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作精女配被五个男主找上门了》作者:五十减五   文案:   穿书后,鹿言被系统告知,这个世界是五本小说的融合体。   她必须一人扮演三本虐文的作精女配、一本替身文的男主白月光、以及一本玛丽苏文的原着女主。   鹿言:不如直接给我一刀。   系统:任务很简单,走完剧情,让男女主在一起。奖励是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鹿言……狠狠地心动了。   于是鹿言开始了作精日常。   1.校园虐文里的假千金作精女配。   假千金身世曝光,真千金女主回到家,吸引了邻家竹马的目光。   鹿言当场开作:“你为什么看着她?你也喜欢她是不是?你们全都喜欢她不喜欢我,好啊我消失好了!”   正准备跟青梅告白的竹马男主:???   2.豪门虐文里的未婚妻作精女配。   被真正的家人找回后,鹿言恢复贵族身份,多出一个贵族未婚夫,但未婚夫却被善良的小白花女主吸引。   鹿言故技重施:“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她那么善良那么可爱那你去找她好了!”   正在筹备婚礼的未婚夫男主:???   3.替身文里的男主白月光……   4.……   5……   靠著作天作地,鹿言成功把男女主都撮合在了一起。   她转头进入娱乐圈,顶着全网的骂声上了一档恋爱综艺。   只要在综艺上谈一场玛丽苏恋爱,她就能功成身退,拿钱走人。   但是这档恋爱综艺的五个男嘉宾,怎么都那么眼熟呢……   鹿言:………………SOS!!!   节目开播后,观众们发现男嘉宾的阵容竟是大佬云集。   所有人都以为,大佬们是为了影后来参加综艺,“影后会选谁”这个话题直冲热搜榜一。   直到后来,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五个非富即贵的男嘉宾,全都只看着鹿言一个人。   黑粉们:???   内容标签: 娱乐圈 打脸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鹿言 ┃ 配角:封面全图wb自取@五十减五 ┃ 其它:【预收】《惊!替身女配是首富千金》   一句话简介:功成身退后成了他们的白月光   立意:热爱生活,自强不息。   作品简评:   鹿言穿书后,被系统告知这是五本小说融合后的世界,她必须同时扮演四本小说的女配,和一本小说的女主。鹿言当然想拒绝,奈何系统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完成四个任务后,鹿言终于开启了最后一个副本,却没想到真正的“难题”才刚刚开始……   本文故事诙谐幽默,设定有新意,人物互动可爱有趣,诸多角色鲜明有特点,反转和谜底更是层层揭开,十分值得一看。 第1章   Chapter 1   “《倾城之恋》到现在还没透露男嘉宾的信息,但影后林月已经签了录制合同,女嘉宾有了她,谁再去都只是陪衬。”   经纪人何玫把情况一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你可得想好了。”   她显然不是很建议接这档综艺,因为弊大于利。   让她来选的话,另一个慢节奏的生活类综艺更合适,要是运气好点,还能把形象给扭转过来。   总比去《倾城之恋》被群嘲来得好。   鹿言翻了两页本子,面不改色地说了句:“谢谢玫姐,我想好了。”   她一副没当回事的态度,让何玫心里直叹气。   “你想好了就行,这几天保持好状态,等进组通知吧。”   何玫不再费口舌劝她,收拾了东西就走。   她是公司的金牌经纪人,鹿言原本是她最看好的苗子,脸蛋纯天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能吊打圈内一众女星,身材更是无可挑剔。   何玫对她寄予厚望,亲自带她,然而她踏入娱乐圈才多久,就搞得个全网黑的风评,简直让人失望。   何玫已经打算等她上完这档综艺,要还是救不起来的话,就直接给她换个经纪人,哪凉快哪呆着去。   “我要是有读心术,准能听见何玫是怎么骂我的。”   大门关上后,鹿言慢悠悠地给自己剥了个橘子,边吃边吐槽。   “本系统不支持兑换该功能。”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冷漠又无趣。   鹿言叹了口气,“说得好像你有什么是能兑换的一样。”   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   垃圾系统,一点忙都帮不上,全靠她辛辛苦苦做个职业演员,无时无刻不在发挥演技。   要不是惦记任务完成后的奖励,她早就想甩手不干了。   鹿言是个穿书者。   穿进这个世界后她才知道,这里是五本小说的融合世界,有五个男主和女主,但重要配角却意外合并了。   她得一人分饰五个角色,去推动五本书的男主和女主在一起,完成任务。   这玩意儿怎么想都挺离谱的,鹿言当场就想拒绝,但系统莫得感情地说了句:   “任务奖励是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然后鹿言就屈服了。   只是她没想到任务之路如此漫长,垃圾系统还不帮忙,靠她一个人撑到了现在。   如今她扮演的全网黑女明星,就是最后一个角色。   只要上完这档恋爱综艺,她就能功成身退,快快乐乐拿钱走人。   《倾城之恋》是一档创新性的恋爱综艺,大胆采取全程直播的形式,制作班底更是全娱乐圈独此一家,有多个国外资深工作室参与制作。   综艺官宣时,节目组声称这会是一档“史上最梦幻的倾城绝恋”,并透露了投资不低于十个亿,致力于打造一档童话般美好的粉红少女梦。   一开始没几个人期待,毕竟画大饼的节目多了去了,观众早就没那么好骗。   直到影后林月突然官宣,确定参与这档节目的录制,一时间惊掉无数人的下巴。   别人家做恋爱综艺,不是找几个俊男靓女的素人,就是年轻的偶像流量。这节目够大胆,直接请了国民女神来,还不是坐在观察室,是跟男嘉宾谈恋爱。   那可是林月,娱乐圈最年轻的双料影后,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不是全靠流量撑起来的爱豆艺人。   这一举直接打响了节目的知名度,毕竟老百姓最八卦了,谁不想看电影里的女明星在现实里跟人谈恋爱呢?   那可比电影刺激多了。   于是《倾城之恋》未播先红,节目组趁热打铁,透露了节目里将会有十个嘉宾,五位男嘉宾,五位女嘉宾,林月只是公布的第一位。   第一位就这么刺激,那后面的还得了?   这下观众的胃口被狠狠吊了起来,“倾城之恋”四个字更是隔三岔五上个热搜,众人翘首以盼,就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嘉宾,能配得上跟影后谈恋爱?   然而节目组就是不肯透露,观众最想知道什么,他们就把什么藏得严严实实,只隔一段时间放个女嘉宾的官宣出来,持续炒热度。   有了林月的珠玉在前,后面三位就没有多大冲击性了。   但这三位也都是影视歌几个领域里有名的女明星,让观众拉满了期待,更是把“倾城之恋节目组到底多有钱”刷上了热搜。   直到最后一位女嘉宾的名字被公布出来,情况顿时发生了变化。   “???这谁啊?”   “哪儿来的十八线糊咖,听都没听说过。”   “节目组是不是发错了啊?前面四位是什么地位,这个给她们提鞋都不配好吧?”   “懂了,这是个来伺候大佬们的丫鬟。”   “碰瓷咖不配,节目组滚出来解释!”   “无语了,这人怎么还在娱乐圈。”   “……”   何玫对网络上的风向早有准备,没让人去删帖控评。   有时候黑热度也是热度,既然鹿言是个招黑体质,那拼命捂嘴也没什么意义了。只能看她上了节目之后,能不能找到机会扭转一下口碑。   何玫打电话让鹿言最近别上网,专心准备进组拍摄的事。   这其实也是难得一遇的机会,但愿她能学聪明点,打个翻身仗。   鹿言乖乖答应后,挂了电话就继续翻网上的帖子。   “这仗势,比我想得还差点儿。”   她啃了一口苹果,切换自己养了多年的娱乐圈营销号,下场发了个真假难辨的爆料。   “嗯,这次就碰瓷周茨生吧,上次拍海报正好在同一个地方。”   周茨生的粉丝非常彪悍,属于是哪家粉都不想去得罪的,鹿言懒得慢吞吞等别人带节奏了,直接捅个大的,把节奏带得飞起。   “这才叫节奏大师,学着点。”   她手指一点屏幕,把文章发了出去。   于是当天晚上,全网都再次见证了周茨生的粉丝究竟有多少战斗力。   “鹿言和周茨生喝咖啡”的词条才刚出来,她们就把鹿言的所有黑料给送上了热搜,让鹿言这个名字霸占半个热搜榜单,属于是路人看了都觉得烦的程度。   后半夜鹿言起来上了个厕所,一边蹲马桶,一边检查自己的战果,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的人设是全网黑,说是全网,就得是全网,少一个地方都不行。   这就叫——演员的自我修养。   就在鹿言两个字即将荣登“年度最讨人厌明星”榜首时,《倾城之恋》的节目组通知鹿言,让她进组拍摄。   这节目组也是一样的头铁,她都被骂成这样了,他们还敢用她,不是勇气可嘉,就是别有用心了。   但鹿言不在乎他们到底图什么,因为这档节目她必须上。   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了,胜利的果实就在眼前,鹿言已经无所畏惧。   谁都不能阻拦她进组拍摄。   抱着这样的想法进组的鹿言,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   如果知道的话,她当场就会掉头,连夜买飞机票跑路,能跑多远跑多远。   然后再冷静下来,反省一下,她的演员之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这一切,还得从六年前鹿言刚穿来的时候说起。   桦国,北江城。   圣英高中下课时间一向很早,下午两点半就已经结束了课程,剩下的时间都是社团活动。   但也有不热衷参加社团的人,直接背著书包离开了学校。   校门外停着一排又一排的豪车,每当出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学生,就有一个司机下车打开车门,风度翩翩,礼仪周到。   这里是全国最顶尖的私立高中,学生非富即贵,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几乎全校都是优等生。   因此学校的课程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生活,是青春期和成年期的过渡,也是享受最后几年的无忧无虑。   “鹿言,你今天不去音乐社吗?”   康美娜靠在窗台上,探出半个身子来,叫住了教学楼下的人。   学生会办公室在二楼,她的声音也不大,在楼下刚好能听到。   鹿言侧头看向她,摆摆手,“我妈叫我今天早点回家。”   “好吧,那周一见咯。”康美娜耸了耸肩。   鹿言点点头,转身继续朝着校门口走去。   一月初的天气冷得刺骨,鹿言穿着冬季的制服,羊毛背心外面还套了一件西装外套,也还是冷得嘴唇发白。   她快步走出学校,找到自己家的车,跟下车的司机老王打了个招呼。   车内暖气很足,鹿言一下子觉得活了过来,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来喝。   “今天成星少爷有事,先回去了。”   正在开车的老王忽然开口,一边说还一边从后视镜里看她的反应。   “安成星能有什么事。”   鹿言嘟囔着摸出手机,看了一圈,没看到未读消息。   她把手机一收,看着窗外不说话,老王也不敢再开口。   就这么安静了一路,车开进了山坡上的别墅区,然后缓缓停下。   鹿言拿上书包,说了声谢谢,下车进了门。   踏进家里的一瞬间,鹿言就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她那位日理万机的父亲居然在家里,现在就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穿得像是要去参加谁的宴会。   母亲黎蓉也坐在沙发上,身边还坐着一个跟鹿言差不多大的女孩,正低着头,看不清脸。   鹿言忽然有了一种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的母亲就看着她,神情复杂地开口:   “小言,今天叫你回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冷冰冰的系统音也在时隔一月后,再次出现在她脑中:   “触发原着剧情,现在开启第一个任务。”   “扮演豪门假千金女配,推动真千金鹿雪和竹马安成星在一起。” 第2章   Chapter 2   来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了,鹿言还是第一次触发原着剧情。   系统只在最开始出现过一次,具体的东西都没告诉她,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扮演着“鹿家的女儿”,一边等待触发剧情,一边摸索这个世界的情况。   好在原主的记忆都还在,不会让她直接露馅。   鹿家的故事非常狗血。   十八年前,已经有了三个儿子的鹿夫人终于生下一个女儿,全家人都非常疼爱这个小女儿,呵护着她养了她十八年,却突然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   原来他们养的女儿不是亲生的,十八年前因为医院疏忽大意,被人偷偷调换了刚出生的女婴,而鹿家真正的女儿却被凶手遗弃,要不是一对好心的老人收养了她,可能早已夭折。   直到老人去世后,在医院办理后事的鹿雪被鹿夫人瞧见,一种无形的血缘牵引,让真相终于一点一点被揭开。   听完这个故事的鹿言很想抓一把瓜子来嗑。   但很可惜,她身为这个故事中的主要角色之一,必须得发挥作用。   所以不等黎蓉把话说完,鹿言就抓起书包冲出了家门,留给众人一个决绝的背影。   “怎么样,这个情绪拿捏得很到位吧?”   离开家后,鹿言收起那副伤心欲绝的表情,颇为得意地问系统。   出来之前她用余光瞄了一眼,那个便宜老爹鹿振轩的脸都黑了,这简直就是对她演技的最佳褒奖。   但系统一声不吭,完全没有反应。   鹿言撇了撇嘴,对这个废物系统已经不抱任何期待。   她抬手看了眼手表,发现时间还早,决定直接去远一点的地方逛逛。   来这里一个月了,除了学校和家里,她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   另一边,鹿家。   老大鹿行深最先赶回来,他刚下飞机,手里还拿着公文包,满身的风尘仆仆。   进家门之前,他就知道气氛不会很好,但亲眼看见父母的脸色后,还是下意识皱了皱眉。   随后他扫了一眼客厅,低声问:“小妹呢?”   黎蓉拿手绢擦了擦眼角,回答:“气冲冲跑出去了。”   鹿行深顿了顿,开口道:“让她一个人冷静下也好。”   一旁的鹿振轩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从进门到现在,关心过小雪一句吗?”   黎蓉和鹿行深都是一愣,气氛变得更僵了。   还是鹿行深最先开口,“爸说得是,我疏忽了,后备箱里还有我买给小雪的礼物,我去拿一下。”   他转身就出了门,等走远了,黎蓉忍不住抱怨道:“儿子刚下飞机就赶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你这是干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鹿振轩一句话也懒得再说,起身就上了楼,只留下黎蓉一个人在客厅。   没多久,客厅里再次响起低低的哽咽声。   鹿行深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他抽了一根烟,又等身上的烟味都散了,才拿起礼物转身进了家门。   客厅里的黎蓉已经擦干了眼泪,只有眼角还泛着红,见他进来,她连忙挤出一个笑。   “我带你上去见见小雪,她有点怕生,不爱说话。”   鹿行深点点头,跟在她身后上了三楼。   鹿家是四层楼的独栋别墅,二楼是鹿振轩和黎蓉的卧室、书房,三楼是几个孩子的卧室,但儿子们长大后都搬出去了,只有鹿言住在家里。   ——现在又多了一个鹿雪。   鹿行深暗自叹口气,跟着黎蓉进了鹿雪的卧室。   面对这突来的变故,每个鹿家人都没办法逃避。他身为老大,尤其要承担更多。   只是不知道小妹现在该有多伤心,对她来说,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鹿言现在爽得不行。   整整一个月以来,她每天战战兢兢,生怕一不注意就露馅了。因为不知道任务到底是什么。   但现在鹿言不怕了,就是演个戏嘛,还是青春疼痛文学的剧本,不痛不痒的,可比上刀山下火海容易太多。   而且好歹还是个大小姐,有钱又轻松,简直不要太爽。   离开家后,鹿言一路坐车到了市中心,随便找了个热闹的地方闲晃。   没想到这一晃,就让她逮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三中的人也太逊了,下次别跟他们搞联谊赛了。”   繁华热闹的商场里,一行高大的少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他们一个个都穿着篮球队服,看起来刚打完一场比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的鲜活气息。   再看那样貌,更是一个比一个俊俏,连路过的阿姨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少年们却已经习惯了这些注视,一路闲聊着,往待会儿聚餐的地方走去。   “诶,那个是不是鹿言啊?”   走在最前面的程橙忽然停下来,问旁边的人。   正低头翻手机的安成星顿时抬起了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瞥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默不作声地收回手机,正要开口,程橙就笑嘻嘻地推了推他,“去吧,教练那边我帮你说。”   “谢了。”安成星将单肩包一甩,就脱离了队伍,朝着前面的喷泉广场快步走去。   身后的众人哄笑起来,全都心照不宣地目送他离开。   鹿言正坐在喷泉池边,十分艰难地摆着姿势,力求让自己看起来形单影只,可怜兮兮。   她的余光已经捕捉到了那双篮球鞋,赶紧低下头,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那道高瘦的身影停在面前,片刻后,一只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在这里干嘛?”   他手心的温度很高,在这冷得要死的天气里,显得异常温暖。   鹿言一个不争气的,就鼻子发酸了。   原主的十八年记忆都在她的脑子里,让她发挥起来特别顺利。   她此刻的情绪半真半假,真实的那一部分,也许来自于真正在鹿家生活了十八年的那个小姑娘。   对现在的鹿言来说,这种情绪倒是帮她入戏更快,也算是一种优势。   站在鹿言面前的大男孩顿时有些无措。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安成星说着蹲下身,把背包扔在地上,去帮她擦脸上的泪水。   他此刻的关心都是情真意切,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感情再真也没有了。   可惜了,他马上就会是别人的男主角。   鹿言在心底感慨了一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委屈。   但按照剧情的发展,这时候的她什么也不能说。   好在鹿言也不是没有准备,在看到安成星的那一瞬间,她就有了想法。   “你今天有比赛为什么不告诉我?”   鹿言抬头看向他,开口就是一句控诉,语气非常蛮横。   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是个男的都会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鹿言拿到剧本后就找准了自己的人设,她现在是个被宠爱着长大的大小姐,面对晴天霹雳的最真实的反应,那当然就是闹,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等鹿家人和男主对她的感情都被她闹没了,自然而然就会发现女主的好了。   嘿嘿,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安成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   他看着鹿言的脸,虽然直觉她还有事情瞒着自己,但也还是放软了语气,认认真真地跟她道歉:   “对不起,我今天手机没电了,打完比赛才充上电,下次不会这样了。”   鹿言:“……”   这孩子脾气真好啊。   鹿言由衷感叹了一句。   不过也就现在了,等每天这么折腾他几次,就不信他不会烦。   打定主意的鹿言把头一扭,不理他。   安成星见她还没消气,索性在地上慢慢转了个身,背对着她蹲在地上。   鹿言莫名其妙,“做什么?”   安成星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背上,“上来,我带你去吃大餐。”   鹿言犹豫了下,问:“你请客啊?”   “嗯。”他好脾气地点头。   “那还不快点!”   鹿言顿时来劲儿了,一下子跳到他身上,被他一把接住,托着站了起来。   “我要吃这里最贵的那家!”鹿言继续作。   然而安成星照单全收,一点都不生气。   “吃完你也得背我回去!”鹿言加大了力度。   “行。”   他稳稳地背着她,往前面走去。   鹿家,独栋别墅灯火通明。   鹿行深离开了鹿雪的卧室,脸上的表情更显沉重。   这是他的亲妹妹,他当然不是无动于衷的。   她这些年吃了太多的苦,做大哥的不管怎么样都会努力补偿她,让她今后过得快乐无忧。   而且小雪这孩子,真的太懂事了,让人看了就心疼。   鹿行深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卧室内,扎着马尾的女孩却很平静。   她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目光停留在那份礼物上,透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成熟。   ——重来一次,她鹿雪绝不会再让人抢走任何属于她的东西。 第3章   Chapter 3   “来,多吃点菜,要是不合胃口你就跟妈说,妈给你做好吃的。”   饭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咸的淡的,辣的甜的,一应俱全。   鹿家虽然生意做得很大,但在家里吃饭很少这么隆重,摆出这样的仗势足以见得他们对这个亲生女儿的态度了。   鹿雪点头,乖巧地回答:“都好吃。”   黎蓉一听她这句话,又是笑,又是鼻子泛酸,最后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   这一顿饭,除了远在国外求学的三儿子以外,基本全家人都到齐了。   至于到现在还没回家的鹿言,谁也没提,所以一顿饭吃下来也还算温馨和睦。   鹿雪记得上辈子回家的第一天,也是这样的场景。   但那时候的她倍感拘束,只知道埋头吃碗里的东西,错过了和家里人沟通的机会。   大哥鹿行深继承家业,几乎要睡在公司里,二哥鹿行越开了一家律所,更是常年在外出差,所以今天的这次相聚非常重要。   可惜上辈子的她什么都不懂,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道去争取。   这一次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在家里就别客气,真有不合胃口的,尽管说。”   坐在主位上的鹿振轩难得开口说了一句,他是个沉稳少言的性格,家里的小辈都敬畏他,以他的话为主旨。   鹿雪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抬头看向鹿振轩,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   “真的很好吃,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话音一落,在场所有的人都怔了下。   鹿雪仿佛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自顾自埋下头继续吃饭,她吃得很认真,教养也很好,没发出半点声音。   鹿行深心里不是滋味,给她盛了碗山药煲鸡汤,轻声道:“好吃就多吃些,以后有想吃的尽管跟大哥说,我回家的时候都给你带。”   一旁的鹿行越笑着道:“别听他吹牛,这人自己都不好好吃饭,你还是跟二哥说吧。等下次放假,带你出去玩。”   老二是个活跃气氛的高手,几句话就把气氛又给拉了回来,还更融洽了些。   鹿言进家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她莫名心口一刺,仿佛真的体会到了原主的感情一般,刚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随后她就把这种情绪给扫了出去,然后迅速进入了演员的状态。   小皮鞋在大理石地板上踩得啪啪作响,鹿言冷着一张脸,从客厅横穿过去,背著书包就上了楼。   黎蓉追出来就看见一个背影,连忙扯着嗓子问:“不吃饭吗?”   “吃过了!”鹿言头也不回地大声道。   黎蓉还想说什么,坐在主位上的鹿振轩就沉着脸开口道:“先吃饭。”   一家之主都已经发话了,黎蓉也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鹿雪。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黎蓉心里又难受起来,却还得挤出一张笑脸,回到餐桌上。   “别往心里去,小言就是脾气比较直,过几天就好了。”   鹿雪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鹿言是什么性格,她当然清楚,太清楚不过了。   上辈子的鹿言就是这样的,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后面的行为越来越出格,才让鹿振轩忍无可忍地把她送去了国外。   鹿雪原本以为,鹿言去了国外就好了,自己的生活会回到正轨上,也会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是哪怕她努力学习,努力变优秀,努力做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乖女儿,鹿家人的心里也还是有鹿言。   甚至就连自己的丈夫……   鹿雪眼神一暗,无声地捏紧了筷子。   进了房间,鹿言把门关得非常用力,手都震麻了,确保楼下的人都能听见。   然后把书包一扔,舒舒服服地躺到了沙发上。   她对这个剧本实在太满意了,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摔门就摔门,完全不用考虑任何人的心情,反正这都是些纸片人。   要是五个角色都这么轻松,那完成任务岂不是迟早的事。   仿佛是为了故意给她添堵一样,几乎不出现的系统突然开了口:   “依照剧情进度,你需要在初夏之前完成这个任务,准确的时间还剩三个月。”   鹿言一下子就坐起来了。   “三个月?安成星都还不认识她呢,三个月哪里来得及?”   系统十分冷漠:“这是你的任务,只能你自己完成。”   鹿言:“……”   垃圾系统!   鹿言的好心情又没了,突来的紧迫感让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挖空心思,绞尽脑汁,还让系统复述了三遍剧情,才终于想出来一个办法。   但首先,得让男主跟女主见上面。   其实不用鹿言去推动,安成星也会遇见鹿雪的,他们本就是小说中的主角,有无数个偶遇的机会。   然而系统说,这个世界是五本小说的融合体,多了太多未知的变数,原着剧情的可靠性已经很低,鹿言不能把期待都放在这上面。   她必须主动出击,推动剧情,这就是她的任务。   第二天一早,鹿言主动给安成星打了个电话,叫他出来看电影。   她的语气还是那么嚣张,就跟安成星欠她的一样,谁听了都会觉得恼火。   但安成星只问了时间和地点,最后说了句“待会儿见”。   鹿言挂了电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手机很久。   这孩子能当男主是有道理的。   不过等他遇到了善良可爱的女主,就不会这么好耐心了。   鹿言在房间里磨蹭了很久,故意拖到家里人全都出门了才下楼。   餐桌上还留着她的早餐,鹿言看了眼,都是自己爱吃的,但她咽了咽口水,想到自己迫在眉睫的任务,最后还是心一横,直接出了门。   约定的地方还在昨天那个商圈,电影两小时后开场,他们还能顺便吃点东西。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正重要的,是黎蓉带鹿雪出去买衣服了。   原着里写的那个品牌,在市区内只有一家店,就在这个高消费的商圈。   安成星提前了一小时出门,在寒冬腊月也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满身的干净气息。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电影院门口,相比周围略显臃肿的行人,犹如鹤立鸡群,一眼就能看见。   周六人多,安成星已经提早取了两张电影票出来,他看了看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进影院把爆米花买了。   等鹿言一来,爆米花还是热的。   但她看也不看爆米花一眼,低着头不吭声。   安成星直觉她这两天遇到了什么事,但没有再直接问。   “不想看电影了?”他抱着爆米花,单手拿出手机,准备搜一下附近还有什么好玩的。   鹿言心里那个着急啊,这孩子咋就是不按套路来呢?   她只能抬起头,满脸不高兴地说:“开场时间还早,我想去买件衣服。”   这丧气的脸,这扫兴的语气,男主你倒是给我不耐烦一下啊!   安成星收起了手机,点点头:“那先走吧,去哪家买?”   鹿言:“……”   行,慢慢来,咱们走着瞧。   鹿言直接带着安成星去了那家高奢品牌店。   这次鹿言的运气终于好了一点,两人还没进店,提着一大堆袋子的黎蓉就踏出了店门,身后跟着的不是鹿雪还有谁。   鹿言一下子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不动。   安成星顺着看过去,只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的五官和黎蓉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谁看了都会觉得她们是亲母女。   鹿言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眼泪十分做作地流了下来,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家伙,她还有这演技天赋呢。   等一转头,见安成星的目光还追着那边,鹿言当场开作:   “你看着她干什么?你觉得她很漂亮是不是?”   还没消化完巨大信息量的安成星:“?” 第4章   Chapter 4   自五岁跟着兄长回国,在北江城定居以来,安成星已经和鹿言做了十三年的邻居。   他们一起上同一个幼儿园,又一起直升了小学和中学,高中三年虽然不在一个班了,但也都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很少分开过。   所以安成星很了解鹿言,只要她说话语气一变,他就知道她的心思是什么,有时候就算她不说话,他也知道该怎么让她开口。   但这两天的鹿言好像变了,让安成星有些看不懂她了,心情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变脸比翻书还快。就连跟他一起吃饭也都心事重重。   安成星猜到了她可能遇上了麻烦,只是没想到,这个“麻烦”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糟糕。   “所以叔叔阿姨是什么时候把她接回家的?”   电影早已开场,两张电影票却没用掉,两个人坐在昨天的那个喷泉池边,顶着大冬天的冷风吃冰淇淋。   鹿言吃了甜品后心情就会好,安成星见她平静多了,才开口问这件事。   “昨天一回家就看到她了。”鹿言板着脸回答。   安成星忍住了叹气的冲动,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他的家教不允许他随意评价。   “我就觉得你昨天下午不是因为比赛,这算不算是背了个锅?”   他说话的语气比往日里还温和,听不出丝毫的埋怨。   鹿言却逮着机会就开作——她大冷天坐在这里可不是为了纯聊天的。   “连你也开始嫌弃我了是吧?那你们都别理我好了。”   她说着就噌一下站起来,把他买的冰淇淋往垃圾桶一扔,气冲冲地朝着商场出口走。   安成星无奈地拿上她落下的背包,起身快步追了过去。   “鹿言。”他好声好气地叫她。   鹿言不理他,埋头往前冲,但她比不过身后的大长腿,没几步就被他给追上了。   “小心——”   一只手忽然将她拉过去,鹿言冷不丁就撞在了灰色的羊毛衫上,黑色的风衣布料擦过了她的下颌,将她揽进了臂弯。   鹿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一杯热咖啡“啪”一声摔在地上,蹦蹦跳跳的小男孩冲他们做了个鬼脸,然后飞快跑开了。   鹿言回头一看,要不是安成星反应快,这杯咖啡准能泼在她身上。   “小屁孩,有种你别跑!”   鹿言气得想追上去,最好能把他家长找到,一起骂一遍。   不会养你就别生啊!   “好了,没撞到就行,别生气了。”   头顶传来声音,还带着另一个人的呼吸,暖暖的,吹在她的额头。   鹿言立马挣脱出来,离了他大半米远。   怎么回事,这剧情不对啊!   男主虽然是那个男主,可是她不是女主啊!   安成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干脆把她的背包递过去,“你刚刚把包给落下了。”   鹿言接过来,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   安成星跟在她后面,这一次拉开了距离,两人一前一后,毫无交流地离开了商场。   走在前面的人在反省自己,想法明明是正确的,怎么就得不到想要的效果呢?   走在后面的人也在反省自己,刚刚那冲动的一下,是不是把她给吓到了。   就算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也到了该有距离的年纪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冒出来,就让安成星抿起了唇。   鹿言回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来敲门都不开。   除了维持人设,更主要的是躲在房间里复盘自己这两天的操作。   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毛病,如果非要找出一个问题,那问题肯定出在男主安成星的身上。   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在原着里虽然只有寥寥几笔的描写,但放在这个世界里却是真正过了十几年。   安成星对她的感情是时间累积出来的,绝对没办法通过小打小闹来耗尽。   眼看着鹿言都快愁秃了,系统还要冷不丁出来火上浇油:   “时间还剩两个月零二十九天。”   “我知道,闭嘴吧你。”   鹿言被烦得抓头发,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快进度,采取一些更极端的手段了。   虽然这么做有点对不起鹿家人,毕竟他们是真的全心全意爱了原主十八年,只是命运捉弄人,落得这样两难的局面。   就让她快刀斩乱麻,帮助所有人结束这场闹剧吧。   周末的两天时间眨眼就过去,鹿言一直没离开过房间,期间就连鹿振轩都来叫过她一次,也被她给无视了。   好在鹿家人都很有素养,没搞什么强行开门,不然鹿言还得换个套路。   而这两天鹿雪的存在感倒是很高,她又是主动帮忙做饭菜,又是一大早起来去院子里浇花洗车,收拾家务,勤快得不得了。   这么两天下来,鹿家上下没人不心疼她的懂事。   鹿言躲在窗台暗中观察了许久,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好还好,男主虽然拖后腿,女主却很给力。   看来她的运气还不算太差。   与此同时,鹿雪也在观察鹿言的反应。   一切都跟上辈子的走向没什么不同,这让鹿雪放心了不少。   她不怕鹿言折腾,就怕鹿言不折腾。   今天是周一,也是她转学进入圣英高中的第一天,鹿雪早早就起来做了全家人的早饭。   虽然黎蓉一再强调不需要她起来做饭,家里有保姆会做,但鹿雪却坚持要做,说这是她的爱好,想多多练习。   但其实她只是想让父母每天都吃自己做的早餐,时间久了,习惯就会养成。   有时候习惯是很可怕的,想改都改不掉。   ——就像鹿言这个人,永远改不掉她的火爆脾气。   早上八点过,鹿振轩已经出门,鹿雪和黎蓉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完了早餐,才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   她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露出了不安的表情,低下了头。   黎蓉也转头看过去,见鹿言背著书包下来,连忙道:   “快来吃早餐,小雪特意给你留的,还热着呢。”   鹿言摇摇头,看也不看鹿雪一眼,说:“我去学校了。”   黎蓉顿了顿,见她已经走出去了,又叫了她一声:   “小言,等小雪一起啊。”   鹿言加快脚步,就当没听见,直接路过了等在外面的司机老王,朝着隔壁安成星的家走去。   安成星已经在车上等她,听到她的脚步声,便侧身替她打开了车门。   两人天天一起上学,但大多时候都是安成星迁就鹿言,坐她家的车,久而久之家里的司机都快退休了。   到今天才终于上了一次早班,让司机老李都觉得新鲜。   看得出鹿言心情不好,安成星没开口问她任何关于家里的事。   但一直保持沉默只会适得其反,他想了想,索性提议道:“放学后去看音乐剧?你不是一直想看吗?”   鹿言装了半天,可算是等到他开口了。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安成星。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特别需要人同情?”   安成星险些想抬手揉一揉眉心。   他也不是多么会安慰别人的性格,现在的鹿言就跟个竖起了所有刺的刺猬一样,让他无比棘手。   然而设身处地去想一想,要是他自己遇上这种事,也不会好到哪去。   “我从来不会同情你。”安成星想了许久,才回答道。   回答错误。   鹿言在心里暗暗摇头,为他默哀了一秒钟。   “你的意思是我不值得同情是吗?”   她抬高了声音,惹得前面的司机老李都吓了一跳。   安成星蹙起眉心,许久之后,终于说出了那句台词:   “鹿言,你有点无理取闹了。”   哦耶!   鹿言在心里狂叫了一声。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世界上哪个男的能受得了这么作的女人呢!   太棒了鹿言,你做到了!   这是历史性的一步!这是迈向成功的一步!   加把劲!这个男主很快就能搞定了!   “停车!”   鹿言猛地转过头。   她命令的口吻让司机下意识把车停在了路边,鹿言一把拉开车门,外面的冷风一下子钻进来,让她打了个哆嗦,顿时心生退意。   但戏台子都搭起来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唱下去。   突然有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板着脸回过头,正要再火上浇一勺油,就见车内的人露出了从没见过的表情。   他的脸已经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多一分是成熟,少一分就显稚嫩。   此时此刻,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有的却是一种懊恼的神情。   “对不起,是我没考虑你的心情。”   安成星抓着她的手,语气认真地道歉。   鹿言:“……”   不是,大哥,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第5章   Chapter 5   鹿言实在做不到再对安成星恶言相向。   毕竟“作”也是要讲究基本法的,“借题发挥”、“无理取闹”、“歇斯底里”,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而且非常需要对方的配合。   只要安成星露出一丁点的不耐烦,她都能演下去,可是他就是不啊!他就是一点都不!   鹿言真的好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有耐心的男的,难道这就是小说男主的素养吗?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连恐怕第一个任务都完不成。   想到这里,鹿言忽然顿了一下。   ——系统好像也没说过任务失败会有惩罚?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系统的声音就响起:   “任务机会只有一次,建议你不要轻易尝试失败的后果。”   鹿言抿起唇,久久没有再回答它。   身在陌生的世界,她确实没有资本去挑衅一个未知的力量。   还是朝着奖励看齐吧,这样还有一点盼头。   “同学们早上好,今天来了一位转学生同学,大家掌声欢迎下。”   稀稀拉拉的掌声把鹿言拉回了神,她抬头一看,就见到了女主鹿雪的身影。   不得不说,女主角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黎蓉本就是一个大美人,鹿雪继承了她所有的优势,再穿上这身圣英高中的西式制服,可谓是亭亭玉立。   所以安成星什么时候才能开窍?急死了。   “大家好,我叫鹿雪,小鹿的鹿,白雪的雪。”   站在讲台上的女孩丝毫不露怯,落落大方地做完了自我介绍,这次终于赢得了一点真实的掌声。   高三C班总共二十二个人,鹿雪成了多出来的那一个,只能坐在最后一排。   不巧的是,鹿言就坐在最后一排。   她看着走过来的鹿雪,翻了个白眼,站起来开口道:“老师,我去一下医务室。”   圣英高中的老师脾气都很好,因为他们知道这群学生不是来学校学知识的,只是来体验生活而已。   所以鹿言都不需要等他同意,说完就走出了教室。   班主任也确实不生气,还笑着让鹿雪在座位上坐下。   鹿雪点点头,在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坐。   她对鹿言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开始期待之后的“好戏”。   医务室内,校医老师司空见惯地开了假条,鹿言大摇大摆地躺到床上,开始玩手机。   今天就是原着里男女主的第一次相遇。   鹿言在手机备忘录里一条条地梳理剧情,反复斟酌着,应该利用哪一条。   原着里,女主一转学就受到了恶毒女配们的欺凌,不是把她关在器材室,就是把她关在旧教学楼的女厕所,反正就是要折磨她。   但每一次她都会遇上“刚巧”出现的男主,然后成功得救。   一次次的,两人的感情就升温了。   鹿言很想吐槽这些剧情的逻辑,但现在她要推动的就是这些剧情,只能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关厕所里肯定不行啊。”   鹿言挠了挠头发,“旧校区早就拆了,哪还有教学楼?”   也不知道是不是世界融合了的原因,原着里很多细节都跟现实对不上,鹿言那叫一个发愁。   “器材室……体育馆有人值班的好吧,保安半小时巡逻一次,哪还用得着安成星去救她。”   鹿言一条一条地划掉,头发都要揪没了,才终于看见一条可行性较高的。   “游泳馆……确实是个好地方,下节体育课正好跟A班一起上。”   安成星就在A班,这可真是天赐的好机会。   圣英高中的体育课一般都是在体育馆内自由活动,但今天的体育馆被排球校队征用,体育课就改到了游泳馆。   但冬天没几个人想下水,哪怕泳池是恒温的。所以大部分人都在这里闲聊,轻松得仿佛在度假。   鹿雪作为刚来的转校生,连自己的泳衣都没准备,当然也不打算下水。   然而一看到游泳馆,她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有些事虽然她记不起顺序和时间,但当时的感受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尤其是被推下水,险些以为自己要溺水而亡的那一瞬间。   鹿雪知道,鹿言这次也一定会出手。   鹿言正有此意。   留给她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慢吞吞等剧情走完得等到什么时候,她决定直接从重头戏开始。   男主安成星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不管谁掉下水他都会救,但女主是特别的,只要他们产生交集了,这种特别就会体现出来。   鹿言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粉红色的一幕了。   ——小样儿,就不信你不动心!   “你不打算游泳吗?”   游泳馆内,鹿言正低着头反复推敲自己的计划,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裹着浴巾的康美娜,浴巾下面是连体泳衣,包裹着少女正值青春的身体。   鹿言差点儿没忍住吹一声口哨,好在她及时想起来,这是原主关系最好的朋友,她绝不能露出破绽。   “太冷了,不想下水。”鹿言随口说了一句,视线却开始搜寻女主鹿雪的身影。   “好吧,那只能我自己享受了。”   康美娜耸了耸肩,脱掉浴巾就跳下了水,像条小美人鱼一样灵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鹿言忍不住欣赏了一会儿她在水下的姿态,直到游泳馆内传来一阵骚动。   她抬头一看,就从人群中精准捕捉到了那鹤立鸡群的身影。   ——很好,现在主角全都到齐了。   时间是上午十点过,地点是圣英高中的游泳馆。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鹿言站在游泳池的边缘,她的左前方就是正在自由活动的女主鹿雪,而鹿雪的左前方,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就是男主安成星。   三人几乎形成了一条直线,距离不长不短,任何动静都能引起注意。   鹿言假装四处看风景,实则是不露痕迹地朝着女主鹿雪靠近。   而鹿雪假装在自由活动,实则是在等待那个下黑手的人靠近自己。   有一种默契,叫做“赶紧的,别磨叽”。   “成星,你上周比赛的那个三分球太帅了!”   “我专门录了像,回去反复研究,早晚要偷师成功。”   “下次拉拉队的聚餐你来吗?”   “成星,你教教我那一招呗。”   “……”   被围在中心的安成星有问必答,没落下任何一个人。   每次跟其他班一起上课,他都是这样,从没有不耐烦过。   但没有人看得出来,此刻的他虽然还是对答如流,实则早已偏移了注意力,时不时就飘向不远处的泳池边缘。   那里站着两个背对他的女孩,两人身形相近,离远了很难分清。   但他一眼就知道哪个才是鹿言。   “诶,成星,下次篮球校队是不是要去隔壁附中打比赛啊?”   又一个问题把安成星的注意力拉回来,他只能收回目光,回答道:“这个要等教练通知后才……”   “砰”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响打断了安成星的话,右前方传来骚动,他表情一顿,立刻分开人群冲了过去。   泳池边站着一个女孩,她一动也不动,像是吓傻了一样。   安成星扫了她一眼,随后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水。   泳池里扑腾着挣扎的女孩已经快要没力气,安成星飞快地游过去,在她沉下去时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往泳池边游。   池边的人纷纷散开,让出一片空地,老师和救援医生也已经赶了过来。   安成星将浑身湿透的女孩抱上岸,跪在地上快速按着她的胸口,几十下才让她把水给吐了出来。   “你怎么样?”   安成星见她咳嗽着睁开眼,连忙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水,却没发现自己的手指都在发抖。   鹿言看了看眼前的安成星,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鹿雪,顿时眼前一黑。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她踹下去的啊!!! 第6章   Chapter 6   自食恶果的鹿言喜提医务室二进宫,看得校医老师都啧啧称奇:“你这叫什么运气。”   鹿言:“……”   她不想说话,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了。   当事人现在的心情就是崩溃,非常崩溃。   这本来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俊男与靓女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罗曼戏码,整个游泳馆都要被粉红泡泡淹没了。   可是!为什么!这个靓女不是女主啊!!!   鹿言不理解。   她真的不理解,她跟女主鹿雪已经离得非常近了,只要一伸手就能得逞,可是就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   当时的情况太混乱,大冬天的被迫下了水,搞得鹿言的脑子现在还很迷糊,完全想不起自己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还是说,她身后其实根本没有人,只是不小心踩滑了摔进泳池的?   鹿言想了好久也想不起来,最后只能躺平闭眼,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机会还有的是。   有人拉开帘子,将一杯热水放在了床头,鹿言没睁开眼,但感觉到对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校医老师还在外面,现在能进来的肯定不会是男生。   所以鹿言调整好了心情,立马进入了演员的状态,睁开眼看过去。   鹿雪就坐在床边,正担忧地看着她,但见她醒了又赶紧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模样。   不愧是女主,自己对她态度那么差,她还会来关心自己。   鹿言越看越觉得安成星脑子有问题,怎么就发现不了女主的善良可爱呢!   但想归想,鹿言还是板着一张脸,语气十分刻薄:   “你觉得装出这幅可怜样,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了吗?”   她说着冷笑了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   鹿雪低着头,很努力才控制住没让自己笑出来。   帘子外面,正拿着一个保温杯的安成星停下了脚步。   校医老师已经去了校餐厅吃饭,他给鹿言打了一份粥回来,却没想到会撞见这样的场面。   安成星转过身,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医务室,在门口安静地等待。   那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哪怕是青梅竹马,也没有权利去干涉过问。   但安成星着实有些诧异,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鹿言,每一句话都锋利得像刀子一样。   这些刀刃,又将她自己划伤了多少次呢?   帘子内,鹿言还在努力地发挥演技。   她要是有读心术,听见安成星的这些话准能活活气死。   演了这么久了,感情全是白费力气,搁谁谁不生气?   好在鹿言没有这种能力,所以她还在卖力表演——有时候,无知也是一件好事。   “我……我只是觉得很抱歉。”   鹿雪低着头,声音很低,似乎带着点哽咽。   “你就在我旁边掉下去的,我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楚楚可怜的美人就在面前掉眼泪,只要是个人,就没有不心疼的。   鹿言都想给她扯几张纸巾了,但完成任务的紧迫感时刻压着她,所以她只能继续冷笑。   “别装了,这里又没外人,你演给谁看啊?”   鹿雪的表情顿了顿,但好在她低着头,谁也看不到。   其实她也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可是一对上鹿言,她心中的愤怒就怎么也平息不下去。   上辈子的经历是那么刻骨铭心,无时无刻不提醒着鹿雪,她都因为鹿言失去了什么。   哪怕最后回到了鹿家,鹿言也还是霸占着她的位置,让她尴尬得像个笑话。   从前鹿雪不恨她,只认为是自己运气差了点。   可是跟安成星结了婚之后,那些不甘、失落、委屈,就一点一点变成了憎恨。   她忍不住想,如果出生时的意外没有发生就好了。   如果和安成星相伴十三年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如果——   这个世界上没有鹿言,该有多好。   安成星没在医务室的门口等太久。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那个女孩就匆匆跑出来,她垂着头,抬手擦了一把脸,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他的存在,像一阵风一样跑远了。   安成星看着她的背影许久,一些五味杂陈的情绪泛出来,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们都是十八岁的年纪,换做是他,实在很难想象要如何面对这样的人生。   上天真是给她们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安成星特意多等了几分钟,留给鹿言足够的时间整理情绪。   随后他提着保温杯进门,抬手敲了敲敞开的木门,给里面的人提了个醒。   帘子里几秒之后才响起她的声音:“你先别进来!”   安成星立刻止住脚步。   “好,你叫我,我再进去。”   他的声音听起来真是该死的温柔。   鹿言内心哀嚎着,脑子里飞快地想现在该怎么办。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好好的剧情被她走得乱七八糟,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扭转局面,把跑偏了的剧情给拉回来?   安成星的脾气好得离谱,说那些不痛不痒的话已经行不通了。   女主那边又不是每次都有合适的机会,他们两个人甚至都很难碰在一起!   咦?   没有碰面的机会可以制造啊!   鹿言精神一振,立马摆出一张要死不活的脸,把眼睛揉得发红,然后才开口:   “你进来。”   下一秒,帘子被掀开,那干净清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面前。   鹿言看着他的脸,一不小心就出神了一秒。   ——可恶,这让人想犯罪的脸。   “我给你打了一份粥,甜的,你趁热吃点。”   安成星把保温杯打开,倒出来一小碗,递到了她面前。   鹿言瞄了眼,虽然她脑子昏沉沉的,但其实胃口好得很。   可是她不能,她不可以。   “没胃口。”鹿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语气冷冰冰。   安成星也不意外,只点点头,把碗轻轻放到了床头,然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实在不舒服,我就请假送你回家休息。”   鹿言已经无奈了,安成星这人的性格恐怕轻易改变不了,还是别期待能惹怒他了。   她斟酌了一下台词,直截了当地说:   “我不想在班上看到她,要么她走,要么我走。”   这句话鹿言努力用最任性的语气说了,果不其然,安成星皱了皱眉,显然不赞同她。   快反驳我啊,快说不可以!快点快点!   安成星双手交握,侧头看着她的眼睛,尽量用最委婉的话告诉她:   “这是不行的。”   鹿言暗暗点头,在心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安成星顿了顿,又道:“我们无权干涉别人的事,只能从自己身上改变。”   鹿言险些露出震惊的表情。   他终于开始教训我了!没错,就是这样,继续保持!   安成星看着她不吭声的模样,有些无奈。   片刻后,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很轻,很温和。   “这样吧,我去跟教导主任商量下,让你转到A班来。”   他笑了笑,问她:“可以吗?”   鹿言:“……”   大哥,你清醒一点啊! 第7章   Chapter 7   “……医务室内,脸色苍白的女孩闭着眼,像是永远不会再醒来一般。安成星心如刀割,终于是忍无可忍地走到了罪魁祸首的面前,压着嗓子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你如果还是执迷不悟,我也不会再原谅你了。”   再次重温了一遍这段剧情后,鹿言抬头看了眼教室内的环境,又瞥了眼坐在身边的安成星。   一种悲伤忽然涌上心头。   ——这破小说,没一句话是真的。   整个高三A班同样只有二十个人,汇聚了圣英高中所有的风云人物。   可以说这学校里最有钱有势又优秀的人,几乎全在这里了。   包括鹿言所在的音乐社的社长明浼,以及原主的好友、学生会副会长康美娜。   等等!   鹿言再次将目光投向左前方的明浼,顿时精神一振,想起了自己遗漏的东西。   在原着里,明浼就是那种读者都会喜欢的深情男二,最大的作用是在男主赶不及的时候去救女主,然后再被女主发一张“好人卡”。   其他时候还可以用来刺激一下男主,推动剧情发展。   ——简而言之,跟她一样的工具人。   鹿言看自家社长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这可是亲人啊!大大滴亲人!   能帮助推动剧情的,都是她鹿言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鹿言立刻让系统帮忙调出所有跟明浼有关的剧情,一边盯着明浼,一边梳理有用的剧情点。   音乐社、钢琴、小提琴……   对,就是小提琴!   女主鹿雪在小提琴上有着极高的天赋,但从小贫困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她去上课学习,只能通过打工赚钱买下一把二手的小提琴,然后跟着网上零星的几个视频练习。   但就是这样不笼统的学习,也让她在进入圣英高中之后,展现了不同凡响的音乐天赋。   而最先发现这一点的,就是音乐社的社长,明浼。   ——算算时间,应该快到音乐社的剧情了吧。   鹿言满脑子都是剧情,连身边的人叫她名字都没听见,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怎么了?”鹿言转过头看向他。   安成星单手支着头,目光在她的脸上扫了一圈。   “你在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鹿言做贼心虚,立马移开目光,假装随意地回答:“没有啊。”   她现在对安成星的心态真的很复杂。   甚至都有点怕了安成星了。   无论她想出什么样的办法,在安成星身上统统都不奏效,反而一次次地自食恶果。   鹿言有时候都怀疑安成星是不是跟她一样,也是个穿书的外来者,有任务在身,不然很难解释他为什么能忍受这么作的人。   但系统否认了这一点,鹿言只好作罢。   安成星看了眼不远处的明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问:   “今年的音乐节又快到了,这次你还参加吗?”   圣英高中在“德智体美劳”上面造诣颇深,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学生都是来享受生活的,所以方方面面的活动和比赛都非常丰富。   音乐节就是其中一项,也正是因为音乐节,女主鹿雪才能首次大放异彩。   “去啊,当然去。”   鹿言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去,怎么走“女主吊打恶毒女配”的爽文剧情啊?   “那伴奏找到人了吗?”安成星的语气稀疏平常,仿佛只是一句闲聊那样。   鹿言想也没想就说:“找到了。”   女主鹿雪在原着里找了明浼来伴奏,但在临上台的时候明浼却不见了,这种时候能救场的当然只有男主。   演出进行到一半,被一通电话骗走的明浼才姗姗来迟,而这时候台上的男女主已经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想到那个堪称名场面的画面,鹿言一个没忍住就露出了笑容。   这叫什么来着,这叫瞌睡来了送枕头。   沉浸在自己的完美计划里的鹿言,完全没注意到安成星此刻的神情。   如果她注意到了,就会早一点明白——   她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音乐节的预热已经开始,但在这之前更先一步到来的,是学期末的考试周。   对圣英高中的学生来说,这种考试毫无难度,只需要随便应付一下,然后享受假期就好。   教室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商量假期去哪里旅行,有的要去热带群岛,有的要去雪山滑雪,还有的打算组织一个五天五夜的团体活动,有私人飞机接送,衣食住行一手包办。   这么热心又豪气的当然是A班的班长,叶梧轩。   他是校董的独生子,圣英高中名副其实的太子爷,但为人很仗义,人脉关系遍布本地所有的高校,是个经商处世的奇才。   就像这一趟免费的团体活动,看似他一人承包了成本,实际上他能在人脉上得到的回报,要远远大于这点小钱。   反正圣英高中的太子爷,从来都不差钱。   “成星啊,冯铮和程澄都签字了,你也赏个脸呗?”   叶梧轩在教室里转悠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摸到了安成星的面前。   正在看一本物理书的安成星不由得有些无奈,他一向是不参与这类活动的,更别说寒假得去一趟老宅,根本没有时间。   只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婉拒,旁边打瞌睡的人就睁开了眼。   “他肯定不去的,你叫我呗,我去。”   鹿言现在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推动剧情的机会,假期她主动消失几天,说不定能给男女主制造几次独处的机会。   毕竟是命定的姻缘,自有老天爷帮忙牵线,她要相信这一点。   鹿言信心满满地想着,接过了叶梧轩递来的名册,提笔往上面签自己的名字。   她刚写完一个字,就听见旁边的人开口道:   “把我的名字也写上吧。”   鹿言:“……”   安成星,算你狠。   考试周转眼间就过去,这些题对谁来说都小菜一碟,拥有原主记忆的鹿言自然也一样。   但她写试卷的时候依然非常焦虑。   因为安成星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主,她的焦虑已经快要治不好了,每天都焦虑。   鹿言想啊想,想了好几天要怎么把女主鹿雪也给塞进旅行团,制造一些男女主相处的机会。   他们两个都多久没有同框过了啊!   这像话吗!   她仿佛已经成了安成星和鹿雪的cp粉,看不见他们互动就寝食难安。   鹿言苦思冥想了好几天,终于在放假当天回家的时候,被便宜老爹鹿振轩的脸色给点醒了。   对啊,她怎么把这位强力外援给忘了呢。   于是时隔一个多星期后,鹿言终于肯在家里吃饭。   她摆足了脸色,给全家人添够了堵,才把筷子一扔,向所有人宣布道:   “我后天要出远门,学校里组织的团体活动,安成星跟我一起。”   鹿言说完就上了楼,还是那副任性的样子,不给任何人好脸色看。   这么长时间以来,就连黎蓉都对她的不懂事感到了疲惫,也不再特意叫她下楼吃饭了。   鹿家的人越来越关心鹿雪,为她的懂事而心疼,想尽全力弥补她。对待鹿言的态度也因此有了明显的对比。   这让鹿言终于松了口气,最起码这边的进展是顺利的,不用再发愁。   后天一早,鹿言收拾行李下楼,准备出发。   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同样整装待发的鹿雪。   鹿振轩难得在家,对她们两人道:“出去了就好好玩,玩得尽兴,零花钱不够就打电话回来,知道吗?”   鹿雪看着他,又看了眼鹿言,满脸的欲言又止。   鹿振轩就跟没看见一样,不容置疑地说:   “走吧,我送你们去机场。”   鹿言全程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在外面等着她的安成星看见鹿雪,也怔了下,但没有露出过多的情绪。   他礼貌地跟鹿振轩打了个招呼,就上了副驾驶,和他们一路出发。   多年来两家人一向走得近,都已经习惯了。   这次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一个鹿雪。   一路上鹿言都保持着沉默,谁也不理睬。   等到了机场后,更是率先提着自己的行李走进去,从贵宾通道进入约定的地方。   叶家的私人飞机就停在外面,这次参加了活动的有二十多个人,包括其他班的一些熟面孔。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平日里知根知底,聚在一起总有话聊。   看见鹿言板着脸进来,不少人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识趣地没来讨人嫌。   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鹿言低着头,控制住不让自己笑出声。   便宜老爹不愧是最强外援,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说了一句话而已,他就帮她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   真是太省心了。   接下来只需要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她就能完成这天衣无缝的计划!   私人飞机不需要多长时间的候机,人一到齐,叶梧轩就组织着所有人陆续登机。   鹿言推着行李箱上了飞机,随便找了个宽敞的位置坐下,没多久,身边落座了一个人,熟悉的干净气息飘进了鼻尖。   她没有去看他,专心扮演着一个矫情的任性少女。   安成星也没吵她,照例翻出了一本书来看。   这种无言的陪伴,是他们十三年来最多的记忆。   飞机起飞前,鹿言将背包放下,拿着手机起身。   “洗手间在哪?”她特意问安成星。   他抬头看了眼她的脸色,随后才回答:“前面右转。”   鹿言默不作声地走过去,脚步不急不慢,一直到走出了他的视线后,才回头确认了一下。   然后毫不犹疑地朝着登机口飞奔而去。   哈哈!没想到吧!   鹿言一路跑下了飞机,速度快得直喘气,但心情却好得不得了。   她简直被自己折服!   是什么样的小脑瓜才能想出这么绝妙的点子!   这趟旅程足足五天五夜,够他们两个擦出火花了!   鹿言跑出老远,才停下脚步,回头去看身后的那架私人飞机。   在巨物之下,人总会显得格外渺小。   她站在原地平复着呼吸,慢慢地,就连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一些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冷不丁涌进胸腔,让鹿言忽然有些无措。   但她依然站在原地,只是看着,像个旁观者那样,目送了飞机燃烧引擎,缓缓启动。   私人飞机从眼前驶离,引来狂风带起她的长发,鹿言下意识眯起了眼,等风走了,才又睁开。   而他单薄的身影就这样不经意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笔直地、干净地描出了一道天际之间的弧线。   私人飞机上,目睹了一整场“她逃他追”戏码的鹿雪:“……???” 第8章   Chapter 8   “……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飞机临起飞前跑下来,出事了怎么办?我要怎么跟叔叔阿姨交代?”   贵宾候机室内,鹿言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脸,一声也不敢吭。   半小时前的兴奋和成就感早就被碾成了渣渣。   现在她的心情就是麻木,恨不得一头撞在地板上,两眼一闭,爱咋咋地。   “……我的话你听见了吗?”   站在她面前的安成星语气一顿,看着她问。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在沙发上,再加上身高的差距,让他此时的俯视有着十足的压迫感。   鹿言都不敢抬头看他,生怕自己绷不住表情,在他面前露馅儿。   安成星这次是真的如她所愿发火了,但她也是真的绝望了。   ——那么天衣无缝的计划都能被他识破,难道强者就是如此的无敌吗?   见她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安成星也只能放缓了呼吸,收起外泄的情绪。   他蹲下身,抬头仰视着她,再开口时,语气一如往日里平和。   “鹿言,我知道这段时间对你来说很难熬。”   所以他连一句话也没过问,哪怕有无数次想对她开口,却都被“分寸”两个字绊住了脚。   可结果就是亲眼看着她一点一点沉下去,每一次的尖锐,都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无声挣扎。   她飞奔着跑下飞机的身影,让他无端端感觉到——   她就要逃离这个有他存在的世界了。   安成星抿起唇,半晌之后,将右手轻轻落在她头上。   “但是你不要怕,这里就是你的家,谁也不会赶你走的。”   他缓慢地、呵护至宝一般,抚着她的头顶。   “啪嗒”一下,又“啪嗒”一下,温热的液体落下来,打在了安成星的左手上。   鹿言泪流满面。   大哥,你快别说了,我好难过。   你们倒是赶我走啊!   再不赶我走,任务就完不成了啊!   失败的后果你担得起吗你!   鹿言在候机室哭得七荤八素,天昏地暗,足足哭了有半个多小时。   直到安成星安排的司机已经到了机场,她才缓过神来,一把拉住了安成星的袖子。   “我想通了,我们还是去岛上吧。”   安成星没有问她为什么,只确认了一遍:“想好了吗?”   鹿言点点头,“反正现在也不可能回家。”   回去虽然能气死鹿振轩以达到“亲人好感度下降”的目标,但这里是恋爱小说的世界,真正的重点永远是男主和女主什么时候在一起。   女主都还在私人飞机上呢,男主跟女配一起跑了像什么话。   哭了一场后,鹿言重新振作了精神,脑子一下子变得很清醒。   ——这剧情还是得推,她不能自暴自弃。   叶梧轩把活动地点定在了叶家的私人小岛上,安成星只能单独安排一次私人航班过去。   鹿言一边吐槽狗血小说的夸张设定,一边对这种生活感到了些许的满意。   有钱就是好啊。   两人来回折腾了一圈,最后坐上飞机前往目的地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鹿言这一路上都没说话。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自闭。   想当初她还以为这任务简单得很,不就区区一个狗血小说嘛,不就演个恶毒女配嘛,多大点事。   现在她想跪下忏悔。   对不起,是她有眼不识泰山,是她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她飘了。   从现在开始,她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再也不会掉以轻心。   ——但是首先,她得找个外援。   正从飞机上下来的明浼打了个喷嚏,身后的人递来一张纸巾,他回头一看,笑着道了谢。   鹿雪回以一笑,腼腆而明媚的笑容让明浼有一瞬间忘了眨眼。   但随后他就回了神,提着行李继续往下走。   这里是位于热带的私人岛屿,叶家花了重金改造,耗费一年的时间才完成了这个工程。   现在的岛上已经非常宜居,从娱乐设施到度假别墅一应俱全,还建了养殖场来做最新鲜的肉禽供给,每天空运全世界的水果蔬菜过来,可以说什么都不缺,只缺开放迎接游客。   但这样的地方,普通人当然是消费不起的,所以这里是面向特定客户群体的私人场所。   叶梧轩带他们过来,就是打着第一批客人一定要打响知名度的算盘。   ——毕竟这一飞机的人,加起来就是大半个北江城的钱与权。   明浼就是被叶梧轩强行拉来的。   两人是发小,感情一直很好,再加上这岛上的原生态风景很难得,明浼便同意了参与。   他生在艺术世家,家里人个个都从事相关行业,他本人也从小耳濡目染,精通所有艺术品的鉴赏,音乐与绘画的天赋更是出类拔萃。   这一趟,明浼就是打算为自己的下一副油画作品找寻灵感。   到达别墅区后,别人都还在整顿休憩,明浼就已经先一步背着画具离开了别墅。   他一路拿着单反相机闲逛,走走停停,拍摄风景,等走累了再找个地方坐下,什么也不去想,只是闭上眼感受大自然。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听见了一曲悠扬的琴声。   在原生态的自然环境里,这琴声格外空灵,洗涤了满身的风尘。   明浼不由得睁开了眼。   鹿雪将时间掐得很准,几乎和明浼一前一后出来。   只不过明浼背着的是画具,而她背着的是琴盒。   上辈子两人也是因小提琴结识,她在冷清的小公园里练习,遇上了出门采风的明浼。   后来的很多事情,如果不是有明浼相助,她可能在半路上就坚持不下去了。   所以重来一次,鹿雪还是想要结识他,哪怕明知道自己给不了对方想要的东西。   ——正好,安成星现在不在岛上。   想到这个名字,飞机上那一幕就立刻出现在脑子里。   鹿雪手一颤,拉错了一个音节,只能停下来。   琴声能透露很多东西,明浼太敏锐,她不想被他察觉。   接下来的事情十分顺理成章。   明浼是个善于欣赏他人的人,他不吝啬对鹿雪的赞扬,和她探讨起了音乐上的话题。   鹿雪摆出羞涩的表情,实则不着痕迹地主导着话题。   两人相谈甚欢,索性结伴而行,沿着观光车的大道一路逛下去。   他们在岛上逛了一整天,到了约定时间,才一起往回走。   而这时候,鹿雪已经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变化。   从疏离,到真诚以待。   这就是她想要的。   在夺回失去的一切之前,她需要明浼。   叶梧轩在下榻的别墅准备了丰富的物资,吃喝玩乐,样样不缺,众人见天气不错,星星都已经爬满了天幕,干脆决定一起弄个露天烧烤宴。   鹿言和安成星到达的时候,隔十米远都闻见了烧烤的香味。   好在这一路上她做足了思想工作,时刻记得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   所以进了别墅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找女主鹿雪和男二明浼在哪。   随便哪个都行,反正都是她推剧情的重要帮手。   ——男主是指望不上了,放弃他吧。   但直到烧烤都吃上了,小啤酒也喝上了,鹿言也还是没看见那两个人的身影。   安成星就在她旁边,鹿言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低头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一大群人已经玩开了,搬了几箱啤酒过来玩国王游戏,鹿言稀里糊涂地被康美娜骗进来参与,等反应过来,手里已经拿了一张红桃K。   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鹿言正要偷偷扔掉,就听叶梧轩大声喊了句:   “红桃K!”   鹿言:“……”   康美娜凑过来一看,哈哈大笑道:“鹿言,你这什么运气啊!”   鹿言暗骂一句“损友”,面上故作镇定地举起牌,“是我,有何贵干?”   “哟!”叶梧轩夸张地吹了声口哨,他看了眼鹿言,又看了眼鹿言右边的安成星,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说吧,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鹿言毫不犹豫:“真心话。”   这群人什么德性她还不知道,真要选了大冒险,有她好受的。   叶梧轩明显兴趣大减,周围的人也都“吁”了一声,嘲笑她没胆量。   鹿言脸皮厚得很,不怕他们起哄。   “行吧,真心话就真心话。”   叶梧轩咬了一口切好的果肉,正要开口,就看见两个消失了一天的人走进来。   “好热闹啊,在玩什么?”   明浼背着画具,手里还拿着单反,说着就给他们来了一张大合照,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鹿言猛地看过去,瞅了瞅明浼,又瞅了瞅他身后的鹿雪。   啊?等等,什么?   这段剧情开始了吗?   他俩不是音乐社的剧情才认识的吗?   是她记错了还是又出现变故了?   鹿言盯着明浼的脸,陷入了漫长的头脑风暴,没注意周围的人都已经安静下来,齐齐看着她。   明浼更是不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有什么脏东西在脸上。   只有叶梧轩的目光从安成星的脸上扫过,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他直接笑着开口问:   “鹿言,你觉得明浼这个人怎么样啊?”   回过神的鹿言:“???”   发生什么事了? 第9章   Chapter 9   鹿言直觉哪里不对,就好像面前已经被人挖了一个大坑,只等着她往下跳一样。   于是她谨慎地问了句:   “你的问题就是这个?”   明浼这个人怎么样?这算什么真心话提问啊?   叶梧轩笑而不语。   鹿言见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就连明浼也一副饶有兴致等她回答的模样,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我们社长人很好啊,音乐社男神,人见人爱,而且特别有爱心!没看见操场后面的猫都被他喂成猪了吗?”   “喂喂喂,怎么突然爆我料啊。”   明浼一开始还笑着听她吹,结果最后一句话直接被她给卖了。   鹿言叹了口气,“社长,你对你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学校论坛上早有他的后援会了,这些事根本就不是秘密。   不过她知道这些,单纯是因为熟读剧情,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利用的剧情点。   明浼和女主鹿雪还共同收养了一只猫呢,名字都是一块儿取的,这可让男主安成星吃了好久的闷醋。   想到这里,鹿言下意识瞄了眼身旁的安成星,却见他一直在低头玩手机,瞧不出任何表情。   “你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像在表白呢。”   康美娜一把拦住鹿言的肩膀,凑过来起哄。   “该不会是真的……”   叶梧轩心领神会,立马帮腔了一句:“老明,你可得小心了,有些人怕不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周围一群喝酒喝嗨了的人纷纷看起了热闹,把鹿言和明浼都给闹红了脸。   “你们不要太过分啊。”   鹿言被他们整得脾气都上来了,直接逮住罪魁祸首精准反击:“还有你,叶梧轩,你不是从小就暗恋我们美娜吗?你……唔……”   康美娜一把捂住了鹿言的嘴,表情看似镇定,耳朵却已经悄悄变红了。   叶梧轩咳了一声,明智地选择了转移火力。   “下一个下一个,黑桃A,黑桃A是谁?”   明浼见这莫名其妙的话题总算过去了,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他侧头看了眼身后一直很安静的鹿雪,虽然瞧不出对方的情绪,但敏锐地察觉到,她不是很投入这场聚会。   大概是因为刚转学过来,在这里还没有交到朋友吧。   明浼想着,主动跟她搭话:   “对了,我听说你是鹿言的堂姐?以前都在国外生活吗?”   鹿雪低着头,讽刺地笑了笑。   这是鹿家对外的说法,因为他们顾及鹿言的感受,不想让她遭受非议。   可是却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上辈子的鹿雪也是难过的,只是她不敢表现出来,怕惹他们不高兴。   她很珍惜失而复得的亲人,所以一直都在忍让,无论鹿言做出多过分的事,她都没有说出来过。   但到最后她发现,这样的委曲求全,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嗯。”鹿雪抬起头,轻声回答了他。   她的神情看起来心事重重,仿佛有说不完的苦闷。   明浼怔了怔,随后巧妙地换了个话题。   他跟她聊学校里的生活,聊音乐社和音乐节,一直到她终于又露出了笑意,才感慨道:   “你真的很热爱音乐。”   鹿雪的回答,是腼腆一笑。   两人的互动全都落在了鹿言的眼里。   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鸡尾酒,这是康美娜塞过来的,意思是让她赶紧闭嘴。   但鹿言觉得这鸡尾酒还挺好喝的,所以一不留神就喝了大半杯。   她的目光时不时在明浼和鹿雪的身上转悠,满脑子都想着——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虽然按照原着剧情,鹿雪和明浼迟早都会变成这样的关系,但时间线不对啊。   时间线被打乱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而角色入场的顺序也至关重要。   在原着里,鹿雪是先遇上的安成星,所以安成星是男主,而晚了一步的明浼只能是男二。   现在鹿雪都还没跟安成星单独说过话呢,就已经跟明浼有说有笑的了,这顺序不就颠倒了吗!   而且男二是用来刺激男主吃醋的,现在这么一搞,谁吃谁的醋啊!   鹿言心中的警铃瞬间被拉响,她当机立断,决定不能让事态就这么发展下去。   得赶紧把明浼支开,给女主和男主制造独处的机会。   鹿言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鸡尾酒,然后放下杯子,跟康美娜说:“我去洗手间。”   “在厨房斜对面,你去吧。”   康美娜还在玩国王游戏,看都没看她一眼。   鹿言悄悄地带着手机溜进厨房,然后躲在落地窗后面观察院子里的情况。   安成星还在原位坐着,这会儿没低头看手机了,但他一言不发地坐在人群里,轮廓分明的侧脸被篝火映出一道阴影,莫名显得落寞。   鹿言叹了口气,小声说:“放心,我马上就帮你把女主抢回来!”   然后她溜出了别墅,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明浼打电话。   这岛上专门设置了信号基站,倒是不用担心信号的问题,电话也很快被接通了。   “怎么了?都在一个地方你还打电话。”   明浼的声音一向温文尔雅,听得鹿言忍不住拍了下大腿——安成星,你的优点人家都有啊!你还不赶紧争气点!   再晚一步,你的女主角就要成别人的了!   鹿言深吸一口气,装模作样地回答:   “社长,我有个音乐节的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一听是正事,明浼便回道:“好,你在哪呢?我没看见你。”   鹿言给他说了个位置,就挂了电话,在原地等他。   在这等待的几分钟时间里,鹿言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等明浼的身影出现,她便招了招手。   但手臂挥着挥着,鹿言就感觉走过来的变成了三个人,她摇了摇头,再用力睁眼一看,又变成了一个人。   完了,那破鸡尾酒,开始上头了。   鹿言可不想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她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努力保持着清醒,等明浼走到面前,便立刻进入了演员的状态。   “什么事非得偷偷跑出来说啊?”   明浼停在她面前,距离不远不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安全距离。   他一向如此有分寸,对待谁都一样。   ——更何况,有些秘密只有当事人以为,外人看不出来吧。   想到这里,明浼不由得弯起眉眼,催促道:“再不快点,你的竹马就要到处找人了。”   鹿言不动声色地又掐了自己一把,眼前的人脸变清晰一点了,她才说:   “是这样的,今年的音乐节,我想让社长帮忙伴奏,可以吗?还是你已经有约了?”   最后一句话,是她拿捏住了明浼的性格,故意问的。   果不其然,明浼下意识就回答:“还没有人约我。”   他在圣英高中蝉联了两年的冠军,第三年再参加就有点欺负人了,所以既没有报名,也没有人敢来找他当伴奏。   “那就好,帮帮我吧社长。”鹿言的脑子又开始犯迷糊,说话都不自觉变成了撒娇。   明浼好奇地问:“怎么非得找我?不怕别人说你作弊啊?”   鹿言早有应对的借口。   “我们今年就要毕业了,要是没跟你合作过,多遗憾啊。”   明浼被说服了,他本就是个重情义的人,感性又柔软,鹿言也是清楚他的性格,才会直接贸然提出要求。   “那好吧,但你别反悔啊,我可是很严格的。假期记得来音乐社报道。”   鹿言听到这句话,终于松了口气,那根紧绷了很久的弦也松了下来。   “好的,谢谢社……”   她两眼犯晕,一头朝前面栽了过去。   明浼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也就是靠近之后,他才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你可真是。”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正想着要怎么把她给带回去,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来吧。”   明浼挑了挑眉,转头看见安成星的身影,却一点也不意外。   “你还是跟她说说,不能喝就少喝点。”   安成星从他手里接过鹿言,直接将人横抱起来,听见这句话他也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回走。   明浼不由得有些无奈。   ——今天是不是运气不好,连着两次得罪人家了。   上坡路不平稳,鹿言被晃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安成星那干净的下颌角,顿时傻笑了一声。   “安成星……我跟你说哦……”   安成星不理她。   鹿言一个劲儿傻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你的老婆跑不掉啦!”   安成星:“……?” 第10章   Chapter 10   抱着个醉鬼上楼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尤其是这个醉鬼还一直在胡言乱语。   好在度假别墅有电梯,虽然过程折腾了一点,但安成星还是顺利地把人给抱到了三楼。   这一层都是女生的房间,他不方便进去,干脆就把怀里的醉鬼给放在了公用休息室的沙发上。   “……喝醉了还挺沉的。”   安成星看着她泛红的脸,拿干净的纸巾给她擦了擦汗。   先前那沉淀了一整晚的情绪,来得莫名,消失得也很随意。   就好像只是他自己跟自己生了一场闷气,现在又被几句喝醉后的胡话给“哄”好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安成星就忍不住发笑。   ——原来自己也有这么情绪化的时候。   长长的走廊尽头,公用休息室的一墙之隔,有人站在拐角处,沉默了很久。   大部分的人都还在楼下玩游戏,休息室很安静,只亮着几盏走廊壁灯,让她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阴影之中。   鹿雪侧过头,靠在墙壁上,听着背后那细碎的动静。   安成星是个教养很好的人,甚至好过了头,永远都那么有分寸,十足的绅士风度。   所以哪怕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也绝不会做出趁人之危的事,连过分靠近的距离都不会有。   也就只有对待鹿言,他才能如此的没有顾忌。   鹿雪在这个角落站了很久,准确来说,是她先来的。   从“重要角色”接二连三离开后,她也懒得再旁观别人的狂欢,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躲着。   鹿雪知道这群人骨子里的本性是什么,哪怕他们对她态度友善,没表现出任何的排斥情绪,但实际上,他们的圈子是外人挤也挤不进去的。   上辈子的她努力了那么多年,哪怕跟安成星结了婚,这群人的聚会她也融不进去。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鹿言的关系,也知道是因为她,鹿言才被送去了国外,这些跟鹿言一起长大的“少爷千金”们会喜欢她才怪。   甚至就连安成星也一样。   结婚后他几乎就没在家里留过宿,没错,“留宿”。   对他来说,有她在的家并不是他的家,他宁愿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事业上,也不肯拿出一点时间给她。   鹿雪眼睁睁看着他成为了自己的丈夫,却和自己越走越远,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仿佛相遇相识相知的那些过去都不存在一样。   鹿雪不明白,不甘心,更不能释怀。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这一次,她一定要找到答案。   重生回到十八岁后,她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因为她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一切,知道什么时候才是自己最该“上场”的时间点。   她不再去接触安成星,不去成为他和鹿言之间的导火索。   这一次,她要让鹿言的离开和自己毫无关联。   ——反正鹿言这个人,最会自作自受。   露天院子里,一群人玩游戏玩到了凌晨三点。   最后一个个都喝趴下了,只剩少数几个明哲保身的人还保持着清醒。   明浼帮着他们把人送上楼,确认全都安全回房间了,才拿上自己的东西上楼回房。   他和叶梧轩一间房,进房间的时候叶梧轩已经冲完澡,正拿着个平板看股市。   明浼走过去,在他肩上轻敲了一下,开始秋后算账:   “你今晚上怎么回事,专坑自己人是吧?”   叶梧轩半点儿不怕他,自己的这个发小哪都好,就是脾气太温和了,没见他跟谁动过真格的。   “怎么,安成星真跟你生气了?”   叶梧轩头也没抬地问。   明浼想了想,“他看起来不是很想跟我说话了。”   叶梧轩一下子就笑了,“他也有今天。说真的,我看着他都犯愁啊,有绅士风度不等于要打一辈子光棍吧。唉,这点上你俩一个德性。”   明浼挑了挑眉,反击回去:   “说得好像你现在就敢跟康美娜告白一样。”   叶梧轩:“……”   他眼珠子一转,把话题又给岔了开:   “你才有情况吧,那个转校生,我看你今天一直找人家说话呢。”   明浼不吃他这套,直接道:   “她在小提琴上的天赋很惊人,我想推荐她参加今年的音乐节。”   “又来了,别跟我说这些,我一肚子铜臭,听不懂。”   叶梧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明浼也不生气,转身去整理行李,准备洗漱休息。   只是鹿雪的那张脸又浮现在了眼前,或是腼腆的笑,或是明媚的回眸。   明浼摇摇头,觉得自己是被叶梧轩给影响了。   他很了解自己,对于鹿雪,他的确有些特别的关注。   但那不是什么爱不爱情的。   他只是觉得——   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听过她的琴声。   这一夜注定有一些人会睡不着。   但鹿言睡得可香了。   她直接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全程一个梦也没做,起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容光焕发,精神满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断片了,最后是怎么回房间的都没印象了。   但模糊的记忆里,安成星那张脸倒是一直晃来晃去的。   鹿言直接摇醒另一张床上的康美娜,问她:“娜娜,我昨晚上怎么回来的啊?”   被吵醒的康美娜翻了个身背对她,迷迷糊糊地回答:   “安成星抱你回来的,他还说你长胖了。”   鹿言:“……”   什么!   她好不容易给安成星和鹿雪制造了相处的机会,他就是这样报答她的吗!   鹿言火速钻进浴室里,把衣服脱了,对着镜子仔细观察。   也没长多少肉吧,就是这段时间天天被好吃好喝伺候着,很难把守住自己。   好你个安成星,不识好歹就算了,还要恩将仇报!   鹿言愤愤不平地抓起牙刷牙膏,酝酿着一团小火苗洗漱完了,立刻换衣服下楼。   她得找某人理论理论。   别墅一楼,开放式的大厨房里,只有一个人在忙活。   小奶锅是崭新的,正小火慢炖着一锅米粥,香甜的气息飘了很远。   已经“晨练”完回来的鹿雪走进厨房,看见他在里面,顿时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安成星看见她,主动开口打了个招呼。   “要用厨房吗?稍等下,我马上就好。”   鹿雪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低声道:   “我拿盒牛奶就行。”   冰箱离安成星很近,他顺手就打开了冰箱,帮忙拿出一盒牛奶,但拿在手里后又迟疑了下。   他转头看了眼微波炉,问身后的人:“需要热一下吗?”   鹿雪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不自觉就泛起了红。   ——他已经有多长的时间,没这样跟她说过话了。   等回过神来后,鹿雪已经应了一声。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安成星对她的影响力。   只是这么简单的几句搭话,就让她的防守全部瓦解。   鹿言把自己收拾干净,冲下楼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安成星正在往杯子里倒牛奶,女主鹿雪就站在他身旁,他倒完了递过去,她小心接过,腼腆地道了谢。   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是那么和谐,那么美好,简直天生一对。   鹿言情不自禁地抹了一把辛酸泪。   ——他奶奶个腿儿的,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第11章   Chapter 11   手中的热牛奶温度正合适,源源不断的温热传到手心,暖了一整颗心。   鹿雪将杯子送到嘴边,正要抿一口,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夺走了她的牛奶杯。   她愣了下,抬头一看,就看到了鹿言的那张冷脸。   “正好饿了,谢谢啊。”   鹿言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仰头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牛奶。   鹿雪只能摆出一副无措的表情,摇摇头,低声说:“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是吗?”鹿言却很咄咄逼人,追着问了句:“我喜欢什么你都要让给我?”   鹿雪露出受伤的神情,垂下了头,什么也没再说。   鹿言上前一步,又问了一遍:“说啊?”   “鹿言。”   安成星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打断她越来越过火的行为。   他的表情透露出了他的不认可,这一下子就点燃了“油桶”。   鹿言突然抬高声音,显得更加情绪化:   “你觉得我过分,觉得她可怜是吗?”   但她一个没控制好,宿醉后的嗓子就破音了,听起来像个歇斯底里的泼妇。   鹿言:“……”   不是,现在还没到“歇斯底里”这一步呢。   咋搞的。   但她已经练出了面不改色的能力,心一横,直接进入最后的阶段,愤怒地大声说:   “那你跟她好去吧!别来找我了!”   说完她不等安成星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跑。   ——再不跑快点,等他回神了可就跑不掉了。   鹿雪低着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没笑出声。   她实在没想到重来一次后,鹿言能比以前更愚蠢,更野蛮,更不可理喻。   鹿雪再次深感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她不需要插手什么,只要一直出现在鹿言的面前就好了。   用不了多久,鹿言就能被她自己的愚昧和骄纵给打落谷底,再也翻不了身。   安成星是多么正直高尚的一个人,哪能容忍得了这样的恶劣品性……   鹿雪正想着,就见身旁的人动了。   他甚至没有犹豫,也没有给她一句话,脚步匆匆地追着那道身影离开了。   鹿雪顿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身后的小奶锅烧开了,米粥沸腾着溢出锅,仿佛嘲笑她一般,发出了“噗呲噗呲”的声响。   鹿雪抬起头,将耳边的碎发拂到耳后,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懈可击。   ——她忽然觉得,是时候改变策略了。   鹿言拿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百米冲刺一样奔驰在下坡路上,生怕被后面的人给追上。   她料想到安成星会追出来,但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快,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给她。   大哥,你可憋追了!   你都没脾气的吗!   她可是把“借题发挥”、“无理取闹”、“歇斯底里”给发挥得淋漓尽致了,你稍微配合一下能怎样!   鹿言一路狂奔了五六分钟,最后实在是体力不支,不得不放缓了速度。   她正想喘口气,就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给绊住,猛地摔在了水泥路上。   这可是岛上的水泥路,比陆地城市的大街还粗糙,直接给她手臂和膝盖都给磕出了长长一条血痕,痛得鹿言两眼飙泪,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系统,工伤能赔钱吗?   系统鸟都不鸟她,鹿言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越哭越痛,越痛越想哭。   倒霉催的,这活儿也太难干了。   男主要是这样还不肯投向女主的怀抱,她就……   “鹿言!”   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鹿言在地上翻了个身,挣扎着爬了起来。   小兔崽子,跑得真够快的。   她实在是跑不动了,只能爬起来做做样子,然后顺利地被安成星给拉住了。   要不是剧情还没走完,她都想就这么顺势往他身上一靠,原地躺平。   但她不行,她不可以。   鹿言疲惫地给自己加了个油,忍痛挣脱开他的手,继续往前冲。   安成星又想拉住她,她大喊一句:“别碰我!”   安成星这次没办法放任她,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却低着头不肯看他。   “你摔到哪了,让我看看。”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安成星垂下头,轻声对她说。   鹿言立马找到了借题发挥的突破口:   “你不是喜欢主持正义吗?你不是想维护她吗?怎么不继续了?”   她抬起头,顾不上自己刚哭花一张脸的蠢样,火力全开:   “安成星,我讨厌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   “你明明就可怜她,还要在我面前装不在意,你就是觉得我是小偷,我偷了她的人生,我有罪是吧!”   鹿言坚守三个步骤,借题发挥后就紧跟着无理取闹,最后来点歇斯底里,可谓一气呵成。   她就不信安成星能顶得住。   安成星的确感到了无力。   他从来不擅长安慰别人,更何况是讨好一个人。   可是她现在已经陷入了钻牛角尖的怪圈,他却没有拉她出来的办法,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安成星不愿意这样,因为他有一种很莫名的预感。   ——如果就这么放任她不管,有些东西也许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鹿言,不是这样的。”   安成星习惯性抬起了手,却在快触碰到她时,踌躇着收回了。   他只能用最耐心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罪名不该在你的身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听我说。”   安成星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你一定也是被期盼着、被爱着,来到这个世上的。”   “只是上天开了个玩笑,让你拥有了两份同等的期待,两份同等的爱。”   “又把其中一份讨回去了。”   安成星看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掉的女孩,终于有了一点勇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他轻拍着她的背脊,感受到她压抑的哭声,它震动着自己的胸口,与胸腔里的某种跳动达成了同频。   这竟然也成了一种安定感。   安成星笑了一声,对她说:   “你看,一加了一,又减了一,最后不是什么也没少吗。”   “什么都不会少的。”   “相信我,好吗?”   鹿言哭得很大声。   到最后成了嚎啕大哭。   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一股股往外冒啊冒的,把他胸口的衬衫全给打湿了,连鼻涕也糊在了上面。   但她还是停不下来,哭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满脑子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系统,这个男人是无敌的啊! 第12章   Chapter 12   一开始拿到剧本时,鹿言以为自己的对手是女主。   毕竟她得一直找女主的麻烦,以此来推动男女主在一起,这才是身为女配的职责。   但鹿言没想到,其实她的对手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   他的名字叫男主。   鹿言趴在安成星的肩头,看着他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在上坡路上,白衬衫上面好闻的皂粉气味钻进鼻尖,莫名有点发痒。   她吸了吸鼻子,又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才觉得舒服了点。   而安成星对她拿衬衫当纸巾的行为视若无睹,就好像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能原谅。   鹿言跑也跑了,摔也摔了,还哭了老半天,现在已经累得连悲伤的精力都没了。   一旦停止去想剧情和任务的事,鹿言的脑子就会不自觉发散思维。   比如现在,她就对安成星充满了好奇。   他到底是天生的好脾气,还是单单只对原主一个人这样呢?   但在原着里,他明明不是这样无条件包容原主的。   每一次原主针对女主鹿雪,他都会插手维护女主,三番五次警告原主,让她收手。   然而原主却变本加厉,他的耐心最终被耗尽了,在原主被送出国时,他甚至没去送她一程。   以女主鹿雪的视角来看的话,这样的故事走向才是正确的。   搞事情的小丑只能是推动剧情的工具人,以及男女主的爱情试金石,怎么能拥有男主的无条件信任呢?   所以说,现在的剧情果然有问题吧。   想通这一点后,鹿言一下子就不着急了。   放在恋爱游戏里,这就是游戏程序出了bug,不是区区一个玩家能解决的。   眼看着度假别墅就在前面了,鹿言立刻在脑子里传唤系统:   “我知道你在,别躲着不出声!”   系统:“……”   鹿言想通了关键点,顿时腰杆都挺直了,直接开骂:   “垃圾系统,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好骗?”   冷冰冰的机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无法解读这句话的指代事件,暂不能作答。”   鹿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别装了,你明明就知道我在说什么。”   把她搞到这个世界来,让她来做这个破任务,却连最重要的信息都没告诉她,这不就是诈骗吗!   鹿言冷哼一声:“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一开始就在骗我。”   系统很快回答了她:   “任务情报已经给出,只要你按照原着走……”   鹿言立刻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信息,“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按照原着走,就能完成任务咯?那男女主能不能成也不归我管对吧?”   系统:“……”   成功反将一军的鹿言终于舒坦了点。   她趴在安成星的肩上,慢悠悠地在脑中开始跟系统谈条件。   “安成星就是个bug,油盐不进的,我没办法。”   “要么你自己来修复这个bug,要么我就卸载游戏,你看着办吧。”   鹿言俨然一个掌握了游戏公司命脉的大佬玩家,说话那叫一个底气十足。   这一次系统安静了很久。   机械音再次响起时,鹿言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   “经检测,这个任务难度过高,本系统可以额外为你提供支援,但十分有限。”   鹿言等的就是这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让她干活总不能什么帮助也不给吧?   她精神一振,眼冒精光。   “展开说说。”   回到度假别墅的时候,那群宿醉的人都还没起。   只有鹿雪坐在三楼的公用休息室里,表情看起来十分着急。   安成星背着鹿言一出电梯,她就“唰”一下站起身,急急忙忙问:“你们终于回来了,怎么了?受伤了吗?”   她说着就要过来,但半路上又犹豫着停下了,只满脸担忧地看着鹿言。   ——看来脾气好不是男主的专利。   鹿言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无动于衷,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安成星礼貌性地对鹿雪点了点头,就背着鹿言走到沙发边,将她放下来。   鹿言穿着短袖短裤,袖子和裤脚往上一拉就能看到伤口。   她痛得想叫唤,但碍于人设,只能摆出一张冷脸,一声也不吭。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鹿雪低呼一声,连忙说:“我去拿医疗箱,马上回来。”   安成星正要开口,她就已经飞快冲下了楼,竟是连电梯都不愿意等。   他只能咽下嘴里的话,有些无奈地回过头,看向明显在生闷气的鹿言。   ——好在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这次没有再恶言相向,伤己伤人。   “你这伤口,得好几天不能沾水了。”   安成星在她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卷起了她的裤脚,把伤口完整地露出来。   他的注意力全在血糊糊的伤口上,没发现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他平日里恪守的“分寸”。   鹿言的呼吸打在了他头顶的发梢,乌黑色碎发被吹得一摇一曳,让他的轮廓也莫名柔和了很多。   “伤成这样,路上也不说……”   安成星抬起头,冷不丁对上了她的眼睛。   两个人都不由得呼吸一顿。   “我找到医疗箱了!”   一道声音硬生生横插进来,安成星率先移开视线,起身去拿。   “麻烦你了。”他从鹿雪手中接过白色小箱子,道了一声。   鹿雪摇摇头,催促他:“快帮她清理一下,要是感染了就不好了。”   安成星点点头,转身回来,蹲下去打开医疗箱,找出了碘伏和棉签。   身为篮球校队的一员,他没少给自己处理这种伤口,倒也轻车熟路。   鹿言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看似对他们的互动漠不关心,实则心中狂喜。   ——女主,好样的!   在男主已经彻底靠不住,还变成了最大阻力的现在,女主的踊跃表现大大地安抚了鹿言受伤的心灵。   于是她一不小心就放松了神经,冰凉的碘伏刚接触到伤口,她就发出一声惨叫。   好不容易立起来的高冷人设瞬间崩塌。   鹿言:“……”   算了,偶尔的失误也是在所难免的。   鹿言安慰了下自己,无缝切换到作精状态,逮着机会就开作:   “安成星你到底会不会啊?笨手笨脚的。”   在她看来,这句话简直完美符合了原主的大小姐脾气,还原度可以给满分了。   但她不知道,体力耗尽后的她说话有多软乎,活脱脱一个撒娇精。   安成星握着棉签的手很稳,看似平静又专注,只有耳尖悄悄地泛红了。   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磁场,紧紧包裹着他们,将第三人完美地排斥在外。   鹿雪站在原地,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那些积年累月的情绪酝酿成了一种愤怒,几乎快要烧干她的胸腔。   为什么?   为什么肆意伤害别人、一无是处的鹿言能拥有这么多?   而她却要承受失去的痛苦,一次次的,没个尽头。   安成星本该是她的青梅竹马,他们本该有一段谁也破坏不了的缘分,本该可以一起走向幸福的。   鹿雪一直是这么认定的。   这个念头早在上辈子就冒了出来,起初是什么时候,她不记得了。   但在结婚后,这个念头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让她痛苦得难以入眠。   直到重生回来,才有所缓解。   可现在她又尝到了这种痛苦,比之前更甚。   但老天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既然已经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就绝不会放弃。   “鹿言,我扶你回房间吧。”   上完药,包扎好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鹿雪忽然开了口。   鹿言就怕她不主动,哪里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女主不愧是女主,心理素质杠杠的,但善良也真的善良,让人都快要狠不下心了。   鹿言只能拼命洗脑自己:都是纸片人,都是纸片人,都是纸片人。   洗脑完毕,她抬起了头。   安成星下意识提了口气,直到鹿言点了点头,他才放松下来。   鹿雪却有些意外。   她从鹿言一回来就在不断踩雷区,然而鹿言一直到现在都没发作,是学聪明了吗?   但是那又如何呢,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她倒要看看,鹿言能装到什么时候。   “来,把手给我吧。”   鹿雪从她和安成星中间穿过,去扶鹿言的手。   鹿言也真的给了她面子,让她搀扶着自己,慢慢从沙发上起了身。   安成星不方便进去,就站在原地,对她们道:“有需要的再叫我。”   鹿雪回头对他笑了笑,说:“好,你也先去休息吧。”   安成星看了眼不说话的鹿言,点点头,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鹿雪扶着鹿言往她的房间走,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一个在想对方能装多久,原形毕露的模样又该是多好笑。   而另一个已经被突来的幸福感淹没了。   ——女主跟安成星互动了耶!   ——女主对安成星笑了耶!   ——女主还让安成星好好休息!四舍五入等于他们快结婚了!   呜呜呜呜,嗑到了嗑到了。   看来胜利的果实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想到这里,鹿言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向了鹿雪。   鹿雪心里笑了一声,这么快就装不下去了吗?   鹿言啊鹿言,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又将失去什么。   这样想想,你也是个可怜虫呢。   鹿家注定会放弃你,安成星也会对你失望透顶。   而这一次,是彻彻底底。   鹿雪抬起头,不躲不闪,对上她的双眼。   名义上是“姐妹”的两个人,脸上却是截然不同的神情。   看着鹿雪无辜的模样,鹿言有些不忍心,但为了试验一下系统给的“支援”,也只能先委屈一下女主了。   反正这是男女主修成正果的必经之路嘛。   看小说的懂的都懂。   鹿言做好了思想工作,深吸了口气,就一把推开了鹿雪扶着自己的手,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啊,我摔倒了。”   鹿言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棒读:   “要姐姐抱抱才能起来呢。”   鹿雪:“……?” 第13章   Chapter 13   当某个方法再怎么尝试也没有效果时,就算是笨蛋也知道该换个办法了。   鹿言觉得自己不是笨,她只是被系统诈骗了,才会一直在安成星的身上浪费时间。   那就是个bug啊!!   系统都修复不了的bug!!   “……综上所述,在融合后的世界里,细枝末节的剧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关键剧情能不能在这个世界上演。”   系统的话还在鹿言耳边反复回响:   “至于如何让关键剧情发生,用什么手段或者是走什么路线,这些都无关紧要。”   “关键剧情也划分了等级,依据重要的程度,从高到低划分。而最高等级的,就是结局。”   “这个任务难度系数较高,因此只要你完成了结局,就可以判定为通过。”   “……”   鹿言属实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诈了系统一下,居然能诈出这么重要的信息。   你奶奶个小饼干的!早说啊!   要是早一点说,她也不至于回回都在安成星那里碰壁了,人都快撞傻了好吗!   得到这些关键情报后,鹿言的小脑瓜一转,就火速决定了要改变策略。   一直主攻男主这条线已经证明了没个鸟用,还会被无敌的男主全方位吊打,让她屡战屡败,花式自闭。   现在既然系统已经明确告诉了她,“手段”和“路线”都不重要,细枝末节的剧情也不重要,只要结果。   那办法不就变多了吗?   “我口好渴啊,想喝刚好六十五度的温开水。”   “……我去帮你倒!”   “小腿肌肉好疼啊,不知道是不是跑累了。”   “……我帮你揉一揉?”   “嘴巴里没味道,想吃个果盘,不要酸的,不要冰的,不要太甜的。”   “……”   鹿雪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温温柔柔地说:   “那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   她满脸都写着高兴,仿佛为这个“妹妹”终于接纳自己而感到了兴喜,一直忙个不停也不嫌累。   看着她走出房间,鹿言挠了挠脑壳,心里慌慌的。   “总感觉我在犯罪。”   对着这样善良可爱的人,她都做了什么啊!   鹿言又开始挣扎起来,正想着要不算了,再换个办法,就见刚出去没多久的人又回来了。   这是鹿雪的房间,她出发前才因为鹿振轩加入了这个活动,人数多出来一个,只能单独住一间房,现在已经被鹿言光明正大地霸占了。   看见鹿雪回来,她立马进入状态,懒洋洋地问:“我的果盘好了?”   这高高在上理所当然的态度,仿佛将鹿雪当成佣人一样,然而对方却一点都不生气。   鹿雪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   她故作羞涩地低下头,回答道:   “我下楼遇到了安成星,他说帮我弄,待会儿就送上来。”   老天爷果然无时无刻不在帮她。   刚才在楼下,她是真的恰巧碰见了在厨房里的安成星。   她把鹿言的要求“随口”一说,安成星的表情虽然没变,但鹿雪知道他不高兴了。   而现在,鹿言会比他更不高兴。   想到这里,鹿雪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很多。   ——作吧,看你能作出个什么下场。   鹿言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什么!   他俩又互动上了!   这新策略竟然该死的有用!   鹿言看鹿雪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宝,你可太争气了。   既然如此,接下来这段时间也要委屈你一下了。   但你放心,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鹿言瞪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鹿雪。   但她面上完美得没有任何破绽,露出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让人一眼就能瞧出她此刻的心思。   这对鹿言来说,可是最大的雷区。   光是分走鹿家人的宠爱,她就已经无法接受了,更何况是抢走她的青梅竹马安成星?   鹿雪放松了呼吸,等着她接下来的歇斯底里。   这种戏码不管看多少次,都有趣得很。   鹿言在沙发上缓缓地换了个坐姿。   她两个膝盖上都有伤口,行动起来不方便,刚刚还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差点没把纱布崩开。   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地伸腿,然后放下,十分惬意地继续躺着。   等了半天就等到她换了个姿势的鹿雪:“……”   “安成星会弄什么果盘啊,肯定还是你弄的好吃。”   鹿言大咧咧地霸占着鹿雪的房间,脸上瞧不出半点怒意,但说出来的话真叫人生气。   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鹿雪甚至慢了半拍才跟上。   “啊,那、那我再去给你弄一个?”   她拿出了所有的耐心,强忍着不暴露情绪。   鹿言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手指一挑,指挥她道:“去吧。”   鹿雪:“……”   最后鹿言吃上了两份果盘。   安成星做的那份其实也很好,还很合她胃口,但鹿言忍痛割舍掉,用一种施舍的语气说:“他弄的什么呀?算了,你拿去吃吧。”   鹿雪几乎要怀疑她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把安成星的东西让给自己?   上辈子安成星不过是借了自己一张纸巾,她都记恨了很长时间。   但现在的鹿雪必须装出什么也不知道,她面带微笑地应了声,就拿走了安成星做的那份果盘。   两个人头一次这样共处一室,一个横躺在沙发上,一个坐在椅子上,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放在之前,谁都很难想象这样的画面。   鹿言咬了口新鲜的芒果,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不愧是女主亲手切的,好好吃啊!   再偷偷瞄一眼对面的鹿雪,她已经吃了安成星做的果盘,四舍五入这就是“爱心便当”了。   禁止任何人反驳!   鹿雪吃了一颗车厘子,明明很甜,却吃得心里发酸。   ——安成星永远记得鹿言爱吃什么。   哪怕是跟自己结婚后,也还是会在一起回鹿家的时候,带上一整箱的车厘子。   而鹿家爱吃车厘子的人,其实只有一个。   在线嗑cp的鹿言并不知道女主心里有多苦,她沉浸在今天的重大进展上,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兴奋,连后面要怎么推剧情都给想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的思路已经一目了然。   首先,身为女配的她,需要为男主和女主制造见面机会。   但一直以来的困境也在这里,男主是个巨大的bug,死活不给她这种机会,反而老是围着她转,让剧情毫无进展。   而今天的新策略显然很有用,也向鹿言证明了一点——   只要把女主绑在自己身边,她跟男主不就能天天见面了吗!   鹿言想通这一点,顿时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又有劲儿继续祸祸了。   她立刻拿手机给康美娜发消息,算算时间,康美娜也该起来了,其他人陆陆续续都下楼吃东西了,正是好时候。   鹿言发完消息,就瞄了眼对面的鹿雪,然后清了清嗓子:“都几点了,该吃饭了吧?”   宝,该下楼了,不下楼怎么见男主呢?   你得积极点啊!   鹿雪立马站起来,温柔地说:“那我扶你下去吧,是该吃饭了。”   鹿言十分娇气地抬起手,示意她过来扶,脸上还是爱答不理的。   做作,矫情,公主病。   这人设狠狠地立住了。   楼下的开放式厨房里,已经有两个人在忙碌。   正在吧台做素食沙拉的是明浼,他饮食一向很养生,也擅长自己动手,经常让叶梧轩感叹“以后要是家里破产了你也能养活自己”。   对于满脑子都是钱还特别嘴贱的发小,明浼通常是一笑而过,从不生气。   他给人的感觉总是温和无害的,像食草动物,又像某种静置的景观。   学校里经常有人拿他跟安成星做比较,认为他们两人截然不同,是两个风格的“男神”。   对于这件事,明浼有所耳闻,却不太认同。   他侧头看了眼身后正在专心熬粥的安成星,眼中有笑意闪过。   安成星这个人,其实和他有很相似的地方。   虽然两人的兴趣爱好完全相反,一个整天跟音乐美术打交道,一个在赛场上挥洒汗水。但本质上,他们都是用“平易近人”来拉开距离的人。   看似对所有人都以礼相待,实则只在乎那极少数。   正想着,明浼就看见了那两道身影,他有些讶异,但更多的是乐见其成。   见身后的人还没察觉,明浼索性先开口跟她们打了个招呼:   “怎么一晚上没见,你就成伤号了?”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安成星就回头看了过去。   鹿雪看了看安成星,又看了看鹿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为难。   明浼便了然了,自己是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他打算揭过这件事,却没想到当事人一点也不介意,坦坦荡荡地说:“我跟安成星吵架呢,干嘛?没见过发小吵架啊?”   鹿言说着,顺手拿走了吧台上的巧克力棒,也不管是谁的,直接撕开包装。   明浼“哦”了一声,听起来意味深长。   安成星两三步走过来,按住了鹿言的手,轻声道:“酒心的,不能吃。”   鹿言都差塞进嘴里了,听见这句话顿时拉长脸,不高兴地塞给旁边的鹿雪。   鹿雪:“……”   当我是垃圾桶吗?   但她脸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小心翼翼接了过来。   “谢谢。”   看着她的表情,鹿言心里不是滋味,顿时抬头瞪了安成星一眼。   ——臭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你!   安成星早就习惯了她的刁蛮脾气,他转身去关掉火,把锅里的甜粥给盛出来。   “你起来后就吃了个果盘,该饿了吧?”   他下午就熬了一锅,想着给宿醉的人养养胃,结果直接浪费了。   现在再熬一锅,纯粹是某人得忌口。   一天天的,可真能闯祸。   明浼的目光在三个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就什么都看明白了。   他笑而不语,继续做着自己的沙拉,出于礼貌,还问了鹿雪一句:   “这个就是昨天跟你说过的,独家配方,尝尝吗?”   明浼说着,就用餐叉叉起一块圣女果,准备递给吧台外面的鹿雪。   他这个动作纯属下意识,没有任何别的含义,离他最近的鹿言却大惊失色。   大兄弟,你有没有搞错啊!   当着男主的面你想对女主做什么啊你!   我推个剧情进展多不容易!你咋还来捣乱呢!   危急关头,鹿言也顾不上太多,立刻探出脑壳,“嗷呜”一下咬住了明浼手里的餐叉。   明浼:“……”   鹿雪:“……”   正端着一碗粥过来的安成星:“……” 第14章   Chapter 14   当空气突然变得非常安静时,鹿言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刚干了什么。   “……”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   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的小脑瓜高速运转着,拼命地想应该怎么挽回这个局面,好在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她的救兵就从天而降了。   “开饭了吗?饿死我了。”   康美娜打着哈欠走过来,她素面朝天,身上就穿了件睡裙,整个人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一直躲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叶梧轩抬起头,看见她的样子,顿时眼睛都直了。   鹿言差点落下热泪。   亲人啊,你来得可太及时了!   她若无其事地咬着明浼的餐叉,往下一拽,就把餐叉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娜娜你快来,我把社长的晚饭抢了,这个真好吃!”   鹿言面不改色地转身,招呼康美娜过来,实则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安成星的脸色。   ——说不上来为啥,反正就是害怕。   康美娜一下子就笑了,“你还真行,敢从我们音乐社男神的手里抢吃的。”   她说着扫了一眼吧台边的其他三个人,笑得意味不明。   明浼自然而然地接了她的话:   “沙拉而已,我再做就行了,你们要吃吗?我多做点。”   空气里停滞的某种气场终于再次运转起来,化解于无形。   一旁的鹿雪却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她不知道理由,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前所未有地感到了不痛快。   ——上辈子的鹿言,跟明浼有这么多交集吗?   安成星也就算了,十几年的情分谁也改变不了。   但明浼又是为什么?   凭什么?   鹿雪抬起头,看了眼神色不明的安成星,忽然伸手从他手里拿过了那碗粥。   “闻着好香啊,能尝尝吗?”   安成星大多时候都很好说话,她知道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自己。   果不其然,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点了点头,还顺便帮她拿了一只勺子过来。   鹿雪笑得很甜,对他说:“谢谢啦。”   明浼低着头做沙拉,周围的声音难免飘进耳朵里。   但他没露出任何情绪,只专注于手里的一件事,倒显得那张完美的脸更有吸引力。   鹿言跟康美娜凑在一起,用同一只餐叉分食了碗里的沙拉,边吃边闲聊。   然而她的注意力全在身后,鹿雪和安成星的互动自然也没逃过她的眼睛。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展,她本来应该狂喜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对安成星的畏惧心理作祟,让鹿言心有戚戚,都分不出心思来高兴了。   叶梧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状似不经意地问康美娜:   “你减肥啊?吃这么素。”   康美娜都懒得拆穿他,只看着碗里的沙拉,说:“明浼的手艺真不错,以后不管谁跟他结婚,都有口福了。”   说着她还转头看了眼心不在焉的鹿言,笑着问:“你说对吧?”   鹿言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知道一个劲儿点头。   “啊对对对。”你长得美,你说啥都对。   “啪嗒”一声,一个干净的碗被放在了大理石台子上,发出清脆声响。   安成星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指,脱下身上的围裙,往旁边一挂,就从后面离开了厨房。   鹿雪想了想,放下了手里剩下的半碗甜粥,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已经开始搅拌沙拉的明浼似乎没有察觉这一切,连头也没抬。   “……什么啊,明浼那小子吃的都是草,有个屁的口福。”   叶梧轩很是不服,又开始找康美娜的茬,被康美娜逮住往死里怼。   他俩从小斗到大,就没有消停过,周围的人早就习惯了,甚至还暗地里开了个赌盘,赌他俩能死要面子到什么时候,这喜酒到底还喝不喝得上。   鹿言自动过滤了这两人的拌嘴,并打算一脚踹翻这盆狗粮。   ——但还有一些狗粮,她得赶着去吃。   露天的院子里,一些早就下楼了的人正在看露天电影。   别墅里设备齐全,他们现在放的就是一部经典的老片,讲的是在动荡的年代,小人物的生存与挣扎,爱恨与情仇。   “……克拉曼这个角色,塑造得太悲情,我理解他的人物动机,但我觉得他的牺牲缺少一点合理的逻辑,这部分剧情处理得不太好。”   “其实有动机就够了,逻辑这部分,你不要对三十年前的电影要求太高。”   三个人边看边聊,他们都是高三C班的,是鹿言之前的同班同学,鹿雪现在的同班同学。   她们两人的关系早在这个圈子里传开了,但是对于这个突然冒出的“堂姐”,大家都抱着不亲近也不疏远的态度,默默地观察着。   毕竟鹿雪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同类”。   安成星的身影从院子的篱笆外穿过时,他们没当回事,继续看着电影闲聊。   但当鹿雪的身影出现,朝着安成星追过去时,他们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高扬他们在哪钓鱼来着?”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冯柯靠在沙发上,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王跃拿手机看了眼地图,顿时笑了一声。   “就在后面的淡水湖。”   安成星和鹿言的关系,圈子里没有人不知道,他俩以后那是迟早的事。   所以无论学校里有多少人喜欢安成星,都没有一个敢去跟他示爱。   但现在莫名其妙横插进来一个“堂姐”,让原本板上钉钉的局势,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实在是,很难不让人生出看八卦的兴趣。   于是等鹿言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时,等在外面的冯轲和王跃直接堵住了她的去路。   “干嘛?我现在不想看电影,也不想玩桌游。”   鹿言急着去看男女主的情况,哪有心思应付他们。   冯轲笑得一脸无害,问她:“你找安成星是吧?我看到他了。”   鹿言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他去哪了?”   王跃和冯轲勾肩搭背,齐齐看向淡水湖的方向。   鹿言悟了,拍拍冯轲的肩旁,“谢了啊。”   冯轲目光慈爱地看着她,笑着回答:   “不客气。”   等她走远了,王跃立刻给高扬打电话,让他实时转播现场的情况。   只有露天沙发上的齐深摇摇头,评价了一句:“无聊。”   冯轲和王跃相视一笑,就当没听见。   ——你懂什么,现实里的抓马剧才好看呢。   鹿言对这几个“好同学”的算盘一无所知,毕竟在原着剧情里,这些都是没什么存在感的路人甲。   可是她忽略了,自己现在身处于一个真实的世界,原着中再微不足道的人物,在这里也是活生生的人,有完整的成长经历,有与众不同的性格和脾气。   他们并不是思维单一的纸片人。   而这一点,鹿言要在很久很久之后,才会意识到。   安成星一直到远离了那栋度假别墅,来到安静无人的湖边,才缓缓呼出了一口浊气。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   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总是犹豫不前,用习惯来掩盖心绪,用维持现状来安抚焦虑。   一切的变化,都是从鹿雪出现开始的。   他和鹿言平静的生活被毫无预兆地打破,这个足以改变人生的“意外”实在是太有杀伤力,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安成星也是在那一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和鹿言并不是能一辈子都这样走下去。   他们的人生也是会有变数的。   安成星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除了要维持自己的生活节奏,他还必须时时刻刻看着鹿言,不让她继续钻牛角尖,自己伤害自己。   他甚至开始怀念过去的十三年,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父母工作繁忙,这些年来只有彼此是最长的陪伴,占据了对方的整个童年、少年、青春期。   这么多年来,两人连真正的争吵都很少,最大的一次矛盾,也不过是经期不让她吃冰淇淋,她却偏要吃。   而鹿雪回到鹿家后的这段时间,他和她真是快要把这辈子的架都给吵完了。   安成星没有要责怪鹿雪的意思,毕竟她也是个受害者,甚至更可怜,更无辜。   可是这场巨变,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不安。   仿佛鹿雪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   他人生中的变数,才刚刚开了个头。   安成星不知道要如何去做,才能阻止这些变化。   就像他不知道,要如何前进一步,才能什么也不改变地走向她。   “你还好吗?”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将安成星拉回了神。   他站在湖边的木桥上,眺望着湖面,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这一刻,安成星甚至连应对社交的精力都失去了。   鹿雪对他此刻的模样再熟悉不过了。   结婚后,为数不多的每一次见面,他都是这样沉默,就好像对她已经连应付都懒得了。   鹿雪一直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她拼命努力,一次次去讨好他,一次次审视自己的问题,再强迫自己改掉。   可是到最后,她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他不爱她罢了。   过去和现在的种种情绪突然涌上来,烧得胸口发闷。   鹿雪痛得眼眶发红,看着他的背影,脱口而出了一句:   “你喜欢鹿言,为什么不去告诉她呢?”   安成星终于转回身,看向她。   看见他蹙眉的神情,鹿雪飞快地冷静下来,用力压住情绪,用一种坦然的微笑面对着他。   “安成星,连我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她。”   她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走过来,语气轻快地说:   “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觉得她心里也是有你的。”   “所以啊——”   鹿雪走到桥边,歪着头对他笑了笑:“我看着你们这样,真的很难受,很想帮你一把。”   安成星皱起的眉心慢慢松开。   他不置可否地回答:“谢谢你的好意。”   鹿雪不意外他的回答,而她也只是慌乱中找了个借口而已。   只是这个借口,怎么越想越值得一试呢?   鹿雪的余光扫过不远处,随后她抬起头,朝着安成星走过来。   “我是认真的,鹿言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如果她能开心点的话……”   鹿雪将重心朝着左边一压,面上却笑着说:   “那爸爸妈妈也会高兴……啊!”   身体失去平衡的人朝着湖面栽下去,眼看着就要落进湖里,安成星眼疾手快地伸手拽住了她,让她的身体被惯性拉回来。   鹿雪顺势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抓住了他的衬衫。   与此同时,与湖边小桥遥遥相对的两边,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卧槽!”   早已埋伏在这的高扬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等完整拍下了过程后,火速发给了冯轲和王跃,共享这段绝妙的偶像剧桥段。   而另一边,姗姗来迟的鹿言也飞快地掏出了手机。   成功抓拍到这一幕后,她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男主,“铁证如山”了解一下? 第15章   Chapter 15   在屡次碰壁后,鹿言的信心早就被安成星打击得半点不剩,随时都能陷入自闭。   所以她完全没想过,改变策略之后,剧情的进展能有这么快!   这两个人昨天才说上话,今天就搂搂抱抱了,坐火箭上天的速度也就这样了吧。   抓住机会拍下“证据”后,鹿言精神一振,直接进入演员状态,准备杀过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渣男,你姑奶奶来了!   鹿言气势汹汹地就要往桥上冲,斜对岸上的凉亭里,埋伏已久的高扬也发现了她,立刻打开摄像头准备录下这即将上演的“名场面”。   然而桥上的安成星却忽然回过了神,他猛地往后退了两三步,企图拉开距离。   但鹿雪还牢牢拽着他的衬衫,力的相互作用下,安成星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平衡。   “砰”一声,巨大的水花溅起来,离得最近的人首当其冲,被浇成了落汤鸡。   满脸是水的鹿雪:“……”   隔岸观火的高扬:“……”   凶神恶煞冲过来的鹿言:“……”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木桥下,一道身影从湖水中探出头来,他将湿漉漉的头发一把抹到脑后,露出一张干净的脸。   看见桥上的鹿言,他不知怎么就笑了一声,半是无奈,半是调侃地说:   “你不打算救我一下吗?”   鹿言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一边挪到他面前,一边面不改色地说: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啊。”   她说着蹲下来,伸手去够他的手。   安成星的目光在她脸上端详着,仅仅只是几秒,他就改变了主意。   一把握住她的手后,他微微一笑,将她用力往下一拽。   鹿言措不及防地栽下去,慌忙中只能抱住他的脖子,才没让自己下半个身子离开桥上。   “等等等等等一下!别动别动别动!”   鹿言全身的重量都支撑在安成星的身上,他要是再动一下,她就真的要掉进水里了!   安成星挑起眉,侧头在她耳边低声问:“都多大的人了,你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啊?”   鹿言:“……”   小气鬼!   可恶,咱们以后走着瞧!   鹿言死命地抱着他不撒手,连忙说:“我错了我错了,快点快点,我真的要掉下去了!”   桥面本就没比湖面高多少,她的衣摆都快碰到水了!   安成星弯了弯唇角,单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撑住桥面,猛地一个往上跳,就和她一起坐上了桥面。   鹿言大松一口气,缓过来后,立马开始秋后算账——不对,是有仇当场报!   她一翻身就跨坐在安成星身上,捏着他的那张可恨的脸疯狂揉搓,做成各种鬼脸。   “让你搞我,让你搞我,可恶!”   安成星老老实实地任她撒气,目光里却带着点笑意。   只有一旁同样像个落汤鸡的鹿雪安静无声,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她慢慢地、慢慢地,攥紧了拳头,却强迫自己不掉下眼泪。   ——现在认输,还太早了。   最后三个人狼狈地回到了度假别墅,被一群人围观取笑。   王跃和冯轲早就心知肚明,还一个劲儿地凑到鹿言面前,夸张地问:   “怎么啦?你们怎么回事啊?不会是在水里打了一架吧?”   鹿言知道他俩没有坏心眼,就是纯属欠揍,从小学开始就是班上最调皮捣蛋的那一撮人。   所以她一人给了一个白眼,理都懒得理。   只有明浼拿了干净的浴巾出来,先给了鹿雪,又递了一个给安成星。   “好了别闹了,赶紧去洗洗,待会儿吃烤鱼,高扬他们今天钓了不少鱼。”   鹿言身上没沾水,但总觉得他搞区别待遇,连忙插嘴问:   “我呢我呢,社长,我也要啊!”   明浼看向她,笑着道:“你就别吃了,忌口。”   鹿言:“……”   你还不如闭嘴呢。   等安成星和鹿雪都上楼去洗澡了,鹿言被康美娜拉到角落里盘问。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成这样了?”   鹿言怕她多想,简单地用一句话概括了事情经过:   “鹿雪差点掉下去,安成星拉住她,结果自己掉下去了。”   想想都觉得无语。   多好的一个偶像剧桥段啊,都能被他给演成喜剧,怎么不去当喜剧人呢!   康美娜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说了句:   “你那个堂姐,我看着不简单呐。”她意有所指。   鹿言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   人家是女主啊!这个世界的主角!老天爷的亲女儿!   将来可是要大放异彩,收获粉丝无数的!   那当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康美娜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听懂,只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蠢丫头,一点心机都没有,得亏安成星把你看得死死的,不然这些年得被多少臭男人骗?   康美娜想了想,忽然问:“你今天下午发的短信什么意思?”   她早就想问了,结果这丫头悄悄溜了出去,都天黑了才回来,现在才找着机会问。   鹿言从吧台顺了个车厘子来啃,听见这句话,心情顿时美妙了起来。   没错,她的计划还在顺利进行着,犯不着跟安成星那个bug生气。   “哦那个啊,就字面意思呗,你放心吧。”   她两口啃完车厘子,还觉得不够,然后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就吃了个果盘,还有半碗沙拉。   ——啊,那个甜粥,闻着真的好好吃的样子。   康美娜也不是什么刨根问底的性格,见她心里有数,也就不问了。   两人回去帮着处理材料,搬东西送东西,很快的,露天的烤鱼大餐就准备完了,只等人到齐就开饭。   因为所有人都起得晚,这顿饭也吃得晚,还有几个跑去美容馆做SPA去了,早就说过不回来吃晚饭。   叶梧轩作为活动组织人,只需要确认每个人都在哪,能保持联络就行,至于爱干什么不爱干什么,都随意。   毕竟他们这圈子里的人,都是个性十足,管不到那么多。   鹿雪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是黎蓉买给她的,很邻家女孩的风格,而且是个不常见的高奢大牌,穿在她身上很合适。   她披着长发一下楼,有几个高三C班的男生就眼前一亮,纷纷招呼她快过来吃饭。   早就回来了的高扬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扫了鹿言一眼,心里直犯嘀咕。   ——这两姐妹到底什么情况,不会真的要上演“抢一个男人”的狗血戏码吧?   这么一想,高扬心里就不怎么舒服。   毕竟鹿言才是跟他们一块长大的老同学,从小学就是一个学校直升,彼此都知根知底的。   这“堂姐”一来就搞这一出,算几个意思啊?   再说了,安成星对鹿言什么样,大家都心里清楚。   想到这,高扬不动声色地走到程澄身边,琢磨着该怎么让程澄提醒一下安成星,多个心眼。   还不知道有人要坏自己大事的鹿言正在咽口水,她身上的几个伤口都快结痂了,已经影响不到她的行动,所以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始惦记自己不能吃的东西。   “社长,你这鱼放辣椒了吗?”   鹿言凑到明浼旁边,盯着烤鱼问。   明浼手起刀落,行云流水地切好几根小米椒,往烤鱼上面一撒,随后微笑着回答:   “现在放了。”   鹿言:“……”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凑到另一个在烤鱼的同学身边,准备抢救一下,让他别放辣椒。   只要不放辣椒,安成星就没有理由阻止她吃!   想到安成星,就不免想到他搞砸的事,鹿言心里一揪,转头去找女主鹿雪的身影。   男女主都已经搂搂抱抱过了,亲密接触已经达成,正是见面后会互相不自在的时候。   “不自在”不等于尴尬,这是情愫暗生的第一步,是发展感情的开始!   这种机会可不能错过。   鹿言眼珠子一转,就横跨大半个院子,走到鹿雪的身后,冷不丁地开口说:   “我好饿啊,厨房里没吃的吗?”   鹿雪早就知道鹿言会发作,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本事见长了。   毕竟那可是安成星,是她的逆鳞。   鹿雪转过头,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低声说:“鹿言,我想跟你解释一下湖边的事……”   “我说了,我饿了。”   鹿言立马摆出“我不听我不听”的脸色,颐指气使地吩咐道:“我想吃甜的,热的。”   鹿雪还没发挥出来,就被她打断,自然是不太痛快。   但见她又故技重施,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真是没见过这么蠢的,回回都给别人递刀子。   “好,你等着,我马上。”   我马上——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鹿雪温柔一笑,转身去了厨房。   而厨房里,早已下楼的安成星正在处理食材,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分明是拿着菜刀,姿态却端正得像在打磨一件艺术品,叫谁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鹿雪在门外看了许久,才悄无声息地踏进厨房,语气惊讶地说:   “你已经下来啦?怎么不去找鹿言?”   她表情自然,一言一行完美得没有任何破绽。   安成星抬头看了她一眼,已经了然,“她又叫你弄吃的?”   鹿雪脸一红,羞涩地说:“你怎么知道?”   安成星低头继续处理食材,随口回答:   “她性格比较直,不太懂得处理人情世故,有任何冒犯你的地方,我都替她向你道歉。”   鹿雪的笑凝固在了脸上。   安成星还在说着:“以后要是她有任何不合理的要求,还请你多多担待,不要跟她生气,直接找我来处理就好。”   说到这里,他将食材放进锅里,回头看着鹿雪。   那张干净白皙的脸上,有的是一种认真与坦诚。   “既然你是她的堂姐,那就也是我的堂姐,凡事都不用客气。” 第16章   Chapter 16   鹿言把时间掐得准准的,她料想鹿雪这时候进去厨房,百分百会撞见下楼的安成星,而安成星一看就知道鹿雪是为什么在厨房,肯定会去帮鹿雪,这交集不就产生了吗!   太妙了,这就是天才的头脑吧!   鹿言心里美滋滋的,就差在脸上露出笑意了。   然而她转头一看,就看见鹿雪突然走了出来,两手空空的,还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坐在了角落里。   怎么看都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鹿言的小脑瓜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发生什么事了?   鹿雪没见到安成星吗?   不对啊,这显然是见到了,不然她怎么会情绪变化这么大?   想到这里,鹿言心里一咯噔。   ——安成星这个bug,又搞什么幺蛾子了啊!!!   鹿言都要被这个男主搞得没脾气了。   一天天的,老干一些不按剧情走的事儿。   原着里的男女主明明是一见面就互生好感,现在鹿雪都转学过来大半个月了,寒假都放了,男主还在状况外呢,是想急死谁啊!   鹿言一下子连吃烤鱼的心情都没了,趁着周围的人都在聊天,她悄悄走到角落里,站在鹿雪的身后,清了清嗓子:   “你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鹿雪从没觉得她的声音这么聒噪,让人想呵斥一声“闭嘴”。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鹿家的人还没对她失望透顶,安成星也还那么在乎她,所以她有恃无恐。   等到她失去这一切,沦为丧家之犬时,还有底气这样说话吗?   真叫人拭目以待。   鹿雪低着头,藏起了脸上的情绪,声音也很低:   “安成星看到我在厨房里忙,就说帮我,还叫我以后别跟他客气。”   说着说着,她像是担忧,语气也惆怅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人,他真好啊,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了。”   说完这句,她抬头飞快地看了鹿言一眼,连忙补救了一句:   “我、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很想谢谢他,没有别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啊。   鹿言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顺便把安成星身上的新标签给撕了下来——是自己错怪他了。   看来男主有开窍的迹象了,真是一个不错的进展。   鹿言暗自点了点头,面上却很是不悦地说:“你怎么每次都找他帮忙?你自己没手吗?”   噢噢噢!要吵起来了!   背对着她们正在偷听的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出了同样的期待。   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正是冯轲和王跃。   他俩从鹿言一过来就知道有好戏看了,立马往后挪了挪位置,竖起耳朵偷听。   这一听可不得了,短短几句话就道出了一出大戏,听得人差点一拍大腿,喊一声:“好!”   好一朵盛世白莲花,好一壶极品碧螺春。   听听这语气,听听这台词,味儿可太冲了。   这哪是“堂姐”,这就是一个扛着锄头过来挖墙脚的,还“感谢”呢,说得真好听。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很多事情嘴上不说破,但心里门清。   毕竟从小在这种阶层长大,见过的人面狐狸比花掉的钱还多,鹿雪这点伎俩,在他俩面前真是不够看的。   本来下午的时候还不是那么确定,但现在一听,事情已经毋庸置疑。   只是鹿言这个傻白甜,明显不是她的对手啊,几句话就被激得沉不住气了。   不过对他们这种缺德佬来说,站队是不可能站队的,只有靠看看热闹才能娱乐心情这样子。   冯轲和王跃不动声色地吃着烤鱼,实则密切关注着身后。   鹿言的表情非常不爽,一副随时要开骂的样子。   鹿雪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是一巴掌扇过来,她也不会意外。   不如说,正合她意。   鹿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状态,然后猛地伸手一拍桌子,俯身注视着鹿雪。   坐在椅子上的鹿雪几乎是被她逼进了臂弯里,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鹿言回忆了一下原着里的那些恶毒女配,然后用最冷酷的语气道:   “安成星做的有什么好吃的,我就要吃你做的!”   ——很跋扈,很野蛮,满分还原了属于是。   冯轲和王跃:“……”   鹿雪:“……”   见了鬼了,这是在撒娇吗?   鹿言正陶醉于自己日渐精湛的演技,就被人从身后弹了一下脑壳。   她“嗷”了一声,瞪着眼睛转头一看,却看见了安成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正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是一盘热腾腾的奶油意面,还有一小碗酸奶布丁。   鹿言眼睛都直了,一秒从气焰嚣张切换到温顺模式。   “哎呀,好香啊。”   她说着就偷偷去拿木盘上的东西。   安成星手一抬,避开了她的小动作。   “我做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还是倒了吧。”他语气温和地说。   鹿言:“……”   啊这。   大丈夫能屈能伸,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   鹿言露出委屈巴巴的样子,开始示弱。   “嘤。”   她的眼睛追着他手里的盘子,努力向他传达着自己的渴望。   安成星举多高,她的头就仰得多高,像条小狗一样。   他逗了她半晌,最后还是不忍心她一直饿肚子,把木盘递给了她。   鹿言立马端着盘子溜之大吉,凑到康美娜那边坐下,动作快得就跟有狗在撵她一样。   见她终于吃上了饭,安成星才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那壶花茶,给鹿雪倒了一杯。   “给你添麻烦了,别介意。”   他言行举止挑不出半点毛病,风度与温度兼并,谦谦君子一般,让人无法拒绝。   鹿雪接过这杯水,勉强挤出了一个笑。   “没关系的,我也很想跟她成为朋友。”   这句话听起来再真诚不过了。   所以安成星也对她笑了笑,就转身离开,去了程澄那边的位置。   他们催了他很久了,说再不出来就没他的份。   可实际上所有人都给他留着那一份,就等他出来吃。   淡水湖的鱼是人工养殖的,肉质鲜嫩,入口即化,还没有丁点土腥味,小鱼刺都很少见到,是叶家花了很多资金培育出来的,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鹿言幽怨地看了明浼一眼,最后只能采取“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原则,埋头吃自己的奶油意面。   该说不说,安成星的手艺还挺好的,做这种难度不低的东西也很好吃,咸淡合适,也不腻口,配上弹滑爽口的酸奶布丁,简直就是一顿完美的晚餐。   她用秋风扫落叶的速度饱餐了一顿,最后美美地打了个饱嗝儿。   另一张餐桌上,安成星依然是众星捧月,被围着聊天。   篮球校队的几个人都在,大家又都是小学就一起直升的校友,关系很铁。   程澄咬了一口不知道谁炸的小黄鱼,问他们:   “明天岛上的天气挺好,不晒人,要不要去冲浪?”   他是个运动全才,什么样的运动都能驾驭,上天入海无所不能,而这个圈子里的人又都有资本这么玩,所以共同爱好者还不少。   高扬为了在家里的公司实习,已经离开篮球校队大半年了,听他这么一说也心里痒痒的。   “行啊,老叶不是说了这边东西齐全吗,咱们挑个合适的时间直接过去。”   一直在玩手机的齐深听见,也插了一句:“算我一个。”   他在篮球校队一直是最安静的那个,看着有点不合群,但跟所有人都玩得很好。   安成星看了一圈,发现想去的人不少,索性问旁边的叶梧轩:“你问问康美娜,她们女生想玩吗?”   这话一说,在座的几个男生都露出了“我懂”的表情。   安成星泰然自若,仿佛没看出来他们的挤眉弄眼。   叶梧轩笑眯了眼,反问他:“你怎么不自己去问?”   坐在叶梧轩右边的是明浼,他一直很安静地吃着东西,贯彻了“食不言寝不语”这条家教,直到现在放下了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唇角,才开口道:“正好我也吃完了,我去问吧。”   被反将了一军的叶梧轩:“……”   谁说不去了啊?   但叶梧轩死要面子,愣是面不改色地说了句:“那挺好的,省得跟那个母老虎费力气。”   所有人都笑而不语,不戳穿他。   明浼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着“是兄弟就坑你”的原则,还真的就起身去了女生的那一桌。   叶梧轩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过去,然后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程澄憋笑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把勾住高扬的肩,叹了口气,说:   “这饭桌上怎么有两个木头呢。”   至于是哪两个,他不说。   有种孤独,是旁观一群人的狂欢。   坐在角落里的鹿雪机械般地吃着东西,浑然不觉周遭的变化。   她已经意识到,有些东西她搞错了。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明明重来了一次,不该是重蹈覆辙的。   “鹿雪,我们离婚吧。”   噩梦般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耳边,鹿雪手指一颤,手中的筷子无力地摔下来。   不。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接受这样的结局。 第17章   Chapter 17   有明浼帮忙传话,女生这边对冲浪的提议当然是全票通过。   他们来这岛上就是为了度假的,总是在别墅里睡觉有什么意义,就连那几个去了美容馆做SPA的人都表示要一起去。   叶梧轩便开始统计人数,而明浼却突然想起什么,侧头看了眼角落里的人。   鹿雪捧着杯子喝完了最后一口花茶。   这杯茶早就凉了,冰冷的温度一路滑到内脏里,让她的脑子反而清醒了不少。   一道身影在她旁边落座,见她杯子里空了,又拿起那壶花茶给她倒了一杯。   鹿雪像是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见是他,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明浼察觉她此刻的笑容有些勉强,却也没去过问,而是把活动安排告诉了她。   “……现在的计划就是这样,你想一起吗?这边的海滩风景很好,也很干净。”   鹿雪犹豫了一下,最后鼓起勇气说:   “可是……我不想让大家扫兴。”   明浼有些讶异,像是不太理解这句话。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每个人都很欢迎你的。”   这说法可能有点客套,但实际上的确没有人排斥鹿雪,只是她总喜欢一个人呆着,而这群人又都自成一体,很容易无意识地忽略她的存在。   如果她能打开心扉,试着去融入一下,就会发现也许那些问题并不存在。   鹿雪觉得这句话挺可笑的。   她花了一辈子的时间,还不能证明这群人到底欢不欢迎自己吗?   但在明浼的面前,她必须是那个腼腆单纯的小姑娘,不能展现一丁点阴暗的情绪。   只有这样,才不会破坏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   鹿雪侧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鹿言,面色有些为难。   明浼顿时了然,却没有开口去触碰这个话题,这是别人的家事,不该他来过问。   但鹿言和她之间的复杂关系,他已经有所察觉。   只是明浼觉得,鹿言对她是没有恶意的,恰恰相反的是,鹿言很关注她,很在意她,但总是用别扭的方式对待她。   也许就像一个笨拙的孩子,想要靠近却不知道方法吧。   如果鹿言有读心术的话……   算了,幸好她没有这种金手指,否则能被这些纸片人给气死。   一个两个的,能不能尊重一下她恶毒女配的身份啊?   定下了明天去海滩冲浪的安排后,这群人总算是收敛了一点,没有再疯到半夜三更。   岛上有一整套安保系统和服务模式,工作人员随时都在服务站待命,而服务站每隔两公里就有一个,配备了充足的交通工具,只要一声传唤,就会非常快赶过来。   所以院子里的烂摊子有的是人收拾,大家吃饱喝足后,都回了房间各自休整,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   只有鹿言带着自己的行李箱,敲响了鹿雪的房门。   打开门的鹿雪:“……”   这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鹿言哼了一声,挤开她,拉着行李箱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这就是她下午想到的完美计划!   没错,从今天开始,她要把女主绑在自己身边,全天候的,无论何时何地,这个范围当然也包括了晚上睡觉的时候。   对付安成星这种bug,不用一点极端的手段是不行了。   鹿言默默在心里说了句“不好意思”。   宝,先委屈你一下了。   鹿雪是真的有点崩溃。   她不知道鹿言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才能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同住一间房?这种事上辈子从来没有过,就算是鹿振轩拿着枪指着鹿言的脑袋,她都不可能同意。   现在的她是有什么毛病?摔一跤把脑子摔坏了不成。   尽管心里非常膈应,但鹿雪还是露出一副紧张无措的表情,连忙收拾了本就很干净整洁的房间。   “这张床我没用过,东西都是新的,你就睡这里吧?”   房间都是标准的酒店式双人间,毕竟这次是学校一堆人的度假旅行,住单人间就没那个感觉了。   鹿雪把靠着门的那张床给了她,鹿言“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把行李箱一放,就使唤她:   “拖鞋呢?”   鹿雪默念了三遍“忍”,去找了新的拖鞋过来,放到她的床边,还没起身就听她说:   “浴缸里有热水吗?我每天这个时间都得泡澡的。”   鹿言谨记自己恶毒女配的身份,一刻不停地、变着花样地作。   这是一个需要积累的过程,量变会引起质变,等男主真的开窍后,现在的一切努力就都有了价值。   加油,鹿小言。   那一天一定会来的!   “好的,那我先去给你放热水。”   鹿雪掐了把自己的小臂,才把那口气给憋住。   然而她一转身,还没走进浴室,就听见身后的人说:   “对了,入浴剂我要草莓味的。”   鹿雪额头青筋暴起,终于是一声都懒得吭,直接冲进了浴室。   这孩子,怎么还那么积极呢?   不愧是善良又可爱的女主。   鹿言感叹了一句,就往床上一坐,舒舒服服地瘫了起来。   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又是跑又是摔的,还差点儿掉进水里,感觉过得比一个星期都更漫长。   但好在进展也是肉眼可见的,而不是“鬼打墙”似的一直在男主那里碰壁。   照这个速度,她可以开始畅想一下以后拿到奖励的美好生活了。   就在鹿言做着美梦的时候,与小岛相差十五个小时的另一个国度,正在悄然上演着一出与她有关的戏码。   这一出戏,名为《遗落民间的公主》。   “……都找了十八年了,还不死心吗。”   偌大的贵宾休息室内,黑发青年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手中的原文报纸。   他穿着略显复古的西式礼服,领带一丝不苟地掩在外套内,严谨得几乎是完美公式,从头到脚,无一不是老派贵族的风范。   一名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微微颔首,对他明显有些尖锐的话不发表任何看法,只恭敬地回答:   “老先生认为,这一次的希望很大,他希望您务必亲自去一趟桦国。”   黑发青年对此不置可否,他翻了一面报纸,许久也不作答。   站在原地的中年男人便也一直低着头,等待他的答复。   一场无声的较量,最终还是以某一方的退让而画上句号。   “我可否理解为,这是最后一次。”   黑发青年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瞧不出半点情绪,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的轮廓比传统的亚洲人要深邃许多,然而发色与瞳色又是纯粹的亚裔,只有肤色过于白皙。   当他半个身子都隐藏在室内的阴影中,露出浓黑的发丝与白皙的侧脸,一瞬间便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个来自中世纪的吸血鬼。   可事实上,他的确是一个纯血的亚裔。   否则,便没有资格成为老先生的预定接班者。   “如您所愿。”   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微微躬身,朝他行了一个礼,随后直起身来,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当门再一次被关上,坐在沙发上的黑发青年才放下报纸,拾起桌上的密封文件。   他神色淡漠地打开文件,将一叠资料抽了出来,一页一页地翻阅。   片刻后,修长的手指划过两个方方正正的汉字,他随意地抬起手,让阳光落在它上面,照亮了黑色字体的轮廓。   ——鹿言。   这天晚上,鹿言做了个噩梦。   她在梦里变成了机器人,生活在机器人的世界,但突然有一天,一个机器人开始暴走,拿着菜刀到处砍杀其他的机器人,被砍中的都碎成了渣渣。   很快的,越来越多的机器人开始暴走,冲着那些正常的机器人挥刀,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混乱。   鹿言拼命地逃,竭尽全力地逃,然而跑到最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就剩下了她一个正常的机器人。   他们全部冲向她,那一幕如同末日丧尸的浪潮一般,恐怖到她头皮发麻,想放声尖叫。   然后她就醒了。   醒过来的好长时间里,鹿言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脑子一片混乱,险些分不清自己是谁。   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把原主的那些记忆都压下去,保持着头脑的清明。   紧接着她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   呜呜呜呜呜他奶奶个小饼干的,好可怕的梦啊!   鹿雪这一晚上也没睡好,梦里反反复复都是一些上辈子的经历,折磨得她快要疯掉了。   于是在天刚蒙蒙亮时,她就醒了过来,疲惫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下一秒,鹿雪看见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眼珠子布满了红血丝,眼下是一团乌青。   鹿雪:“……”   五分钟后,安成星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很快睁开眼,伸手拿过手机,快速在手机的侧边按了一下,以免吵醒房间里的另一个同学。   随后他接通了电话,哑着嗓子开口:“怎么了?”   那边的人慌慌张张地喊他:“安成星安成星,救命啊!鹿雪被我吓晕过去了!”   还没清醒过来的安成星:“……?” 第18章   Chapter 18   “……睡眠不足, 忧思过度,有神经衰弱的征兆。但问题不大,多休息就好了。”   家庭医生一边说, 一边开了药方,拿给身边的助手去处理。   这边的医疗资源也很充足, 还有一个设施豪华的医院在, 来回取药不过半小时的路程。   “谢谢医生, 之后有情况我再给您打电话。”   安成星将他送出门, 又跟他交流了几句, 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才转身回了房间内。   鹿言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老老实实地等着他盘问。   其他人都已经出发去海滩了,整个别墅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及床上昏睡不醒的鹿雪。   这情况怎么想都有点尴尬, 但是她也不是故意的, 用她天才般的脑子去想想看, 她怎么可能对鹿雪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嘛!   她就是被噩梦吓醒了,睡不着而已。   谁知道会搞成这个样子。   安成星扫了眼房间里的另一张床,某人明显没来得及收拾,乱糟糟的被子堆在床上,旁边还有个歪歪斜斜的行李箱。   他走到热饮机旁边,拿干净的玻璃杯接了一杯温开水, 随后端着水杯走过来,修长手指握着杯沿,用杯子贴了贴她的脸蛋。   鹿言被暖暖的温度一贴,顿时回了神, 抬头去看他。   她战战兢兢地等着他的说教,却没想到,他只是把水杯塞给她,问了句:“饿不饿?”   鹿言:“……”   大哥,你未来的老婆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诶!   你不该先问问她的情况,去看看她的状态,然后对我兴师问罪吗!   讲道理,你这样是会失去她的。   安成星并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见她一直神情恍惚地坐着,还以为她也吓到了。   不过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在鹿雪真的遇上危险时,她会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打电话求救。   这才是他认识的鹿言,一个脾气再怎么糟糕,实际上都心地善良且单纯的女孩。   她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心直口快,世界里只有黑白分明的对和错,没有灰色地带。   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的她,但安成星觉得,她这样就很好了。   “不要太担心,医生说她的身体需要休息,睡够了就会醒的。”   安成星说着,揉了揉她的头顶。   过去这些年来,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触碰也就这样了,以前是习惯性地维持分寸,但现在,他不愿再止步不前。   哪怕需要漫长的时间,他也想要迈出这一步。   “谁、谁担心她了啊!”   鹿言吓了一跳,赶紧摆出一张臭脸,企图打消他这个可怕的念头。   恶毒女配怎么会担心女主呢!你简直口出狂言,不可理喻,瞧不起我的智商还侮辱了我的职业素养!   见她一副气得想骂人的表情,安成星忍住了笑意,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他们都出发了,早饭也在那边吃,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鹿言。   对啊!   现在女主卧病在床,不正好是男主发挥作用的高光时刻吗!   鹿言灵光一闪,就冲他点点头,说:“去吧,熬点粥是最好的。”   到时候女主一醒来,就能吃上热乎乎的爱心营养粥啦!   安成星不疑有他,让她在房间里等着,就离开了房间,下楼去厨房。   等他一走,鹿言就跳起来,火急火燎地去打包行李。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安成星这个人的性格她太了解了,只要女主一个人昏睡不醒地留在这里,他看见了就绝不会丢下不管。   到时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生病了我来顾,我熬粥了你来喝,啪一下,感情不就生出来了吗!   鹿言兴奋极了,以光速打包好要去海滩用的东西,就整装待发,准备溜之大吉了。   小心翼翼走出房间时,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床上,想确认下女主怎么样了。   结果这一回头,她就对上了一双刚醒来的眼睛。   四目相对,空气一时间非常安静。   鹿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鹿言心一横,直接闭上眼睛,假装没有看见,抬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眼睁睁目睹了这一经过的鹿雪:“……”   她刚刚是不是装没看到?是吧?是这样没错吧?   鹿雪其实很早就恢复了意识。   她只是身体很疲惫,眼皮子也睁不开,再加上房间里有人在说话,所以她索性继续闭着眼睛,想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所以医生的话她听见了,安成星的话她也听见了。   包括鹿言的话……   鹿雪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出神。   也许人在身体和精神都很脆弱的时候,会短暂地失去长久以来最坚固的支撑。   那些深深刻入脑海的念头,那些固执己见的观念,都会在这一刻被打散,然后重组。   鹿雪不是一个傻子,年幼时她一路靠着奖学金上学,没花过一分钱的学费,相反还每一学期都往家里补贴。   可即使是这样,抚养她的奶奶还是因病去世了。   穷,是最可怕的疾病,这是十七岁的鹿雪就明白了的道理。   所以她羡慕鹿言,也怨恨鹿言。   鹿言占据了她本该有的人生,过得无忧无虑,还拥有了那么多她渴望的东西。   鹿家三个儿子,包括常年在海外留学的鹿以鸣,都无条件地宠爱着鹿言,对她却总有距离感。   那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情感,就如安成星对鹿言,是她永远不可能替代的。   鹿雪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一直都知道的。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不是一条涂改液就能修正回来的,这是她荒唐可笑的人生,是老天爷的恶作剧。   鹿雪情不自禁地想,如果真的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么神明究竟是爱着她,还是厌恶着她?   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却让她又一次看清了现实。   这令人痛苦的怜悯,也算是宠爱吗?   而鹿言却和她截然不同。   有最幸运的开局,却又走向了最不幸的结局。   上辈子鹿雪没再见过鹿言,在她离开鹿家后,所有人都刻意地不去提她。   但鹿雪知道,黎蓉每年都会往国外寄很多东西,有自己做的,也有鹿家的人买的。   这些她都有份,但鹿言也没缺过。   在鹿家人心里,她和鹿言一直都是一样的。   那么在鹿言心里,她是什么样的?   鹿雪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不幸中,一心想着要努力变好,变优秀,要融入鹿家,融入这个令她畏惧的阶层和圈子。   上辈子的前十八年,她吃够了穷人的苦,后来的那些年,她吃够了爱而不得的苦。   因为实在是太苦了,所以她没有精力去想别人,更没有办法去站在鹿言的角度思考。   名义上是姐妹的她们,似乎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对方。   就好比此时此刻。   那么在乎安成星的鹿言,怎么会把他留在这里,留在自己的身边呢?   鹿雪发现,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弄错了一些事。   她得去弄清楚才行。   因为失败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无知。   鹿言跑得很快,她偷偷叫了服务站来接自己,带着行李箱从另一个门溜了出去。   厨房就在她背对着的右后方,隔了这么远还能听见一些声响,鹿言心里不知怎么有点过意不去,但她忍住了没回头,直接一溜烟儿跑了。   男主必须要和女主在一起,这才是原着剧情,这才是他们的正道。   也许一开始会有点波折和痛苦,但小说的结局都是圆满的,以后他们会幸福的。   她没有做错什么,这是为了他们好。   鹿言反复洗脑自己,然后深吸一口气,坐上车出发去海滩。   明浼接到电话时,她已经在半路上了。   他有些奇怪,问:“你怎么一个人过来的?他们呢?”   鹿言早就打好了草稿,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鹿雪醒了,没事了,我等不及想过来玩,就先走了。”   这确实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   明浼有些无奈地想,安成星发现后的心情应当不会很好。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说什么,还得顺着她才行。   “那我提前出来接你,这边地方太大了,你不要乱跑。”   她单独一个人跑出来,别说是安成星不放心,他也不放心。   鹿言还不知道自己“不靠谱”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她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串通一下供词,顺便确认明浼不会回去破坏自己的计划。   在所有的恋爱小说里,男二都是个神奇的存在,仿佛天降神兵一样,随时随地都能出现,救女主于危难关头。   别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绝对不行,男女主这会儿正是培养感情的重要时刻,男二就给我老老实实原地待命吧。   下次需要你去刺激男主的时候,你再上!   鹿言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心情甚好地开始欣赏这一路的风景。   来了两天了,她都没好好放松过,净想着怎么推剧情了。   年度最佳女演员颁给她,应该没人有意见吧?   想到计划已经顺利地进行着,鹿言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开始畅想待会儿在海滩要怎么玩。   冲浪肯定不太行,这是高难度运动,她不敢。   但是在沙滩看看比基尼美女,喝点椰汁,晒晒太阳玩玩水,也是不错滴。   美好的假期,俺来也!   鹿言兴冲冲地抵达目的地,不等司机替她拉开车门,就自己跳了下来。   沙滩的风景出乎意料的美,一望无垠的碧蓝海浪正缓缓流动,卷着浅黄色的沙滩,看着格外净美。   她抬手遮住了头顶的日光,见司机已经把行李箱拿了下来,就掏出墨镜戴上,美美地付了小费,拉过行李往入口的酒店走去。   这边的酒店有两栋楼,里面配备了奢华的洗浴房和休息室,用来冲洗更衣和休憩。   鹿言戴着墨镜,心情十分荡漾地东张西望,准备找找明浼人在哪。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得找个熟人带路才有安全感。   很快她就看见不远处的台阶上,立着一道高瘦的身影,他侧对着她,一头黑色的短发,干净又清爽。   那肯定就是明浼了。   鹿言咧嘴一笑,拉着行李冲过去,隔了老远就开始喊他:   “社长!我来啦我来啦!”   那道身影动了动,海风一阵袭来,吹起了他白色衬衣的衣摆。   鹿言跑向他,在距离不到两米时,终于见他转过了身来。   那张熟悉的脸上,表情是十分的平静。   鹿言:“……”   妈妈咪啊!大白天的见鬼了!   酒店大堂内,已经听见外面动静的明浼笑而不语,给鹿雪倒了一杯热茶。   “你们开车过来还挺快的,身体没大碍了吧?”   鹿雪的气色还是不太好,但已经有了精神,她坐在沙发上,笑着接过了这杯茶。   “多亏了鹿言,一大早就帮我找医生,我现在完全没问题了。”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给大家添麻烦了,抱歉。”   明浼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就好像昨天的她还是一潭死水,找不到生气,今天的她就已经变成了湖泊,湖面看似平静,内里却潺潺流动。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种好现象。   明浼欣赏她的才华,并不愿意看见一个天才在未绽放时就凋零。   “你平安无事,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事了,放宽心吧,今天你是来度假的。”   他微笑着回答。   当心态转变之后,看待事物的角度就会发生改变。   鹿雪是第一次发现,明浼的温柔并不仅仅来自于他的教养。   因为他总是以看待美好的目光来注视这个世界,遇见的每一个人,在他眼里都是先有优点的。   就像在他的笔触下,一幅幅画卷所呈现出来的色彩,让不懂行的人也能感受到饱含的温和情感。   他富有同理心、包容心,他清醒又明睿,给了所有人如沐春风的信赖感。   鹿雪忽然意识到,能得到这样的人的青睐,是不是也意味着——   她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不幸。   “……真是太不幸了。”   看着安成星的脸,鹿言已经彻底麻木,趁着还有最后一点力气,赶紧在脑中给系统传达“遗言”。   就这么着吧。   爱咋咋地吧。   累了,说真的。   安成星的目光平静,从她脸上扫过后,主动走下来,替她拿过了行李箱。   “鹿雪说你在这里等我们,所以我开车过来了,她刚进去。”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点异样,这让鹿言突然就有了垂死挣扎的力气。   鹿雪让他过来的?!   他们一起过来的?!   女主,真有你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队友吗?   鹿言脑子一转,就冷哼了一声:“烦死了,她跟过来干什么啊?”   病人就应该躺在床上被照顾,这是多好的桥段啊,给你俩真是浪费。   她摆出一副“跑路就是不想看到鹿雪”的脸色,好险是把这事儿给圆了回来。   安成星却拿着她的行李走上台阶,对她道:“鹿雪看起来没事了,你不用那么担心。”   鹿言:“???”   我、我哪里担心她了啊!   你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耳朵有问题啊!   鹿言被气个半死,跟在他屁股后面不停地碎碎念:   “谁关心她有没有事啊?我就是不想看到她,我不想!你听懂了吗安成星?安成星!”   走在前面的人像是没听到一样,上了最后一个台阶后,他才转过身来,说:   “走路要看路。”   “要你管!”鹿言气得想抬手挠他,结果脚下一踩空,当场遭了报应。   安成星伸手接住她时,甚至半点都不意外。   这个闯祸精,要是哪天消停了,才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的小臂牢牢锁住了她的腰,避免了那裹着纱布的膝盖再添一道新伤。   鹿言整个人的重量都在他身上,被勒得直喘不过气,只能赶紧扶住他的肩膀。   安成星抿起唇,下一秒忽然单手将她抱起来,掠过那三个台阶,把她稳稳放到了地上。   鹿言一个没防备,整张脸都撞在了他胸前。   有些气味尽管是熟悉的,但突然裹住整个呼吸时,还是叫人有些心跳加速。   但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鹿言默念了一遍,抬起头时已经表情镇定。   安成星扫了眼她的神情,松开了手。   “走路要看路。”他很温和地说了第二遍,但怎么听怎么讽刺。   鹿言的脸顿时红了,再也没底气把那句话说第二遍。   不管她想不想要,他管都管了。   还能咋整。   四人再次齐聚一堂时,鹿言的心中说不出的蛋疼。   她看了眼对面的明浼和鹿雪,又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安成星,老觉得这个画面不对。   大脑自动帮她重组了一个新的画面,那就是她和鹿雪对换一下位置,她坐在明浼的旁边,鹿雪坐在安成星的旁边。   这就对了。   这不就对了嘛!   鹿言恍恍惚惚,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问题。   首先,角色的出场顺序决定了很多东西,既然明浼已经先安成星一步,赢得鹿雪的好感了,那说明这个优势已经存在,安成星想要追上是很难的。   除非明浼在鹿雪那里失去优势,或者这两人再也没有机会培养感情,接下来再把鹿雪和安成星绑定在一起,走到哪就捆绑到哪,多来几次意外接触什么的,就不信成不了。   毕竟他们是男女主啊,天生注定的一对!   鹿言看明浼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社长,你是个好的,但是对不住了。   为了完成任务,你的爱情必须得牺牲一下。   反正鹿雪不是你的真命天女,你想开点吧。   “……现在的安排就是这样,这个休息室是留给你和鹿雪的,安成星的在程澄那间,你们想下水的话就先去换个衣服吧,我在楼下等你们。”   明浼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但好像没怎么考虑他自己。   鹿言心里已经有了新的想法,没有拒绝这个安排,只是摆着一张不情愿的臭脸,先一步拉着行李上楼去了。   安成星对鹿雪歉意地点点头,又跟明浼道了一声谢,也上了楼。   鹿雪几乎是前后脚进了房间,浴室里已经有水声,她看了一圈,最后选择了坐在沙发上,等鹿言出来。   有时候,一旦抓住了某一个关键点,那么顺着蛛丝马迹,抽丝剥茧,就会发现许多之前没有留意到的问题。   鹿雪慢慢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鹿言的行为很矛盾。   她虽然和上辈子一样,对自己的出现表达了强烈的排斥,但又微妙地有一些不同。   鹿雪暂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同,毕竟她也不了解鹿言,她们两人从来没有心平气和交流过,哪怕一次。   所以在察觉这一点后,鹿雪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主动让安成星过来堵鹿言。   无论是蝴蝶效应,还是曾经就发生过但她却没发现的事,鹿雪都想去弄清楚。   她隐隐有种预感,也许自己一直在找的答案,会顺着这条路看见。   “提醒一下,任务截止时间还剩两个月零十二天。”   鹿言刚洗完澡,穿上泳衣准备出去,脑子里就冷不丁地冒出了系统的声音。   她大惊失色,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质问道:“你不会偷看我洗澡了吧!”   系统:“……”   现在才想起来问,是否有一点点迟了。   但机械音依然毫无情绪,没有人类的任何特征:   “本系统暂无这项权限。”   鹿言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小声说:“那你可以闭嘴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系统:“……”   一出浴室,鹿言就看到坐着发呆的鹿雪。   她身子本就消瘦,病了一场后看着更是憔悴,怪可怜的。   鹿言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她挺喜欢鹿雪的,要不是因为任务,她会想跟鹿雪成为朋友。   但转念一想,这是个小说的世界,全员纸片人,这样的友情又能有几分真呢?   就像原主最好的朋友康美娜,不也至今都没发现,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鹿言”了吗?   所以啊,纸片人的感情,纸片人的记忆,都是一行行的文字设定。   她只是个做任务的演员,她不属于这里。   她必须牢记这一点。   “真不知道你跟过来有什么意思,就你这样,还能下水不成?”   鹿言拿浴巾擦着头发,对着鹿雪就来了一通“阴阳怪气”。   坐在沙发上的鹿雪回过神,感觉自己的脑子可能出了点问题。   否则她怎么会从这句话里听出一点点的关切?   真是见鬼了。   鹿言见她没反应,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对着刚病了一场的人,她好像太没人性了。   鹿言想了想,拿房间里的电话给楼下餐厅拨过去,叫了一份海鲜粥上来。   餐厅速度很快,她刚找出一件防晒外套给自己穿上,门铃就被按响了。   鹿言瞥了眼鹿雪,使唤道:“开门啊,愣着干嘛?”   鹿雪顺从地起身去开门,但这一次,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鹿言身上,想看看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服务生送来餐盘,鹿雪接过来,放到餐桌上,一掀开盖子就闻到了海鲜粥的鲜香味。   鹿言已经穿戴整齐,走过来看了一眼,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什么啊,看着就不好吃。”   她强行控制住咽口水的冲动,对鹿雪说:   “你吃吧,我下楼去了。”   鹿言说完就出了门,走得飞快。   莫名其妙被投食了的鹿雪:“……”   她的脑子果然是坏掉了吧,不然为什么会觉得,这份粥就是故意点给她的?   天啊,好可怕的念头。   鹿雪用力甩了甩头,把这个想法给甩了出去。   但勤俭习惯了的她也不舍得倒掉这碗粥,只好坐下来开吃。   ——奇怪,味道还挺好吃的。   饿得饥肠辘辘的鹿言跑下楼,第一件事就是想让餐厅再做一份海鲜粥过来。   然而她一抬头,就看见安成星从电梯里出来,顿时改变了主意。   “安成星,我防晒霜好像没拿,你帮我拿一下。”   鹿言喊了一声,满脸的理所当然,因为安成星从小就是这么被她使唤的。   果不其然,他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又回了电梯里。   见他上楼了,鹿言直接开溜。   明浼说了在楼下等他们,她一出门,果然看见了坐在观光车上的明浼。   “社长!”   鹿言跳着朝他挥挥手,冲他跑了过去。   明浼戴着一顶沙滩帽,笑得很随和,“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   鹿言坐上车,不停催促他。   “他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慢死了,走走走我们先过去。”   明浼不知道她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但见她一副后面有狗在追的样子,不由得起了心思逗她。   “是吗?安成星刚给我打过电话,说马上下来。”   这话是真的,不过是五分钟前的事了——这一点,他就不必说破了。   鹿言心里一咯噔,连忙改口:   “啊,这样啊?那我们等等他吧。”   反正安成星上楼拿防晒霜,肯定会跟鹿雪碰面,这日常任务也算完成一半了。   明浼笑了笑,不戳穿她的心虚。   两人同在音乐社三年,虽说不是特别要好的关系,但也算很熟了,说话用不着客套。   明浼想着她这段时间的各种反常,便开口问了句:   “你是不是在躲着安成星?”   鹿言被吓得差点露馅儿。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戳穿,简直一点防备都没有。   更何况明浼在原着里就是个“识人专家”,很多栽赃陷害女主的炮灰都是他鉴别出来的。   对上这样的硬角色,鹿言是真的不敢乱扯借口。   一步错,可就步步错了。   她挠了挠脸,眼神躲躲闪闪的,支吾了老半天才回答:   “我就是……就是觉得心里很烦。”   说假话的最高境界,是九句真话里只加一句假话。   鹿言一直都有在揣摩原主的性格和记忆,周围那么多聪明人,她不敢大意。   这一刻的回答,也是完全按照原主的心态来模仿的。   因为在这个阶段,原主确实每天都心烦意乱,脾气也越来越差。   明浼没有问她为什么,只说了句:   “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两人明明年纪相同,但他看待鹿言,总像是在看待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天然就有想要照顾几分的心理。   可能是因为,她实在太单纯,太好骗了吧。   鹿言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她正愁不知道怎么隔开明浼和鹿雪呢,两个人要是一直这么相处下去,命定之人都得变个位置了,那还玩个球。   “那、那你有空的时候,陪我说说话就行。”鹿言扭扭捏捏的,一副怪不好意思的表情。   明浼就笑了一声,“真把我当知心电台了啊?”   鹿言靠在他的椅背上,得寸进尺地说:“反正回去后咱们就得开始特训了,提前培养下默契呗。”   明浼正要回答,余光中忽然一闪,他顿了顿,便笑笑不说话了。   鹿言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连忙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但明浼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就是不松口,鹿言急得想去抓他的袖子,却被人拽住了后衣领,瞬间和明浼拉开了距离。   谁啊!   鹿言扭头一看,就看见安成星扔了个防晒霜过来,她赶紧接住。   “聊什么呢?”   安成星弯腰上了车,坐在观光车的第三排,和两人形成了一条直线。   鹿言还是有点看脸色的本事的,所以她直接转移话题:   “你怎么上去那么久,干嘛呢?”   这一招啊,这一招叫“祸水东引”。   明浼笑了笑,明智地转回身,让自己从话题里成功隐身。   他可不想参与别人的感情纷争。   这么想着,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准备再过一会儿就给鹿雪打个电话,看她需不需要帮忙。   安成星觉得她这招“恶人先告状”挺行云流水的。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就这么看着鹿言,看得她快心虚了,才回答:   “某些人自己的行李都不好好收拾,防晒霜塞在一堆衣服里,知道我找了多久吗?”   鹿言:“……”   也不用说这么大声吧?   能不能留点面子。   安成星其实已经很给她留面子了。   天知道他一打开行李箱,从她一大堆内衣袜子里翻了半天才找到防晒霜的心情。   而一米之外,还有个鹿雪目睹了整个过程。   安成星最后是木着脸走出房间的,下电梯的一路上他想了几十种说教,企图找一种她能接受的方式,让她改掉这个大大咧咧的毛病。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她跟别人打情骂俏,完全忘了他还在帮她跑腿。   鹿言被怼得不敢说话,明浼游离在外,明哲保身,最后打破这场沉默的,倒是姗姗来迟的鹿雪。   她吃过东西后状态好了很多,但也没打算下水,所以只是换了一身防晒的装备,就下了楼。   看到安成星和鹿言时,鹿雪的心情还是很复杂,尤其是想到不久前目睹的那一幕。   对安成星这样的人来说,维持礼节和分寸感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但他却能面不改色地翻鹿言的行李箱,甚至是当着她的面。   那一刻,鹿雪终于彻底明白了,什么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不好意思,让你们等太久了吧。”   鹿雪戴着遮阳帽,身上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阳光下很有恬静的气质。   要不是场合不太对,鹿言都想冲她吹声口哨,喊一句“靓女上车”。   较为可惜的是,在场只有鹿言一个人欣赏了这种美,明浼在充当司机的角色,而安成星完全在状况外,只是对鹿雪点了点头。   鹿言回过头,悄悄翻了个白眼。   ——安成星,你这不解风情的木头。   鹿雪坐上了第二排,和鹿言同坐。   明浼发动了车,开着这辆观光车往那边的沙滩赶去。   提前出发的那群人早就玩疯了,还有几个坐游艇出了海,倒是没走太远,只是去海上兜兜风。   明浼纯粹是来采风的,并不热衷玩乐,但别人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也很乐于搭把手。   把三个人送到后,他就打算道个别,一个人去逛逛风景。   鹿言可不想给他这种机会,万一他又跟女主凑在一起了可咋整?   她连忙说:“社长,你帮我们拍下照吧,娜娜出海去了,我也没带相机。”   明浼的弱点就是不爱拒绝别人,他笑了笑,说好。   鹿言见他答应了,顿时松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神都变得和善了起来。   还是男二好啊,比某个男主听话多了。   安成星看着鹿言的侧脸,目光透出了一点思索。   而鹿雪看了看安成星,又看了眼鹿言和明浼,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鹿言喜欢的人,到底是安成星,还是明浼?   与海滩遥遥相对的一艘游艇上,长发披肩的康美娜正拿着望远镜在看戏。   当看到那四个人出现时,她勾了勾唇角,笑得意味不明。   旁边正在晒太阳的叶梧轩看见,不由得纳闷儿:   “你一出来就拿着个望远镜,看什么呢你?”   康美娜竖起食指,在唇前“嘘”了一下。   她专注地看着那四个人的一举一动,将整个局势尽收眼底。   直到现在,康美娜才终于松了口气。   ——重来一次,很多事情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这已经证明了,她是能够改变鹿言的命运的。   康美娜放下望远镜,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了叶梧轩的身上。   这一举动吓得叶梧轩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康美娜完全没有注意他的情绪,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鹿雪抢走鹿言的任何东西。   ——也绝不会,再眼睁睁看着鹿言走向毁灭。   作者有话要说:  鹿言:懂了,全世界都在阻拦我完成任务。   前面游泳池的伏笔有人发现吗!现在回收啦!嘿嘿嘿 第19章   Chapter 19   康美娜的人生, 从一出生开始就是“赢家”。   她含着金汤匙出生,是地产大亨的独生女,家里没有狗血的豪门隐私, 更没有兄弟姐妹跟她争抢什么。   父亲和祖父并不轻视她是女儿身, 一直将她作为继承人来培养。母亲是书香门第出身, 有着极高的学识修养,通情达理,温婉和善。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 康美娜几乎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而她本人又极聪明, 情商智商双高, 学生时代广结善缘, 活跃在各种管理阶层,大半个学生会都是她的朋友。   就连爱情这条没几个人能顺利走下去的路,她都是一帆风顺。和对方青梅竹马, 毕业后就确定关系,步入婚姻的殿堂。   婚后虽然也有小打小闹,但两人从小斗到大, 与其说是吵架, 不如说是情趣。   如果要说这样完美的人生里, 还有什么缺憾的话,那就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鹿言。   和康美娜的人生相对比, 鹿言的人生可悲到了极点。   两人明明从小就在一个圈子长大, 中途却出现了分岔路, 一个个让人难以接受的意外出现,打乱了她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而这些意外,都有一个源头。   那就是高三那年冬天,突然转校来的鹿雪。   ——鹿家真正的亲生女儿。   起初康美娜不太能理解, 鹿言在鹿雪出现后怎么会变得那么敏感,甚至是暴躁易怒,歇斯底里。   直到真相被公之于众,鹿言成为了众矢之的后,康美娜恍然大悟,却已经失去了挽回朋友的机会。   鹿言就那样狼狈地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和所有朋友失去了联络,就连安成星也找不到她。   不,或者说,他也没有去找过她。   因为他和鹿雪订婚了。   康美娜始终无法接受这件事。   安成星和鹿言,就像她和叶梧轩,没道理出现了一个鹿雪,他们就彻底分崩离析,老死不相往来。   康美娜质问过安成星,无数次,可是他什么也不解释,气得她快要发疯,最后也干脆和他断了联系。   甚至连他和鹿雪的婚礼都没去。   在这件事上,叶梧轩难得不跟她唱反调,坚决站在了她这一边。   于是慢慢的,他们都和安成星断绝了往来。   十几年的发小情分,一下子烟消云散。   直到很久之后,那个噩耗传来。   “……这龙虾的个头挺大,一半做刺身,一半盐焗吧。”   游艇停在了海上,几个钓鱼佬收获满满,已经开始计划晚上要怎么饱餐一顿。   康美娜仰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叶梧轩就在她周围像个苍蝇似的转来转去,时不时偷瞄她一眼,晒成了小麦色的脸上出现了诡异的红晕。   康美娜都懒得理他,她不过是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习惯性往他身上靠,他就不得了了,老半天都缓不过来。   没出息,跟十年后一样的没出息。   “娜娜,鹿言过来了没啊?她不来安成星都不来了。”   冲浪回来的程澄也在垂钓,这会儿他钓起来一条大虾,心满意足地收了鱼竿,转头问她。   康美娜还没出声,旁边的叶梧轩就阴阳怪气地怼他:“娜娜也是你叫的?”   程澄挑了挑眉,“咋地,你能叫啊?”   叶梧轩顿时甜蜜一笑,看得程澄头皮发麻。   “大白天发神经。”   程澄提着水桶走过来,把钓上来的东西都冻进了冰水池,然后坐在了沙发上。   康美娜给他递了一瓶水,才开口道:“应该过来了吧,我看到鹿雪了。”   程澄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想起高扬昨晚上说的话,虽然是私下里说的,也不怎么直白,但程澄心里有数。   “这个鹿雪,听说是鹿言的堂姐,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   他拧开水喝了一口,状似不经意地问。   圣英高中是私立学校,小学部初中部都有,校内学生可以直升,所以他们很多人都是在这个学校度过了漫长的十二年时间。   只有少数几个中途转学过来的,认识时间才不那么长。   程澄就是初一时转来的,他小时候在国外长大,跟父母回国后一直不太适应,直到认识了安成星,加入了篮球校队,才真正融入了这里。   要说在座的人里,谁最不了解安成星和鹿言的家事,那就是程澄了。   所以他问这么一句很正常,没人会多想。   叶梧轩喝了口威士忌,靠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最后摇头道:   “我也没见过,可能是什么远房亲戚吧。”   他旁边的康美娜漫不经心地吃着果盘,看起来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程澄见她无动于衷,只能说得明显一点:   “高扬说昨天看到鹿雪了,和安成星在湖边。”   康美娜是鹿言最要好的朋友,大家都知道,所以程澄想从她这里开个口子。   安成星和鹿言虽然没确定关系,但那是迟早的事,没人希望他俩中间突然横插个第三者。   程澄作为安成星的好友,更是比谁都清楚安成星对鹿言的在乎,他打比赛唯一一次走神,就是因为鹿言来迟了。   听到这句话,康美娜咬了一口樱桃,神色自若地说:   “我看安成星确实对鹿雪挺好的,熬的粥都先给她喝呢。”   她这句话无异于是在和程澄打擂台,一个强调“女方”的责任,另一个则是把帽子扣在了“男方”的头上。   活脱脱的婆家人对线娘家人。   程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怎么来的火气。   他有心想为安成星说几句话,却被叶梧轩连忙打断:   “既然人都来齐了,咱赶紧回去呗,那龙虾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他拼命给程澄使眼色——别再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兄弟,再说下去我可保不了你。   程澄也是个大度的人,当即配合着他岔开了话题。   只是心里隐隐开始替好兄弟担忧了起来。   ——你未来老婆的闺蜜,好像对你成见很深啊。   将两人的“眉来眼去”尽收眼底,康美娜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安成星那个崽种,这辈子最好是别犯她手上,否则别怪她不留最后的情面。   要不是鹿言喜欢他,早给他一脚踹海里喂鲨鱼了。   海的另一边,鹿雪还在思考那个问题。   某些念头一旦产生,就会强烈动摇原本的观念,让她开始不停地怀疑自己。   鹿雪反复回忆上辈子,鹿言到底和明浼有多少交集,但怎么想都只记得鹿言对自己做的事。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出发点是什么,鹿雪一下子变得不确定了。   可能鹿家人是最开始的冲突根源,那之后呢?   鹿雪想起来,在不久之后,安成星和明浼都因为自己,而站在了鹿言的对立面,才促成了鹿言后面更出格的行为。   上辈子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安成星的“叛变”导致了鹿言的疯狂。   可如果不是呢?   鹿雪脑子里一片混乱,长久以来的认知被动摇后,就像一栋大楼突然塌方了一样,让她震惊得缓不过来。   她得好好想想,慢慢想想。   鹿言没空去管女主在想什么,因为她现在非常被动。   起因是这样的。   为了把男二明浼放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她提出了让明浼来给他们拍照。   提前出发的那群人早就分散了,这片沙滩上现在就只有他们四个人,划出去一个摄影师后,就剩下了三个人。   也就是她、鹿雪,以及安成星。   鹿言终于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恶毒女配和男女主一起拍照?!拍什么照,拍全家福吗!   青梅竹马变姐夫的剧情已经很弱智了——没有辱骂作者的意思,系统你就当没听见,谢谢了。   现在还要被迫“三人行”,顺便留下永久的纪念,不管怎么想都弱智升级了啊!   偏偏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意识到这点,明浼作为摄影师,只负责让他们看镜头,摆个姿势,再笑一笑。   安成星全程都在状况外,看似很配合,实则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点也不投入。   至于女主鹿雪,那整个就是一个神游天外,连镜头都不知道看一看的。   鹿言感到了一丝崩溃,但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抗压能力直线飙升,竟然抓住了一丝险中求胜的灵感。   于是当明浼调整好了镜头,让他们三人都看镜头时,鹿言悄悄地,不动声色地,从两个人的中间往后退了一步。   她打算来个平地摔,直接摔出镜头外,给男女主制造这第二次同框的美好回忆。   ——毕竟上一次,怎么想都很不美好。   脚底下的沙子很柔软,当明浼喊“三”的时候,鹿言就做好了准备,打算抓准时机往后一倒——这么软应该不会疼吧。   “二”,明浼对准了焦点。   鹿言眼睛一闭,右脚往前一滑,就要四脚朝天地摔下去。   然而她的左脚也没站稳,朝后面一滑,身体又往前栽过去。   回过神的安成星下意识去拉她,而另一边的鹿雪也飞快伸出了手。   “一”,明浼的镜头顺着往下一扫,按下了快门。   鹿言双膝跪地,左手被安成星拉着,右手被鹿雪拉着,一脸懵的表情就这样定格在了相机里。   明浼实在是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鹿言:“……”   删掉它!不然三分钟之内鲨了你!   “……来岛上可能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又结结实实摔到膝盖的鹿言坐在沙滩椅上,任由安成星给她重新清理伤口,涂上新的药膏。   听见他自言自语般的“嘲讽”,她立马开作:   “好啊,那我走!”   “消消气,来喝口水。”   一旁的明浼给她倒了杯温开水,笑着安慰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火大。   鹿言狠狠地夺过水杯,仰头一口喝完,缓解了一下口干舌燥。   不远处,去了一趟酒店的鹿雪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餐厅的服务生。   她带着服务生走近,鹿言才看见还有一个餐车,上面堆了满满当当的一大车。   “你现在是下不了水了,先在这儿吃点东西,休息下吧。”   鹿雪温温柔柔地说着,帮着服务生端下午茶出来,从点心到红茶,小吃和水果,咖啡和奶茶,五花八门的,一应俱全。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叫了一点。”   鹿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安成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谢谢,麻烦你了。”   鹿言的魂儿都要粘在餐车上了,但职业素养让她悬崖勒马,顿时撇开头,哼了一声:   “花言巧语,献殷勤。”   安成星自动帮她翻译:“她说谢谢你。”   鹿言差点没气死,抬起腿就想踹他一下,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脚踝,动弹不得。   “再动伤口又要裂了。”安成星好脾气地“劝告”。   她奈何不了他,只能恨恨作罢,抓起一个蛋挞塞进嘴里,咬得“咯嘣”作响。   啊,这个好好吃,再吃几个!   明浼抬手虚掩着嘴,将笑意藏起来,隐身在一旁看热闹。   而鹿雪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鹿言,不断地将她和上辈子做对比,慢慢梳理那些想不通的关键。   不过有一点是比较明确的——   这些明显智商欠缺的反应,不会是完全作假的。   因为正常人装不出来这么傻,还傻得这么自然。   可一旦这样去想,那上辈子鹿言做的那些事,又都变得和眼前的人违和了起来。   鹿雪无法轻易下结论,也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鹿言。   好在机会还有很多,她可以耐心等待,慢慢观察。   毕竟下学期开学后,就是音乐节了。   鹿雪想着,将思绪都深深藏进了眼底,脸上依然是完美无缺的表情。   康美娜从游艇上下来时,正好瞧见沙滩椅那边的几个人,她扶了扶遮阳帽,好整以暇地朝他们走过去。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些不同于上辈子的变化。   其中最明显的,便是安成星和鹿言的距离。   要知道在上一世的这个时间,他和鹿言已经产生了嫌隙,反而跟鹿雪走得很近。   想到这里,康美娜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   鹿言是最早看见康美娜的,毕竟那么大一个美女婀娜多姿地走过来,像她这样的颜狗根本控制不住视线。   而且康美娜不是鹿雪,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亲近。   “娜娜,这边这边!”   康美娜走过来,一看她这副惨样子,不由得“啧啧”两声。   “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鹿言不想提这件事,太丢脸了,她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看明浼,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明浼就真的没开口,只是坐在那边摆弄相机,时不时露出一点笑。   笑什么笑,迟早把你相机给偷了!   鹿言摸了摸康美娜的手,在这朵人间富贵花的美貌下,终于找到了一点安慰。   “今晚吃啥?”   她一开口就问,仿佛刚刚那堆下午茶不是她吃的一样。   一个小时后,酒店最大的包厢里,鹿言见识到了海里面的物种的多样性。   许多她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全都整整齐齐摆在餐桌上,试探着尝了一口后,她就明白了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餐桌上。   死得其所。   鹿言一边点头,一边给予了最高的评价。   吃完饭后,一群人又开始商量晚上怎么打发时间。   有一小半的人都已经有了安排,毕竟这岛上还有很多好玩的没去过,大家的爱好又都不一样,只能分散活动。   鹿言这副样子是哪里也去不了的,她只能听着他们的安排,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也就是这时候,她接到了国内打来的电话。   是鹿夫人,黎蓉,她现在名义上的母亲。   鹿言溜出包厢,找了个安静的拐角处接电话,语气倒是没之前那么冲了。   自打系统说了“手段”不重要,鹿言就懒得再花精力去塑造细节,也有一个原因是她本身不太想这么做。   不管是鹿雪,还是鹿家人,他们都对“鹿言”仁至义尽了。   尽管最终的结局是成不了一家人,但至少现在,鹿言不想对他们那么恶劣。   哪怕她整天洗脑自己“都是纸片人”,可实际上,他们在这个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有血有肉的,也会伤心,也会流眼泪。   出远门之前,鹿言不小心撞见过一次黎蓉掉眼泪。   她是个好母亲,对待几个孩子从不厚此薄彼,也并不溺爱纵容,只是大多数时候都舍不得惩罚孩子。   相比鹿振轩扮演的严父角色,她更像温水,给人天然的安定感。   就像现在,她在电话里的语气那么小心翼翼,只问了两句“在外面玩得怎么样”,只字不提那些不高兴的事。   鹿言知道,她也会给鹿雪打电话,态度不会有任何差别。   “这边挺好的,娜娜他们今天还出海了,钓了一堆龙虾和海鱼,我们刚吃完。”   鹿言挑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给她听,自己摔了两跤的事,鹿雪昏迷的事,都没提。   黎蓉听起来很高兴,“那就好,你好好玩,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去想,好吗?”   鹿言当然知道“其他的事”指什么,她本该反驳一下,但嘴里不自觉就应了下来。   “那你早点休息,妈先不说了啊。”   “嗯。”   电话挂断,鹿言心里不是滋味,就仿佛切身感受到了原主的心情一般。   她站在原地,花了不少时间来平复心情,打算收拾好了情绪再回包厢。   然而还没等她从角落里出来,就有两道急忙忙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交织在一起,听起来有些奇怪。   她没多想,正打算出来,却听见一道女生的声音响起:“你急什么啊?去楼上不行吗?”   鹿言:“?”   情况是否有些许的不对劲。   她眨了眨眼睛,正在消化这句话的信息量,前面的那两个人就开始了下一步骤。   布料摩擦着发出声响,呼吸声变得很大,在角落里不断回荡。   鹿言:“……”   安成星找到鹿言时,她正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问:   “你在看什么?”   鹿言被吓得一哆嗦,险些跪坐在地上,要不是安成星及时抱住了她,今天她的膝盖就别想消停了。   “嘘!”   她连忙示意安成星别出声,被发现了就尴尬了。   角落的正前方就是一道磨砂玻璃门,此刻门半开着,里面的人还在专注探讨人类的奥秘,完全没留意到外面的动静。   正因为门开着,一点都不隔音,鹿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个迟疑的时间,里面的人就开始了正戏。   她杵在这里思考了半天,该如何全身而退,还能不打扰里面的小情侣。   现在倒好,又多了一个安成星。   安成星花了足足五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意味着什么。   他顿了顿,想也没想就用另一只手挡住了鹿言的眼睛。   非礼勿视。   非礼勿听。   但他现在空不出手来捂住她的耳朵了。   鹿言觉得有一丢丢的无语。   这种事顶多尴尬了一点,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吧?   但考虑到安成星从小洁身自好,可能真的不太能接受这种公众场合的事,也就把吐槽给咽了回去。   她动也没动,怕发出声响,安成星也不敢动,两个人像木头一样在原地僵持了很久。   直到鹿言觉得周围热了起来,她被挡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东张西望地用感觉寻找热源。   找来找去,找到最后才发现,这热源就是安成星本人。   鹿言动了动身体,终于意识到,从刚刚到现在,她都被安成星单手抱着腰,整个身子都嵌进了他怀里。   “……”   不热才怪了。   她小心地、慢慢地转了个身,面朝安成星,偏头躲开他的手,凑近到他耳边,小声说:   “安成星,你不热吗?”   安成星的表情很平静,这么久了连一根手指都没动过。   鹿言看着都觉得累,打量了一下后面的入口后,对他使了使眼色——   那两个人消停不下来了,咱们想想办法,直接溜?   安成星延迟接收了她的信号,眨眨眼,点头示意。   鹿言也眨眨眼,表示行动指令已接受。   她想了想,两个人的声音太大了,还不如借助一下运动健儿的力量。   于是鹿言直接抱住安成星的脖子,等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后,小声说:   “走。”   安成星抱着她从地上起来,控制着脚步声,慢慢地离开了角落。   从头到尾,里面的两个人都没有察觉。   等到进了走廊后,鹿言和他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他俩就不能老老实实开个房吗?在这儿找刺激。”她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安成星扫了她一眼,很不赞同地开口道:   “非礼勿言。”   鹿言看他的眼神是欲言又止。   这是恋爱小说的男主吗?怎么更像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呢。   但考虑到这篇文是青春校园疼痛文学,鹿言只好默默咽下了这句话。   ——算了,清纯不做作也挺好的。   鹿言想着,打算直接回包厢里去,毕竟她是吃一半出来的,还想回去再吃点。   安成星却突然伸出手,勾住了她后颈的衣领,鹿言顿时像个小鸡仔似的被他拿捏住了。   “……”   她瞪着眼睛转头,憋着一股劲开口:“安成星,我警告你哦。”   但她的话刚说一半,就被安成星的动作打断了。   他的靠近来得毫无征兆,两人相差了十五公分的身高,他微微俯身,才能和她目光平视。   鹿言几乎感觉到了他的碎发在自己额前扫过,很轻,很痒,但他停在了触碰之前,让一切都像是错觉。   她不自觉地收起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什么。   安成星就这样直视着她的眼睛,只要再稍稍前倾,就能碰到彼此。   鹿言的脑子一下子卡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又该怎么脱离这放慢速度的瞬间。   片刻之后,安成星抬起手指,贴在了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   温热的指尖留下一点触感,又很快地抽离了。   ——她的心跳,是快的。   得出结论的安成星不由得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很是狡黠。   “你不会以为我要做什么吧?”   鹿言眨了眨眼睛,缓慢地、缓慢地回过了神。   靠!   被耍了!   “世风日下,可悲啊!”   鹿言恨恨地说着,跳起来就给他头顶来了一下。   “你跟谁学坏的!程澄还是高扬!”   安成星不置可否,直起身就往包厢的方向走。   他身高腿长,走一步就得是她的两步,鹿言还不解气,追上去锤他,又蹦又跳的才能挠到他的脑袋,像条小狗一样撵在他身后。   但安成星一点反应也不给,就像是在无声地嘲笑她不自量力。   鹿言气得停下来,等他走远了一些后,直接一个助跑追过去,往上一跳抱住他的肩,双腿锁住他的腰,开始揪他柔软的黑发。   安成星正好跨进包厢,两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登场,引得包厢里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   饶是鹿言也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愣愣地抬头看过去。   鸦雀无声的室内,她就这样趴在安成星的身上,和一群老同学面面相觑。   鹿言:“……”   所有人:“……”   见鬼了,狗粮还有这么嚣张的撒法?   等她屁滚尿流地从安成星身上下来时,一张脸都快红成了猴屁屁。   康美娜直接捂住脸,让她别过来。   “你以后出门就说不认识我。”   鹿言非要凑到她身边,整个人龟缩在她身后,陷入了自闭。   ——啊,好想离开这个世界啊。   另一桌的鹿雪也被这一幕镇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头脑风暴。   难道她下午的分析有误,鹿言对明浼只是普通关系?她喜欢的果然还是安成星?   不,这样的话就又绕回原点了。   鹿言的行为明显是矛盾的,她先是……然后……现在又……   等等,也许是自己走进了误区,鹿言可能根本不是个傻白甜?   不对不对,应该是……   坐在鹿雪对面的明浼一抬头,就看见她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一道前所未有的难题。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难题,但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聪明人的通病,就是想太多。   希望这位同学早点拨开迷雾,好好放松下来,享受人生吧。   春日短,冬日长,各有各的鸟语花香。   一转眼,这次集体旅行就只剩下了三天时间。   鹿言下不了水,又不方便一直行动,只能呆在度假别墅里,和冯轲王跃这两个倒霉孩子看电影。   他俩不知道犯了什么霉运,冲浪的时候把腰扭到了,还成双成对的,现在跟她一样只能在沙发上瘫着。   高扬把他俩送回来的时候,意义不明地说了句:“可能就是报应吧。”   鹿言没听懂,但不妨碍她幸灾乐祸。   在别墅里瘫了两天,休养生息后,鹿言终于有劲儿继续祸祸了。   她撺掇着康美娜去给叶梧轩出点子,让他在最后一天弄个集体聚会,必须得全员参加,而且不能搞得太高难度。   叶梧轩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俗套的“试胆大会”没玩过了。   但他没想到,这个提议得到了全票通过。   ——有时候山珍海味吃多了,萝卜青菜也别有一番风味。   于是最后一个夜晚,大家吃过饭之后,就齐聚在露天院子里,开始抽签组队。   试胆大会嘛,当然是要两人一队才有意思,抽签全靠运气,抽到谁都得认命。   鹿言自告奋勇,帮忙准备抽签箱子,实则暗箱操作,把两个同样的数字贴在了箱子边缘,直到最后才走到鹿雪和安成星面前,看着他们抽。   而她自己早就抽好了,就是还没看。   最后结果如她所愿,安成星和鹿雪分到了一个队伍。   鹿言克制住雀跃的心情,立马摆出一张臭脸,瞪了他俩一眼。   她把箱子一扔,连自己的签都没看,就躲到角落里等叶梧轩发号施令。   鹿雪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签,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她回忆着刚刚的抽签顺序,很容易就能想到好几种作弊手段。   可是鹿言图什么?   没错,这就是鹿雪现在想要搞清楚的事。   但她面上不露痕迹,有些抱歉地看了看安成星,而他却摇摇头,示意不必多想。   只是个游戏而已。   是啊,只是个游戏而已。   鹿雪读懂了他的眼神,心里却没有自己预想中那么苦涩。   固执己见的状态是很可怕的,一旦脱离出来,就会产生怀疑。之前的她到底为什么越陷越深,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呢?   最初的她是这样的吗?   鹿雪心中有太多的问题,而这些答案的重要性,已经隐隐超过了她最初的执念。   只是她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鹿言的计划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   但一次次的惨痛经验告诉她,千万不要得意忘形,露出破绽,因为安成星真的非常敏锐。   所以叶梧轩介绍规则的时候,她摆着一张臭脸。   叶梧轩宣布开始的时候,她还是摆着一张臭脸,眼睁睁看着一队又一队的人出发了。   游戏时间是两个小时,所有人从不同的起点出发,最先到达终点的人获胜。   因为天已经黑了,选择的区域也是一片改造过的绿林,虽然非常安全,但大晚上的还是有些悚人。   所以叶梧轩设置了一个非常诱人的彩头,那就是获胜队伍可以指定任何一个人,提一个能够实现的要求。   其中包括自己的队友。   这群人互相之间熟得不能再熟,玩起来也是很放得开,一个个顿时摩拳擦掌,连到时候怎么整人都想好了。   为了这点乐子,倒是没有人选择弃权。   鹿言也没有,因为她还等着近距离看“偶像剧”呢。   至于队友这玩意儿,随便打发一下就行了呗,反正不能耽误她的正事。   鹿言一边想着,一边留意了安成星和鹿雪出发的路线,准备掐着时间跟上去。   却没注意到院子里就剩下她和另一个人,而对方环视了一圈周围,顿时明白了自己的队友是谁。   “看样子,你是不打算弃权?”   明浼笑得很是温和,看她的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   终于发现他的存在的鹿言:“……”   不是,她这叫什么手气啊?   而另一边,已经出发的安成星打开手机,看到短信后不由得抿起了唇。   这个结果,真是既让人松了口气,又叫人提了口气。   一些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来,也许是危机感,也许是更深层次的原因,让安成星很快就做了决定。   甚至在决定下来的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轻松,还有畅快。   就仿佛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在等待这一个决定了。   安成星慢慢呼出一口气,转身看向一直很安静的鹿雪,轻声开口道:   “抱歉,我想请问一下,那天在湖边你说的话,现在还算数吗?”   还在纠结鹿言到底喜欢谁的鹿雪终于回神,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啊?   哪句话?   安成星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认真地对她说:   “你说想帮我的那句。”   鹿雪:“……?”   作者有话要说:  竹马:孤军奋战的感觉很不好,急需队友。   鹿言:女主真是我的好队友…………队友呢?我那么大一个队友呢!   鹿雪:别吵,我还没算明白(闭眼 第20章   Chapter 20   就算是再如何强大的心理素质, 面对这句话,鹿雪也实在做不到微笑着答应下来。   她甚至花费了全部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的表情破功, 露出那些尖锐的情绪。   鹿雪是想通了很多事情, 但不代表她对安成星已经无动于衷了。   事实上, 两辈子加起来的时间里,鹿雪唯一喜欢过的人就只有安成星。   是初恋,也是执念。   她做不到无所谓。   鹿雪的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她假装思索地垂下头, 掩盖了脸上泄露的情绪。   安成星本该是属于她的。   这个长久以来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与她的理智相撕扯, 搅得鹿雪的心绪一团乱。   但很快,鹿雪就抬起了头,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问:   “你、你真的愿意相信我吗?”   安成星其实不是一个这么容易相信他人的性格,这一点她知道。   而这辈子已经和上一世截然不同,他们之间少了很多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连信赖的基础都没建立起来。   所以鹿雪很快恢复了冷静, 一边思考这件事的利与弊, 一边应对他。   在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有了判断。   安成星对她的反应不算意外。   他自己也觉得这番话太过唐突, 听起来有些荒谬, 还有点糟糕。   但安成星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需要迈出这一步。   “抱歉,我知道自己的话可能让你不太舒服。”   他想了想,尽量用真诚的态度告诉她:   “但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很替别人着想的人, 无论鹿言怎么对待你,你都对她宽容大度。我真的很感谢你。”   安成星看着她的双眼,他目光清澈,比头顶的星光更耀眼。   鹿雪有一刹那的失神,但下一秒,她就压下了那些晦涩的酸与苦,没让眼泪掉下来。   其实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她需要弄清楚鹿言的企图,也需要弄清楚自己搞错的那些事。   但也许更重要的,是她只有这样的一个理由,能再次靠近安成星。   ——到现在,她已经看清这个事实了。   鹿雪摆出了足够的沉思,半晌之后,她才抬起头,慎重而坚定地回答:   “我该怎么帮你。”   头顶是万里无云的星空夜幕,耳边的海风吹来了阵阵海浪声,正值一月底的时节,海岛上却是宜人的夏日。   鹿言拿着手电筒,顺着绿林里的小路往前走,这边的路倒没有多崎岖,毕竟全都是人工改造过的,闭着眼睛都能走。   但她还是忧心忡忡,时不时瞄一眼身后的明浼。   人算不如天算,碰上这么一个队友,她恐怕是溜不掉了。   鹿言不敢在明浼的面前掉以轻心,只得临时换个策略。   她故意拖慢了两个人前行的速度,拿着手电筒在前面东张西望的,一副好奇又不敢往前走的模样。   既然事已至此,那她起码要拖住男二,别让他打扰了女主和男主的二人世界。   明浼倒也不催她,就跟在她身后,像个可靠的保镖。   “扑哧。”   鹿言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囧到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一个人偷乐什么呢?”   闲庭信步般走在小路上的明浼看向她,面带笑意。   鹿言转回头,她演技已经炉火纯青,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笑的鬼故事,社长你要听吗?”   “哦?说来听听。”明浼从善如流地回答。   大概是临场反应已经被锻炼出来了,鹿言眼睛也不眨,直接开始现编: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年轻人跑到山林里自杀,当场就变成了鬼魂。”   明浼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觉得她这“笑话”还挺应景的。   “他遇到了另一个鬼魂,脸色雪白雪白的,一看就死了很久了。年轻人就问他,你是怎么死的啊?”   鹿言面不改色地瞎编,说着还拿手电筒打在了自己下巴上,制造了非常不错的氛围感。   明浼很捧场,问她:“那他怎么回答的?”   鹿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幽幽地说:“他回答说,是登山的时候不小心踩滑了。”   “他说完,又问年轻人,你是为什么要自杀呢?”   明浼觉得胳膊上泛起了一丝凉意,但还是很自然地接了句:   “年轻人怎么回答的?”   鹿言的脸被手电筒打得雪白发亮,她慢慢走到明浼的面前,压住声音说:   “年轻人说,因为人死后会发白,雪白雪白的,他想变白。”   明浼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结束了吗?”他不太确定地问。   鹿言摇摇头,一脸严肃地继续道:   “雪白的鬼魂听完,非常讶异地说——   可是,你是非洲人啊。”   讲到这里,她自己先没忍住爆笑出声,惊得树上的鸟都飞走了。   明浼:“……”   这个笑话,你最好不要让非洲人听到。   鹿言自己笑了半天,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了,才发现明浼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好悻悻地收敛起来,小声问:“社长,你觉得不好笑吗?”   明浼用关爱小孩的眼神看着她,笑着道:“挺好笑的,尤其是你笑的时候。”   鹿言顿时嘟起嘴哼哼了两声,“不好笑就不好笑嘛。”   反正能糊弄过去就行。   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她估摸着应该碰不上安成星和鹿雪了,终于老老实实地拿着手电筒往前走。   明浼也不戳穿她的心不在焉,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岛上的夜景。   这边开发得很完善,绿林是岛上的原生态植物,但道路已经被改造得很平整,走在上面像是晚上出门散步一样,十分悠哉。   他的余光一直都留意着前面的人,以防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但明浼没想到,这幺蛾子来得这么快。   两人刚走到一个小山坡上,正要下坡往终点的方向拐过去,明浼拿着手电筒,只是分心看了眼手机短信而已,还不等他回复安成星,就听前面的人尖叫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   明浼立刻抬头,两三步冲过去,想问一句“怎么了”。   受了惊的女孩却不给他一点机会,惊慌失措地冲过来,一见到他就迅猛地往上一跳,扒在了他身上,两条腿和双臂死死锁住他,崩溃地大喊:“蛇蛇蛇!社长有蛇啊!”   明浼也惊了一跳,这个游戏开始前,他特意跟叶梧轩确认过一次,绿林里会不会有危险的东西,像是蛇或者有毒植物之类的,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怎么会就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他眉头皱起,一边用手托住吓破胆的鹿言,一边小心地观察周围地面。   但看了很久他都没发现蛇的踪影,连痕迹都没有。   “鹿言,冷静一下,你在哪看到的?”   明浼两只手臂都托着她的腰,手电筒也被她冲过来时撞掉了,只能让她来帮忙。   但鹿言已经被吓得失去了语言系统,乱七八糟地比划了老半天,明浼都没听明白,不得不打断了她:   “你用手电筒照一下,在哪个位置?”   “呜呜呜呜呜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了呜呜呜呜……”   她用力地闭着眼睛,连睁开都不敢,明浼只好用安抚的语气,轻声说:   “那你把手抬起来,往你右后方照一下。”   鹿言这次照做了,用手里的手电筒去照他说的位置。   她刚刚就是从这个方向冲过来的,明浼小心翼翼地往前,一路观察地上的动静,一直到走了三米远,也没看见蛇的踪迹。   一中预感突然生出来,明浼又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道:   “你把手往下一点,照一下地上。”   鹿言眯着眼睛照做,把地上的那片草丛给照亮,藏在里面的东西一下子暴露无遗。   明浼看着那条做工粗糙的玩具蛇,无语了半晌,最后决定回去后就找叶梧轩算账。   ——确实没有危险,只是有满满的恶意罢了。   明浼叹了口气,打算把她放下来,好好跟她解释清楚。   然而察觉到他意图的鹿言怎么也不肯撒手,反而抱得更紧了,那两条光生生的手臂几乎是对他进行了锁喉。   “别松手别松手!我不想下去呜呜呜呜呜……”   明浼有点呼吸困难,他侧了侧脖颈,想换口气再说话,却在侧过头后看见了一道伫立的身影。   也不知道站在这里看了多久。   明浼冲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这样随意坦然的态度,自然能让一切猜疑不攻而破。   安成星抬手擦了擦滑下来的汗,上坡路难走,跑起来更费体力,他能在短时间内赶过来已经是不易。   没想到还得面对这样一幅画面。   ——真是一分钟不看着她都不行。   鹿言还闭着眼睛,但已经察觉到了周遭变得有些安静。   她一口气又提了上来,颤颤巍巍地问:   “社长?怎么了?你不嗦话我害怕。”   明浼收回视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是玩具蛇,估计是叶梧轩找人放的。”   鹿言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气得怒火中烧。   “叶梧轩这个王八蛋!”   明浼对这句话倒是很认同,但他只是笑着问:“好了,现在能下来了吗?”   “哦,哦!”鹿言才想起来这件事,一看自己四肢都缠在他身上,顿时心虚地说:“不好意思哦,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明浼:“……”   这句话不说也行的。   鹿言手忙脚乱地想从他身上下来,但她低估了自己胆怂的程度,一落地就腿软得差点跪下去。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将她一把抱住,还没开口,鹿言就闻到了他衬衫上熟悉的皂粉气味。   刚刚紧绷的神经这会儿才终于松弛下来,鹿言泪眼汪汪地转过头,看见他就像看见了亲人一样,迫不及待地控诉:“安成星,叶梧轩真的太可恶了呜呜呜呜呜,个王八蛋,我一定要揍他!”   安成星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应了一声:“回去就揍他。”   鹿言借着他的力气,总算是站了起来。   被这么一折腾,她真是一点都不想玩了,满脑子都是回去痛扁叶梧轩,还要找娜娜告状!   明浼看了一圈他来的方向,有些奇怪地问:   “鹿雪呢?”   安成星抬头看着他,回道:“半路上我们选了弃权,她先坐车回去了,我听到声音赶了过来。”   这套说辞没有任何破绽,因为每一句都是真话。   只有弃权的原因,他没有细说。   明浼却了然地笑了笑,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那太好了,这个捣蛋鬼就交给你了。”   鹿言反应了两秒钟才意识到他在骂自己,顿时反驳了一句:“怪我吗!明明就是叶梧轩那个王八蛋的错!”   明浼很识趣地选择顺着她,笑着说:“都是他的错,赶紧回去教训他。”   鹿言:“……”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等到跟着安成星原路返回,走了老远了,她才反应过来:“可是他还是骂我了啊!”   然而明浼早就用“去拍夜景”的借口溜了,她想算账都找不到人。   可恶,最讨厌跟这些聪明人打嘴仗了。   显得她脑子特别不好使。   另一边,特地选择别的路返回度假别墅的明浼停下脚步,他抬头看了眼晴朗的星空,从包里拿出单反相机来,调整好镜头,拍下了这一幕,留作纪念。   随后他翻阅着相机里的拍摄记录,一张一张看过去,直到看见那张被勒令删除的“全家福”,他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少女一脸懵的表情被定格在了镜头中,那一日的阳光对她格外青睐,恰如其分地映衬了她的明亮与鲜活。   明浼笑了笑,这一次也没有选择按下删除键。   “安成星,你怎么就弃权了啊?”   眼看着度假别墅都快到了,鹿言可算是想起来了这件重要的事。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促成的相处机会,没想到只是一个没看住他,就又被他给搞砸了。   真是个闯祸精!   安成星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异常,他一路上都拉着她的手腕,生怕她一不小心又踩滑了,又受了惊吓,或者别的什么。   大晚上的,能少折腾就少折腾吧。   “我和鹿雪商量了下,都觉得弃权比较好。”   安成星不擅长说谎,也不喜欢对别人撒谎,所以他避重就轻地讲了真话。   至于为什么弃权,他还是没提一个字。   鹿言当然更想知道原因,但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的作精人设,只能拐弯抹角地说了句:   “你出去的时候不是很高兴吗,走得那么快,哼。”   安成星侧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很想问问她——抽签的结果不是你促成的吗?那你现在又在不开心什么呢?   很多事情,安成星不是看不出来,他只是保持了沉默。   对于鹿言,他总是有着超乎底线的容忍,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安成星只知道,每一次当他想对她严格一点的时候,只要看见她的脸,那些情绪就都变成了不舍得。   他不舍得训斥她,连说教也是竭尽全力地委婉,怕伤害到她。   可鹿言其实不是那么脆弱的女孩,安成星明明知道这一点,也理智地告诉自己,纵容只会让她一直都长不大。   然而一次次的,他都做不到客观地批判她,只想让她高兴一点。   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看不见的警戒线,横在了他们之间,不断提醒着安成星——   一旦跨过这条线,你就再也挽回不了她了。   “鹿言。”   度假别墅近在眼前,安成星却忽然停下脚步,叫了她一声。   鹿言还在盘算怎么撬开他的嘴,才能显得不那么刻意,听见这一声才回过神,茫然地转头看他。   安成星抿着唇,目光端详了她许久,才略显平淡地开口:   “你得意识到,你十八岁了,已经不是小孩了。”   鹿言一脸的莫名,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安成星叹了口气,只得选择更直白一点的说法。   “你是女孩子,不要对任何男性都毫无距离感,也许你是无意,但很可能会给对方造成误解。”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说教,但一路上忍耐的那些情绪,还是泄漏在了言语之间。   “不是所有男性都值得信任的,你明白吗?”   鹿言才听懂他在生气什么。   她挠了挠头,很想反驳,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虽然他每句话都是对的,但在她眼里,所有的剧情人物她都了如指掌,大家都是纸片人,这篇文也不是什么犯罪文学,哪需要担心这些?   只是这些话不能跟他说,所以一时间鹿言哑口无言,给不出反应。   安成星却有些烦躁,他很不能适应这中失控的情绪,让他变得不理智,不冷静,无形中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   他对自己感到了失望,开口时连疲惫也掩不住。   “我说的所有男性,也包括了我。”   安成星说完,不再去看她的表情,就像是一中逃避。   他与她错开身,先一步走进了院门。   鹿言想也没想地上前了两步,一把拽住他的衣摆,不让他再走远。   “那个,我觉得不太一样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就是莫名感觉该做点什么,否则会变得很糟糕。   “你说的我听懂了,但是你是你,别人是别人,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吧?”   鹿言一股脑地往外掏,有什么掏什么,总之得先把他稳住。   安成星听懂了。   他背对着她,一时间被巨大的无力感淹没。   ——真正没听懂的人,是你啊。   安成星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头也没回地开口:   “我和别人没有分别,希望你认清这一点。”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迟疑,挣脱开她的手,就进了别墅。   只留给她一个显得冷漠的背影。   鹿言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无意识地握了握,自然是什么也没握住。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和别人没有区别?是嫌青梅竹马这个身份太特别了?   莫名其妙的,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鹿言还没被他这样给过脸色看,心情一下子变得很不爽。   拽什么拽啊?不就是个破男主嘛,谁稀罕似的。   她烦得挠了挠头发,快步走进了别墅,直奔三楼。   这些天她还赖在鹿雪的房间,进门的时候看到鹿雪已经回来了,倒是跟安成星说的一样。   好了,住口,不要再提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了。   鹿言冷着脸,无视了鹿雪的搭话,直接进了浴室洗漱。   明天就要出发回家了,这个晚上就是最后一晚,还有不少人在玩那个恶意满满的试胆大会。   鹿言洗完澡,怎么也睡不着,听到所有人都回来后,就下楼去把叶梧轩打了一顿。   所有人都站在她这边,强烈建议她打得狠一点。   叶梧轩被康美娜看着,也不敢躲,只能缩在沙发上装死。   鹿言出完了气,上楼之前扫了眼周围,没看见安成星,也没看见明浼。   她晃了晃自己的头,把不开心的情绪都扫出去,然后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准时起来收拾东西,坐车去了岛上的机场。   飞机上准备了早餐,因为行程不短,大家吃完早餐后都打算在飞机上补一觉,下飞机后再倒时差。   鹿言昨晚上没睡好,又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一上飞机就戴上眼罩和耳塞补觉。   而安成星就坐在她右边,相隔了一条过道。   整整一个早上,他们都没有过交流。   鹿雪坐在他们后面一排,将两人的情况尽收眼底。   她低头打开手机,给安成星发了一条新的消息。   昨晚他们加了社交账号,往上面翻只有两条消息记录。   第一条是十三个小时前,她发给安成星的:   “她回来了,看着心情不太好。”   而第二条,是安成星的回复:   “有劳你照看她一下,多谢。”   鹿雪对这个进展还算满意。   倒不是她故意给安成星出馊主意,那样就太明显了,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现在不急着去干涉两人的关系,比起这些,她更想先得到安成星的信任,再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至少别再像陌生人一样,疏远客套。   而在这个过程中,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观察鹿言的行为。   鹿雪对她有太多的疑惑,得一个一个慢慢捋清楚才行。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安成星放下手里的书,掏出手机来看了眼。   未读消息在屏幕解锁后显现:   “沉住气,她会主动来找你的。”   安成星看了一眼,没有回复,将手机放回了口袋,继续看书。   他当然知道,如果自己坚持不理她,她就会主动来和解。   但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整件事其实并不是鹿雪给的主意。   毕竟她没那么神通广大,能预料到他会看见什么,又会说什么情绪化的话。   安成星只是觉得,鹿雪有一句话是切中要害的——   他和鹿言的关系恰恰就受限于“青梅竹马”。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太熟悉,连初潮和生理期这些隐私,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在鹿言眼里,他很难是“其他男性”。   在鹿雪出现前,安成星从没想过要改变他和鹿言之间的关系,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过,他们也可能不会永远都陪伴彼此。   但当意识到之后,他又畏惧太轻易的改变,怕改变后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直到鹿言转班过来,凭空冒出一个明浼。   安成星没尝过这中滋味,也没体会过“危机感”,但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敌视明浼。   他只是单纯地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明浼,也还会有其他人。   安成星不打算让这中可能变成现实。   但首先他得让鹿言明白,他不仅仅只是一个青梅竹马。   鹿言在飞机上睡得昏天黑地,醒过来的时候都有点找不着北了。   叫醒她的康美娜挥了挥手,问:“这是几?”   鹿言无语地拍了她一下,“我还没瞎呢。”   康美娜笑了一声,心想你都能看上安成星那个崽中了,还不叫瞎啊?   但她面上一点破绽也没有,就像那天在游泳池边,面不改色地把鹿言踹下水一样,心态不是一般的稳。   “你是不是在找安成星?他跟鹿雪一块儿下去了。”   康美娜谈笑之间就狠狠捅了安成星一刀,还一刀扎了俩,把他和鹿雪捅成了串串香。   鹿言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就想高兴一下,但安成星昨晚上的拽样又冒出来,惹得她一下子表里如一,板着脸哼了一声。   “关我屁事,他爱跟谁跟谁。”   康美娜挑了挑眉,没想到才一晚上的功夫,他俩的关系就搞成了这样。   看来还是小瞧了那个鹿雪,挺有本事的。   “先别想这些了,你不是跟明浼约好了吗,他说让你明天就去音乐社报道。”   寒假期间还给开小灶,真是独一份的待遇了。   康美娜怎么想都觉得明浼比安成星那个崽中好太多,而且上辈子明浼也一直洁身自好,毕业后一直单身,没见他喜欢过谁。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她早就说过了,这辈子安成星要是敢犯到她手上,她康美娜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还有那个白莲花鹿雪,咱们一个一个的来。   康美娜笑了笑,拉着鹿言下了飞机。   反正这辈子有她在,没人能再让鹿言吃闷亏。   不管是安成星还是明浼,鹿言要是喜欢,全都试一下再踢开也行。   男人嘛,漂亮衣服而已。   如果鹿言有读心术的话……   她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真的没打算给她一条活路。   幸好她没有这玩意儿,才能坚强地面对生活。   在外面玩了五天五夜,鹿言回家后都有点不习惯了。   鹿家还是那个样子,三个儿子都很少回家,只有黎蓉和鹿振轩,但他们两人也很忙,以至于鹿言小时候的记忆全都是安成星。   习惯性地想到这个名字后,鹿言朝天翻了个白眼。   她没跟安成星和鹿雪一路,直接坐了康美娜家里的车,回家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洗簌休整了一下,直接躺床上开始倒时差。   虽然过程难受了点,但结果是顺利的。   第二天一早,鹿言成功地倒好时差,起床换衣服,带上小提琴就去了学校。   寒假期间学校里是没什么人的,也就明浼是音乐社的社长,能拿钥匙过来开门,不然他们还进不去。   “干嘛非得来学校啊,去找个录音棚不就行了?”   鹿言一进学校就感觉自己的假期结束了似的,浑身不舒服。   明浼拉开厚重的窗帘,又开了窗户透气。   他转身擦了擦手,回答道:“现在很清静,录音棚太闷了。”   “那倒也是。”鹿言耸耸肩,把琴盒放了下来。   明浼一看她懒散的动作,就温和地说:   “来吧,让我看看你荒废了多少。”   鹿言:“……”   出现了,一进入状态就变得很可怕的音乐社社长。   明浼只蝉联了高中部的两年冠军,不是因为他初中部没在圣英高中,而是高中之前,他都忙着在世界各地参赛。   用他的话来说,参加比赛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荣誉和名次,而是去感受世界的参差。   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心态很好,善于用欣赏的目光看待世界,所以每一场比赛对他来说都是收获。   鹿言这中普通人,当然无法体会到他的乐趣,只能默默在心里吐槽一句:“天才的世界,我不懂。”   “又走神。”   明浼手执着琴弓,轻轻一点她的手背,打断了她并不投入的演奏。   鹿言停下来,一脸麻木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她完全可以在音乐节上支开明浼啊,就像原着里那样,干什么非得舍身取义,自取灭亡。   安成星,为了你的幸福我真是付出了太多。   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吧!   鹿言心里憋着一口气,又试了几次,还是进不了状态。   明浼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索性让她先休息一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红茶。   “你平时不是禁止我们在室内喝水吗?怎么还自己带头违例的。”   鹿言一边去接茶杯,一边吐槽他,什么都不耽搁。   明浼笑了笑,“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没关系。”   “那我要是洒在你钢琴上,你可别骂我。”   鹿言先给他打了预防针,然后才美美地喝了一口。   国内的气温还是寒冬腊月,和海岛上差了太多,她今天出门没穿够衣服,正需要喝点热的来暖一下。   明浼看了眼身后的钢琴,没有作答,倒是起了兴致坐下来,将琴盖轻轻抬起,修长手指落下来,灵巧地按下了几个琴键。   试了试音,发现这些天没来,钢琴也还在状态,他便沉静下来,抬手按下了第一段旋律。   鹿言抬起眼,看见的就是他微微垂下的侧脸。   和安成星那样干净清爽的气质不太一样,明浼是润物无声,像初秋的第一杯热茶,晚春的第一场暖风。   他的琴音行云流水,却很温和,很轻盈。   这大概是一曲即兴演奏,每一个音符都很随意,很自由,它们衔接在轻快的手指间,就像要飞出玻璃窗,钻过白云,去往大气层一般。   明浼的灵魂,真自由啊。   鹿言不知怎么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有点羡慕,又有点开心。   有生之年能认识这样的人,能跟这样的人一起合奏,也算是一个了不得的成就了。   尽管他只是一个纸片人。   第一天的特训结束得很早。   明浼看出了她不在状态,也不想勉强她,毕竟时间还充裕,不用那么赶着练习。   鹿言却不是很在意能不能演奏好,这只是任务的一个步骤而已,她的职责就是上台去陪衬女主,凸显出女主的惊才绝艳。   所以她一直都不太专心,只想着怎么推剧情进度。   从音乐社的教学楼下来后,鹿言看了眼时间,发现还很早,她也不想回鹿家,一回去就得演戏,实在是太累了。   于是鹿言决定给自己偷偷放个假,嗯,当着系统的面。   她还穿着圣英高中的制服,不然进不了学校,这会儿也懒得再回家换衣服了,直接就这么穿着在街上闲晃。   圣英高中坐落在一个单独的城区,离市中心有半个小时车程,周遭没什么闹市,整体而言比较清静,一路上都是独栋的居民区,也就是所谓的富人区。   鹿言抄了一条近路,想去附近的一家西式家庭餐厅吃点东西,那边环境不错,还有很多经典漫画看。   走在这中地方不用担心治安问题,所以她越走越偏辟,到最后彻底迷了路。   鹿言:“……”   天天坐车放学的坏处这就出来了。   她只能掏出手机,打开手机导航,准备离开这个僻静的小巷口。   然而她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的巷子里传来了什么东西倒地的动静。   很大一声,吓了她一跳。   鹿言回头一看,发现巷子里挺暗的,看不太清楚,顿时有些犹豫。   这大白天的,不至于见鬼了吧?   她正考虑要不要过去看一眼,脑子里就冷不丁地冒出了系统的声音:   “触发原着剧情,现开启第二个任务。”   “解救国际刑警席江,帮助他脱离生命危险。”   鹿言:“……???”   作者有话要说:  鹿言(狂翻剧本):这上面没有这一出啊!这不是校园文吗! 第21章   Chapter 21   寂静的夜, 寒风呼啸而来,凛冽冬季的街上空无一人,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沉睡。   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倚靠在天台的墙边, 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斜对面的那栋大楼。   刺骨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般, 他一双深邃的眼却眨也未眨, 任风吹拂, 岿然不动。   “……目标正在移动中。”   隐形耳机里传来AI不带感情的声音,准确无误地向他传递情报。   他眯了眯眼,从腰侧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武器,快速而无声地将子弹上膛。   下一秒, 视线中的那扇窗户内熄灭了灯, 整栋大楼都陷入了黑暗。   “……目标正在重新定位。”   他抬手扶了扶左耳里的隐形耳机, 俯身沿着早已踩好的路线一路追下去。   “……定位成功, 目标当前位置处于右前方六百八十八米, 正在快速移动中。”   黑色风衣在风中掀起弧度,他单手撑着墙壁,一个纵身跳跃, 从天台上跳到了相邻的另一个天台, 飞速地与定位点保持平行。   “……左转十三米,右前方三点钟方向有监控摄像头。”   迅捷的身影一路跳跃在一栋栋楼顶上, 看不清的黑色轮廓成了他身上仅剩下的颜色。   “直走,距离目标三百六十八米。”   他从怀中掏出夜视眼镜,往脸上一戴, 就转身跳下了铁梯,朝着前方一路疾驰。   “……距离目标两百六十八米。”   再穿过一个工业厂房,就能追上目标所在的位置。   “席江。”   一道声音突然横插进频道里, 短暂的杂乱电流声消失后,那道声音急忙道:   “情况有变,卢克斯提前登船了!”   男人的脚步一顿,他迅速环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几乎瞬间察觉到这里近乎诡异的沉静。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明白了问题所在,但已经来不及了。   早已埋伏在此的身影一个个冒出头,以包围圈的形式朝着男人靠近。   被困在包围圈中心的人却神色淡漠,他扫了一眼这群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抬手关掉了耳机的双向频道,将对方焦急的喊声切段。   一声枪响刺破了静寂的冬夜,在空旷的港口拉响了激战序幕。   “《逆战之霸道刑警爱上我》,讲述了国际刑警男主在任务中遇险,性命垂危之际被善良的女主解救,却将女配误认为救命恩人,由此三人展开了一段复杂的三角恋故事。   现在你触发的剧情,正是男主席江遇险,等待救援的这一段。”   系统冷冰冰地说完,就催促道:“快去吧,他快死了。”   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完信息量的鹿言:“……”   “不对吧!这里不该是女主来救他吗!”   鹿言立马反应了过来。   她要扮演的是那个冒名顶替的恶毒女配,救男主是女主的任务,怎么能让她做呢!   要是这段剧情变了,那整个故事的核心就跑偏了吧!   而且说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快触发啊?她第一个任务都还堵在半路上呢。   这是报复吧,这是看她不做任务跑出来闲晃,就报复她没错吧!   崽种,你回答我!   “融合后的世界是不可控,也不可预估的,现在男主性命垂危,等不到女主来了。”   系统还是那副莫得感情的样子,甚至听起来比之前还冷漠 :   “你只能选择现在救他,或者看着他死,任务失败。”   鹿言:“……”   好明目张胆的威胁。   昏暗的小巷子里,男人一动也不动地斜躺在地上。   他一身的狼狈,阳光透不进来,只有些许的光线打在了他刀削般冷硬的侧脸上。   黑色风衣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上面有数个可疑的洞口,裹着内里的灰色衬衫。   而衬衫的衣摆已经被撕碎,撕下来的布条紧紧缠在男人的腰腹上,被鲜血浸泡成了深褐色。   他失血过多,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也被耗尽,只能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上,静静等待着体温一点一点从体内流失。   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他的内心却一片平静,甚至是空白。   也许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在等待这一刻,死亡并非终结,而是解脱。   只是到最后一刻,他也没能再一次踏上故土。   ——那片木棉花,今年还会开吗?   “……完蛋了,他真的要没了。”   陌生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年轻稚嫩,每一个音节都洋溢着少女的鲜活。   紧接着,有温热的手拍了拍他的脸,驱散了一些彻骨的寒意。   席江想抬起眼皮,但就连这一个动作也需要全身的力气,他只能将力气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别……报……”,他张开嘴,用尽全力吐出了两个字。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少女焦急的声音:   “喂,我要报警,有人受伤了,他快死了,需要救护车!”   席江:“……”   他最后一口气也梗在了咽喉,头一偏,失去了意识。   “卧槽卧槽卧槽,他他他他是不是咽气了啊!完了完了完了……”   鹿言手忙脚乱地去探他的鼻息,但怎么都感觉不到,心顿时凉了半截。   不至于吧!   这个任务才刚开始她就失败了吗?   “系统系统系统,怎怎怎怎怎么办啊?他死了吗???”   鹿言从没遇到过这么可怕的情况,彻底乱了方寸,偏偏系统还开始装死不理她。   她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去搬动地上躺着的男人,而是掀开他风衣的衣领,拿手指去贴着他脖子上的动脉。   这办法还是偷学了安成星的。   鹿言摸了十几秒钟,几乎要把他的脖子给摸个遍,才终于确认了他还有心跳。   但呼吸已经很微弱了,要是救护车迟迟不来,她可能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大活人……   呸呸呸!不要乌鸦嘴!   他可是男主啊!   男主都自带幸运光环的,谁死了他都不可能死!   放轻松,放轻松,一定没事的!   鹿言努力深呼吸,等稍微冷静一点后,就发现了他现在的体温低得可怕。   她赶紧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紧紧裹在他的身上,但又不敢去搬动他,只能把两只手放在他脖子上捂着,替他保暖。   等手上也冷冰冰了,就赶紧用力搓手,把手搓热乎了再重复。   就这样反反复复地不停去做,直到救护车赶过来,一行人火速带着担架下车,如天降神兵般来到了她面前。   鹿言险些热泪盈眶,连忙帮着他们把人给送上了救护车。   他奶奶个腿儿的,吓死她了呜呜呜呜呜。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吓人的画面。   这个男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是恋爱小说吗!为什么出场就是一身血,半死不活的,就问谁见了不害怕!   鹿言才跟他打了个照面,就已经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完全不敢想象以后的任务要怎么推下去。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脱离生命危险。   因为附近就有医院,所以救护车来得很快,到医院的时候更是直接进了手术室,从头到尾不过十分钟时间。   鹿言跟着到了医院,亲眼看着他进了手术室,才勉强松了口气。   既然已经进了手术室了,男主福大命大的,多半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她还是不放心,先是帮忙去垫付了手术费用,又是帮忙签了字,大概是男主的光环发挥了作用,这些步骤做起来出乎意料的顺利,都没人对她问东问西的。   警察来得也很快,鹿言办理完手续上来时,两个人已经在手术室门口等着了。   “小姑娘,就是你报的警吗?”   来的两个警察都是女警,对她态度非常温和,大概是担心她受到了惊吓。   鹿言点点头,这一路上她抽空打了草稿,倒是不担心警方的问话。   反正如实说就行了,她本来也就是“见义勇为”。   “……然后你就将伤者送往了医院,并替他垫付了费用,签了字,对吧?”   “是的。”鹿言点头,一点也没伪装她被吓得不轻这件事。   女警察拍了拍她的肩,笑着说:“你做得很好,挽救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我为你感到骄傲。”   鹿言顿时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洗礼。   ——人间天使不过如此。   整件事情都没有什么疑点,就算有,也是集中在男主身上的。   所以鹿言做完笔录就能离开医院了,但她坚持要等手术做完,确认男主有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不然这心里就是慌的。   两个警察姐姐就让她继续在这里等,期间还给了她一杯热开水,让她暖暖身子。   鹿言在医院一等就是一整天,眼见着天都黑了,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手术室门外的灯才终于熄灭。   手术室大门从里面打开,两个警察先一步走过去,跟医生确认了情况。   鹿言顿时紧张起来,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片刻后,那个安慰了她的女警察回过头,对她点了点头。   鹿言紧绷的那根弦这才真的松弛下来,她狠狠地呼出一口气,背心都出汗了。   亲眼看着男主被转入病房后,鹿言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医院。   她一边后怕,一边庆幸,还好最开始触发的任务不是这个,要不然她真的能当场去世。   只能说,跟安成星斗智斗勇的这段时间,真的是把她的心理素质给锻炼出来了。   ——想到今天的经历,安成星那张讨厌的脸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鹿言饿了一天,也顾不上自己的“假期”了,直接打车回了鹿家。   鹿家的晚饭时间早就过了,她回去随便找点东西来吃就行,还能避免再演一场戏,倒也挺好。   然而她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鹿家,早就已经闹翻天了。   起因是鹿家三儿子鹿以鸣今天终于回了国。   在外留学的他基本只有过年才能回来,今年比往年更迟一点,一开始他还不确定能不能回家,因为学业繁忙,跟着导师到处跑,每天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次睁眼会在哪个国家。   所以今年他就没有通知家里,到昨天项目结束后,他发现时间来得及,就直接买机票飞回了国内,自己带着行李打车回来了。   鹿振轩和黎蓉是在他上高速后才接到的电话,当即匆匆忙忙赶回来,也把老大鹿行深和老二鹿行越都给叫了回来,准备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结果所有人都到家后,才发现家里少了个大活人。   鹿雪一直都在家,当然知道鹿言早上就出了门,她把这件事一说,黎蓉才知道这孩子整整一天没回家了。   “太不像话了,不回家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行深,你给她打个电话把她叫回来。”   鹿振轩在家里一向是个严格的父亲,在他的规矩里,就没有姑娘家家的大晚上不回家这一条,本来因为三儿子回家还挺高兴的他,现在又摆出了一张冷脸。   鹿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上辈子的她也以为,比起鹿言,鹿振轩要更喜欢自己一点。   鹿雪甚至以为,在整个鹿家,只有鹿振轩是更偏爱自己的那个人。   可后来她就明白了,不是这样的。   鹿行深没有说话,他知道父亲在气头上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讨好。   他拍了拍三弟鹿以鸣的肩,让他好好休息下,就去了外面的院子打电话。   但是打过去之后,他就听到了关机的提示音。   鹿行深皱了皱眉,又换了工作手机打过去,还是提示关机。   这下他也有些着急了,连忙回了屋里,问鹿雪:   “小妹出去之前,有没有说她去哪?”   鹿雪早已习惯他对鹿言的关心则乱,她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然后回答:   “她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不如问问她的朋友?康美娜或者安成星,他们可能知道。”   “那我去隔壁问问成星。”老二鹿行越立马站起来,连鞋都没换,直接出了门。   鹿行深也顾不上出去打电话了,直接在原地拨通了康美娜的电话。   “娜娜,我是鹿大哥,言言从今天早上出门后就没回家,现在电话也关机,你跟她在一块吗?”   鹿振轩冷着脸不说话,黎蓉则是一脸焦急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但让她失望的是,鹿行深皱起的眉头没能松下来。   “去学校了?好,你把那位同学的电话给我一下,麻烦你了。”   鹿行深挂掉电话,康美娜的短信来得很快,他直接给明浼打过去。   “你好,是明浼同学吗?我是鹿言的哥哥……”   一通一通电话打过去,得到的结果却令人越来越不安。   鹿以鸣也坐不住了,直接起身道:“我出去找找,她可能就在路上了。”   黎蓉连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那我也一起!”鹿雪适时地开口道。   “都坐下。”鹿振轩突然出声,打断了所有人。   他是家里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所有人都下意识听他的话,现在全都安静了下来。   鹿振轩已经飞快地发了一条消息出去,“我让司机老王出去,沿着学校的路找过去,老大接着打电话,给她所有同学打,老三去给学校打电话,让保安室立马调监控出来……”   他沉稳的声音条理清晰,一项一项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竟是短短十几秒就掌控了全局。   黎蓉看着他的表情,不知怎么就放下心来。   ——为人父母,她不该如此的不冷静。   另一边,鹿行越敲了半天的门也没见人开,只好拿手机给安成星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安成星的声音响起来:“行越哥?”   鹿行越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是我,你不在家?”   “我回老宅了,在祖父这边。”   安成星说着,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打电话。   “鹿言还没回家吗?”   鹿行越心里一沉,连安成星都不知道鹿言去了哪,这种情况从没发生过。   “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家,电话还关机。我本来以为你知道她在哪。”   他说着往家里走,两家中间就隔了一个小花园的距离,没走几步路就到了院子门口。   鹿行越正要进家门,就看见不远处来了一辆计程车,直奔这边过来。   他脚步一顿,连忙朝着那边走过去,很快计程车就停了下来,后车门被打开,一个狼狈的身影跳下了车。   鹿行越险些没拿住手机,一个箭步冲过去,急急忙忙道:   “言言?你怎么了?!这些都是血吗?”   他顾不上电话那头的安成星,直接把通话掐了,心急如焚地拉住了鹿言。   刚下车的鹿言还在犯困,她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给折磨得都没力气了,冷不丁被鹿行越这么一拉住,直接就没站稳。   鹿行越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拽住她,“别怕,哥马上送你去医院。”   鹿言:“……”   不,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去医院了。   脑子累得有些迟钝的她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按住鹿行越的手,正想解释一下,听到动静的鹿家人已经一窝蜂冲了出来。   黎蓉跑在最前面,见她一身都是血,外套也不知道去哪了,吓得险些晕过去。   “言言!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鹿行深及时扶住了黎蓉,他是所有人里最冷静的那一个,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妈你先别担心,言言身上的应该不是她的血。”   黎蓉哪里能不担心,她两三步冲到鹿言面前,拉着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直到确认了鹿言身上没有伤口,那颗心才稍稍放下来了一点。   鹿言哪见过这种阵仗,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直到她的便宜老爹鹿振轩来到面前,把她喊回了神:“问你话呢,你这一身怎么搞的,你去哪里了?”   他总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此刻的语速却变得快了许多。   鹿雪走在最后面,看着被鹿家人围在中间的鹿言,不知怎么就笑了笑。   ——自上辈子鹿言走后,她有多久没见过鹿家人这么失态的样子了?   “……总之就是,我把他送去医院了,还被警察问话,刚刚才从医院出来。”   鹿家的客厅里,一家人难得聚齐了,把偌大的沙发也给坐了个满。   鹿言老老实实交代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动也不敢动地坐在沙发上,等候发落。   黎蓉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直到现在才彻底松了口气。   “你怎么就不想想,万一巷子里是个坏人怎么办?你就敢直接进去?”   她心里一阵后怕,说话时也忍不住埋怨。   鹿言哑口无言。   她总不能说是系统给的任务,她害怕也必须做吧?   只是看着眼前所有人的模样,鹿言由衷希望,以后再也别来这种任务了。   她也不希望搞成这样,害得所有人都为她担惊受怕。   尽管他们只是纸片人。   ——真的,只是纸片人吗?   一个莫名的念头冒出来,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还不等她想明白为什么,一家之主鹿振轩已经发了话:   “好了,都解释清楚就行了,让她赶紧去洗个澡吧。”   鹿言头一次觉得他这么善解人意,她身上又脏又乱的,她早就受不了了。   回房间洗了个澡后,黎蓉掐着时间给她端上来一碗鲜虾馄饨,是自己亲手包的,虾仁又大又甜,冬天的晚上吃上一碗,整个身体都暖和了。   鹿言看着黎蓉的脸,迟疑许久,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妈妈。”   正要出去的黎蓉愣了愣,竟有一种好久好久没听过这句话的感觉。   久得仿佛隔了一辈子似的。   “傻丫头,谢什么,妈乐意。”   黎蓉抚了抚她的头顶,让她吃慢点,吃完后早点休息。   卧室的门关上后,鹿言吸了吸鼻子,埋头吃馄饨。   而她没电关机的手机还放在包里,直到现在也没想起来充电。   直到两个小时后,准备关灯睡觉的鹿言被一声清脆的声响吓了一跳,她转头一看,是从玻璃窗传来的动静。   会这么做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了。   鹿言走到窗边,往楼下一看,果不其然看见了那道挺拔的身影。   他穿得单薄,就那么形单影只地站在院门外,仰着头看她。   鹿言抿了抿唇,本来想直接关窗户不管他,但又做不到这么小气。   她转身找了件外套穿上,直接下了楼。   晚上搞的那一出把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现在已经快零点,所有人都已经睡了,鹿言放轻了动作,没敢开灯,怕吵醒任何人。   她悄悄打开大门出来,走到院子里,把院门也给轻轻解了锁,拉开走出来。   安成星就站在原地等她,他笔直的身影在路灯下划出一条影子,莫名有些萧瑟。   鹿言裹着大衣,揣着小手走过去,想到他之前的态度,说话时的语气也不太好:   “找我干嘛?”   安成星看着她的脸,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看了许久。   鹿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开口:“你要是没事我就回……”   话刚一出口,她就被面前的人给一把拉进了怀里。   这是一个很冲动的拥抱,他的动作显得那么急切,焦躁,直到把她紧紧揽在了怀中,才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般,整个人都有了支撑。   安成星垂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   “……还好……你没事。”   “还好你没事。”又一遍,更用力地。 第22章   Chapter 22   深夜零点, 住院部的病房内,席江从麻醉中醒了过来。   他还未睁眼,就已经闻到了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气味, 眉头不由得蹙起。   从港口带着伤逃到了那么僻静的巷子里,就是想掩人耳目, 不被人发现, 却没想到还是落得了这个下场。   这次行动失败, 必然是有人泄漏了他的行踪,并且极有可能就在协助破案的本地警方之中。   所以他不能报警,也不能来医院。   席江屏息观察了一下病房内外的动静,这是一间三人病房, 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个成年人的呼吸声, 其中一个气息不稳, 显然是身体虚弱, 而另一个已经睡死了, 时不时发出鼾声。   这让他稍感放松。   医院和警察显然还没有发现他的身份,否则他不是在单人病房,就是在太平间了。   但席江并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一直观察着病房外的动静, 直到摸清夜班巡查的医护人员的规律后,才抓住一个时机,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走之前,他带上了病房里所有属于他的东西。   还有一件沾了血的校服外套。   那上面的左胸口上,绣着一个人的名字。   ——鹿言。   “鹿言。”   安成星松开她, 去看她此刻的表情。   但她垂着头,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让他顿觉无奈。   有时候他总有一种错觉, 仿佛对她来说,他的靠近是一件让她为难的事。   可他们青梅竹马,从来都是亲密无间。   到底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安成星心中有很多的疑问,可他都选择了沉默,不让它们说出口,变成对她的质问。   倘若她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就会成为令她难堪的局面。   安成星不愿意让她难堪。   他只想让她快乐无忧,一辈子都活得这么简单。   如果这“一辈子”里,能有一个他,便再好不过了。   “你是不是出门了?”   鹿言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开始没话找话,乱扯话题。   她发现安成星身上穿着很正式的衣服,但同样也很单薄,在这大冬天的晚上,看起来非常不保暖。   安成星见她愿意跟自己说话了,也松了口气,低声回答:   “我今天回了老宅,听说你不见了,又赶了回来。”   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鹿言却听得睁大了眼睛。   “你从首都回来的?刚刚?”   从首都到这里要坐两个小时的飞机,两边的机场也离得远,他怎么在三小时内赶回来的?   安成星却只是应了一声,不作更多的回答。   鹿言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垂着的手掌,果然是一片冰凉。   “你是不是傻啊?要冻感冒了。”   她说着去推他,“赶紧回去了,大半夜不睡觉会长不高。”   鹿言拿他的话来怼他。   安成星却笑了笑,那笑意浅淡,在脸上一闪而过,像夜空里最干净明亮的那颗星星。   “好,晚安。”   鹿言半晌没眨眼,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晚安。”   说着她主动朝他挥挥手,目送他后退了几步,一直到路中央,他才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走远。   这一刻,鹿言莫名怅然。   寒假的最后一周,鹿家人都过得很和睦。   鹿言不想大过年的还作妖,她消停了,鹿家自然就都消停了,再加上许久没回来的鹿以鸣也在,一家子齐聚在一起,过了一个好年。   安成星还是赶回了首都,除夕的那天晚上,他给鹿言打了个电话,问她想要什么,给她带回来。   鹿言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堆东西,他都说好,半点不耐烦也没有。   她就哼哼唧唧地笑,笑完了还要感慨一句:   “多好的孩子,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音乐社那边的单独训练也还在继续,鹿言懒懒散散的,每次到了就敷衍了事,但明浼从不生气,只是让她有状态就试试,没状态回家就行。   这么一来,鹿言自己反倒是开始心虚了,最后几天总算是打起精神来,拿了几分认真进去。   就这么插科打诨的,寒假就结束了。   开学这天,安成星还在首都没回来,据说今年老宅那边有些事要处理,具体的鹿言也没问。   她对安成星家的那些事情不太了解,只知道老宅那边还有个他的祖父,因为当年的一些陈年旧事,他祖父和他的父母断绝了来往,他跟着父母定居在国外,五岁之前从没回来过。   后来安成星的父母因意外去世,他跟随哥哥回国定居,但他哥哥比他年长十岁,正是工作繁忙的时候,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在家里,由保姆照看。   直到认识了住在隔壁的鹿言,才从封闭的生活圈里走了出来。   这些事都在原主的记忆里,但关于祖父的事,原着中也提到过,女主鹿雪帮助安成星解开了心结,他和祖父重归于好,而女主鹿雪也被他的祖父承认,几乎就等于是见家长了。   想到这里,鹿言又开始思考这部分剧情该如何利用起来。   毕竟时间就剩下两个月了,男女主之间还不温不火的,她是真的急得嘴上冒泡,但又毫无办法。   带着强烈的求生欲,鹿言又问了系统一次:“失败到底有什么惩罚?”   但系统还是那句话:“机会只有一次,失败的后果不管是什么,你都不可能再重来。”   系统这样藏着掖着,让鹿言愈发觉得,失败的后果很可能不只是失去奖励那么简单。   未知的就是令人畏惧的,她几番权衡之后,还是一咬牙,决定不管有多困难都要坚持下去。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前面那么多崩溃她都缓过来了,没道理现在坚持不下去。   圣英高中的冬季开学是最无聊的。   因为通常没什么新学生来,面孔都是老面孔,大家随便走走流程,就把这一天给混过去了。   下午两点半准时放学,鹿言照例去了音乐社,对着明浼就是一通精神折磨,但她技巧纯熟,起码是没有走音的。   所以明浼也没说她什么,只是让她明天也记得准时来。   “音乐节还有半个月就要到了,这是最后一年,它能给你留下什么,取决于你自己。”   离开前,明浼坐在钢琴边,头也没抬地对她说。   鹿言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没有回答,背着琴盒离开了。   她的任务不是让她上台展示自己,而是上去凸显女主鹿雪,所以她没办法回应明浼。   虽然很可惜,但这次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鹿言叹了口气,直奔校门而去。   这个时间点,该走的人都已经走了,没走的都还在社团活动中,康美娜是学生会副会长,刚开学的时候尤其忙,所以鹿言选择了一个人回家。   然而她刚一走出学校,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黑色身影,他倚靠在一辆重型机车前,身穿黑色风衣,踩着一双黑色长靴,一头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短到连眉毛都遮不住。   真是从头黑到了脚,怎么看怎么晦气。   鹿言立刻就想掉头回学校里,系统却很“恰好”地颁发了任务:   “任务二的主线正式开启,请扮演纠缠不休的女配,对男主挟恩图报。”   鹿言:“……”   我的戏路是不是太窄了一点,就没有别的人设可演了吗?   系统:“有。”   鹿言:“……你还是先闭嘴吧。”   不要再提醒她后面还有多少个任务了。   鹿言忍住暴躁的脾气,硬着头皮朝那道身影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临时抱佛脚地开始翻原着剧情,毕竟假期的时候没人想加班,她这几天都放着没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男主席江,一个赫赫有名的国际刑警,从小流离失所,被非法移民到了国外,在机缘巧合下进了特殊兵种培养基地。   没人知道他在里面的那几年经历了什么,出来后,他就开始了在刀尖上奔波的生涯,永远不知道第二天会不会是自己的死期。   直到成为一名拥有特权的国际刑警后,在一桩案件的引导下,他首次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也就是在这一次,他身负重伤,被善良的女主救下,两人因此结缘。   鹿言:“……”   所以女主呢?   都多少天了,女主怎么还没出现?!   系统:“不用在意细枝末节的剧情,重要的是每个关键剧……”   “闭嘴。”鹿言恶狠狠地说。   女主都没了,算什么细枝末节!   垃圾系统,给的任务没一个是人干的。   鹿言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男人的面前。   “你、你已经没事啦?”一开口,她的声音都抖了下。   原谅她对那天的记忆太深刻,留下的心理阴影一时半会是洗不掉的了。   鹿言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席江不置可否,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来。   “你的衣服。”他开口,声音是罕见的低沉,还带着点干哑。   鹿言真的不是很想去接,对她来说这件衣服已经沾过了那么多血,早该报废了。   但迫于任务,她只能装出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双手接过,笑着说:   “谢谢你呀。”   席江这才重新审视了她一眼。   这小姑娘,不过十八岁的年纪,生在有钱人家,成长的环境也是富人阶级,能在那种情况下选择出手帮他,就已经很让人惊讶了——毕竟这种家庭长大的人,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己。   但更叫人不解的,是她此刻明明害怕他,却要强行装出一副亲近的态度。   有勇气救他,却恐惧他,不想接触他,还非得刻意靠近。   有点意思。   席江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反手拿下机车上的一个头盔,递了过去。   一个陌生人,尤其是看起来很危险的陌生人,莫名向你发出了邀请,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答应。   但这小姑娘果然不是正常人。   她分明想要拒绝,却不知为何,硬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问也不问就接过了头盔。   席江戴上自己的头盔,掸了掸风衣衣摆,迈开长腿上了重型机车。   他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微微一侧头,示意她上车。   小姑娘这回犹豫了一下,但随后就摆出一副舍身取义,英勇赴死的表情,戴上头盔,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   席江发动了机车的引擎,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接驶离了校门口。   巨大的惯性下,身后的人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腰,不敢再动弹。   他却神色淡漠,心下无半点波澜。   鹿言坐在摩托车上,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   她飞快地在脑中翻阅原着,企图找到一点关于这个男主的性格和经历,但因为原着都是以女主视角来写的,剧情进展也慢,只言片语里夹杂着设定,让她翻了半天都没看见有用的东西。   鹿言心一横,只能选择见机行事了。   但她现在非常没有安全感,因为和校园文男主不同,这个男主的身世和经历都非常复杂,原着里刚开始看起来非常冷血,杀人不眨眼——哪怕面对的是罪犯。   直到遇见女主后他才有所改变。   可是问题就在于,她不是女主啊!   鹿言弱小可怜无助,但能吃。   所以当摩托车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外时,她的胃先一步有了反应。   “咕噜——”   鹿言立马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连忙摆手道:“我不饿的,你不用请我吃饭。”   席江摘下头盔,回过头来,语气淡淡地说:   “我应该没说过要请你吃饭。”   鹿言:“……”   这个男主,是真的没人性啊。   重型机车停在了餐厅外的拐角处,席江带着她一路往下走,从楼梯进入了地下一楼,又转进了地下二楼的停车场,最后进了一个地下酒吧的后门。   鹿言全程不动声色地记着路线,以防万一。   不是她不相信他的人品,而是她不相信自己的价值。   这个男主,眼里只有女主是活人,其他的都跟尸体没区别。   所以她得早做打算。   下午三点,酒吧里冷清空旷,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席江自顾自进了吧台,倒了两杯热水出来,鹿言正要接过,就见他一杯热水用来洗手,然后仰头喝掉了另一杯热水。   鹿言:“……”   好,很有个性。   活该你这辈子要跟女主狗血虐恋三百章。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推进一下任务进度,免得浪费时间还要跟他多待一会儿。   “那个,其实你不用太在意的。”   鹿言拿捏着人设,她现在的演技已经精湛了很多,要是有剧组让她现在进组拍摄,她能面不改色地接下来。   挟恩图报,纠缠不休,翻译成人话就是她得一直拿“救命之恩”缠着男主,让他相信救命恩人就是她——虽然现在确实是。   总而言之,在女主出现之前,她得纠缠他,在女主出现之后,她还得纠缠他,顺便给他和女主制造点误会,促进一下感情发展。   看起来倒是不难。   鹿言正想着,就见他脱下了黑色风衣,随手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又拆下了腰上的枪,一把摁在吧台上。   “你刚刚说什么?”他像是没听清,冷淡地问了句。   鹿言艰难地将目光从吧台上的那玩意儿上挪开,微微一笑,回答:“没什么。”   你就当我没说。   “是吗?”   席江直起身来,不急不缓地活动了下手腕,脸上没什么表情。   鹿言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然后就想起来,他之前伤得应该挺重的,差点就要死了,怎么才短短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就能活蹦乱跳的了?   还骑那么拉风的摩托车。   系统难得开口给她科普了下:“不同的男主有不同的光环,校园文男主的光环是万里挑一的运动能力和头脑,悬疑文的男主则是身体恢复能力和武力值。”   鹿言恍然大悟,然后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真好啊,她摔破膝盖都要疼一天,这小子中了枪还能满血复活,羡慕死了。   席江几乎能从她脸上读取到她所有的想法,但却难以理解这些想法的背后,都有着什么样的出发点。   她看起来很羡慕自己的恢复能力,然而她一点都不惊讶,就好像他这样的身体素质全世界都能见到,而不是特殊强化之后的一样。   一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自相矛盾的,小丫头。   他想着,神情却一丝变化也无,踱着步走出吧台,不疾不徐地,到了她的面前。   “说来听听吧,你有什么要求。”   席江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她,仿佛能刺入她的眼里。   鹿言不太确定他在问什么,只能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他侧了侧头,忽然撩起黑色T恤的衣摆,露出那还很新鲜的伤口。   鹿言被这狰狞的疤痕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席江放下衣服,神情淡漠地说:   “你救了我一命,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有些人情债,在能还的时候就得尽早还。   否则谁知道他还能不能活到还清的那一天。   鹿言被他这口气搞得有点不爽。   对待救命恩人就是这态度吗!   难怪女主一开始那么讨厌你,真是自作自受!   “你的意思是,什么要求都可以咯?”   鹿言被搞得有点火大,直接抓住他话里的漏洞,打算反将一军。   席江不置可否,看起来倒像是默认了。   鹿言眼珠子一转,笑着问:   “那我要你跟我谈恋爱,也可以咯?”   这个男主说白了就是狗直男一个,脑子里压根儿没有那条神经,只知道抓罪犯破案子,活该单身了二十八年。   要不是遇到女主,多半注孤生一个。   鹿言心里觉得好笑,眼神中也不自觉透露出了这点嘲讽意味,而她毫不自知。   鹿言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他单手摁在了吧台上。   一道阴影俯下身,遮在她脸上,那张冷硬的脸注视着她,口吻一如既往的冷淡:   “可以,但我很忙。”   席江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你要的话,我只有现在有空。”   他的一双眼深不见底,声音却放轻了。   “要吗?”   鹿言:“……”   啥子东东?   作者有话要说:  三姨太的风格迥然不同,而二姨太还在赶来的路上   (此时大姨太安成星拔出了40米大刀追杀我,请祝我好运x 第23章   Chapter 23   鹿言完全没料到他会一口答应, 还说什么“要的话就现在”。   要什么要?   要你原地跪下叫爸爸你答应吗?   无语。   一阵寂静后,她看他的眼神逐渐从茫然变为了鄙夷,仿佛在看一个一米九的大傻子。   席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在想什么, 但肯定是和她脑子里不一样的东西。   但再多的好奇也到此为止了。   确认了她毫无间谍的可能性后,他就没必要在她身上继续耗费时间。   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人, 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找她当间谍。   席江默认了她的答案是回绝, 直起身来放开了她。   ——要是她真的顺水推舟答应了, 十分钟后就得坐在审讯室里见他了。   “出口在右边,自便。”   席江说着, 就打算带着自己的东西上楼。   他至少有一句话是真的, 那就是他真的没有时间跟她玩过家家。   鹿言没想到他变脸这么快,刚刚还她说什么都答应的样子,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欠的人情都不还了吗!   不至于吧, 原着里的他虽然冷血无情, 但起码说话算话——吧?   鹿言一下子就急了, 她可不想来这一趟纯属浪费时间,连忙上前拉住了他。   “你说什么要求都答应我的!”   席江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她:“等你什么时候不说假话了, 再来找我吧。”   他神情冷淡, 说的话也没什么情绪, 鹿言却像是被用力敲了一下似的,脑子都有点发懵。   但席江并不在乎她的反应, 说完这句话,他便真的拿起了吧台上的枪,又一把抓起自己的黑色风衣,大步流星地上了楼。   整个空旷冷清的酒吧里,就只剩下鹿言一个人。   她站了很久, 等稍微冷静下来了,才抬起头。   是她被校园文的难度给麻痹了神经,以为所有的原着角色都像安成星一样好骗。   席江这个角色是不一样的。   首先年龄就不一样,他现在已经二十八岁,比安成星多了十年的人生经历,见识过不知道多少女人,说人话的,说鬼话的,数不胜数。   其次,他从小就遭受了社会的毒打,知道这个世界最阴暗的角落是什么样,自然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   他从来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过,她却企图把他当成正常人来对待,这个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得好好想想,慢慢想想,不能一错再错。   整理好心情后,鹿言离开了地下酒吧。   她一路都记着路线,确保下次再来还能找对地方。   但席江不会在同一个藏身地点待太久,他非常谨慎,也很多疑敏感,所以她得快一点,免得到时候连人都找不到,那这个任务就真的没法做了。   今天这个打击对鹿言来说属实是有点大,出来的一路上她都有点缓不过来,反反复复去回忆自己对席江说过的每句话,企图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但不管她怎么复盘,都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最后只能归咎于席江这个人太敏锐,能识破别人的假话。   得,难度又升级了。   鹿言停下来,看了看街边的车流,正打算拦一辆计程车直接回家,就被一通电话给打断。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想也没想就接通了电话。   “你回来了?”她开口就问,语气也不自觉地欢快了些。   安成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老宅这边的事情有点多,还得再推迟几天。”   鹿言“哦”了一声,垂下头,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还没回家?”安成星听到了她这边嘈杂的声音,问道。   鹿言想到刚刚的事,莫名有点委屈,想跟他诉苦,但又不能说。   她只好转移话题:“烦着呢,在街上晃悠一下。”   对待安成星,有时候连假话都不需要说,因为他不会质疑。   想到这里,鹿言忽然一顿。   安成星不会质疑她的话,是因为原主和他有十几年的感情基础,他百分百信任她。   所以不管她说什么,只要不是离谱到侮辱大家的智商,他都会信。   但席江那种从一开始就戒心很重的人,不管她说什么,说得再如何声情并茂,活灵活现,他都会怀疑真实性的。   既然是这样,那她说真话和说假话有什么区别呢?说梦话都一样!   鹿言一下子豁然开朗,立马掉头往地下酒吧跑。   “安成星,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先挂了啊!”   鹿言飞快地解释了一句,不等安成星回答,她就直接挂了电话。   她不确定席江会在那个地方待多久,所以越快越好,不怕别的,就怕夜长梦多。   地下酒吧内,刚从二楼下来的席江抬手看了眼时间,随后对电话那边的人道:   “不必了,我暂时不需要助手。”   他藏身这么久,为的就是找出那个泄漏消息的内鬼,哪还会给自己添个麻烦。   国内和他接应的人并不是只有明面上的那两个,他生性谨慎,早就有自己的人在这边提前布局,光是备用方案都准备了十几个,眼下的地下酒吧就是其中一个。   接下来,只要等待老鼠进洞即可。   “砰”的一声巨响,酒吧的铁门被人推开,砸在了墙上。   席江看着那个冲进来的人,面不改色地对着电话说了句母语,就挂断了电话。   他好整以暇地将手机放回兜里,往身后的楼梯栏杆一靠,双手环抱着看向她。   “这么快就想好了?”他语气平淡。   鹿言气喘吁吁,朝着他走过来。   这八百米冲刺的速度差点没给她跑吐,但好在是把人给堵到了。   她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下巴一抬,目光蔑视。   “我摊牌了,我不装了。”她大声说。   席江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鹿言多少是有点怵他,但想到任务,她还是心一横,恶狠狠地开口道:   “你这个大傻叉,白眼狼,没心没肺的狗直男,天下的男人加一块儿都没有你狗。你看着奔三的年纪了,是不是这辈子连个女人的手都没牵过啊,拽得二五八万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没有我这么善良可爱勇敢坚强的青春无敌美少女来救你,你现在骨灰都被扬了,坟头草都发芽了,吔屎啦你个扑街!”   她一鼓作气地说完,顿时觉得身心都舒畅了,对着他轻蔑一笑。   席江:“……”   鹿言骂完还觉得不过瘾,等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双手叉腰继续对他进行怼脸输出:   “你有没有搞错啊,是我救了你的狗命,我,你的再生父母,你感恩戴德的唯一对象,你这辈子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是我的了,别说是一个要求,我有一千个要求你都得答应!”   她越骂越起劲,直接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指往他腰间的伤口上一戳。   “你以为你很牛吗?放下你的身段,看清楚,这么大的一个伤口,是谁造成的?不是我吧?”   鹿言抬起头,恶狠狠地抓住他的领口,把他往下一拽。   “再看看清楚,是我,大冬天的一直搓手给你保暖,把我一万块钱的定制校服借给你穿,陪着你去医院,在手术室门口等了足足七个多小时确认你的安全。”   “他奶奶个小饼干的,我给你垫付的医药费你还没给我呢,你拽什么啊!啊?!”   鹿言骂到最后甚至是吼出来的,气也用完了,力也耗尽了,一个劲儿地喘。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人看了她许久许久,那种眼神前所未有,但鹿言已经不在乎了。   反正说什么他都不信,那还演个屁!   他的命是她救回来的,他还敢对她动手不成?!   鹿言就是仗着他身为男主,有基本的底线在,绝对不会拿她怎么样,所以放开了骂。   这口恶气可以说是从医院那天就憋着了,那么可怕的场面,对她造成了那么深的心理阴影,偏偏罪魁祸首还这么拽,一点都不懂得感恩!   她必须得先教他做人,否则这破任务真是做不下去了。   席江看着她气得泛红的脸蛋,和那双干净灵动的眼睛,找了很久也没再找到矛盾的痕迹。   他忽然就笑了一声。   “现在来谈谈你的要求吧。”   要是能做到,多几个也没什么不可。   毕竟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人了。   十分钟后,席江就开始后悔这个决定。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正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说:   “从现在开始,我允许你拥有我的手机号码,记一下吧。”   她报出了电话号码,也不在意他有没有记住,就继续道:   “我这个人脾气很好的,只要你随传随到,懂得感恩,那我也会对你温柔以待。”   席江:“……”   是他中文学得不好吗,温柔两个字还能用在她身上?   鹿言见他连点反应都不给,顿时哼哼了两声。   “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得吱声,懂?”   席江罕见地想要揉一揉眉心,他耐着性子开口道:   “我说了,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有正事你就直说……”   “这是你跟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吗!”   鹿言立马叉腰,大有一副要“再来一遍”的架势。   席江下意识闭上了嘴。   ——老实说,刚刚还蛮恐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姨太:我什么没见识过啊?   十分钟后   三姨太:对不起,这个真没见过。   -   有读者以为“姨太”的意思是还有个正房,澄清一下,不是,这就是个外号罢了(x 第24章   Chapter 24   鹿言终于明白了“胡搅蛮缠”的好处。   对付这种狗直男, 还真就不能跟他讲道理,否则原着里的恶毒女配是怎么能纠缠他那么久的?   鹿言想到这里,暗恨自己没有早早察觉这一点, 主要还是打第一个照面时被吓得不轻,导致她后面全程都被牵着鼻子走, 太被动了。   明明她才是那个手拿剧本的人, 她怂什么!   鹿言稍加思索, 回忆了一下原着里的女配都是怎么做的,很快就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那就是烦他, 可劲儿的烦他!   有“救命之恩”这个底牌在,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动手的,只要她不提那些“等价交换”的要求,那就能一直烦他, 烦到女主出现为止!   到时候有了女主, 跟自己这个烦人精一对比, 他就知道谁比较好了。   简直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完美。   “……我吃甜的不吃辣的, 太咸的也不行, 平时喜欢音乐, 拉拉小提琴什么的,你得有点艺术的熏陶, 不然跟不上我的思想境界。”   鹿言想到什么说什么,净挑一些气人的话说,反正她的任务就是折磨他,往死里折磨。   席江已经有足足十分钟没有开口过了,一开始他还看着她, 到后面索性撑起下巴,明目张胆地走神,一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架势。   鹿言默默在心里又给他记了一笔,等着吧,早晚给你还回来!   “……暂时就这样吧,其他的等我想到了再说。”   鹿言抬手一拂头发,极尽做作地对他一笑,命令道:   “现在,拿你手机给我打电话。”   席江回了神,目光移回到她的脸上,很是平静地问: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   他话还没说完,鹿言就当场变脸,大声道:“是谁!大冬天的一直搓手给你保暖?是谁!把一万块钱的定制校服借给你穿?是谁陪着你去医院,在手术室门口等了足足七个多小时确认你的安全……”   席江收回视线,拿出手机来,手指飞快地按下一串号码,拨了出去。   鹿言兜里的手机“叮铃铃”地响起来,她这才心满意足地收了声,拿出手机来把他的电话掐断。   “很好,你起码还有记性好这个优点,也不算太丢人了。”   她优雅地起身,再一次做作地拂了拂头发,看着他说:   “我是鹿言,你这辈子都得记住这个名字。懂?”   席江再一次忍住了揉一揉眉心的冲动,他跟一群全副武装的大汉火并都没这么累过。   “门在那边,自便。”   他抬了抬手指,头也没回地说。   但面前的人还站在原地,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一样。   席江只能抬起头,问:“还有事吗?”   下一秒,他就看见少女用一种和蔼又慈祥的眼神看着自己,说:   “你见过救命恩人自己走回去的吗?”   席江:“……”   接下来这段时间,鹿言对这位新来的男主实施了“关怀备至”的政策。   她三分钟一条文字,五分钟一段语音,十分钟没收到回复就直接一通电话打过去,也不管他那边在做什么,直接声情并茂地:“是谁!大冬天的一直搓手给你保暖?是谁!把一万块钱的定制校服借给你穿?是谁陪着你去医院,在手术室门口等了足足七个多小时确认你的安全……”   然后就能把他给烦到直接关机。   但等到下一次开机被鹿言发现,她就会变本加厉,直接上三倍的折磨。   后来这位男主大概是明白了,她就是不称心如意就不罢休的人,干脆随便她折腾,也不躲了,也不装死了,大有一副“早还完债早解脱”的架势。   而鹿言根本不需要跑去堵他,她写了几十份“轰炸”文案,随机挑选着发,基本都是白天在学校里吃饭时,上厕所时,上体育课时,想起来就复制粘贴发一次,想不起来就随便。   晚上回家后更是直接电话轰炸,他敢不接一次,她就敢给他发那家医院的照片,从医院大门口,再到手术室、病房,以及那些缴费清单。   明目张胆的威胁。   短短几天时间下来,席江已经被她折磨得“温顺”了许多。   起码信息知道回一下,哪怕只是一个字。电话也会接,哪怕接了也不会回她的话,但她絮絮叨叨一大堆废话,他也不会再挂掉。   鹿言觉得自己真是他的再生父母,竟然这么快就把他教得懂礼貌了。   啧啧啧,看来她以后退休了还能去当个老师。   教书不太行,但育人肯定没问题!   与此同时,鹿言的音乐社受苦日常也没停过,她还是每天都准时去打卡,在明浼面前浑水摸鱼一个多小时,然后心安理得地收拾东西回家。   中途还要见缝插针地去骚扰席江,日程安排可谓是非常充实。   开学已经一周时间,离音乐节也只剩一个多星期,但安成星还是没有要回来的迹象,鹿言不由得有点着急。   他要是不回来,女主的伴奏找谁啊?   他俩自从上次的试胆大会之后,感觉关系就近了许多,鹿言因此没有太强的紧迫感。   但眼看着都要到一个关键剧情了,男主还不回来,她就有点坐不住了。   于是这天一下课,鹿言就去了自己之前的教室,把鹿雪给叫了出来。   两人到了一个小树林,她见四下无人,才清了清嗓子,转身对鹿雪说:   “听说你也报名了音乐节?”   最让鹿言放心的,就是女主了,都不需要多操心,人家自己知道走剧情,比其他几个好了不是一两点。   鹿雪听见这句话,不知怎么竟然有种“你可算想起我了”的感觉。   这段时间鹿言不知道在忙什么,整天一放学就不见人,除了在音乐社练习,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否则不至于快到饭点才回家。   安成星一直滞留在首都,她看着却也不着急,仿佛完全把这号人给忘了似的。   而明浼就在音乐社,天天和她朝夕相处,她却也看不出有多高兴,反而不那么积极。   鹿雪越来越看不懂她,每当以为捋清了一点线索,就会被她展现出来的新一面给搞糊涂。   尤其是当鹿雪发现,鹿言已经很久没来找自己麻烦时,这种疑惑就又多了几层忧虑。   假如事态变得完全跟上一世不同了,那么鹿言的结局还会是那样吗?   或者说,自己想要的,还是那样的吗?   “问你话呢!走什么神啊?”   鹿言嘟嘟囔囔的,一副极为不耐烦的模样。   这是她最近在席江身上实践出来的,对“激怒对方”有不错的效果,仇恨拉得可稳了。   鹿雪回过神,连忙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小声说:   “抱歉,我在想一些事情。”   她说着把头发挽到耳后,面露羞涩地问:“就是,你知不知道……安成星什么时候回来?”   哎哟!   少女你这是情根深种了啊。   不错不错,进展非常快!   鹿言一下子看到了希望,立马冷哼了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来关你什么事?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好久没说这些台词了,还怪生疏的。   又来了。   鹿雪暗自皱眉,对她此刻展现出来的矛盾行为非常疑惑。   明明已经没那么在乎安成星,为什么只要自己一触碰这个话题,就会点燃她敏感的神经?   她到底是在乎安成星,还是在乎自己的反应?   鹿雪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鹿言看似冷着脸,实则一直在留意她的情绪,那双眼睛转来转去,老偷偷地瞄她。   鹿雪之前从来没发现这一点,她只觉得鹿言蛮不讲理,吵闹聒噪,不可理喻,哪里会去关注这种人的微表情。   然而现在仔细一观察,就能发现许许多多的有迹可循。   鹿雪:“……”   救命,不能再细想下去了,这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鹿言:我的神队友!我的宝!妈妈爱你啾咪啾咪!   鹿雪:她好像心里有我(瞳孔地震 第25章   Chapter 25   如果鹿言有读心术的话……   总而言之, 万幸她没有。   鹿雪还在遭受巨大的心理冲击,鹿言却已经急着推任务进度了,也不等她给点反应, 就直接进入正题:“我告诉你,音乐节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 这里是圣英高中, 全校师生都有着极高的音乐素养, 不是街边路演那种档次。”   她努力做到了极致的阴阳怪气,冷哼道:   “你参赛?你连一把像样的小提琴都没有, 凭什么参赛?”   原着里也有类似的桥段, 是一群炮灰女配撞见了女主在街边路演,嘲笑她的小提琴是地摊货,也配去参加音乐节。   男主无意间知道这件事后, 就托人去国外找了一把大师名作, 打算作为赢得比赛的礼物送给她, 可以说是一段高光的甜蜜剧情了。   但现在男主不在家,不走剧情,只能她硬着头皮来“兼职”一下了。   鹿雪刚回过神, 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恍恍惚惚的脑子里自动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竟然还关心自己没有一把像样的小提琴。   不, 不对,快停止这种诡异的念头, 这是错觉,都是错觉!   鹿雪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进入毫无破绽的状态,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回答:   “抱歉, 我、我之前攒的钱也只够买这样的琴了。”   鹿言差点破功。   我滴个乖乖,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   明明都已经回到亲生父母的家里了,还活得像是寄人篱下,连一点要求都不敢提。   鹿家别说小提琴了,买个古董给她都绰绰有余!   鹿言忍了又忍,好歹是把那些心软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心疼女主是男主的职责,不是她的,她必须得铁石心肠!   鹿言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冷言冷语地道:   “哦?你的意思是,我们鹿家连一把小提琴都买不起了?可笑。”   鹿雪:“……”   啊。   她好像真的脑子出毛病了。   否则怎么会觉得,这句话竟透出了一丝丝的宠溺呢?   难以置信。   鹿言说完,就意识到有一点不对。   现在炮灰女配的戏份让她来演了,那男主要怎么知道她说了这些话呢?   等等,现在的安成星好像还没有那么关心鹿雪吧,就算他知道了,也最多借给鹿雪一把,但那就不是别出心裁的礼物了啊!没有任何的意义!   鹿言实在是等不了了,这么关键的剧情,她就是不择手段也得推下去!   眼看着“羞辱女主”的这段剧情差不多结束了,鹿言也不等鹿雪回过神,直接转身就走。   她走到一个拐角处,见四下无人,赶紧掏出手机来给安成星打电话。   那边的人不知道在忙什么,铃声响了快二十秒才被接通。   他略显低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怎么了?”   鹿言准备好的话顿时一卡,问他:“你怎么了?”   安成星似乎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隐约的咳嗽声响了几下,随后他的声音又贴近了:   “没事,嗓子不太舒服。你怎么在学校里给我打电话,还没放学吧?”   鹿言狐疑地听着他的声音,但现在也没办法确认他的状态,只能先把正事说了:   “我想要一把新的小提琴,要很好的那种,哦上次有个拍卖会,不是拍卖了一把劳斯顿大师的手作吗?那种就不错。”   安成星也知道她最近都在为音乐节做准备,并不怎么奇怪,直接回答:“好,我回来的时候带给你。”   说完了正事,鹿言才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语气里不自觉地透露出一点期盼,但她自己却没有发现。   安成星听着她的声音,突然觉得身体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轻声道:“会赶上的,你好好练习,到时候努力惊艳一下我。”   鹿言顿时翻了个白眼,“你想得倒挺美!”   到时候会有人惊艳你的,但可惜不是我。   电话挂断后,鹿言心情舒畅地往教室走,顺便忙里偷闲地给席江发一下消息,锲而不舍地骚扰他,折磨他,美名其曰“苦其心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嘛。   脚步声离开了拐角处后,鹿雪才神情茫然地走出来。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一定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不,绝不可能。   鹿雪并非有意要偷听别人打电话,实在是回教学楼的路就这条,而鹿言停在前面拐角处,她发现的时候也来不及了。   结果就听到她让别人买小提琴。   鹿言已经有一把很好的小提琴了,那还是鹿行深送她的生日礼物,鹿雪上辈子非常羡慕,也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从鹿家人那里收到一把小提琴,不用太好的,最便宜的也行。   但她没等到这一天,却先等到了鹿言的离开。   自那之后,鹿雪再也不敢在家里提“小提琴”三个字,怕家里人睹物思人,平添伤感。   随着音乐节的日子越来越近,学校里也提前开始了布置。   这是圣英高中第二大规模的活动,这一天会开放校门,让校外的人也进来参观,但需要出示身份证明,比如其他高校的学生证,或者工作单位的工作证。这一项有着严格的检查,毕竟圣英高中的学生非富即贵,没人能承担出事的风险。   而学生的家长则是直接入场,去小剧场的礼堂内等待就行。   鹿言心心念念地等着安成星回来,大概是多了一把意义非凡的小提琴,所以她格外焦急,每天都要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有时候甚至能一天打三次。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没忘记骚扰席江,连“轰炸”文案都又写了一些新的,免得被他看出来。   “……你家酒吧外面的那个餐厅,看起来挺好吃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一顿了。哎,救命恩人的待遇不过如此。”   鹿言复制粘贴了备忘录里最新写的一条,掐着点给席江发了过去。   发完之后她就带着小提琴去了音乐社。   鹿言不知道,其实她发的每一条消息,席江都心里有数。   “今天倒是写了条新的。”   他打开手机,目光只是轻轻一扫,就能分辨出来这段话在之前的消息里有没有出现过。   倒不是他特意去记,而是职业病使然,毕竟做着一份随时掉脑袋的工作,他要是连这点观察能力都没有,也不至于活到现在了。   席江能一直容忍她折腾到现在,其实多少也存了一点看戏的心态。   他发现这小姑娘真是个戏精,眼珠一转就能开演,关键是闹这么一出,他还看不出来她到底有什么企图,这对一个职业刑警来说,真的挺新鲜。   看在她的确救了他一命的份上,席江打算多给她一点时间,看看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总不能就是单纯无聊,才整天钓着他这个老男人,打发时间找乐子吧?   以多年的职业经历和直觉来判断,席江认为可以排除这个可能。   至于答案是什么,时间长了,总会知道的。   一眨眼,时间就到了音乐节这一天。   鹿言早早就起来做准备,她养精蓄锐,蛰伏多——天,就是为了这一刻,这一日,这一段至关重要的剧情!   她飞快地收拾好东西,直接出了门,一边上车,一边给安成星发消息问他到底能不能赶回来。   首都那边的事情好像挺严重,安成星这几天都没办法接她电话,两人只能发消息。   鹿言心急如焚,就盼着他赶紧回来,把这剧情给过一下,不然没办法交差。   在等安成星回复的路上,她又利用空隙时间,给席江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要不是家里司机在前面坐着,她就直接语音轰炸了。   “嘟嘟”的一声震动,正在仓库里组装武器的男人抬起眼,随手掏出兜里的手机,解锁了屏幕。   本以为是一条语音,一打开才发现是一段文字。   “今天学校音乐节,允许你来看我的华丽演出,这种好事可只有一次机会。来的时候打电话,我可以到校门口接你。”   席江不置可否地锁了屏幕,又把手机给揣了回去。   他今天可没这闲工夫。   圣英高中的音乐节有一整天的活动时间,但演奏会是在下午六点才开始,在这之前有多个地方准备了不同风格的舞台,遍布学校的各个空地,可供参观。   鹿言身为音乐社的人,当然要去帮忙。她一整天都穿梭在学校里,一会儿给摇滚乐的舞台送音响,一会儿给民族乐的舞台调试设备,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她还得不停看手机,等着那个至关重要的回复。   明浼看出了她有事,索性替了她剩下的工作,让她先去忙。   鹿言感叹于他的体贴入微,然后心安理得地开溜了。   好人有好报的,社长,我祝福你以后长命百岁,自由飞翔!   学校里到处都是音乐的声音,虽然都隔开了足够的距离,不会干扰到彼此,但对她来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就有点困难了。   鹿言找来找去,最后干脆往校门口走,准备再给安成星打个电话。   谁成想她刚找到一个合适的角落,就收到了安成星发来的短信。   “我到校门外了。”   鹿言眼睛一亮,立马捏着手机朝校门口跑过去。   她跑得很快,一路穿过无数进校参观的行人,像阵风一样,轻快又灵动。   奔跑第一次变得这么有动力,鹿言越跑越快,直到在人群中远远看见那道鹤立鸡群般的身影,那颗焦躁了许多天的心,才终于有了软着落。   “安成星!”她跳起来,冲他挥了挥手。   站在门外,背着一个琴盒的人侧过头,风也没有停留在他的碎发间,只温和地路过,又恶作剧般抓起了他白色衬衫的衣摆。   安成星看到了奔跑而来的她,不由得展颜一笑。   白昼目眩,也不比他的眼。   而校门外的停车处,一辆重型机车停了下来。   席江拽下头盔,甩了甩头发,抬手看了眼时间。   在她的短信轰炸之下,他到底是来了。   来看看今天又唱的是哪一出。   与此同时,和校门口遥遥相对的街道对面,一辆漆黑的加长轿车停了下来。   后车座上的男人正闭目假寐,直到司机转身过来,小声提醒了他一句:   “诺先生,圣英高中到了。”   身穿西式礼服的黑发男人睁开眼,露出那极为纯粹的黑眸。   他侧头看向窗外,手指一点,按下了车窗。   那道宏伟大气的校门便出现在了眼前。 第26章   Chapter 26   “鹿雪, 你怎么还没开始化妆,没带造型师过来吗?”   小剧场的后台内,一群准备演出的学生都在抓紧时间做造型, 化妆间很大, 但因为每个学生都至少带了一个造型师过来,因此整个空间看起来非常拥挤。   负责控流程的老师看到还没化妆的鹿雪,不由得着急地说:   “你快些, 再不化妆就来不及了。”   女生的妆容造型动不动就要折腾两个小时, 现在都几点了, 她怎么还没个动静。   心事重重的鹿雪回过神, 连忙应了一声:“好的, 我知道了。”   老师也没空管她, 又急急忙忙去了下一个化妆间,看男生那边的情况。   鹿雪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黑色礼服, 这是黎蓉带她去选的,一共三套, 粉色蕾丝, 白色纱裙,和黑色抹胸裙。   上辈子她选了白色的那套。   这一次,她不知为何不想再做同样的选择。   安成星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学校, 化妆间里的女孩子们消息最灵通, 当即拿出手机来刷校园网。   作为圣英高中和明浼齐名的运动系男神,安成星一直都有不小的人气,男生也都爱跟他打交道,可谓是人缘好到了极致。   但或许是这里的学生比较要面子,也就是矜持,所以倒没出现过“疯狂后援会”这种东西。   只是他的任何动静都会被发到校园网, 在某个子版块里,聚集的全都是他的“小粉丝”。   鹿雪听见周围的议论声,也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来,打开了校园网。   圣英高中的校园社交圈其实有两个,一个是公开的社交平台上,有圣英高中的群组频道,只有本校学生能进入,而在进入之后,账号的主页上就会出现“圣英高中”的标志,因此可以视为一种身份的象征。   有这个标志的账号,在社交平台上都会很容易被人关注,因为普通人也想看看这群天之骄子的生活圈是什么样的。   而另一个校园社交圈,就是拥有匿名特性的校园内网。   因为不需要实名发言,真实身份只有管理员能看见,不少学生都会在这里放飞自我。   就比如安成星的后援会,以及明浼的后援会,这两家井水不犯河水,活跃在自己的子版块里水帖发图,流通着关于两人的第一手情报。   上辈子的鹿雪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她就是这群后援会的“公敌”,没少被这些人给针对。   鹿雪那时候一直想不明白,鹿言跟安成星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关系更亲密,怎么没人针对鹿言呢?   这个问题,她到现在也没想通。   “安胜繁星”子版块里,新帖子以每秒一个的速度疯涨,大概是男神消失了太久,后援会的人都按捺不住情绪,在帖子里狂发最新的“生图”。   鹿雪随手点开一个帖,就能看到安成星站在校门外的身影。   学生时代的他还有几分青涩的少年感,墨竹般挺拔的身体稍显单薄,但干净清爽,是圣英高中许多女孩的白月光。   他的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包,很长,看起来不轻,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一把小提琴。   鹿雪的手指一颤,慢慢睁大了眼睛。   “安成星!”   鹿言一路跑到了他的跟前,下意识一个箭步冲过去,往上一蹦,就挂在了他的肩上。   安成星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作出反应,伸手接住了她,将她娇小的身子抱进了怀里。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不知道谁忘了关闪光灯和声音,对着两人“卡擦”就是一声快门。   鹿言毫无察觉,因为她已经看到了他背着的小提琴,提心吊胆了那么久的心情终于畅快了。   这次他可算是听话了点,没把事情搞砸。   鹿言连忙从他身上跳下来,拉着他的手就要往校门内走。   “快点快点,演奏会都要开始了。”   安成星回过神,顺着她迈开脚步,但这一瞬间,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视线,立刻回头看了过去。   校门外停着一辆重型机车,与那一排排豪车格格不入,而靠在车前的男人更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一双锐利的眼睛正锁定在他的脸上。   安成星的视线对上了他的,他却也毫无闪躲,短短的几秒钟,成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哎呀你干嘛呢,走快点儿!”   前面的鹿言用力拽着他,生怕赶不上计划,连头都没回过,自然也就不知道外面还站着个她以为绝对不会来的人。   毕竟席江在她眼里就是个狗直男,骚扰了他那么多天,他都没给过正经回应,怎么可能被她给激过来。   她心心念念着今天的重大剧情点,早就把这号人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校门内,被嘈杂的人群给淹没。   靠在机车前的席江收回视线,神情淡漠地戴上头盔,长腿一迈,坐上机车发动了引擎。   他对自己浪费时间的行为进行了短暂的反省,随后,这点情绪波动也化为了虚无。   重型机车发出沉闷的轰鸣,呼啸着长驱而去。   而街的对面,停在原地的加长轿车上,黑发男人正百无聊赖地翻阅手中的资料。   那上面记录了一个女孩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历,包括人际关系、生活轨迹、病史与体检报告,甚至连例假的日期都事无巨细地记了下来。   繁琐又无效的信息量。   诺斯维亚不太有耐心地合上了资料,微微一抬首,对司机道:   “让他们将录像传给我,先回机场。”   像这种希望渺茫的小事,若不是对方执意要求,他不会轻易答应下来。   耽搁的这么一小会儿时间,都足够他再开两次视频会议了。   好在桦国这边也有一场国际峰会邀请了他,本着效率至上的原则,他选择了峰会之前来一趟。   不过现在看来,结果应当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毕竟这小姑娘,怎么看也不是被领养来的。   亲自来一趟已是尽了他的义务,诺斯维亚不再留恋,让司机驶离了这条有些吵闹的街道。   至于在这边调查的人,就先留着吧。   不做够样子,老先生是怎么也不会死心的。   诺斯维亚闭上眼,将这件事翻了篇。   此时的他不会知道,再过不久,他还会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第一组的做好准备,彩排时间马上就开始了。”   小剧场的后台乱中有序,一个个穿着精致礼服的少男少女们全都在准备,或是找状态,或是再调整一下妆发,毕竟这场比赛是要全程录像的,没人想出岔子。   整个后台只有鹿雪的身边空无一人,她自己带了化妆箱,已经上了一个简单的底妆,等彩排完了再补完剩下的就好。   多年的演出经历让她面对舞台毫无压力,但毕竟隐退了好些年,此时也不免有些紧张。   一次彩排结束后,鹿雪抓着裙摆脚步匆匆地回到了后台化妆间。   她找出化妆品,正准备将眼妆和唇妆给补上,余光里就瞥见了一个黑色的包,很长,很眼熟。   鹿雪愣了愣,看着镜子里半晌,才转回头走到它的面前。   一张小小的贺卡摆在琴盒上面,鹿雪深吸了一口气,俯身拿起来,轻轻翻开。   那上面有着一行用钢笔写下的贺语,字迹是那么的熟悉,她在很多时候都见过,无论是婚前协议上,还是离婚协议上。   “……今年怎么这么紧张?又是买新的琴,又是要贺卡的。”   小剧场的后门外,安成星正在替鹿言画眉毛,他手很稳,比鹿言的审美好,往常的比赛要是她疏忽了,都是他来帮她化妆。   鹿言眯着眼睛,对他的发问早有准备。   “马上要毕业了嘛,想留个纪念。”   这也不算说假话吧?   她不确定地想。   确实是快要毕业了,也确实得留个纪念。   这可是最重要的剧情之一,当然得纪念。   但在那之前,还有非常关键的一个步骤。   鹿言睁开一只眼,瞄了瞄正专心为她画眉的安成星,忽然开口道:   “鹿雪那个蠢蛋,连伴奏的搭档都没找到,笑死了。”   安成星的眼皮都没抬,平静地问:   “那要不我去帮一下忙?”   鹿言暗自握拳,喊了一声“哦耶”!   但她嘴上却非常不满:“我是这个意思吗?安成星你好烦。”   安成星笑了笑,没说话。   等画完了眉毛,又给她描上了眼线,整个妆容基本大功告成。   安成星帮她收拾了化妆品,然后抬手看了眼时间,说:   “快到你彩排了,去吧,我在后台等你。”   鹿言点点头,冲他一挥手,就小跑着进了小剧场。   站在原地的安成星望着她的背影,一些未能开口的话,都成了叹息。   ——不要轻易地把人当傻子啊,你这个傻瓜。   鹿言所在的第四组已经开始了彩排,她匆匆忙忙赶进来时,老师正到处找人,见她进来了才松一口气。   鹿言心虚地低下头,又看了看周围,却没找到明浼的身影。   奇怪,他的事情还没忙完吗?   算了,反正今天的比赛不重要,真正重要的事情她都完成了。   想到这里,鹿言心安理得地上了台开始彩排。   与此同时,在某个寂静无人的角落里,明浼难得露出了不太理解的表情。   他看着面前的鹿雪,很是委婉地开口道:   “你应当知道,我答应了鹿言为她伴奏。”   所以他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鹿雪也顾不上解释了,她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测,哪怕破坏明浼对她的印象也无所谓了。   “拜托了,我没有恶意,算我请求你。”她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焦急。   明浼看了眼她手里提着的琴盒,又看了看她的眼睛,从那眼底找到了许多外泄的情绪。   原来她并不总是那么能藏住心事。   明浼想着,却还是回答道:   “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吗?”   鹿雪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语速飞快地说:   “你不也看得出来,她和安成星是相爱的。”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也能如此坦荡地说出这句话。   心脏仍是隐隐作痛的,可比这更疼的,是那些令她不安的真相。   也许,也许就在今天,她就将要触碰到它。   鹿雪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明浼的眼睛,固执又认真地说:   “帮我一次,也帮他们一次。可以吗?”   她在这种时候只能想到找明浼帮她,因为上辈子的每一次,他都义无反顾地帮助了她。   鹿雪莫名有一种预感——明浼也许永远都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面对这样一句竭尽全力的请求,明浼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点了头。   若干年后,再次回想起这一天,也许他会后悔。   后悔自己做出了这样一个选择,让第二种可能性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   但那一天,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现在的明浼,只是一个还未启程的少年。 第27章   Chapter 27   下午五点四十, 圣英高中的小剧场内已经陆陆续续有观众入场落座。   坐在前面三排的,都是一些身份地位极高的社会人士,这其中半数以上都是学生的家长, 或是学校的校董事会成员, 这些举足轻重的人物将担任今天的评委,最后再由专业领域的老艺术家来定决。   剧场的几个过道内, 架起了三脚架的摄影人员也都已经到位, 他们戴着耳麦和主控室保持联络, 随时准备着开始工作。   其中两个不起眼的摄影师互相看了一眼,将麦克风一关, 低声交流道:“查到了, 她在第四组,那边要求拍完全程, 别出岔子。”   这两人就是被留在这里的调查人员,他们走关系混进了拍摄队伍,成了今天的摄影组人员。   多年的丰富经验让他们办这中小事很熟练,但今天的任务不同寻常, 据说老板的来头很不得了,他们不得不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   “知道。”两人交流完, 又打开了胸前的麦克风, 这场插曲谁也没注意。   五点五十,第一组演出的学生已经开始准备登台。   他们演奏的乐器中类繁多,不方便携带的都提前被搬到了舞台上, 例如钢琴和架子鼓。   鹿雪临上台前突然找到了老师, 要求改到最后一组,也就是第五组演出。   这中改动是有些麻烦,但圣英高中的学生都有着过硬的心理素质, 他们不在乎先后顺序,只关心能不能把自己该做的做好。   要是放在别的普通高校,多少都会出现些不满。   老师跟后面的第五组协商了下,见他们都无所谓,便同意了鹿雪的要求。   但他同样也劝告道:“只能一次,你自己想清楚了。”   鹿雪歉意地点了点头,说:“我想清楚了,谢谢老师。”   老师便去跟工作组交接这个改动,主持人的报幕台词也得改,牵一发而动全身。   后台准备室内,其他几组的学生都在这里休息,墙上有投影仪,能将剧场内的画面实时转播过来,所以他们也能看到其他人的演出。   鹿雪改出场顺序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这边,不论大家心里对此有什么看法,至少明面上都不会去评价什么,毕竟这准备室里还坐着人家的亲戚呢。   而鹿言听见这件事,并没有感到奇怪。   原着中女主也是临时改了出场顺序的,毕竟她的搭档明浼被支走了,她得去找人。   今天的计划进行得太顺利,导致鹿言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今明浼早就成了她的搭档,而不是鹿雪的搭档,那鹿雪为何还是要改出场顺序呢?   可惜等到她发现这个问题时,已经晚了。   第一组的演出在一片掌声中正式开始了。   这还是鹿言第一次看这么正式的演奏,每个学生的水平都不像是来比赛的,倒像是真的在办演奏会一样。   她看得津津有味,还有闲工夫去比较谁最好看,谁的妆发最出彩,谁的搭档最有默契。   像个事不关己的吃瓜群众。   一首曲子的时间并不长,每一组的演出人员也不多,很快就到了第三组的人出场。   再过几个顺序,就该到鹿言了,所以她不得不离开准备室,出来等着。   而剧场后台里,靠近舞台右侧的昏暗走廊中,一道身影斜靠在墙边。   他把玩着手机,解锁,又看着屏幕锁上,浅白荧光一明一暗,打在了他的脸上。   舞台上又一曲结束,明浼垂下头,解锁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准备室内,留在沙发上的手提包震动了一下,但手机的主人已经离开了准备室,便错过了这条消息。   另一边,后台的化妆间里,鹿雪正在为自己画眼妆。   她选了最大胆的眼影颜色,两辈子加在一起的时间以来,她都没用过这样的颜色。   因为在周围人的眼里,她总是清纯柔弱,像小白花一样的风格。   但鹿雪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自己。   外面又一个演出者结束了他精彩的表演,对内行人来说,这水平也相当不错了,但在鹿雪眼中,还是跟明浼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就连非专业出身的安成星,也远远不是这样的水平能比得上的。   可奇怪的是,就是这样两个绝无仅有的人物,在上辈子却总能跟她产生剪不断的纠葛,仿佛从她踏入圣英高中开始,命运的齿轮就转动起来,朝着既定的轨迹缓缓前进。   而这一世,她有意识地避开了许多不好的经历,不再给那些欺负她的人机会,专注在了鹿言的身上,于是那些纠葛就都不存在了。   真是有中说不出的怪异感。   但最奇怪的,莫过于鹿言这个人。   鹿雪画完眼妆,转身走到了琴盒的面前,将它打开。   这是一把其貌不扬的小提琴,每一寸的打磨都透着淳朴与原始感,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它的造价已经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因为它的价值,来自于打造它的人。   ——劳斯顿大师。   鹿雪捡起琴盒里那张贺卡,再一次仔仔细细地阅读那上面的贺语。   “祝你,旗开得胜。”   没有落款,没有称呼。   这是安成星的字。   但这不是安成星送她的。   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他都没有送过。   “……接下来有请高三A班,鹿言。”   主持人康美娜笑着念出这个名字,她今天一袭金色长裙,卷发挽在一侧,戴着最简单的珍珠耳饰,笑起来顾盼生辉,宛如人间富贵花。   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康岳山露出笑容,率先为她鼓掌,对自己的孙女有着不加掩饰的自豪。   这是他们康家的宝贝,值得所有人来赞扬。   而康岳山身侧的叶校董则是见缝插针地说:“咱们娜娜又变漂亮了,跟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似的。真好,真好。”   康岳山笑而不语,对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谁跟你“咱们”了,这门亲事他还没同意呢。   叶校董面上笑得乐呵呵,心下却不由得为宝贝儿子着急。   再不努把力,等上了大学,小姑娘见了外面的靓仔,可就没你机会了!   他想着就回过头,瞪了第四排的叶梧轩一眼,然而叶梧轩眼珠子都粘在康美娜身上了,完全没发现亲爹的眼色。   看得叶校董暗自叹气——   这臭小子,跟自己一样的没出息。   “……鹿言,赶紧上去啊!”   老师半天没等到她的动静,急得头上都冒出汗了。   今天可是来了大半个北江城的大人物,谁敢出岔子?   鹿言还在东张西望,她怎么找都找不到明浼的人,心里不由得发怵。   怎么回事?明浼身上难道有“上台前百分百被支开”的设定吗?   可是她不是女主啊,怎么还能触发这个设定的?   这合理吗?   眼见着实在拖不下去了,鹿言只能硬着头皮,抓起裙摆就上了台。   舞台上的幕布一拉开,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整个剧场的规模堪比外面的专业剧院,台下现在坐满了人,乌压压的一大片,看得鹿言头皮发麻。   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过这中舞台经验。   现在连明浼都不见了,她一个人真的能行吗?   今天要演奏的曲子是什么来着?   冷静,冷静,别露怯,这可是任务的一环,不需要演奏得多好,完成了就行。   鹿言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但身体却迟迟动不了,她双脚发僵,手臂也使不上力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跳得也越来越快,几乎就想冲下舞台,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乌压压的注视。   台下已经有了嘈杂的议论声,每一个人都看着她,或是疑问,或是看戏,那些意味明确的视线扎在鹿言身上,让她一下子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也就在她想要冲下舞台的这一刻,台下响起了喧哗声,将鹿言惊醒了过来。   她茫然地看了看观众席上的人,却发现他们都看着自己的身后,像是看到了别的什么。   鹿言鼓起勇气,用全部的力气驱使身体,慢慢转回了身。   这一眼,便看见了那道在钢琴边落座的身影。   他还穿着那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色西服裤也不过是圣英高中的制服,却比舞台上任何一个精心准备的演出者都要耀眼。   安成星侧过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给了她肯定的目光。   那双眼睛明亮清澈,倒映着舞台上的白色灯光,也倒映了她的脸。   鹿言很忽然地,就什么也不怕了。 第28章   Chapter 28   钢琴的琴键被敲下了第一声, 清脆悦耳,明亮干净。   他的侧脸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恰如其分的柔和, 令人心安。   鹿言深吸了一口气, 转身面向观众,行了一个礼。   随后她直起身, 将小提琴架在肩上, 微微一侧头, 抬手执着琴弓轻轻落在琴弦之上,闭上了眼睛。   钢琴的旋律行云流水地流淌而下, 在她发间, 在她裙摆,又随灯光逆流而上, 飘向了空旷的天空。   这不是她和明浼每天练习的那一首曲子。   这是——   安成星曾经写下的曲子。   鹿言睁开眼,看着面前满座的观众席,手腕一个灵巧地上扬,拉响了琴弦。   小提琴那怅然的悠扬琴声, 在某一个音节的停顿之处插入,与钢琴的音色融为一体, 谱写了轻快而干净的一曲琴音。   这是略显青涩一首曲子, 与之前演奏的每一首名曲相比,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台下有不少人都皱了皱眉,显然不能理解这样的曲子如何能出现在这场比赛中。   但舞台之上的两个人似乎并不在意观众的反馈。   他们连一丝交流也无, 一个垂头注视着手中的黑白琴键, 一个背对着他,手腕轻快地拉着小提琴。   可每一段旋律他们都配合得亲密无间,就像曾经这样练习过无数遍一般。   渐渐的, 没有人再在意曲子的来历了,它的编曲是否成熟高超,是否出自名家之手,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只有此刻的一场心无旁骛的演奏,只有这一首让灵魂也变得柔软了的曲子,存在于整个剧场之内。   舞台之下,昏暗的走廊上,一直站在阴影中的明浼却忽然哂笑一声。   这么长的培训时间以来,他没有严格要求过鹿言,不是因为她天赋不够,领悟不了,也不是因为她心不在焉,整日敷衍了事。   而是他明白,她和他之间缺少了一点东西。   那也许是“默契”,也许是“气场”,或者更难以言喻的无形之物。   直到现在,倾听了这一场合奏,明浼才有了答案。   ——其实只是因为,她想要的拍档,从来都不是他。   “自欺欺人”不是一种美德。   明浼见过许多这样的人,像是鹿雪,像是鹿言,像是很多很多的人。   可到今天,他才恍然察觉。   其实自己也未能免俗。   婉转的琴音忽而向上,激流也不算激流,却高昂着冲上云霄,像某一刻破土而出的幼苗,它见到了光,见到了生命的另一种颜色。   天空之下,你我好像并非那么孤独。   鹿言再一次睁开眼,不知为何,已是泪流满面。   她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只能吃力地拉完最后一组和弦,竭尽所能地让这场收尾更完美一些。   但钢琴的旋律掩过了她的瑕疵,也融入了她的瑕疵,成了可圈可点的记忆特点。   鹿言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前,看了一眼他的脸。   安成星似有所感,抬头看过来,随后泰然一笑。   就像每一次她回头,找见了他的那一瞬间。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都在那里,一睁眼便能看见。   一曲结束,台下静了许久。   直到评委席上的老师带头拍了拍手,观众席上才断断续续响起了掌声,从稀稀拉拉,到整整齐齐,愈发的嘈杂热闹。   安成星站起身来,走到鹿言的身边,和她一起鞠躬谢幕。   舞台的幕布拉上之后,他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安成星起了身,正打算从舞台上下去,就被一只手悄悄地握住了手掌心,还带着一点湿润。   温温热热的,像出汗了。   安成星转头看过去,就见她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嘴唇一咧:   “他奶奶的,吓死我了呜呜呜呜呜。”   安成星:“……”   从舞台上下来后,鹿言一直牢牢抓着安成星的手,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她哪经历过这么惊心动魄的时候,魂儿都要吓没了,要是安成星不上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安成星陪着她回了准备室,里面已经没人了,因为很快就要进入第五组,大家都去了舞台后面做准备。   进准备室后,鹿言的第一件事就是喝一大杯热水,一边缓神儿,一边恢复体力。   拉小提琴也是个体力活,她好久没演奏过安成星写的这首曲子了,没想到能这么费力气。   想到这里,鹿言顿时转头看着他,问:“你是怎么想到弹这个的?不对,你是怎么上来的啊?不是说要去帮鹿雪吗?”   她连语气都忘了掩饰,满满的疑问。   安成星接过她喝空的水杯,往旁边一放,才回答:   “临时也想不到别的了,这首简单点,也不需要磨合。”   毕竟小时候,他陪她上课的时候练过了无数次。   “说的也是。”鹿言点点头,又问:“然后呢,你怎么上来的?”   她对这件事充满了疑问,毕竟这个剧情太像原着里写的剧情了,只是鹿雪变成了她。   安成星想了想,没说鹿雪发消息叫他来后台的事,只回答道:   “一来后台就看到你在找人,我跟老师申请了下,就上台了。”   这听起来虽然巧了点,但倒是跟原着里基本重合。   鹿言不疑有他,点点头,一边去拿自己的手机看时间,一边说:“还好你来了,不知道为啥,我感觉自己好像有怯场的毛病,明明以前的记忆里是没有……”   没想到一解锁手机屏幕,就先看到了一条未读消息。   她话音一顿,看清发送人的名字后,脸一下子就扭曲了。   ——可恶的家伙,还敢给她发消息!   鹿言自己是不太在意这场比赛的,因为对她来说,完成任务更重要。   但不代表她对明浼放鸽子的行为能做到不介意。   “他最好是真的有急事,不然看我怎么跟他算账!”   鹿言说着就开始给明浼打电话,但一直没有人接听。   她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放弃的脾气,不接听她就继续打,打到他接了为止。   打了三次没接后,鹿言还要继续,旁边的安成星就出声道:   “不用打了。”   他看着墙上的投影幕布,神色很是平静。   鹿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穿着黑色礼服上台的鹿雪,以及她身后,在钢琴边上落座的明浼。   鹿言:“……”   这破剧情,是不是反过来了?   比赛的最终结果可以说是毫无悬念。   作为倒数第二个出场的鹿雪,在前面无数精彩演出的压力下,依然以全票获得了这次音乐节的演奏赛冠军。   她在这场演奏会上一鸣惊人,连评委席的几个老艺术家都坐不住了,纷纷打听她是哪家的孩子,师从何处,等听说她是普通学校转来的,没有正经上过课,顿时就起了心思。   最后的结果就是,几个老人家为了争夺她这个好苗子,险些当场打起来。   鹿雪早就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她全程都不卑不亢,等到了该自己说话的时候,便选择了上辈子的恩师,齐司铭老师。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顿时笑眯了眼,直夸她有眼光。   鹿雪笑了笑,心想不是自己有眼光,而是您老人家教导有方。   不管忘记什么,鹿雪都不会忘记他的栽培之恩。   这一次,也绝不会再辜负他对自己的期望。   ——为了婚姻而放弃事业这种事,她再也不会去做了。   一边是光鲜亮丽,掌声与鲜花齐聚。   一边却是形单影只,离开得无声无息。   鹿雪提起裙摆,连忙追了出去,叫他:“明浼!”   他顿了顿,转过身来,对她笑了笑,“恭喜,你的天赋终于被看见了。”   鹿雪心里涌起酸涩,她了解他,知道经此一役,她不会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知己了。   因为她,他失信于人,毁了最重要的原则。   “明浼,对不起,是我利用了你。”   无论初衷是什么,她这一辈子,上一辈子,的的确确都对不起他。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鹿雪才确认了一件事。   一件令她感到恐惧的事。   明浼对她摇摇头,还是那样温和而宽容。   “你确实帮了他们一次,结果是好的。”   鹿雪下意识上前了一步,追问他: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她目光急切,两只手都攥紧了裙子。   明浼微微一笑,回答道:   “以后不管任何时候,需要我的话,说一声就好。”   他回避了她的问题,给出了一个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答案。   以他这样的性格,就算是一个陌生人需要他,他也能做到这一点。   鹿雪不知心底那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让她鼻子发酸,也眼眶发热。   “我会记得的。对我来说,你也一样。”   她看着他,郑重地承诺。   而他只是轻轻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鹿言在后台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明浼这家伙的踪迹。   她正要去问老师和其他同学,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鹿雪打来的电话。   彼此的联系方式她们一直都有,但从来没联系过,所以鹿言觉得挺奇怪的,直接接了起来。   那边的鹿雪先一步开口道:“你想找明浼是吗?来一趟游泳馆吧。”   鹿言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进入了演员状态:   “我凭什么听你的啊?你说去就去那我岂不是……”   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挂断了。   鹿言:“……”   宝,你怎么了,突然这么大脾气。   还怪吓人的。   鹿言想了想,还是让安成星先去校门口等她,拿着手机就去了游泳馆。   小剧场和游泳馆距离不远,走了六七分钟就到了,但因为音乐节停课的缘故,这边一个人影都没有。   鹿言迟疑地看了看周围,越想越奇怪,但还是进了游泳馆的大门。   一道身影站在泳池边,鹿言朝着她走过去,不明白她大冬天站在泳池边干什么,不怕掉下去吗?   这个念头刚闪过,鹿言就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但泳池边的人已经转过了身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莫名有些锐利。   鹿言愣了下,不知怎么就怂了起来,不敢再过去。   鹿雪看了眼脚下的恒温泳池,面色平静地开口道:   “你知道吗?上次被推下去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的声音很轻,回响在空旷的游泳馆内,格外空灵。   鹿言挠了挠脸颊,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虽然不是自己推的她,但原主做的跟自己做的,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不是,等等?   啊?   等一下!   鹿言猛地一抬头,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看着她。   鹿雪看到她这表情,便连最后一个猜测也确定了下来。   很可怕,却又最接近真相的——   “果然,你也记得。”   鹿雪笑了一声,眼底却没了笑意。   “上一次你推了我,这一次你选择自己跳下去,这算什么,赎罪吗?”   鹿言被吓得不轻,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但又不敢再犹豫,只能坚决否认到底: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上次我明明就是被人推下去的!”   她的表情很坚定,咬死了不松口。   鹿雪顿时嗤笑道:“当时就只有你和康美娜在池边,不是你自己跳下去的,难道是你的好闺蜜推你不成?”   鹿言又被惊到了。   娜娜?她当时身后的人是娜娜?   怎么可能呢,娜娜明明就在游泳啊!   鹿言陷入了头脑风暴,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吓给搞得彻底捋不清楚了。   鹿雪不打算给她找借口的机会,直接上前一步,逼问道:   “还有这次演奏会的事,你敢否认吗?”   鹿言顿时哑巴了,这件事确实是她干的,但那不是没成功吗!   该合奏的人没在一起,不该在一起合奏的人反而在一起了。   太失败了!   鹿雪见她明显心虚了,心情一时间复杂到了极点。   如果这些就是真相,那她一直以来的怨恨该有多可笑。   “你如果不是知道我的小提琴会被人扔掉,导致我错过这场演奏会,又怎么会提前将准备好的小提琴放到我的位置上?”   鹿雪又上前了一步,几乎要碰到她的衣摆。   鹿言的脑子忽然卡了一下。   她满脸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鹿雪,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什么小提琴被人扔掉?原着里有这段剧情吗?   鹿雪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些曾经的厌恶、埋怨、艳羡、嫉妒,与漫长的时日里最顽固的恨意,在这一刻都可笑得令她眼眶湿润。   “你还让安成星写了贺卡给我,怎么,这一次你要把他让给我了?”   鹿雪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仰起头,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的狼狈。   “鹿言,你明明知道,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安成星爱过的人都只有你一个。”   “而你也爱着他。”   看了那一场默契无间的合奏后,鹿雪不再有任何疑问了。   鹿言现在依然爱着安成星,可她却一直在把安成星往自己身边推。   无论是选择了明浼做搭档,还是在试胆大会黑箱操作,都是最直接的证据。   这就是鹿言身上矛盾怪异的真相。   也是令鹿雪无法接受的真相。   原来她如此憎恨的人,一直在背后为她做了这么多。   不计后果,不留退路。   “难道你忘了,安成星才你最后的倚仗。”   鹿雪怎么也不能理解眼前的人,“鹿家会放弃你,一直相信你的人,只有安成星啊。”   她伸出手,终于第一次抓住了鹿言的肩膀,用力到像是要把这个糊涂蛋摇醒。   “你说药不是你下的,大哥没有信你,爸妈也没有信你。”   “只有安成星他相信你,他一直都相……”   鹿雪的一张脸都被眼泪打湿,她不知哪来的冲动,想要把那些无人知晓的事情全都告诉这个人,可还不等她说完,就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牢牢锁定了她,让她的灵魂也瞬间打了个颤栗。   一些模糊的记忆涌进大脑,时间成了扭曲的光暗幻影,一跳一跃地倒带着。   天空成了红色,池水成了白色,阳光成了冰冷的蓝色。   空气里的氧气仿佛消失了,掐住了鹿雪的脖子,让她发不出声音。   世界昏暗地倒转,又加速前进,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像灵魂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鹿雪猛地睁开了眼。   “……让我们掌声欢迎,本次金曲奖最佳原创奖获奖者,鹿雪!”   演播厅内,掌声轰鸣,几乎要掀翻屋顶。   鹿雪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轻轻提起裙摆,就从后台走上了星光璀璨的舞台。   她款款而来,微笑着接过了颁奖人递给她的奖杯,将那些早就不需要思考的获奖感言一一道出,随后便带着奖杯走下了舞台。   经纪人陈恩就在下面等她,见她过来,连忙把外套给她披上,一边飞快地说:   “动作快点,该进组拍摄了。”   鹿雪的脑子还有些混乱,总觉得像是忘了什么东西,她顿了顿,委婉地问了句:   “待会儿是去拍哪个节目来着?”   陈恩叹了口气,“小雪,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你记清楚了啊,这次《倾城之恋》是公司好不容易拿下的资源,你得赶紧调整好状态,进组拍摄后别再出任何岔子。”   鹿雪点点头,不再过问细节。   她随着陈恩一起离开电视台,上了保姆车后就开始闭目假寐,想尽快调整下状态。   却听前面的助理小贺突然骂了一句:   “我靠,鹿言又上热搜了?她是要住在上面不成?”   鹿雪一下子睁开眼睛,问:   “她又怎么了?”   这个不省心的丫头,三天两头就上热搜,自己光是帮她撤热搜都花了多少钱了。   鹿雪揉了揉额头,生怕爸妈和大哥又看见了,赶紧说:   “去联系一下,让他们半小时内撤掉。”   小贺叹了口气,一边干活一边嘟囔道:“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姐姐,做梦都笑醒了。”   鹿雪没理他,想了想,还是给安成星发了条消息。   “我准备进组了,你那边安排好了吗?”   对方短时间内不会回消息,毕竟刚从国外回来,所以她发完消息就没再看手机。   闭上眼睛后,鹿雪精神疲惫,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一次,看她还能往哪儿跑。 第29章   Chapter 29   此时的热搜榜上, 一个前几天才霸占了整个榜单的名字又出现了。   #鹿言 陆以衍#这个词条,以坐火箭的速度冲上了热搜前五,强烈地挑战了网友们最近较为敏感的神经。   但短短半小时后, 这个词条就凭空消失了, 没再像之前那样血洗热搜榜单,在网上掀起腥风血雨。   这点动静没有惊扰到普通网民, 却在娱乐圈相关领域内激起了群众的怒火。   某知名的社交平台上, 相关的小组都在疯狂地发帖讨论, 几乎要被这个话题给屠版刷屏。   “某深井冰女星差不多得了,三天两头就搞这一出, 真当娱乐圈是她家啊?”   “半小时就撤了, 不知道是不是陆以衍工作室下场了。”   “谢邀,人在剧组拍戏, 勿cue。”   “真的服了,刚捆绑完周茨生,被他家粉丝血洗广场三天三夜,这就又出来贩剑啦?”   也有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表示疑问:   “这人谁啊?什么来头?”   这一句话可把“苦主”们给问破防了, 所有被碰瓷过的艺人的粉丝都跑来回复,细数这位深井冰女星在入圈之后的一系列骚操作。   鹿言是谁?   在一年前根本没人认识, 娱乐圈基本查无此人。   但这一年的时间以来, 她的“光荣”事迹几乎能吊打圈内最能买热搜的事儿精,放眼整个娱乐圈,就找不到比她更事儿多的。   原本刚踏入娱乐圈时, 她也是小红过一下的。   有人在网上发了一组她的生图, 是她站在雪地里拉小提琴的样子,当时在网上被吹上了天,一堆通稿买下来, 也算是累积了一点粉丝基础。   没想到这就是她开始“碰瓷营销”的第一个起点。   之后的一年时间里,圈里那些个大红大紫的男艺人,只要是单身的,就没有谁的名字是没跟她同框过的。   就连同时出现在一个机场都要发一下通稿,文案暧昧得跟两人有什么关系似的,搁谁谁不生气?   关键是她的脑残粉特别多,个个都像小学生,只知道嗑cp,不管她跟谁同框都要嗑一下,还整得像她在选妃一样,能把男方的粉丝给活活气死。   就这么一些骚操作下来,她的口碑本来就很差了,没想到本人的情商也非常堪忧,上节目经常说一些没脑子的话,把气氛给弄得贼尴尬。   有人剪辑了她的“蠢话”集锦,放在弹幕网上,已经有了一千多万的播放量和几十万的弹幕量——九成以上都是骂她的。   其中结怨最深的,莫过于早期的第一个受害者——三金影帝陆以衍。   巧的是,两人一个叫鹿言,一个叫陆以衍,名字的相似度太高,造成了两人的脑残cp粉与日俱增,搞得陆以衍的粉丝都自闭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吃瓜群众听完这些八卦,不由得感叹:“牛逼啊,她怎么活到现在的?”   别人要是敢这么嚣张,不是被受害者联盟直接封杀,就是粉丝先疯了去搞她。   “说到这个,我觉得她真的有靠山,而且是很大的靠山。”   有人开始爆一些真假难辨的料:   “她每次得罪人都会上热搜,但热搜经常被撤,刚刚你们也看到了,半小时就没了。”   但很快就有人反驳:“上次周茨生的粉丝搞了她三天三夜,没见撤啊。”   爆料人回复了一句:“那是因为撤的速度太快,激起周茨生粉丝的逆反心理了,他家那几天是圈内地震,所有站姐都在带头做数据,你就想想那得是多少人在送她上热搜吧。”   看帖的人纷纷回了一句:“……”   真牛逼啊。   与此同时,陆以衍的经纪人刘承也觉得纳闷,他坐在保姆车里刷完了消息,转头问后面正在休息的男人:“你让撤的热搜?”   陆以衍睁开眼,拿起旁边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热茶,问:“什么热搜?”   刘承这下排除了一个答案,那就只有另一个答案了。   “又是那个鹿言,多半是何玫让撤的吧。”   何玫也是他的老熟人了,摊上这么个艺人,说实话真的糟心。   陆以衍喝了两口茶,直接无视了这个话题,把盖子一拧,就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马上要进组了,他刚拍完一场大夜戏,正是需要养足精神的时候。   刘承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吵他,但心里总觉得不安生,还是多嘴了一句:   “你今天进组后,能避开她就避开她吧。”   谁还能比他们家更倒霉?为了还人情上的节目,偏偏就要碰上这么个事儿精,烦都烦死了。   “也不知道她靠山是谁,背景这么硬。”   刘承嘟囔了一句,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的人已经闭上眼睛了,才闭上嘴,继续埋头看电脑。   他得赶紧去收尾一下,降低影响。   两人马上就要上同一档节目了,可不能让话题持续发酵下去。   都怪那个鹿言,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一眨眼的时间,节目拍摄地点就到了。   保姆车上的人醒过来,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脸上一片茫然。   总感觉做了个好长的梦,还梦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怪闹心的。   等看清车里的景象后,鹿言才算清醒了点,坐起身来找镜子补妆。   毕竟是第一天进组,多少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窗外的景色已经变成了一片看不到头的绿色原野,不远处的建筑群露出了一些棱角,鹿言一边补妆,一边抽空看了眼,发现那边的风景还真不错。   一排排白色的北欧式建筑伫立在那,像童话里的白色小镇一般,梦幻得有些不真实。   鹿言这才信了节目组的那些噱头,看来他们是真的想整个大的花样。   不过这些都跟她无关,这次的综艺节目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终点站,而上车的车票,就在最后一个男主身上。   陆以衍,一篇玛丽苏娱乐圈小说的男主角,有着无敌的主角光环和遍布亚洲的粉丝,如今不过二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拿了三金影帝,可谓是老天爷追在后面喂饭吃的典型人物。   鹿言现在的身份,就是这篇文的女主角。   ——没错,这一次她终于不是女配了,不需要再费尽心思撮合男女主谈恋爱了。   但陆以衍不见得是个好攻略的对象,在融合世界里,剧情大部分都跑偏了的前提条件下,她想要拿下这个男主,是得费点功夫。   不过专注一个角色,总比推动两个角色走到一起要轻松点。   回想她这一路走来,从第一个剧本到第五个,期间真的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辛酸。   “小言姐,马上就快到了。”   司机是她的助理文馨,刚毕业一年,性格很腼腆,是个踏实的好姑娘。   鹿言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因为做任务的这六年以来,她每天都在跟聪明人斗智斗勇,身心俱疲,就想“下班”的时候能不动脑子最好。   “好,先停在外面吧。”   场务那边有人会来接她,而且嘉宾那么多,也不用急着进去。   文馨把车停在了白色小镇的外面,往里面瞅了两眼,不由得感叹:   “真漂亮啊,没想到本地还有这么好看的地方,以前都没听过。”   她说着又拿手机出来拍照,一边拍,一边问:“对了小言姐,男嘉宾的名单你收到了吗?我看网上都在猜呢,大家都很好奇。”   鹿言对这事儿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在手机上切换自己的营销号,定期发了一些爆料出去,维持账号的曝光度和活跃度。   她不仅仅爆料自己,也爆同行,但关于同行的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东西,免得树敌太多,不好收场。   “具体是谁,开拍后不就知道了。”   鹿言发完了才回她。   也是这时候,制作组的工作人员出来接应她,鹿言便打开车门直接下了车。   她淡妆便装,日常得像是出来散步的,让工作人员看了都一愣。   十分钟后,鹿言到了拍摄地点,跟导演和制片人打了个招呼,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玩手机了。   她向来是这么个性格,不去讨好任何人,也不接受任何人的讨好,因为那些都跟任务无关。   相反的是,任务前期要求她是个全网黑的女明星,所以搞那么好的人缘也没用。   所以时间长了,圈里的人都不爱跟她打交道,再加上她一身黑红体质,爱惜羽毛的人更是恨不得躲远一点。   第一天没有拍摄任务,就是让嘉宾们按顺序进组,做个前采什么的,然后熟悉一下环境,等后面正式开拍就行。   鹿言全程就坐在角落里玩手机,谁来都当没看见。   别人自然也不会来热脸贴冷屁股,索性就跟她保持适当的距离,井水不犯河水。   最先来的都是一些女嘉宾,鹿言是第一个到的,后面陆续来了两个女嘉宾,都是电影圈的人,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都懒得来搭理她。   前一个叫阮茉莉,新生代演技派小花,后一个叫郑秋雨,电影里的常驻女配角,拿了很多配角奖项,但就是跟主角无缘。   这两人一来,拍摄组里就热闹了很多,又是请大家喝咖啡,又是带了糕点过来的,个个都很会做人,完全不像是很少上综艺的样子。   只有鹿言不动如山,一直坐着玩手机。   第四个到达的嘉宾,就是影后林月了。   她才是今天的重量级嘉宾,以一己之力让节目组天天上热搜,掀起了全网的讨论度,而且都是正面讨论。   跟陆以衍一样,她也是含金量很高的影后,平时为人低调,除了拍戏什么也不干,营销通稿都很少发,在整个圈里都有很好的人缘和口碑。   “月月姐来啦?”   “月月姐好,喝咖啡吗,刚给大家买的。”   “好久不见啊月月姐,最近怎么样?感觉你又瘦了。”   “……”   一些友好又不显得殷勤的声音此起彼伏,终于让鹿言有空抬头看一眼。   被众星捧月围在中心的正是国民女神林月,她穿得很休闲,邻家姐姐一样,笑起来更是如沐春风,十分平易近人。   哇,美女。   饶是鹿言这种已经对美女免疫的人也眼前一亮——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任务了,遇到的女主角哪个不是绝世美人,但看见林月后,那疲劳的审美又活了过来。   真好看啊,在她这里是能比得上鹿雪的颜值级别了。   对鹿言来说,鹿雪已经成了一个计量单位,如果阮茉莉是0.5个鹿雪的话,那林月得有0.8了。   鹿言正想着,最后一个女嘉宾就姗姗来迟,引起了一些喧哗。   这些女嘉宾的名单都是公布了的,剩下那个鹿言不看也知道,是歌手圈的舒心——没有林月好看。   所以鹿言收回了视线,继续埋头玩手机。   直到那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林月立马对她笑了笑,“没事,都知道你今天有颁奖礼。”   周围的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恭喜你啊,又拿了一个奖杯。实至名归!”   鹿雪笑着应付了这些场面话,随后抬眼一扫,就捕捉到了那个躲着不出来的人。   她挽了挽耳边的头发,直接朝着那边走过去,引得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她看过去。   鹿雪走到角落里,看着这个傻傻坐在椅子上没反应的人,笑得很是温柔:   “怎么,看到你姐不高兴吗?”   鹿言:“……”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第一个剧本就已经杀青了的女主会出现在第五个剧本里啊! 第30章   Chapter 30   鹿言现在慌得一批。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鹿雪, 用残存的理智在脑中飞快地质问系统:   “怎么回事?!现在不是娱乐圈文吗?!校园文的女主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啊!这剧情不就乱了套了吗!狗系统你回答我啊!!”   然而系统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死了八百年似的。   鹿言欲哭无泪,但这么大一个活人就在面前摆着, 她也不能装看不见。   任务都在进行中了她能怎么办!   “啊。”   鹿言憋了半天, 才双眼无神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倒是鹿雪先给了她台阶下,笑着说:“好久不见。”   鹿言挠了挠脸颊,也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应了一声:   “好久不见。”   可不是“好久”没见了吗。   自从第一个任务结束后, 她都五年多没见过鹿雪了。   好家伙, 真是黄花闺女大变样, 小时候就够漂亮的了, 现在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不是男的都能心动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鹿雪的气质好像变了。   以前的她是坚强勇敢的小白花女主, 看着就让人有保护欲。   现在该怎么说呢,鹿言想了好久, 直到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林月, 才恍然大悟。   ——现在成了气场强大的女王了。   鹿雪转过身来,对在场所有不明真相的人笑了笑,开口道:   “跟大家介绍一下, 这是鹿言, 我妹妹。”   林月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走下台阶,到了她们的面前。   “难怪啊,你俩是有点像,我还以为名字是巧合呢,没想到是一家人。”   她笑得落落大方, 谈笑之间就把气氛给拉了回来,还让鹿言在无形之间就融入了她们。   郑秋雨和阮茉莉也赶紧走过来,笑着附和了几句。   “月月姐眼力真好,我刚刚站那么远都看不出来,一走近就发现了,两姐妹真像啊。”   “是啊,一样的漂亮。”   几句话的功夫,鹿言精心塑造的“不合群”人设就被碾得渣渣都不剩。   鹿言:“……”   啊,这熟悉又久违的无力感。   系统!系统!你给我出来!   我知道你在家!别躲着不出声!   这任务还让不让人做了!你就说让不让吧!   “既然各位老师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先去吃个饭,好好休息下?”   导演吴绅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导演,他擅长拍爱情剧,出过好几款爆红的小甜剧,算得上这方面的老手了。   但他为人却很圆滑,从来不骂演员,在娱乐圈里是数一数二的好脾气,谦卑又会来事儿。   这样的一个性格,大概没人会相信,其实他还是个富二代出身。   只能说,娱乐圈卧虎藏龙,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林月知道自己不发话,别人都不敢先开口,于是她笑着看了看周围的人,问:   “我当然是没问题的,几位老师觉得呢?”   她都没问题,别人当然也就没问题了。   “太好了,我老早就想跟你们聚一聚了。”郑秋雨笑着说。   她从业十年,资历高人缘好,情商也从没拖过后腿。   等她发话了,阮茉莉才甜甜地说了一句:“我都行的,全听老师们安排。”   活泼乖巧得像个刚出学校的孩子。   在这其乐融融的一刻,鹿言张开嘴,准备稳固一下自己的作精人设,没想到被鹿雪一把按住了肩膀。   “我跟我妹也没问题的,都听导演安排。”   鹿雪明媚一笑,整个室内都蓬荜生辉。   被她死死按住动弹不得的鹿言:“……”   是谁,被捏住了命运的咽喉。   哦,是我啊。   那没事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内,鹿言见识到了节目组到底有多下血本。   光是负责接送嘉宾的车都是加长款豪车,而整个白色的欧式小镇还只占了拍摄场地的五分之一,用来出外景和拍宣传海报。   鹿言坐在豪车里,听导演给她们介绍这个场地的来历:   “这里可是顶尖设计师花了三年时间打造的,从来不对外开放,我们节目组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租借到。”   吴绅坐在前排夸夸其谈,把这地方吹得神乎其技,鹿言却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   ——这破地方,怎么老给她一种很眼熟的感觉?   但还不等她想明白是为什么,导演就把拍摄手册给发到了所有人手里。   鹿言坐在最后面,前面就是鹿雪,再依次过去是阮茉莉、郑秋雨、林月,和导演本人。   传闻中的男嘉宾竟是一个也没看到,搞得还挺神秘。   然而手握剧本的鹿言早就知道男嘉宾有谁,她就是为了其中一个来的这档节目,或者说,剧情里的女主角必然会上这档节目,跟男主陆以衍相遇,然后擦出爱的火花。   最后节目播了,两人也在一起了,一个圆满的大结局。   对鹿言来说,这个结局也是她任务的终点了。   她必须打起精神来,就算是第一个剧本的女主乱入进来,也不能影响她的进度。   熬了整整六年,怎么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指望系统是不可能的了,这么多年它就没给过半点有用的帮助,大部分时候都在装死。   鹿言抓紧时间复盘这本娱乐圈文的剧情,准备把之前的计划再改得紧凑一点,缩短攻略时间。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慢慢去攻略了,她得在重要剧情上下功夫,放大有效剧情的作用。   鹿言想着,目光不由得集中在了阮茉莉和郑秋雨的脸上。   在原着中,这两人就是典型的炮灰女配,为了镜头和热度能不择手段,变着花样地折腾女主、欺负女主,可谓是反派角色无疑了。   但这两人的作用其实还是为了推动感情线,每次她们针对女主,男主陆以衍都会“刚好”看见,然后一点点地发现,女主全网黑的外壳下,其实是一颗善良坚韧的心,因此生出了好感。   演了那么多个剧本,鹿言现在对人设和剧情都颇有心得,一看就知道这是“先抑后扬”的手法。   先让男主对女主的印象差到极点,再来一个反转,就能极大地增加好感度。   这样比萍水相逢、慢慢互相了解的手法要有效得多。   所以鹿言完美复刻了原着中的人设背景,进娱乐圈后就变着花样地黑自己,养了一堆营销号,还时不时就“碰瓷”陆以衍,努力做到了让陆以衍还没见过她,就对她讨厌到极点的程度。   接下来就是靠几位炮灰女配来推动剧情,实现反转了。   鹿言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一时间连突然冒出来的鹿雪都给忘了。   但她忘了,别人可忘不了。   导演吴绅不打算第一天就讲那么多正事,所以他发完拍摄手册,简单说了两句今天的流程后,就开始找话题闲聊。   他为人圆滑,会来事儿,再加上女嘉宾都好说话,所以一路上的气氛都很好。   “原来两位鹿老师是姐妹啊,之前都没听说过。”   吴绅面面俱到,不光是跟林月和郑秋雨这样的“大前辈”说话,也照拂了另外几个新人,毕竟这个圈子的人,今天可能是糊咖,谁知道明天是不是就一炮而红了呢。   得罪人这事儿,能不干就不干,合适的话顺便攒攒人缘。   这就是他老吴的生存技巧。   鹿言回过神,正想开口说一句“我跟她不熟”,她前面的鹿雪就笑着开口道:   “我们两姐妹挺多年没见了,她在国外生活了几年,最近才回来。”   鹿言:“……”   这话说得,好像她俩关系多好一样。   鹿言正想着,就忽然愣了下。   ——不对啊,离开鹿家后她们再也没见过,鹿雪怎么知道她在国外生活了几年?   鹿言惊疑不定地看了鹿雪一眼,不知怎么生出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就好像某些事情已经脱离了控制,但自己却后知后觉,来不及阻止一样。   她一肚子的疑问,看着鹿雪那毫无破绽的表情,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当初为了推剧情,她从来没给过鹿雪好脸色看,离开鹿家的时候更是做绝了,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就怕影响到鹿雪和安成星的发展。   没想到都临门一脚了,她还能再见到鹿雪。   抛开剧情和任务,鹿言其实还挺高兴的。   她之前就想过,等任务结束了,这些纸片人多半是再也见不到了。   现在这也算是临走之前见上了一面,挺好的。   毕竟鹿雪是她来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剧情女主。   ——也不知道鹿家的人都怎么样了,还有安成星,他和鹿雪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鹿言出了神,连车停了都没发现。   等她被鹿雪拍了拍肩膀,回过神来一看,车里的人都已经下去了,只剩她们两个。   这倒是个说话的好机会,鹿言想了想,就开口道:   “你为什么……”   要来这个节目,原定的人明明是舒心,你是想上节目,还是想在节目上见什么人?   鹿言脑子里想着,话说到一半却卡壳了。   等等,这节目是一档恋爱综艺啊!   上节目的人最低要求都是单身,哪怕你是来演戏的,纯属骗一骗观众,炒一炒cp圈粉,那也必须是单身,否则可是要翻大车的!   鹿言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宝,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别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   鹿雪可没办法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跟自己说话。   “鹿言,别紧张。”   她拍了拍鹿言的肩膀,轻声说:   “我不是来对你兴师问罪的,我只想跟你好好聊聊。”   “所以,你别再逃跑了,可以吗?”   鹿言看着她的眼神慢慢变成了问号。   啊?   你在港咩啊?   鹿雪深吸了口气,坐到了她身边,开口道:   “我知道你对我跟安成星的事耿耿于怀,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我,但是你听我解释,我那时候只是为了帮他……”   她话刚说一半,车窗外面就传来导演的声音:“两位老师准备好了吗?”   鹿雪顿了顿,也觉得自己太着急了,挑了个不合适的时机。   但她真的怕了,鹿言这丫头太能跑了,在国外好几年都没有音信,要不是进了娱乐圈,家里还不知道这丫头回来了呢。   鹿言也重新稳住了心态,不去管她说了什么,因为最后一个任务必须要成功。   “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鹿言打开车门下去之前,对她说:“我很祝福你们,离开只是因为亲生父母找到了我而已。”   这句话倒也不假,虽然找上门的不是所谓的“父母”,而是……   车门一打开,一栋雪白色的小城堡就出现在了眼前。   它静静伫立在无尽的绿色原野上,那尖尖的高塔上插着碧蓝的旗帜,它迎着蓝天白云轻轻飘动,那沉淀了岁月的色彩在阳光之下,彰显著庄重与斑驳的光辉。   鹿言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记忆里的白发老人恍然出现在眼前,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用尽全部的力气,对她说:   “大小姐,老威廉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等你和诺斯维亚少爷成婚那天,可一定,别忘了升起碧蓝之旗。”   “那是你继承的荣耀。”   作者有话要说:  鹿言:我摊牌了,我是有钱人我不装了!   -   之前二姨太的名字老被你们看成诺基亚,所以改了!诺斯维亚,记清楚了吗!诺基亚达咩!   宝子们的所有疑惑都会讲的!   比如说为什么时间线跳了过来,为什么鹿雪的记忆跟原着不一样,大姨太的后续,二姨太和三姨太的故事(从开始到结束),都会在接下来一点点讲出来的,到时候你们就一下子能get了!别怕!   我个人觉得这样写,比一个个副本刷完再进恋综要有趣一点,不适应的朋友可以说,我给你单独开课(bushi 第31章   Chapter 31   “鹿言。”   最后一个下车的鹿雪叫了她一声, 鹿言才如梦初醒一般,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她稳了稳心神,表情镇定地抬起头, 再次看向不远处的城堡。   现在再仔细去看那碧蓝色的旗帜, 就会发现,只是颜色接近而已,那上面并没有银色的图腾。   鹿言一下子松了口气, 忍不住拍了拍胸口。   吓死了, 要是第二个剧本的主角也冒了出来, 那她还要不要活了。   导演那边又催了一下, 鹿言只能先过去, 但表面上看起来是不情不愿的, 仿佛谁欠了她八百万似的。   毕竟原着里的设定是,女主有一个从小就暗恋的人, 她上综艺是被公司逼迫的,并不心甘情愿。   不过当然了, 这个被女主暗恋的人其实就是男主陆以衍, 两人在很多年以前就有过渊源,只是互相都不知道是对方罢了。   这中狗血玛丽苏剧情还挺常见的,习惯就好。   “……现在天气刚好, 咱们就直接野炊吧, 这里什么都有,老师们尽管吩咐。”   导演忙得活像个场务,一直围着几个女嘉宾转,显得过分热情。   旁人只当他是想巴结林月,毕竟这是手握各中顶级资源的大咖,货真价实的影后, 谁能请到她合作,票房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但只有吴绅自己知道,这群女嘉宾里有一个绝对不能怠慢的对象。   他不知道是谁,投资人那边没有透露任何消息,他只能把个个都给照顾好,总比费尽心思去猜是谁要来得稳妥。   林月是见过大世面的,投资再高的电影都接过,但那些钱分在场地上的只是一部分,镜头内看着还好,镜头外就一言难尽了。   这档节目却着实让她有些吃惊,从进小镇开始,每一处都是浑然天成的完美,连墙角和草地都干干净净,美好得像童话一样。   这样的拍摄场地,绝对不是临时搭建的。   如果真是租借来的,那恐怕就连维护保养的费用都高得惊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投资人,会给这么奢侈的综艺节目投资?成本能回来一半都悬啊。   “……那边的小城堡就是咱们嘉宾的住处了,平时拍日常起居的话都是在那边。”   导演热情地给她们介绍,像个导游似的。   “然后吃饭这方面不用担心,除了拍摄需要以外,一切饮食都有专门的大厨来负责,他们就住在城堡里,非常方便的,老师们有什么想吃的,直接打电话点菜就行。”   他走到外面这片绿油油的草地上,石子路从外面的小镇一路延伸进城堡,两边都是这样的草地,被打理得整齐干净。   “待会儿咱们就在这里野炊,还能顺便拍个日常大合照,到时候麻烦老师们发一下,做个宣传。”   吴绅的话没说几句,工作人员已经把遮阳伞和桌椅都搭好了,效率奇高,看着不像是剧组的,倒像是专业工人。   郑秋雨和阮茉莉都看呆了,她们来之前根本没把节目组的噱头当回事,都做好了吃两个月苦头的准备,哪能想到这待遇都比五星级酒店还高了。   “导演,您这经费也太充足了吧?”   林月笑着打趣了一句,实则也是存着试探的心思。   她问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一时间几个女嘉宾都看着吴绅,等他爆料。   但吴绅只是神秘兮兮地一笑,说:“还早着呢,等开拍了你们就知道了。”   这一下可把大家的胃口都给吊了起来。   女嘉宾们不由得对这次的拍摄生出了点期待。   除了鹿言。   鹿言刚刚被那蓝旗给吓了一跳,现在整个人都有点疑神疑鬼的了,看什么都觉得眼熟。   比如那城堡外面的铁门浮雕,那花园里的绿植雕塑,还有那气派的城堡大门,都一个比一个的似曾相识。   可是要说像的话,又简略了一点,规模也小了太多,没那个味道。   如果不是周围还有这么多人,鹿言都想掏手机给小威廉打个电话了。   ——自从老威廉走后,家里的一切都是小威廉在打理,他什么都知道。   其实早在见到老威廉,恢复身份后,鹿言就没了再做任务的理由。   因为钱这个东西,她已经多到永远也花不完了。   老威廉一点也没藏私,把主人托付给他的东西全给了她,名为“物归原主”。   可是鹿言的心却还是空荡荡的,毫无半点安全感。   因为她不知道任务失败的后果是什么。   是死亡吗?还是失去已有的一切呢?   未知的就是最令人畏惧的,鹿言不知道,所以只能咬牙走下去。   好在现在,就快要熬到头了。   在工作人员的神速效率下,众人很快就见到了准备齐全的食材和工具。   导演很有眼力见,知道这群女嘉宾都没什么动手能力,直接叫了大厨过来,一边现做,一边让她们吃上最新鲜的。   巨大的遮阳伞下,白色餐桌有两米长,坐五个女嘉宾绰绰有余。   她们穿得很日常,但女明星自带与众不同的气质,坐在这里像是贵妇茶话会似的,拍照片特别好看。   吴绅让摄影师拍了几组照片,就赶紧让人去修图,不能耽误了节目开播前的宣传。   这是一档直播形式的节目,没有充足的录制和剪辑时间,宣传期开始后没多久,就得开拍,而拍的时候就等于是节目正式开播,所以时间非常的紧凑,马虎不得。   这是投资方要求的,吴绅虽然觉得很麻烦,但也拒绝不了。   因为人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瞧瞧这奢侈的待遇,可全都是投资方爸爸给的。   “主厨的手艺可真不错,比我之前去的希伦斯餐厅还好吃。”   阳光正好,女嘉宾们坐在遮阳伞下,旁边有主厨现做上菜,真是花钱都难有的享受。   阮茉莉特别会捧场,听郑秋雨这么一说,立马问:“希伦斯餐厅是什么样的啊?我只在杂志上见过。”   郑秋雨看了林月一眼,不由得一笑,说:“那你得问月月姐了,这门学问啊,她比我懂得多。”   说来说去,这话的重点还是在林月身上。   阮茉莉看着郑秋雨,心说不愧是大前辈,学到了。   一顿饭因为两个会说话的人在场,气氛倒是挺好的。   林月特别没架子,跟谁都能聊,也不怠慢任何一个人,轻易就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就连鹿雪也跟她熟络了几分,有说有笑的。   只有鹿言从头到尾埋头吃东西,越吃越心慌,越吃越想给小威廉打个电话——   家里的厨子是不是跳槽了啊?!   她心里慌得不行,面上却保持了超乎寻常的镇定,还有心情去看一眼主厨的样貌。   嗯,是百分百的桦国面孔,跟家里的厨子连色号都不是同一个。   鹿言这才松了口气,又吃了一口香煎鳕鱼。   这鳕鱼的肉质非常嫩,入口即化,而且味道鲜甜,没有一丁点鱼腥味。   该说不说的,这破节目的伙食还真挺好。   等美美饱餐了一顿,导演那边也拍够了用来宣传的生活照,就带着她们回了白色小镇上。   “城堡里的房间什么的都布置好了,几位老师到时候让助理先把大部分的行李搬进去,留个小行李箱,咱们拍入场的时候用得上。”   吴绅一路上抓紧时间安排流程,贯彻了劳逸结合的原则,没敢给姑奶奶们半点罪受。   鹿言没想到现在的综艺能假成这样,连嘉宾入场时拿的行李箱都是假的。   她刚想翻个白眼,就听导演说了一句:“接下来咱们要去选几套礼服,老师们尽量选最好看的,不要低调,咱们这个节目就是造梦节目,不需要低调。”   鹿言:“……”   现在干脆连节目的本质都不掩饰了是吧?   心疼一下到时候真情实感嗑cp的观众。   ——假的,全都是假的,哈哈!   等导演把开拍前的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林月才开口问了句:   “那咱们是跟男嘉宾分开拍吗?”   这也是郑秋雨和阮茉莉很关心的事。   虽说工作就是工作,不该挑三拣四,但要是男嘉宾的情况完全不知道就开拍,那也太没安全感了。   要是有什么猫腻,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她们女明星。   “这个老师你尽管放心,男嘉宾们都在路上了,开拍的时候肯定都是齐了的。”   吴绅满口保证,才让三个女嘉宾稍微放心了一点。   至于鹿言和鹿雪,一个是不关心,一个是早已心知肚明。   选礼服的地方就在小镇上,这个小镇错落有致,每个巷口都挂着紫色的薰衣草,北欧式风格浓厚地呈现在一砖一瓦,融为一体,十分适合拍照。   而这个镇上虽然除了剧组外没有别人,但店铺却很多,像甜品店、礼品店、手工饰品店、服装店、眼镜店等等,可以说是应有尽有,活像是有很多人在这里生活一样。   “不是,这里没对外开放过,店铺这些都是为了拍摄准备的。”   吴绅解答了她们的疑问。   就连鹿言都看了他一眼,露出疑问的眼神——要不要玩这么大啊?   阮茉莉更是“哇”了一声,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商铺,说:   “全都是为拍摄准备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吴绅笑了一下,心说这才哪到哪。   他脚步一停,转身看着面前的一间两层楼高的商店,然后将玻璃门一推,对她们说:   “礼服店到了,几位老师,进去选选吧。”   两扇玻璃门一打开,里面的景象露出来,竟是比想象中要宽敞得多。   一件件礼服被挂在玻璃橱窗内,暖黄灯光装饰在上面,低调而又奢华。   林月一眼就看出来,这些礼服全都是手工缝制的,选料和版型都是高级定制才可能达到的水准。   她终于信了节目组的那几句宣传语。   ——这真的是在造梦。   鹿言眯了眯眼,那中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又冒了出来。   她谨慎地选择了最后一个踏进去,仔细打量了一圈店内的所有礼服,又迷茫了起来。   这些款式都太夸张了,不像是家里的设计师的风格。   但这中熟悉感是为什么呢?   鹿言苦思冥想,许久也没想出问题所在,只能跟着她们一起,把这个流程给走完。   而另一边,参观完一圈的鹿雪也生出了一点疑问。   ——安成星难不成还投资了?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这么短时间内从国外赶回来已是不易,他没有那个时间来做这样的安排。   可能就只是投资方的喜好吧。   这么多的高定礼服摆在面前,几个女嘉宾都挑花了眼,好长时间才选定下来。   倒是鹿言已经对这些东西免疫,她第一个选好了礼服,直接上二楼去试穿,要是不合身的话还可以直接改改,免得耽误时间。   二楼更为宽敞,外面是一个公共休息室,茶几上还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鹿言看了一眼,没有多想,直接推开一个试衣间的门走进去。   里面也挺宽敞的,巨大的镜子贴在墙上,长长的浅粉色门帘围着镜子,拉上便是半圆形。   鹿言拉上门帘,把礼服换上,对着镜子看了看。   尺寸还挺合适的,腰部的曲线更是完美贴合,仿佛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就是背后的拉链也太难拉上来了,她背后又没长眼睛,半天都拉不上。   鹿言索性把门帘拉开,让外面的灯光照进来,然后背着手去拉拉链。   她从下面够不着,从脖子后面又摸不到,几次下来也烦了。   反正挺合适的,就这么着吧。   鹿言正打算把礼服脱下来,就听身后冷不丁响起了一道声音:   “需要帮忙吗?”   鹿言吓了一跳,立马转身看过去。   试衣间的大门是关着的,她进来的时候反锁了,但此刻试衣间里凭空冒出了一个人,还是个大男人。   他看见她的脸色,便明白她在想什么。   “我先进来的。”   诺斯维亚指了指鹿言右边的那个门帘,神色自若地解释道。   鹿言:“……”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明!明!是!   你一个本该在国外办婚礼的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啊! 第32章   Chapter 32   做这个破任务的整整六年时间里, 鹿言自认为演技已经炉火纯青,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也直线上升,基本上只要吃透了剧情, 她就能拿捏住剧情人物的性格。   但唯独有一个人, 鹿言从来没有看透过。   那就是第二个剧本的男主——诺斯维亚。   在大部分的豪门虐文里,大概都有这样的一个角色。   他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尖,身世与成长经历全都与众不同, 残酷的竞争灌溉了他的心志与城府, 让他过早地成熟起来, 在年纪尚轻时便已经有了运筹帷幄、玩弄人心的能力。   智多而近妖, 令人畏惧, 令人仰止。   如果仅仅是这样, 那还不够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这样的一个狠角色同时还有着极高的修养与礼教, 如贵族绅士一般矜贵端重,又在谈笑间杀人于无形。   鹿言离开鹿家的时候, 以为安成星就是最难攻克的任务了。   直到跟随诺斯维亚回到了故国, 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并和他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   她才明白,像安成星那样简单纯粹的人, 是多么的难得。   威廉·诺尔顿, 是诺尔顿家族历代管家的名字,从第一任到如今的第三十六任,无一例外。   鹿言回到诺尔顿家族时,年迈的老威廉便是上一任管家,而他离开后,他选定的孩子——小威廉, 便继承了他的职务。   在这个更新迭代的过程里,是诺斯维亚引导着鹿言去完成每一个流程。   他作为接她回家的人,会陪伴着她渡过难关,助她成为诺尔顿家族新一任家主,而最后,他会成为她的丈夫。   这是上一任家主——也就是她祖父的遗愿。   这听起来是一个很不错的故事。   如果她的身份不是恶毒女配的话。   《贵族少爷的娇妻》是一篇古早豪门虐文,讲述了出身高贵的男主爱上平民女主的故事。   总而言之就是“她逃他追”的狗血戏码,还上演了“带球跑”、“车祸”、“绝症”、“绑架”以及舍身救爱等经典桥段。   男女主开局结下梁子,中间大概了虐了三千多章,最后在剧情的强行推动下,两人还是圆满在一起了。   “……”   天知道鹿言熬了几天几夜才捋完剧情的心情。   总之就是很想骂人。   相比之下,安成星和鹿雪之间的故事可太清纯了,他俩在原着里甚至没开过房!也就婚礼上描写了一下甜蜜之吻。   鹿言总是不自觉地拿安成星出来对比,但最后比来比去,她也知道回不去了。   不仅是鹿家回不去了,就连任务的难度也回不去了。   鹿言是亲眼看着鹿雪和安成星举办了订婚仪式,才收拾了东西,跟着诺斯维亚离开了桦国。   但她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完成任务的轻松愉快,反而因为新的任务陷入了焦虑。   和诺斯维亚见到的第一面,鹿言就知道他不是个好搞定的角色。   那是个很糟糕的一天,她成功地激怒了鹿振轩,从家里跑了出来,本想再去折磨一下席江,却发现对方的手机号已经成了空号。   虽然系统告诉她,席江的任务已经阶段性完成了,只需要等后续的二次触发就行。   但鹿言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焦虑。   她脑子里全是鹿振轩生气到涨红的脸,黎蓉追出来又停下了的身影,还有鹿雪不停打过来的电话。   可是为了任务,她一个都不能接,最后不得不关机逃避。   “为了任务去伤害这些人,真的合理吗?”   鹿言第一次向系统发问,但意料之中的,它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她只能焦躁又茫然地游荡在街上,一边回想做任务以来的点点滴滴,一边反复问自己,她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为了让恋爱小说的主角幸福,而牺牲配角们,有意义吗?   尽管她的任务进度从演奏会之后就变得顺利了起来,安成星和鹿雪走得越来越近,和她越来越远,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说不出来的郁闷呢?   鹿言想着,脚步停在了街边的公交车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她在为原主抱不平吧。   整个世界只有两个主角。   剩下的人,都是身不由己的配角。   这身为配角的命运,真是无可奈何的绝望。   而诺斯维亚便是在这一刻出现的。   他坐在一辆漆黑的加长轿车上,那车辆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随后车窗一点点降下,露出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像混血,又不全然的像。   但当他打开车门,举止得体地走下车,来到她面前时,问题就有了答案。   “日安,或者——别来无恙?”   试衣间里白光如昼,映得他黑发如墨,肤白如雪。   鹿言闭了闭眼,强行忍住了脱下高跟鞋揍他的冲动。   让你装逼!   让你装逼!   你装你奶奶个小饼干的!   不好好跟女主办婚礼,跑到这地方来干什么!   鹿言的心情是崩溃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用看到他的脸了,过去的那些年里,有多少个夜晚她被气得躲在被子里哭,一边想着他的脸,一边用尽毕生所学来辱骂他。   丧尽天良,人面兽心,衣冠楚楚,心狠手辣!   好不容易把这心脏嘴毒的狗男主给甩脱手了,怎么他还能阴魂不散的!   呜呜呜呜呜,他奶奶个腿儿的。   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鹿言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有多臭,她面前的诺斯维亚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但他面上半分情绪也未有,反而彬彬有礼地抬起手,将袖扣给慢慢扣上。   随后,他单手插在西服裤兜里,不疾不徐地上前了一步,又一步。   直到再近几公分,就能触碰到彼此的体温。   鹿言下意识提起了一口气。   然而他却只是抬起手,轻轻落在她背后,侧着头替她拉上了那卡住的拉链。   鹿言要是再抬头,就能碰到他的下颌角,连呼吸也会撞上。   她动也不敢动,身体似乎还对他有着本能的畏惧,短短的一个交互里,那些痛苦的回忆纷纷涌上心头。   它们一幕一幕地飞过,最后定格在了那个深夜里,他拿着教鞭,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她写的财政分析报告,薄唇轻启:   “诺尔顿小姐,您是有先天性智力缺陷吗?”   那是鹿言这辈子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脑残”骂得如此优雅矜贵。   也是如此的,让她恨得牙痒痒。   他极有风度地拉上她的拉链,随后半分也不留恋地收回了手。   鹿言的忍耐却已经到达了极限。   在他抽身而退的前一秒,她猛地拽住了他的衬衫衣领,将他狠狠推到了右边的墙上。   诺斯维亚既不反抗,也未显露惊讶,他只是垂下眼,睨着她怒火中烧的双眼,像曾经那样对她开口道:   “诺尔顿小姐,请规范你的礼仪。”   鹿言眼前一黑,险些被这句话拉入那两年的噩梦里。   礼仪礼仪,就知道礼仪!   坐不让好好坐,站也不让好好站,整天罚她写功课,写不完连觉都不能睡,吃饭得隔着一张三米远的长餐桌,还不准人大声一点说话。   靠!   痛苦的回忆又来了!   “我、警、告、你!”   鹿言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将他死死按在墙上,骂道:   “你已经不是我的监管人了!”   诺尔顿家族二十岁为成年,她都二十四岁了,凭什么还要被他管!   诺斯维亚不置可否,眼神是数年如一日的平静。   他总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给人窥破他的机会。   “的确如您所言。”   诺斯维亚将中文也说得如此优雅,韵律绵长,却不失暗藏的力量。   他抿起唇角,罕见地对她笑了笑。   “但是——”   诺斯维亚看着她的眼睛,语速仍是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对待您的工作伙伴,也不可如此的……”   他的舌尖一卷,轻描淡写地落下最后二字:   “野蛮。”   鹿言被气得脑瓜子嗡嗡响。   她差点儿恶从胆边生,想给他结结实实地来一下。   直到她后知后觉地,听清了他这一整句话。   他说什么?   工作伙伴?   开什么玩笑,诺尔顿家的破事早就扔给小威廉管了,她现在就是个自由的富婆,哪会跟他有工作上的交集,嫌命长不成!   鹿言冷笑了一声,“几年不见,你还会睁眼说瞎话了。”   她摆明了不相信他说的每个字。   尽管她知道,其实他从不说证据确凿的假话,因为他生性谨慎,绝不会落人口实。   诺斯维亚也不急于解释。   他侧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好心提醒了一句:   “快五点了。”   鹿言立马转头看了一眼,见时间真的要到五点了,连忙松手放开了他。   她也顾不上再跟这个人算账,连忙带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试衣间。   外面的公共休息室内,其他人都到齐了,就等她一个。   吴绅见她出来,立马招呼了一句:   “鹿老师,您选好了?”   鹿言看了眼身上还没换下来的礼服,又看了眼其他女嘉宾——她们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没见过礼服的人。   鹿言:“……”   要不还是再找个试衣间换下来吧。   她正要开口,就见导演吴绅的眼神突然变了,整张脸更是笑开了花,直直朝着她身后迎过去。   “诺先生!原来您都已经到了啊?真是失礼失礼,我早该让人去接您的!”   吴绅笑着走到他面前,随后一转身,对着满脸好奇的几位女嘉宾介绍道:   “给各位老师介绍下,这位是诺先生,咱们节目的男嘉宾之一。”   诺斯维亚抬起眼,看过来,朝着她们微微一点头,举止得体,风度翩翩。   当对上鹿言的视线时,他淡然的表情才有了细微的变化。   那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明白的——   明晃晃的嘲讽。   鹿言:“……”   毁灭吧,赶紧的。 第33章   Chapter 33   “……诺斯维亚·诺尔顿, 中文名诺维,人称诺先生。”   文馨拿着手机看刚刚查到的百科资料,那上面满满的几页履历几乎要闪瞎了她的眼睛。   “我的妈呀, 来头这么大?某财报评估他的身价得有这个数!”   她伸出手在鹿言面前比划了一下, 脸上的震惊无以言表。   “这种钻石王老五还需要上恋综找对象吗?怎么可能啊!”   文馨夸张地摇了摇头,“搞不懂这些有钱人在想什么。”   鹿言也搞不懂。   她一动不动地摊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望着房间里的水晶吊灯, 许久都没个声响。   文馨只当她是累了, 毕竟坐车过来这边也两个多小时, 又折腾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 现在才有时间休息一下。   不过节目组安排的住处是真的很不错, 现在因为还没到进城堡的时候, 他们都住在小镇上,几个女嘉宾住在最中心的几栋洋楼里。   洋楼每栋楼也就三层高, 但独栋的环境互不干涉,不用跟别人住在一起, 这一点已经秒杀很多综艺节目了。   鹿言的行李不多, 文馨自己也只带了一些必需品,大部分都已经送进城堡里了,现在倒是不用整理行李。   文馨仔仔细细地帮她检查了房间, 确认无误后, 就安安静静地带着东西离开,去了自己的卧室。   她知道小言姐经常有这种发呆的时候,最好是别去打扰。   虽然小言姐的脾气挺好的,但文馨就是觉得跟她有些距离感,很难看明白她在想什么。   可能这就是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世界吧。   鹿言的脑子里其实什么也没想。   她就只是在放空,放空, 强迫自己放空。   不然她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焦虑,怎么也停不下来。   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系统还消失了,让她整个人孤立无援的,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虽然“系统”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人”。   鹿言倒是不担心系统,因为这种情况是常有的事,这六年的时间她也基本都是靠自己度过的。   她现在只担心自己。   如果鹿雪的出现,她还能强行解释是巧合,那诺斯维亚呢?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字面上的“不同世界”。   原本他俩这辈子都不可能遇到,因为一个是校园文女主,一个是豪门虐文的男主,属于是有次元壁的。哪怕在这个融合世界里,也没有重合的轨迹。   可是现在,这种荒谬的事情是真的发生了,就在她的面前,在她亲眼目睹之下。   鹿言从放空的状态里抽回神,在沙发上滚了一圈,将头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然后一下一下地抬起头,往枕头上面撞。   她得好好想想,她得冷静下来,仔细想想。   问题是怎么发生的、被什么原因诱发的,都不是至关紧要的了。   现在最后一个任务已经在进行中,拿下第五个剧本的男主才是她唯一要考虑的事。   鹿言闭上眼睛,把已经背下来的原着剧情又给拿出来复盘,寻找突破点。   她记得男女主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开拍前一天,女主想找个地方给经纪人打电话,委婉表达了她想退出节目的想法,但不小心上错了车,打扰了正在休息的男主。   通话的内容自然也被男主听见了,由此让他开始产生了对女主的好奇。   鹿言想来想去,现在能立刻利用上的剧情也就这个了。   她赶紧爬起来拿手机做方案,为了方便“毁尸灭迹”,她都是在电子产品上做这些,记住后就删,已经养成了多年来的习惯。   但最早的那一年,她并没有这么好的记性和习惯。都是在回到诺尔顿家族后,被诺斯维亚给训练出来的。   他要求她有足够好的记忆力,能做到过目不忘是最好的,与此同时还强迫她锻炼逻辑思维和记忆宫殿,为之后接手诺尔顿家族做准备。   鹿言虽然想到那些回忆就对他恨得牙痒痒,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要是没有诺斯维亚,她后面的两个任务不可能做得那么顺利。   ——毕竟席江和沈年,都是头脑聪明到可怕的人物。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鹿言莫名心跳漏了一拍,不知怎么有点不安。   但很快她就集中了注意力,不再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干扰。   而这种快速集中注意力的方式,也是诺斯维亚教给她的。   啊,烦死了。   怎么老是想到他!   鹿言收束了思维,开始专注手机上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她就爬起来洗漱收拾,然后站在窗边观察动静。   整个白色小镇的建筑物都不高,她站在楼上的窗前,能看到外面进来的那条大路。   在望不到边界的绿色原野中,这条路像河流一样横在中间,十分显眼。   有任何车辆从这条路上经过的话,她都能看见。   鹿言今天的运气不错,她没等太久就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车,它从大路外面远远地开进来,而附近十公里内都没有第二个小镇了,目的地必然是拍摄场地,   她立刻拿手机登录小号看了一圈,很快就从埋伏的几个粉丝圈子里,掌握到了陆以衍昨天的行程。   他之前都在容华山拍戏,大概女嘉宾进这边的拍摄组的时候,他才离开容华山去了机场。   而从粉丝圈发的接机照片来看,陆以衍应该是三个小时前下飞机的。   算算路程,刚好快到这边了。   鹿言立刻去换衣服,整理发型,还画了个很心机的日常裸妆。   虽然在娱乐圈的同行面前,这都是小把戏了,但架不住她这身体的硬件条件太好,能发挥百分之三百的效果。   否则一年前她也不会仅仅凭借一组照片,就在网上吸了第一波颜粉,为后面的计划打下基础。   鹿言最后给自己上了一点浅藕色的润唇膏,就这样“素颜”出了门,连文馨也没通知一声,急急忙忙地去赶任务进度。   那辆黑色的车已经进了小镇的范围,穿过外面的大路,绕进了镇上铺得平平整整的石子路上。   最后如鹿言所料地,停在了小镇入口的露天停车场。   她藏在墙角后面,远远地等了几分钟,便看到了一个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看不清脸,但从背影来看,应该是陆以衍的经纪人,个子高高的,喜欢穿一身黑。   鹿言没见过陆以衍,但见过他经纪人刘承,因为何玫和刘承是老熟人,偶尔会有资源互换,互相帮个小忙什么的。   她确定刘承走远了,才整理了下妆发,然后埋头朝停车场走去。   一路走,鹿言一路回忆原着剧情,反复确定了男主陆以衍是坐在车后座上的。   于是她低着头走进停车场,看也不看那辆车,直接拉开前车座的门,坐上了驾驶座。   接近着,鹿言拨通了文馨的电话,等对方接了之后,立马开口道:   “姐,我能不能再跟你商量下?”   她语气委婉,又带着点小心翼翼。   那边的文馨刚被吵醒,有点懵 ,问:   “小言姐?你打错电话了吗?”   鹿言不管她,低下头,露出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可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不想上这档节目,我做不到在节目上跟别人炒cp。”   文馨:“……?”   这节目不是你要求上的吗?咋又变了呢?   鹿言演得全情投入,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完美诠释了一个“心有所属不愿妥协”的坚韧好女孩。   毕竟在演员这个职业上,她是专业的。   演了六年了才熬到今天,说什么也非得走下去不可。   “小言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文馨慌里慌张的声音传过来,鹿言知道,是时候说出最重要的那句话了。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义无反顾的表情,坚定地说:   “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我真的做不到!”   鹿言话音未落,左手边的车门就猛地一下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道身影遮住了窗外的光线,让车内瞬间暗了下来。   她抓着手机,愣愣地抬头看过去,就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轮廓。   他逆光站在车门外,俯身下来,一只胳膊搭在车门上,将完整的一张脸露出来。   鹿言眨了眨眼,慢慢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后车座。   那上面空无一人。   她傻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为什么,就被人一把从车里捞了出来。   他单手揽着她的腰,轻松得像在抓一只小鸡仔似的。   鹿言下意识抱住他的肩膀,怕掉下去摔一跤。   这举动却引得男人发笑。   他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拂开她耳边的碎发,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锁定了她的脸。   “看看我抓到了什么。”   席江捏住她的下巴,端详了半晌。   “一个偷车女贼。”   他嗤笑一声,低低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鹿言:给多次机会啦,阿sir!   席江:对唔住,我系差佬。 第34章   Chapter 34   鹿言有时候还挺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的。   要是换个人来体验一下她现在的感受, 不疯已经是极限了。   然而她还有心情抬起手,一把揪住席江的脸,反复辨认这是不是真货。   等确认了答案后, 鹿言的心中一潭死水。   虱多不痒, 债多不愁。   爱咋咋地吧。   “这是已经开拍了吗?”   一辆保姆车缓缓行驶着进入了小镇,坐在车窗边喝茶的陆以衍看见那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句。   刘承立马打开手机确认行程, 纳闷地说:“没啊, 节目组给的时间是明天没错。”   他话说到这里, 顿时反应过来, 一脸“吃到了大瓜”的表情。   ——我去, 这是撞破私情了?   “谁胆子那么大啊, 大早上的在外面就开始了。”   刘承伸长了脖子东看西看,但那女孩整个人都被男人抱在怀里, 看不清脸。   陆以衍确认了没迟到,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继续靠在椅背上养精神。   晚上的飞机延误了太久, 路上也都颠簸得很,他现在严重缺乏精力。   既然答应了要上节目,陆以衍就会尽力去做到最好, 不会拿半吊子的状态去应付别人的工作。   这是他从业多年的基本原则。   助理开着车, 停进了露天停车场,刘承仗着玻璃窗贴了单向的膜,一个劲儿去看那两个人的样子。   却没想到,那高个子的男人十分敏锐,几乎一瞬间抓到了他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隔着一道黑乎乎的玻璃窗, 刘承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连忙避开视线,明明对方看不到他,他还是背后发凉,心里直犯嘀咕——   这男的是什么来头?   看着就不像普通老百姓,真吓人。   “你他妈要抱到什么时候?”   鹿言被后面来的车给惊醒,又开始垂死挣扎。   不管发生了什么,她现在的身份都是个女明星,还有个致命的任务在手上,绝不能被人看到她这副跟人纠缠不清的样子。   到时候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席江挑了挑眉,不太赞许地说道:   “跟谁学的这些话。”   鹿言翻了个白眼,她原本是很有素质的一个人,在诺斯维亚面前都没骂过这么脏的话。   直到她再一次遇到了这个狗直男。   ——席江,全世界最狗的男人。   鹿言对他是一点耐心都没有的,见他还不撒手,直接去揪他脑门上的头发。   黑乎乎的一茬,又短又硬,很扎手。   但鹿言知道,朝这里下手才是最管用的。   她恶狠狠地揪住他的头毛,威胁道:“你放不放我下来?放不放!”   席江抱着她的手一转,就拿捏住了她腰上的痒痒肉。   “你试试。”他语气平淡。   鹿言:“……”   都多少年的老把戏了,还搁这儿使呢!   当她现在还是以前的小屁孩,怕你不成!   鹿言早已身心俱疲,毫无理智可言,当下就一个恶向胆边生,揪住他的一撮头发用力。   他却稳如泰山,任由她在头顶上放肆。   随后在她放松了警惕的时候,轻轻捏了一把她腰上的痒痒肉。   “嗷嗷嗷!!!”   鹿言顿时叫出声,整个人像是被触发了开关的弹簧似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席江的手臂牢固得像是壁垒,随她怎么折腾,就是不撒手。   鹿言气急败坏地抱住他的脑壳,就要用自己的头去撞,自杀一千也想损他八百,否则难以泄愤!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行人从他们的身边缓缓路过,静悄悄的,像个无辜的过客。   鹿言余光一瞥,就一瞬间被雷劈中般,当场呆滞。   而陆以衍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冷淡地收回了视线,继续朝着前面走。   他身边的两个人都没敢看过来,只有刘承在走远之后,悄咪咪回头瞄了她一眼,在看清她的模样后,顿时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慢慢张开,大得能塞进个鸡蛋。   鹿言:“……”   完了,全完了。   等走远之后,憋了老大一口气的刘承才压住声音开口:   “我他妈服了,她有对象还蹭什么蹭啊!有病吧她?到时候被爆出来又要连累你!”   刘承是真的还没缓过来,他从业十几年了,就没见过比鹿言更能碰瓷、更能蹭的女明星。   这也就算了,没想到她私底下还有圈外男友!   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拍摄现场搂搂抱抱!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刘承气得脑子都一抽一抽的,骂骂咧咧了一路,直到看见跑出来接他们的工作人员才住了嘴。   陆以衍为人低调,不喜欢搞排场,来的时候都没有提前打电话,怕打扰到工作人员的休息。   这会儿接到消息的导演吴绅也赶了过来,连忙热情地接待他们,带他们去男嘉宾下榻的住处。   跟女嘉宾那边一样,男嘉宾们也都是一人住一栋楼,房子里宽敞干净,东西一应俱全,足够他们好好休息,整顿一下。   这样才有精神准备明天的第一场拍摄。   在正式开拍——也同时是开播的之前,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要拍,例如前采、花絮、宣传海报等等。   这些东西起码得拍个两三天,毕竟人多,还有几个在路上,一直没到齐。   所以就分散开拍,先把到了的人给拍了,节约时间和成本。   导演吴绅的心里其实是很着急的,他知道直播形式的节目有多难做,前期准备工作本该是起码三个月以上,可投资方那边临时入资,把他们一开始的方案给毙了,非得改成现在这样。   又是奢侈的造梦,又是难度极高的播出形式,可把他给累坏了。   偏偏他还不敢抱怨,因为投资方给的——真的太多了。   吴绅热情地把陆以衍给安顿好了,就准备去接第三个嘉宾,按理说应该也到了的,却没听见动静。   这些嘉宾的来头一个比一个大,他只是一个小导演,家境虽然殷实,但跟这些人比不得。   所以吴绅谁也不敢怠慢,随时都在提醒助理盯着镇上的入口,今天也就是陆以衍来得太早了,他们都还没起来,所以没赶上。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在心里夸一句陆以衍,不愧是圈里出了名的好相处,人家这待人处事多实在啊,怕耽误他们休息,直接自己进来。   整个娱乐圈恐怕再难找到几个他这样朴素作风的大咖了。   “吴导,好像有新的男嘉宾来了。”   助理匆匆忙忙赶过来找他,指了指小镇入口的停车场。   吴绅擦了把头上的汗,连忙说:“走走走,咱们一块儿去接一下。”   这位的来头是真的大,不是有钱有地位的那个范围了,人家是有“特权”在手的国际大人物,来桦国都有领导去接待的级别。   也不知道怎么就想不开,非要上他这档节目。   “小言姐,你没事吧!我找你好久了。”   文馨刚把整栋楼给翻了一遍,又跑了出来,正好遇到往回走的鹿言。   她面色如常,瞧不出任何异样,笑着说了句:“没事儿,我在做功课呢。”   何玫给她报了好几个私人课程,表演课就是其中一项,每天的功课很枯燥,就是各种精分。   “原来是这样啊。”   文馨不了解内情,人又单纯,很容易就被忽悠了过去。   她走过来给了鹿言一张纸巾,指了指她的唇角,提醒道:“小言姐,唇膏好像花了,你擦擦。”   鹿言连忙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了眼,果然看到了唇角处弄花的藕粉色。   她无名鬼火起,暗恨自己刚刚下手还是轻了。   “席先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吴绅带着助理一路小跑过来,就想去帮他拿行李。   站在原地的男人一身劲爽的T恤和长裤,脚上一双迷彩长靴,整个身体哪怕是藏在衣服下,也透露出了充满力量的线条感。   他掐灭了左手里的香烟,率先一步伸出右手,表示了友好。   吴绅没料到他这么平易近人,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满脸笑容地伸手去握住他的手。   “欢迎欢迎,你路上辛苦了。”   “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就行。”   席江收回手,轻轻一拿,就将后备箱里的大行李箱给拿下了车,半点不见得费力。   吴绅连连点头,笑着夸了句:   “确实是我班门弄斧了,快跟我来,咱们这两天就住在前面。”   吴绅带着他往前面走,一边伸手擦了把汗。   却忽然闻到手上残留了一点香味,像是女孩子用的护肤品的味道,不凑到鼻子上都闻不到。   他不由得侧头看了席江一眼,心想这位警官还挺会保养的,手上都擦护手霜。   味道也挺好闻的,就是不知道牌子是什么。   到时候找个机会问问他,帮老婆和女儿带几瓶回去也不错。   吴绅把人给带到了早就定好的独栋洋楼,安顿了下来。   他这两天就顾着忙这些事了,差点儿没给累得瘦三斤。   临走之前,这位警官问了他一句:   “人都到齐了吗?”   “就差两位男嘉宾了,咱们明天直接开拍,您要是时间紧可以跟我说,我来安排。”   吴绅笑着回答。   席江却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目送吴绅出了门。   等确认人走远了,他把行李随手往楼上一放,就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开始在镇上闲晃。   这白色的小镇处处都是眼熟的风格,像极了他曾经待过几年的地方。   席江眯了眯眼睛,发现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有意思。   一通跨洋电话打进来,他随手接了电话,继续在镇上闲逛。   “不接,忙着呢。”   那边的人刚说了两句,他就一口回绝。   但对方还不死心,问他到底在忙什么。   席江停下脚步,笑了一声:   “忙着把前女友追回来呢。”   “……前男友?!”   文馨眼珠子都瞪大了,差点儿破音。   鹿言揉了揉额头,耐着性子说:   “我也是刚看到的,现在退出节目已经来不及了,文馨,你得帮帮我。”   鹿言也算是想明白了。   她现在一个人在这破地方拍节目,哪儿都去不了,系统也死了八百年了,她孤立无援,分身乏术,想完成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得找点帮手。   原本鹿言的计划是等原着里的那两个炮灰女配先行动,她们只要一作妖,她就有机会攻略男主陆以衍,但现在计划全被打乱了。   一个鹿雪,一个诺斯维亚,一个席江!   再来一个能凑齐一桌麻将了!   鹿言想来想去,也就文馨这孩子比较好忽悠,关键时刻应该能帮她周旋一下。   “等明天拍摄的时候,我指给你看,你把人记住,之后跟我配合一下。”   鹿言说得非常认真,文馨也用力点了点头,回答道:   “小言姐你放心吧!我不会让渣男再靠近你的!”   鹿言:“……”   这孩子到底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算了,随她去吧。   只要任务能继续,其他的都已经无所谓了。   鹿言被这个任务折磨了整整六年,现在已经有了一种近乎执念的心态。   她脑子里除了任务已经不想再考虑别的,哪怕是再用一次极端的手段,她也无所谓了。   一定要完成任务,一定要避免失败的结果。   每天入睡前,鹿言的脑子里都是这个声音,陪伴着她入梦。   醒来后,又将梦忘得一干二净。   这天晚上,导演没再通知她们出去聚餐。   他像是在刻意制造一种神秘感似的,不让男女嘉宾们提前聚一聚,一定要拖到开拍那天。   女嘉宾这边拉了一个讨论组,一开始大家在群里还有些拘谨,但几个表情包发下来,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阮茉莉仗着年纪小,帮她们把那些想问的话都给先问了出来:   “好想知道男嘉宾那边到底都有谁啊,月月姐你也不知道吗?导演组怎么连你也瞒着呀~”   她把说话的分寸拿捏在“坦率”和“没脑子”的中间,少一分就是郑秋雨,多一分嘛,就是某个碰瓷专业户了。   林月毫无架子地跟她们在群里聊天。   “真的没告诉我,其实我来上节目也是为了还人情,没想太多就接了下来。”   她都这样说了,阮茉莉自然不好再追着问,转而把话题扯到了唯一一个已经见过的男嘉宾身上。   “听说诺先生是个外国人,但他中文说得好好啊。”   她一说这个,别人可就不困了。   这位“诺先生”真的是连林月这样的人都给震住了,她在娱乐圈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男人,漂亮的成熟的,有钱的有地位的,数都数不过来了。   但这位“诺先生”却不一样,他不仅仅是样貌出众或者是气质独特那么简单。   林月觉得,他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是将他和别的男性彻底区分开的感觉,仿佛在他面前,所有男人都成了凡夫俗子一样。   而此时的林月还不知道,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她的这个标准里还会多出一二三四……个人。   她描绘不出来的那种感觉,其名为——   主角光环。   与此同时,住在鹿言隔壁的鹿雪几次想给她发私聊,但在对话框里打了几次话,就删了几次。   有些事情也许不该是自己来说。   鹿雪想着,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转而给安成星发消息:   “明日开拍。”   发完这句后,她就放下了手机,继续用电脑忙自己的工作。   毕竟她可是推掉了一堆工作来参加节目的,手里没做完的事情也很多。   至于这档节目,到时候打打酱油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文馨早早就起来给鹿言化妆。   她比鹿言还在意这件事,生怕鹿言像以前一样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敷衍了事。   “今天可是第一次拍摄,别的女嘉宾肯定是准备齐全了的,咱们也不能输!”   文馨一边说,一边握拳加油打气,仿佛马上要上战场一样。   鹿言心如止水,一句话也没吭。   她还在想要怎么把陆以衍对她的印象扭转过来呢,哪有心思管这个。   原本为了恋爱综艺这一环节,鹿言就很努力地在刷陆以衍对她的恶感度了。   现在眼看着就能“先抑后扬”,扭转回局面,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翻了个大车。   这事怎么想都得怪席江那个狗直男。   但说这些也没用了,鹿言闭上眼,不断地复盘原着剧情,决定要谨慎行事。   ——当着诺斯维亚的面,她做什么都得小心再小心。   早上九点,节目组的车准时到了楼下,鹿言穿着昨天选好的礼服,妆发齐全,踩着高跟鞋上了这辆加长豪车。   车上已经坐着她今天的跟镜导演,接下来一整天都是他负责跟拍她的镜头,等到正式开拍后,这个人数会增加到四个人。   “鹿老师好,我是您今天的follow PD,叫我小园就行。”   小园坐在摄影机后面,一边调整着镜头,一边跟鹿言打了个招呼。   鹿言对这些流程也算熟悉了,点点头没说话,维持着自己的“不合群”人设。   她坐的车已经发动,朝着城堡那边行进,一路上她对面的小园都在争分夺秒地跟她讲流程,顺便拍了一些她坐在车里的镜头。   该说不说,这位虽然风评很差,但美是真的美。   小园心里想着,面上却一点也没表露出来。   鹿言心思都在任务和那几个“麻烦”身上,对这些流程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到了拍摄宣传海报的地方后,她才精神一振。   陆以衍已经到了。   他好像总是以“敬业”出名,每次工作无论是拍戏还是别的,都第一个到场,最后一个走,从来不喊累。   现在他就坐在一把遮阳伞下面,神情专注地看着拍摄手册,造型师则在旁边为他补妆。   鹿言打量了他很久,直到车门被打开,她才收回视线,提起裙摆走下车。   文馨扶着她一路下来,发现这边风还挺大的,不由得说了句:   “小言姐,我给你拿件外套先穿上吧。”   鹿言和陆以衍就隔了三米不到的距离,她顿时拂了拂耳边的头发,微笑着说:   “这点风不要紧的,拍完就好了。”   文馨:“……”   是谁之前说不注意保暖会得风湿和老寒腿的?   不是我吧。   坐在遮阳伞下的陆以衍听见动静,终于抬起眼看了过来,见到是她,也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很讨厌她的样子。   鹿言想着,又开始犯愁。   她最讨厌这种看不出情绪的人了,光是猜心思都要费很多时间,还不一定能猜准。   ——要是所有男主都像安成星一样就好了。   鹿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提起裙摆朝着场地里走。   外面风大,吹得她微卷的长发在空中乱飞,抹胸礼服什么也遮不住,冷得她想回车里,但又碍于身后的陆以衍,没办法再去拿衣服穿上。   又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带着嘈杂的声音。   鹿言侧头看过去,却发现是从头顶传来的。   她便扬起了头,抬手轻轻遮住阳光,眯起了双眼,让视线对焦。   很快地,那个从远处飞来的物体就被放大了许多倍。   竟是一架直升机。   白色的螺旋桨飞速旋转着,让那嘈杂的噪音愈发震耳欲聋,风也一阵阵袭来,吹得鹿言发丝凌乱,迷了眼。   她却怔怔地站在原地,连文馨喊她退后的声音也没听见。   直到那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在面前那一大片草地上,还未彻底着落,就有一道身影从那上面轻轻一跃,落在了地上。   他手里拿着一件外套,身上的衬衫雪白,连领口的扣子也没来得及扣上,满身的风尘仆仆。   那黑色的碎发被吹得张扬,让他一张干净的脸也多了一分不修边幅。   但他的眼睛却是那么的明亮,清澈见底。   一如昨日。 第35章   Chapter 35   在安成星的记忆里, 那一直是个灿烂的黄昏。   他背着她的小提琴,站在人声鼎沸的圣英高中校门口,目送着一个又一个同校同学上车离开。   在上车前, 他们大多都会跟他打个招呼, 有人说“你今天的演出太棒了”,有人说“今天又被你装到了”,还有人挤眉弄眼地冲着他笑, 小声道了一句:“恭喜啊~”   恭喜什么呢?   安成星想, 大概他也是有些自得的, 为这句话, 为这一天, 为终于勇敢踏出的第一步。   于是他难得回应了这些人的调侃:   “谢谢。”   谢谢。   为他短短的十八年人生中, 遇到的所有善意与美好。   何其幸运,他一出生就不愁衣食, 不为温饱所困。   虽然上天在他年幼时带走了他的双亲,但又在那之后, 给了他同样珍贵的。   安成星在很早很早以前, 就洞察了这一件事。   所以他学聪明了些,不再那么粗心大意,他小心翼翼地呵护她, 珍视她, 封存与她相关的回忆,又在落灰之后,温柔地擦拭掉灰尘,拿出来回温。   年幼的他已经隐隐知道,只有他足够珍重,足够在意, 也许她才不会再像自己的双亲那样,突兀地消失在他生命中。   人不应该在失去后才想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安成星不愿再犯第二次——这样的错误。   校门口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安成星也并不着急。   他这一次离开,让她等了太长时间,是该换他来等久一点。   夕阳暖得刚刚好,在深冬这一季节,它的余晖看起来比夏日烈阳更有温度。   安成星一不留神就注视了它太久,再一回神,校门口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手表上的时间显示着,距离演奏会结束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   安成星不得不掏出手机来,给那个不守时的闯祸精打电话,并习惯性地祈祷——这一次,可别又搞出什么伤痕累累的样子。   但电话那边的人很久也没接,他打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第十三次拨出去后,被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安成星立刻问她。   “在家啊,怎么了?”   她的声音毫无异样,他却莫名有些不安。   “你说让我在校门口等你的。”   安成星尽量不让自己听起来像是责问,他只是想弄明白,她又发生了什么。   “啊,是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茫然,语气也不怎么在意。   安成星那不久之前的自得、雀跃、欣然,都在这一句话里变成了泡沫。   谁来吹一口气,就破了。   但他什么也没再说。   “回家了就好。”以此为结束语,挂断了电话。   这便是安成星对高三那一年,最后一次的音乐节的回忆。   也是他整颗跳动的心脏,慢慢没入了冰冷湖泊的起始。   从这一天起,上天给他的、仅有的珍视,被看不见的某个人没收了。   安成星却连该找谁讨要回来,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所以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远了。   头也不回地,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   再发达的通信技术,也到达不了的远方。   于是在多年之后,他亲手造了一架直升飞机。   他要开着它,去她在的任何地方。   不需要等待软着落,也能一往无前地,纵身一跃,走向她。   风吹呀吹,将她微卷的长发吹起涟漪。   那件礼服很衬她,但看起来实在是冷了些。   安成星一步一步往前,来到了她的面前。   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将无聊的说教全都留到了以后。   现在他只想——   给她穿上衣服。 第36章   Chapter 36   阮茉莉起得很早, 天还没亮她就起了床,让带来的造型师给她开始做妆发。   今天是第一次拍摄,虽然不是正式开播的那一天, 但她做足了准备, 力求让自己上镜的时候是完美的状态。   但她当然不会打扮得太张扬, 去抢别的女嘉宾的风头。尤其是林月和郑秋雨,这两位都是她的大前辈,不是她这种新人能去得罪的。   阮茉莉为了拿下这档综艺的位置, 可谓是花了很大的力气。   她无意间听到了公司高管在讨论这档节目的男嘉宾, 说是有一个三金影帝会上,但不确定是谁。   阮茉莉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档节目对她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因为不管这位三金影帝是谁, 他上了一档恋爱综艺,是有很大的概率会引起全网热议的。   到时候节目的热度会给每个嘉宾都带来巨大的曝光。   阮茉莉是个新人, 她接剧本几乎没几个选择, 公司也没把资源都放在她身上, 毕竟上面还有几个撑门面的大咖。   她知道在粉丝经济盛行的娱乐圈, 自己必须要积攒足够的人气和粉丝,才有选择的权利。   而现在, 她的机会来了。   “莉莉啊,快下楼了, 都要九点了。”   阮茉莉对着镜子最后确认了一次, 见已经完美得挑不出毛病了, 才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现在唯一让她不放心的, 就是只比她大一岁的鹿言。   像是林月和郑秋雨那种资历的,已经不是纯靠外表来博镜头了,她们根本不需要操心镜头的分配, 阮茉莉也不会自不量力去跟她们抢镜头。   剩下的就只有鹿雪和鹿言两姐妹。鹿雪给人的感觉是志不在此,阮茉莉没从她身上感受到危机感。   只有鹿言,这个风评极差的网红,说是女明星都算抬咖位了,她连作品都没有。   所以阮茉莉理所当然地认为,鹿言上节目的目标跟自己一样,是为了博得关注。   毕竟鹿言入圈后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为了热度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坐车前往城堡的一路上,阮茉莉拿出了十足的精力来应对跟镜导演。   她得确保自己每个镜头都是无死角的美,这样节目开播后必然能圈一波颜粉。   就连跟镜导演都忍不住夸她:   “莉莉老师今天很不一样哦,我眼睛都挪不开了。”   跟镜导演是个女生,说这话倒也不显得油腻。   阮茉莉羞涩一笑,对这个成果很满意。   不远处,白色小城堡的高塔已经显露了身影,上面的蓝色旗帜在风中飘摇,显得今天的风格外大。   几分钟后,加长款豪车停在了拍摄地点的外面,助理立刻下车,替她拉开车门。   阮茉莉进入最好的状态,确保随时能上镜。   然而她提着裙摆下了车,刚一抬头,就被大风糊了一脸。头发乱飞,眼睛都眯得睁不开了。   阮茉莉:“……”   在车内没感觉,一下车她才发现这里吵得震耳欲聋的,不就是拍个宣传海报吗?至于这么大阵仗?   阮茉莉心里觉得莫名,面上却镇定自若地把头发给扫开,故作自然地看了一眼周围。   想象中的“万众瞩目”并没有出现。   整个拍摄场地的工作人员也好,导演和其他男嘉宾也罢,谁都没发现她来了。   他们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同一个方向,她有些茫然地看了过去,顿时发现了不远处的一架直升飞机正在降落。   阮茉莉:“……???”   节目组,你们要玩这么大吗?   阮茉莉不由得走近了一些,想看看那直升飞机是用来干什么的,但风太大,越靠近她的发型就被摧残得不像样。   她只得停下来整理妆发,然后又四处寻找拍摄组的镜头,以为现在已经开拍了。   然而镜头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坐在遮阳伞下的陆以衍。   阮茉莉瞪大了眼睛。   陆以衍?!   竟然是陆以衍本人?!   他就是那个上节目的三金影帝吗?   这怎么可能,他从来不上任何综艺节目的!   阮茉莉震惊得连表情都忘了控制。   她本就是陆以衍的忠实影迷,一直梦想着能和他出现在同一部作品里,哪怕是没有台词的路人都行。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在一档综艺节目上遇到陆以衍。   还是一档恋爱综艺!   阮茉莉恍恍惚惚地觉得,也许这就是上天给她的翻身机会。跟陆以衍上同一档恋爱综艺,多少人都不敢想啊!   阮茉莉正想着要如何把握住这个机会,余光里就看到一道身影从直升飞机上跳了下来。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几步,发现那人稳稳当当落了地,才松一口气。   随后阮茉莉就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绘的感觉,好像只看他一眼,别的人都就都成了凡夫俗子一般。   这种感觉,阮茉莉曾经只在陆以衍的身上感受到过。   ——不,还有昨天遇见的那位“诺先生”。   这么一想,眼前的这位多半也是男嘉宾之一了。   阮茉莉很擅长左右逢源,当即就决定要好好去跟对方打个招呼,至于正在休息的陆以衍,还是先不去打扰比较好。   她迈开脚步就朝着那边走过去,完全忽略了站在那边的鹿言,毕竟那是个不合群的怪咖,没必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阮茉莉下意识摆出了最甜美自然的笑容,想冲那个走过来的男嘉宾招招手。   然而一句“你好”都还没说出口,她就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旁边走过。   阮茉莉愣了,立马回头一看,就见他拿着西服外套,翩然走向了站在原地的鹿言。   而鹿言就站在那儿,也不说话,只怔怔地看着他。   下一秒,他抬起了手,将外套盖在了她的肩上,动作温柔地遮住了她露出的肩膀,又将她的头发轻轻拂开,梳理得一丝不苟。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又娴熟,像是这么做过无数次一样。   近距离目睹了这一幕的阮茉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是哪个偶像剧片场吗?   鹿言望着安成星含了笑意的眼睛,焦虑了一整夜的心情却莫名平复了下来。   她甚至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当见到鹿雪的那一刻,她就在拼命压制这样的预感。   而现在,一切尘埃落定,鹿言反而不怕了。   不就是老熟人嘛,来一个和来四个有什么区别呢?   就算是来五个她都不会再惊讶了。   系统的消失也让鹿言有了察觉,要不是出了大问题,它怎么会死得那么彻底,愣是不出来解释半个字。   但鹿言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系统说了,她走完剧情就算完成了任务,之前的那些剧情都走完了,早就结束得很彻底,现在出现什么“番外篇”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个无辜的打工人而已,正加班加点地在“年末”赶最后一个项目,做完了她就会走人。这时候跳槽之前的老板突然冒出来说让她加班,她还真答应不成?   鹿言飞快地整理好了心情,她可是六年资历的打工人,心理素质杠杠的。   她冲着安成星亲昵一笑,准备喊一句“姐夫”,来扭转这个局面。   安成星却先一步看向了她的身后。   “安先生!”   吴绅已经从目睹直升飞机降落的震撼里回过神,连忙过来打招呼。   他笑得一脸热情,走到安成星的面前,说:   “辛苦了辛苦了,你来得正好啊,我们刚要开始拍摄!”   安成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面带歉意地说:   “抱歉,国内航空管制有很多手续要走,我来晚了。”   “哪里哪里,是我们选址太偏僻了,这一路上劳您奔波了,来,先去那边休息休息!”   吴绅可不敢让他道歉,这位不论是身价和地位,还是他的出身,那都是十个吴家也得罪不起的。   安成星笑着点头,随他走向那边的拍摄场地,全程没有跟鹿言说过一句话,仿佛刚刚那暧昧的举动都是大家的错觉一般。   但娱乐圈的人都是人精,哪有看不出猫腻的,一时间都在纷纷交换眼神。要不是工作没忙完,他们都要在群里聊翻天了。   吴绅也看出来了众人的暗流涌动,不由得给了他们一个警告的眼神。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自己掂量清楚。   被他瞪了一眼的人全都低下头,不再左右乱看。   鹿言站在原地,鼻尖全是外套上的皂粉气味。   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味道,让人能一瞬间回忆起他穿着白衬衫,站在学校门口等待的身影。   她一句“姐夫”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连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心情都给搅乱了。   直到文馨悄悄跑到她的身旁,压着声音提醒了一句:   “小言姐,你的前男友来了?”   鹿言:“……”   不,这位是我的姐夫。   但这个关系,该怎么给你解释呢?   她一时觉得头疼不已,想干脆临阵脱逃得了,然而最后一个任务就在后面坐着,仿佛在提醒她:最后一次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看到终点了。   鹿言只能平复好心情,转头跟文馨说:   “不是的,他是……”   话音未落,鹿言就看到了不远处刚下车的席江。   文馨还一边偷瞄他,一边拽她身上的西服外套,飞快地小声说:   “不是他吗?我怎么感觉他就是在看你啊?而且他好帅啊,天啊,怎么会这么帅……”   鹿言:“……”   她看了眼前面和吴绅站在一起的安成星,又看了眼正往场地走来的席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窒息。   系统!别装死了!   再装死下去任务真的要搞砸了!   鹿言看着席江逐渐逼近的步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正前方就是正坐在遮阳伞下的陆以衍,而陆以衍的右边三米远是吴绅和安成星,他们正在交涉拍摄流程,还要换身衣服做个造型,才能上镜。   安成星听得认真,全程没有抬头看过这边,鹿言焦急地等待着系统的反应,但席江已经走进了拍摄场地,马上就要看到她了!   鹿言的目光迅速在周围一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状况外的人。   她眼神一顿,下一秒就朝着对方快速走过去。   阮茉莉正在头脑风暴。   这档节目是不是有剧本来着?   虽然导演之前没给过剧本,但这情况明显就是有人拿了剧本,否则刚刚那偶像剧的剧情是怎么回事?   阮茉莉回想了下节目组请的几个女嘉宾,终于想明白了。   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个女嘉宾,都是有口皆碑,风评很好,只有鹿言不是。她一身的黑红体质,黑料天天上热搜,路人缘非常差,最适合在节目上制造爆点,吸引观众。   也最适合做那个挨骂的人。   阮茉莉想清楚这点后,心情畅顿时畅快了。   就以鹿言那说话不动脑子的情商,拿了剧本也能演成祭天剧本,到时候还怎么抢镜头?不被骂到退出节目都算她心理素质强大。   阮茉莉想清楚这一点后,果断放弃了去接触那个新来的男嘉宾。   他一看就是有剧本的,而且目测会跟鹿言捆绑,到时候不知道是挨骂还是圈粉。   ——多半是后者吧,毕竟观众看到他和鹿言同框,都会心疼他。   剩下的男嘉宾里,除了两个没来的,就剩那位诺先生和陆以衍了。   对阮茉莉来说,这个选择根本不需要考虑。   她整理好思路,便假装无意地一回头,做出一副刚看见陆以衍的模样。   然后再“眼睛一亮”,就朝着他走过去,像个小粉丝那样羞涩又可爱。   陆以衍距离她不过几米的距离,阮茉莉脚步轻巧地走过去,双手背在身后,想要开口跟他打个招呼。   而就在这一刻,一道身影忽然从她身边经过,径直走向了坐在遮阳伞下的陆以衍。   阮茉莉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身影。   ——这个碰瓷营销咖,她怎么敢?   鹿言还真的敢。   既然已经无路可退,往左走和往右走都是死胡同,那她只有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陆以衍刚刚补完妆,手里的拍摄手册也看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手册,拿起小圆桌上的保温杯,准备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直升飞机虽然已经停止运作了,但先前掀起的风还是挺冷的。   他刚拧开杯盖,就有一个人往他旁边一坐,从他面前顺走了那本拍摄手册。   陆以衍不由得抬头看过去。   鹿言坐在他旁边,十分不客气地翻了翻他的拍摄手册,发现跟自己的那本长得差不多。   “这就是三金影帝的册子啊?跟我的没什么区别嘛。”   鹿言说着就不感兴趣地扔了回去。   随后她转身看向陆以衍,朝他漫不经心地一笑。   “你好啊,我就是那个名字只跟你差了一个字,昨天还带你上了热搜的鹿言。”   阮茉莉:“……”   周围的人:“……”   这位姐,您有点脑子行吗?   勾搭影帝也不是这么勾搭的。   太社死了。   陆以衍好几秒之后才将杯盖拧上,礼貌地朝她伸出了手。   “你好。”   他脸上半点不悦也没有,语气也很平常,就像他每次跟陌生人打招呼时那样。   在旁边围观的阮茉莉:“……”   男神的脾气也太好了吧?   这种时候明明就该让她爬!   阮茉莉看鹿言的眼神都变了,充满杀气,大概翻译一下,就是粉丝对正主的保护欲。   鹿言一点也不在乎周围的人怎么看自己。   她抬起下巴,故作高傲地提起裙摆,从椅子上起了身。   陆以衍伸出的手被她无视了个彻底。   “不必了。”鹿言轻轻一个转身看向他,单手叉腰,笑着说:“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   在阮茉莉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下,鹿言的语气和表情都是十足的傲慢:   “不要以为跟我一起上过热搜,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她抬起手拂了拂头发,浑身上下都是自信的光芒。   “排队等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也就是其中一个罢了。”   说完这句,鹿言头也不回,走向了后面那辆女嘉宾专用的房车,完美错开身后的席江和前面的安成星。   俗称“溜之大吉”。   陆以衍看了她的背影许久,那表情像是在思考“哪来的弱智”。   阮茉莉看着他这副表情,心都疼了,呼吸也差点儿没了。   她家男神出道这么久,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啊!!   这个碰瓷营销咖,她居然真的敢!   她是脑子有毛病还是吃错药了?   真以为这样就能吸引男神的注意力了?   做什么春秋大梦!   “陆老师,您别生气,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阮茉莉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连忙走上去安慰他,语气温柔,眼神更是充满了关怀。   坐在遮阳伞下的陆以衍回头看了她一眼,开口就是一句:   “请问你是?”   他的表情真诚,仅仅只是问了一句实话。   但在这个时间点,就显得阮茉莉的那句话特别尴尬。   ——人家都不认识你,凑上来装什么熟人?   阮茉莉不抬头都想象得到,周围那些工作人员现在对自己的想法。   她这下脸是真的红了。   尴尬到涨红。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我是您同校的学妹,我叫阮茉莉。”   阮茉莉佯装镇定,朝着他一鞠躬,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绍。   只是脸上还是烧得慌,滚烫滚烫的。   陆以衍点点头,对她道:   “你好。”   说完之后,就没了下文。   阮茉莉:“……”   再厚的脸皮也经不住这种局面。   她只能羞红了脸,再次鞠躬道别,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等她走远,陆以衍的化妆师才没憋住,笑出了声来。   陆以衍不解地看向他,问:“你在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发生了吗?   化妆师兼他好友的杰森摇了摇头,随口回答:“我就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他看了一场好戏,却有口难言啊。   毕竟谁会想到,传闻中敬业又稳重的三金影帝陆以衍——   其实是个严重脸盲的天然呆。   可惜他演技太好,至今没有外人发现。 第37章   Chapter 37   鹿言反锁了房车的车门, 在车里提心吊胆地躲了很久。   车外面的景象,在她现在的角度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看到席江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后, 鹿言松了口气。   还好他刚刚没发现她。   不然鹿言无法保证, 在刚才那么恐怖的情境下, 自己给出什么样的反应才能骗过他。   等嗓子眼里这口气松了后,鹿言坐在沙发上,开始思考自己是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明明过去的每一个任务, 她都是认认真真地照着剧情去推进的, 虽然过程乱七八糟了一点,坎坷了一点,跑偏了一点, 但结局都是好的呀!   从安成星和鹿雪举行订婚仪式,到诺斯维亚和她解除婚约, 再到席江和她分手, 每个任务她都是确认完成了才走的。   要是当时没有完成, 系统也不可能让她跑路, 她早就会因为失败而被迫终止。   所以鹿言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可是一档恋爱综艺, 节目组明确要求了嘉宾必须是单身状态,哪怕你隐婚了, 也得离婚再来。   不然到时候引起观众反噬, 倒霉的不还是节目组和所有嘉宾?   鹿言脑子里一团乱麻, 怎么也想不明白原因, 这种关键时刻系统又不肯出来,她只能靠自己。   现在就先想办法稳住每个人吧。   不能让他们影响到她现在的任务。   十点一到,节目组准时开始了拍摄。   鹿言再怎么不愿意, 也只能从房车里走出来,去面对这地狱级的任务难度。   林月和郑秋雨也已经到了,她们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没想到这边已经有了这么多人,还有两个新面孔。   等看清了这两位新男嘉宾的样貌后,林月暗自吃惊——导演组是把全世界最好看的男人都给找来了吗?   还各个都不同款。   算上昨天遇到的那位“诺先生”,真是不同风格的型男都到齐了。   还有陆以衍,也令林月感到了意外。   虽然她来之前就听到了风声,说这次会有个三金影帝,搞不好就是她的老熟人,但林月始终没有往陆以衍的身上想过。   她和陆以衍合作过,那感觉真的是一言难尽。   ——敬业是真的敬业,专业能力也毋庸置疑。   但要是谈恋爱,林月打死也不会选这种性格的。   郑秋雨就更是讶异了。   她和陆以衍同龄,但因为童星出道,在圈内已经有二十多年的资历。   陆以衍刚入圈的时候,还跟她合作过,那时候郑秋雨就觉得他肯定能红,但在男性魅力这方面,郑秋雨只能说——她还是喜欢热情一点的男性。   陆以衍这个人,恐怕这辈子就没有明白过“热情”是什么。   鹿雪是来得最晚的一个女嘉宾。   一是因为她自己的工作太忙,来这节目纯属凑数。   第二个,就是因为担心安成星赶不上。   他太固执了,明明有那么多交通工具可以选择,却偏偏要去走最难的那条路。   国内的航空管制有多严格,可不是几道手续就能搞定的。   但鹿雪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到了,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酸涩是有的,毕竟是爱了一辈子的男人,曾经的丈夫。   可更多的,却是庆幸。   ——还好她早早就放了手,去拥抱了新的生活。   否则那些折磨人的痛苦,得持续到什么时候。   导演吴绅忙了一早上,才把那些流程都给安排妥当,现在人也差不多到齐了,可以开始拍摄了。   他拿着大喇叭开口道:   “请各位老师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拍摄第一组镜头。”   第一组镜头是拍每个人走进城堡花园的单人镜头,什么难度也没有,拍好看点就行了。   林月提着礼服裙摆走过来,发现通往城堡的石子路上铺满了红毯和玫瑰花瓣,十分奢侈。   她左右看了一圈,新来的两位男嘉宾还在遮阳伞下,有造型师在做最后的定妆。   但就算是加上陆以衍,也才三个人啊。   她们女嘉宾可都是来齐了的,男嘉宾那边是怎么回事?   林月对工作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不得不开口问了句:   “导演,就我们八个人吗?”   吴绅拍了下脑袋,连忙说:“我都给忙忘了,是这样的,林老师,男嘉宾有两位的身份卡不一样,他们要到第一次集体拍摄时才有镜头。”   林月便问:“身份卡?咱们不是真人秀节目吗?”   怎么还搞得跟拍戏似的,一人一个身份角色。   郑秋雨和阮茉莉也准备完毕,纷纷提着礼服裙摆走过来,了解拍摄情况。   鹿雪左右看了一圈,立刻抓到了那个站在房车旁边的人,走去了她的身边。   鹿言正在暗中观察情况,在场的三个男嘉宾都坐在遮阳伞下,那一排有四五个遮阳伞,组成了一片阴凉的空间。   陆以衍坐在中间,安成星在最里面,席江在最外面——他居然同意了别人在他脸上化妆。   三人几乎形成了一条直线,中间隔了不短的距离,看起来让人稍微放心了些。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鹿言正要悄悄溜出去,就被鹿雪抓了个正着。   “怎么了,不敢过去啊?”   鹿雪说话带笑,话里的意思却很直白。   鹿言顿时瞪了她一眼,一秒钟进入了人设,“关你什么事啊!”   但十八岁的时候这个人设还比较符合年龄,现在的她都二十四岁了,还说这样的话,怎么看怎么像傲娇小孩。   鹿雪一下子笑出了声。   鹿言被她搞得心慌慌的,老有一种鹿雪好像什么都看穿了的错觉。   所以她不敢再跟鹿雪单独呆在一起,赶紧朝着林月他们在的地方过去。   鹿雪也不生气,反而兴致不错地走到了安成星的身边。   节目组的造型师都是专业的,但对着安成星的这一张脸也是有点无从下手,只能稍微打点隔离防晒,再修饰一下轮廓。   这么简单地一弄,就得到了巨大的成就感,造型师都险些想掏出手机来拍个照片了。   ——职业生涯的巅峰啊这是!   安成星看见鹿雪,抬头对她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说的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鹿雪轻笑了一声,“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她的立场一向如此明确,从那年在海岛上,他向她请求帮助开始,她就一直这样竭尽全力。   安成星对她有太多的感谢,但不必宣之于口。   因为早在很早之前,他就将她也视为了家人。   “但是我得提醒一句,今天来的不止你一个人。”   鹿雪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最外面的席江,目光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因为对方太敏锐,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安成星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神却依然坚定。   “我知道。”   他声音平和地回答。   另一边,席江和陆以衍聊了起来。   他行走国际那么多年,对付各式各样的人都经验丰富,套个话更是手到擒来。   但这个大明星有点奇怪,不知道是戒备心太重,还是脑子缺根弦,老是答非所问的。   “你跟她很熟吗?”   席江斜着身子,侧头问他。   陆以衍想了想,礼貌地问:“你说的是哪位?”   席江神色平静:“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位。”   陆以衍语气平静:“刚刚跟我说话的,哪一位?”   席江:“……”   算了吧,可能真是个傻子。   席江顿时没了跟他说话的欲望,草草敷衍两句,就起了身。   躲了大半天了,某个小贼终于舍得出洞了。   每次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席江都觉得很有趣。   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   耗子逼急了也敢咬猫呢,急什么。   这次他身上没了随时待命的任务,有的是时间陪她躲猫猫。   “身份卡?什么身份卡?”   鹿言一来就听见这句话,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人设,一点也不看气氛地打断了导演的话。   吴绅也不敢生气,在座的各位都是姑奶奶和大少爷,他是个打杂的,生什么气?   于是他笑着回答:“是这样的,鹿老师,咱们开拍之前会抽取身份卡,作为接下来拍摄期间的身份角色,您玩过剧本杀吗?大概就是那种形式。”   一旁的林月已经听明白了,替他解释道:   “就是说,咱们上节目后就不是自己的身份了,会抽一张身份卡,到时候抽到什么,就是什么身份。”   说到这里,林月不由得感慨了句:“还挺有意思的。”   她好不容易上个真人秀,结果还是得演戏,可不是有意思嘛。   不过这种玩法怎么想都是职业演员更占便宜吧,到时候观众可能会骂节目组不公平,不知道这位导演考虑到没有。   十分钟已经过去,所有在场的嘉宾都已经准备就绪,吴绅拿起大喇叭,对他们道:   “辛苦各位老师了,咱们现在开拍第一组镜头!”   他指挥着工作人员,让他们开始清场。   “A组清理拍摄现场,B组上道具车,拍摄组各就各位……”   因为这些工作早就安排妥当,人手也相当充足,所以短短五分钟现场就被清理干净,随后在外面准备就绪的道具车慢慢进入场地。   那是一辆又一辆的白色敞篷马车,带着浓厚的中世纪复古风格,雕工精致美观,被真正的白马拉着走上了红毯,最后并在了同一排,停在众人面前。   这一幕美好得像是童话一般,让在场的女嘉宾们都有些震撼。   吴绅拿着大喇叭开口道:   “请女嘉宾的五位老师,上车的时候小心一些。”   她们这才回过神,纷纷提起裙摆走向马车。   鹿言的心里却又生出了一股古怪的预感,挥之不去。   她想着事情出神,没留意到有一匹白马在她即将靠近的时候,已经按捺不住马蹄,连连从鼻子里喷了几次“噗噜”的声音。   鹿言抬起头,刚一看到它,它就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   旁边的工作人员大惊失色,不是说这些马都进行过专业的训练吗?怎么会突然失控?伤到人可怎么办!   他急急忙忙就要冲过来,大声说:“鹿老师您小心!”   鹿言立刻抬手制止了他。   “先别过来,你吓到它了。”   工作人员脚步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抬手摸了摸白马的额头,顺着那柔顺的白毛一路向上,而白马也温顺得不可思议,在她掌心里轻轻蹭着。   鹿言温柔地看着它,在摄影组的镜头下,她像一位真正从中世纪走出来的贵族小姐那般,与白马融为一体,成了一副华丽画卷。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的鹿言,正在心里骂娘——   他妈的诺斯维亚,敢偷我的马!   作者有话要说:  鹿言:他妈的张麻子,敢杀我的马!(bushi 第38章   Chapter 38   诺尔顿家族扎根在北欧的某一个小国家。   那里处处都是白色高塔与风车, 紫色薰衣草开遍了山野,大片的牧场上散养着牛羊马群,牧羊犬一点不怕生人, 路过的游客也能得到它们的热情欢迎。   回到诺尔顿家族的那段时间, 鹿言其实并不是只有被诺斯维亚压榨的痛苦。   她喜欢这里的与世无争,隔着语言隔阂也能友好交流的轻松,还有大自然与动物的温和亲近。   离开鹿家后的第一个秋天, 老威廉温和地敲响了她的房门, 说要带她下楼去看看。   鹿言被诺斯维亚布置的外语功课折磨得快疯了, 连问都不问就跟他下了楼。   诺尔顿家坐落在方圆百里内, 最高的那座山上。   这是一座年岁已久的古堡, 占据了整座山的面积, 连外面的那片绿林和牧场,都归属于诺尔顿家族, 是永久拥有的私产。   鹿言一开始很不习惯住在这么大的地方,晚上太安静, 佣人们都睡了后, 她会翻来覆去地失眠。   后来老威廉给她屋子里点了一种香薰蜡烛,味道很淡,但助眠效果很好。   “老威廉,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鹿言跟着他从三楼下来, 穿过空旷又金碧辉煌的大厅,辗转了几次拐角,来到了后花园,但老威廉还没停下。   听见她的话,头发花白的老人转过身,将那戴着白手套的手掌微微贴在胸前, 朝她行了一礼。   “抱歉,您再稍等一下,就快到了。”   他总是极为注重礼节,无论她说过多少次,不必这样,他也不愿意改变。   鹿言就不再试图说服他了,因为这就是他的人设,她哪能跟造物主写下的设定相抗衡?   老威廉又带着她穿过了广阔的后花园,来到后门,穿过了后门,走下了一段古旧的台阶,最后他们来到了通往牧场的那道门前。   “请等我一下。”   老威廉上前几步,掏出一长串金色的钥匙,找出其中一把,将厚重的大门打开了。   紧接着,一望无垠的绿色原野就出现在了鹿言的眼前。   门外的世界照亮了她的眼,与诺尔顿家族处处透露出的历史沉淀感相悖,它鲜活明亮,充满了朝气。   老威廉转过身,朝她伸出了手。   “大小姐,您想去试试骑马吗?”   “牧场新来了一匹温顺的小白驹,很亲人,适合您这样的初学者。”   鹿言听着他的话,慢慢睁大眼睛,迟疑地问:   “我、我吗?”   头发花白的老人对她和蔼一笑,那目光是鼓励,是肯定。   鹿言一下子就雀跃了起来。   “我要去!”   她飞快地跑到了老威廉的身边,抓住他的手就往外面的世界跑。   “快,带我去看看我的马!”   而对她如此不端庄的言行,老威廉也只是假装没有看见。   他笑着跟随她,像个包容又温和的长辈。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鹿言都记得他看待自己的目光。   那让她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世上最珍贵、最独一无二的宝物。   白马温顺地蹭着鹿言的手心,亲昵又有些讨好。   当着那么多双眼睛,她没办法叫出它的名字,只能抱歉地拍了拍它的额头。   随后她提起裙摆,仪态端庄地走上了马车,这是一种不自觉的习惯,当她成为了众目睽睽的焦点,身体便会让这种习惯来保护她。   最开始,是为了不让诺斯维亚再有奚落她的机会。   后来,是为了不让那个始终相信自己的老人失望。   接下来的拍摄很顺利。   女嘉宾们只需要坐在马车上,保持着完美的姿态,对着镜头微笑就行。   马车会被白马拉着进入城堡的大门,然后停在那一排排绿植雕塑的前面,再之后,就只需要坐着等待下一组镜头的拍摄。   第二组,就是男嘉宾们的镜头。   他们得站在城堡的大门内,摆出一副“等待已久”的姿态,迎接款款而来的女嘉宾们。   鹿言:“……”   说真的,这剧本是谁写的?一股熟悉的古早玛丽苏味儿。   但节目组是真的做到了“造梦”这一概念,她有再多的抱怨,也只能为了任务而忍耐。   两组单人镜头拍完后,就得拍宣传海报了。   这个任务也简单,无非就是嘉宾们挨个去机位面前走一圈,摄影师会跟着拍,一时间整个门口快门声不断,让拍摄显得枯燥无味。   实际上剧组的日常就是这么无聊,精彩的电视剧和综艺节目都是剪辑后才有的效果。   几个业内人士早就习惯了,两位圈外人士也很配合,只有鹿言一个人不在状况内。   她趁着还没轮到自己,决定先去周围看看,观察一下环境。   诺斯维亚的出现让鹿言终于确定,这个小城堡是复刻了诺尔顿家的风格,所以她会觉得有莫名的熟悉感。   但她不明白诺斯维亚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按照导演所说,这档节目才准备了两个月时间,而这座城堡的修建时间起码要半年。   还有外面的白色小镇,那也是个很大的工程。   诺斯维亚总不至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她会来这个地方拍节目吧?   鹿言想着,随意地走进了大门右后方的一座玻璃花房。   里面盛开着紫色的薰衣草,在这个时节,应当是用了特殊的培育方式,否则很难见到薰衣草花开。   她酒红色的裙摆擦过了花瓣,鹿言只得提起裙子,小心地穿过花间小道。   在玻璃花房的最里面,有一道眼熟的木门。   鹿言朝着那道门走去,最后停在门前,伸手去推门。   但木门还没推开,她的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躲在这里做什么?”   鹿言猛地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身复古西式礼服的席江。   他还是选了一身黑,但在这身礼服的映衬下,他冷硬的气质也被柔和了许多,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人。   见她脸上被吓了一跳的表情,席江不由得笑了。   “你怎么老是一副害怕我的表情?”   他说着往花房里走了两步,缓缓靠近。   两人之间隔着一整片薰衣草花田,席江也不在意,就那样闲庭信步般走过来。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   他看着鹿言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似笑非笑地问:   “当初你把我甩了的时候,我也没跟你生气吧。”   席江脚步一顿,直视她的眼睛。   “所以你在怕什么?”   玻璃花房外,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门,安成星停下了脚步。   他垂下眼,不知是该前进,还是退后。 第39章   Chapter 39   席江其人, 堪称是人中之狗,有最狗的脾气,气死人不偿命。   但偏偏他又有着比狗还敏锐的“嗅觉”, 能轻易洞察谎言和真相。   没有人能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如果不信邪, 就会把自己变成一场笑话。   ——在高三那年和他第一次交锋后, 鹿言就已经充分领悟到了这一点。   所以鹿言及时选择了更改策略, 不再试图用拙劣的伪装去接近他, 推动他的剧情。   她直接放飞自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她能用一半以上的时间去折磨他,骚扰他, 不求让他遁入空门,立地成佛,只求他以后看到自己就生理性厌恶, 早日奔向女主的怀抱。   这个手段的效果很显著。   她如此坚持不懈地进行了一段时间后, 席江直接被她烦得注销手机号,人间蒸发了。   而之后不久,鹿家的任务也结束了,鹿言便暂时忘记了这号人, 专心去推诺斯维亚的剧情。   毕竟系统说了, 席江是阶段性任务,以后该遇上的时候, 还会再遇上。   只是鹿言没想到, 所谓的“以后”,竟然相隔了三年之久。   当她再一次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小巷,捡到昏迷不醒的席江时, 一中熟悉的蛋疼感就涌了上来。   ——这人到底有几条命,敢这么折腾。   彼时已经年过二十一岁的鹿言,正在为诺尔顿家族的事务而奔波。   她在整整三年的“被迫训练”之下,勉强是撑起了诺尔顿家主这个身份,正式接管了家里的大小事务。   而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日辗转在各个世交家族的宴会上。   整个阶层的人都想见见这位年轻的诺尔顿家主,无数的邀请函像雪花一样朝她飞来,经过老威廉严格的筛选之后,要去参加的也还是不少。   那段时间鹿言的脸都要笑僵了,脚踝也被高跟鞋磨出了水泡,她皮肤太脆弱,换了多少个手工制鞋的匠人都没办法。   最后还是老威廉心疼她,替她推掉了后面所有的宴会,称她身体不适,需要很长时间的修养。   而遇到席江的那一天,就是她躲到了邻国度假的第一天。   想象中的美好假期还没开始,就因为这狗直男的出现被粉碎了个彻底。   鹿言不得不再一次给他贴上了“晦气”的标签,然后认命地开始推任务。   但最致命的,不是她失去了美好的假期。   ——而是那时候的她,还没能成功解除和诺斯维亚的婚约。   “……所以你在怕什么?”   席江的脚步停在薰衣草花田的中间,脚下的这条小道成了两人之间仅剩下的距离。   鹿言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瞄了眼这座风格熟悉的玻璃花房,又看了看站在这里的席江,一中无言的崩溃再次涌上心头。   我怕什么。   这地狱级的画面我能不怕吗!   鹿言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毕竟席江真的太敏锐了,她不能再露怯,引起他的怀疑。   她假装镇定地回了句:“关你什么事?你哪位啊?”   席江却笑了一声,那张冷硬的脸似乎也柔和了一点。   他深邃的眼里难得有了温度,扫了她一眼,说:   “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   鹿言顿时想翻个白眼。   是没你年纪大啦,三十好几的老男人!   她气冲冲地提起裙摆,就要绕另一条小道离开花房,恰在这时,花房的玻璃门被人敲了敲。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外,提醒着两个人,他的存在。   鹿言抬头一看,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她神色有一刹那的慌乱,但安成星像是没察觉一般,只微笑着说:   “两位,导演那边在找你们了。”   他温和有礼,却又带着点适宜的距离感,不让任何人感到唐突。   席江侧身过来,将视线投向他,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很轻易就找到了当年那个高中生的影子,因为他几乎就没怎么变。   安成星平静地对上了他的视线,两人的目光就如六年前那样,短暂地交汇了一瞬间。   是较量,也是心照不宣。   “知道了。”   席江还算客套地回了他。   安成星点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的鹿言。   不用他说,鹿言已经自觉地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朝着大门口的拍摄场地走去。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开口,气氛沉默得有些胶着。   鹿言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他的后背,目光又扫到了他的黑发、他干净的耳后,和他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能毫无顾忌地牵住这只手。   “冷吗?”   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开了口,就像过去那无数次的主动认输一样,无可奈何,又依然温柔。   鹿言早已将他的外套放到了房车里,她闻不得那皂粉的味道,老是影响她的心情。   她想说不冷,但开口之后,就变成了一句“再冷也得工作”。   这样直白的回答,连她自己都没能预料到。   原来面对着他,她还是会习惯性地坦率。   安成星的手指微微收拢,踌躇片刻,最后还是插进了裤兜。   他回身看了她一眼,仪态体面得仿佛他们只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今天的拍摄不多,拍完就好了。”   安成星说着,便转身继续往前,再有几步路就该回到那片绿植雕塑的空地上了。   鹿言移开视线,之后再也没开口说过话。   在这之前,她是有很多的疑问。   关于他和鹿雪,关于他们。   但现在,她不是很想知道了。   反正任务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这个书中的世界,都将和她再无瓜葛。   ——毕竟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宣传海报的拍摄很顺利,甚至进展神速。   因为在场的每个嘉宾都太完美了,风格迥异,却又个个都抓人眼球,随便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副画卷。   在场的工作人员可比普通人见多识广,娱乐圈里工作那么久,什么美人没见过?   但这么多俊男靓女站在一起,那是真的没见过。   等拍摄结束后,大家都有了一中清晰的预感。   ——这档节目,一定会爆红。   当天晚上,《倾城之恋》的官方账号毫无预兆地发布了最新的宣传动态。   苦等了好久的观众和粉丝们纷纷点开,结果发现只是一个短短三十秒的视频。   “?三十秒,看不起谁呢?”   “节目组在吗,赶紧给我开播!不然三天之内到你家楼下剪网线!”   “物料物料物料,快给我放女神的物料!”   “……卧槽,你们看视频了吗?卧槽,这个是真的吗?”   “惊了,这个不是特效做出来的?节目组玩这么大?”   闻风而动的网友们都立刻赶来点开了视频,刚开始的三秒只是平平无奇的节目标题,连个赞助商的logo都没有。   但从第五秒开始,情况就发生了巨变。   只见镜头从高空中俯瞰而过,先是一片绿油油的牧场,青草地干净沁爽,看得人心情也变好了。   紧接着,镜头画面一个快进拉速,进入了一座白色小镇的街道上。   北欧式建筑风格的白色小镇美好得就像是童话,琳琅满目的商店更是让人目不暇接,短短七秒就晃过了一整个小镇。   而最后隆重登场的,就是石子路尽头的白色城堡。   短短三秒后,整个画面就陷入了黑屏,紧接着,两句话慢慢浮现:   “诚邀您一起,参与这场盛大而梦幻的宴会。”   “《倾城之恋》首播之日,准时与您相会。” 第40章   Chapter 40   短短三十秒的视频在发布一小时之后, 就在网络平台上掀起了巨大的热议。   各个营销号争先恐后地转发,生怕蹭不上这波热度,但也变相地带动了视频的传播。   早就被这档综艺吊足了胃口的网友们更是挤爆了官博, 无数私信和评论发过来,让他们立刻公布开播日期,还有男嘉宾的名单。   “都宣传了这么久了, 你们的男嘉宾名单呢?不会忘了吧??”   “节目组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赶紧的公布男嘉宾名单,不然我就不看!”   “太会吊人胃口了吧?好烦啊我今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不给名单也行, 海报总该发一下吧!我要看月月女神!搞快点搞快点!”   “……”   在无数网友自发的转发和讨论下,节目的名字迅速登上了热搜前三,连一分钱都没花。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了导演吴绅的预料, 他原本还担心爆点不够引发关注度, 都准备了好几分营销通稿了,就等下一波物料放出来的时候一起发布。   看到这白来的热度,吴绅的信心更足了, 他直接让宣发工作人员加班加点, 把宣传物料都提前赶出来, 隔个半天就发一次, 像挤牙膏似的, 把观众们吊得抓心挠肝。   就这么红红火火地宣传了三天三夜后,吴绅见全网的关注度都足够高了, 终于决定放个大的出来。   这天的晚上七点半,正是大部分人吃过饭后无聊玩手机的时间。   《倾城之恋》的官方账号又冷不丁地发布了一条动态,还是像之前一样,连个提前通知都没有。   网友们已经被折腾得有点烦了,但又耐不住诱惑, 还是点了进来。   这一点就被吓了一跳。   开播日期终于被公布了!   就在本周五的晚上!   无数网友顿时震惊了。   “卧槽,这也太神速了吧!”   “好像上个月月底才公布女嘉宾的名单,这周五就能开播了?!”   女嘉宾的粉丝们更是喜极而泣,奔走相告,把话题广场给刷得一分钟多几百条,分分钟就上了热搜。   国民女神林月的名字自然在热搜榜第一,她影迷遍布全国,男女老少通吃,根本不愁人气和票房,许多观众基本就是冲着她来看节目的。   而郑秋雨和阮茉莉的名字紧随其后,她俩也有不小的粉丝基本盘,再加上公司愿意蹭这波热度,自然是皆大欢喜。   再之后就是鹿雪的名字了。   当初公布她的名字时,很多路人表示疑惑,不知道她是谁。   但很快就有人给出了一张辉煌的履历,细数了她从十八岁开始拿的无数奖项,国内的、国际的,能拿的全都给拿了,她的老师更是德高望重的齐大师,可谓是光环满身。   不仅如此,这些年的娱乐圈爆款金曲也几乎都是她的作曲,刚刚又拿了一届金曲奖,身价水涨船高,现在想约她一首作曲都得开出天价。   路人网友们了解完,纷纷去搜她的名字,等看到她长什么样子后,立马垂直入坑,成了她的颜粉和事业粉。   更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网友发出了“姐姐好飒超市我”等等不知所谓的声音,让人看不懂。   至于最后那位女嘉宾,大众一看到她的名字都觉得一言难尽,干脆把她给无视了。   只有她的那些颜粉在广场上孤独狂欢,引得路人纷纷发笑。   ——你们家蒸煮就是去给大咖们提鞋的,高兴个什么劲儿?   总而言之,在这档节目的加持下,几位女嘉宾都上了热搜榜,节目还未开播,粉丝就直线飙升,让对家眼红得后悔不迭。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成了最近的红人,纷纷被亲朋好友打电话联系,想挖出一点内幕消息,然而他们都是收了“封口费”的,谁也没往外说。   毕竟导演严令禁止提前泄漏,为了到时候一鸣惊人的效果,他必须要保密到底。   就在这样敲锣打鼓紧张密集的宣传下,与无数观众的翘首以盼中,吊足了大家胃口的《倾城之恋》终于迎来了开播之日。   周五晚上七点,距离开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网络直播平台的人流量就已经急速飙升,远远超过了平时的一周总和还要多。   而几家签约了的电视台也是收视率爆增,这个时间段播出的电视剧都因此沾了光。   娱乐圈近两年都没有过这么大的动静,连一些同行都被惊动了,想要看看这档节目到底在卖什么关子,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也有一些竞争嘉宾失败的人,心里酸得不行,甚至在心里预祝它开播直接扑街。   买那么多营销,吹得那么厉害,小心被反噬!   无论是看好的,还是不看好的,或者纯属是来看个热闹的,总归都给节目带来了热度。   就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之下,晚上七点半一到,《倾城之恋》准时上线开播。   “……这将是一场旷世的梦幻之旅。”   “……这将是从未有过的精彩纷呈。”   “……作为受邀前来之人,你,做好准备了吗?”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旁白在黑屏中轻声念着,明明是十分羞耻的台词,却被他念得充满了故事的质感,仿佛接下来即将开场的,就是一个古老而又精彩的故事。   电视机前和看网络直播的观众们纷纷屏住呼吸,等了足足好几秒,屏幕上才出现了第一个画面。   一个妆扮精致的女人出现在了镜头中,她坐在奢华的加长豪车内,正微笑着看向镜头。   粉丝们立马疯了一样地发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女神!!!”   “天啊她好美!!!我落泪了!!”   “女神除了走红毯以外就没穿过这么好看的礼服,五年老粉爆哭!!”   “……”   第一个登场的,当然是最受关注的影后林月。   她作为国民女神,在观众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让她来做开场简直能有一击必杀的效果。   此时林月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礼服,头发挽成了一朵花苞,被一枚钻石发卡别住,优美的天鹅颈上戴着同样的钻石项链,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卧槽,我好像看到了兰斯卡?这可是顶级奢侈珠宝啊!”   “不愧是女神,一出场就惊艳所有人!”   “影后好有钱啊。”   “上节目的肯定是赞助或者道具吧,但是没听说她接了这么高端的代言。”   “……”   在弹幕们讨论的时候,画面中的林月已经接过了一张邀请函,那是镜头背后的工作人员递过去的,她微笑着接过来,看了一眼,就问:   “这是什么?”   这句话当然是帮观众们问的。   工作人员回答:“这是国王宴会的邀请函,您将受邀参与今晚在城堡中举办的舞会,请您做好准备,找到接您的马车,准时前往。”   观众们听完都傻眼了,疯狂地发弹幕。   “什么?直接开始吗?!”   “前情提要都没有的啊?!这不是恋爱真人秀吗!”   “快给我讲讲节目机制啊!卧槽卧槽我好激动!”   “……”   镜头中的林月也惊讶地看了眼邀请函,但她只温柔地问了一句:   “那我要怎么找到接我的马车呢?”   她显然很聪明,脑子转得很快,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小小的关卡。   工作人员立刻回答:   “只要您通过我们的考验,就能获得您的专属马车,它会带您前往国王的城堡。”   林月了然地点点头,面对这种小孩子童话似的剧本也很从容,展现了专业演员的素养。   于是工作人员开始介绍考验的规则:   “接下来我们将进入快问快答环节,请您在一分钟内如实回答以下问题。”   林月笑着回答:“好的,我准备好了。”   “请问您的姓名是?”   “林月。”   “请问您的年龄是?”   “28岁。”   她回答得一点也不迟疑,让观众们纷纷产生好感。   “不愧是女神,好飒啊!”   “就问迷死谁了?迷死我了呜呜呜呜,老婆老婆!”   “……”   而工作人员的提问还在继续。   “请问您小时候最喜欢的童话故事是?”   林月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键,聪明地回答道:   “白雪公主。”   这是个和国王有关的童话故事,同时含有恋爱元素,而且主人公的经历跌宕起伏,节奏和爽点齐全,是非常适中的选择。   工作人员又道:   “最后一个问题,假如您的面前摆着两个选择,第一个是通往自由,但可能会失去一切。第二个是应有尽有,除了自由,您会选择哪个?”   林月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问题就有点无聊了,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她作为一个公众人物,难不成还有第二个选择?   “当然是选择第一个。”她回答得滴水不漏。   工作人员便递给了她一把金色的钥匙,是做工非常精致的复古造型,在童话故事里才能见到的那种款式。   “恭喜您通过第一个考验,请去接受您的奖励,坐上专属马车前往国王的城堡吧。”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羞耻的台词:   “那里将会有一场奇妙的舞会等待着您,祝您玩得愉快。”   林月笑着接过,对他说:   “谢谢,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下一秒,镜头一转,坐在车上的人变成了郑秋雨。   还是同样的流程,她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完美地通过了这场考验,获得了属于她的那把金色钥匙。   观众们几乎是立刻被带进了这档节目的节奏里,等回过来神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看了快半小时了。   而且还看得津津有味,舍不得眨眼。   “这个节目有点东西的!”   “天啊好有意思的节目,而且道具也太舍得下成本了吧,那把钥匙百分百是真的纯金!”   “你们没注意到嘉宾们坐的车吗?那可是全球限量款的加长豪车!总共也才五十辆!”   “卧槽太牛了,整个感觉就是好有钱,好梦幻,我的少女梦又回来了呜呜呜……”   节目开播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就牢牢抓住了所有观众的眼球。   无论是那些奢华而精致的每个细节,还是貌美如花的女嘉宾们,以及那新鲜有趣的背景设定,都大大地吸引了人们想看下去的欲望。   而这档节目虽然是直播形式,但开头的一个小时都是提前录制好的部分,简单交代了故事背景,让女嘉宾们带领观众进入他们精心设计好的童话世界。   等到那场“国王的宴会”正式开始,才是今天开播后的真正的正片。   郑秋雨的镜头一过,紧接着的就是阮茉莉和鹿雪。   两人的表现也非常亮眼,前者将甜美风格做到了极致,吸引了一大波少女少男粉,在弹幕里为她疯狂摇旗呐喊。   而鹿雪的清冷气场更是别树一帜,她身上有着艺术家常见的气质,哪怕笑得不是那么热情,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心生好感。   短短十几分钟的镜头,就让她的社交账号暴涨了十几万粉丝,堪称恐怖。   等鹿雪也顺利地通过考验,拿到了钥匙后,就到了最后一个女嘉宾。   然而她还没出现,弹幕已经开始表达无语的心情:   “差点忘了还有个晦气玩意儿。”   “无语,本来看得挺开心的。”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不想追这个节目了,能不能让她赶紧滚啊!”   这句骂人的弹幕刚发出去,发布者的账号就跳出了“封禁”提示,禁止她再继续发言。   许多同样遭遇的弹幕们顿时:“……”   “牛啊碰瓷姐,封口是吧?”   “有靠山就是了不起,就是可以到处碰瓷捆绑了是吧?”   “呵呵,就那个智商也好意思上节目,坐等看戏。”   “笑死了,已经能想象待会儿的精彩场面了。”   “……”   但经过一轮封禁后,弹幕池好歹是干净了一点,没有脏字了。   与此同时,画面中终于出现了一道倩影。   她同样坐在车内,穿着一件抹胸的酒红色礼服,脸上略施淡妆,正神情冷淡地看着窗外。   一时间,就连刚刚还在骂人的弹幕都消停了。   不得不承认,就算再怎么讨厌她,看到这张脸也还是会不自觉着迷。   她的脸太能打了,当初能凭着一组生图红遍网络,也并非纯靠营销。   而她对面的工作人员也正在走流程:   “这是国王宴会的邀请函,您将受邀参与今晚在城堡中举办的舞会,请您做好准备,找到接您的马车,准时前往。”   画面中的她一直看着车窗外,心不在焉地说了句:“嗯,放着吧。”   工作人员:“……好的。”   他默默地把邀请函放到了她旁边。   “心疼staff,摊上她真的是倒霉。”   “这位staff可能心里都在骂人了,打工人真不容易,怜爱了。”   “真的不想看到她,能不能快进啊!”   “直播没办法快进,好烦!”   工作人员很有耐心地讲完了规则,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那鹿老师我开始了?”   她单手撑着下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现在的她完全就是在想别的事,根本没在认真听。   但工作人员并不知道,还是兢兢业业地在走流程:   “请问您的名字是?”   “你是不认识我吗?”   “……不,不是。”   她终于看了一眼镜头,轻描淡写地说:“那你还问。”   工作人员:“……”   观众们:“……”   求求了,赶紧来个人把她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鹿言:我这人设,稳得很   半个月后   鹿言:我人设呢?怎么塌了呜呜呜呜 第41章   Chapter 41   面对这样不配合的嘉宾,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还有一分钟的时间限制,只能进入下个问题:   “您的年龄是?”   镜头里的她又看过来一眼, 一副“你在问什么”的表情。   “很年轻啊,看不出来吗?”   工作人员:“……”   观众们:“……”   弹幕池一下子又变得腥风血雨起来。   “真的无语了,能不能直接跳过她啊!”   “好没教养的女的, 我要是她爸妈我直接扇她。”   “往好处想,这可能是孤儿院出来的呢?”   网络直播上的弹幕变得非常难听,但在家里看电视的人并不会看到这些评价。   北江城, 鹿家。   黎蓉怔怔地看着电视上的女孩,眼眶微微发红。   她身边的鹿振轩忽然起了身,默不作声地去了外面的院子里抽烟。   黎蓉叹了口气, 拿纸巾擦了擦眼角, 打起精神继续看节目。   这是女儿第一次以主要嘉宾的身份上节目,她得专心看,不能错过任何一秒钟。   以前她上的那些节目, 都只有很少的镜头, 黎蓉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 就连那些网络上的剪辑也看了。   自然也就看见了那些难听的话。   黎蓉一开始很生气, 网络上的人明明一点也不了解她, 凭什么对她恶言相向?   后来鹿雪劝她别生气,说网络上的环境就是这样, 他们做家人的,应该支持鹿言,不管网上说了什么,只要鹿言想走下去,那就去做她的支撑。   哪怕她并不知道。   与此同时, 北江城的另一个富人别墅区里,康美娜正躺在叶梧轩的腿上吃水果,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笑死,她现在好凶啊。”   康美娜看得哈哈大笑,一点也没觉得她做得有什么不对。   因为在她心里,鹿言做什么都是对的。   叶梧轩酸溜溜地看着她,问:   “那我要是敢这么跟你说话……”   “你就滚回你爸妈家里去。”   康美娜无情地打断了他。   叶梧轩悻悻地闭了嘴。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贱,放着那么多可爱温柔的女孩子不要,非得喜欢这个无情的女人。   就这,还是他死皮赖脸追到手的,一句重话都不敢对她说,生怕她把自己一脚给踹了。   算了,他这辈子就这样了,认命吧。   叶梧轩想着,转头看向电视。   ——这么多年不见,老同学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康美娜一抬头就看到他目不转睛的样子,顿时拍了拍他的下巴。   “谁准你看了?”   叶梧轩:“……”   得,你说啥是啥,你是我祖宗。   而节目还在热播,甚至因为火速上了热搜后,有了越来越多的新观众。   工作人员在鹿言这里连续碰了两次壁,也有点有气无力了,飞快地问:   “请问您小时候最喜欢的童话故事是什么?”   看着窗外的她头也没抬,随口回答:   “勇者斗恶龙。”   工作人员:“???”   不是,这个好像不是童话故事吧?   但他是真的不敢问了,只想赶紧把这一部分给过掉。   “最后一个问题,假如您的面前摆着两个选择,第一个是通往自由,但可能会失去一切。第二个是应有尽有,除了自由,您会选择哪个?”   话音落下后,镜头里的人很久也没给一个反应。   工作人员只能小声地提醒她:“鹿老师?”   她看着窗外,很冷淡地说:“看情况呗,哪个有利选哪个。”   工作人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这个关卡本来就是白送奖励的,嘉宾回答什么都行,全看本人有没有脑子。   很显然,这位就是没有的那一个。   一分钟提问时间磕磕绊绊地结束了,车里的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连忙把金色的钥匙交给她。   “恭喜您通过第一个考验,请去接受您的奖励,坐上专属马车前往国王的城堡吧。”   画面在这里迅速地切掉,看起来就像是导播和剪辑师也受不了她了一样。   观众们更是耐心都快耗尽了,见她被切掉了,才有心思发弹幕:   “赶紧让我看正片!正片正片!”   “想看女神呜呜呜呜,求求了。”   “男嘉宾呢?怎么没有男嘉宾的镜头啊?好烦啊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   “求男嘉宾的镜头!女神们都好好看,男嘉宾应该不是丑男吧?”   “……”   在弹幕飞速淹没的画面中,官博曾经发过的镜头又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的空镜头更加完整,所有观众都能清楚地看见整个白色小镇的风景,从外面的原野一路延伸过来,再从蜿蜒的石子路穿过去,到最深处的那座白色城堡的大门前。   整个城堡的面貌终于显露出来,镜头三百六十度地展示了一圈,仿佛在炫耀自己的经费有多么充足。   看节目的观众全都惊了。   “这是国内吗?!卧槽!”   “现在看更震撼了,好漂亮好梦幻的城堡,真的是小时候做梦会梦到的那种!”   “好有钱啊节目组,这节目我追了!”   “……”   一组空镜头将观众的眼球抓得紧紧的,剪辑也不拖沓,直接切入了下一个场景。   只见镜头从一排马车的下面缓缓往上拍摄,将那雪白的高大马匹和白色雕花马车给慢慢呈现,出现在了观众们的眼前。   “!!!”   “真的马?!!”   “我靠!太绝了!”   “什么家庭啊这是?!”   画面中的镜头再一转,第一个出现的仍然是林月。   她优雅地提着裙摆,走上了马车,缓缓坐下,接着镜头又一切,出现了郑秋雨、阮茉莉、鹿雪和那个谁都不想看到的鹿言。   当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极美的,但最令人惊讶的最后一个上车的鹿言。   她的仪态端正得仿佛是真正的贵族小姐一般,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优雅知性。   鹿言的粉丝终于有机会狂刷屏,发出一些尖叫和彩虹屁。   引得路人观众又翻了个白眼。   果然还是很讨厌她!   画面再次切换,一辆一辆的马车被白马拉着,不快也不慢地朝着城堡的大门驶去。   每个坐在车上的女嘉宾都微笑着,像是正在赴宴的名门贵女,即将去参加那场由国王举行的盛大舞会。   而白色城堡就伫立在那石子路的尽头,雕花大门慢慢敞开,迎接着即将抵达的贵客们。   下一秒,一道西装笔挺的身影出现在了整个画面中。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复古的西式礼服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勾勒出他完美黄金比例的身材,显得高大又修长。   已经有眼尖的观众发现了他很眼熟。   “天啊!这个不会是?”   “卧槽卧槽卧槽,我要炸了!快告诉我是真的!”   “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呜呜呜呜……”   在弹幕们疯狂的刷屏下,镜头终于从男人的背后转向了他的正面。   那张无数观众都很熟悉的面孔,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屏幕上。   国民男神,最年轻的三金影帝,陆以衍。   观众们:“……”   快……快给我叫救护车……   陆以衍的出场震撼了所有观众,很多人甚至一边看直播,一边拿手机刷社交平台,不停发动态上广场,再加上他的粉丝群体很庞大,路人缘也极好,几乎是立马爬上了热搜榜的榜尾,还在不断地往上挪动。   观众们以为这就是节目的最大惊喜了,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惊喜还没有开始。   陆以衍站在城堡的大门内,像拍画报那般,只是简单地理了理西服的袖口,就令无数观众高喊了一句“快给我呼吸机”!   短短几分钟的出场后,镜头从他身上缓缓挪开,眨眼间就切到了另一道身影上。   那是一身纯黑的西式礼服,带着一点莫名的冷硬气质,更令人侧目的,是衣服包裹下的那身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观众们瞪大了眼睛,等着他露出庐山真面目。   但镜头偏偏就不,反而再次挪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上。   那是再纯粹不过的白色礼服,寻常人穿,会像是要去结婚,但穿在这个人的身上,却浑然天成般,融合了那干净的气质。   他动也未动地站在城堡大门口,镜头从他下颌角扫过,拍到了那白皙脖颈上的喉结,却在阳光下莫名有些圣洁。   如同暖冬的第一次晨曦,夏末的最后一颗璀璨星星。   “快让我看他的脸!节目组!!!”   “我不行了,我好难受,脸呢!!!”   “导演我要给你寄刀片,太过分了啊啊啊啊啊!”   然而任凭弹幕怎么发狂,节目都稳稳当当地进行着,不被他们干扰到分毫。   下一秒,画面中出现了女嘉宾们下车的背影。   那场景被朦胧虚化,只能看见一个个美丽的倩影朝着城堡大门走去,而三个风度翩翩的身影就站在门口迎接。   这一副比最经典的偶像剧更梦幻,唤醒了无数女孩的少女心。   “他们说他们要造梦。”   “好,现在我信了。”   播出一个小时,《倾城之恋》彻底霸占了整个热搜榜。   而第一和第二,分别是林月和陆以衍的名字,不明真相的路人看到这两个人同框,还以为是合作了新的电影,连忙点开一看。   结果发现是一档恋爱综艺。   等等,恋爱综艺?   卧槽,影后和影帝的恋爱综艺吗!   那谁能不看!   节目外已经掀起翻天覆地的动静,但丝毫影响不到正在播出的节目。   因为前面一小时的内容都是提前录制剪辑好的,与正在直播的内容有一个小时的延迟时间,这也是为了遇到突发情况后能有时间救场。   当画面中的碧蓝晴天转为黑夜时,观众们看到的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直播拍摄的内容了。   镜头从星星缀满的夜空急转而下,灯火通明的白色城堡就出现在了观众们的面前。   那蓝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摇,在略显古典的滤镜下,整个画面就像穿越了时间,回到了遥远的中世纪。   而这里也仿佛真的有一个国王存在,此刻他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旁白再一次出现:   “……今夜,受邀的王国贵族们纷纷前来赴宴,一场奇妙的舞会即将拉开序幕。”   “可等待着宾客们的,却不仅仅只是一场舞会。”   “还有一段漫长的、足以流传千古的——”   “倾城之恋。” 第42章   Chapter 42   偌大的休息室内, 装潢是古典到极致的欧式风格,宛如置身在中世纪贵族的府邸内。   鹿言坐在最中间的长沙发上,一身酒红色的礼服从她腿上倾落, 映衬了她羊脂白玉般的肌肤。   她的坐姿看起来很随意, 但又背脊笔直, 一举一动都透着端庄优雅。   跟镜导演举着摄像机在她对面, 将这一幕完美地拍入了镜头中, 一时间画面看起来不像是综艺节目,反而有电影的质感。   而节目组为了将创新做到极致,并未在画框里加那些乱七八糟的特效和花体字,连赞助广告的水印都没有。   干干净净的画面,优雅矜贵的美人,低调奢华的场景,结合在一起有了出奇的惊艳效果。   因为热搜而赶过来看直播的观众都愣了, 还以为自己点错了节目,但仔仔细细一看标题, 又确实是那档综艺没错。   “来晚了,这是在拍电影吗?”   “她是谁?求名字,好好看啊!”   “我月月女神和陆男神呢?不想看这个女的!”   “……”   就在这时,镜头外的工作人员开始进入流程:   “……请抽取您的身份卡。”   他一句话落下, 就有一位身穿古典燕尾服的管家走进画面中,他戴着一双白手套, 手里捧着一个做工精巧的木盒,彬彬有礼地走到了鹿言的面前, 微微一个鞠躬行礼。   随后他俯身打开了木盒,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整排的奢华珠宝!   从最左边开始,分别是闪耀的黑珍珠耳钉、奢华的钻石耳环、低调的蓝宝石项链、纯洁的白珍珠手环, 和一枚祖母绿宝石戒指。   鹿言:“……”   最后那个玩意儿,是不是有点眼熟?   她想也没想,直接伸手拿起了那一枚祖母绿的宝石戒指,细细端详。   越看越像,再看就是一模一样了。   鹿言正要找找戒指内侧的刻印,就听到对面的工作人员开口道:   “身份卡抽取完毕,请听取您的身份简介。”   鹿言:“……?”   不,她就是拿起来看一下而已。   秉持着维持人设的基本素养,鹿言很不客气地问:   “我后悔了,能换吗?”   正要开口介绍剧情的管家:“……”   对面的所有工作人员:“……”   姐,您能消停一会儿吗?   这是直播综艺,虽然有一小时的延迟时间,但非意外情况是不可以乱剪切的。   工作人员只能硬着头皮说:“不行。”   鹿言也懒得在这事情上面耗时间,“哦”了一声说:“不行就不行吧。”   她将戒指举起来看了看内侧,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熟悉的外语文字。   ——“诺尔顿”。   鹿言:“……”   很好,诺斯维亚,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干脆把我家搬空得了。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爽,搞得对面的工作人员更蛋疼了。   这位又不是多大的咖位,在这里耍什么大牌啊?   但是工作就是工作,他们这些打工人除了忍还能怎么样?   在场的几个工作人员都纷纷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耐着性子继续走流程:   “请听取您的身份简介。”   鹿言不置可否地一点下巴,连句话都不想说。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找个机会暴打诺斯维亚,然后再把小威廉收拾一顿。   让你看家,你怎么看的?贼都进她卧室了没发现吗!   而相隔一小时时差,正在看这段节目的观众们:   “无语两个字,我只说最后一次。”   “先走了,等什么时候没她我再来。”   “……”   站在鹿言左手边的管家微微一躬身,十分恭敬地开口道:   “诺尔顿小姐,您年幼时不幸被歹人掳走,拐卖到了遥远的国度,直到今天才回到诺尔顿家族。许多事情您并不了解,就让我——威廉·诺尔顿,您的私人管家,来带您了解如今的状况。”   鹿言从他刚开口第一句话,就险些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她几乎是狠狠地攥紧了拳头,让指甲陷进了肉里,才忍住了起身离开的冲动。   ——诺!斯!维!亚!你!他!妈!的!   身边的演员NPC每多说一句话,鹿言的怒气值就直线上升一大截,气得她脑瓜子都嗡嗡嗡地疼。   她现在算是知道诺斯维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档综艺上。   现在他指不定就在某个地方看着屏幕,嘲笑她惊慌失措的表情,之后还要当面奚落一番,就像当年那样。   控制狂,斯文败类,伪君子!   “……如今的诺尔顿家族人丁稀少,在您的双亲因意外去世后,您就成了诺尔顿家族唯一的继承者。也只有您,是诺尔顿家族未来的唯一希望。”   身边的管家依然恭敬有礼,可每一句话都让鹿言非常愤怒。   ——这些都是老威廉曾对她说过的话。   字字泣血,藏着那个老人坚守了几十年的孤寂与等待。   他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   凭什么拿这些当作取乐的手段,去娱乐大众?   镜头如实地记录下了她的反应,包括她一直冷漠的表情,和丝毫不为所动的眼神。   一时间,就连正在拍摄的工作人员们都快误以为,她真的就是故事中的那位贵族小姐。   此刻她承担着如此沉重的身世与责任,面对未来,她如风雨飘摇中的翠竹,孤立无援,却依然挺直着脊骨。   只有忠诚的管家还在用那大提琴般的声音,为众人娓娓道来:   “今夜,国王将在他的城堡举行最盛大的宴会。”   “诺尔顿小姐,这是您的机会,也是诺尔顿家族的机会。”   他说着,微微一个行礼,在她耳边轻声道:   “请前往这场舞会,并在舞会上挑选一位钟意的青年才俊。”   “他必须有着与您相匹配的身份地位、财富学识、以及相貌与品德。”   “在将来,他就是扶持您重振诺尔顿家族的强大力量,是您未来数十年的白首不相离。”   “是您唯一的归属。”   带着浓厚历史质感的画面,随着这咏叹调般的声音渐渐隐入黑暗。   随后一段精美的沙画出现在了画面中,用一幕幕生动可爱的笔触讲述了诺尔顿家族的故事。   从第一任家主的创立与开拓,到后面的兴盛壮大,再一点一点,到了面临存亡危机的现如今。   一位失落民间的贵族明珠,肩负如此沉重的责任与未来,她将如何在国王的舞会上挑选未婚夫,又是否能选中那个正确的良人呢?   让我们一起跟随她的脚步,去寻找答案,去见证未来吧。   沙画的描述还未结束,看直播的观众们都已经要说不出话了。   “……我现在的感觉就是震撼我妈一百年。”   “卧槽卧槽卧槽,太有感觉了!这个剧本是谁写的??给我看傻了!”   “无语,好好的剧本被糟蹋了。”   弹幕里还是有不少人对鹿言很不满,但大部分人都没心思管这些了,他们沉浸在节目带来的震撼里,久久不能自拔。   等回过来神,一个个的就自发跑去社交平台上摇旗呐喊,让热搜带来的热度不减反增。   “真的,姐妹们!信我!这节目太牛了太牛了,我说不出来的牛!你们一定要来看啊!!”   “我跟我妈一起看的,我妈说好看,你们不信我也要信我妈咪!”   “救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舞会了啊啊啊啊啊!”   “……”   而节目的直播还在继续。   第二个登场的是影后林月,她同样坐在一间装潢古典的休息室里,在工作人员的控流程下抽取了身份卡。   以珠宝的款式来决定身份,这是林月第一次见到的设计,让她再次感叹,这档节目是真的别出心裁,自己哪怕是为了还人情来上节目,也是赚到了。   林月假装思考了一下,实则一眼就选定了那条蓝宝石项链。   不为别的,只为它是所有珠宝里最低调的。   但低调的只是款式,实际上林月看得出来它的做工有多精致,那枚蓝宝石更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必定大有来头。   事实证明,林月的预感是对的。   随着管家NPC的介绍,她得到了自己的身份简介。   这是一个跟白雪公主很像的故事,她将扮演一位邻国的公主,受邀前来参加国王的舞会,并且要在舞会上挑选一位如意郎君,和她回到故国去。   但她身边的亲卫却深爱着她,亲卫因爱生恨,决定阻挠她的亲事,她必须化险为夷,并成功找到那位正确的良人。   剧情跌宕起伏,人设也很符合她的气质,最重要的是有看点,有发挥的空间。   林月对此很满意,戴上蓝宝石项链后就开始调整状态,做到了随时能入戏。   工作人员都很喜欢这么配合的嘉宾,心里对她的好感大大增加了。   看直播的观众也很舒服,不少人直接被圈粉,和上一个女嘉宾的待遇,对比十分强烈。   之后抽取身份卡的是鹿雪、郑秋雨、阮茉莉。   这看起来毫无规律,观众们也不怎么在意,避免了“粉丝撕番位”的糟糕局面。   鹿雪和郑秋雨的身份也都挺有趣,一个是音乐天赋惊人的音乐世家千金,一个是白手起家的精明女商人,她们在民间都有着极高的人气和声誉,因此被国王邀请参加了舞会。   而在舞会上,她们也需要找到心仪的青年才俊,因为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挑选机会。   最后一个的阮茉莉,抽中了让她惊喜的身份卡。   ——家道中落的辛德瑞拉。   灰姑娘的故事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她出身贵族,但因为母亲去世,父亲再娶,而被恶毒的继母与两个继姐欺负折磨。   直到国王举办了一场舞会,她在仙女教母的帮助下有了礼服和水晶鞋,坐上南瓜马车前往了舞会,并让王子对她一见钟情。   后面的故事一波三折,但结局也是美好而梦幻的。   阮茉莉抽到的就是这样的故事。   只不过仙女教母变成了好心的邻居姐姐,而王子是谁,还得她自己去找。   但阮茉莉已经喜出望外了,这简直就是女主的剧本啊!人设和剧情都很精彩,还是经典的悲惨身世逆袭成为人生赢家,观众们最爱看这样的故事了。   阮茉莉几乎可以想象到,之后自己的人气会有怎样的巨大提升。   到时候资源还不是雪花一样飞来,随她挑?   但阮茉莉是专业的演技派,无论心里有多惊喜,表情都管理得非常好。   所以观众们对她的观感也很不错,纷纷期待起了她之后的走向。   节目到这里,所有女嘉宾都已经出场完毕,有了明确的身份和故事线,但男嘉宾却只有陆以衍一个人露过脸。   焦急的观众和粉丝们不停发弹幕催促,要求节目组立刻把男嘉宾们放出来,还有人直接打电话投诉到了电视台,说他们缺德。   开播后就有巨大的热度和反馈,导演吴绅也是没料到。   但他抗压能力还不错,稳稳当当地控制着节目的发展节奏,不管他们怎么催都不改。   因为有着一小时的延迟时间,中间怎么切换镜头,怎么安排嘉宾们的出场顺序,都是有操作余地的。   当观众们还在看一小时前的内容时,这边的拍摄已经进入到了舞会开场。   真正的序幕,由此拉开。 第43章   Chapter 43   “……先生, 我已经看到直播了,大小姐她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视频聊天的屏幕上,金发碧眼的青年气质沉稳, 语速不急不慢, 只有他的眼神透露了那隐隐的担忧。   空旷的图书室内, 坐在木椅上看直播的男人没有太多的反应。   他目光直视着节目上的那道倩影, 平静地回答:   “我说过,你可以坚称不知情。她待你与对我不同,不会怪罪你。”   小威廉一时有些沉默。   但并非是为前半句话,而是那后半句话。   片刻之后,小威廉轻轻摇头,否定了他:   “不是这样的,先生。”   “我在大小姐的心中,也并没有多少重量。”   否则她又如何会走得那样洒脱, 将诺尔顿家族抛在身后, 留他一人坚守在被时间困住的城堡里。   小威廉并不如老威廉那样厉害, 但他同样也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所以他早就明白, 看似温柔亲和的大小姐,其实心里不在乎任何人与事。   她留在诺尔顿家族的那些年, 刻苦勤勉, 咬着牙坚持下来,也许只是为了让老威廉走得安心一些。   而当老威廉离开人世后, 那唯一的牵挂也就消失了。   所以她不顾一切地解除了她的祖父——上一任诺尔顿家主为她定下的婚约,随后什么也不带, 孤身一人回到了她曾经生活的国度。   小威廉本以为,她是想念那个养育她长大的地方了,所以他没有阻拦, 没有劝说,眼睁睁地为她送了行。   可令人意外的是,她没有回去过鹿家,就连生活了十八年的那座城市,她也一次都没有踏足过。   更叫人不解的,是她突然进了娱乐圈,亲手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女明星。   就好像她的名声越糟糕,她才会越满意一样。   小威廉几次都想违背她的嘱咐,动身前往桦国去找她,只有亲眼看到她的状态是正常的,他才能放心。   但诺斯维亚先生将他拦在了机场。   在婚约解除后,他们许久没这样面对面交谈过,更何况诺斯维亚先生的身边,还出现了一个别的女孩。   那就是大小姐与他解除婚约的诱因,因此小威廉已经无法再友善地看待他。   直到对方开口,用陈述的口吻讲了一句话,令他愣在原地。   “……也许你说得没错。”   坐在图书室内的诺斯维亚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在她心里,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事物,她都不在乎。”   黑咖啡的苦味蔓延开来,令唇齿都泛起涩意。   诺斯维亚放下咖啡杯,侧身看向周围的一排排书架。   “诺尔顿家族的荣耀与存亡,她不在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她不在乎。”   “至高无上的地位与名利,她同样不在乎。”   就连象征着诺尔顿家家主地位的戒指,她也总是随手扔在化妆台上,连离开时也没想过要带上。   像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一样。   这间同比例复刻的图书室有着最熟悉的模样,但气味却是陌生的,因为无论细节再相似,它都不属于诺尔顿家族,不属于那个辉煌又落寞的时代。   诺斯维亚又回想起老威廉逝世的那个清晨。   她分明那么爱哭,稍微被他训得严厉些了,也要躲在被窝里啜泣,第二天再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来上课。   可那个冬日的清晨,她握着老威廉的双手,直到他的体温随着生命一同流失殆尽,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她那般平静,仿佛对这一天早有准备,哪怕老威廉一直伪装得健康强健,前一天还陪她去了牧场赛马。   诺斯维亚在那一刻注视了她,比往常更长地,比如今更短地。   很幸运地,他窥破了她的柔软。   那是相逢相识相伴的所有岁月里,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从她身上察觉了她对世间的眷恋。   在那之后,便连这一丝仅有的,也如风消散,空空如也。   她又回到了一具行走的木偶,任由她身上谁也看不见的无数细线,来操控她、支配她,麻木地奔波在这个世间。   正因看不见,诺斯维亚便连如何斩断那些线,也充满了茫然。   他向来清醒地知道,自己并非无所不能。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认知了自己的无能。   但诺尔顿家族的人,不会输给无能。   从被收养的那一天起,诺斯维亚就学会了与命运相抗衡。   他从最残酷的孤儿院里挣脱出来,可不是为了再品尝一次自己的无能。   图书室内古老的落地钟敲响了三声。   诺斯维亚与视频那一边的人点点头,便切断了通讯。   他起身走到镜子前,将礼服上的褶皱轻轻打理,很快便回到了那一丝不苟的模样。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诺斯维亚冷淡地弯了弯唇角。   在穿上光鲜的衣装、扮演精致的木偶之前,他也有过凶恶的灵魂。   所以他很想要看看,斩断那看不见的线、击碎她坚固的外壳之后。   能见识到怎样的灵魂。   “……诺尔顿小姐,请您慢些。”   跟镜导演稳稳地手持着摄影机,快步跟在她的身后,而扮演管家的演员也很敬业,从头到尾都没偏离过人设。   走在前面的酒红色身影却充耳不闻,踩着高跟鞋快步穿梭在城堡的走廊中,朝着宴会大厅走去。   鹿言现在憋着一股火,这地方的布局和家里几乎一致,除了规模相差太多以外,找不到差异。所以她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地方。   但这些细节让她的怒火更甚,甚至已经顾不得正在拍摄的节目,一心只想找到那个让她愤怒的人,好好泄愤一场。   她提起裙摆,飞快地从木质楼梯上走下来,身后的管家NPC紧紧跟着她,生怕她不小心崴到脚,那可就要剪切镜头了。   而跟镜导演们也寸步不离地跟着,尽职尽责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从楼上下来,到了一楼,再拐过两个走廊的拐角,就看见了宴会大厅的那扇大门。   它十分厚重,带着历史沉淀的质感,让鹿言差点恍惚了一瞬间。   可走近了一看就知道,那不是诺尔顿家的宴会大厅。   这是诺斯维亚打造的,用来奚落她的冒牌货。   鹿言的理智都快被烧没了,直奔宴会厅的大门,但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她停住脚步,等身后的管家去推开大门。   扮演管家的演员甚至愣了下,直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可这几秒的时间足以让人发现,他没能接住她的戏。   演员本人有些懊恼,连忙上前替她推开了宴会厅的大门。   下一秒,刺目的灯光朝着鹿言涌来,她却镇定地维持着表情,没眨过眼。   镜头忠实地记录了她此刻的神情,那泰然自若的神态传递到观众看见的画面中,令弹幕都空了好长时间。   而宴会厅内的景象也随之出现在观众们的眼中,该是怎样的富丽堂皇,像是隔在门内的另一个世界,时间激流退去,带着所有人回到了古老的以前。   装扮精致的演员们三两成群,各自站在宴会厅中,或是攀谈,或是杯觥交错,如同真正的王国贵族一般,充盈了这个金碧辉煌的名流场。   听到大门被推开,他们纷纷看过来,用各种各样的眼神打量着这位新来的贵族小姐。   而站在门口的鹿言丝毫没有露怯,她的目光在宴会厅里扫了一圈,企图找到那个目标人物,可搜刮了一圈下来,她什么也没找到。   整个节目的嘉宾,貌似只有她已经到了。   鹿言从容地走进了热闹又矜持的宴会厅,目不斜视地穿过了人群,找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停下,然后开始安静地等待。   到了现在,她反而不着急了。   既然他精心准备了这么一场“惊喜”给她,又怎么可能不会出现呢?   他会出现的,带着他洋洋自得的傲慢。   到时候,她会让他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几分钟后,大门再次被人推开,第二个到达的是鹿雪,她在人群中找了一眼,就直奔鹿言而来。   鹿言其实不是很想跟她单独相处,但鹿雪不是那么不懂分寸的人,当着摄影机的镜头,她应当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事实也的确如此,鹿雪走过来后,只是冲她打了个招呼,就安安静静地站到了她的旁边,像是在等待什么人来一样。   鹿言心中又冒出了那股异样的感觉。   鹿雪和安成星,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对方也来了。   可是这几天的拍摄过程里,他们表现得一点也不亲密,反而疏离得像普通朋友那样,甚至不如普通朋友。   鹿言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在意这些“意外”,专心眼前的任务就好。   可现在她的理智已经被践踏得一干二净,她不得不去思考这些事情。   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真相。   大门陆陆续续被外面的人推开,一个又一个盛装出席的女嘉宾到达了宴会厅。   因为抽取了身份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和背景故事,所以在眼神交流过后,她们都选择耐心等待,看看接下来节目组又要卖什么关子。   只有鹿雪始终站在鹿言的身边,不在乎节目给她的剧情里,她们是否相熟。   女嘉宾们还在等着男嘉宾们的踪影,大厅内的灯光却突然暗了下去。   群众演员们扮演的宾客顿时发出了嘈杂的议论声,有不安,有好奇,但都仪态得体。   这些演员的素养还挺高的,也难为节目组能找到这么多人了。   鹿言想着,就见宴会厅正上方的楼梯上,出现了一道白色灯光。   聚光灯打在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上,她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后,那口憋了许久的恶气又一次翻了上来。   在她不加掩饰的直视下,诺斯维亚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漫不经心地一步步走下台阶,又停在了半空中的台子上。   他穿着一身正统的西式礼服,颜色很深,在聚光灯下看不清到底是黑色,还是别的颜色。   在整个宴会厅的宾客们的注视下,他从容不迫地转过身,面向了众人。   十几个机位的镜头立刻对准了他,万众瞩目,光彩聚集。   诺斯维亚抬起手,向宾客们微微一个行礼。   “诚挚地感谢诸位,来到我的宴会。”   他像高高在上的国王一般,朝着众人轻笑了一声。   “在今日这场举世无双的盛宴里,我想恳请诸位听我宣布一件事。”   诺斯维亚的目光从鹿言的脸上扫过,在那温文尔雅的面具下,是老练的猎人最极富耐心的等待。   “三天前的夜里,我做了一个梦,那是上天给我的预言。于是今日,我举办了这场空前绝后的宴会,寻求诸位的帮助。”   诺斯维亚不紧不慢地阐述着他的故事背景,但在场真正听懂了的人,只有鹿言。   “在梦里,我失去了即将与我成婚的未婚妻,她离开了这个世界,谁也没能再找到她。”   他垂下眼,神情难以被人看穿。   聚光灯之下,舞台的帷幕内,一道白色的身影静静坐在钢琴的面前,同样是谁也琢磨不透的神情。   他轻抬起琴盖,修长手指抚摸过黑白的琴键,如触碰挚爱般温柔。   记忆里的那最后一场演奏会,还鲜明得耀眼,在其余斑驳的记忆之中,闪烁着微光。   安成星抬起眼,指尖停在了琴键中间,等待着按下的那一秒。   聚光灯还打在诺斯维亚的身上,他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将所有人都拉进了他的故事里。   “所以在今天,我要广昭天下,让命运之神将她带回我的身边。”   诺斯维亚抬起眼,忽而一笑。   那目光也许落在了鹿言的身上,也许没有。   但她的心莫名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攥紧,仿佛有什么脱离认知的事,正在悄然发生。   万众瞩目下,国王仍在发表他的演讲。   他声音是如此的虔诚,又充满了蛊惑的力量。   “请记住,她的特征是——”   “抛弃过四个前男友的海王。”   作者有话要说:  鹿言: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第44章   Chapter 44   “……导演,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副导演站在吴绅的身后,眼睁睁看着镜头里的这一幕,心里实在是有点崩溃。   现在的剧本是投资方直接给的, 他们连修改的权利都没有,就连场地的选择、所有道具的准备、群演的安排等等, 都是投资方直接定下的,问都没问过节目组。   而且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啊, 女嘉宾们抽选身份卡的时候, 每个木盒子里的珠宝都不一样!   虽然看起来都是黑珍珠、钻石、蓝宝石、白珍珠和祖母绿, 但款式明显就有区别,连牌子都不一样。   “我心里是真的慌得很,到时候观众看录播肯定会发现的,粉丝骂我们黑箱操作怎么办?”   副导演简直操碎了心, 这档节目被改得面目全非就算了, 还有这么多操作是绕过了他们直接决定的, 那到时候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吴绅也拿纸巾擦了擦汗,被这离谱的剧情和台词给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但别的不说,节目的热度是稳了的,到现在热度都还没降下来呢。   看在那么多钱的份上,当个傀儡就当个傀儡吧,还省了力气。   “小张啊, 你这就是沉不住气, 投资方爸爸的安排怎么会出错呢?”   吴绅又开始劝说副导演, 让他放心去做, 出事了肯定有投资方来兜着。   既然投资方能砸这么多钱出来, 没道理只是为了胡闹一场。   资本家的钱都是精打细算的, 吴绅觉得没必要操心。   ——然而他不知道,现在的他还是太天真了。   与此同时,正在拍摄中的鹿言也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她以为每个任务只要完成了就行,跑路后自然会安然无恙,所以她换剧本的时候连名字都没改过,就一个身份走到了底。   当鹿雪和诺斯维亚出现在这档节目上时,她就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但那时候的她,只是担心他们会影响到自己的最后一个任务。   直到席江和安成星也出现在了这档节目上,那种不妙的预感就得拼尽全力才能压下去了。   可是鹿言不敢面对。   系统在装死,她孤立无援,连情况都摸不清楚,除了相信继续做任务能有出路以外,还能怎么办?   所以她装聋作哑,逃避现实,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企图粉饰太平,假装一切都还能挽救。   直到现在,她的装腔作势被诺斯维亚一句话给击碎了,轻飘飘的,连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鹿言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她露馅儿了。   债主们回过味来,纷纷跑来找她算账了。   就在她走到最关键一步的时候,就在她离成功仅剩一步的时候。   朋友,你经历过绝望吗?   要是没有,欢迎每晚七点半,准时收看《倾城之恋》这档破节目。   写作“恋爱综艺”。   读作“我和我的冤种债主们”。   宴会厅里爆发出雷动般的掌声,每个群众演员都在卖力地表演,仿佛真的被国王的这番演讲给感动了一般。   实际上所有人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剧本到底谁写的?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就连专业素养过硬的林月都快绷不住了,她和郑秋雨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抛弃了四个前男友的国王的早逝未婚妻”,这角色给你要不要啊?   然而聚光灯下的男人没有半点异样,仿佛他刚刚说的台词像“诸君,我喜欢战争”一样符合人设。   甚至他还露出了心情不错的神色,朝着宾客们一抬手,扬声道:   “舞会正式开始,愿诸位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装完了这个逼,他身上的聚光灯一下子灭了,整个人消失在了黑暗中。   下一秒,明亮的灯光回到了宴会厅里,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就从舞台之上流淌而出。   厚重的红色帷幕在琴声中缓缓拉开,那道落座在钢琴旁的白色身影终于登场。   他垂着眼,修长手指灵巧地飞舞在琴键上,每一段旋律都轻快跳跃,让人不自觉就听入了迷。   鹿言望着台上的他,仿佛回到了高三的那一年,久久也忘了眨眼。   群众演员们适时地清理出一片空地来,让女嘉宾们站在空地中央,像等待有人来邀约的独身贵女。   于是第一个NPC上了场,他样貌尚可,穿着一身服帖的深紫色礼服,款款走到了林月的面前,行了一个绅士礼。   “美丽的女士,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林月和郑秋雨顿时明白了这一关的玩法。   接受了跳舞的请求,应当就意味着选中了今晚的男伴,要和对方相处一段时间。   而群众演员们并不是男嘉宾,所以她们是不能答应的。   林月微微一笑,婉拒了第一位NPC,而对方也并不恼怒,依然风度翩翩地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之后郑秋雨和阮茉莉也遇到了前来邀约的NPC,她们都选择了婉拒。   只有鹿雪在面对这个请求时,很无所谓地答应了下来。   她站了老半天了,活动活动身体也是很不错的。   反正来这边就当是度假了。   鹿言见她就这么走了,连台上的安成星也没多看一眼,心中那个不妙的预感几乎已经被验证了。   ——安成星和鹿雪,已经不再是亲密的关系。   他们分明决定了要举办订婚仪式,连请柬都发了出来,为何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鹿言想不明白,她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脑子里乱得快要挤碎最后一丝理智。   最后烧得发烫的大脑终于先一步做出了决断。   鹿言回过头,当着众目睽睽与十几个机位的面,径直走向了舞台。   她步伐坚定不移,酒红色的裙摆摇曳生姿,每穿过一对翩翩起舞的身影,就离那个人更近了一步。   ——不明白的事情,那就去问个明白。   反正逃避已经了失去意义。   舞台的台阶并不很高,可她还是得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侧脸。   鹿言提起裙摆就要迈过去,一个举着盘子的服务生却忽然拦在了她的面前,下一秒,一杯红酒被递了过来。   她侧头一看,却看见了一张多年未见的脸。   他的笑容依然温柔而包容,将那杯红酒递到了她的眼前。   “这位小姐,要来一杯吗?”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边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还未靠近,那略显冷硬的气场就已经席卷而来,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随后落下:   “你看起来还不错,跟我跳个舞吧。”   鹿言的目光从他们两人身上扫过,又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看向了正前方那仅剩一步之遥的舞台。   而舞台上的人也似有所感,侧头看向了她,与她目光相对。   宴会厅的大门被人推开,姗姗来迟的陆以衍在宴会厅里扫了眼,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拿到的任务卡。   “——你的妹妹太受欢迎了怎么办?为了防止她被外面的男人欺骗,请在半小时内把她带离国王的舞会现场。”   陆以衍镇定自若地扫了一圈宴会厅里的人,虽然每张脸都没区别,但他有着丰富的识人经验,能从细节甄别出每个人的特点。   受欢迎的人,自然是这舞会上的焦点。   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锁定了目标,直奔舞台的下方而去。   鹿言好不容易恢复了冷静,正要从这困局里脱身,就被身后冒出来的人给一把抓住了手臂。   “太不像话了,和男人们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身后的陆以衍像个前来抓人的老父亲,对着鹿言就是一通教训。   被堵住了最后一条退路的鹿言:“……”   其他三个在原地等待的女嘉宾:“……”   导演监视器前的吴绅和副导演:“……”   一小时后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 第45章   Chapter 45   宴会厅里灯火通明, 悦耳动听的钢琴旋律从舞台上传来,舞池中宾客们成双结对,翩翩起舞, 更有十几个机位将这一幕忠实地记录下来。   但没有人在意这些了。   在场的每一双眼睛都密切地关乎着舞台正下方,那正在发生的一幕。   朝着舞台走去的身影, 和一左一右拦着她的两个样貌出众的男性,她和舞台上的钢琴师四目相对, 却被身后走来的当红影帝拉住了手臂。   这场面何其混乱, 简直调动了所有人的敏感神经, 在场的所有人都飞快地脑补了一出大戏。   只有站在另一边的三个女嘉宾感到了疑惑。   ——是她们拿的剧本跟她不一样吗?   关于这个问题,有一个人能够回答。   那就是站在楼上注视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诺斯维亚。   自八岁被诺尔顿家族收养,诺斯维亚的人生就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   八岁之前,他还不叫“诺斯维亚”, 只有一个烂大街的名字, 苟延残喘地在孤儿院里求生。   在那黑暗残酷的地方挣扎了八年之久, 他早就看透了世间最阴暗的人性,甚至亲手了结过一条性命。   八岁的杀人犯去不了监狱,但起码不用再回孤儿院去,诺斯维亚那时候认为,这是值得的。   直到某一天,有人来到收容所,打开了那扇冰冷的铁门, 走到他的面前, 问他, 愿不愿意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诺斯维亚看着那衣着光鲜的老人, 很轻易地就明白, 这是一个有钱人。   于是他冷冷地问:“你喜欢未成年?”   对方有一瞬间的错愕, 但很快,那目光就变成了诺斯维亚曾见过很多次的怜悯。   “孩子,也许你还无法信任我,但以诺尔顿家族的名义,我向你起誓。”   他老态龙钟,眼神却并不浑浊,反而透着一些明亮的睿光。   诺斯维亚审视着他,但他微微抬起头,脸上是彼时的诺斯维亚看不懂的神情。   “——我只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可怜鬼,仅此而已。”   后来诺斯维亚成为了诺斯维亚,他才知道,这个骨瘦如柴的老人,就是赫赫有名的诺尔顿家族现任家主——希伦斯·诺尔顿。   家财万贯,资助过无数年轻人,却在他们飞黄腾达之后不求回报的,受本地百姓所敬仰的希伦斯·诺尔顿。   他的恩泽就连孤儿院的孩子也曾沾过光,哪怕捐助的物资最后并没有落到孩子身上。   但当诺斯维亚被他收养后,仅仅过了一个月,那家势力不小的孤儿院就被连根拔起,之后的半年里,一个个孤儿院都遭了殃,很快的,这个国家再也没有了那样的地方。   到这一步,诺斯维亚仍未相信过他。   因为天底下不会有白白掉下来的午餐,更何况这不是一份普通的午餐,而是无数人做梦也想拥有的盛宴。   诺斯维亚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能让他收养自己,并养在了家中,悉心照料,用心培养。   他给自己的全是最好的,仿佛对待亲生后代那般,令人充满了疑虑。   直到十三岁那年,希伦斯·诺尔顿彻底病倒,再也下不了床。   诺斯维亚才终于从他口中得知了真相。   “……我的母亲来自遥远的桦国,我的祖母也来自那里,不知是一种命运,还是我心之向往,后来我的妻子也来自桦国。”   卧病在床的老人远比五年前更消瘦,他几乎难以进食,只能靠流食与输液来维持生命。   但他还是很喜欢讲故事,不论诺斯维亚有多么的不感兴趣,他总要讲到过瘾才算停。   “我的儿子一出生就很像桦国人,他喜欢桦国文化,精通中文和古汉语,后来他去了桦国留学,在那里邂逅了他的妻子,他们坠入爱河,很快就举行了婚礼。”   希伦斯·诺尔顿的目光落在半空中,仿佛透过虚无,又看到了过去的那些画面。   “我还记得那是个春天,他打电话告诉我,等毕业了就带着妻子回来。   他说他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祖父了,我整夜睡不着,我说老威廉,你可得抓紧准备起来了,那么多事情要忙呢……”   他卧在床上,絮絮叨叨地说着,有时候说着说着,自己也忘了说到哪一句。   一旁的老威廉只是站在那里,用温和的眼神注视着他,在他需要的时候,帮他提醒一句,他就很快记了起来。   “……那天我宴请了很多人,连街上的乞丐也发了喜糖,这是桦国的传统,我想让他们高高兴兴地回来,像回到家一样。   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这里就是……”   床上消瘦的老人在喃喃自语中陷入了沉睡,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头发早已掉落得不剩几根,白色发丝盘在耳侧,莫名萧瑟。   老威廉替他掖了掖被角,随后关掉了卧室里的灯,只留下床顶的那一盏小夜灯。   诺斯维亚随他走出房门,来到走廊上,外面正下着大雪,他们就望着这夜间的雪景,讲完了后面的故事。   年轻的夫妇没能赶上回家的飞机。   他们在半路上出了车祸,丈夫护住了妻子,当场死亡,而妻子撑到了医院,拼尽全力生下孩子后,就离开了人世。   希伦斯与老威廉连夜赶到的时候,除了要面对两具遗体,还不得不接受一个惊天噩耗——刚出生的孩子,在医院里失踪了。   值班护士的钥匙被人偷走,歹徒带走了保温箱里的婴儿,下落不明。   警方初步判断,对方也许是从某种渠道得知了他们的身份,意欲绑架勒索,让他们留意之后是否有人主动来联系。   但他们在桦国等了大半年,不停追查,四处找渠道放消息出去,连悬赏都发了不下一百次,也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绑架勒索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他们只能从寻仇的角度去追查,将夫妻两人的人际关系查了个遍,最后发现,两人在本地低调又和善,从未与人有过过节,这条线索也断了。   再后来,希伦斯病重,老威廉不得不带他回国治疗,一边花重金找人帮忙调查,坚决不肯放弃。   谁成想,这一查就查了七年,到希伦斯彻底病倒,下不了床的这一天,也一无所获。   “……老先生他就是太想念孩子了,他无意间从新闻上看见了你的事,动了恻隐之心,才去收容所将你带回来。”   外面的雪也快停了,老威廉转过身来,看着诺斯维亚。   “如今他的身边,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如今他的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了。”   很多年后,诺斯维亚说了同样的话,在他又一次因过于严厉而气哭了这个小姑娘后。   她似乎总是心不在焉,无论回到诺尔顿家多少个日夜,都没能融入这个地方。   诺斯维亚知道,她生长的地方在那个遥远的国度,她并非真的心甘情愿跟自己回来。   可他不太在乎她的想法。   他要做的,就是完成这件事,仅此而已。   “……老威廉年纪大了,也许他等不到你成为家主的那一天。”   依照如今这个学习进度,她要够格,还早得很。   诺斯维亚不是慢吞吞的性格,他做不到等她慢慢成长,也不想她每天住在诺尔顿家,心却还在原来的那个地方。   而事实上,老威廉的身体每况愈下,的的确确,拖不下去了。   偏偏这个精明的老人家,将自己伪装得毫无破绽,又在她面前一昧地纵容着。   到头来,整个诺尔顿家族里,着急的人只有他。   诺斯维亚将纸巾盒扔到了她的桌上,让她擦眼泪。   “明天我会让人将你的用品全部换成电子的,防水。”   这样也不至于哭一次就得重做一次功课。   他本是好意,她听了这句话却猛地一抬头,红着眼瞪他,仿佛他做了多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   诺斯维亚并没有时间和她争执吵闹,诺尔顿家族的事都是他在管理,每日睡三个小时都是奢侈,还得抽出一个小时来监督她的功课。   要是她迟迟成长不起来,他就得替她把这份责任背下去,诺斯维亚并非有所不满,毕竟这本就是他接受的代价。   活着,为诺尔顿家族活着。   为她而活着。   那句戳人心窝的话,很有些成效,诺斯维亚在不久之后就看到了她的变化。   她开始在意老威廉的一举一动,总是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而最明显的,便是她对待功课的态度,从消极应对,逐渐变成了咬着牙坚持。   诺斯维亚向来如此了解人心,他知道诺尔顿家族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陌生,但单纯善良的小姑娘,都会对长辈有基本的关怀。   老威廉成了她迈进的动力,而诺斯维亚也有了拿捏她的筹码,进展还算令人满意。   “……后山的牧场我叫人清理了出来,防护措施也加固了,等那匹马送过来,你就带她去看看吧。”   勤勉的人总该得到奖励,诺斯维亚不是吝啬的人,但他愿意做一个招人恨的角色。   毕竟世界上总得有这样的讨厌鬼,才会显得美好的品质是有价值的。   老威廉对他的性格知之甚详,却还是笑着说:   “您这样做,大小姐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知道了,她还会怕我吗?”   诺斯维亚飞快地签完一叠文件,头也没抬地反问。   书房的桌上又堆积了一堆需要过目的合同,诺尔顿家族作为本国的一大经济砥柱,并不是坐在家里吃老本就行了的。   还有那么多的人依赖着这棵大树,衣食住行,温饱与生存,皆与他签下的每一份文件息息相关。   可本该继承这一切的人,却至今还不明白,这份荣誉的重量。   邻国有一个举世闻名的马场,那里盛产赛马,有着最顶尖的配种资源,无数富商权贵都爱从那里挑选马匹。   诺斯维亚从某个石油大亨的手里,硬生生抢下了这匹小白驹,算是给自己经营多年的名声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当他从工作中抽身,走到阳台眺望远处的牧场,看到了那活蹦乱跳的身影时,价值这个词难得从他的字典里隐了身。   也许正如希伦斯所说,“富有”是一个自由的概念。   而他贫瘠的灵魂,似乎从未有过胜于她的财富。   也正因如此,诺斯维亚才想要看看,在她日渐麻木的躯壳下,那躲藏的灵魂究竟有着多少重量。   它又是否,真实地存在。   “……很疯狂的计划,请允许我这样评价。”   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新建而成的白色城堡里,诺斯维亚宴请了几位特别的来客。   一位行走国际的知名刑警,一位享誉全球的飞机设计师,还有两位艺术界的冉冉新星。   但令诺斯维亚有些意外的是,第一个回应了他的,竟是那个气质温和无害的画家。   “谢谢你客观的评价,明浼先生。”   诺斯维亚微微一笑,对他道。 第46章   Chapter 46   鹿言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会在这档节目上见到明浼。   这一瞬间的冲击感险些让她忘记自己要做的事,但当席江出现后,她就恢复了冷静, 想起这是在节目上,她就算要找安成星问个明白, 也不该是在众目睽睽,十几个机位的拍摄之下。   那会给安成星也带去困扰。   然而她刚想往后退几步, 先从这尴尬局面里脱身, 就被后面的人给拉住了手臂。   听到陆以衍那一本正经的台词后, 鹿言差点儿没绷住表情。   ——怎么感觉被他骂到了?   而且这是什么剧本啊!   也太离谱了。   比诺斯维亚刚刚的那个剧本还离谱!   等等,这几个剧本该不会都是诺斯维亚搞的鬼吧?   鹿言正惊疑不定地想着,就听到导演喊了一声:“卡!”   吴绅站起身来,拿着大喇叭对众人说:   “先导片拍摄就到这里, 各位老师辛苦了, 先休息一下!”   他急得脑门冒汗, 连忙拿耳麦对着陆以衍说:“陆老师,拉错人了,您的对手戏演员在右边的第三排,黑裙子的那个。”   这段剧本的用意何在,导演吴绅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也不敢质疑。   但该安排的演员还是安排了的, 虽然他只是个傀儡导演, 毫无决定权, 这些安排只是通知了他一声而已。   就连这节目组的很多工作人员, 也都不是他自己的人, 搞什么操作都有可能绕过他。   ——就比如抽选珠宝的那个木盒子, 他眼睛没瞎,看得出来五份珠宝都不一样。   至于决定这些的人到底是谁,投资方始终没有透露,就派了个中间人来跟他交接而已。   但这个中间人也是大老板,吴绅哪敢拒绝人家。   反正他做这节目就当是躺着赚钱了,不寒碜。   一声“卡”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有陆以衍听到耳机里的声音后,有些抱歉地收回了手,对面前的鹿言说:“不好意思,我拉错人了。”   鹿言:“……”   看来这个剧本可能跟诺斯维亚没关系。   但这不代表她忘了刚刚在休息室里发生的事。   鹿言扫了一圈,没在宴会厅内发现诺斯维亚的身影,只得跟明浼和席江说一句:   “不好意思,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明浼对她笑了笑,没有戳破她这明显的谎言。   席江也只是双手插在西服裤兜里,目送她脚步飞快地从宴会厅里离开。   当那道酒红色的身影从宴会厅里消失后,舞台上的安成星打开手机,给一个号码发了一条信息:   “——你激怒她了。”   时隔多年,安成星还是足够的了解鹿言。   他也许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因为这证明了鹿言从没变过。   可有些事情,却还是横在他们之间,如果找不到答案,追溯不了根源,那他也还是会像当年一样,寸步难进。   舞台下有一道视线看了过来,安成星转过头,先是看了眼鹿雪,点点头让她放心。   随后他的目光对上了身穿服务生制服的明浼。   他还端着那杯红酒,遥遥地举杯,温和一笑,如同多年的好友一般。   安成星看着他的脸,回想起的却是鹿言离开的那一年,他们之间第一次发生的冲突。   这是安成星认识明浼以来,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很克制,却又藏不住尖锐的情绪。   “安成星,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他的声音头一次不再如往常那般温和。   “她在拼命地逃离你,你的靠近让她很痛苦,你越是努力往前,她就越焦虑不安。”   一句又一句,每个字都成了寒冬雪地里的冰锥,狠狠刺入了安成星的左胸口里。   而明浼仍觉得不够一般,缓缓上前一步,用那洞察一切的眼睛直视着他。   “你不会不知道,她费尽力气,做了那么多的事,都是在撮合你和鹿雪。”   安成星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久久未开口。   明浼却忽然哂笑一声,掩不住的自嘲。   “但我这个用力推了你一把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呢?”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这辈子的争执的力气,以沉默的离开为这场争执画下句点。   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声,将安成星拉回了神。   他垂头看了眼屏幕,点开了那条新的回复:   “谢谢,但这还不够。”   简单的激怒,得到的也只是短暂的反馈,要想挖出她身上的秘密,找到每个人都想知道的答案,还得做得更彻底。   安成星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一次,依然没能拒绝对方的提议。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想找到答案。   宴会厅外的走廊上,摆脱了镜头的鹿言走得飞快,哪怕她脚下踩着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也抵挡不住她此刻压抑了许久的怒火。   她当然知道该去哪里找诺斯维亚,因为这个破地方和家里的格局一模一样。   但她不知道,她要找的那位罪魁祸首,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从她还未抛下诺尔顿家族的一切,从她还未成功解除婚约时,他就在等待这一刻。   ——等待她滚烫的灵魂,冲破坚固的躯壳。   城堡的木质楼梯像是刻意做旧了一样,踩在脚下会发出被时间沉淀的“咯吱”声响。   这里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让鹿言有一种回到了诺尔顿家的错觉。   因此,她的愤怒更加强烈。   诺斯维亚怎么奚落她、嘲讽她,都无所谓,可他不能拿已逝之人当作手段。   更何况,那也是抚养他长大的人,他怎么敢!   鹿言直冲冲上了三楼,看也不看一眼周遭环境,就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书房的位置。   在诺尔顿家,这一层楼都是诺斯维亚的地盘,包括他的书房和卧室。   鹿言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推开了门。   “……你们猜,他会不会挨打?”   一楼的宴会厅里,工作人员和群众演员们都在忙着收拾现场,女嘉宾们回了外面的房车休息,导演正在导演监视器后面跟陆以衍解释剧本。   只有那三道出类拔萃的身影,一同聚在舞台的钢琴边,若无其事地闲聊着。   他们神色坦然,旁人只当他们是为了熟悉一下彼此,所以聚在一起聊天,就像那几个女嘉宾一样。   但实际上,他们的话题比别人想象得要劲爆得多。   问出这句话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席江。   他倚靠在白色钢琴的旁边,脸上的表情带着点微妙的幸灾乐祸。   老实说,他看那个装逼犯不爽很久了,但偏偏对方掌握的信息量最多,再怎么不爽,也得听一听对方的计划。   而现在罪魁祸首遭报应了,作为表面上的同伙,实际上的敌人,他理应落井下石一下,以表敬意。   一旁的明浼却还在翻阅拍摄手册,他来得比较晚,不如别的人熟悉这边,得抓紧时间了解一下。   听到席江这句话,他也只是笑了笑,回答:   “这种事,安成星应该更了解吧?”   毕竟小时候上学的那会儿,他没少被鹿言折腾。   被转移了火力的安成星抬起头,面色平静地开口:   “她以前不打人,现在打不打,我也不知道。”   席江眯起眼,冷不丁地说了句:   “她揍我的时候可没你说得这么有礼貌。”   这句话,就纯属有点“司马昭之心”了。   在场的人谁还能听不明白?   那边跟导演沟通完剧本的陆以衍看见他们的身影,误以为他们正在互相自我介绍,便礼貌地走过来,向他们道:   “初次见面,我是陆以衍。”   明浼转头看向他,目光带着点微妙的怜悯——毕竟在某个国王的剧本里,这位同志的待遇是最不公平的。   但他面不改色地跟陆以衍打了招呼,之后是安成星。   而席江虽然觉得这位大明星像个傻子,但维持表面的平和还是有必要的。   因为接下来,他们可有的是时间相处。   与此同时,诺斯维亚也等来了他的前任未婚妻。   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的礼服,气冲冲地推开大门,直奔他而来。   诺斯维亚坐在木桌的后面,转动椅子一个转身回来,平静地面对了她。   她脸上是压不住的怒火,走到书桌前才停下,将手上的祖母绿戒指摘下,放到了他的面前。   “解释一下。”   诺斯维亚扫了一眼那象征了诺尔顿家主身份的戒指,很是理所当然地回答:   “它的主人将它落下了,让它物归原主不是应当的吗?”   鹿言快被气死了。   “物归原主?有你这么物归原主的吗!他们把它弄丢了怎么办,我没选它怎么办!”   她越说越气,简直想脱下高跟鞋给他来两下。   诺斯维亚却露出了些许惊讶。   “在你眼里,我的智商也是这么低吗?”   不等鹿言当场表演一个暴怒,他又轻描淡写地说:   “至于你选不选,那是你自己的事。”   诺斯维亚的目光直视了她的眼。   “毕竟在你心里,它到底重不重要,只有你自己知道。”   鹿言被他锐利的眼神看得心跳也漏了一拍。   她听出了他的话中有话,同住屋檐下三年之久,她不至于那么不了解他。   但她不知道,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不要自己吓自己,她不是原主这件事已经是超自然现象了,诺斯维亚再怎么智多近妖,也不至于能联想到这么匪夷所思的方向。   鹿言的心理素质可远比当年要强,她镇定自若地反问:   “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你还当自己是我的监管者,我的未婚夫吗?”   她上前一步,俯身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气场莫名有些压迫人。   “诺斯维亚,是你先见异思迁的,再警告你一次,别来我面前说三道四。”   “见异思迁”这顶帽子,诺斯维亚一直觉得挺好笑的。   他不明白自己只是开除了一个笨手笨脚的酒店员工,怎么就能跟见异思迁扯上关系了?   就算那个员工总是能神乎其神地出现在他去的各种地方,给他造成各种各样的麻烦,让他不堪其扰,他也没跟对方计较,一门心思都在准备婚礼。   结果落在她眼里,就是不得了的事情,还敢当场对他发飙。   教了她几年,本事没学多少,脾气倒是越发的大了。   “爱丽丝的事情,你确定要跟我一笔一笔算清楚吗?”   诺斯维亚本来已经不想再提这件事,吵了那么多次,他连听到这个名字都已经烦了。   可既然她非要提,那他也不介意让她领会一下,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诺斯维亚现在已经很清楚她的花招了,尤其是她在爱丽丝这件事上做的那些。   那点手段其实也不高明,可偏偏那时候的他就是太小看自己这位“好学生”,还真就让她糊弄了一通。   可真是“青出于蓝”得很啊。   鹿言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开始惊疑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爱丽丝就是他的女主,可他一直不走剧情,反而每次都能闪避成功,迟迟都没跟女主发展进度。   鹿言那时候已经有经验了,该出手的时候就得出手,所以爱丽丝能意外打开他的酒店房间,都是她安排的。   然后她再“刚好”登场,把他们两人抓个正着,一通“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套路下来,几乎就成功了一半。   那几个月里,鹿言天天对着他作,把他烦得好几次都不想回家住,她再借题发挥,无理取闹,歇斯底里,一整套组合拳打下来,是个男的都遭不住。   那之后的结果当然是如她所愿,鹿言也放心地无缝衔接了席江的任务,一直走到了现在。   没想到就在这最后一个任务上,翻了大车。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鹿言明智地选择了避开爱丽丝的事,继续冲着他发火。   “你到底想做什么?把这节目搞成这个样子,把家里的事写成剧本,就是图个开心,图个消遣吗?”   回到重点后,鹿言的火气是真的上来了。   这诺斯维亚,干得真的没一件是人事。   诺斯维亚面对她的怒火,却好整以暇地支起下巴,问道: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诺尔顿小姐。”   他侧过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呢?”   费尽心机进入娱乐圈,亲手将自己变成声名狼藉的形象,暗中收集了那么多有关陆以衍的消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对方的动态。   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相隔一小时时差的节目直播上,无数弹幕正在为宴会厅的奢华场景而尖叫。   他们什么时候看过这么有钱的综艺节目?   这画面的质感,这场景的布置,这服装道具的下血本之高,真是闻所未闻!   尤其是那些盛装出席的群众演员们,打扮得也一点都不敷衍,营造了十足的穿越感。   “救命啊,我太爱这个了!”   “好看好看,但是想看男嘉宾露脸啊!”   随着镜头的切换,第一个入场的女嘉宾出现在了画面中。   她一身酒红色的长裙,妆容精致而淡雅,正快步地走下了楼梯。   扮演管家的演员也很敬业,一路随着她的脚步,来到了宴会厅的大门口。   但她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待。   而扮演管家的演员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赶紧帮她推开了大门。   她这才从容不迫地走进了宴会厅。   “哇!这位嘉宾是谁啊?好有气质,看着跟真的贵族小姐一样!”   现在进来看直播的都是从热搜上过来的,并不认识鹿言。   而其他的观众也没心思发弹幕科普了,都专心致志地看着画面,只有零星几个看不惯的黑粉发弹幕说:“你搜一下就知道了,碰瓷姐很红的呢。”   但这些弹幕很快就被淹没,毕竟大部分人都只是普通观众。   随着入场的女嘉宾越来越多,弹幕们也不由得开始比较起来。   “果然还是月月女神最有气场!好喜欢。”   “莉莉美呆了!妈妈永远爱你呜呜呜!”   “秋雨今天好美啊,颜粉落泪了。”   “明明就是鹿雪最好看,弹幕眼瞎吧。”   在一片乱七八糟的粉丝弹幕里,出现了几个不同的声音:   “那个,可以说吗?第一个女嘉宾最有气质。”   “加一,我也觉得。”   “不认识,不是粉丝,但是好吃这个颜啊,太好看了。”   这些弹幕很快就被大部分的粉丝弹幕给淹没,甚至还有人很生气地发了句:   “碰瓷姐别买水军了行吗?”   但这句话也没人关注到,普通观众都更在意后面的精彩内容。看热搜进来的人尤其感到惊喜,还以为热搜是买的呢,没想到真的这么精彩。   一时间,《倾城之恋》的关键词和嘉宾们的名字几乎要席卷全网。   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节目的播出,中途跑来看直播。   看到宴会厅的画面时,也都发出了震撼的声音,纷纷加入了弹幕大军。   直到灯光突然一暗,整个宴会厅里陷入黑暗,一道聚光灯打下来,露出了那道气场独特的身影。   他身着深色礼服,款款走下楼梯,黑发如墨,肤白如雪,轮廓分明深邃得像混血,但眼睛又是纯粹的黑色。   当他的脸部特写出现在画面中,整个弹幕池都空了足足十秒。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他开始演讲,将观众们拉入故事里,看节目的人几乎都要挪不开眼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卧槽啊!”   “节目组!你今天就是我爸爸!”   “啊啊啊啊啊啊,我单方面宣布,他就是我的新老公!”   弹幕炸开了花,他每说一句话,就有一群人尖叫发狂,抢着要当他的老婆。   直到他抬起头,看着镜头,发表了最后那句惊世宣言。   弹幕们:“……”   不是,这个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   “抛弃了四个前男友的海王是国王的未婚妻”,这种设定你们节目组是认真的吗!   这世界上哪有这种人设啊!又不是玛丽苏小说!   然而观众们默默吐槽完没多久,就眼睁睁地看见了最后发生在舞台下面的那一幕。   弹幕们:“……”   行,还真有。   而另一边,城堡的三楼书房里,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你问我想做什么?”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热搜的鹿言一把脱下了脚上的高跟鞋。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诺斯维亚,语气危险:   “我想打爆你的狗头!” 第47章   Chapter 47   “开播大吉!”   城堡大门口, 一片欢呼声响起,随后烟花迸发着升上了夜空,摄影师们抓紧时间拍下了这一幕梦幻的空镜头。   城堡三楼的书房内,诺斯维亚的脸被窗外烟花映出了阴影, 光与暗, 明与灭, 将他深邃的轮廓一分为二,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黑暗中。   鹿言单手握着高跟鞋,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睁睁看着他的额头流下一条鲜红血痕。   她被怒火烧灼的大脑, 在这一刻也被那鲜红色刺伤, 连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快要握不住手里的“凶器”。   诺斯维亚似是察觉了这一点,终于抬起手, 接过了她手中摇摇欲坠的黑色高跟鞋。   鹿言有些脱力,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后退了两步。   “你、你为什么不躲?”   诺斯维亚从椅子上起身,踱步来到她身前, 单膝跪地蹲下身来,握住了她光着脚的脚踝。   鹿言被他冰凉的手指一触碰, 就瑟缩了下,但他轻柔的力量却牢牢握着她的脚踝, 将高跟鞋送上前, 慢慢帮她穿上。   随后他掏出了干净的手帕, 在额头上随手一擦, 就抹掉了那点血痕。   鹿言愣愣地低头看他, 而他还蹲在地上,抬头仰视了她。   “现在痛快了吗?”   诺斯维亚语气平和,找不出半点怒意。   鹿言被他平静的眼神看得心慌,想开口道歉,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明明他能躲开的。   他为什么就是不躲。   鹿言本意不是要真的伤害他,她只是愤怒到失控,想要找个宣泄口,诺斯维亚这个罪魁祸首自然就撞到了枪口上。   但她没想做得这么过分。   “你闹着解除婚约的那段时间,好像也没有今天这么生气。”   蹲在地上的人还仰视着她,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脸上。   诺斯维亚的眼睛总是让人觉得,他洞察了一切,让人倍感压迫。   但此刻他单膝跪地,用一种仰视的高度来看着她,就让鹿言莫名有一种——他将压迫感隐藏了的错觉。   鹿言花了好几秒时间,才明白了他这句话的含义。   她不由得有些心虚——装的生气和真的生气,能一样吗?   但她不能让诺斯维亚看出自己的心虚,冷着脸说:   “我可以原谅你的见异思迁,但我不会原谅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说到这句她顿时又有了底气,毕竟做错的人本来就是他!   诺斯维亚终于从地上起了身,单手随意地插在西服裤兜里,目光注视着她。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确实从没把感情当回事。”   也就只有触碰到了老威廉,才会如此的愤怒。   他说得太过直接,让鹿言毫无心理准备,下意识就想避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   然而想到他在宴会厅说的那些话,做的这些事,鹿言又有些恼怒,不想在他面前落了下风。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甩了四个前任,潇洒得很,排队等我的男人那么多,我干嘛要把你们当回事?”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真的是个没有心的渣女。   只有她左胸口飞快加速的心跳,暴露了她的毫无底气。   诺斯维亚却没有拆穿她。   逼急了就适得其反了,反正她的目标就在这里,暂时跑不了。   “是吗,看来这就是你上恋爱综艺的目的。”   诺斯维亚说着侧过身,看了眼外面还在燃放的烟花。   “那就预祝你,顺利找到心仪的那位吧。”   他雪白的额头上还有一点没擦掉的血痕,鹿言看了一眼,就撇开头,语气生硬地说:   “用不着你管!”   气也撒了,火也发了,再说下去可能就不妙了。   鹿言明智地选择了适可而止,她垫了垫脚,将高跟鞋调整到舒适的位置,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鹿言。”   身后的诺斯维亚忽然叫住了她。   这一次,他没有称她为“诺尔顿小姐”。   鹿言没有回头,脚步顿了一顿,等他说完这句话。   诺斯维亚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他对她道:   “想清楚你真正想要的。”   我真正想要的。   从走廊上一路走下来,鹿言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直接停在了楼梯上。   她回头打量了一圈这熟悉的装潢,细数着一路走来的一点一滴,企图从里面抽丝剥茧,找到答案。   鹿言不由得想起了一年前,她离开华盛国的前夜。   和沈年在一起的时候,是她最平静的时候,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坎坷,咬着牙一路走来,她已经被千锤百炼,造出了一具铜墙铁壁般的躯壳。   她不会再被沈年的一往情深打动,也不会再眷恋席江的义无反顾,她甚至不再回温诺尔顿家里的一砖一瓦,和那床头的香薰蜡烛。   她想要走下去,完成这个任务,去俘获最后一个男主的心。   哪怕她并不是真正的原女主,不会真的爱上陆以衍。   鹿言曾经问过系统,为什么她忘记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家人和朋友是谁,有过怎样的经历。   系统一如既往地冰冷回答:   “完成任务后,你会知道的。”   鹿言便明白了,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完成这个任务。   这就是她想要的,没有退路可言。   宴会厅里已经清了场,为了下一次的拍摄,这里一切道具都没挪动,只有演员们和工作人员们离开,去了休息的宿舍。   开拍后,嘉宾们的住处就在城堡内,大部分行李都已经被送过来了,只需要今晚上再把剩下的拿来就行。   城堡内的空间很大,一楼除了几个宴会厅,还有佣人集中休息的区域,和宽敞明亮的后厨区域。   在外面一进大门就能看见的地方,是一个公共休息室,配备了一切应有的设施,奢华低调,又在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中世纪的厚重感。   导演吴绅已经让工作人员把嘉宾们带去了他们的房间,卧室全都集中在二楼,走廊的右侧是女嘉宾们的房间,左侧那一边就是男嘉宾们的房间。   此时大家都在卧室里收整行李,卸妆换衣服,准备待会儿下楼吃个晚饭。   城堡里配备了专业的大厨,伙食方面可以说是非常奢侈,因此就连减肥的阮茉莉都忍不住想下来吃晚餐。   然而刚一出房间,她就看到鹿言从楼上下来,不知道刚刚去了哪,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   阮茉莉不是很想跟她接触,但又必须打招呼,只好摆出笑脸来,走过去跟她招了招手。   谁知道她看也没看过来,直接下了楼。   阮茉莉:“……”   不就是个有靠山的资源咖吗,耍什么大牌呢?   现在除了鹿雪以外的三个女嘉宾都看出来了,鹿言肯定是有靠山的。   她的剧本和所有人都不一样,那些个男嘉宾们一开拍就围着她转,不是因为剧本的话,难不成是都认识她啊?   阮茉莉一向很烦这种花瓶资源咖,傍上了金主就拿下巴看人,实际上就是绣花枕头,里面装的全是废料。   以前被这种人抢过多少试镜的剧本,阮茉莉都数不清了,明明她就是演得最好的那个,却总是输给资源咖。   烦死了。   阮茉莉憋了一肚子气,自然也不想再冷脸贴热屁股,直接从她身边走过,下了楼。   一楼大门敞开着,不远处的落地灯前,正站着一道修长身影,他端详着墙上的中世纪壁画,看得十分专心。   阮茉莉一眼就认出,那是最后一个来的男嘉宾,直到今晚开拍才亮相。   他一身温和的气质,容貌和身材俱佳,最重要的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阮茉莉先前只是远远看了一眼,都对他印象极为深刻。   阮茉莉很欣赏这样的男性,更何况和他同框也很吸引观众,她立刻打起精神,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你好呀,我是阮茉莉,还没见过你呢。”   她长相甜美可爱,说话乖巧活泼,经常能跟合作的演员们打好关系。   人脉的重要性阮茉莉太明白了,所以她很懂得抓住机会。   明浼回过神,转身看向她,温和一笑。   “你好,我是明浼。”   他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听起来有点奇怪,字也不常见,所以随身带了名片夹。   阮茉莉接过他的名片,不由得惊讶地问:   “您是画家?”   明浼微笑着回答:   “不敢当,只是从事相关职业的普通人。”   他说话温和有礼,给人的感觉很舒服,阮茉莉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又提升了很多,正要再跟他多聊几句,就见他忽然看向了她的身后。   “鹿言。”明浼看见慢步走下来的人,开口招呼了她一声。   这声音比刚才多了温度,连那双眼睛也有了更闪耀的微光。   阮茉莉:“……”   鹿言抬起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就下了楼,正往大门口走。   然而外面已经没有那片牧场,她也不能再无拘无束地骑着白马迎风奔腾。   最重要的,是不会再有那样一个人,总在她身后等她回头,为她送上保温杯里的花茶了。   看见明浼的脸,鹿言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去面对他。   ——当初走之前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还没跟他好好道过歉呢。   鹿言径直走向那边的两人,想跟他们打个招呼,大门外却忽然走进来一个人,那人看见了她,顿时走过来,对她道:   “不好意思,刚刚拍摄时是我失误了,请你见谅。”   陆以衍又去找导演探讨了下剧本,他总觉得有些不合理的地方,但说动不了导演,最后也没有强求,先回来了。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刚刚被波及的女嘉宾,便赶紧过来道歉。   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的重大失误,实在是太失败了。   鹿言回头一看,见到陆以衍的脸,顿时生出一股蛋疼之感。   当着明浼那个“识人专家”的面,她可不敢再对陆以衍像前两天一样发疯。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鹿言又不甘心眼睁睁浪费掉。   她只能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用不是很大的声音说:   “道歉就算了吧,我不在乎。”   原着的路线是走不通了。   鹿言只能找个别的“反差感”来吸引陆以衍。   既然之前的她对陆以衍来说,就是个不要脸的捆绑碰瓷咖,那现在得让他发现,其实她不在乎他,更不关注他,这样也能形成心理落差,引起他的注意力。   陆以衍没想到她如此通情达理,比前两天好说话多了。   他不由得一笑,说:“你不生气就好。”   这笑容竟有些纯粹,还带着点质朴无华。   鹿言:“……”   目睹全过程的阮茉莉:“……”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男神居然对她笑了?那个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老干部男神,居然对一个厚脸皮的心机女笑了?   男神你清醒一点啊!她摆明了就是在勾搭你!不要上她的当啊!   阮茉莉气得想冲过来,但旁边还站着个新来的男嘉宾,她必须管理好表情,不能露出情绪。   所以她只能先把那两个人给分开。   阮茉莉强迫自己笑着跟鹿言打招呼:   “鹿老师,你跟明浼先生认识呀?”   那边的鹿言终于看过来,不咸不淡地点点头。   那臭屁的表情看得阮茉莉想骂人。   明浼是个很照顾周围人情绪的性格,帮忙解释道:   “我跟鹿言是老同学了,她大学才去了国外,有几年没见到了。”   阮茉莉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层关系。   她不由得生出了一点警惕,开始重新审视鹿言这个人。   本以为是个草包,结果人脉关系还挺广的。   刚刚明浼给的名片,阮茉莉可是看清楚了,虽然没写多少东西,但足以看出来头不小。   这样的人竟然跟鹿言是老同学?那鹿言到底是什么背景出身?   还不等阮茉莉想明白,林月和郑秋雨也下楼了,她们见到楼下的几个人,自然也过来打了个招呼。   几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又闲聊了几句,除了鹿言和陆以衍以外,在座的都是“语言大师”,几句话下来就让气氛融洽了起来,看着倒不像是一群陌生人,而是老熟人了。   听说鹿言和明浼是老同学,郑秋雨眼睛一转,状似不经意地问:   “这么巧啊?你们都是本地人吗?”   她这话说得很自然随意,没给人半点冒犯的感觉。   明浼却看了鹿言一眼,先一步回答:   “不是本地人,大家天南地北的,分散了好多年了,今天难得聚在一起。”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好像说了什么,实际上又什么都没说。   鹿言在心中暗暗点头,不愧是社长,轻易就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   “说到这个,好像还有几个嘉宾没下来吧?”   林月看了一圈周围,确实没找到另外三个男嘉宾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好奇。   她现在还记得看到这些男嘉宾时的震撼,从业多年,真的没见过这种场面,都让人怀疑导演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人了。   而且看气质和谈吐就知道,这些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林月很好奇,她好奇得都想去网上搜一下了。   正说着,他们就听见大厅正中央的楼梯上,传来了几道脚步声。   众人纷纷回头一看,只见三道身影恰巧出现,一同走下楼来。   这三人风格各异,最左边的人穿着黑色T恤和长裤,靴子踩在脚下,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感。   中间的人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却气质独特得令人侧目。   而最右边的人依然是一身西式礼服,除了看起来简便了些,几乎和刚才没什么区别。   几个女嘉宾都有些看呆了,甚至有种掏出手机拍下来发动态的冲动。   不是她们没见过世面,而是这种世面她们真没见过。   只有站在墙边的鹿言默默收回视线,开始计算从这里到门口,她得走几步,怎么走才能不发出声音。   救命,这画面太地狱了! 第48章   Chapter 48   鹿言正想从门口往外溜, 导演吴绅就带着一组工作人员赶来,见他们到齐了,不由得眉开眼笑地说:“几位老师都到齐了,那正好, 咱们开饭吧, 厨师那边早就备好菜了。”   林月看了看他身后的摄影师们, 不由得问:   “要拍花絮吗?”   说话间,已经有一行人推着餐车出来,他们都穿着欧式管家制服,训练有素,礼节周到, 一整排的餐车被推到了一旁的宽敞饭厅里。   接着身穿女佣制服的一行人开始铺餐布, 摆放餐具和花瓶,将最新鲜的香槟玫瑰插进了花瓶中,一切准备就绪了, 才纷纷退到一旁, 等待客人们落座。   看着这一幕的众人:“……”   导演,吃个饭而已,不至于吧?   “林老师, 不是花絮,跟之前一样, 就是每期节目开头的那部分。”   导演吴绅连忙过来解释道:“咱们节目的内容呢,大致上分为两种, 一种是老师们真实的状态, 做自己就可以了。”   他笑眯眯地说:“另一种呢, 就是有剧本的部分, 但是故事背景已经给了各位老师, 要怎么发展下去,老师们自由发挥即可。”   好一个自由发挥,在场的几个职业演员都顿觉不妙。   有完整的剧本还好说,没有剧本,只给了个开头,那后面的不可预料就太多了。   林月和郑秋雨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开口说什么。   导演吴绅见众人都没意见,心里也松了口气,连忙把他们请到了饭厅里。   “来来来,各位老师请入座,饭菜都上来了。”   在场一共五个女嘉宾,五个男嘉宾,全都是颜值气质双全,让整个金碧辉煌的饭厅都亮了几分。   导演引导着他们落座,男嘉宾坐在左侧的一排,女嘉宾坐在右侧的一排,面对着面,倒也正好将这一张长桌给坐满,又不显得拥挤。   管家和女佣们等他们坐下来,就开始推着餐车过来上菜,一道一道的精美佳肴全都被掀开了盖子,香味顿时飘了出来。   “吃个饭还这么兴师动众啊。”   坐在左侧最后一个位置的席江开口说了句,他神色平静,像是一句单纯的感慨而已。   诺斯维亚面不改色地端起白瓷杯,抿了口红茶,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   而女嘉宾这边都听不出他的话里有话,阮茉莉想着跟所有人都打好关系,立马附和了一句:“确实有点夸张,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呢。”   席江扫了她一眼,没接这句话。   阮茉莉的笑容顿时僵硬了些,直到斜对面的明浼开口道:   “应该是为了拍镜头吧,请问一下导演,需要每天都拍摄吃饭的镜头吗?”   他的话缓和了气氛,也让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吴绅坐在导演监视器后面,拿大喇叭说:   “老师们尽管放心,不用天天拍的,除拍摄以外,想自由选地方吃饭都可以,跟厨房说一声就行。”   他这么说,明浼就放心不少。倒不是他适应不了这样,而是他怕鹿言受不了。   鹿言确实已经受不了了。   她正对面就坐着安成星,而左边是姗姗来迟的鹿雪,右前方就是最不安定的因素——席江。   三人几乎把她隔离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要不是左前方坐着陆以衍,她真是一秒钟都坐不下去了。   偏偏这时候,陆以衍还主动跟她搭了话:   “听说你的名字跟我只差了一个字。”   濒临崩溃的鹿言:“……”   大哥,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饭桌上的人都顺着声音看了过来,尤其是对面的那几道视线,全都锁定在她身上。   鹿言硬着头皮看向陆以衍,冷淡地对他说:“不一样,鹿和言两个字都不一样,别想多了。”   她话音一落,坐在她右边的阮茉莉差点把餐叉给掰弯,被气得胸口疼。   陆以衍却好像一点也不介意,他点点头,没说话了。   等众人都以为他是不高兴了的时候,他又问了句:   “是哪个鹿和哪个言呢?”   鹿言:“……”   所有人:“……”   这位兄弟,是不是反射弧有点太长了?   “小鹿的鹿,谎言的言。”   一直端坐着喝茶的诺斯维亚忽然开了口,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斜对面的鹿言,彬彬有礼地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这样吧?”   鹿言咬着牙,觉得那一下还是打轻了。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傲慢地回了句:   “你个外国人,中文倒是不差。”   安成星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切着餐盘中的炙烤小羊排,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也没看过鹿言一眼。   两个人明明就坐在彼此的对面,却毫无交流,哪怕是一个眼神的对视。   席江放下餐叉,喝了口单独点的威士忌,随后才问:   “小鹿的鹿是哪个鹿?路太远了的路,还是跑得快的鹿?”   他神色自若,仿佛真的不知道一样。   鹿言一口气差点儿梗在喉咙里顺不下去。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暗藏挑衅:   “你也是外国人?”   席江眯了眯眼,对她这种不怕死疯狂踩雷区的精神,很想褒奖一下。   “不敢当,我只是在国外抓人,一抓一个准。”   他忽而一笑,仿佛很无害一般。   听了半天的林月终于开口问了一句:“抓人是什么意思呀?”   席江看了她一眼,像心血来潮一样提议道:   “不如我们互相认识下吧,我是席江,在职国际刑警。”   他话音一落,林月和郑秋雨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阮茉莉更是猛地一抬头,瞪着眼珠子看他。   这年头,国际刑警也要上恋爱综艺了吗?   娱乐圈也太卷了吧!   席江的旁边就是安成星,他自然而然地擦了擦唇角,放下餐巾,抬头微笑道:   “我是安成星,目前从事飞机设计行业,幸会。”   这一句出来,女嘉宾们更是意外,飞机设计师?听起来就好高级的职业。   好家伙,这节目组到底是请了一群什么大佬来啊?   就连阮茉莉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她到底是怎么抢到这个资源的,运气太好了吧。   安成星旁边的陆以衍一本正经地接过了“接力棒”。   “我是陆以衍,一名普通演员。”   他觉得对比其他人,自己确实很普通了。   然而女嘉宾们听了纷纷想骂人。   三金影帝还普通!你让不让别人活了啊!   明浼顿时笑了一声:   “好像只有我是自由职业者。大家好,我是明浼,从事绘画和摄影相关行业。接下来这段时间,还请多多指教。”   他说得很谦逊,别人却不会真的信以为真,毕竟他一看就是来头不小的人。   坐在第一个位置的诺斯维亚看向他,开口道:   “明先生太谦虚了,您在绘画和摄影上的造诣很高,更何况您还是一位音乐天才,我有幸在挪也剧院看过您的钢琴演出,非常精彩。”   明浼笑了笑,不露痕迹地将这个话题揭过。   “还没请教您的名讳?”   诺斯维亚同样回以微笑:“诺斯维亚,一个商人。”   他说得很简单,但越简单意味着越低调,旁人不难从他的衣着谈吐感受到这一点。   巨大的信息量让女嘉宾这边消化了很久,直到一分钟后,林月才意识到该自己了。   她落落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绍,同样用的是“演员”这个职业。   而郑秋雨也效仿了她的说法,用词很低调。   到了鹿雪,她正好用餐完,拿餐巾擦了擦嘴角,抬头说:   “大家好,我是鹿雪,鹿言的姐姐。”   众人:“……”   姐,让你介绍你的职业,不是让你介绍你的亲属关系。   但鹿雪像是一点没意识到一样,说完就看向了旁边的鹿言,引得众人的视线也都看了过来。   鹿言:“……”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绷住了表情,不咸不淡地开口说:   “鹿言,指鹿为马的鹿,言之有理的言。”   她说着,目光从诺斯维亚的脸上一扫而过。   他那白皙的额头上有一点深褐色的痕迹,但被碎发掩盖着,谁也没有留意。   鹿言抿了抿唇,撇开头不再看他。   到头来,只有阮茉莉的自我介绍最正常,她声音甜美,笑容可爱,不仅说了自己的名字和年纪,还说了职业和爱好,一番话热情又不谄媚,很让人有好感。   一桌十个人,个个都青春靓丽,英俊不凡,拍在镜头里都不需要加滤镜,就成了一副注定会爆红网络的画卷。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此时此刻的全网热搜榜单上,这档节目霸占了近一半的词条,并且热度还在持续上升。   错过了直播的观众们纷纷点开录播,拖动进度条去看热搜上出现的那些内容。   尤其是男嘉宾们出现的地方,几乎是播放量最高的那一部分。   随着点开的观众越来越多,这些出场非常短暂的男嘉宾们直接挂在了热搜榜上,很快他们的名字和身份也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扒出来了。   “明学长!我居然看到了明学长!天啊他是我母校近十年来唯一一个艺术全才!琴棋书画,音乐和摄影,艺术品鉴赏等等,就没有他不会的,而且每一个都做到了极致!”   “弹钢琴的那个我终于想起来是谁了,华盛国之前报道过他,最年轻的桦国飞机设计师!他的履历你们必须得看看!看了不垂直入坑的话我头给你踢球玩!”   “卧槽卧槽卧槽,我不敢说但是,穿黑西装的那个型男真的来头很大,说了可能会被删帖的那种……”   “国王是谁扮演的?有人知道吗?求求了。”   而在这些讨论中,关于陆以衍的话题也不断疯涨,毕竟这是他入行以来第一次上综艺节目,而且还是恋爱综艺,谁能不震惊!   粉丝们纷纷哭喊着:“孩子终于大了,知道孤寡的滋味了,妈粉喜极而泣了呜呜呜呜呜。”   三金影帝陆以衍的粉丝们真的为他操碎了心,这么多年了一个花边新闻都没有,除了那个碰瓷咖以外就没人跟他闹过绯闻,搞得大家都以为他要孤寡一辈子了。   没想到今天就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然而一切的惊喜都在看到直播最后一幕后,碎了个稀巴烂。   陆以衍的粉丝:“……”   其他家的粉丝:“……”   只有鹿言的粉丝发出了快乐的声音:   “买股了买股了!买定离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其他家粉丝:“毁灭吧,赶紧的。”   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在陆以衍的粉丝中冒出了头:   “那个,只有我觉得很好嗑吗?颜值太配了呜呜呜呜。”   “加一,但我不敢说。”   “疯狂加一,姐妹们拉个群一起嗑呀!”   唯粉们:“……”   上辈子造孽,这辈子遇到鹿言。   网络上闹得轰轰烈烈,城堡里的晚餐也吃得热闹融洽。   鹿言味同嚼蜡,几次都坐不住了想跑路,但又有一股劲儿让她不肯服输,总觉得现在跑了,她就输给他们了一样。   坐在她身边的鹿雪忽然问她:“你还好吗?”   鹿言愣了下,没想到第一个来关心自己的居然是鹿雪。   当年在鹿家,她明明从来没给过鹿雪好脸色看。   鹿言心情复杂,抬头看了她一眼,很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这些话都说不出口。   是她先离开了他们,放弃了鹿家的一切,现在又有什么立场去过问呢?   鹿雪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似的,笑着道:   “不用那么有压力,其实没有人怪过你。”   大家就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而已。   鹿雪的声音很小,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   见鹿言的神情有松动,鹿雪便凑近了些,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鹿言顿了顿,沉默半晌,还是没有开口拒绝。   一顿晚餐结束,导演组也拍完了需要的镜头,所有嘉宾都结束了今天的拍摄任务,可以回房间休息了。   嘉宾们的卧室很大,接近总统套房的格局,自带卫浴和小厨房,几乎不需要下楼吃饭。   鹿言回房间把礼服换下来,又卸了妆,洗了澡,然后让助理文馨早点休息,就穿着简便的休闲装出了门。   她来到一楼大厅,轻车熟路地穿过回廊,走下台阶,到了外面的绿植雕塑院子里,再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之前来过的玻璃花房。   夜里的花房当然没那么敞亮,但暖黄的灯光打在薰衣草花田上,也别有一番风景。   鹿雪约了她单独见面,鹿言没有拒绝。   其实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逃避的了,鹿言做足了心理准备,无论鹿雪说什么,她都不会拒绝接受。   但鹿言没想到,一踏进玻璃花房,看见的却是那道白色的背影。   他还穿着一身白衬衫,干净的气质一如曾经那个少年。   安成星听到她的脚步声,终于抬起了头。   他转回身,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看向了她。   鹿言已经明白,鹿雪只是个幌子,真正想单独见她的,是安成星。   她也彻底明白了,鹿雪和安成星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档节目上。   鹿言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等他开口。   但安成星看了她很久,没有走过来。   他就那样注视着她,神情温柔,像曾经无数次的那样。   鹿言强迫自己面对这样的眼睛,然后一遍一遍地,将那些伤害他的话反复咀嚼,模拟练习。   然而当安成星终于开口时,鹿言才发现,他并没有带着那些质问前来。   他只是很轻地问了一句:   “你现在的痛苦,我还能为你分担吗?”   说着这句话的他,柔软得前所未有。   鹿言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第49章   Chapter 49   也许人都有雏鸟情结, 总是对“初见”两个字带有难言的情感。   过去的六年里,鹿言从来不会去回想安成星,以及和他有关的点点滴滴。   因为她知道,自己欠安成星的, 下辈子也还不完。   如果说诺斯维亚对她是责任使然, 席江对她是恩情难断, 那么安成星对她,是彻彻底底的不求回报。   可她却不能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他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个和他相伴了十三年之久的女孩,早在高三那一年, 就被她取代了。   享受了他的温柔的, 只是个不能坦白的小偷。   而今后,她还会带着这个秘密,头也不回地从这个世界离开。   所以她还不了, 还不清, 也没有资格去还。   站在薰衣草花田中间的白色身影,终于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片刻之后,他的温度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动作轻柔,不带丝毫别样心思。   就只是一个坦坦荡荡的动作, 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   鹿言抬起眼,看见他眼睫上湿润的微光, 肚子里打好的草稿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一看她, 她就绷不住情绪, 他越擦眼泪, 她就越哭得停不下来。   就像这些年的委屈、煎熬、孤独和无望, 都在这时候有了安全的出口,让她忽然好累,好想停下来,放空大脑,不再去考虑任何难题。   鹿言抽泣着,缓缓上前一步,抓住了他雪白的衬衫,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真的好丢脸呜呜呜呜呜。   安成星抬起的手颤了颤,迟疑了很久,才轻轻落在了她的肩上。   他一下又一下地,抚顺了她的背脊,在她单薄的衣衫上留下了自己的温度。   玻璃花房内,薰衣草花田上,空气也变得柔软温和,包裹着无声依偎的两个人。   他们离相拥还有好长的距离,却又是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最靠近彼此的人。   鹿言哭得只剩抽泣的声音,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把他胸前打湿了一片,才从这种状态里抽离出来。   她从卫衣兜里掏出了一包纸巾,抽着鼻子去帮他擦衬衫,但越擦那片湿透的痕迹就越大。   安成星轻声道:“别擦了,现在也擦不干。”   他安抚她的那只手早已经收回来,自然垂落着,矜持而克己。   鹿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又想不起来了。   所以她只能笨拙地将纸巾团成一团,捏在手里,半晌后,又问:“那你要不给我吧,我帮你洗了再还你。”   这时候的她脑子还很迟钝,缓不过来,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能再欠他更多了。   安成星顿时笑了起来,问:   “你要我现在脱下来给你吗?”   鹿言:“……”   啊,也不是这个意思。   安成星见她不说话,便真的抬手去解开衬衣的衣扣。   刚解开第一颗白色的扣子,鹿言就急急忙忙去按住他的手,大声说:   “不用了不用了,你待会儿回去换下来给我。”   “你在想什么呢,我里面当然穿了衣服的。”   安成星被她逗得一直笑,看着她的目光却始终柔软。   鹿言:“……”   她的脸不自觉地发烫,赶紧松开了按着他的手,转身指了指那边的大门入口,说:   “那你赶紧回去换吧,大晚上挺冷的,别感冒了。”   一时间,她连两人为什么在这里见面、那些准备要说的话,都给忘到了脑后。   安成星见她的语气轻快了很多,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其实他本不该这么沉不住气的,接下来的时间还那么长,他一步一步慢慢来,总能有机会跟她好好谈一次。   但今天的鹿言,实在是承受了太多东西了。   她的眼睛里没有了光,却还努力强撑着,咬着牙应付了这一顿暗流涌动的晚餐。   安成星知道,再不找个宣泄口,她就要撑不住了。   更何况,诺先生头上的那道伤口——   她心里应当也不好受吧。   “换下来给你?我很担心这件衣服还能不能要。”   安成星轻笑着打趣她,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她立马变脸。   “我给你洗衣服,你还嫌这嫌那的,你知道我的手是上了保险的吗!”   不只是手,她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包括头发丝,老威廉都给她买了终身保险,金额庞大得她出个远门都会让保险公司提心吊胆,掐着点给她打电话来嘘寒问暖,就怕她磕着了碰着了,那公司还不得破产?   鹿言对着他指指点点,一脸的“你不知好歹”。   她没有察觉,现在的她跟半小时前的她差别有多大。   她也没有发现,才短短半个小时,她就忘了两人之间六年的空白,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回到了当年。   但安成星将一切都收进了眼底,他微微笑着,始终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没有人会听见,他此刻用力跳动的心跳声,有多欢喜,多雀跃。   我哪舍得让你动手洗呢?   换了以前,安成星只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么傻的愣头青了,他看得见自己的处境,知道这个城堡里有多少人对她虎视眈眈,势在必得。   倘若到了现在,他还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可就太愧对父母给他的智商了。   于是安成星笑了笑,回答道:   “好吧,那我相信你一次。”   鹿言这才给了他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连忙推着他的手臂,催促他:   “快点快点,再晚气温又下降了。”   这地方荒郊野岭的,大晚上是真的冷,她都放弃了美美的小裙子,穿成这样了,温度之低可见一斑。   安成星被她推着,哪怕还想再多争取几秒钟的时间,也只能顺着她往外走。   不能着急。   不能贪心。   他要对自己有信心。   两人走出玻璃花房,一前一后地往前面走,再过一个左拐角就接近大门前的绿植雕塑院子了,鹿言总算恢复了冷静,连忙拉住他的衣摆。   “安成星。”她开口时有些犹豫。   但安成星已经知道她的顾虑。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难做的。”他头也没回地说。   鹿言有些心酸,又有些安心,这让她生出了更多的难以启齿的愧疚。   她抓着他的衬衫衣摆,几乎要把它揉成一团。   迟疑了很久,鹿言还是心一横,开口道:“你要是想找我,用不着再去麻烦鹿雪,人家也忙着呢。”   这几天鹿雪见缝插针地拿电脑忙工作,鹿言都看在眼里,所以更加不明白她为什么非得上这个节目。   现在明白了,但又不敢去弄明白。   只要不说破,她就能当做不明白。   她也只能不明白。   在鹿言看不见的地方,安成星脸上的微笑变得深了。   他应了一声,一如既往的温柔:   “好,我知道了。”   鹿言见他还是这么好说话,也放松了下来,拍着他的腰,说:   “那你先上去吧,我待会儿去找你拿衣服。”   安成星挑了挑眉,终于回头看她,问:   “你不问问我住哪间吗?”   鹿言卡了一下,好几秒后才说:“那你在门口等我呗。”   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知道,但是大家搬进来的时候都在同一层楼,想不看见也难啊。   反正就是,不能承认。   五分钟后,鹿言把自己的脸清理得毫无破绽,才装作散步回来,戴着耳机插着衣兜,直接进了一楼大厅,准备上楼。   却没想到遇见了坐在公共休息室里的的鹿雪。   她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工作,脸上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听见脚步声才抬头看了一眼。   看见鹿言,鹿雪顿时笑了笑,跟她招手。   鹿言只好摘下耳机,走到沙发那边坐了下来。   鹿雪将编曲进度保存,就直接合上电脑,放到了一旁。   “抱歉,刚刚骗了你。”她看着鹿言说。   鹿言抓了抓脸,心想这要是需要道歉,那我得给你道歉一辈子,可能还都不够。   毕竟从鹿雪回到鹿家开始,自己就没对她说过一句真话。   以前是为了推剧情,完成任务,而现在就成了有口难开。   鹿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对鹿雪道:   “你不觉得不划算吗?”   这是她第一次对鹿雪说真话,但鹿雪的表情并不意外。   “有什么不划算的?我现在事业有成,名利双收,爸妈身体健康,几个哥哥和我的关系也很好,我没有不满足的。”   鹿雪说的每个字都是真话,但这些话究竟花了多长时间她才明白呢,鹿言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吧。   鹿言冷不丁听到她提鹿家人,心脏像被一根针刺了一样,疼得她嘴唇发白。   爸爸妈妈,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   大哥二哥和三哥呢,他们还好吗?结婚了吗?有小孩了吗?嫂子们的性格好相处吗?   鹿言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过去的几年里她强迫自己不去想的问题,现在都像是潮水一样,波涛汹涌地朝她奔来。   但她不能问。   早在六年前,她就选择了抛下他们,如今还有什么资格问呢?   鹿言的手背上落下了一只温暖的手掌。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鹿雪干净的眼睛,和专注的目光。   “不管你想做什么,大家都支持你,但是鹿言,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不要像她一样,差点浪费了两辈子的时间来寻找这个答案。   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是一天之内,出现的第二个这么对鹿言说的人。   她最后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就起身上了二楼。   鹿雪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没有再试图去说什么。   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慢慢想清楚,旁人什么也帮不了,就像自己一样。   夜快深了,嘉宾们都在房间里休息,走廊上只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某间房的门口等待着她。   鹿言暂时放下了那些复杂的事,朝他走了过去。   听见她的脚步声,安成星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再确认一下,我这件衣服真的还能回到我手里吧?”   他促狭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鹿言顿时瞪了他一眼,两三步加快速度走过去,一把从他手中抢过了那件衬衫。   上面还湿着一大片,看到它鹿言就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脸上又烧了起来。   她恼羞成怒,抬头看着他,蛮不讲理地说:   “一件衣服而已,不还你就不还你,你还能怎么着?”   是啊,一件衣服而已。   她从他身上拿走了的,哪里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可这么多年了,他从不敢开口叫她还来。正相反的是,他宁愿她再回过头来,肆无忌惮地索取更多。   永远都不要还给他,才最好。   “那我得再买几件了,以备不时之需。”   安成星笑得坦然,一双眼睛里写的都是他想的,不遮不掩。   鹿言被他说得脸都红透了,还要张牙舞爪地反驳:   “买个屁,不需要!”   她说着就飞快转过身,一溜烟儿似的跑回了女嘉宾那边的走廊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房门,走进屋,再关上门。   以为这样就能假装无事发生。   安成星靠在门上,笑得藏不住声音。   直到对面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一身黑的高大男人走出来,用那锐利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安成星温和地回以点头,从容不迫。   席江眯了眯眼,嗤笑了一声,关上门走出来。   “螳螂捕蝉。”他不咸不淡地落下一句话,从安成星面前走过。   安成星面色如常,温文尔雅地回了句:   “笨鸟先飞。”   席江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走廊,下了楼。   他可不是这帮矜贵的公子哥们,吃饱了就睡,无事可做。   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都浪费在了无聊的节目拍摄上,晚上再不抓紧时间把落下的训练补回来,等回去以后就离退休不远了。   他还没存够棺材本,连老婆都没抢到手,可不能这么早退休。   回房间的鹿言一路跑进了浴室里,拿冷水洗了两把脸,才把滚烫的温度给降下去。   她的动静有点大,惊醒了半梦半醒的助理文馨。   “小言姐,是你回来了吗?”   文馨从自己的卧室里出来,喊了一声。   鹿言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回道:   “我出去散步了,洗洗就睡,你先睡吧别管我。”   文馨总觉得她今天有点奇怪,拍摄的时候就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吃晚餐的时候也怪怪的,但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这么想着,文馨回卧室后就例行公事地给经纪人何玫打了个电话。   按时汇报情况是助理的主要工作之一,毕竟艺人大多都很任性,助理做不了主,经纪人要是经常不知道艺人的动向,到时候出了问题就晚了。   文馨也不是打小报告,就是说了句鹿言这两天不是很开心,让何玫知道一下。   何玫那边忙得要死,这节目的热度出乎所有人预料,公司都被吓到了,半夜紧急调动了宣传部和公关部起来开会,会议重点就是如何让鹿言在这档节目上逆袭翻身,实现口碑的逆转。   毕竟这么好的热度,不利用就太浪费了。   所以何玫根本没精力管鹿言的小情绪,只说:“她第一次这么高强度拍摄,不适应很正常,你多看着她一点,别让她乱说话就行了。”   好好一个美女,可惜长了一张嘴。   交代完何玫就挂了电话,继续回会议室开会。   里面两个部门总监正吵得不可开交,一个说为什么要让鹿言上这档节目,换成口碑更好的当家花旦陈絮语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另一个骂他没点长远的眼光,鹿言是黑红体质,在综艺节目上最容易制造话题,到时候赚到的流量轻轻松松能变现,她口碑差一点又怎么了。   两个人吵着吵着就站了起来,面红脖子粗的,其实都憋着半夜加班的火气。   “你这么护着她干什么?都说她有靠山,天天花钱给她撤热搜,哦原来就是你是吧?拿公司的钱给这个没脑子的擦屁股!我要跟老总汇报,资源分配严重不合理!”   另一个被泼了脏水的总监立马就火了: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公司里这些话是能说的吗!我老婆都要跟我离婚了,你们还他妈在这里造谣!”   何玫没想到这就吵起来了,赶紧去劝架:   “刘总监,您消消气,张总监花钱撤热搜这事儿,我跟你保证,绝对没有。咱们公司那么多艺人等着吃饭呢,哪会把资源全放在一个口碑这么差的新人身上?”   她是真的没说假话,也不知道哪来的风言风语,说鹿言背后有靠山,天天为她撤热搜。   就拿前两天的陆以衍那个热搜来说吧,百分百是陆以衍自己让撤的,她早就懒得去挽回鹿言的口碑了,怎么可能会花这个钱。   刘总监摆明了不信,“你说没撤热搜就没撤?前两天我跟后浪他们陈经理吃饭,可是亲耳听到的他说鹿言有靠山,只要她黑料一上去,就立马有人找他们撤热搜。”   何玫愣了,张总监也愣了,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儿可能不对劲。   张总监立马问:“你说老陈亲口说的?”   “不信我今天组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问!”刘总监气得脸都发红。   何玫眉头一皱,立马道:“两位总监放心,我马上去查一下,明天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她手底下艺人太多了,自从鹿言口碑变差,让她失望后,她就把精力放在了更好的苗子上,没怎么留意过这些。   但要是陈经理说的确有其事,真的有人一直在为鹿言撤热搜,那个人却不是公司里的人……   何玫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从业这么多年,自己还没出现过这么大的失误,鹿言,你可真行啊。   然而此时的何玫还不知道,这一查不要紧,查到的东西却很要命。   ——鹿言的背后,哪里只有一个“靠山”?   而最大的那个靠山,就是她自己。 第50章   chapter 50   鹿言还不知道已经有人盯上了她的马甲, 精疲力尽的她这一晚睡得很早。   第二天一早,她睡了个懒觉才起来,一下床就看到了挂在阳台上的白衬衫。   它在风里轻轻飘摇, 袖子和衣摆随风动着,恍惚间让人以为,那是某个人的身影。   鹿言收回视线,直接去了浴室洗漱。   节目组完全没给拍摄的具体流程, 每次都是要到开拍后才给一部分,剧本的那些就更别提了,只有个剧情背景,怎么发展剧情全靠现场发挥。   这种恶意深深的任务流程,真是该死的有既视感。   鹿言又在心里骂了一遍死了八百年的狗系统, 换了衣服就直接出门,下楼吃早餐。   这城堡虽然小了很多, 但布局都跟家里一样, 所以鹿言穿得简便,脸上更是素面朝天, 很随意地下了楼。   这要是在家里,她还想直接光着脚乱跑呢,反正现在没人敢管她了。   鹿言走下楼, 进了饭厅,下意识就想叫小威廉给自己煮杯奶茶, 但抬头一看, 见餐桌那边等待的管家是一张陌生面孔, 这话就卡在了嗓子里。   诺斯维亚, 瞧瞧你干的好事。   那管家也是训练有素, 为她拉开椅子, 等她落座后,便立刻用手臂上的白色餐巾为她擦了擦干净的白瓷杯握柄,随后为她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奶茶。   鹿言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但再看也不是小威廉。   那就只能是某个人安排的了。   鹿言撇了撇嘴,勉为其难地给了个面子,端起白瓷杯抿一口。   她刚喝了口煮奶茶,就有人推着餐车过来,连问都不需要问她,就为她端上了餐盘,掀开保温的盖子。   盘子里是鹿言平时爱吃的早餐,有荷包蛋和烤蛋酥,还有热气腾腾的鸡茸米粥。   鹿言扫了一眼,不是很想发表意见,直接拿起了餐勺开吃。   既然有人都把赔罪的态度放得这么低了,那她总得赏个脸。   ——但这不代表她已经原谅他了。   阮茉莉以为自己是起得最早的那个人了,她还精心化了一个裸感妆容,属于是男性第一眼会以为她素颜的那种,就想着能多增加点男嘉宾们的好感,到时候互动镜头也能多一些。   但她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起得更早,都已经在吃早餐了。   阮茉莉心里不太舒服,脸上却笑得很甜美,走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早啊,你在吃什么?好香的味道。”   等一走近,阮茉莉才发现这是那个讨厌鬼鹿言,顿觉倒胃口。   但话都说出去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   “可以给我也来一份吗?”阮茉莉甜甜地说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鹿言心想,厨房那边应该不至于只做了一份,诺尔顿家的毛病她是知道的,精益求精,稍微有瑕疵的都绝不会端到她面前。   所以她头也没抬地说:“问厨房吧。”   阮茉莉的笑容僵了僵,努力平复了好久,才把那股火气给压下去。   她转头看向管家,笑着问:   “我能来一份吗?”   管家对她点点头,将一份菜单送到了她面前。   “您想吃点什么,告诉我一声就好。”   阮茉莉有些奇怪,指了指旁边的鹿言,说:“跟她一样就行啊。”   她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但一说出口,她就敏锐地发现,管家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像是她说了不该说的一样。   阮茉莉心里一沉,脸上却装作不知道,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管家微笑着道:“那位小姐的菜品不在菜单上,您再看看?”   再傻也该听出来这句话的意思了,但阮茉莉很不理解,不就是一个早餐吗,鹿言能提特殊要求,怎么别的人就不行了?   阮茉莉脑子里想着这些,难免就沉默了下来。   直到她身边传来一道声音:“早餐而已,让厨房再做一份。”   这句话说得理所应当,阮茉莉听得无名火大。她当她是谁啊?在节目组还这么大牌,得罪人就算了,别拉自己下水行吗?   阮茉莉连忙对管家露出了抱歉的笑,想说一句“不用那么麻烦了”。   然而她面前的管家却点点头,对鹿言回答道:“好,请您稍等。”   阮茉莉:“……”   合着就是只有她说话你才听呗。   鹿言不明白一句话的事情,他们干嘛要说那么半天。   有这功夫,她早餐都要吃完了。   一旁的阮茉莉心情复杂,时不时偷瞄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有人下楼来吃饭,很快人就到齐了。   餐桌上变得热闹起来,时不时有女嘉宾这边的主动交谈声,听起来其乐融融。   鹿言雷打不动,专注吃自己的,直到导演带着拍摄组过来,见他们到齐了,就像昨晚一样宣布开始拍摄日常镜头。   男嘉宾们都没什么意见,女嘉宾们除了鹿雪和鹿言,都是化了全妆下楼的,自然无所谓。   阮茉莉看了眼素颜的鹿家两姐妹,再怎么不喜欢鹿言,也得承认,她们两姐妹是真的有得天独厚的外貌条件。   但鹿雪和鹿言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前者是白玫瑰,清冷却又不高冷,给人淡雅的感觉。   后者是大杀四方的红玫瑰,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充满张扬的气场,很容易让同性产生压迫感,但在异性那里就很吃香了。   阮茉莉想到这,就想起她是个傍了金主的资源咖,顿时膈应得不行,觉得白瞎了那一张好看的脸。   有了昨晚上的“腥风血雨”,这顿早餐鹿言吃得波澜不惊。   她很配合导演组给的流程提示板,该自己说话就说话,但说什么全看她心情。   “——鹿言老师,向观众们讲下你为什么来参加节目。”   白色的提示板被举起来,鹿言看了一眼,就一边端起白瓷杯,一边对着镜头回答:   “来赚钱啊,节目组给的太多了。”   餐桌上的另外三个女嘉宾:“……”   坐在导演监视器后面的吴绅:“……”   ——怎么说呢,她好像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吴绅默默地想着,竟然也没喊卡。   摄影组就继续拍摄,进入了下一个流程。   这次是让大家分享这一天拍摄下来后,有什么心路历程,以及对之后的拍摄有什么期待。   男嘉宾那边都回答得简洁明了,全是场面话,实际上他们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只有陆以衍的回答有些与众不同:   “这次给同事们添了麻烦,接下来我一定会多加注意,努力配合工作,谢谢大家对我的包容。”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介意认错人这件事,鹿言听得都有些怜爱他了。   但她还是得维持自己的新人设:“我说了我不在乎,你老提什么呀。”   这话听在阮茉莉的耳朵里,说得就像是陆以衍拿这件事纠缠她一样。   硬了,拳头硬了。   阮茉莉暗自捏紧了拳头,拼命克制暴打她的冲动。   女嘉宾这边的回答就漂亮多了,林月和郑秋雨都说得真情实感,仿佛昨晚上对剧本的无语心情都没出现过。   阮茉莉也回答得很漂亮,还努力表达了自己的谦虚和奋进,让陆以衍都多看了她一眼,点头道:   “加油,你一定行。”   阮茉莉眼睛一亮,差点高兴得喜形于色。   到了鹿雪,她的回答也很场面话,两三句就把话题揭了过去,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她是真的没把这节目当回事。   鹿言今天的位置没选好,坐在了最前面,顺序是从男嘉宾那边轮过来的,就导致她不凑巧地成了最后一个。   她已经吃饱喝足,心情不错地抬起头,对着镜头说:   “昨天的拍摄体验总结来说就两个字,离谱。”   嘉宾们:“……”   导演组:“……”   吴绅尴尬地摸了摸头,让副导演稍安勿躁,这些个姑奶奶都不能得罪的。   他示意工作人员继续拍。   鹿言就心安理得地继续说了:   “最离谱的就是剧本了,这个剧本是谁写的啊?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剧情,编剧不会是拉屎便秘的时候想出来的吧?”   对面正在喝茶的明浼“咳”了一声,差点被呛到。   席江忍了又忍,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笑意给忍下去。   而一旁的安成星早就在她刚开口时,明智地选择了避开镜头,忍俊不禁。   只有陆以衍和诺斯维亚面色平静,前者仿佛在思考她说的话,而后者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跟她说什么也无所谓一样。   鹿言扫了他们一眼,挨个点炮:   “那个国王演讲是怎么回事啊?台词傻得像是村口王大爷的儿子发表世界统一宣言。”   诺斯维亚:“……”   “还有那个钢琴师,为什么一句台词也没有,他要是个哑巴设定,那是不是换个演员来也能演啊?”   安成星:“……”   席江已经觉得不妙,正想侧头避开她的视线,却还是被她抓了个正着:   “哦,穿黑西装那个,台词怎么跟当街强抢民女一样,串戏了吧。”   一旁的明浼笑得快要绷不住表情,谁知下一秒他就被点炮:   “还有那个服务生,他长那么帅你跟我说是服务生,你说他是王子我都信。”   明浼:“……”   也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鹿言的目光终于放到了陆以衍身上,正准备换个角度挑刺儿,就见他一脸沉思地点点头,然后看着她,说:   “这位同事说得太有道理了,咱们找编剧改改剧本吧。”   他琢磨了一晚上剧本的不对劲,就是找不到在哪,没想到她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看来这里真是卧虎藏龙,他必须得虚心学习才行。   一句话卡在嘴里的鹿言:“……”   其他人:“……”   大哥,你认真的吗?   就在整个拍摄现场都陷入了沉默的时候,导演吴绅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   “那咱们可以来玩个游戏,要是嘉宾们能在时间限制内顺利通关,导演组这边就去找编剧沟通一下,给大家一次修改剧本设定的机会。但修改范围由我们决定。”   吴绅一边说一边擦汗,他是真的得罪不起这些个大佬们,但投资商那边也不敢得罪,只好在慌乱中想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嘉宾这边本来就大部分人都没意见,包括鹿言也只是为了发泄一下,气一气这几个人而已,真正在较真的只有陆以衍。   而陆以衍又特别好说话,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临时增加的游戏环节被提上了日程,导演吴绅给了他们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等一小时后再下楼集合,正式开始游戏部分的拍摄。   实际上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没主意,就是想拖延时间来想想对策。   嘉宾们就都回了楼上,补妆的补妆,换衣服的换衣服,就连鹿言也被助理文馨拉着换了一身黑色的裙子,再吹了个微卷的发型,瞬间光彩照人。   一小时后,所有人准时下楼集合,而导演组那边也紧急安排了对策,正胸有成竹地在楼下等他们。   大厅正中央被清场,嘉宾们站成一排,等开始拍摄后,导演才拿着喇叭说:   “先跟老师们介绍下游戏规则。接下来先男女嘉宾随机分组,每两人一组,而游戏场地就在外面的白色小镇上。我们将任务道具藏在了某一家店铺里,根据提示在两小时内找到,就算顺利通关。”   这是吴绅觉得最稳妥的办法。   既能拍摄额外的素材,又能增进嘉宾们对拍摄的熟悉,还能拖延时间,找投资方的中间人问问情况,毕竟他只是个傀儡导演,说了不算啊!   而对于这个游戏规则,所有人都没意见,反正只有陆以衍在乎结果,其他人都当是出去逛一圈,打发下时间了。   ——想想还觉得他有点可怜呢。   抽签环节是设置了两个箱子,一个白色,一个粉色,男嘉宾们抽取白色箱子里的数字,女嘉宾们抽取粉色的那个,只要数字相同,就是同一组。   鹿言莫名觉得这剧情有点眼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经历过似的。   她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直到看见安成星和鹿雪分到了一组,脑子里的记忆立马冒了出来。   鹿言谨慎地转头看向了明浼,而对方也笑着看了她一眼,将数字露出来。   看清那个数字后,鹿言立马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这要是来个昨日重现,她能当场昏过去。   毕竟那一次的记忆真的是——太丢人了!   鹿言左看右看,眼见周围的人都已经分到了一组,就连陆以衍都跟阮茉莉成了一组,还是没找到自己的队友在哪。   虽然吧,眼前这个情况她是哪个都不想要的。   但矮子里面拔将军,抽到谁都行,别抽到那个最不稳定的因素就好。   鹿言想着,就猛地一顿。   她慢慢地转回身,一眼就找到了那个一直没动作的人。   他正双手环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鹿言顿时眼前一黑。   ——天要亡我! 第51章   chapter 51   周六上午九点, 距离《倾城之恋》的首次开播已经过去了一晚上。   在一整个晚上的持续发酵下,只要是个上网的人就都听说了这档节目,有人不感兴趣, 有人产生了逆反心理,但还是架不住全网掀起的热潮。   节目组趁热打铁,加班制作剪辑,在十点准时加更了一期。   内容包括了前几天拍摄的前采和花絮, 以及嘉宾们在“剧本”之外的真实反应,这部分内容和正片相结合,才是这档节目最大的看点。   毕竟“戏里戏外”和“反差萌”之类的关键词,很能吸引观众们的眼球。   事实证明,这样对比出来的效果非常好。   观众们终于看到了每位男嘉宾的单独采访, 还有单人拍摄海报的花絮,看得血槽清空, 一个个直呼“快帮我叫救护车”!   短短十几分钟, 就有大量的截图和gif被发到了社交平台上,继续掀起更大的热度。   “我这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种场面是真的没见过……”   “一二三四五, 这是让我选吗?这是我能选的吗?”   “救命,我已经出不去了,今天就指着这个活了呜呜呜呜呜呜。”   仿佛是为了挑动观众们的神经, 节目组在十一点又发布了新动态,宣布即将直播“真实版”第一期, 和昨晚上“剧本版”的第一期相呼应。   一时间所有观众都被这个惊喜砸昏了头, 粉丝们更是纷纷奔走相告, 在广场上狂刷话题, 把关键词条又给刷上了热搜。   于是上午的热搜还没下去呢, 新的热搜又来了, 搞得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热搜榜出了问题。   中午十一点半,《倾城之恋》真实版第一期准时开播。   画面里最先出现的不是之前戛然而止的舞会,而是城堡内的一处处景象,不同于外面的宏伟震撼,内里的装潢是典雅又极致奢华,每一处细节都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卧槽,这些古董都是真的吗?”   “太美了吧?这种设计的水平绝对不是临时搭建的!”   “专业相关,我现在怀疑节目组找了大师来设计,给我看傻了。”   还不等观众们感叹完,一行身穿管家制服的人就出现在了画面中,他们训练有素,步伐整齐,连走路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另一行穿着欧式女佣制服的人随后出现,两行人一路走到了大厅内,整齐有序地排列成两行,朝着镜头微微行了一礼。   紧接着,镜头切换到了饭厅内,管家们推着餐车登场,女佣们布置餐桌,插上新鲜的香槟玫瑰,点亮了精致的香薰蜡烛,营造出了浪漫又梦幻的一幕。   观众们:“……”   我到底在看什么来着?   在无数惊叹和尖叫的弹幕中,有一条弹幕显得十分的与众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管家们的制服很眼熟,我可能在书上看到过。”   但这条弹幕很快就淹没在了数不清的尖叫里,没有人注意到。   与此同时,观众们最期待的场面也出现了。   十位风格各异的嘉宾们终于登场,纷纷在餐桌旁落座,俊男靓女和烛光晚餐的画面看起来浪漫又奢侈。   节目组的剪辑水平很高超,他们简洁的自我介绍被做成了节奏欢快的分镜头,短短三分钟的时间,就把所有人的身份介绍给展示了一遍,又引起了无数观众的震惊——他们的来头也太大了吧!   直到最后,才把鹿言的那一幕给放出来。   画面中先是陆以衍看着她,说:“听说你的名字跟我只差了一个字。”   整个餐桌上的嘉宾都看向了他们,而被提问的鹿言动作优雅地切着盘中的菜肴,闻言只是冷淡地回了句:“不一样,鹿和言两个字都不一样,别想多了。”   正在看直播的陆以衍粉丝被气得鼻子都歪了。   “好没礼貌的人,看到她就烦!”   黑粉也趁机添油加醋:“天天捆绑人家上热搜的不知道是谁,笑死了。”   但弹幕的风向却跟黑粉们想得不太一样。   “……她是谁她是谁,我的眼睛好像离不开她了,好好看啊!”   “她气质也太好了吧!无端联想到了大锳国的王妃,对不起我词穷了呜呜呜呜呜。”   “不是我说,在座的各位只有鹿家两姐妹最有气质,其他女嘉宾没那种感觉。”   黑粉哪里能忍受有人说鹿言的好话,立刻骂他们是水军。普通观众也看不惯粉圈捂嘴的行为,两三句就跟他们在弹幕里吵了起来。   直到画面中的陆以衍突然又问了句:“是哪个鹿和哪个言呢?”   观众们:“……”   黑粉们:“……”   陆以衍的粉丝:“……”   糟糕,这微妙的心动感觉是怎么回事?   然而还不等观众们缓过来,又有两位男嘉宾发言了。   “小鹿的鹿,谎言的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这样吧?”   ——这两句来自那个满身贵族气质的外国男嘉宾。   “小鹿的鹿是哪个鹿?路太远了的路,还是跑得快的鹿?”   ——而这一句来自那个自称是国际刑警的男嘉宾。   他们两人看起来都是很不好接近的类型,一个优雅,一个冷硬,但又都有着夺目的五官轮廓,多看一眼都会沉溺其中。   就是这样独特的两位男嘉宾,现在却都看着鹿言一个人。   观众们:“……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就是俊男靓女之间的化学反应吗?”   鹿言的粉丝们更是高高兴兴地发弹幕:   “开盘了!姐妹们快来加仓啊!”   然而画面中的鹿言看起来对谁都很冷淡,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高傲又冷漠。   黑粉们看得火大:“装什么装啊,谁不知道是个碰瓷咖。”   但这些弹幕直接被普通观众给淹没了:   “姐姐好飒!呜呜呜呜呜我好爱!”   “没错就应该这样!你这么美你说什么都对!”   “突然觉得鹿家姐妹也很好嗑,我是一个人吗?”   “前面那个你的思想很危险啊……带我一个!”   随着节目的播出,弹幕的风向逐渐变了,黑粉们气急败坏地拼命带节奏,但发什么都掀不起水花,普通观众都开始快快乐乐地嗑糖了,根本不在乎他们说什么。   这种风向在画面中出现第二天的早餐场合后,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当所有嘉宾都在说场面话的时候,只有鹿言直言不讳:“来赚钱啊,节目组给的太多了。”   当所有嘉宾都在说漂亮话的时候,只有鹿言直接开骂:“昨天的拍摄体验总结来说就两个字,离谱。”   接着她挨个点炮,几乎是把每个男嘉宾的剧本都给数落了一遍。   言辞之犀利,态度之坚定,像一位挑剔的美食家一样,对着这堆美味佳肴发表毒辣的点评,却又不失高雅的姿态。   再一看男嘉宾们的反应,几乎个个都在憋笑,还有一个都背对镜头了——别以为大家看不出来你在笑啊!   观众们从目瞪口呆,到哈哈大笑,再到放大镜成精,纷纷抓住每个细节,然后打字发弹幕:   “天啊!我怎么觉得席sir看鹿言的眼神好宠啊!是我的问题吗!”   “诺斯维亚也是啊,他被那样说都不生气诶!感觉到了一丝丝甜味!”   “明学长好可爱啊啊啊啊,他被鹿言说帅得像王子,居然耳朵都红了!”   观众们已经初步有了党派之争,各自为自己喜欢的男嘉宾发弹幕,论证到底是哪个男嘉宾跟鹿言的化学反应更好嗑。   至于其他的女嘉宾,除了嗑“姐妹花”的以外,剩下的三个已经完全被他们遗忘了。   黑粉们已经气得要死,但陆以衍的粉丝反而平静了很多,反正鹿言跟谁炒cp都所谓,只要别带上他们家男神就行。   然而粉丝们刚这样安慰了自己,就眼睁睁看见自家男神对鹿言开了口:   “这位同事说得太有道理了,咱们找编剧改改剧本吧。”   粉丝们:“???”   男神你清醒一点啊!   你是来上恋爱综艺的不是来拍戏的啊!   粉丝们看了眼其他男嘉宾,再看了眼自家男神的孤寡气质,顿时产生了一个危险的念头——   如果注定要看着他孤寡一辈子,那鹿言也不是不行。   节目直播有着一小时的延迟,观众们都还在看先前录制的内容,这边的嘉宾们已经出发了。   白色小镇距离这边不过是两公里不到的距离,但节目组贯彻了“造梦”这一理念,提前准备了好几种交通工具供他们挑选。   有普通的观光车,有复古式敞篷车,有全球限量版跑车,有酷炫的重型机车,也有加长版的豪车,几乎把所有类型都考虑到了。   一排排车就停在外面的空旷草地上,那架直升飞机也还安静地停在原地,而另一边则是圈起来的临时牧场,拉马车的那几匹白马正悠闲地在马厩里吃着草料。   鹿言看了一眼马厩,几乎是第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伊丽莎白,它精神看着还不错,倒是对这边很适应。   她不由得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诺斯维亚那家伙,胆子真够肥的。   别以为小恩小惠的自己就会原谅他。   嘉宾们分为了五组,已经各自配备了跟镜导演和工作人员,各自选择了出行的交通工具。   因为时间只有两个小时,白色小镇的范围不算小,他们得早点出发,就算心里觉得无所谓,也得在镜头前装装样子。   安成星和鹿雪选了复古式敞篷车,陆以衍和阮茉莉选了跑车,林月和明浼选了普通的观光车,而郑秋雨和诺斯维亚则是选择了加长版豪车。   谁也没选重型机车,因为女嘉宾们都穿着裙子,不方便。   只有鹿言在看到那辆重型机车后,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身黑t恤黑长裤的席江直接就往那边走,半点不带犹豫的。   鹿言咬了咬牙,直接跟了上去,不肯开口跟他说一个字。   跟镜导演身边的工作人员看见,不由得提醒了一下:   “两位要选择摩托车吗?”   席江脚步一顿,回头问:“有什么问题吗?”   工作人员和跟镜导演:“……”   大哥,你是真的直男啊。   他们脸上一言难尽,但又不好直说,只能拼命使眼色,让他看看身后的女嘉宾。   那可是个姑奶奶,你别招惹了她。   席江就看向了身后的鹿言,状似不解地问:   “你有什么意见吗?”   这语气,配上他充满力量感的魁梧身材,颇有一种“你敢说就揍你”的气场。   鹿言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害怕他的小姑娘了,不如说,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早就对他没了畏惧心理。   她只是觉得很麻烦,因为席江这个人太狗了,根本不可控。   鹿言脑子里的想法只挣扎了短短一瞬间,很快她就做了决定。   她抬起下巴,用直白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席江,挑衅道:   “我是怕你不敢坐我的车。”   话音一落,席江都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   “你要开车?你知道那是什么车吗?”   鹿言冷淡地环抱起双手,从他身边走过,丢下了一句:   “怕的话你就别来。”   她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向了草地上的那辆重型机车。   一直在镜头外面跟随的助理文馨不由得着急了,一路小跑过去,拼命跟她招手,让她别冲动。   又是裙子又是高跟鞋的,怎么想都不能选重型机车啊!   但鹿言看到她,却开口喊了一声:“包给我。”   文馨踌躇了一下,还是跑进了镜头内,把背包递给了她。   鹿言从里面翻出了发绳,三下五除二地将头发绑成了马尾,然后掏出包里的一个透明封袋,取出了那双平时备用的平底休闲鞋。   没有哪个女明星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穿高跟鞋的,就算有,也不是鹿言这种懒人。   她直接就地脱了高跟鞋,穿着透明丝袜的脚抬起来,轻轻一个弯身,就穿上了平底鞋。   席江已经走到了车前,摇摇头道:   “算了吧,你这裙子没办法上车。”   他本想让她嘴上服个软,就像以前那样,没想到她现在的脾气比以前还倔,非得跟自己争个输赢。   鹿言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谁说我穿的是裙子了?”   导演都给了一小时让他们回去换衣服,她又不是傻子,明知道待会儿要出去拍摄两小时,还穿裙子给自己找罪受?   鹿言将腰上的那条酒红色皮带直接一解开,就脱下了半身裙,露出了穿在里面的纯黑色皮裤,很短,只到大腿部分,将她一双雪白的腿衬得修长笔直。   她将裙子一塞进背包,就还给了助理文馨,然后走到了几个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面前,摊手讨要。   “钥匙呢?再不出发时间来不及了。”   回过神的工作人员连忙把机车的钥匙给了她,鹿言接过来,直接长腿一迈,坐上了重型机车。   她回过头,高高的马尾干净利落扫过肩头,眼神轻佻地看着席江。   “愣着干嘛,上车啊。”   席江回过神,看着她的目光忽然有了一点笑意。   他缓缓走上前,单手扶在了她的肩上,凑身道:   “那你可得开稳了。”   席江的呼吸扫过了她的耳尖,一点点的痒和麻。   “不然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前男友——不知道保持距离。”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很轻,连麦克风都没收进去。   只有鹿言听清了他明目张胆的威胁。 第52章   chapter 52   “前男友”这件事, 对鹿言来说真的挺蛋疼的。   众所周知,玛丽苏恋爱里的男主,都是不能有前任的。就算有白月光, 也不能真的在一起,不然太对不起女主了。   所以在《逆战之霸道刑警爱上我》这篇里,男主席江虽然将女配误认为了救命恩人,但对她并没有任何感情。   女配不过是仗着冒领的“救命之恩”, 才不断地纠缠他,以他的女友自居,整天干涉他的生活和私事。   在原着女主出场后,女配更是疯狂阻拦他们,实际上反而促成了男女主的感情升温。   女配一次次的行为已经让男主对她没有了耐心, 后来在真相大白,得知女主才是救命恩人后, 男主才终于摆脱了女配, 和女主修成正果。   鹿言在推动席江这条故事线的时候,为了合理发展剧情, 基本照搬了原着女配的行为,那就是烦他,不停烦他, 直到把他烦得注销手机号,彻底人间蒸发。   后来再相遇, 是她第二次触发席江的剧情, 也就是和诺斯维亚解除婚约的五个月前。   诺尔顿家的邻国, 一个整日被阴雨笼罩的国度, 鹿言在那里偶遇了半死不活的席江, 达成了第二次的“救他狗命”。   虽然被破坏假期让人很不爽, 但鹿言是个合格的打工人,她很快就把握住了这次拿捏席江的机会,信心十足地准备故技重施。   她把他养在诺尔顿家购买的庄园里,每天让管家和家庭医生照看他,只在需要为他换药的时候去看一眼,假装自己真的有精心照顾他。   后来席江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她正好在他床边,营造出了一场浪漫温馨的异国重逢。   紧接着,鹿言就开始了变着花样的烦他。   她禁止他去任何地方,每天只能待在她的庄园里修养。   她给他买了数不清的小玩意儿,上到等比例的人偶娃娃,下到一笼子的蛐蛐,美名其曰“给他解闷”。   但其实原着里写了,席江最讨厌这些东西,他的童年经历导致了他对这些东西有阴影。   鹿言假装不知道,每天都买,每天都带过来,笑得活脱脱像个老巫婆。   因为上一次遇到席江时,这些招数都很有用,所以鹿言坚信自己只要再烦他一段时间,等女主一出现,自己连多余的推动都不用,就能把他俩撮合在一起。   但半个月过去了。   又半个月过去了。   等到席江都能活蹦乱跳地在牧场里骑马了,他也还是没有对她露出丝毫的厌烦。   鹿言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思路是没问题的,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因为她做得还不够过分。   为了赶进度——毕竟另一边还有个诺斯维亚没解决呢,鹿言心一横,决定出狠招。   她直接买了一辆重型机车送给席江,说是庆祝他养好了身体,可以出去活动一下了。   实际上她打定主意要跟着他出去,连情侣装都买好了,全是一身黑,像雌雄双煞似的,大晚上出去能吓坏老弱妇孺。   后来鹿言每每想到这一天,都觉得很后悔。   她后悔自己太相信原着的剧情,以为在别人面前自称是席江的女友,就能踩中他的雷区,让他对自己的耐心耗尽。   她甚至都做好了席江甩脸色走人的心理准备,只要她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但鹿言万万没想到,席江会在众目睽睽的地下酒吧里,在听到她对别人介绍他的身份后,扬唇一笑,看着她道: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今天就是第一天了。”   鹿言:“……”   这辈子没想过,第一个男朋友会是这么来的。   也太草率了!   重型机车发动引擎,一阵轰鸣声响起,鹿言抬手按下头盔的透明挡风板,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路。   跟镜导演和工作人员已经上了另一辆车,稳稳地将摄影机对准了他们。   一只宽厚的手掌扶着鹿言的肩膀,他的体温总是比常人要高,在冬天的时候温暖得像个小火炉。   有时候,鹿言也会怀念他结实的胸膛,强而有力的臂弯,和他一本正经讲着诨话的样子。   会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也并不是那么的不真实。   比起圣英高中和诺尔顿家族,席江这个人身上的烟火气息更有实感。   尽管他同样是一本中的角色,被剧情左右着人生,却连这一点都未察觉到。   鹿言抬脚用力一踩,双手握着车把手拧了拧,朝着前面的白色小镇开了过去。   她的速度很快,轮胎在草地上擦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下一秒又驶上了宽敞的石子路,一道黑影从众人身边掠过,带起了一阵风。   席江坐在她身后,头盔下的脸笑得很是惬意。   他坐得很稳,背脊依然是笔直的,单手扶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扶着车座边沿,高大的身影在风中纹丝不动。   仗着身上没有麦克风,跟镜导演离他们也还有段距离,席江迎着风对她说:   “你什么时候学的?”   鹿言假装没听到,理都不想理他。   席江也不生气,继续道:“那我来猜猜吧。”   他的手指在她肩上一点一点的,缓慢又富有节奏。   “首先肯定是甩了我之后的事了。”   鹿言在头盔下翻了个白眼,对他这种小肚鸡肠的性格懒得评价。   席江却没再推论下去,转而问了句:“为什么想学呢?这玩意儿不适合你这种小身板,学起来很累的。”   鹿言被烦得不行,眼看着快到白色小镇了,索性回了句:“要你管!”   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她的谁了,还管这么多。   她还想质问一下呢,女主呢!那么大一个女主呢!辛辛苦苦帮你们追到手的女主上哪儿去了!   席江笑得很是懒散,他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小镇入口,在迎面而来的大风中俯下身,到了她的耳边。   当即将抵达时,他轻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鹿言看见了前面的拍摄组,想让他赶紧坐回去,却听到了下一句话。   “我那天晚上,根本没去。”   他脸上的笑容是谁也看不穿的——满满深意。   鹿言猛地瞪大了眼睛,急急忙忙踩了刹车将机车停下来,想要回头再问清楚。   然而工作人员一窝蜂围上来,跟拍的无人机也从高空俯冲而下,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间。   鹿言没办法再问他,只得先下车,摘下头盔,将头发一甩,扯下了已经有些松动的发绳。   摄影师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在阳光下,她连头发丝也轻盈美好得像是在拍广告。   “请两位嘉宾打开你们的线索提示,并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四十八分内,找到任务道具,通关本轮游戏。”   负责控流程的工作人员递了一个盒子过来,席江伸手接过,而鹿言连手都没抬一下,对他的自我定位还算满意。   席江打开了盒子,在镜头的特写下,他冷硬的五官轮廓格外有吸引力,眉眼和唇沿莫名带着一点性感。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后,他挑了挑眉,将它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这什么?”   鹿言难得露出了疑问的神情,她不是认不出来这个东西,而是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席江的眼底波澜不惊,他将盒子递到她的面前,语气淡淡地说:“有一张纸条。”   鹿言拿出那张纸条,在镜头下读出了上面的那句话:   “前任就像是用剩下的牙膏,虽然挤一挤还能用,但与其费力气,不如直接换新的。”   鹿言:“???”   什么玩意儿?   这跟任务提示有一分钱的关系吗?   而且她怎么感觉被内涵了呢?   鹿言不由得瞥了一眼身边的席江,见他的眼睛也看着自己,顿时停住了动作。   好几秒之后,她才先一步移开了视线,莫名有些心虚。   周围的工作人员适时地开口给予提示:   “请两位嘉宾根据线索,前往小镇上的商店街,在二十五家商店里找到符合线索的那一家。”   说到这里,流程已经很清晰明了了。   鹿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把纸条顺手往席江的胸口一拍,而他也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连半秒钟的迟疑都没有。   他们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微小的细节,但在剧组的超清镜头下,这些举动实在是太明显了,一眼就能看出不同寻常的氛围。   而一小时后看到了这一幕的观众们更是炸开了锅:   “刚刚为什么是无人机拍的镜头啊!都没看清楚他俩是不是抱了一下!”   “这两人的化学反应也太强了!真的不认识吗???”   “讲道理,我和我老公就这样相处的……”   五组嘉宾的出发镜头都被如实记录了下来,虽然每一组都是颜值爆表,赏心悦目,但观众们在其他几组身上真是半点化学反应都没看到。   男嘉宾们都很绅士,距离感十足,虽然这样挺有礼貌的,但这档节目是恋爱综艺啊!他们跟女嘉宾保持那么远的距离干什么呢!   尤其是陆以衍,点名批评!一路上都在跟人家妹子讲什么“演员的自我提升”、“表演技巧和感情投入的平衡”、“如何挑选适合自己的剧本与角色”,看得陆以衍的粉丝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偏偏他对面的阮茉莉还听得十分入迷,时不时若有所思,时不时点头同意,俨然一副学术交流现场。   观众们:“……”   换台!导演麻溜的给我换台!   林月和明浼的这一组都还算好了,两人都是见多识广,话题聊得起来,虽然还是很客套很有距离感吧,但起码他俩情商高,说话给人的感觉都很舒服。   真正灾难的是郑秋雨和诺斯维亚这一组。   看得出来郑秋雨是真的很努力在找话题了,但她对面的诺斯维亚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彬彬有礼,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   不管她说的是“天气真好”还是“听说您是商人”,他的回答就一个字:“对。”   观众们:“……”   换台两个字,我只说最后一次。   到了安成星和鹿雪这一组,气氛倒是没那么尴尬了,因为这两人干脆就没有交流过半个字。   ——他俩各自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埋头工作!   天啊,他俩真的是来参加恋爱综艺的吗?   观众们看得抓狂,纷纷发弹幕吐槽,表示对这档节目大失所望,之前看得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无语。   “拍的什么玩意儿啊,搞不懂这些嘉宾在干啥。”   “我是来看恋爱综艺的,谁要看尬聊啊?”   “导演不会拍别拍了,嘉宾不会演也别来了!”   弹幕骂声一片,直到鹿言和席江的镜头出现后,才有所好转。   原本嚷嚷着要“弃剧”的观众也留了下来,想看看最后一组是什么样的。   谁成想这一看,险些就要垂直入坑。   “……再问一次,刚刚无人机拍的时候他俩是不是抱了一下?”   “这才是恋综嘛!看看这氛围感,这性张力,吸溜!”   “刚刚那个对视!!啊啊啊啊啊我好了,我又可以了!”   鹿言对直播观众的反应一无所知,她从助理那里拿了一件长风衣,当着镜头的面就穿上了,把那姣好的身材给遮得严严实实。   她才不管工作人员欲言又止的眼神,只知道风大了,再穿吊带会冷死。   长风衣是黑色的,跟席江身上的t恤一个颜色,她穿完了抬头一看,才发现两人这下像是穿了情侣装似的。   鹿言:“……”   救命,糟糕的记忆要想起来了。   席江显然也是想起了那一天,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了句:   “你这小身板,穿上去就跟偷了我的衣服一样。”   在他一米九的身材面前,鹿言确实是小身板,但在同性中她的身高已经很优越了。   听到这句耳熟的话,她不为所动,反而上前一步,问他:   “找线索这事儿,得让警犬来吧?”   她这么明目张胆地骂他,他却像是听不懂一样,若有所思地说:   “是吗?但我从来不养警犬。我怕养熟了,它又跑了。”   他说着最后两个字时,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鹿言抿起唇,几次都快绷不住了想骂他,但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席警官的能力,找这点线索肯定不在话下,走吧,让我开开眼。”   她把他架在了高台上,他要是不配合她唱下去,岂不是辜负她一片“好意”。   席江的笑意渐深,双手插在裤兜里,侧身看向了前面的石子路。   “女士优先,请。”   鹿言也将双手插进了风衣的口袋里,半点不客气地走在了前面。   席江在她身后跟上,他高大的身影衬得她有些娇小,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这座浪漫又梦幻的白色小镇上,拍出来的画面美好得像是画报一样。   工作人员和跟镜导演们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记录着他们接下来的整个过程。   但两人不再有任何交流,就这么悠哉地在街道上闲逛,半点都不着急一样。   席江看着这片风格眼熟的小镇风景,很难不回想起在异国他乡和她重逢的那一年。   诺尔顿家的庄园就建在那个阴雨连绵的国家,和周遭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它通体雪白,每一处设计都透露出浓厚的北欧气息,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主人来自另一个国度。   住在庄园里修养的那段时间,是席江这辈子放过的最长的假。   比这一次还要长。   他不是那么脆弱的身体,需要漫长的恢复期,他也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任务在身,随时都得做好离开的准备。   但每每当他想要收拾东西离开时,他就会想起好几年前,他似乎也是这样不告而别,连句话都没留下,就注销了手机号码,住所的痕迹也都清理了个干净。   席江想,总归是救了自己两次的人,再离开也该留句话。   可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不知道留下什么才好,想来想去,也一直都想不到答案。等意识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停留了很长的时间。   于是那一刻,席江便明白了。   他想的不是该留下哪句话。   他想的,是该如何留下。   跟镜导演就在身后举着摄影机,席江看了眼身前的人,一向波澜无惊的心海不知怎么,就被风吹起了涟漪。   他忽然笑了一声,觉得过去的自己真是傻得没边了。   人生无非就是横冲直撞,只要撞不死,那就继续撞。   席江脚步一顿,冷不丁地对她开口道:   “鹿大小姐。”   后面的跟镜导演和工作人员全都停下来,和他们保持足够的距离。   前面的鹿言回过头,还没察觉事态的不对劲。   “干嘛?”她很不客气地问。   席江举起手里的那只牙膏,它已经瘪了,正如小纸条上写的那样,是一只用剩下的牙膏。   鹿言的目光看了过去,停在牙膏上。   下一秒,她就听见面前的人说:   “牙膏这种东西,你以为用完的时候,通常还剩下很多。”   “只要像这样——”   他单手将牙膏对折,一个巧劲按下,就掰断了它。   白色的膏体流了出来,落在他的手指上。   席江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张扬笑意。   “割开它的铁皮,你就会看见,满满的都是呢。” 第53章   chapter 53   就在节目直播进行的时候, 某个国内最大的娱乐圈论坛内,一个帖子在开帖短短几分钟内就成了热门帖,回复数量还在迅速飙升中。   帖子的标题为:“扒一扒《倾城之恋》这档节目到底多有钱”。   开帖的楼主是混迹论坛多年的资深会员了, 经常打脸一些虚假炫富的帖子,而且见多识广,谈吐不凡,在论坛里有很大的声望, 被称为“本区第一富婆”。   她这个帖子一发,就有无数人进来蹲直播,因为大家都很好奇这档节目到底花了多少钱。   主楼的内容很短一段,简单明了地说了她会从三个方面来深扒。   第一个是场地布景和道具方面,第二个是人力资源的耗费, 第三个就是关于参与录制的嘉宾们——而这也是目前网络讨论度最高的话题。   楼主顶着固定马甲,是万年不变的五个字——“路人甲醒了”。   她一点都不卖关子, 直接从二楼开始分析第一个方面。   “首先就是场地, 网上已经有很多人分析过了,这个我不多说, 只想补充一点。   白色小镇和白色城堡,这两个建筑物都是同款的风格,在我国并不常见, 但是在北欧的某个国家是标配,尤其是地位很高的贵族阶层, 几乎都是这样的建筑风格。他们那边将这种风格的建筑物视为地位的象征, 如果是历史悠久的那几个家族, 还会受到当地百姓的敬仰。”   楼里的回复越来越多, “路人甲醒了”的打字速度也不慢, 几乎是一分钟就发一条出来。   “我刚刚去查了资料做比对, 白色小镇的风格能和资料上某个地区相对应,虽然节目组取景的地方是简化版的,而且一看就刚建成没多久,但还是能看出来设计的本源是一致的。   然后重点来了,节目上的这座城堡,我也在资料上找到了能够对应的地方,不能说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楼主为了佐证自己的发言的可信度,还直接贴了照片出来,的确是拍摄的某一本书上的资料。   “大家可以看到,资料上这座古堡是年代久远的,而且规模非常之大,几乎是节目上那个白色小城堡的五倍。   但除了年代久、规模小以外,两者可以说是没多大区别。包括高塔最上方插着的碧蓝色旗帜,也都非常相像。   为什么说是像,而不是一样呢,因为古堡上的旗帜是有银色图腾的,这枚图腾意义深远,它是古堡的主人的身份象征,也是他们这个家族的荣誉象征,世世代代相传,就连国家君主也没有权利收回。”   随着一段段消息被发出来,再加上那些用来佐证的照片资料,看帖子的网友们都震惊了。   “卧槽卧槽卧槽,信息量好大!”   “不懂楼主的意思,你是想说节目组抄袭了国外一个贵族世家的建筑风格?”   “楼上是节目组水军?这是抄袭吗,这直接就是照搬了吧!好恶心啊。”   “我看就是仗着人家没办法跨国起诉,脸皮真厚。”   一时间回帖的人纷纷开骂,没多久就把楼给带歪了,直到楼主再次出现,又发了新的一大段话。   “先别着急,听我说完。   建筑布景的问题我们先放一下,说说节目上目前出现过的所有道具。你们注意到最开始女嘉宾登场的时候,是坐马车来的吗?那几匹白马就是我想说的。   我连夜找了在某国留学的同学,让他帮忙查一下资料,结果证明我没看错。   这几匹白马来自当地最有名的马场,当初可是连石油大亨都在那里预订过,大锳国王妃上次举办的赛马宴有人了解过吗?当时参赛的赛马,半数以上都出自这家马场,说是马中之王也不为过。”   楼主又新发了好几张截图,都是以前跟马场相关的报道,不论是石油大亨还是大锳国王妃,这些报道都是有记录的,做不了假。   但是网友立马就问:“怎么就能看出来这些马是从哪来的啊?我看着就没区别啊。”   楼主特意回复道:“这就是一门学问了,我三言两语跟大家解释不清楚,但如果有相关专业的人士看到,就会知道我没说大话。好马的特征是非常明显的,否则也不会价值那么高。古时候还有汗血宝马的典故呢。”   这下很多网友都不再质疑楼主了,而是激动地让她继续说。   楼主的脾气也非常好,无论有多少回帖的怀疑她在编故事,她都没被影响,继续一条一条地分析。   “下面我想说的道具,就是昨晚上第一期的正片里,出现过的五个木盒子。节目组让女嘉宾们来挑选首饰,以此抽取身份卡,这个设计我觉得非常巧妙。但重点不在这里,而是五个木盒子里的首饰不一样。   大家可以看这五张截图,虽然乍一看都是差不多的,都有黑珍珠、钻石、蓝宝石、白珍珠和祖母绿,但第一张图和后面四张图上面的首饰,是完全不一样的。”   又有一堆截图被发了出来,网友们纷纷点开看,之前看直播的时候光顾着觉得好看了,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真的都不一样。   “卧槽,楼主好牛!”   “这是放大镜成精了吧?我跟个瞎子一样,半天都看不出来区别。”   “然后呢然后呢?楼主快继续说!我今天就住在这里了!”   被催促的楼主很快又发了一大段话出来:   “后面四个截图,我自己鉴定了一下,确定是来自同一个高奢品牌的,蓝宝石那个还是明年春季新款,现在能拿到手的全球也就十几个人。题外话:我自己都还在排队呢,根本轮不到我。   为什么说它们都不一样呢,是因为这家高奢品牌是手工定制的,不是流水线成品,打个比方就是,每一个款式都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条项链。也就是说,每一件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   怎么样,这个牌子就已经够牛逼了吧?别着急,更牛的还在第一张图上面。”   楼主发完这段话,又上传了新的几张图,全都是拍卖会相关的报道,中间横跨了好几年时间,最早的能追溯到五年前。   “第一张图上的五件首饰,我研究了很久,还找了不少朋友来帮我看,最后我们找到了前四件首饰的出处。   黑珍珠耳钉出自五年前的大锳国首都拍卖会,钻石耳环出自三年前的我国北江市拍卖会,蓝宝石项链和白珍珠手环,则是出自两年前的挪国拍卖会。   至于最后那个祖母绿宝石戒指,我至今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报道。”   网友们看完这段话,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了,点开图片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震撼我全家十年。”   “这已经不是有钱的级别了吧?节目组的投资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跟这些东西相比,刚刚看到的那些豪车都不算什么了。”   楼主回复了这条回帖:“确实,那几辆车在全球还是能找到几十辆的,但这五件首饰全都是仅此一件,没有同款。”   她没给网友们喘口气的机会,立刻进入了第二个方面的分析。   “然后我很想说一下这档节目消耗的人力资源。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到,刚刚直播的第一段画面,城堡里那些看着特别牛逼的管家和女佣,他们的动作可以说比现在的男团女团还整齐了。”   直播追帖子的网友们立马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夺笋!”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这个,真的是比某些男团整齐多了。”   “潜水党默默举手,其实我也发现了这个,我还在想现在的群众演员都这么敬业了吗?”   楼主很快就发了新的一层帖子:   “跟群众演员敬业不敬业没关系,因为这些管家和女佣绝对不是群众演员,他们这个程度的专业能力,在某些国家是顶级富豪才聘请得起的。   而且人力资源一直都是很昂贵的,在我国这个现象不明显,但在国外,越是把某个方向做到了极致的人,越是被市场争夺抢占,物以稀为贵,在这方面也是通用的。   像节目上这么一大批训练有素的管家和女佣,光是时薪都是老百姓不敢想象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能确定,他们不是群众演员。有这个能力,还需要当几十块钱一天的群众演员吗?”   网友们听得都快昏迷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敢这么做节目啊?不怕倾家荡产吗?   “比起这些,我觉得楼主也好牛啊,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楼主肯定也是大富人家,这种眼界我真的羡慕了呜呜呜呜呜。”   对于这些回帖,楼主都没什么反应,还在继续她的深扒分析:   “而且我不认为这么大的一个拍摄场地,节目组自己的人手是够的,我大胆推测,整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起码一半以上是外援,否则难以支撑起这么高难度的拍摄和制作。”   正在留意网络动向的节目组工作人员看到这句,顿时心一惊,后背都发凉了。   这楼主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连这件事都猜到了。   好在关于这方面,楼主没有说太多。   她又将重点放到了第三个方面——参与节目的嘉宾们。   “关于嘉宾这方面,女嘉宾大家都知道是娱乐圈的明星,没什么好深扒的。就重点说说男嘉宾。   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刷网络上的动态,好几个男嘉宾的身份都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挖出来了,而且人家也没藏着掖着,在节目上都自我介绍了的。   但是相信大家都跟我有同一个疑惑,这些人还缺女朋友?这可能吗?所以他们上节目肯定不是来相亲的。人家也不需要出名当网红,就凭那个外貌条件,在娱乐圈能分分钟一夜爆红,想出名早就进娱乐圈了。”   这一点网友们有的认同,有的不认同。   “但是真的有富二代跑娱乐圈来找存在感啊,比如说那个天天在家选妃的油腻男,还有某某集团的二公主,不也是跑到娱乐圈来出道了吗?”   “富二代也喜欢炫富啊,这又不冲突。楼主太武断了吧。”   楼主一点都不生气,也不跟他们吵,就只是继续发她的分析内容:   “研究过微表情心理学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这几个男嘉宾在镜头下的表现是很内敛的。他们不像那些急着爆红的人,会在镜头下卖力展现自己的魅力。你们发现了吗,这几个男嘉宾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跟女嘉宾的互动更是……一言难尽。看得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人逼他们来的。   所以我推测的结论就是,他们上节目的原因成谜。   当然了,我也没有挖掘别人隐私的想法,就是觉得他们会出现在同一档恋爱综艺上,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是奇迹。”   帖子更新到这里,就已经成了回复上千的热门帖了。   网友们吃瓜吃得眼珠子都快掉了,想让楼主再多说几句,但楼主发完最后一段就没再出现,大概是继续去看直播了。   然而楼主的消失没让帖子沉下去,反而吸引了更多的“考究党”出现,继续深扒这档节目上的各种细节。   其中一条回帖非常的显眼:   “谢谢楼主激发了我起床翻书的动力,我就觉得管家们的制服很眼熟,刚刚终于在书上翻到了!”   这个层主在楼中楼里发了一张照片,拍摄的是一本书上的照片资料。随后又加了一张节目直播的截图。   “大家看看这个款式,跟节目上的截图对比一下,是不是一模一样?”   网友们点开一看,发现别说是一模一样了,就连那个质感都没任何区别,活像是同一件制服。   “????节目组不会连人家的衣服都要抄吧?”   “什么情况?我看不懂了,谁来解释一下?”   发了照片的层主又打了一段话出来:   “我觉得重点不是抄袭的问题了,而是书上关于这件制服的介绍说,它是挪国某个历史悠久的家族的传统款式,只有家族内的管家才能穿,几乎等于是这个家族的象征之一。   然后我去查了一下,这个百年世家至今还存在,最令我震惊的是,这个家族的译名叫——诺尔顿。”   层主怕他们想不起来,还贴了一张昨晚那期节目的截图,画面里是鹿言坐在沙发上听管家介绍角色背景,下面的字幕也在录播版加上了。   “就是这条故事线里的那个诺尔顿。”   网友们:“????”   这离谱的设定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第54章   Chapter 54   此时此刻的鹿言, 并不知道网络上都快要把她的老底扒出来了。   她现在的心情,就是纯纯的崩溃。   为什么她刚刚就怕跟席江分到一组呢,因为这个狗直男的脑回路正常人是真的无法理解。   拍节目就拍节目, 你把人家的任务道具给掰断干什么!   鹿言眼睁睁地看着这位不可控因素, 在镜头下做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说了如此难以理解的话,一股熟悉的不妙预感顿时冒了出来。   果不其然, 下一秒就有工作人员拿着喇叭说:   “因破坏任务道具, 本组嘉宾默认为弃权, 游戏中止。”   鹿言:“……”   席江:“……”   很好, 有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   鹿言气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她虽然也不在乎游戏的结果, 但是被席江这么一搞真的很没面子!   全国人民都看得见诶!   你在搞什么!   丢不丢人啊你!   但是当着镜头的面, 鹿言还是努力克制了暴打他的冲动,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冷笑着说:   “是啊, 打开一看,满满都是呢。”   就像你脑子里装的水一样。   席江:“……”   到现在他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被谁坑了, 那就真的跟小狗一个智商了。   但当着鹿言的面, 他也只能硬生生吃下这个闷亏。   工作人员适时地递过来一包湿纸巾, 让他先擦擦手。   席江接过来,道了一声谢,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手, 一边回答:“大小姐,这不明显是游戏规则的不合理吗?你怪我啊?”   他一副明摆着耍赖的样, 把鹿言气得够呛, 连周围的摄影机都懒得管了, 直接上了手,往他胸口上用力一戳。   “不怪你怪谁啊?那牙膏是我掰断的吗?你还有理了?你不嫌丢人是吧?”   席江就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T恤,她指甲做了酒红色美甲,说一句她就戳一下,指甲戳在了他的胸口,在黑色布料上留下一道道印子。   这点力气对席江来说,跟挠痒痒没什么两样。   他看着面前的人,尤其是她气得微微泛红的脸颊,眼前出现的却是她十八岁那年对着自己破口大骂的模样。   那是席江这辈子第一次被女孩子骂得狗血淋头,男的也不是没有,但骂过他的要么死了,要么被他送进了监狱。   所以他感觉还挺新鲜的,特别是这小姑娘前一秒还对他怕得不行,下一秒就能骂人不带脏字,还不喘气。   席江那时候就很想看看,她这乖乖巧巧的外表下,到底装了一个怎样不羁的灵魂。   “我不嫌丢人啊,游戏规则有问题。”   席江被她戳着胸口骂,还能面不改色地继续耍赖皮。   反正他说的也没错,就是某个暗中操作的黑手有问题。   鹿言是真想跟他动真格的了,反正这人皮糙肉厚,经得起造。   但她又顾忌自己的形象,毕竟不是在私下里,万一被陆以衍看到了怎么办?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他俩气氛不对,好像真的吵起来了,只能赶紧过来打圆场。   “两位嘉宾愿意接受惩罚挑战吗?这是唯一恢复游戏进行权的办法,只要挑战成功就能继续游戏。”   他说着拿了一个箱子出来,里面是一堆看不见内容的卡牌,花纹倒是很精致,像某种抽卡游戏。   鹿言看了一眼那花纹,就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她连忙想拒绝,然而一旁的席江先一步开口:“我们接受挑战。”   鹿言:“……”   谁跟你“我们”了!   席江像是没看到她的脸色一样,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等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继续说规则。   鹿言见事已至此,也只能继续下去。   工作人员递过手里的箱子,说:   “那就先请两位嘉宾各自抽取三张卡牌,完成卡牌上的任务要求后,就视为挑战成功。”   这是导演吴绅临时加上的设置,节目后面本来就会有这个挑战,他不过是把它稍微提前了一点,这样还能多增加一些互动镜头。   ——免得被观众们骂“虚假的恋爱综艺”。   席江没想到诺斯维亚那个人还有这么多花花肠子,他对这些嗤之以鼻,毫不犹豫地就从箱子里抽了三张卡牌出来。   鹿言已经骑虎难下,只能冷着脸抽了三张卡牌出来,心里盼着今天这破游戏能早点结束,她实在是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了。   再和席江待在一起,指不定还会有多少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鹿言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没想过它会来得这么快。   席江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让她先开始,所以鹿言就看了一眼自己抽到的三张卡牌。   等看清楚上面写的任务要求后,她顿时眼前一黑。   什么叫惊喜。   这就叫惊喜。   “请嘉宾读出卡牌上的任务要求。”   工作人员并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还在本本分分地控流程。   鹿言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念出了卡牌上的那几行字。   “人常道,初见的第一面决定了之后的很多事情,因此第一印象非常之重要。”   这一句念出来,所有人都觉得挺正常的,连席江都为此而感到了意外。   直到她念出了后面的部分:   “请抽取到此卡牌的两位嘉宾,还原出彼此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不可提前商议,如果两位嘉宾给出的表演不匹配,则视为失败。”   席江:“……”   鹿言:“……”   好一个“不匹配则视为失败”,意思就是连作假都不行呗?   节目组啊节目组,跟人沾边的事儿你们是一件也不干啊。   鹿言已经累了,她不想再费尽力气去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她现在就想下班,立刻!马上!下班!   席江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却发现她也看了过来。   短短的三秒对视后,两人都默契地转过身,走到了前面的那一片空地上。   工作人员们也自觉地把空间给腾出来,不去干扰他们。   只有摄影师和无人机将镜头对准了他们,忠实地记录着每一个发生的过程。   大家都对这个任务没什么反应,毕竟有点太普通了,想也知道拍不出好的效果,就连摄影师都觉得很无聊,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直到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一路走到了前面拐角处的墙边,然后下一秒,那道高大的身影就在墙边坐了下来。   工作人员们:“???”   他们正想开口问一下,是不是理解错了任务的意思,就见那位坐下来的男嘉宾直接躺下了。   躺下了。   下了。   了。   工作人员们:“???”   一小时后看到了这一幕的观众们:“???”   在一小时前,“诺尔顿”这个名字被论坛扒出来时,所有在看直播节目的观众都在骂节目组拍的不是恋爱综艺,除了最后一组的两个嘉宾以外,其他的几组都无聊得要死。   节目组收到这些反馈后,聪明地减少了其他四组的镜头,直接把鹿言和席江的内容放到了前面,作为主要内容放送。   果不其然就挽回了大部分的观众。   鹿言和席江的名字直接窜上了热搜,越来越多的人点进直播节目,就想看他们两人的互动。   从两人到达小镇,再到解锁任务线索,一切都还只是“朦胧不清”的暧昧感。   直到画面中的冷硬型男忽然露出笑容,发表了那一番惊人的言论后,整个直播间的观众都炸开了。   “????他在说什么?是我没听懂还是我不应该听懂?”   “我擦,怎么觉得有点涩。”   “那个,可以说吗?牙膏流在阿sir手指上的样子……我可以了。”   就在弹幕的画风越来越危险时,工作人员的一句“游戏中止”把所有观众都给搞蒙了。   等再看到两位嘉宾那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观众们“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史上最快结束的游戏!”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笑死我了。”   “心疼言言宝贝,你怎么这么惨啊哈哈哈哈哈。”   “想了一下,这要是我老公,我可能要气得打人了哈哈哈。”   弹幕们就像是有预言能力一样,下一秒,画面中的鹿言就开始“暴打”阿sir。   她骂一句戳他一下,骂一句戳他一下,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   而被骂的席警官全程老老实实站着不动,看向她的眼神却莫名有些温柔。   “是我的错觉吗?他看她的表情好深情啊!!”   “不是你的错觉!!我也觉得!!”   “嗑到了嗑到了!美貌女明星x冷酷拽刑警是什么神仙cp!”   从这一秒开始,看直播的观众就嗑糖嗑得停不下来了。   鹿言骂席警官他们在嗑,鹿言和席警官对视一下他们也在嗑,到后面接受惩罚挑战的时候他们还在嗑。   观众怎么看都觉得两个人之间有着强大的化学反应,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简直太香了!   当“还原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这个任务一出现,弹幕更是兴奋得开始刷屏:   “我单方面宣布这就是官方发糖!”   屏幕上的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那一瞬间的特写让无数观众按下了截屏和动图截取,一大批人当场入坑,连cp超话都火速建好了。   直到下一刻,大家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人走到了一片空地上,那位冷硬型男更是在墙边坐了下来。   坐了下来。   了下来。   观众们:“???”   席江眼睛一闭,就在石子路上躺成了一具没有反应的尸体。   鹿言面无表情地在他面前蹲下来,回忆着当年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去摸了摸他的呼吸,然后做出一副被吓到了的表情。   正在拍摄的工作人员:“……”   看直播的观众们:“……”   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有这一幕吗!   鹿言心如止水地蹲在地上,拍了拍席江的脸,又摸了摸他脖子上的动脉,然后表演出“松了口气”的样子。   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并不存在的手机,按了三下,放到耳边,飞快地说:   “喂,我要报警,有人受伤了,他快死了,需要救护车!”   而地上的席江试图对她说什么,但听完这句话他直接没了反应,像是真的要死了一样。   摄影师甚至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特写,拍清楚了他现在宛如尸体一般的神态。   工作人员们:“……”   观众们:“……”   拍摄现场久久没有动静,鹿言等得没耐心了,直接抬头问:   “可以了吗?”   工作人员这才回过神,神情复杂地说:“任务的要求是,两位嘉宾还原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鹿言点点头,“我知道啊。”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观众们也看明白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就说他俩绝对认识啊!!”   “救命,原来不是综艺相遇的剧本,是破镜重圆的剧本吗!”   “他俩之前还装得挺像的,搞半天是老相识啊。”   “只有我觉得这种相遇很好嗑吗!就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工作人员连忙擦了擦汗,说:“那两位嘉宾可以继续下面的任务了。”   他们在娱乐圈里工作了这么多年,也是有一定的心理素质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地上的席江终于睁开眼,一个起身就站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有人递来一包湿巾,还是刚刚的那包,鹿言接过来扔给他,他也一把接住,配合得默契无间。   反正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装的必要。   ——只要不承认,就没人会知道他俩的关系。   鹿言充分发挥了鸵鸟精神,把自己剩下的两张卡牌的任务给做了。   这两个都很简单,就是回答一下卡牌上的问题,不痛不痒。   接下来到了席江的三张卡牌,他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地开口道:   “请回答两位初次相遇时,对方的年纪。”   鹿言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工作人员,语气波澜无惊地回答:   “二十八岁。”   席江看着她,笑了一声,说:“十八岁。”   工作人员:“……?”   他们连忙思考了一下鹿言今年的年纪,却有点想不起来了。   但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吧!   看直播的观众更是立刻点开了搜索引擎,在百科资料上查找鹿言的个人简介。   “十八岁!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卧槽!”   “啊啊啊啊啊啊!破镜重圆是真的!!!”   “扛起岩浆cp大旗!这口过期糖我先嗑为敬!”   席江已经念出了第二张卡牌上的任务要求:   “请说出男方最讨厌的两样东西。”   嗯?   席江忽然有些疑惑了,这个卡牌也是诺斯维亚设计的吗?   他并不知道是导演吴绅临时提前了这个环节,还在为诺斯维亚的这个操作而深感不解。   ——会有人这样助攻自己的情敌吗?也太变态了吧。   鹿言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她现在只想把这个破游戏给彻底结束。   “人偶娃娃和蛐蛐。”她说得毫不迟疑,眼睛都没眨一下。   席江听见这句话,顿时回头看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说完他又意识到了更严重的问题。   “等等,你是明知道我讨厌这个,你还送我那么多吗?”   鹿言对此的回应,是冲他挑衅一笑。   席江:“……”   观众们:“……”   周围的工作人员:“……”   救命,好好嗑,要死了。   当着镜头的面,席江也没空跟她计较陈年烂谷子的事,继续看最后一张卡牌上的问题。   看完这几行字之后,他的表情终于变得有些微妙,下意识就去看鹿言的眼睛。   而鹿言已经无所畏惧,双手环抱在胸前,下巴一抬,说:   “念啊,你又不是看不懂中文。”   席江抬起手一转,将卡牌的内容展示在了她的面前。   “如果能回到过去给对方打一通电话,你想说什么?”   鹿言的目光顿了顿,抬眼看着他深邃的轮廓和眼眸。   这一刻,她仿佛穿越了时间,看到了很多年前的他,而那些回忆也奔涌而至,让她一时间心情难以言喻。   鹿言缓缓呼出一口气,在镜头之下,微笑着开口道:   “死扑街,白眼狼,救你不如救一块叉烧。你有本事人间蒸发,有本事把欠我的还了啊!”   她的话刚落下,对方的声音就已经如约而至。   席江的话是不假思索的一句:“对不起,我是刑警,身不由己。”   这不仅仅是对她的回答,也是他五年前就没能开口说的话。   现在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席江反而有种肩上的重量变轻了的感觉。   于是他笑了一声,问她:“所以你要我怎么还?”   鹿言的呼吸一顿,被他的目光烫得忍不住撇开头。   阳光之下,她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红,好看得像是最精致的人偶娃娃。   这是席江第一次觉得,人偶娃娃其实也挺可爱的。   周围正在拍摄的工作人员:“……”   要不我们先走? 第55章   Chapter 55   破罐子破摔之后, 鹿言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轻松。   她发现是自己想错了,与其绞尽脑汁去顾忌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跟他们挨个周旋, 不如一门心思放在陆以衍的身上, 加快进度去推剧情。   反正情况已经糟糕得不能更糟糕了, 这些人也来都来了,她还能让他们消失不成?   而且以目前的状况来看, 情况也并不是完全对她不利的。   陆以衍在原着中对女主另眼相看, 就是因为先前累积了足够多的“恶感”, 后面又发现她跟印象里完全不一样。   至于这个“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 可选的范围其实很广泛。   原着里的“不一样”, 是女主其实心有所属, 专一深情, 并没有在勾搭陆以衍,所以反而吸引了陆以衍。虽然后来误会解除,发现她暗恋的那个人其实就是陆以衍, 但这也是后话了。   鹿言知道,原着里的路线早就走不通了, 从那几个“冤种债主”出现开始。   所以她一直都在制造另外的“不一样”的印象, 希望尽可能让陆以衍对她改观, 这几天她都是这样做的。   直到现在鹿言发现,这就是自己之前走进的误区。   她和原着女主本来就不一样,先前营造的全网黑形象更不是她自己, 这个前提条件其实早就达成了的。   所以她其实根本不需要再演什么“新人设”,做自己就行了。   陆以衍所有的经历她都清楚, 她和他身上还有“原着剧情”的捆绑效应, 再加上陆以衍在恋爱方面真的一片空白, 攻略起来真的没有多少难度。   唯一困难的,不过是如何在这些个“冤种债主”的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一切。   想通这一点后,鹿言一下子就无所畏惧了。   如果对手是陌生人,她可能还会衡量一下,但这些人可都是她的“老熟人”啊,她太了解他们了。   鹿言知道这些人是来找她算帐的,她也没有怨言。   但与此同时,她顺便再做个任务什么的,也不耽搁吧?   捋清这些东西后,鹿言心情顿时好了很多,这些天的焦虑大概在昨晚上就转化成眼泪发泄出去了,现在她唯一踌躇不前的,也变得清晰明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些年来她想过很多东西,唯一没想过的就是放弃。   鹿言也很惊讶于自己能坚持下来的毅力,但心底就是会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失败。   为了走到最后,她必须让自己无坚不摧。   就算系统装死,她靠着自己一个人也能走下去。   想到这里,鹿言抬眼看了看前面的高大身影,然后毫无预兆地——   抬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席江冷不丁被她踹了一屁股,虽然他底盘很稳,身体动都没动一下,但转身看过来的表情依然很震惊。   后面跟拍的跟镜导演都手抖了一下,工作人员们更是被吓得一激灵,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干嘛?”   席江满脸的莫名其妙。   鹿言弯了弯嘴角,笑得肆意:   “不干嘛,就想出口气。”   席江:“……”   工作人员们:“……”   ——你以为换个包装我们就看不出来这是狗粮吗!   就在鹿言和席江结束了惩罚挑战,继续在镇上做任务时,关于他们两人的话题已经霸占了热搜榜前三个词条,连带着给节目又增加了一大波热度。   两人的cp超话更是火速窜上了榜单前十,超话里全是满满的新鲜物料。网友们一边看直播,一边截图做长图,还有人深扒了两人在节目上的所有细节,连前面的花絮和前采都给扒了出来。   最先建立超话的几个网友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停不下来,短短时间内就整理出了一个至今为止最完整的时间线汇整。   “……姐妹们!啥也别说了!直接看图啊啊啊啊,我整个人傻掉!”   这条时间线汇整一发出来,立马就被置顶,吸引了无数人点开。   “席警官第一次露脸就是在舞会上,你们注意看他出现的这几张图,我真的是一帧一帧扒下来的!他从头到尾就没看过别人!就是冲着鹿言过去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真的毫不犹豫就朝她走过去了,舞会上那么多人,但他只看得见她一个呜呜呜呜。”   发帖的网友又说:“你们再看看晚餐和早餐的那一段!我也是一帧一帧扒出来的,每个他露脸的镜头我都扒了,不是在吃饭,就是在看鹿言!”   “卧槽卧槽卧槽,不愧是国际刑警,要是不一帧一帧来扒,根本看不出来他其实一直在看她!”   “难怪他之前一直不说话,到了鹿言自我介绍他就说话了!嗑死谁了,嗑死我了呜呜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还问鹿言的名字怎么写,笑死我了,难怪鹿言的脸色那么臭!”   “天啊,现在回头一看,细节糖真的多到爆!”   很快的,超话整理出来的这些长图就被搬运到了各个地方,娱乐圈内最大的论坛里也建起了高楼,更多的考究党开始加入深扒的行列。   “之前路人甲富婆不是说了吗,这些男嘉宾根本没理由来参加恋爱综艺,现在席警官的理由出现了。”   “把时间线串联一下,这个故事不就是少女救英雄,但英雄因为刑警的责任而不告而别,多年以后少女成了女明星,上了恋爱综艺,刑警为了她也来参加恋爱综艺,想要把她再追回来?”   “绝了我草,这剧本真的是偶像剧编剧都不敢写的剧本!”   这边的帖子还在火速建高楼,那边的直播节目又出了源源不断的新糖。   “草!鹿言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走着走着就踹一脚,是我跟我老公的日常了。”   “席警官真的好狗啊!是我我也想踹他!”   “谁还记得他掰断牙膏的时候说了什么?现在回想一下,这不就是深情告白吗!”   网上闹翻了天,也没影响到现实里的进展。   鹿言和席江找到了镇上的生活用品店,规模很小,就卖一些洗漱用品和卫生用品,毕竟给的任务提示是牙膏,他们只能先来这家店看看情况。   没想到两人一进店铺,就看到了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   是明浼和林月那一组,他们看起来是早就到了这个地方。   “鹿言,席警官。”   明浼抬头看见他们,便笑着打了个招呼。   他的态度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称呼的差别很明显,旁人一听就能感觉出来。   一旁的林月也笑着打了个招呼,说话就客套生疏很多了。毕竟她跟谁都不熟。   鹿言现在颇有一种“债多不愁”的轻松感,她走到明浼那边,翻了翻他面前的货架,问:“怎么样,你们找到线索了吗?”   明浼摇摇头,而一旁的林月开口道:“我们拿到的任务提示是一把剪刀,纸条上写着:剪不断理还乱。”   鹿言:“……”   怎么回事,膝盖又中了一箭的感觉。   最后走进来的席江听见这句话,顿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诺斯维亚那家伙,花花肠子真的太多了,也不知道有个什么屁用。   但席江转念一想,又觉得对方可能是嫌额头上那道疤还不够明显呢,毕竟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有点特殊癖好。   席江心下嘲讽着,和明浼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对诺斯维亚做的这些心照不宣。   鹿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她又不是傻子,到现在还看不出来这些人不对劲。   她横插到了席江和明浼中间,乱翻着面前的货架,假装随意地问:   “社长,你怎么改行去画画了啊?”   明浼没想到她还愿意主动跟自己说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回答道:   “学无止境嘛,看到什么都想学,比较贪心。”   林月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见他们已经聊了起来,便笑着问:   “鹿老师好像跟明先生是老同学吧?很多年没见了吗?”   作为娱乐圈内的资深人士,林月知道拍综艺最重要的不是玩游戏,而是出“节目效果”。   他们今天就算花最短的时间解开了谜题,也不如多聊几句天的效果好。   但这些男嘉宾都是圈外人,不懂这些,鹿言又是个新人,指望不上,所以她得主动去带话题,免得到时候节目播出来很无聊。   “叫我鹿言就行,鹿老师听起来像个教书的。”   鹿言想通了接下来怎么走,自然也不打算再维持那个高冷人设,真的挺累的。   林月不由得有些意外,重新打量了她一下,才发现她今天看起来的感觉很不一样了。   不管怎样,比之前好相处就是好事,大家要合作那么长时间,能轻松点谁不乐意?   林月就笑着说:“好,鹿言。”   明浼看了看一旁的席江,已经明了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些。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都想画一幅《逐鹿中原》图来裱起来了。   鹿言心不在焉地翻着货架,回答了林月刚刚的问题:   “我跟社长好像六年没见了吧。以前是一个高中的,他是音乐社社长,我叫习惯了,有时候都想不起来他大名是啥。”   明浼:“……这事儿你好像第一次说。”   鹿言转头对他一笑,一股得意的劲儿。   明浼只能无奈地笑了笑,一如曾经的模样。   林月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又下意识去看了眼旁边的席警官,总觉得好像感受到了很不同寻常的氛围。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摄像机还拍着呢,对游戏再不上心,她也得装装样子才行。   “既然是老熟人了,那我们一起吧,速度还能快点。”   反正节目组也没说不能两组嘉宾一起行动,而且她和明浼实在是拍不出什么好的效果,到时候观众的反馈肯定很差。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呢。   鹿言觉得无所谓,点了点头。   林月又礼貌地问席江:“那席警官呢?”   席江正要说一句“都行”,鹿言就先一步开口道:“不用管他,他的想法不重要。”   席江:“……”   林月:“……”   明浼默默转过头,不让摄像机拍到自己脸上的笑。   林月不明白,怎么这两人才单独行动了短短一个小时,关系就变成这样了?   但要说关系差吧,又不是那种感觉。   怪让人疑惑的。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要等到拍摄结束后,她看到了网上的巨大反响才会明白。   四个人一拍即合,就开始了共同行动。   他们翻完了这家生活用品店,没找到丝毫的线索,只能抓紧时间去下一家店。   虽然根本没人在乎结果,但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认真在进行任务。   随后他们在半路上偶遇了陆以衍和阮茉莉。   于是四人变成了六人,大家聚在一起共享情报。   陆以衍跟他们分享了自己这组的任务线索:“我们拿到的是一支红玫瑰,是个还没开花的花苞,纸条的内容是……”   他顿了顿,一本正经地复述了一遍:   “太阳神和牧马人找到了世上最后一朵玫瑰。”   老实说,就算是陆以衍也觉得这任务线索很莫名其妙。   六人整合了一下各自的线索,分别是牙膏、剪刀、红玫瑰。   看起来毫无关联,纸条上的内容更是不知所谓,别说是完全局外人的陆以衍了,就连席江和明浼都猜不出来诺斯维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们确定这是诺斯维亚的手笔,因为没人会比他更无聊了。   而得到“红玫瑰”线索的鹿言却若有所思,她看了眼周围的工作人员,找到了那个负责发布任务的人,直接问:“我给其他嘉宾打个电话,不算违反规则吧?”   被她看着的工作人员擦了把汗,连忙笑着说:“游戏规则里没有这一条。”   鹿言就走到明浼面前,说:“社长,手机借我用下。”   明浼将手机拿出来解了锁,随后递给她,没问她要做什么。   阮茉莉看着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一小时没见到鹿言这个人,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而鹿言翻了翻通讯录,很快就找到了鹿雪的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那边接通后,她直接问:“鹿雪,你们的任务线索是什么?”   周围的人:“……”   看到这一幕后的观众们:“……”   这两姐妹,连个电话都没有的吗?   为什么妹妹给姐姐打电话还要找男嘉宾借手机啊?   等等,为什么男嘉宾就有姐姐的电话号码啊?   好乱,看不懂了。   而刚刚还在嗑“岩浆cp”的观众们,更是有不少人当场表演了一个“一秒爬墙”。   “咱就是说,原来老熟人还不止一个啊??”   “姐妹花也很好嗑,温柔社长也好香啊!!”   “对不起席警官,你很好,但他也不错,嘿嘿嘿嘿嘿……”   镜头下的鹿言还在打电话,她听到鹿雪给出的答案后,心里已经基本有了一个定论。   ——果然是诺斯维亚搞的鬼!   鹿言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明浼,然后开口道:   “我可能知道在哪了,你们愿意跟我走的话就一起来吧,想分开找也可以,效率更高。”   阮茉莉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大姐,想博镜头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吧?   待会儿要是找不到,可是当着全国观众的面丢脸啊。   阮茉莉现在是真的有点怀疑她其实没有心计,纯属是脑子不好用了。   这样的人怎么在娱乐圈混得下去?   阮茉莉正想着,就听见周围几个男嘉宾开了口。   “走吧。”席江说。   “好。”明浼说。   “可以。”陆以衍说。   最后是林月笑着道:“我毫无头绪,只能相信你啦。”   阮茉莉:“???”   你们是认真的吗?! 第56章   Chapter 56   拿到鹿雪和安成星那一组的线索后, 鹿言就知道大家都被诺斯维亚给耍了。   牙膏和剪刀其实都是干扰项,对解开谜题没有什么帮助,只有误导作用。   鹿言和席江确实被误导了很久, 明浼他们也是, 但这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出题人用心险恶。   因为线索如果不整合到一起的话, 谁也猜不出来出题人到底想要他们找什么。   但一开始游戏的规则就是分组进行,给人一种他们必须单独行动, 抢先通关的紧迫感。却没有提过“每组嘉宾不能互通消息”。   只要没有明确说不行, 那就是可以, 这是诺斯维亚这个人一向的作风。   而破坏任务道具就视为弃权, 其实也只是用来整人的恶作剧罢了, 或者是导演临时加上的设置, 为了凑更多的素材。   ——某种意义上,鹿言已经猜到了真相。   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地走在小镇上,周围跟着一大堆摄影师和工作人员, 一眼看去的效果很是震撼。   鹿雪和安成星也在一个十字路口和他们汇合,大家寒暄了几句, 就跟着鹿言朝目的地走去。   到这一刻, 只剩下一组嘉宾们跟他们处于分散的状态了。   鹿言想到诺斯维亚就牙痒痒,恨不得再给他来一拳, 让他再搞事情!   白色小镇的占地面积不算小,他们走了十多分钟都还没到。林月和阮茉莉穿着高跟鞋,行动不太方便, 但也都忍着没说。   倒是明浼注意到了这一点, 问节目组能不能让她们换双鞋, 得到了许可后, 林月和阮茉莉的助理都过来帮她们。   等换了鞋,继续走了五六分钟后,阮茉莉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眼看着两个小时的限制马上就要到,鹿言还带着大家在兜圈子,到时候显而易见是会失败的。   但阮茉莉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忍着。   就在游戏距离结束还剩最后十分钟时,林月也忍不住问了句:   “快到了吗?”   鹿言脚步一顿,停在了一家木质招牌的小小店铺门前,侧头看向了白色城堡的那边。   等看清那白色高塔上飘摇的碧蓝色旗帜后,她轻轻一笑。   “到了。”   林月和阮茉莉都瞪大了眼睛,纷纷问:“为什么是这里?”   鹿言回头看了眼安成星,目光最后又停在了鹿雪身上。   “鹿雪他们拿到的任务线索是一块蓝色的布料,纸条上写着:东方的碧蓝,仍是你的荣耀。”   鹿言轻声念出这句话,眼底的微光也柔软了片刻。   随后她抬起头,神色平静地说:   “站在这里朝东方看,能看见高塔上的碧蓝色旗帜。”   林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个自己从没注意过的旗帜后,才恍然大悟。   而阮茉莉还是很不理解,问:“那其他线索跟这里也没有关系啊。”   鹿言抬手看了眼时间,然后指了指头顶上的太阳。   “这一片区域是整个小镇上光照最好的地方,没有太多遮挡物,视野宽阔。”   见阮茉莉还想反驳,她直接抬起下巴,看向遥遥相对的那一片青草地。   几天前刚来的时候那里还什么都没有,现在却已经被圈出来,改造成了牧场。   毕竟马匹是不可能一直在马厩里吃草的,它得出来兜风,出来奔跑。所以这附近必须要有牧场,要是之前没有,那就建一个。诺斯维亚的作风向来如此。   来的路上,鹿言就在找同时具备三个条件的地方,这三个缺一不可,所以符合条件的只有这里。   “太阳神和牧马人找到了最后一朵玫瑰。”   鹿言神情淡淡地说着,收回了视线,看向身后的这家店铺。   它很小,但风格很独特,尤其是隔了一道玻璃门也能闻到里面的花香味。   鹿言推开门,让所有人都看清了里面的格局面貌。   “可这里也不是花店啊,我们找过花店了。”   阮茉莉还是不明白,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店门。   随后她就闻到了那股清雅的淡香,那是香薰蜡烛上的味道,是玫瑰花的天然香气。   这是一家香薰蜡烛工艺店。   鹿言闻到这熟悉的味道,连迟疑也不需要,就径直走到了某一个货架前,拿起了那个曾经陪伴了她无数个夜晚的香薰蜡烛。   ——它的烛芯周围,刻着银色的玫瑰图腾。   “节目组,我们找到了吗?”   鹿言头也没抬,开口问。   跟随他们的工作人员拿出喇叭,大声回答:   “恭喜全体嘉宾,通关了本次的游戏!”   在一片掌声和欢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放在了鹿言的身上。   一时间,谁也没开口打扰她。   只有陆以衍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对鹿言道:   “太好了,我们可以去找编剧改剧本了。”   鹿言:“……”   周围的嘉宾:“……”   工作人员们:“……”   正在看直播的观众们:“……”   大哥,你没有女朋友这件事,我们真的信了。   而“真实版”的第一期直播,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观众们上一秒还在笑话陆以衍,下一秒就哭了起来:   “我艹啊!怎么没了???”   “看了个寂寞,节目组赶紧给我加更一期!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   “鹿言粉丝在吗?赶紧出来卖安利,这女人已经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狗头)”   “嗑姐妹花的带带我啊!拉个群一起嗑!”   “明言超话建好了,大家快来一起扒糖啊啊啊啊啊!”   直播结束后的很长时间里,观众们都恋恋不舍,还在直播间发弹幕闲聊,寻找同好。   而外面的社交平台更是铺天盖地的话题讨论,有嗑cp的,有深挖节目组到底多有钱的,还有各种考究党在研究节目上出现的所有元素,越挖越心惊,越看越震惊。   一时间连“诺尔顿到底存不存在”都成了热门话题。   在这样巨大的热度之下,鱼龙混杂的声音自然也不少,尤其是其他三个女嘉宾的粉丝,纷纷因为节目组的不公平操作而愤怒开喷:   “节目组滚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从抽取身份卡的时候就黑箱操作?!”   “镜头分配合理吗?我看了一整期直播,全他妈是碰瓷咖的镜头!”   “影后上你们节目都能拍成这样,你们是真不中用啊。”   而鹿言之前得罪的那些艺人的粉丝也加入了行列,黑粉的势力不容小觑,一时间在网络上跟普通观众们撕得昏天暗地,撕着撕着,倒是把不少路人粉给撕出了真感情,开始转鹿言的唯粉了。   “黑子好好笑,酸味都溢出屏幕了。”   “到底是谁说鹿言碰瓷某鲜肉的啊??看看席警官什么样,那个鲜肉他配吗?”   “人家又美又飒,聪明还真性情,你不喜欢,你算老几?”   网上的这些动静,鹿言在拍摄结束后终于看到了。   这还是文馨拿给她看的,一边跟她科普整个过程,一边激动地说:   “小言姐太好了!你的口碑终于逆转了!”   鹿言对这件事无所谓,因为在剧情里不重要,陆以衍什么时候被攻略成功更重要。   但现在,她看着那两个新建起来的超话,木着脸,问:   “这是什么?”   文馨看了一眼,语气兴奋地说:   “你的cp超话呀!别的女嘉宾一个都还没有呢,你已经有两个了!第三个还在建呢!”   文馨才不会说她今天一整天也在网上嗑糖,关键是别人不知道席警官和鹿言的关系,都是靠脑补,但她是知道的!她知道这些糖都是真的!可是她不能说!   太难受了,只能跟网友们一起舔舔过期糖才能开心这样子。   鹿言:“……”   一些无法理解的人类乐趣。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都耗在了拍摄上,回到城堡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大家都没有精力再搞什么聚餐,导演也很识趣地没开这个口,让他们回房间休息,想吃什么直接吩咐厨房就行。   鹿言还没腾出时间来考虑要吃什么,就已经有管家推了餐车上来,助理文馨还觉得纳闷儿,问她:“我们点过餐了吗?”   鹿言知道是谁点的,所以只说了句:“拿进来吧,以后你不用点了,他们会送的。”   文馨以为是她通知了厨房,点点头没多想,把餐车推了进来。   送来的午餐是两人份,全是鹿言爱吃的口味,文馨有过敏体质,两人分了一下,就把午餐给解决了。   吃饱喝足,再休整了一下后,鹿言决定主动出击,把进度给往前推一推。   这几天被那些“老熟人”打乱了节奏,任务可以说是毫无进展,现在她想开了,自然不会再束手束脚的。   鹿言知道,陆以衍现在就惦记着那个破剧本的事,所以她画了个淡妆,换了一身休闲便服,就直接去敲响了陆以衍的房门。   她来得很坦荡,没有避开任何人,更何况中午拍摄结束的时候,是陆以衍主动提出来的邀约,要一起改剧本,所以她来找他完全合乎情理。   鹿言把所有事情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料到,来开门的人不是陆以衍。   明浼见到门外的鹿言,顿时笑了笑,问:“来讨论剧本的事吗?正好,大家都到了。”   鹿言:“……”   好一个,大家都到了。   一进陆以衍的房间,鹿言就发现,还真是“大家”。   包括自己在内,整整十个嘉宾都到齐了。   她一口气憋在胸口里,面上却很自然地问:“我是不是来晚了?”   这话一出,阮茉莉就看鬼一样看了她一眼。   ——这是那个讨厌鬼鹿言?她怎么突然说话长脑子了?   阮茉莉惊疑不定,林月却已经笑了一声,说:“我也刚来,你快坐吧,陆老师去打印剧本了。”   陆以衍是真的工作狂,他带了小型打印机过来,连接手机就能打剧本,可以说是走到哪就带到哪了。   鹿言扫了眼套房里的宽敞客厅,发现没有任何杂乱的私人物品,干净整洁到了像是已经有人退房了一样。   几个男嘉宾都坐在左边的沙发上,女嘉宾坐在右边,只剩中间还有位置。   鹿言打量了一圈,直接坐到了诺斯维亚的身边,刚一坐下,他就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本来是很随意的动作,却引得好几个人看了过来。   其中一个就是郑秋雨。   她算是今天最惨的那个嘉宾了,不幸跟诺斯维亚分在了一起,不仅话没说两句,连镜头都没几个,因为这位“文质彬彬”的男嘉宾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镇子上闲逛!   一开始郑秋雨还以为他是在观察,在找线索,所以他一言不发。   但后面她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他真的就只是,很随意地在到处乱走而已。   郑秋雨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不理解,这难道是文化差异吗?是她的中文不好吗?还是外国人的性格就这么难以理解呢?   一整个拍摄的过程,郑秋雨的感觉就像是在坐牢,明明她的身体是自由的,可她哪都去不了!   苍天啊,要不是签了合约,她都想立刻退出这档节目了!   节目组到底是哪里找来的奇葩男嘉宾,他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吗?还是纯属来这个节目渡个金,攒一波知名度?   抱着这种念头,郑秋雨从一进来就在默默观察他的动静,想看看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对她有意见吗?   但慢慢的,随着来的女嘉宾越来越多,郑秋雨也算看出来了。   他不是对自己有意见,他就是目中无人,根本没把这屋子里的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管是谁进来,他都专注地在看手里的剧本,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礼貌地回应,但那与生俱来的距离感是十分明确的信号,谁也靠近不了他。   郑秋雨越发相信,他可能就是来节目上露露脸而已,以前也有这种有钱人,上节目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大家认识他。   但这个想法刚产生没多久,郑秋雨就发现他周遭的气场变了。   而带来这种变化的,是在他身边坐下的鹿言。   老实说,鹿言现在真的很想给诺斯维亚来一拳。   他奶奶个小饼干的,这厮真是花花肠子一肚子,就想着怎么折腾人了。   刚刚那个游戏,要是他们没有共享情报的话,百分百通关不了。   但要共享情报的话,她就必须去接触其他所有的嘉宾,也等于自己主动走进了他们的“包围圈”。   可恶的诺斯维亚,太能算计了!   陆以衍拿着一叠刚打印好的剧本从卧室里出来,见到刚来的鹿言,虽然分不清脸,但还是一眼就从她的特征认了出来。   “小鹿老师,正好你也到了,我刚刚做了一版剧本修订建议,烦请你帮忙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我立刻改。”   鹿言回过神,听到他这番话,顿时心情复杂。   ——在这芸芸众生里,只有陆以衍同志因为太过正常而显得格格不入。   心里虽然感概万千,但鹿言面上一点破绽都没有。   她接过了剧本,翻开来看了两页,发现陆以衍居然已经把所有人的剧情线整理出来了,分门别类地列成了表格,包括身份地位、人际关系、剧情的交集点等。   鹿言不由得看了陆以衍一眼,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一副等待她的点评的专注表情。   ——就,有点像等老师批卷子的小学生。   鹿言被自己的念头逗乐了,顿时笑出了声。   一旁的席江、安成星、明浼都转头看了她一眼,就连始终一言不发的诺斯维亚也抬起了头。   在暗中默默观察已久的郑秋雨:“……”   目睹了陆以衍和鹿言互动的阮茉莉:“……”   一直在看剧本的林月毫无察觉,只有角落里戴着眼镜看电脑的鹿雪弯了弯嘴角。   没有人看见,鹿雪的电脑上并不是编曲软件的界面。   她看似在工作,实则一直在见缝插针地刷网络论坛,而此时此刻,她电脑上的界面就停在那个娱乐圈最大的论坛上。   她一边在现场吃瓜,一边神色自若地敲打键盘,回复了又一篇新的帖子:   “——楼主说的姐妹花同人文在哪看?”   下午两点过,一群人在陆以衍的卧室内讨论了半个多小时,在场有好几个职业演员,改剧本倒是不在话下。   但手里的剧本只有一个开头,故事背景也各不相同,汇整在一起本就有难度,与其说是要修改,不如说是得补足每条线的框架,让它能顺利发展下去,而不是随时崩盘。   这个问题就需要很长时间来琢磨了,因此中途陆以衍提议大家先休息下,回去补足自己的剧情框架,等补够了再集中讨论,看看有没有需要删改和添加的。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通过,于是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他的房间。   在一群人往外走的时候,鹿言被一只手轻轻碰了下,熟悉的皂粉气味袭来,紧接着手心里塞进了一张纸条。   她没有回头,等走出了陆以衍的房间后,才打开纸条看了一眼。   那行钢笔字一如当年,笔锋温润。   “手机号码没有换,下次不用再问别人借手机。” 第57章   Chapter 57   鹿言将纸条重新叠起来, 捏在手心里,又将手揣进了兜里。   她当然知道安成星没换手机号,他是个很念旧的人, 就连小时候在国外用的手机号码也还留着, 因为上面有他父母和他所有的通话记录。   那是离开的人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但鹿言不会给他打电话的,无论是在镜头前, 还是在镜头外。   她现在做的事情,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早就已经注定了不会是他乐于见到的。   既然如此, 那就不要再去给他添麻烦了。   就当昨天晚上是她脑子不清醒吧。   重振旗鼓后, 鹿言的心态变得很轻松, 脑子里的思路也很清晰。   所以当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还没喝一口水, 就收到了诺斯维亚的短信时,她也难得很平静地读完了。   文馨正在熨烫她之前拍摄时穿的那件礼服,下次拍摄正片还得再穿, 鹿言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就直接走出房间, 从走廊来到楼梯口, 往三楼的那一层走去。   不久之前鹿言走上这层楼的时候,还满腔的怒火, 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毫无理智可言。   现在她冷静下来了,还是打算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毕竟诺斯维亚再如何恶劣, 也不是她拿“凶器”打人家脑袋的理由。   更何况, 诺斯维亚虽然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但他从没做过对不起她、对不起诺尔顿家族的事。   当年希伦斯逝世后, 他的律师宣读了遗嘱——如果在诺斯维亚年满三十岁之前,诺尔顿家族遗落在外的血脉还是找不回来的话,他就会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也将是诺尔顿家族唯一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主。   这可是拥有三百年历史的家族,沉淀的财富与地位令多少人梦寐以求。就算遗嘱上本就分配给了诺斯维亚百分之三十的产业,但哪里比得上一整个诺尔顿家族呢?   那时老威廉的身体早就出了问题,撑不了多久,诺斯维亚如果真的够冷血,他大可以除掉老威廉,直接成为诺尔顿家族的新任家主。   毕竟他从小就展露了与众不同的魄力与卓越能力,也早就接管了诺尔顿家族的大小事务,是掌握了真正实权的人。   而老威廉只是一个家仆,在他面前毫无反击的能力。   但诺斯维亚没有这样做。   他明明有更简单的选择,却还是走了最吃力不讨好的那条路。   在六年前,他远赴桦国三次,第一次因草率而判断失误,所以第二次他停留了很长的时间,把鹿家的事查了个底朝天,直到有了足够的把握后,他才将消息带回给老威廉。   之后他又做了充分的准备,劝说了身体不便的老威廉留在家里等消息,随后亲自来桦国接人回家。   那段时间对鹿言来说,是最不想回忆的一段时光。   她前一刻还在怀疑自我,不明白自己伤害鹿家人的行为到底有何意义,下一刻就被有备而来的诺斯维亚带去了医院。   系统在触发剧情时告诉了她任务详情,所以鹿言在混乱中被迫接收了一个更狗血的故事。   当年在医院里偷了值班护士钥匙的凶手,其实想要勒索的是鹿家人。   鹿夫人是在回娘家探亲的路上临产的,慌乱中也去不了原定的私人医院,只能在当地的公立医院生产。   但也因此不小心漏了财,被歹徒盯上,打算绑架她刚出生的女儿来勒索钱财。   与此同时,出了车祸的诺尔顿少爷和他的妻子,也被送来了这家公立医院,两位妈妈几乎是同时生产。   医院被这场车祸引起的伤亡搞得手忙脚乱,连新生儿的名字都忘了贴上,以至于误将刚出生的鹿言抱给了鹿家人。   希伦斯和老威廉连夜赶来医院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过,他们要找的孩子就在医院里,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但她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而这一次错过,对希伦斯来说,就是永别。   与此同时,从医院带走了鹿雪的歹徒也误以为是自己抱错了孩子,外面铺天盖地都是希伦斯发布的悬赏,让歹徒意识到自己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所以他直接遗弃了刚出生的鹿雪,带着东西悄无声息地跑路了。   但他也没能彻底逍遥法外,当诺斯维亚查上了鹿家的时候,他做的那些事也草蛇灰线,被抽丝剥茧地扒了出来。   落到诺斯维亚的手里,可比碰上警察的运气还要差。   查清楚这一切的诺斯维亚,最后要做的事情就是带鹿言去做亲子鉴定。   虽然他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但要让鹿言接受这件事,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让她亲眼看见。   而鉴定结果也没有任何悬念。   鹿言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等待结果时,已经对这件事心知肚明。   她读完了系统给的全部剧情,乱糟糟的脑子里最后竟然只有一个想法——   像这样心狠手辣的男主,为什么还要把家主之位拱手让人呢?   他有能力也有野心,甚至能做得顺理成章,无愧于心。   只要不费尽全力去查,只要查不到真相,诺尔顿家族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那时候系统给她的回答是:“他如果不找到你,那女配就不存在了。”   鹿言听到这个答案,一时间只觉得啼笑皆非。   原来故事里的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发展剧情。   年迈的老人痛失所有的家人,孤苦伶仃地在绝望中逝世。   无辜的女孩从一出生就离开了亲人,被歹徒扔进垃圾桶,从小在贫苦中长大。   在女儿身上倾注了所有疼爱的父母,在十八年后才发现爱错了孩子,被迫陷入两难的境地,从此家无宁日。   一切的一切,就只是因为所谓的“剧情”。   在这个男女主必须要相爱的世界,每一个配角都注定了要为他们的爱情而绕路。   可是也没有人问过主角,为了那最后一刻的幸福,到底愿不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坐在医院里的鹿言看着诺斯维亚,突然就很想要问问他——   你真的是自愿来找我的吗?   你真的要将唾手可得的东西拱手让给我吗?   你真的真的,真的甘心吗?   但鹿言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终于抬起了眼看过来,她也没能问出口。   只有心底的疑问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又被自欺欺人地掩埋。   也许在毫不知情的聪明人面前,看见了真相的傻子更为可怜。   自那一天后,鹿言不再自寻烦恼,去想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也不会去问诺斯维亚,他为自己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否出于他的真心。   鹿言知道,那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扮演好配角,让主角成为主角。   厚重的书房木门近在眼前,鹿言抬起头,十分平静地敲响了门。   “请进。”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情绪。   她以前是有些畏惧这种时刻的,因为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对自己满意,所以每次推开这扇门之前,她都忐忑得想要深呼吸。   但现在鹿言发现,自己好像一点也不怕了。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鹿言挺直着背脊走了进去,抬头挺胸的模样,的确是诺尔顿家族的家主该有的模样。   她闲庭信步般走到了他的木桌前,手指在上面随意地划过,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找我什么事?”   鹿言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他,神色自若。   诺斯维亚坐在那里,却也只和她相差了不到十公分的高度,他微微抬头,就能对上她的视线。   片刻的注视后,他拾起了桌上那个做工精美的信封,修长手指一转,递给了她。   “你的奖励。”他说。   完成了任务的孩子,都该给予奖励,这是诺斯维亚一向的作风。   但五年多以来,他还是头一次亲手给出奖励。   就如同老威廉所说过的那样,若是不这样,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奖励?”   鹿言还是第一次从他嘴巴里听到这么甜蜜的词。   她狐疑地看了他几秒,才抬手接过了这个酒红色的信封,里面轻飘飘的,不知道有什么。   但显然不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鹿言想着,不由得撇了撇嘴。   “回去再看吧。”   诺斯维亚支起下巴,语气冷淡地说。   这听起来就是逐客令了,但鹿言还有没做的事情,哪会听他的。   她侧过身就在他的桌上一坐,俯身去掀起了他额前的碎发。   这动作来得太突然,诺斯维亚还支着下巴在桌上,长而卷的眼睫颤了颤,许久也没再眨过一下。   鹿言见他额前的那道疤还没有结痂的迹象,不由得问了句:   “你没上药吗?”   虽然是流了一点血,但也不至于深到这么久不结痂吧。   诺斯维亚直起了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消过毒了。”他答非所问。   鹿言多少还是了解他的,顿时起身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然后翻出了柜子里的医疗箱,从里面找到了碘伏和药膏。   到底是自己犯的错,还是得自己来收场。   她撕开一盒棉签,蘸取了一点碘伏,又回到了桌前,倚身一坐就靠近了他。   诺斯维亚发现,这才几年的时间,她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都敢把他的办公桌当沙发来坐了。   他正想着,就被她一把捏住了下巴,被迫朝她靠近了过去。   “你别动。”   鹿言“啧”了一声,掀开他微卷的黑色碎发,用棉签去给伤口消毒。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吧?以为我吃苦肉计这套,就不跟你算帐了是吗?”   她一边轻轻擦着他白皙的额头,一边道:“你要是这么想的,那你就做梦吧。”   这笔帐迟早得算,连带着某个胆大包天的小管家一起,集中清算。   鹿言之前是被他气昏了脑子,所以那么明显的问题都没看出来。   诺斯维亚早就搬离了诺尔顿家族,没有小威廉的帮忙,他怎么可能做得这么顺利,还能把伊丽莎白也给运过来。   鹿言的确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因为遗嘱上分给诺斯维亚的那百分之三十的产业大多都在邻国,这也是老爷子保护她的一种手段。   虽然诺斯维亚如果执意要争夺的话,鹿言其实也打不过他就是了。   但这些年他就安安稳稳地待在邻国,没有越界过,也没干涉过她在诺尔顿家做的任何改革。   鹿言打听过他和爱丽丝的情况,据说爱丽丝一直在他家里住着,可能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举行婚礼,她才放心地回了桦国。   谁成想,她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药膏的盖子一拧开,就是一股清香的薄荷味,让鹿言想起了另一个人。   但她很快就扫走了那些念头,用新的棉签蘸取了透明的药膏,然后轻轻涂上了他额前的伤口。   诺斯维亚垂着眼睫,即使离得这么近,也没人能看清他漆黑的眼底。   其实他是有些轻快的,只是多年的性格使然,他的情绪总不那么明显。   但他并不能分得出来,这一刻的情绪到底是因为她的靠近,还是因为他终于打碎了她的一点外壳,窥到了半寸内里。   等完完整整地给伤口上了药,鹿言才觉得心里压着的某块石头落了下来。   她将棉签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起身道:“好了,现在说说咱俩之前还没算的账吧。”   诺斯维亚状似不解地问:“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哪有账可算?”   好一个清清白白。   鹿言那股火气啊,差点又冒了出来。   她往前一步,俯身拍着他的桌子,逼问道:   “你搞这么多幺蛾子,还在这儿装蒜呢?”   现在她可不怕他了,不仅不怕,还很想狠狠地修理他一顿。   诺斯维亚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点头道:“原来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来这一档节目。”   “不然呢?”鹿言瞪着他。   诺斯维亚闻着周围萦绕的薄荷味,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这件事,可能就要从我的朋友爱丽丝说起了。”   他在“朋友”两个字上咬得格外地绵长,眼神里满是不明的意味。   鹿言:“……”   怎么说呢,突然就不是很有底气站在他面前了。   而诺斯维亚宛如一头敏锐又果决的狼,极富耐心等待,又能闪电般咬中敌人的要害。   他在这一刻终于起了身,缓步来到了她的面前,好整以暇地弯下腰,靠近了她的身前。   两人的呼吸都有短暂的摩擦,鹿言被他看得心虚,下意识想撇开头,却被他轻轻捏住了下巴,被迫地回到了他的注视中。   鹿言呼吸一顿,不敢再眨眼一下。   诺斯维亚的视线锁着她的,用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娓娓道来:   “有一天,爱丽丝告诉我,其实她有一个仙女教母在帮助她,指引着她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微微笑了起来,问鹿言:   “你说,这个仙女教母会是谁呢?” 第58章   Chapter 58   鹿言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知道诺斯维亚敢说出口的话, 都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的,所以她已经不可能再糊弄过去了,连这个念头都最好别有。   但装疯卖傻、死不承认、顾左右而言他, 一直是她的拿手好戏。所以她随便扯了个借口, 就强装镇定地离开了诺斯维亚的书房。   只是那脚步怎么看都有些仓促。   好在诺斯维亚并没有直接拆穿她。   鹿言了解他的性格,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徐徐图之, 从来不会着急,哪怕这次明摆着是来找她算帐的, 也能沉住气, 好几天都没个动静。   今天把她叫过去, 也只是美名其曰“送个奖励”。   鹿言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但只要能拖延时间, 管他在想什么呢,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想到这里,她更是打定了主意要赶紧推进度,她不能再被这些人给绊住,一步也前进不得了。   在原着里, 鹿言现在扮演的这个女主是个小白花的性格,不懂得拒绝别人, 因此一直被公司牵着鼻子走, 也经常被同行打压欺负, 却不知道反抗。   上了这档综艺后,她更是被两个恶毒女配轮流欺负, 不断被陷害、被挖陷阱,然后还傻傻地跳进去。但想当然的, 这些事情都被男主化解了。   鹿言回忆了一下这些剧情, 又看了看自己身处的现实, 最后只能微微一笑,把所谓的“原着”给撕了个稀巴烂。   ——垃圾玩意儿,没一句话是真的。   但原着里的那两位“恶毒女配”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近在眼前。   ——阮茉莉和郑秋雨。   通过这些天对她们的观察,鹿言再次印证了原着有多不靠谱,这两人哪有书里写的那么没脑子,她们做事说话都滴水不漏,到现在也没出过错。   这说明阮茉莉和郑秋雨早已偏离了剧情,不是“恶毒女配”的定位了。   但她们身上的剧情点,却未必不能加以利用一下。   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过去后,导演组发消息通知了所有嘉宾,让他们准备一下接下来的集体拍摄。   这一次他们要集中梳理各自的剧情框架,然后跟导演组“讨价还价”,看究竟能改多少不合理的地方。   毕竟游戏开始之前,导演就说过了,改是可以改的,但修改范围是由节目组来决定。   这种“戏里戏外”的双线拍摄方式对综艺节目来说还挺新鲜的,因此嘉宾们都没什么意见,纷纷在约定时间点下楼集合。   一楼大厅的公共休息室里,早准备好的工作人员们都已就位,摄影师和导演更是从他们一下楼就开始拍摄,争分夺秒地收集能用的花絮和素材。   鹿言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没换衣服,也没化妆,只有那三个女嘉宾略施淡妆,看起来是都被上午的拍摄给折腾累了。   但她不知道,实际上女嘉宾们的淡妆也是一种精心设计,为了在镜头下不显得那么“花枝招展”,招观众讨厌。   导演吴绅也知道他们今天很累了,很识趣地直接让他们在镜头前入座,然后拿起大喇叭开口道:“首先再次恭喜各位嘉宾,第一次游戏任务就顺利通关,接下来我们可以集中讨论剧本修改事宜了。”   陆以衍是拿着剧本下楼的,其他人也一样,但严阵以待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等导演说完,直接开口问:“请问导演,关于修改范围这件事,能不能先提前说一下呢?”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忽略这一条规定,这将决定他们今天是不是白忙活一阵。   吴绅立马笑着说:“当然,毕竟大家都顺利通关了嘛。”   他说着看向左边的沙发,男嘉宾都坐在右边,女嘉宾坐在左边,而鹿言就坐在最左边的那个位置。   “鹿言老师,通关奖励应该发给你了吧。”   鹿言顿了顿,立马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但她仔细看了看吴绅的表情,没发现任何异样,而他这几天对待诺斯维亚的态度也不像是知情者,鹿言还是稍微松了口气。   她拿出夹在剧本里的精致信封,回答道:“应该是这个吧。”   “对对对,麻烦鹿言老师拆开看一下,那上面就写了更改剧本的规则。”   鹿言心里又骂了一遍诺斯维亚,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提前说一声,要是她刚刚没顺手把信封夹在里面呢?   她面上一片平静,直接拆开了酒红色的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两张卡片,很小,做工精美,花纹也非常的眼熟。   鹿言:“……”   一旁的席江:“……”   很好,是熟悉的感觉。   鹿言忍住了冲过去暴打诺斯维亚的冲动,把两张小卡片拿起来翻看。   这跟之前的惩罚卡牌不一样,小巧很多,拿在手里比扑克牌还小一些,但手感沉甸甸的,像是夹杂了金属材质。   镜头给了她的手一个特写,将她的动作和表情都拍得一清二楚。   鹿言也知道这时候得先照顾镜头,所以举起卡片翻过来,先给镜头看了几秒,然后才仔细去看内容。   “设定卡?”   看清上面的文字后,鹿言有些意外。   她看到了下面的一行小字,便念了出来:“本卡牌为设定卡,可增加一条属于自己的人设设定,不可删除,不可更改,不可重复使用。”   读完这一行字,在场所有嘉宾都明白了。   这玩意儿就是一个金手指,可以随意给自己增加人设设定,而且看起来没有上限。   想到这里,鹿言就把所有人都关心的重点给问了出来:   “请问导演,增加设定的范围有限制吗?比如说我想从女性人设变成男性人设,也行吗?”   其他嘉宾:“……”   导演组:“……”   姐,你想点好的行吗?   吴绅尴尬地咳了两声,心说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只是个照本宣科的工具人罢了。   “是这样的,鹿言老师,因为已有的设定不可以删除和更改,所以每个新增设定都不能和原有设定产生冲突,比如你的人设如果是二十岁,你不能改成十八岁或者二十四岁,这是冲突的。”   他这么说,在场的嘉宾们心里就有数了。   三个演员出身的女嘉宾更是想得多了些,总而言之,这是一个非常有用的金手指,如果利用得当,就能补充人设的缺陷,支撑起剧情的框架,只要没人乱加一些离谱的设定,那就一定不会演着演着就崩盘。   三个女嘉宾刚这么一想,就听见鹿言冷不丁地问了句:   “那我能用来加在别人身上吗?”   不知为何,三个女嘉宾都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导演吴绅更是一边擦汗一边问:“比如说呢?”   鹿言看也不看周围的嘉宾,神色自若地回答:   “比如说,我想让国王变成我家保姆,每天给我洗衣做饭,二十四小时听候我的差遣……之类的。”   导演组:“……”   嘉宾们:“……”   还,还挺刺激的。   吴绅很想说“不行”,但遗憾的是,上面的人说了,只要不是规则上明确禁止的,那就都默认为可以。   所以他憋了半天,还是回答道:“规则上没说不行的,那就是行。”   一旁的三个女嘉宾:“……”   导演!你倒是挣扎一下啊!反驳一下啊!快阻止她!   鹿言的心情一下子就爽了。   她现在可是手握两张卡牌,那就等于有两个金手指,妥妥的爽文剧本啊!   正想着,鹿言就听见斜对面的席江开口问:“既然是两人一组参与的游戏,那奖励也是平分的吧?”   鹿言:“……”   她顿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狗直男,啥用没有,脸皮倒是挺厚。   吴绅仔细想了下,规则里确实没禁止这一条,于是点头道:“按理说是这样没错。”   席江听完,对鹿言笑了笑,说:“拿来吧。”   鹿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甚至已经懒得在镜头面前装了,直接说:“不公平,他刚刚什么用都没有,全是我一个人解谜,凭什么给他啊!”   席江双手环抱,理所应当地说:“但我是你的队友。”   “你什么都没干!”   “但我是你的队友。”   “你还把任务道具给搞坏了!”   “但我是你的队友。”   “你!”   “是你的队友。”   鹿言:“……”   可恶,好想打人。   她一扭头,拿起了剧本,翻到席江的人设,飞快看了一眼。   ——席探长,三十四岁,恋之国最有名的神探,破案无数,在民间拥有极高的声望,因此被国王邀请参加舞会。   鹿言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不行,她不能在这个狗直男身上浪费重要的金手指,她必须得用在关键时刻,得对任务进度有帮助才行。   鹿言给自己洗脑了无数遍,才终于冷着脸把一张卡片扔给了他。   席江轻轻一抬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这张卡片,对她温和一笑。   “谢啦,我的好队友。”   鹿言:“……”   闭嘴吧你!   默默看了一场好戏的其他人,却是神色各异。   男嘉宾们暂且不谈,各个都面不改色,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女嘉宾们这边,除了鹿雪以外,其他三人都是刚刚上网后才知道上午发生了什么,也终于知道了这两个人之间还有那样一层关系。   不过她们都练就了极强的表情管理能力,到现在也没表现出异样神情。   但是看了眼前这一幕,她们突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不是来参加节目的,而是来近距离吃瓜的。   其中当属阮茉莉的心情最复杂。   她一开始就很不喜欢鹿言,而且一直认为鹿言是在勾搭陆以衍——虽然她的感觉其实没有错。   但上网看了那些录播和剪辑的视频后,阮茉莉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坚定的想法也被动摇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鹿言这个人真的没什么脑子呢?   她居然在镜头前跟“有旧情”的男嘉宾直接自曝,这真的是来参加恋爱综艺的吗?   这让其他男嘉宾怎么想?以后的拍摄还怎么进行?   阮茉莉甚至都有些怜悯鹿言了。   太没脑子的人,走到今天一定很不容易吧。虽然现在还能仗着美貌找靠山,但以后美色不在了呢?   而且这要是被她的金主爸爸看到了,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阮茉莉越想越无语,连讨厌她的心情都生不出来了。   ——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有啥好生气的。   鹿言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因为她现在全部精力都用在控制自己别生气。   卡牌是真的很有用,必须得用在陆以衍身上,但又不能被人发现她的意图,尤其是不能被陆以衍发现,所以得做一些伪装。   鹿言想了想,问导演:“卡牌有使用期限吗?”   “没有。”吧?   吴绅不确定地回答,毕竟卡片上也没写这条。   鹿言点点头,决定待会儿好好琢磨一下这件事。   吴绅看了一眼其他嘉宾,连忙安慰道:   “老师们不用担心,设定卡的获取渠道多种多样,之后还会开通观众投票,每天获得票数最多的三位嘉宾,都能得到一张新的设定卡。”   吴绅不愧是综艺节目的导演,连怎么收割粉丝经济都已经考虑到了。   不过他这么一说,三位女嘉宾倒是松了口气,她们不是怕没有金手指,而是怕自己出不了节目效果,那到时候就很吃亏了。   确定了剧本修改的形式后,大家都没有再针对剧本提出意见,就连陆以衍都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合理,而且有了更多的机会。   于是这件事很快就敲定下来,并且为了弥补大部分人没拿到卡牌的缺憾,导演组还临时增加了一个小游戏——主要是为了多拍点素材。   这个游戏的规则就更简单了,就是让嘉宾们聚在一起,轮番上阵搞点“才艺表演”。   每位嘉宾都会有三张“心仪票”,直接匿名投票,到时候得到“心仪票”数量最多的三个人可以拿到一张设定卡。   嘉宾们一听,就明白这相当于是搞个小聚会,增进一下彼此之间的了解,也给了大家展示自己魅力的机会。   等于是节目组有了更多凑数的素材,嘉宾们也能为自己争取镜头,是双赢的好事。   因此大家都没有意见,一致通过后,就决定晚上在城堡里举办一个小派对,而剩下的时间可以用来准备一下自己的表演节目。   这部分拍摄一结束,大家互相客套了一下,就各自回了房间。   派对的事有管家和女佣来准备,这里什么都不缺,不需要嘉宾来操心,他们只需要休息好,然后晚上闪亮登场就行。   鹿言已经拿到了一张设定卡,不拉仇恨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所以压根不打算准备,直接回房间躺着睡大觉。   但躺着躺着她又气不过,想到白白便宜席江一张卡牌,而他还极有可能用在自己身上,她就浑身难受。   ——说来说去还是诺斯维亚的错,净搞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鹿言横竖睡不着,最后还是爬起来研究对策。   她肯定要把最关键的东西用在陆以衍身上,这是拉近距离顺便发展剧情的好机会。   但其他人也有机会拿到卡牌的话,针对她的可能性就大大提升了,到时候一个两个都是妨碍。   鹿言想了又想,干脆决定先下手为强。   她直接起身离开了房间,去敲响了鹿雪的房门。   敲了三下,里面的人就出来开了门,见到是她,鹿雪也不意外,侧开身子就让她进门。   等鹿言进来后,她关上门,问:“怎么了?”   语气自然得像是两人的关系有多好一样。   鹿言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对自己毫无芥蒂,但这不妨碍她厚着脸皮来拉帮结派。   “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她看着鹿雪,直接开口问。   鹿雪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过来,听见这句话也只是笑着说:“虽然不知道你指什么,但家里人一直都站在你这边的,这毫无疑问。”   她用“家里人”自居,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鹿言一时间心情复杂,连准备好的草稿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从鹿雪一回来,自己就没对她好过,到了现在还想要为自己的目的来找她帮忙,真是厚颜到了极点。   可是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鹿言的人生中没有“半途而废”这四个字。   所以她整理了自己的心情,看着鹿雪,问: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帮他们?虽然你是为了他们来这里的,但后面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鹿言的心不知道为何跳得很快。   也许是因为她第一次这样面对鹿雪,除了羞愧还有忐忑在心头,挥之不去。   而鹿雪递来的水杯,在她手心里慢慢发烫,让她手心出汗。   鹿言等了半晌,几乎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直到听见面前的人忽然笑了一声,开口道:“谁告诉你,我是为了帮他们才来这里的?”   鹿言愣了下,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鹿雪笑得很开心,像是听到了特别好玩的笑话,半天都没停下。   等笑够了之后,她才收整好表情,对鹿言说:   “我不是为了他们来的,我是为了你来的。”   鹿言:“……?” 第59章   Chapter 59   鹿雪一直记得鹿言离开家的那天,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那都是个雨天。   也许是因为重生改变了太多事情, 又或者是蝴蝶效应, 上辈子声名狼藉被送出国的鹿言,这一次是自己离开的。   鹿雪不是没有怀疑过, 鹿言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重生了,否则难以解释那些巧合。   但音乐节那天, 她试探过鹿言的反应后, 发现是自己太多疑了。   鹿言对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游泳池那一次她摔下去真的只是巧合。   尽管鹿雪总觉得还有些不对, 但在那天之后, 她还是放下了这些执念。   鹿雪开始尝试着去了解鹿言, 去弄清楚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去验证是不是这两辈子的时间加起来,自己都没看懂过她。   上辈子的鹿言总是情绪反复无常,时而沉默寡言, 时而又歇斯底里,还对那些证据确凿的事情死不承认。   那时候鹿雪没想过责怪她, 只是觉得她的性格太难相处, 又对自己敌意太深, 总是做一些出格的行为,很让人疲惫。   但人生重来一次后, 鹿雪带着审视的目光观察了鹿言这么久,她反而产生了一个从没有过的念头——也许大家真的错怪鹿言了呢?   毕竟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情, 也没有人真的亲眼看见鹿言做了。   只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 到最后连大哥和母亲也对她失望至极, 没办法再相信她。   失去鹿家所有人的信任后,鹿言就被父亲送出了国,再也没回来过。   那时候鹿雪其实是松了口气的,也存着一点侥幸心理,觉得鹿言走之后,自己的处境不会再那么难,家里也不会再闹得鸡犬不宁了。   但结果与她想要的背道而驰。   仿佛一个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脸上,让她看清了真正的现实。   “你这几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鹿雪又倒了一杯温水,坐在沙发上问她。   鹿言见她摆出一副想要叙旧的样子,也只好把那些疑问都给压下来,回了句:“挺好的。”   能顺利走到今天,已经很好了。   鹿雪看着她半晌,又状似不经意地问:   “接你回去后,他们对你好吗?”   这辈子发生的最大的变化,就是鹿言的亲生父母找上了门来。   鹿雪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订婚仪式那天,她和安成星等了很久很久也没等到鹿言,却转头就收到了鹿言已经离开桦国的消息。   那时候鹿雪根本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她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上辈子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什么“亲生父母”,怎么可能突然就冒出来呢?   但对方提供的亲子鉴定做不了假,鹿家人也拿着对方提供的冷冻的DNA去重做了一次鉴定,结果没有任何变化。   面对白纸黑字的鉴定结果,黎蓉最后不得不放手。   她已经知道鹿言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对方找了鹿言十八年,她哪里有拒绝的权利。   所以在征求了鹿言的意见后,他们默许了对方带走鹿言。   然而这一去,就是将近六年的杳无音信。   “挺好的。”   这一次,鹿言回答得很坦然。   无论是老威廉还是诺斯维亚,他们对她都很好。   虽然回想那几年被诺斯维亚压榨的日子,鹿言还是觉得很难捱,但她知道诺斯维亚不得不那样做。   偌大一个诺尔顿家族,其荣光与责任,都是一样的重量。   鹿雪这一次来参加节目,的确是为了鹿言。   她有很多没解开的谜团,必须要亲自来这一趟,从鹿言口中得到答案。   但更重要的,是想告诉鹿言一些事。   鹿雪认为,鹿言有权利知道这些事。   “想让我帮你,可以。”   鹿雪喝了口温水,对她道。   鹿言终于松了口气,问:“真的吗?”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鹿雪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节目拍摄结束后,跟我回家。”   鹿言被她的目光直视,有一瞬间的心悸。   就像心里藏起来的那些东西,都要被迫暴露在阳光下一般。   一小时后,城堡内的派对布置已经大功告成,嘉宾们也都做好了准备,陆陆续续下楼准备开始拍摄。   虽然接下来的任务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但嘉宾们都拿出了最好的状态,一眼看过去,一个比一个光鲜亮丽。   诺斯维亚还是一身老派的西式礼服,传统又繁琐的古式做工,让他本人看起来和这座城堡融为了一体。   席江难得给了面子,换上一身偏正式的休闲西装,依然是从头黑到了脚,气质冷硬。   陆以衍在这方面都是造型师朋友来安排,给什么穿什么,他自己没有意见,因此穿上再正式的西装,看起来也是一副老干部形象。   只有明浼和安成星穿得比较简单,前者一件灰色针织衫配长裤,满身的文雅气息,后者白衬衫黑长裤,像刚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干净少年,两人并排走下楼,让导演组都眼前一亮。   随后下楼的女嘉宾们更是光彩照人,摄影师们抓住机会一个劲猛拍,恨不得能现在就出一组精修大图,让观众们看看这殿堂级的颜值大赏。   鹿言被文馨折腾着换了一身灰蓝色纱裙,头发微卷着披在肩上,配上一双银色高跟鞋,很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但她五官又是明艳动人,大杀四方的类型,这么一打扮就能瞬间夺走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她下楼一看,发现场地布置得还挺有氛围的,糖果粉的气球到处都是,香槟玫瑰和繁星点点的小灯装饰了各个角落,中间空出来一个小小的舞台,周围的座位上被装点了玫瑰绿植,整个现场很有一种既视感。   于是等大家都落座后,她当着镜头的面,点评了一句:   “不错,就差一个新郎和新娘了。”   导演组:“……”   女嘉宾们:“……”   姐姐,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导演吴绅可不敢对她表达不满,他小道消息最灵通,已经听说这鹿言的靠山怕是有点大的,连她公司都不知道是谁。   何玫那人吴绅也认识,为人功利心很重,不可能明知道鹿言有靠山还不加以利用,所以这消息的真实性很高。   再说了,看看鹿言和这里多少嘉宾认识啊?起码三个了吧,她这人脉资源,吴绅讨好她还来不及呢,哪敢得罪她。   “各位嘉宾今天辛苦了,咱们今晚上没有规矩,大家随意一点,怎么高兴怎么玩!”   吴绅坐在导演监视器后面,一边控流程,一边安排直播组准备开始直播。   他们提前发布了通知,就是要趁热打铁,在今晚上再直播一次“会员福利版”,能迅速地将流量变现。   最重要的是,他要趁此机会把“观众投票”给提上日程,粉丝经济可是很香的,在座的大佬们要么是粉丝千万,要么就是肉眼可见的会爆红,不赚这钱的是傻子。   于是当小派对的拍摄开始时,网络平台上的直播也开始了。   按照惯例,前面还是早就拍摄好的内容,中间穿插一点单人采访和花絮,来满足观众们不同的口味和需求。   但这一次开播后,除了粉丝以外,根本没多少人在乎其他女嘉宾了,他们就想继续看鹿言和她的cp们互动。   “每日一问,岩浆cp今天复合了吗?”   “言言!妈妈的好宝贝,今天也美死了!”   也有黑粉孜孜不倦地带节奏:“碰瓷咖的水军好尬啊。”   然后顺利引发新一轮的骂战。   但随着时间推移,鹿言和席江的镜头出现后,整个弹幕的风向就变了,全都开始发疯:   “啊啊啊啊啊啊!是新糖!!!”   “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啊!他好爱她!”   “笑死了,小学生吵架现场。”   “但我是你的队友,我为什么自动脑补成了男友?救命。”   黑粉和其他几家的水军连节奏都没带起来,就被铺天盖地的弹幕给淹没了。   然而观众们的口味都不一样,有人嗑“岩浆”嗑得要死要活,也有人注意力都在自己感兴趣的嘉宾身上: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诺先生看了言言好几眼?”   “不知道有没有人更喜欢那位飞机设计师,他的气质好干净啊,想起初恋了呜呜呜。”   “救大命!我发现陆影帝看鹿言的眼神也好专注啊!”   “开盘了开盘了,明言cp我先买为敬!欢迎大家来超话嗑糖!”   但这些弹幕始终被“岩浆”相关的话题给盖住,因为发疯的人实在太多,连黑粉都拼不过。   一直到新的单人采访镜头出来,情况才有所转变。   这是之前都没有过的镜头,只见陌生的采访室内,一位男嘉宾款款而来,在沙发上落座。   随后镜头拍入了他的脸,露出那温柔俊美的五官。   “啊啊啊啊啊啊是明学长!”   “特写!快给我特写!!”   镜头后面的工作人员跟他寒暄了几句后,就正式进入了采访环节:   “听说您曾经在音乐行业有很辉煌的履历,是为什么会转到绘画相关的行业呢?”   明浼在镜头下也十分放松,他的眼睛里盈着动人的微光,微笑着注视镜头时,总给人一种他的温柔也降临在了身上的错觉。   他没有思考太久,就给出了回答:   “因为在音乐上,我有过很严重的失格。”   这答案让观众们都为之一惊,毕竟大部分人在这时候都只会说些场面话,没见过跟他一样实诚的人。   工作人员也愣了下,几秒后才继续走流程:   “抱歉,如果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继续往下聊。”   他却笑着说:“没关系,我喜欢正视自己的问题,这能让我始终保持清醒。”   观众们看得感慨万千: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有才华又有气质,还长得这么帅!”   “大学同校生忍不住说一句,明学长真的是我们母校的骄傲,永远喜欢他!”   “他跟言言还是高中同学,这股我买定了!!”   节目直播里的采访还在继续,但娱乐圈最大的论坛上,却已经飞快建起了跟他有关的高楼。   其中一个帖子最热门,标题是:“明学长的高中校友想说两句”。   网友们就喜欢看这种真人爆料,纷纷点了进去。   却没想到,刚进帖子就被主楼的内容给震了一震。   发帖人的ID是一串乱码,但主楼里不仅发了文字,还发了贴图。   “先自证一下身份,本人曾经在圣英高中就读,比明学长小一届,这是我的实名认证账号,可以看到我的简介里至今还有圣英高中的徽章。”   楼主发的截图就是某个实名制的社交平台,加入了一个圈子后就能有那个圈子的徽章,而圣英高中的徽章一直都是某种阶级和身份的象征,网友们并不陌生。   “我艹???竟然还是富二代吗!”   “圣英高中?这可不是富二代的级别了,这是精英阶级啊!”   “等等,鹿言跟明浼一个高中的话,那她不也???”   楼主的新回复姗姗来迟:“是的,鹿言学姐也是我们圣英高中的,她跟明浼学长都是那一届的风云人物呀,好怀念的。”   随后他打了一大段文字发出来:   “我人在国外工作,之前从来不关心国内的娱乐新闻,我的高中校友们都很忙,应该也看不见这些,所以我一开始不敢出来说,我怕给他们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节目火得过头了,网上已经出现了很多不好的言论,尤其是污蔑诋毁明学长和鹿言学姐的那些,看了真的很生气!   现在我要澄清一下,他们家世清清白白,为人也很正直,上节目绝对不是为了搏出位或者想红,更不是图那点名利,希望网络上的人说话能干净一点,还有造谣的那些人,你们掂量一下打官司要花的钱吧。”   这一番话确实震慑了不少黑子和水军,就连浑水摸鱼的那几家粉丝也有点怂了,纷纷去把自己发过的脏话给删掉,然后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但还有一些没听过“圣英高中”大名的人,反而无知者无畏,回帖挑衅:   “好大的口气哦,不就是富二代嘛,有钱了不起?”   “难怪没作品的营销咖能上节目,有钱真好,呵呵。”   这些酸里酸气的发言没有激怒楼主,他连一个字都没回复,甩手就发了几张截图,全是这几个账号之前的发言记录。   从一天前的,到一个月前的,就连半年前的都有,基本都是一些刻意抹黑鹿言的发言,在各个帖子里上蹿下跳的,不停带节奏。   但他们混在密密麻麻的帖子里,一般人很难分辨出来,更别说找到这么多帖子里的发言记录了。   这些截图一发出来,刚刚还阴阳怪气挑衅的几个账号立马消失了,再点进去一看,直接光速注销了账号。   路人网友们简直看傻眼。   “卧槽,牛逼啊!”   “不愧是圣英高中出来的大佬,出手快准狠,一击必杀。”   “笑死我了,当代互联网爽文,爽死谁了?爽死我了。”   “难怪我的言宝一直被人黑,原来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呜呜呜呜妈妈的心好痛。”   这时候还没有人知道,鹿言被黑成全网嘲其实是她自己的功劳。   网友们纷纷惊叹于大佬的打脸之光速,手段之精准,连连高呼“爽到了”。   更有甚者直接开始了问答环节,像个小喇叭似的,不停地发问:   “大佬大佬,求翻牌!想知道鹿言以前在学校里跟明学长很熟吗?”   “求翻牌呀!!请问圣英高中是不是有钱就能进去?纯属好奇。”   “我更关心鹿言到底是什么身份,她看起来也没有富二代的样子啊,居然这么深藏不露?”   楼主挑选了一些能说的来回复:   “明学长和鹿言学姐关系很好的,两人经常一起在音乐室练习,他们最后一年的音乐节还一起合奏了,当年的录像不知道还有没有。”   “圣英高中对学习成绩的要求比普通高校更严格,拿不到全优的学生就算有钱也进不来。”   “鹿言学姐的私事不方便透露,谢谢大家的关心。”   但也有人质疑楼主:   “你跟他们不是同一届的,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啊?说得头头是道的。”   楼主很好脾气地回复:“因为明学长是我们学校的两大男神之一,他在校内论坛还有后援会建立的专属板块,说来惭愧,我那时候就是他的后援会成员之一,对他的事情……比较关注。”   网友们:“???”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抓马的吗?   突然有网友抓到了一个关键词:   “两大男神之一?还有一个跟明学长并肩的存在吗?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楼主可以说吗?”   其他网友们也纷纷好奇:“对诶,居然还有一大男神,跟明学长齐名的话也很牛吧?”   但这一次,无论他们怎么问,楼主都不回复了。   这更加勾起了网友们的强烈好奇心,纷纷排队喊:“楼主快回来!你别跑呀!”   然而发帖的楼主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管他们说什么都没再出来。   常年混迹论坛的网友们察觉到了不同寻常,八卦精力最旺盛的人甚至开始去搜相关的词条了。   既然已经得到了“圣英高中”这个关键词,明浼又是当年的风云人物,那网络上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的。   于是很快的,就有人从明浼的年龄扒出来了他是第几届,又顺着这个关键信息去扒其他的。   但还没等网友们找到结果,就有一个新的帖子发了出来:   “憋不住了,我可以说吗?和明学长齐名的另一个男神就在节目上。”   网友们:“??????”   你们搁这儿开同学聚会呢? 第60章   Chapter 60   就在论坛上又掀起了新的话题风波时, 直播中的节目也进入到了“派对”的环节。   节目组这一次终于像个正经的综艺了,直接在中间做了一段关于“设定卡”的特效介绍,其本质就是煽动观众们为喜欢的嘉宾投票。   早就对这些套路很熟悉的观众们纷纷表示:   “救命, 恋综你也要给我搞这套?”   “什么鬼啊,恋爱综艺又不是选秀节目!这票能有啥用?能送他们出道不成?”   “节目组你要是说票数最高的男女嘉宾能当场约会, 那我倾家荡产都投,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正在观察观众反馈的工作人员:“……”   好主意,明天开会就拿去讨论一下。   好在等完整介绍了“设定卡”的规则后,观众们明白了它的重要性,也都接受了这种新鲜的玩法。   “听起来好好玩啊!尤其是鹿言说想要国王当保姆……”   “实不相瞒,我也想。”   “来个幸运观众抽奖啊!我也想给他们加设定!”   “附议!抽到我的话,我当场让岩浆cp再表演一下那个!”   眼看着观众们的反馈不错, 节目组便立刻开通了观众投票的渠道, 准备在待会儿的“才艺表演”环节就试一次。   而节目的直播还在继续。   “欢迎大家来到恋之国第一届艺术节大赛,我是你们的指引官……”   节目组直接找来了专业的主持人控场,也算是把这个小聚会搞得有模有样。   嘉宾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舞台之下, 白色小圆桌上点着香薰蜡烛,时不时有身穿制服的管家过来为他们服务, 或是倒香槟, 或是送上可口的小餐点。   室内的灯光也很温馨浪漫, 在这样的气氛下,嘉宾们都处于很放松的状态, 看起来游刃有余。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再次感叹:   “论有钱,我只服这个节目。”   “我是新来的, 我想问问这节目的嘉宾都这么好看吗?”   但与此同时, 弹幕池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弹幕:   “同学聚会开始了。”   “刚吃完瓜过来, 让我看看到底是谁的演技这么好。”   “我感觉答案其实很明显啊, 排除一个外国人,一个年纪太大对不上的,范围不就已经缩小了很多吗?”   “我艹,那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大部分观众都看不懂这些弹幕在说什么,有好奇心的人去搜了一下关键词,而没注意到的人还在继续看着直播。   此时画面里的主持人已经暖好了场子,还仔细重复了一遍规则——包括观众在内,每个人都有三张“心仪票”,要在整个派对结束之前匿名投出,最后票数最高的三位嘉宾能获得一张“设定卡”。   等讲清楚规则后,舞台上的主持人就开始走接下来的流程。   首先,今晚上的上台顺序是现场随机决定的,这样比较公平,也不会引起粉丝们的骂战。   随着主持人的一声“倒计时开始”,整个室内的灯光都暗了下去,一道聚光灯出现,开始随机地在场地里绕圈子。   倒计时五秒结束后,聚光灯立刻停下,打在了郑秋雨的身上。   她的脸上露出惊讶又害羞的表情,开口道:“哎呀,我这运气真不错。”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很适时地给了她掌声和笑容。   跟郑秋雨同一桌的阮茉莉和林月却都有点同情她。   第一个开场的最不讨好了,到时候第十位嘉宾表演完,谁还记得她的表演呢?   而另一桌的鹿言和鹿雪对视了一眼,都生出了一种预感。   ——这随机选取的方式,恐怕也不是真的随机。   鹿言知道诺斯维亚这个人的毛病,说是“控制狂”都轻了,既然他大费周章地搞出了这么一个局,就不会在细节上疏忽大意,影响到他的整个计划。   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设计那个“设定卡”又是图什么,但凭着对他的了解,鹿言决定见招拆招。   只要他们还愿意演下去,哪怕一天,一个小时,她都能继续苟。   郑秋雨已经走上了舞台,鹿言也彻底想清楚了,低头拿手机出来,给明浼发消息。   她必须得拉拢所有能拉拢的人,先在能力范围内控一下票数,这样能最大限度地减轻压力。   ——只要诺斯维亚和席江拿不到更多的设定卡,她就还能再抢救一下。   毕竟这两人就是最大的“危险分子”。   舞台正下方是一条长长的过道,上面铺满了红毯和花瓣,而过道两边被香槟玫瑰和绿植隔离出了一个个卡座的空间,左边是女嘉宾们的位置,过道对面就是男嘉宾们的位置。   此时陆以衍和诺斯维亚坐在同一桌,而明浼、席江和安成星在第二桌,也就是在鹿言的正对面。   她发完消息后,对面的明浼就掏出了手机,低头看了一眼。   在镜头之下,鹿言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看他的表情。   而明浼也一向善解人意,看完短信后并未抬头看过来,只当作是一条不重要的消息,随后就收起了手机。   两人都以为这样就是稳妥的了,却没料想到,观众之中还有一群擅长逐帧分析的“放大镜专家”。   几乎是这段镜头的五分钟后,就有一个新的帖子窜上了论坛首页:   “【明言】看看我一帧一帧扒出来了什么?”   就在十几分钟前,论坛经历了一波各方cp粉的大混战,逼得论坛版主不得不出具了新的版规,让发帖者在标题注明cp倾向,否则一律删帖处理。   因此新发的帖子都有一个前缀,一眼看过去的感觉非常震撼——   这节目的cp是真他娘的多啊。   作为新掀起的大势cp,“明言”的热度直逼“岩浆”,这个新帖子立马被建成了高楼。   楼主的发言也非常简洁明了,直接上图,一帧一帧地比对,可谓是证据确凿。   “看看这两个人,当着镜头的面都这么大胆!我今天把话放在这,不是互发消息的话我当场直播吃键盘!”   网友们一开始还觉得楼主太夸张了,但看了每一帧的截图后,都纷纷表示:   “我赌一个月的作业,肯定是私联!”   “我赌五十斤肥肉,绝对是!”   “我赌两箱喜糖,姐妹们一起来吃!”   而节目直播的第一个表演已经结束了。   郑秋雨上台唱了一首歌,她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发过专辑的,虽然很多年没唱了,但底子还在,唱得很有水平。   一首歌结束,在场所有人包括工作人员都给了她热烈的掌声,但郑秋雨知道这期节目她也没戏了,开场就是最倒霉的。   她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情绪,落落大方地谢过大家,走下舞台回了座位上。   接下来还是一样的随机流程,抽到了陆以衍。   鹿言心里一沉,越发笃定诺斯维亚操控了这个环节,不然运气不好的怎么都是“局外人”?   但她也很好奇陆以衍会表演什么,毕竟原着里的陆以衍就是个戏痴,除了拍戏以外什么事都不在乎,恋爱都没谈过,而且对所有女性一视同仁。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才艺表演吗?   观众们也是这样想的。   就连陆以衍的粉丝都为此捏了一把汗:   “实话实说,十年老粉了,没见过他上舞台。”   “加一,我现在的心情就跟产房外面等老婆生孩子一样。”   “我的心情像马上要见丈母娘一样。”   “……”   走上台的陆以衍却很从容,他彬彬有礼地对着镜头和舞台下鞠了个躬,随后让助理帮他拿上来表演的“道具”。   等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只有舞台上的陆以衍非常认真地坐下来,手臂一抬,拉起了一曲《二泉映月》。   鹿言:“……”   嘉宾们:“……”   导演组:“……”   观众们:“……”   弹幕更是疯了一样地刷屏:   “我就知道!我他妈就知道!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学乐器不就是拍年代剧那次吗!”   “就学了一首,还能拿出来卖弄一下,不愧是你啊陆呆呆。”   “十年老粉想问一下,我现在说不认识他还来得及吗?”   而普通观众已经笑疯了,一大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刷屏了弹幕池。   鹿言一言难尽地看着台上的陆以衍,对将来的攻略之路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这人真的是男主吗?   怎么画风这么清奇啊!   鹿言原本还想把“心仪票”投给陆以衍,但现在看来,基本不会有几个人投他了,那就不能分散票数,给席江和诺斯维亚有机可乘。   为了自己,鹿言默默选择了跳过陆以衍。   ——反正是匿名投票,就算投了他,他也不知道啊,有啥用。   一曲《二泉映月》结束,鹿言率先为他献上了掌声。   陆以衍看向她,很高兴地笑了起来。   鹿言:“……”   别误会,我真的不是为了你的表演而鼓掌。   我是觉得你勇气可嘉。   而这一幕短暂的对视也被嗑cp嗑到疯魔的粉丝们截取了下来,就像是互相竞赛一样,也用了逐帧分析的技术,一帧一帧扒下来,力证他俩真的有对视过几秒钟。   其他几家cp粉顿时被激出了好胜心,尤其是“岩浆”cp粉,更是觉得很不爽。这明明是他们先开始的,怎么就知道跟风?学人精!   就连圈地自萌嗑“姐妹花”的cp粉也不甘示弱,开了帖子放两姐妹的同框截图,主要是她俩今晚上就坐在一块儿,想不同框都难。   于是一晚上比赛下来,“姐妹花”竟成了最大赢家。   但直播还没结束,比赛也就不能停下!   第三个被抽到的是林月,她也上台唱了一首歌,毕竟这是难度最低的选择,也很容易出彩,一曲唱完后给所有人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这段镜头被录下来后,发出去还上了热搜,又给林月增加了一层光芒。   之后被抽到的,就是明浼了。   鹿言忍不住看向诺斯维亚,没想到他也抬起了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   这可把她气坏了,顿时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赶紧收回了视线,怕被镜头发现。   ——要是她知道现在有多少观众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这样做。   但鹿言并不知道这一切,计划被打乱的她现在只觉得着急。   ——虽然明浼和鹿雪肯定能得到最多的票数,但也只有两个人,如果第三个人成了诺斯维亚或者席江,对她来说都会是很大的阻碍。   因为这两人能想出什么“设定”是根本不可控的!   鹿言可不敢去赌他俩的“人性”,人家摆明了有备而来,她还傻站着挨打不成?   想来想去,鹿言还是看向了对面那个一直很安静的人。   他始终是聚会里最少言的那一个,但并非不合群,而是更善于倾听和感受。   又或许是因为他常常被众星捧月,怕多说一句话,都显得骄躁傲慢,便养成了一身内敛的气场。   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人会真的忽略他。   在鹿言看过去的那一秒,他便有所察觉,侧头看了过来。   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在如此暧昧的灯光下也清晰可见,仿佛是知道她在焦虑什么,他对她轻轻一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放心,交给我。   这是他一如既往,明确传达给她的信号。   捕捉到这一个瞬间后,鹿言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她弯了弯唇角,默契地与他一同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而明浼已经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了一把小提琴,他一身简单的休闲装,站在舞台上的姿态也轻松随意,不像是在表演,更像是生活中的日常片段。   随后他调试了琴弦,抬头看向镜头,对所有人开口道:   “我已经有六年没碰过小提琴了,今天献丑了。”   他说得谦逊,别人却不会当真,反而给了他更热烈的掌声。   明浼微微一个鞠躬,随后将小提琴架在了肩上,一个侧头,贴上了它。   随后他看向舞台下,最朦胧的烛光前,那如当年一般明眸皓齿的女孩,轻声道:   “这首曲子送给一位老朋友,望她愿意聆听,我迟来的赔礼。” 第61章   Chapter 61   鹿言从以前就觉得, 明浼这个人是不一样的,他跟这个虚构的、被设定了剧情的世界像是格格不入般,始终拥有自由的灵魂。   他对女主鹿雪的好感, 都是源自于青睐,是爱才之人的本能心态。   他并不像是原着里写的那样, 一门心思都在情情爱爱之上,像个无怨无悔的备胎男二,最后被发一张好人卡,就潸然退场。   在那短短的三个月任务时间里,鹿言看到的,就是一个知进退,懂分寸, 用温柔的眼光看待世界的美好的人。   那也是鹿言第一次意识到, 也许她应该将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人,与原着区分开。   有时候鹿言也会去反思。   ——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融合”的世界呢?   五本小说的世界被融合在一起之前,是否都是分开的一个个独立世界呢?   更让她在意的, 是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剧情和角色都彻底偏离了原着,到了不得不靠她这种工具人来推动和修正的地步。   倘若最后她失败了, 没能将全部的剧情都推向正确的轨道, 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鹿言其实一直都有很多的疑问, 但过去的六年里,她无时无刻不被系统的“倒计时”逼迫, 一个又一个的任务接踵而至,让她找不到喘息的余地。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糟糕透顶的境地, 系统也毫无征兆地销声匿迹, 鹿言反而有时间来思考这些问题了。   尤其是当她看着舞台上的明浼, 听见他带着深意又坦诚的话语, 在对视中触碰到了他饱含的情感时,鹿言便意识到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朝她走来。   也许那是答案,也许那是更多的谜团。   小提琴的琴音怅然而悠扬,它从修长手指握着的琴弓下一跃而起,又轻盈地在空中转了几个弧度,干净无杂质的旋律就这样闯入了听者的心门。   拍摄现场一时间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就连直播间的弹幕都瞬间消失了,画面空旷得像是没有人在看一样。   但左下角的观看人数却又显示着一个庞大的数字,提醒着观众,现在并不是断开了连接。   舞台上的青年站在聚光灯下,但那白光对他来说过于暗淡,不足他此刻散发的光芒的万分之一。   他专注的神情不像是在进行一场演出,而是一次创造,一次描绘,一次表达。   舞台下的听众们都在他的琴声中放松了下来,无论前一刻还在想什么复杂沉重的事,这一会儿都被过滤了杂念,进入了他创造的干净的、美好的世界。   而这一场听觉盛宴,就是他为世界献上的花束。   当一曲终了,鹿言久久没能眨眼,直到身旁的鹿雪带头给了掌声,她才恍然地拍了拍手。   这一刻的感觉很难用语言来阐述,大概所有人都有同感,因此就算明浼已经翩然退场,走下了舞台,众人也还是很难从中抽离出来。   就像做了一次彻底的清洗,褪去了杂乱的负重,身体也轻盈了不少。   而对鹿言来说,这是又一次清清楚楚地,触碰到了他自由的灵魂。   ——那灵魂在对她质问,问她该怎么把他们当作虚构的人。   与此同时,直播间也终于有了弹幕出来:   “救命,我的心情谁能懂?我的面都煮糊了啊啊啊啊啊!”   “音乐专业的已经光速滑跪了,这是我下辈子都赶不上的级别呜呜呜呜呜……”   “我艹我词穷了,就一个字,绝!”   就连嗑糖的cp粉们都延迟了很久才想起来发帖,只是这一次,论坛上的首页上出现了更多无关cp的话题,都在讨论刚刚几位嘉宾的表演。   其中热度最高的自然是明浼,所谓“耳闻不如目见”,之前大家只是听说他很牛逼,但没真正感受过,所以就没什么感觉。还有不少人觉得是他买了水军在网上吹嘘,对他的观感很差,连造谣他是小白脸的都有。   但现在所有的谣言都不攻自破了。   他只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打了这些恶意评价的脸,而且打得啪啪作响。   这段被录下来后发到了各个平台上,更是飞速引起了关注,一时间他的名字登上了好几个平台的热搜榜单,连不看节目的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之后上台表演的嘉宾是阮茉莉,她出场顺序实在是太吃亏,因为珠玉在前,观众们根本没心思看她表演了什么,都在刷论坛刷动态,讨论刚刚那惊为天人的演出。   cp粉们缓过来之后,更是比之前还要疯狂地发帖:   “明言大旗我来扛!刚刚他说的那句话绝对是对鹿言说的!”   “粉头在吗?快出来干活了!快扒一扒刚刚那几秒,看看他是对谁说的!”   “我觉得不用扒了啊!简直不要太明显!明言我先嗑为敬了姐妹们!!”   随着明浼的热度暴涨,“明言”的局势也一片大好,就连之前top1的“岩浆”都只能避其锋芒,安静地等着自家cp再次同框发糖。   但更多的人都是杂食党,给糖就舔一口,完全不介意是谁家的,甜就完事!   因此前不久还在嗑“岩浆”和“姐妹花”的人,现在又涌进了“明言”的阵地,四处扒糖吃,比谁都吃得开心。   而洁癖党对此表示了强烈抗议:“没骨气!谁的糖你都吃!”   杂食党不解地问:“那你们都不吃饭的吗?”   洁癖党:“……”   我的饭会来的,等着瞧吧你。   在这热火朝天的局势下,有那么一小撮的人正在不起眼的地方开帖讨论,帖子的标题是——   “假如隔壁楼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位影帝会是谁呢?”   因为论坛首页大部分都被明浼刷了屏,还有各种cp粉不甘示弱地开帖,所以这个帖子没多少人注意到,但楼里却在聊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楼主发的主贴内容非常的简单明了,就是一段有理有据的分析:   “首先我们确定了明浼就是圣英高中那一届的学生,他和鹿言同龄,两人是同一届的高中同学,那和明浼齐名的另一个男神,年纪肯定不会跟他们相差三岁以上吧。   所以假定隔壁楼说的是真话,这个男神真的也在节目上的话,那排除了一个外国人、一个年纪大了十岁的老腊肉(此处狠狠拉踩),剩下的也就两个选项了。”   这个帖子讨论的,就是隔壁那个标题为“和明学长齐名的另一个男神就在节目上”的帖子。   但不知为什么,刚刚的那个帖子发了之后楼主人就不见了,就像是纯粹出来口嗨了一句,然后拍拍屁股跑路了一样。   所以大部分的人都觉得那个楼主是编的,再加上被明浼的演出震撼到转移了注意力,记得这件事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而现在开分析帖的人,其实都是对嗑糖没兴趣的那一类,他们就喜欢吃瓜,很热衷于亲手扒出一些八卦来,就很有成就感。   楼主抛砖引玉,给出了非常合理的分析后,很快就有同样带着疑问的人跟帖:   “陆以衍肯定也不是啊,他十年前就入行了,处女作还是老刘的电影,虽然是个没台词的配角,但他家粉丝拿这个事吹了十年了,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有人表示认同:“对啊,陆以衍今年都二十八岁了,据说是十八岁就上了大学,这个时间对不上。”   这时候又有人过来泼冷水:   “有没有一种可能,隔壁楼的楼主真的是在口嗨呢?哪有那么巧的事啊,三个高中同学都在同一档节目上,来这儿开同学聚会吗?”   说这句话的人并没有想到,她还数漏了一个人,加起来其实是四个。   帖子里的网友们还是坚持要分析下去:   “都说了假设隔壁楼的楼主没骗人,这是假设,你不信可以先出楼。”   眼看着就要三言两语的吵起来了,这时候开帖的楼主突然发了一张截图过来:   “我艹,你们看看这个,之前路人甲富婆发的帖子不是提到过吗,这位飞机设计师上过华盛国的报道,我就去扒了一下,真的找到了。”   网友们纷纷点开一看,果然是一篇杂志上的专访报道,圈出来的部分已经被楼主加上了翻译版本。   这部分内容提及了他的出身和经历,包括了五岁之前在国外生活,五岁后回到了桦国的北江城定居,直到大学才出了国,考入了国外最顶尖的理工大学,选择了这个非常冷门又晦涩难懂的专业。   然后仅仅用了一半的时间就修够了学分,被某知名航空公司破格录取,如今不仅是设计师,也是制造者和飞行家。   网友们:“????”   一时间不知道该关注哪个重点才好。   “我麻了,这些男嘉宾真的让我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这就是天才吗?看来我对天才真的一无所知。”   “我的重点居然在——大学之前都定居北江城?你们知道吗,圣英高中就在北江城的市内……”   帖子里的人顿时反应过来了:   “卧槽?那隔壁楼的楼主说的可能是真的了??”   还有人把截图上的外文内容全部翻译了一遍,圈出好几个地方:   “划重点,他跟鹿言还有明浼是同岁,这个条件也符合的。”   众人顿时生出了吃到第一手瓜的兴奋感:   “把他的名字和圣英高中一起搜一下看看?”   “可是我不懂啊,如果他跟明浼还有鹿言是同学,那为什么看起来完全不熟,就跟陌生人一样啊?”   “可能只是同校同一届的关系,但不是同班同学吧,这样的话不熟也正常。”   “往好处想,万一他们只是有仇而已呢,毕竟王不见王嘛(狗头)”   而这时候,提议去搜名字的人回来发新截图了:   “救命,你们看我搜到了什么?”   截图上的内容是某社交平台的照片动态,发动态的人名字后面有圣英高中的徽章,而动态的发布时间是六年前的二月,放寒假的那段时间。   发动态的人还附上了一行文字:“高三快结束了,和大家一起出来旅行!谢谢明浼男神拍的大合照,永远的高三A班,永远的我们~”   网友们还没从这句话的信息量里弄明白,就看到发截图的人又把那张合照给单独发了出来,还很高清。   大家纷纷点开一看,只见照片的背景是一片海滩,风和日丽,沙滩上站着一排人,全都穿着泳衣和沙滩裤,笑着看向镜头。   一眼看去有起码五六个人,全都还是年少青涩的模样。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站在最中间的、距离十分暧昧的那两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网友们:“??????”   就在这时,失踪已久的楼主又出现了,直接搬运了隔壁嗑糖帖的几张截图:   “cp粉是真的牛逼啊,你们看这个!”   楼主刚刚去论坛首页逛了一圈,精准地翻到了最新的一个cp向帖子,标题带了“星言”的关键词。   还没等反应过来“星”指的是哪个嘉宾,楼主就被帖子里的那几帧截图给糊了一脸。   这个截图选取的时间非常巧妙,正好是舞台正对面的那个镜头,两边的男女嘉宾都被拍进了画面里。   而定格的截图上,左边的鹿言看向了右边,坐在她对面的那位身穿白衬衫的男嘉宾也看着她,脸上带着一点笑意。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笑,不是客套礼貌的,也不是老熟人之间的熟稔示好。   他那样笑着,就像是他的眼睛里只装下了她一个,满盈盈的,带着春风般的暖意。   分析帖里,看完楼主搬运过来的截图后,网友们又仔细看了眼那张六年前的大合照。   照片正中央的那两个人,不是这位男嘉宾和鹿言还能有谁?!!   网友们:“……”   谁来救救我,我看不懂了。   与此同时,直播的节目上,阮茉莉精心准备的独舞表演已经结束了。   她的舞蹈表演很完整,妆发和造型是精心设计的,身段也非常美,不得不说是赏心悦目的。   但观众们要么沉浸在上一个表演里,要么就是一群拿着放大镜找糖吃的cp粉,根本没注意她表演了什么。只有粉丝在为她摇旗呐喊。   还有一部分人更是闻风而动,赶去第一现场吃瓜了。   没过多久,就连弹幕也开始疯狂尖叫:   “什么叫同学聚会啊!”   “我傻了我傻了,刚吃完瓜回来,整个人现在就是一脸懵逼。”   “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不明真相的观众们只得发弹幕问:   “发生什么事了?”   “谁给个关键词啊,想吃瓜!”   吃完瓜的人都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含糊其辞地发了一句:   “建议就是,去广场上搜一下圣英高中这个关键词。”   “去搜吧,朋友,你会回来感谢我的。”   不明真相的观众们:“……?”   等搜了回来之后,他们:“???????” 第62章   Chapter 62   论坛的帖子发得再多, 也没有影响到直播间的节目放送,毕竟直播的拍摄和播出有着整整一小时的延迟。   但奇怪的是,就在网友们因为惊天大瓜而掉下巴时,不知是不是巧合, 节目画面里的聚光灯也随机抽取到了那位话题人物的身上。   ——年仅二十四岁的飞机设计师, 安成星。   他被白色聚光灯打在身上时, 也只是泰然自若地起了身, 朝着舞台走去。   在先前的几期节目里, 因为他少言寡语的性格, 大部分观众都对他印象不深。   毕竟这节目上的每个男嘉宾都风华绝代, 观众们根本看不过来, 自然对那些不说话的人不太关注。   但当他从容不迫地走在红毯上, 迈向那个小小的舞台时,就算是刚吃了瓜回来的观众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我原谅他的影帝行为了。”   毕竟这男人, 真是该死的无死角。   就连鹿言也将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从他起身,到他缓缓走向舞台, 再到他登台落定,朝着台下看过来。   和她目光对接。   又很快地抽离。   他对着镜头和台下的嘉宾们微微行礼,一句话也没多说,就转身走向了后面的幕布。   深红色幕布被他一手拉开, 白色的钢琴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他掀起琴盖, 在钢琴前坐下,调整了一下面前的麦克风。   鹿言不由得一愣。   麦克风的位置太高了,这不像是在收音钢琴, 而是……   下一秒, 坐在钢琴前的安成星垂下头, 低声开口,唱起了第一句歌谣。   他声音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第一句是冷清的,唇齿轻启,道出了对众人来说非常陌生的语言。   只有台下的鹿言和诺斯维亚能够听明白,他唱的是怎样的含义。   当第一句的最后一个绵长音节落下,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黑色琴键上一按,衔接了行云流水的空灵旋律。   这对鹿言来说,是熟悉又久违的旋律。   在印象中,最后一次听见这首曲子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是和他青梅竹马的人留下来的记忆,满满的都是他在音乐教室里陪她练习的模样。   可鹿言看着台上的安成星,却不知何为产生了错误的幻象。   她看见安成星也曾这样坐在舞台上,就在她的身后,在她回头去寻找的时候,他也看向她,展露出令她安心的笑颜。   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记忆中分明没有过这样的场景。   默默无名的钢琴曲从舞台上倾泻而下,他垂着下颌,轻声吟唱着陌生语言的歌谣。   观众们明明听不懂他在唱什么,却仍是被他的歌声拉进了故事里,像是听见了曾经最爱的童谣一般,思绪万千。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身上纯粹的气质融进了歌声与琴音里,每一次转音与呼吸,都被麦克风灵敏地收进,又传到了所有人的耳畔。   指尖谱写的是旋律,歌声咏唱的是故事。   舞台下,一直保持着同一个神情的诺斯维亚转过头,看向了斜对面的人。   她正望着舞台,眼睛里闪烁着湿润的微光。   作为唯二能够听懂歌词的人,诺斯维亚的注视也只是短暂一瞬,他几不可察地挑了挑唇角,便收回了视线,继续欣赏着舞台上的演出。   但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知晓,这从来不是取悦任何人的“表演”。   看着这一幕的观众们却都有些躁动:   “有人能听懂这是什么语言吗?没听过。”   “很好听,但是我想看鹿言的表情,摄影师你听见了没有!”   “吃完瓜回来后完全无法冷静了,他真是影帝本帝!”   “可恶啊,我觉得这首歌肯定有东西!但我听不懂啊!”   论坛上的帖子更是快炸了,自从那个分析帖爆出大瓜后,网友们就一直处于兴奋得停不下来的状态。   “我问了小语种专业的朋友,他唱的是挪国语!有懂的友友吗???”   “等等,挪国语?诺斯维亚是不是挪国人来着?”   “好家伙,这节目组的嘉宾是怎么回事?串串香吗,一个二个都串一起了。”   歌词的意思还没有能人翻译出来,但论坛上关于“安影帝”的扒皮帖已经是一路疯涨,就连这个外号都上了热搜,引起外面不明真相的路人的疑惑,还以为谁在颁奖典礼上拿了最佳男主角的奖杯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这股热潮的愈演愈烈,最开始发帖说“另一个男神就在节目上”的楼主终于顶不住了,跑回来发了新帖子:   “大家别扒了!安影帝的问题直接问我行吗?”   这个标题把所有网友吸引了进去,随后才发现楼主的主帖内容其实是在劝告他们:   “我真的怕你们被起诉啊,有些网友的行为已经是在侵犯隐私权了,快住手!你们忘了他是圣英高中出身的人了吗?”   这时候大部分网友才稍微冷静了一点。   对啊,这位安影帝也是圣英高中的毕业生,不知道背景得有多大。   ——之前出来爆料的那个大佬,出手之快准狠,大家也都是见识到了的。   于是“群体狂欢”的效应总算是降下来了一点,但网友们还是很好奇,他们好奇得都快疯了,当场变身成十万个为什么:   “那楼主你快说啊!为什么他要装不认识明学长和鹿言啊?”   “对啊!他演得太好了,我真的好气啊啊啊!之前完全被他骗过去了!”   “真的,隔壁几个帖子都把他所有镜头给扒出来了,演技绝了,我他妈从头到尾都看不出来他认识鹿言。”   发帖的楼主显然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申:   “友友们,我只能说一些可以说的,不能说的大家也别去扒了,答应我好吗?别把事情闹严重了。”   网友们心里答不答应的,谁也不知道,但嘴上都说行。   这时候楼主才肯松口,放了一些猛料出来:   “这么说吧,我进圣英高中的时候,明学长他们已经是高三了,所以我也都是道听途说的。真实性我不能保证,我重申一次,我没有要造谣的意思,如有侵犯任何人的权益,我立刻删帖公开道歉。”   楼主反复强调了“免责申明”,一些聪明的网友就懂了:   “安影帝的来头一定很大,你们看楼主的求生欲有多强。”   “网上什么都查不到的人,唯一找到的就是杂志专访和同学合照,足以看出他的背景很大了。”   “我越来越好奇了,楼主快说吧!!”   这时候楼主的新帖子才发了出来:   “我记得我入学的那一年夏天,我们学校跟隔壁高中有联谊赛,安学长是篮球校队的前锋,运动能力超强,学校里别说是女生了,男生都很崇拜他,只要有篮球赛大家都是一定去看的。社团活动直接翘掉也要去看。   我第一次听说鹿言学姐,就是在篮球联谊赛上,因为我们新入学的有几个不是直升上来的,都想去给篮球校队送水,就,少女怀春你们懂吧?   然后同班的同学就劝我们,说送水的话别给安学长送。我就问为什么啊?   他说:你们看不见替补位置旁边的那个女生吗?有她在一天,你们就想都别想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鹿言学姐。”   这一大段话发出来后,楼主继续打着字,半天没有新的动静,但网友们已经悟了:   “所以真的是那个关系吗!!我艹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偶像剧直播现场吗?给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合理怀疑楼主有夸大其词的部分,咱老百姓真没见过这种,但可以继续说,我爱听。”   “就算是编的我也觉得好香啊!摩多摩多!”   在等待新帖子的间隙,网友们直接盖了一百多层楼,把这个帖子顶成了论坛首页的最热门帖子。   他们千呼万唤,楼主才打完了第二段文字:   “其实我已经说得很客观了,怕有渲染的成分,我都只说了我看到的,没敢说当时学校里的传闻。   但是有一件事是当时学校里的人都知道的,就是安学长和鹿言学姐每天都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就坐同一辆车。而且高三那年,鹿言学姐还转到高三A班去了,跟安学长是同桌来着。   他们那时候关系真的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就,那个时候学校里暗恋安学长的女生数都数不清了,也没有人敢去跟他告白,或者写情书啥的。   安学长的后援会在学校论坛上都不敢骂鹿言学姐的,听说以前有人这样干过,然后分分钟就被扒出来是谁了。为什么呢?因为学生会副会长是鹿言学姐的闺蜜,学生会会长是她闺蜜的发小,可以说整个学生会,都是鹿言学姐的好友圈。”   网友们:“???????”   这是什么人间小公主人设?   然而此时的网友们还不知道,真正的“公主”人设到底是什么样的。   说了这么多,楼主也知道自己的发言有点危险了,连忙补充了一句:   “大家千万别去扒人家的隐私啊!三思而后行!圣英高中的人真的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这的确把一些好事者给劝住了,他们仔细一想,觉得犯不着为了吃瓜而给自己惹上麻烦,就都歇了这种心思。   其他的网友则表示:“我们只想听八卦,楼主快说说后面怎么回事?”   “对啊,既然以前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而且鹿言是高中毕业就出国了吧,到底发生什么了啊啊啊啊!”   对于这些提问,楼主不知道是出于谨慎,还是真的回答不出来,只说了句:   “我也不清楚,反正那都是人家的私事,别刨根问底比较好。”   就在论坛上热火朝天时,热搜榜上也出现了“安影帝 钢琴”等关键词条,将这档节目的热度又上升了新的高度。   不久之前还在为“明言”嗑生嗑死的观众们万万没想到,这才多久的时间,情况就急转直下,被一个深藏不露的“影帝”给弯道超车了。   明言cp粉们:“???”   岩浆cp粉们:“???”   今天这top1的头衔是定不下来了是吧?   而直播间里,钢琴弹唱的结束代表了又一个新的开始,舞台上的人始终举止得体,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安静地完成了他的演出。   但有人知道,这不是一场演出,而是一封写给某个人的情书。   舞台之下,许多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放到了鹿言的身上,就连鹿雪也回头看向她。   鹿言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她依然给了掌声,神态和举止都没露出任何破绽。   只有离她最近的鹿雪,看见了她微微泛光的眼睫。   拍摄现场的灯光又一次暗了下来,聚光灯随机地转着圈子,但实际上还没登台演出的人只剩下那么几个了。   鹿言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聚光灯在她身上停下时,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缓缓从座位上起了身。   她穿着一身灰蓝色的纱裙,银白色高跟鞋踩在红毯上,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高高的舞台走去。   临近舞台时,鹿言有片刻的眩晕和心悸,莫名的胆怯心理涌上来,但她面不改色地压下去,提起裙摆走上了舞台。   她从助理文馨手里接过小提琴,不动声色地背对着台下,深呼吸了一秒。   随后她转身面对着舞台,镇定自若地朝着台下微微一个行礼。   暧昧的光线之下,她肤白如雪,发黑如墨,明眸皓齿,将小提琴轻轻架在肩上的模样,让无数人想起了一年前她火遍全网的照片。   弹幕更是激动了起来:   “小提琴!!!明言党大胜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峰回路转不过如此!”   “买定明言不撒手了!小提琴夫妇什么的简直绝配!”   然而观众们激动了半天,站在舞台上的人却迟迟没个动静。   她握着琴弓的姿势标准,站在原地的姿态也笔直修长,被灰蓝色的纱裙衬得像是正在剧院演出的知名音乐家。   可她始终没有睁开眼,也没有继续下一步。   舞台下的人全都注视着她,那些视线给了她无形的压力,让她不知何为有了想要逃离的冲动。   这感觉来得太突兀,就连鹿言自己也措手不及,不明白自己的胆怯是从哪里来的。   她手指发麻,嘴唇泛白,几乎要察觉不到双腿的知觉,就连脑中滚瓜烂熟的旋律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不知道自己今天要表演的曲目该从何奏起。   众目睽睽之下,鹿言拼尽全力稳住了自己的心态,飞快地在脑中搜寻着能够想起的旋律。   半晌之后,就在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时,她终于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   她的手指灵巧地握着琴弓,轻轻一个上扬,就拉响了第一段旋律。   台下的几个女嘉宾听见这旋律,不由得看了眼刚刚才下台的安成星。   ——这和刚才的钢琴曲,如出一辙。   然而安成星只是注视着舞台上的女孩,神情专注,眼底柔和。   就像沙漠中的行客,需要抬头仰视天上的璀璨星星,才能找到前进的方向。   于是每一个夜晚,他都如此深邃地凝视夜空,凝视他前进的指引。   与此同时,论坛上终于出现了翻译专业的人发布的帖子:“歌词的大意我翻译完了,大家直接看图。”   网友们心急如焚地点开截图,在看到那一段文字之后,才终于明白了之前那首歌谣的含义。   但舞台上的鹿言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只是在最茫然无措的时刻,用力抓住了脑中唯一的一个片段。   她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是什么,她只知道,现在的她不能出错,不能失败,不能像个胆小鬼一样转头冲下舞台。   于是她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去沉浸在这一场演出里。   却又在奏响琴音之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   这是安成星为她写的曲子。   “四岁的男孩,不懂得离别的意味。   十四岁的男孩,不识得初恋的滋味。   二十四岁的男孩,不认可放下的趣味。   好漫长的岁月,好漫长的懵懂无畏。   当星夜又升起,离家的女孩是否能记起——   儿时的童谣,那青涩的回味。” 第63章   Chapter 63   就在节目直播的热度因为鹿言而达到顶峰时, 导演组抓准时机,在这个时间点开通了观众投票的通道。   几乎就在开通渠道的一瞬间,后台的票数就猛地暴增,并且以每秒上升一大截的速度狂飙。   嘉宾里的几位职业演员都有着庞大的粉丝基础, 他们的排名也冲得最快, 可以说是粉丝们排着队在等投票。   但粉丝再多也是有限的, 在最开始的暴增结束之后, 他们排名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第一个停下来的是阮茉莉, 接着是郑秋雨, 到后面基本涨不动了。   而林月和陆以衍的票数还在匀速上升, 非常稳定, 也非常持久。   再一看其他几个嘉宾的数据, 已经上过台的明浼和安成星却迟迟没显示票数,就连正在台上演出的鹿言也没有显示出来, 看起来就很异常。   工作人员只能赶紧用麦克风通知吴绅:“导演, 票数后台好像卡了。”   吴绅顿时头疼,让他们立刻找技术部来处理, 要用最快的速度。   工作人员们立刻忙了起来,他们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都有点措手不及。   等技术部马不停蹄地加班处理了,工作人员再一刷新后台, 就被那数据给吓得目瞪口呆。   原本林月和陆以衍的票数增长就已经很恐怖了, 谁能想到,另外三人的票数是他们两人的五倍不止!而且这个数据还在不停上升,一刷新就是一大堆, 一刷新就是一大堆, 停不下来一样。   饶是见过再大的世面, 连选秀节目都经手过,工作人员也被这场面给吓到了。   ——观众手里可只有三张票啊!这得是多少人在投票?!   成熟的节目都不会在一开始就暴露“割韭菜”的目的,因此今天的票数是免费获得的,只要观看节目超过三十分钟就有。   所以节目组是真的没能预估到这个数据,直接把后台都给干废了!   工作人员把这个数据反馈给吴绅,把他也狠狠吓了一跳,要不是还在拍摄,他都要赶过来让技术部排查bug了。   就连副导演也一句抱怨都不说了,他跟吴绅对视一眼,两人都认知到了一件事——   这节目,爆了。   此时此刻,正在看节目直播的观众,无论是吃没吃瓜,都被连续两首一模一样的曲子给搞激动了:   “什么叫弯道超车啊!我艹啊啊啊啊啊啊!”   “新的cp增加了!!!救命啊怎么会这么好嗑!!!”   “音乐专业的忍不住了!他俩的演出根本不是独奏,你们懂吗!我马上开电脑给你们扒一个合奏出来!”   “不懂就问,为什么鹿言的这个曲子跟刚刚的一样?我错过什么了?”   “前面的,你错过了一个惊天大瓜!”   于此同时,最大的社交平台上,热搜榜终于被《倾城之恋》相关的话题彻底刷屏了,从第五十个词条,到前面五个词条,几乎都是节目和嘉宾的关键词。   #明浼 小提琴#排在第三。   #安成星影帝#排在第二。   而排在第一的,变成了#鹿言 安成星#,并且热度还在飞速上升,看不见停下来的迹象。   短短时间内,两人的cp超话也新鲜出炉,再一眨眼,超话的粉丝都突破了五位数,还在一秒增加一大波,新发的帖子也源源不断。   建立超话的正是刚刚在论坛上开分析帖的楼主,她也没想到自己能亲手扒出来一个惊天大瓜,并且对嗑糖不感兴趣的她直接垂直入坑,到现在还亢奋得停不下来。   “置顶一下目前为止的所有实锤帖,时间线从第一张长图开始看,方便各位新入坑的姐妹!”   她发了超话置顶帖,把刚刚在论坛上出现的所有相关内容都搬了过来,排除那些真假难辨的之后,搬过来的也有足足十几个长图。   新来的吃瓜群众简直吃得合不拢嘴,一边看一边发出了“卧槽”的声音。   “难怪叫他影帝,真的好会演!”   “我觉得鹿言也能封影后了,我在夸她,真的,你们再看看第一期,谁能看出来她和席警官还有安影帝的关系啊!”   “谁之前发的洗脑包说鹿言又蠢又没脑子的,你管这叫没脑子???”   “我不管我不管!星言cp就是最真的!连合照都有了你们还不嗑???”   “姐妹们加油冲啊!星言必须top1!!!”   从直播间的弹幕,到娱乐圈最大的论坛,再到最大的社交平台上,整个热度可以说是发酵到了空前绝后的级别。   谁能想到,看个恋爱综艺还能吃上这种级别的瓜?而且还能这么香?   而拍摄中的几位当事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鹿言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结束了自己的表演,她看起来完全没有上台时失误了紧张无措,礼仪规范,优雅知性,连最后谢幕的姿态都美得挑不出错来。   只有下台后的那一瞬间,她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完了,这波是彻底的自爆了。   她缓步回到座位上时,就连林月都没忍住一个劲儿地打量她,那眼睛里的问号都要具像化了。   鹿言佯装镇定,就像没看见一样,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到了这一步,她还是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对面的那道身影。   安成星也侧过头来,看见她的神色后,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总是能包容她所有的错误,不管给他添了再大的麻烦,也都温柔地告诉她——交给他就好。   鹿言在桌下握紧了手指,收回视线,慢慢平复了情绪。   她也明白,越是想藏着掖着,就越是“纸包不住火”。毕竟做过的事情没办法抹除,越是掩饰,就越破绽百出。   早在诺斯维亚出现在这个地方时,她其实就明白,她已经瞒不住了。   无论诺斯维亚和席江是想要一个答案,还是想以牙还牙,让她为之前的行为付出代价,她都不会再畏缩了。   反正都是她自己做的事,没什么好否认的。   现在她唯一能坚持的,就是不被影响,坚定地去完成任务。   而在这个过程里出现的任何问题,她都得去面对才行。   堂堂正正,挺胸抬头,不再逃避。   就像战胜登台表演的胆怯心理一样,接下来,她也一定能战胜每一个挑战。   随机抽取的聚光灯再一次出现,鹿言已经平静下来,准备接受诺斯维亚的“挑衅”。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抽中的不是席江,而是诺斯维亚他自己。   鹿言愣了下,随后也想明白了。   席江是最不可控的因素,让他作为最后一个嘉宾隆重登场,确实对他们来说很占优势,也最能制约她。   鹿言看着已经翩然起身的诺斯维亚,对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反倒是生出了一点期待。   ——反正不管是什么,她都做好迎战的准备了。   三个小时后,鹿言看着手里多出来的这张“设定卡”,心情是些许的崩溃。   失算了。   狠狠地失算了。   她光知道诺斯维亚是个脑回路不正常的狠人,但没想到他能不正常到这种地步。   大费周章搞了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连“设定卡”这种金手指都设计出来了,让她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结果呢!   结果他跟席江上去就讲了个冷笑话,然后就下来了。   然后就下来了。   就下来了。   那一刻全场的嘉宾和工作人员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   鹿言甚至为自己认识他俩而感到了羞愧。   亏她还想了那么久的对策,又是拉帮结派,又是机关算尽的,没想到最后是跟空气斗智斗勇!   我恨!   但好在拍摄结束得虽然有些尴尬,最终取得的成绩却是很惊人的。   导演甚至透露今晚上总共投票的人数破了千万,这可是选秀节目都很难达到的成绩,简直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而且鹿言也没想到,安成星的票数居然比鹿雪还要高,虽然鹿雪在节目上没什么存在感,但她的演奏水平是跟明浼齐平的,谁都能听出来。   但事实结果就是,票数前三名有两个都爆冷门,其中一个是安成星,另一个就是她自己。   至于第一名,自然是当之无愧的明浼。   鹿言:“……”   这件事她是真的想不通。   鹿雪被安成星超过就已经很奇怪了,怎么连自己都能在前三的?   这合理吗?   这合理个西瓜!   助理文馨洗完澡出来,见她还在纠结票数的问题,就说:“小言姐,这是恋爱综艺啊,观众又不是艺术鉴赏大师,他们投个乐呵而已。”   鹿雪吃亏就吃亏在,她在这节目不争不抢的,连跟男嘉宾的互动都没有,所以观众对她的好感仅限于才华和美貌。   这如果是一档音乐比赛节目,她肯定是前两名,跟明浼恐怕难分伯仲。   可惜这是一档恋爱综艺,观众看的不是才华,是节目效果和荷尔蒙的碰撞。   听文馨这么一说,鹿言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但她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那我呢?为什么我在第三名啊?这不合理啊。”   文馨看着她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   “小言姐,你是不是回来这么久都还没看过手机……”   鹿言翻出手包来,随口道:“是啊,网上又怎么了吗?”   她说着就掏出手机来,解锁了屏幕,然后点进最大的社交平台。   下一秒,鹿言就被热搜榜糊了一脸。   “……”   她拿着手机,一动不动了足足五分钟,才猛地一个跳起来,火急火燎冲出房间。   夜已经深了,外面的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鹿言直奔安成星的房间,跑得就跟被狗撵一样,一眨眼就到了他的门口。   但临了要敲门了,她又想起这一层住了所有的嘉宾,顿时刹住车。   鹿言想了想,立刻改了主意,拿手机给安成星发了一条短信。   她发完就直奔楼上,三楼是诺斯维亚的地盘,自然不可能过去,鹿言继续上楼,一直走到了四楼的拐角处才停下来。   在诺尔顿家,这一层楼就是主人家的住处,已故的希伦斯的卧室就在走廊尽头,而遥遥相对的另一个尽头,则是她血缘上的父亲——盖伦·诺尔顿的卧室。   木质楼梯的出入口位于走廊的正中央,两头延伸着往前走,就是一左一右两个尽头。   鹿言打量了一圈周遭的环境,发现这一层楼也和家里没多大差距。   ——也不知道为了建这座城堡,诺斯维亚有没有掏空他自己的积蓄。   鹿言心里好笑地想着,情绪也不由得放松了些。   也是这时候,她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正一步一步走上楼。   安成星的速度还挺快的。   鹿言想着,正要回头去看他,却忽然被一只手拉了过去。   一个晃神间,她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给抵在了身后的墙上,阴影俯下身,盖在了她的身上。   鹿言难免受了惊吓,下意识就想去推开他,却在抬头后看清了他的脸。   过分白皙的肌肤,深邃的轮廓,漆黑的眼眸。   “诺斯维亚?”   鹿言压低了声音,一边小小地挣扎,一边皱起眉,问:“你在做什么?”   他从来没这样过,在诺尔顿家生长了那么多年,他早就将礼教都刻进了骨子里,连面对虚伪贪婪的合作人时,也始终保持着平和的微笑。   对他来说,被别人窥探到情绪,就是走向失败的开始。   可这样的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大晚上的对她做这种事?   下一秒,随着他俯身靠近,鹿言得到了答案。   ——诺斯维亚身上都是酒味,像白葡萄酒,但又夹杂着白兰地和伏特加的气味。   鹿言不由得瞪大眼睛,抬手去拍了拍他的脸。   “你到底喝了多少?伏特加?你疯了吗?”   而被她拍着脸颊的人却只是一言不发地,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就这样贴在脸上。   鹿言怔了怔,一时间忘了做出反应。   比她高出了许多的男人俯着身,与她的距离近得快要贴住呼吸,鹿言忘了躲开,他却也停了下来。   随后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直到离得这样近了,鹿言才发现,他眼中的暗光是涣散的,没了往日的清醒与冷漠。   他还抓着她的手指,两只手掌贴在一起的温度,暖不了他冰冷的体温。   “诺斯维亚?”   鹿言小声试探了一下,最后终于确定,他喝醉了,可能连她说什么都听不到。   这可有点棘手。   鹿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他清醒一点,更不知道他这个状态下会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毕竟这人刚刚还当着所有镜头和嘉宾的面,上台讲了一个很冷的老笑话。   鹿言发现,今天之内见到的诺斯维亚,比过去那些年加起来还要复杂。   以前的他最多只是规矩多,心思深,做什么都不让她知道,但又是诺尔顿家最可靠的支柱。   而现在,鹿言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发现原来他也有这么多“不优雅”的一面。   眼神有些涣散的男人忽然松开了她的手,鹿言正要松一口气,就被他捧起了下巴,被迫仰头面向他。   她愣了下,想说什么,却听见他呢喃了一句母语,声音太低了听不清。   “你说什么?”鹿言也用挪国语问他。   诺斯维亚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贴近了她的耳畔,呼吸几乎打到了她的脖颈上,而他的另一只手将她圈进了怀里,与他再无间隙。   这一次,鹿言听清了他的话:   “……不好笑吗?”   鹿言:“……?”   什么东东?   她眨了眨眼,还想再问一问他在说什么,他整个人就晃了晃,身形不稳地将头埋在了她的肩窝里。   柔软的呼吸和唇瓣无意识地擦过了她的锁骨,让鹿言一瞬间被过电了一般,整片肌肤都有些发麻。   她一动也不敢动,脑子一片空白,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身上的人就忽然和她拉开了距离。   面前的阴影一下子消失,鹿言抬头一看,就看见了安成星抿着唇的脸。   他拽开了不省人事的诺斯维亚,侧头看向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失去了往日的温和,但言辞又还是那么克制。   “你还好吗?”他看着她,问得很平静。   鹿言望着他,不知为什么竟生出了一种——被抓奸在场的错觉。 第64章   Chapter 64   身上的桎梏解除后, 鹿言终于能从墙边离开,她挠了挠脸颊,莫名有些不敢去看安成星的眼睛, 只点了点头, 回答了他。   喝醉的诺斯维亚还被安成星拽着, 鹿言一下子头疼起来,看了看安成星, 又看了看诺斯维亚,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安成星却神色自若地扶起诺斯维亚, 开口道:“先将诺先生送回去吧。”   鹿言应了一声,知道必须要先解决这个麻烦。   但是拖着这么个大活人下楼也太折腾了, 鹿言干脆指了指右边的走廊, 说:“那就去第三间房吧,那里一般没人住。”   说完这句, 鹿言卡了一下,下意识瞄了眼安成星的脸色。   他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只点点头, 扶着诺斯维亚就往她指着的房间过去。   鹿言看着他的动作, 不由得庆幸自己给他发了消息才上来, 不然她可搬不动诺斯维亚。   第四层楼的布局果然也和家里如出一辙,空房间很多,但里面设施完整, 装潢典雅,干净整洁得像是每天都有人来打扫清洁一样。   鹿言最后一个走进房间,看见阳台上挂着的薰衣草干花, 恍惚间像是看见了老威廉站在那里的身影一般, 但仅仅只是一瞬, 她就收回了心神。   安成星已经将诺斯维亚放到了床上,鹿言觉得自己站在旁边不帮忙也说不过去,索性上前去帮诺斯维亚脱了皮鞋,然后将被子盖在他身上。   做完这些,她拍了拍手,看向安成星,却见他的目光放在她的脸上,像是出了神。   鹿言不由得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在他回神后,才小声问:   “怎么了?”   安成星摇摇头,神色如常地回答:“只是想起以前,你连被子都懒得叠,现在倒是变了很多。”   鹿言冷不丁被他翻旧账,顿时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反驳:“我、我也没有那么懒吧!”   安成星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拆穿她。   “让诺先生好好休息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这么一说,鹿言才想起自己找他是有正事的,连忙推着他往外面走。   “快快快,我们去隔壁房间。”   隔壁就是她在家里的卧室,属于是当场回家了。   安成星被她推着走出了房间,鹿言随手帮诺斯维亚关上了门,转身之前,她又看了眼床上昏睡的人,见他睡颜如此平静,倒是有些新鲜。   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晚上睡觉都满脸的苦大仇深呢。   鹿言一边腹诽着,一边关上门,和安成星一起进了隔壁的卧室。   到了卧室里,才终于有了两个人单独说话的机会。   安成星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的装潢和刚刚的卧室不太一样,更有生活的气息,也更风格明确,一眼就知道是女性的住所。   但他什么也没问,看着鹿言,说:“你这么着急找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番话的平静神态,就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鹿言莫名不是很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心里不上不下的,又说不上来。   她擦了下鼻尖,回答道:“我就知道你不看网络上的消息。”   安成星的确不怎么关注这些,他的生活基本和网络社交脱节。   听到她这样说,他才掏出手机来,问:“要在哪里看?”   鹿言叹了口气,一把拿过他的手机,翻了翻那光秃秃的界面,直接点开应用市场,下载了几个软件。   “其实不用看也行,就一句话的事。”   鹿言一边给他下载软件,一边往床上一坐,两条腿都交叉盘了起来。   她在自己的卧室里当然无所顾忌,但安成星这么大一个活人在面前,她也半点没有意识到,这让安成星不由得有些无奈。   他们现在都是二十四岁的成年人了,跟小时候早就不一样了,她对他却还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防备。   安成星不知道自己该为这种信任感到高兴,还是应该感到挫败。   鹿言嘴上说着“一句话的事”,实际上真让她自己说,她是有些难以启齿的。   以前身在局中没有意识到,现在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当年的那些点点滴滴,才发现她那时候跟安成星的关系,真的暧昧到了外人没办法说他们没一腿的地步。   但是鹿言自己心里清楚,她跟安成星确实没一腿啊!   他们最多是小时候会在同一张床上睡觉,长大后可没这么干过。   这么想着,鹿言却忽然不太确定了。   她下意识就问:“我们最后一次睡一张床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小学吧?还是初一来着?   怎么想不起来了。   安成星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话,脑子里想的事情都顿了一下。   他迟疑地看了看她,半晌之后才问:“高二的时候?”   鹿言猛地抬起头,见鬼一样瞪着他:“不至于吧!高二你都十八岁了。”   安成星比她大将近七个月,要不是为了配合她的进度,他早就能跳级,提前去读大学了。   他们从小就学了性教育知识,不至于到十八岁还不明白这点事。   想到这里,鹿言就想起来她月经初潮的时候,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安成星比她还大惊小怪的,又是拿校服外套给她盖着,又是不让她上体育课,还每隔半小时就问她一次“要不要喝点热的”。   从那之后,每个月的那几天一到,她自己忘了的事安成星全都帮她做了,就连卫生巾这东西她也没去买过一次,因为安成星都会提前在书包里准备好,从来没忘过。   久而久之,鹿言也真的习惯了当个啥也不做的小废物,因为安成星都会帮她做,不需要她来操心。   但安成星的第一次“生理反应”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却不知道。   只是从某一天开始,他就不再和她有太多肢体接触,也不会再进她的卧室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没明白是为什么,还傻傻地跑去问大哥,说安成星不跟她玩了。   鹿行深当时的表情,鹿言到现在想起来也还是觉得很好笑。   安成星听见她这么说,一下子也不太确定了,他想了想,最后摇头道:“那我不记得了。”   鹿言也想不起来,见软件下好了,索性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她点开软件进去,把热搜榜给他看。   安成星俯身凑过来,就着她的手看手机屏幕。   当看见热搜第一的那个词条时,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疑问”两个字。   “我为什么和你在热搜上……”   鹿言面无表情地翻了翻,点开另一个词条,又拿到他面前给他看。   安成星扫了眼她的脸色,才继续看向手机屏幕。   这个词条的标题是“扒一扒安影帝和鹿影后的感情史”。   安成星:“……”   他什么时候成了影帝了?   鹿言看出了他现在的想法,微笑着回答:“就在几个小时前,有圣英高中的人在网上爆我们的料。”   安成星皱了皱眉,开口道:“我马上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   “算了,已经来不及了。”鹿言好歹是圈内人,比他更清楚危机公关的黄金时间。   现在属于是黄花菜都凉透了的阶段,更别指望她的公司和经纪人了,他们未必会觉得这是坏事——对他们来说,能赚钱的哪有坏事。   被诺斯维亚一折腾,鹿言现在冷静了很多,已经有精力来思考怎么应对了。   “娱乐圈的这些事儿吧,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或者法制咖,那基本上采取无视的对策就行了。”   她看向安成星,很是老道地说:“反正网民的记忆最多三天,只要我们不回应,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安成星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说:“你现在很成熟了。”   鹿言眨了眨眼,直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她把他衣服哭湿一大片的时候,到底少了什么。   原来习惯是真的很难被抹除的,明明都已经过了六年了,她还是很习惯他掌心的温度。   他就只是这样俯着身,给了她一点像以前一样的触碰,她都能被抚平内心深处的焦躁情绪。   鹿言睁着眼看了他许久,没有躲开他的手。   但这一次,他的温度并没有短暂停留就收回,而是缓慢地,温和地,抚在她的头顶,像最有耐心的守护者,又像儿时最安心的那个归属。   鹿言甚至不自觉地有些犯困,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忙碌了一整天的身体就会进入休整状态。   可能是房间里的环境太熟悉,又或者是安成星的掌心很温暖,鹿言最后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忘了。   所以她也就不知道,有人在她的身边陪伴了一整个夜晚。   安成星轻轻抬起她的腿,将她的鞋脱下来放到地上,又将她横抱起来,往枕头附近的位置放下,随后拉起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这房间里的东西都很干净,床单上还有阳光的味道,里里外外的装潢和风格,都是她喜欢的那一类。   安成星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站在她的卧室里的这一天。   还能有——看着她昏昏沉沉入睡的这一刻。   他在床边俯下身,将她披散的黑发拂开,手指微微擦过了她脖颈的左侧,和那一截雪白的锁骨。   将那上面属于某个人的气息擦除后,他才收回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到对面的沙发前,从容地落座。   这一坐,就从星夜到了晨曦。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就开始忙碌了。   李珍珍是道具组的一员,负责运输、清点、保管道具,每天都要起很早,去确认当天拍摄要用到的道具是否都没有问题。   这一天因为要继续拍摄之前的“国王舞会”,有一部分道具被保管在五楼的一个大库房里,她不得不在天没亮的时候就爬起来,到城堡里查看情况。   大部分的剧组人员都住在小镇上,城堡里的一楼住了管家女佣和厨师们,二楼是嘉宾们的房间,三楼和四楼被禁止入内,五楼也只有库房是给了节目组使用权的,所以他们平时很少上楼来。   李珍珍拿着工作证刷卡进了城堡,然后在管家那里拿到了库房钥匙,又得到了对方的许可后,才能上楼去看。   她心里也觉得麻烦,但听说城堡的主人来头很大,除了嘉宾以外,这里住的全都是对方的人,就连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有一半是对方给的外援,所以她也只能把不满都憋在心里。   李珍珍拿着钥匙上了楼,经过二楼的时候小心翼翼,到三楼的时候更是不敢多看一眼,就怕碰坏了东西她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她继续上楼,打算直奔五楼,却在经过四楼的时候听见了一些动静。   李珍珍以为是“主人家”的人在这里,不敢多停留,连忙又上了十几个台阶,准备上五楼去。   然而就在她一转身的时候,余光里出现了一道很眼熟的身影。   李珍珍愣了下,停住脚步去看他。   那不是参加节目的男嘉宾之一吗?因为是个外国人,所以李珍珍一直记不清他的名字,只知道导演叫他“诺先生”。   此刻他穿着昨晚上拍摄时的那身衣服,一脸刚睡醒的惺忪倦意,从四楼的走廊右侧走了出来,往楼下走去。   李珍珍顿觉不妙。   这可是有主人的城堡啊,就算是男嘉宾也不能随随便便在四楼出入吧?   而且他看起来是直接在四楼睡了一觉,多少有点过分了。   她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想给导演发个消息,但又想起男嘉宾的来头也都不小,她没必要得罪人,到时候把工作丢了可怎么办。   李珍珍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四楼的走廊里又传来了动静。   这回她听得很清楚,因为周围很安静,那卧室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简直清晰可见。   接着是一道脚步声走出来,很快的,李珍珍就看清了他的模样。   李珍珍:“……”   喂,你们男嘉宾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她这回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二楼的房间分配好了的,这一个二个的男嘉宾都怎么回事啊?非得来不该来的地方睡觉。   李珍珍解锁了手机就要给导演打个电话,没想到就在这时,四楼又响起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她:“……”   很好,原来还有第三个。   李珍珍非常生气,打开摄像头准备拍下来这一幕,到时候出了问题她直接交给导演,反正他们节目组不能担这个责任。   随后她就看见,一道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身影从四楼走廊里走了出来。   那人打着哈欠,身上还穿着一件男士的外套,正一边下楼,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活动筋骨。   拿着手机拍下了这一幕的李珍珍:“……”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上睡前看到的那个八卦新闻,两位当事人的感情史她当时还看得津津有味。   许久之后,李珍珍慢慢张大了嘴,无声地喊出了一句:“卧槽!”   惊天大瓜!   热搜第一的两位当事人!   昨天晚上!   开!房!了! 第65章   Chapter 65   鹿言是被安成星的关门声惊动的, 她这两年的睡眠质量不太好,很容易醒,昨晚上和前天晚上已经是睡得很好的时候了, 但还是一点轻微的声音都会把她吵醒。   刚睁眼的时候她都有点分不清自己在哪, 直到看见了被子上盖着的那件男士外套, 闻到了那上面熟悉的味道,鹿言才想起来这里不是挪国的诺尔顿家。   “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   她打着哈欠下了床, 早上气温低, 一出被窝就被冷得打了个哆嗦, 好在安成星把外套留给了她。   鹿言连忙穿上他的外套,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很早, 文馨应该还没起来。   她昨晚上出来后给文馨发了消息,说忙完正事就回去, 结果搞了个彻夜不归。   鹿言可不想被文馨说教一通,赶紧带上东西溜出了房间,准备趁文馨还没起来的时候赶紧回去, 运气好还能蒙混过关。   她从四楼的走廊出来, 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楼下走, 完全没留意到有人在斜上方偷拍她。   站在台阶上的李珍珍心里很慌。   她看了看自己拍到的“惊天大瓜”,又想了想自己这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挣扎了很久, 还是按捺住了把视频发出去的冲动。   但心里憋着又很难受,所以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星言”超话,然后又鬼使神差地点了个“关注”。   “……”   既然不能说, 那就加入他们!   李珍珍这么想的时候, 完全没有预料到接下来她会在这个超话里带头嗑糖, 靠着“一手新糖”在圈中占据了不可撼动的地位。   可谓是彻底把路给走偏了。   鹿言悄咪咪溜进房间的时候,文馨果然还没有起床。   她飞快钻回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倒在床上,又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安成星的外套没多久就被她折腾成了皱巴巴的样子。   鹿言一把捂住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真的脑子有点毛病。   再怎么说,安成星也是个男人!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她怎么能当着他的面睡死过去呢!   鹿言一时间不知道该骂自己“忘了分寸”,还是该担心一下安成星现在会怎么看她。   想到这里,昨晚上被安成星撞见的场景又钻进脑子里,鹿言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救命啊。   她看起来好像真的成了“海王”了。   以前做任务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倒好,真成了“勾三搭四”的形象了。   鹿言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安成星不会也把她当这种人了吧?   鹿言挣扎着摸出手机,想着要不要努力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但手机都解锁了,她又有点挫败,一头埋进了枕头里。   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这种人,可是别人不会知道啊,看看网上都传成什么样了,席江暂且不提,明浼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关系,网上也要说她和他有一腿!   就算她想跟安成星解释她和诺斯维亚不是那种关系,可是问题又来了,诺斯维亚还真的就是她的前未婚夫。   这怎么解释啊!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鹿言叹了口气,索性瘫在床上摆烂。   想她辛辛苦苦奔波了六年,连异性的嘴都没碰过,就被迫成了海王,这上哪说理去?   关键是,安成星真的是她的青梅竹马,诺斯维亚真的和她在一起住了三年,席江也真的是她的前男友,哦还有个沈年,她真该庆幸没在这里看到沈年,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鹿言一巴掌拍在自己发烫的脑子上,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海王就海王吧,否认不了的事情就别否认了。   反正陆以衍是个恋爱经验为零的纯情男,她是海王形象也问题不大,说不定还有“反差萌”呢?   鹿言心态良好地安慰了自己,然后就在床上补了一觉,直到听见文馨起来了,才下床洗漱,准备开始今天的“打工人”生活。   文馨真的没发现她彻夜不归的事实,见她洗漱完出来,还问了句:“小言姐你几点回来的?睡够了吗,要不再多睡一会?”   鹿言摇摇头,她睡得够多了,该是时候干活了。   “文馨,你帮我化个妆吧,吃完早饭我开个直播。”   文馨一听,很诧异地问:“直播?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吗?”   鹿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因为管家又来送早餐了。   倒不是鹿言真的在乎网上的事,而是原着里有这么一段剧情。   女主来节目组拍摄没几天后,就因为被“恶毒女配”欺负而精疲力尽,她想开个直播转移注意力,顺便也是完成公司给的KPI,就挑了个早上的时间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直播。   没想到网上黑她的人都涌进了直播间,弹幕不堪入目,把她搞得险些崩溃,就立刻下播跑出去躲起来哭了一场。   然后就被男主陆以衍“刚巧”碰见,产生了又一次的交集。   是的,恋爱小说所有的剧情都是为了推动男女主的感情发展,就算鹿言再怎么想吐槽这段剧情的逻辑硬伤,也只能在心里翻个白眼,硬着头皮去做。   正好现在她在网上掀起了一大波热度,各路牛鬼蛇神都在关注她,正是开直播“拉仇恨”的好时候。   就希望那些黑粉能给点力了,实在不行她先买一波水军过来排队等着。   鹿言做任务已经很有经验,越想越觉得做两手准备更稳妥,就真的用小号联系了自己常年合作的那家工作室,让他们过一会儿就安排水军进直播间骂自己。   那边的负责人没有回她,鹿言也没在意,先去吃早餐了。   她不知道,水军工作室的负责人现在很纠结,不是不想赚这笔钱,而是有点怕了。   先前鹿言是全网黑的形象,水军带节奏也很简单,没什么风险。   现在她可是全网第一红人啊,还被扒出了不得了的背景,跟那么多大佬的关系都不简单,谁敢在这个关头去黑她?不怕被报复吗?   负责人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先别赚这个钱了,观察一下网络上的局势比较好。   但同工作室的二把手却说:“你怕什么,她要是真的有很大的背景,早就反击了,还会一直挨打到现在吗?”   负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但她跟那几个大佬的关系……”   二把手就笑了,“有钱的男人最精明了,你看那些大佬到现在都没删帖公关,不就说明了根本不在乎吗?再说了,娱乐圈的女人有几个是干净的啊?他们还能真的喜欢她不成?”   负责人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最后心一横,还是把这单子给接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客户是谁,黑她都黑了一年了,还真舍得花钱。”   二把手满不在乎地说:“管他是谁,有钱不赚王八蛋。”   两人一合计,还是决定用老办法来带节奏,到时候直接涌进直播间搞她。   客户可是说了,“越狠越好”,效果好就多给钱。   鹿言收到负责人的回信时,都差不多化完妆了,她直接付了定金,就收拾了一下,准备开播。   因为提前了半个小时发布“直播预告”,所以她拿手机开直播的时候,直播间已经有非常多的人在等着她了。   鹿言直接切换到了营业状态,对着镜头跟观众们打了个招呼。   “早啊,大家吃饭了吗?”   弹幕的反响是空前的热烈: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宝!你终于营业了!!!”   “妈妈想死你了呜呜呜呜呜呜,没有你我哪里吃得下!”   “新粉报道!言言宝贝亲一个!!”   这档节目确实给鹿言带来了很多新粉,光是几个社交平台的粉丝数量都暴涨了十倍,可把经纪公司给高兴坏了,还打电话让她多发自拍,多多营业。   鹿言对这个公司没什么感觉,只要不影响她的计划,什么事都好商量。   但要是妨碍到了她,那她也不介意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这边鹿言一开播,水军工作室就做好了准备,安排大批水军进直播间带节奏:   “碰瓷咖一大早就出来营业啦,看得出来真的很想红了。”   “买那么多热搜,真的好有钱啊,你是不是富二代出来玩票的?还是有金主爸爸啊?”   “请问你到底有几个前任?不会跟所有男嘉宾都有一腿吧?”   鹿言直播的时候也很不用心,就说些没营养的家常,问他们“吃了吗”、“上班了吗”、“上学了吗”、“今天的天气怎么样”,看着就是一副被迫营业的样子。   但粉丝们就喜欢她这种真实的样子,起码说的话不是假惺惺的作秀,也不是卖弄自己的人设和虚假学识,最后翻车的大有人在。   然而粉丝们刚准备夸她,就发现弹幕多了一堆妖魔鬼怪,一个比一个说话难听。   粉丝们:“???”   “哪来的黑粉大军,气死我了。”   “看来咱们宝贝真的红了啊,有些酸鸡跳脚的样子好好笑。”   “无语,见不得别人好是吧?”   粉丝们本来开开心心在看直播,现在被这些水军的节奏给搞得火冒三丈,粉头们更是撩起袖子就准备开战,论打架他们可从来没怕过谁。   然而下一秒,弹幕里的黑子发言就瞬间被清空了,已经气势汹汹准备开干的粉丝们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卡了。   等退出去再进来,确认自己没有卡,就更奇怪了。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但是我刚点进去一个黑粉账号,发现他被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现世报来得好快!”   鹿言也注意到了这个动静,她假装不解地问:“是弹幕卡了吗?”   就在这时候,直播间出现了一条管理员的通告,红闪闪的一行字,非常显眼:   “因发现大量恶意发言,已全部封号处理,为您带来不便请见谅。”   粉丝们:“???”   鹿言:“……”   工作室负责人:“……”   不是,这个平台封号处理的速度有这么快吗?   鹿言表情都停顿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才说了句:“哦,挺好的。”   实则内心在滴血,这都是真金白银砸下去的啊!连个水花都没有!就没了!   工作室那边也觉得很抱歉,连忙给她发消息,承诺马上会补上新的一批,这部分不收钱。   鹿言的私人手机震了震,但碍于在直播,她没有去看,只在心里把不靠谱的工作室给骂了两遍。   没过多久,弹幕里果然再次出现了一大波黑子发言,还是刚刚那个画风。   刚刚高兴没多久的粉丝们:“……”   还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招人恨了,人红是非多。”   “言言宝贝别看这些弹幕,你要相信爱你的人更多!”   “新粉大军来了!谁敢骂我的宝!!”   眼看着弹幕里的粉丝已经跟水军打起来了,鹿言也适时地做出了“不太开心”的表情,准备酝酿一下情绪,直接开演。   谁成想,她刚把情绪酝酿出来,弹幕里的水军又“啪”一下,没了!   鹿言:“……”   工作室负责人:“……”   撩起袖子干架的粉丝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了吧!”   鹿言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因为这个平台不是很严格的地方,不可能短时间内就能处理这么多账号,搞得像是触发了什么防御机制一样。   她忍不住拿起私人手机,避开摄像头,在桌下发消息问了负责人。   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说了句:“好像是鹿言那边联系了平台,暂时没办法了,一进去就封号。”   正在直播的鹿言本人:“……???”   大白天的这是见了鬼吗?   鹿言被这么一打乱计划,刚刚酝酿好的情绪都没了,她只能看着手机摄像头,对观众们说:“可能是我直播的时间不太合适吧……”   要不今天就算了。   这句话还没说完,弹幕里就出现了一条金闪闪的横幅,差点没把她眼睛给闪瞎。   “——xijiang0208送出了宇宙飞船*10个。”   看清这行字后的鹿言:“……”   粉丝们:“……???”   紧接着,这个名为“xijiang0208”的用户发了一条弹幕:   “挺合适的,接着播,下饭。”   鹿言:“……”   粉丝们已经反应过来这是谁了,顿时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席警官!!”   “我艹呜呜呜呜呜呜嗑到了!是官方发糖!!”   “岩浆大旗我来扛!!!”   鹿言本来就被搞得心情很差,忍不住怼了句:   “你让我播我就播,你哪位啊?”   她明摆着是认出来了,所以一点都不给面子。   很快的,那个名为“xijiang0208”的用户就发了一条弹幕出来:   “你前男友啊,不认识了?”   鹿言:“……”   是她错了。   她怎么会忘记他是一个不可控因素。   席江,全天下最狗的男人!   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这是官方盖戳了吗!!!卧槽啊啊啊啊!!”   “也可能是高仿号吧,感觉不像真的啊。”   “我不管我不管!!这就是官方发糖!!岩浆是真的!!!”   在场的粉丝都已经嗑昏头了,一边看直播,一边在广场上刷话题,又想把“岩浆”给送上热搜,再次成为top1顶流cp。   鹿言气得想骂人,偏偏那个狗直男还在送礼物,一送就是十个,一送就是十个,直接把她送到了直播平台人气第一。   越来越多的路人点进来,看到她就认出来是最近爆红的女明星,当场吃起了瓜,一时间整个直播间热闹得不行。   席江还在刷礼物,鹿言正想让他别刷了,他奖金再多也经不住这么花,结果还没开口就看见又一个金闪闪的横幅出现了,还是不同的名字。   “——音乐人鹿雪送出了宇宙飞船*10个。”   观众们:“???”   鹿言:“???”   姐姐,不至于啊!   你跟他斗什么气!   鹿言快崩溃了,她就想老老实实推个主线任务,怎么就那么难呢!   花的钱打水漂了不说,还起了反效果!   “那个,我觉得差不多该……”   鹿言面色复杂地开口,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了一条新的金色横幅:   “——演员陆以衍送出了宇宙飞船*10个。”   鹿言:“……”   观众们:“……”   草??? 第66章   Chapter 66   陆以衍的经纪人几乎是火急火燎地冲进了他的卧室, 大惊失色地喊:“你在干什么!这个节骨眼你不知道明哲保身最重要吗!”   陆以衍的手机架在支架上,他一边看直播,一边喝茶, 对自己经纪人的反应有些莫名。   “我做了什么吗?”   这语气听起来竟然很无辜。   刘承的心情很崩溃, 他知道陆以衍是一根筋, 但他没想到陆以衍能一根筋到这种地步!   “你告诉我,你给她直播间刷礼物是在干什么!”   刘承一边说, 一边走过来, 见他还在看直播, 顿时眼前一黑。   “陆以衍,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他指了指屏幕上的那张艳绝四方的脸, 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我知道她很漂亮, 是个男的都会心动,但是你是什么咖位, 她是什么咖位啊?她捆绑你碰瓷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陆以衍喝了口茶,半天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承急得嘴上冒泡, 连忙到他旁边弯下腰来, 好声好气地劝他:   “你听我一句劝, 漂亮女人多了去了,你别犯傻!”   他是真的急了,比平时说话还激动。   陆以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个误会。   要解释的话, 那恐怕还得从最早入行的时候开始解释。   因为——他的经纪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脸盲这件事。   陆以衍脸盲是从小就有的毛病,但偏偏他机缘巧合之下被一位知名导演选中了拍电影,虽然只是个台词都没有的角色, 但他对入戏的感觉很着迷。   正因为他分不出别人的五官有什么差别, 都是鼻子都是眼睛, 没有美丑之分,所以他对每个人的特征都会十分留意,也就锻炼出了揣摩角色的能力。   陆以衍很喜欢在一部部戏里演绎别人的人生,这让他能“看”见更精彩的世界,而不是千篇一律的每一张脸。   但是这种毛病要是被人知道,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有拍戏的机会。   所以陆以衍第一次拍戏的时候没能开口,结果电影红了,他也被经纪公司看中,签约和剧本雪花一样飞过来,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因此到现在,除了他的好友兼化妆师的杰森以外,没人知道他有这个毛病。   刘承见陆以衍不说话,再生气也不得不冷静下来,劝自己道:男人好色是常理,就算是陆以衍也不能免俗,而且越是阻拦他,越会起到反作用。   还不如让他去吃点苦头,到时候也好及时止损。   刘承叹了口气,直接改变策略,说:   “你要真喜欢,哥也不会拦着你,就是你别那么高调行吗?哪有人用大名去直播间刷礼物的。”   陆以衍回过神,就听见了最后半句,顿时指了指屏幕上还在刷礼物的两个人,说:   “这不都是吗?”   刘承:“……”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眼陆以衍,欲言又止了好久,愣是说不出话来。   ——你是小学生谈恋爱吗?这也要争?!   与此同时,直播中的鹿言也有些惊疑不定。   席江和鹿雪在这里刷礼物,她还勉强能想明白,可是陆以衍是为什么?他没理由啊!   直播间的观众也都被吓到了,好多人以为是高仿号,但大家一点开陆以衍的名字,就发现这个账号是经过认证了的,就是他本人。   观众们:“……”   好家伙,这辈子没见过这种场面。   鹿言也没见过。   面对席江,她还能怼回去,面对鹿雪,她也能糊弄一下,但是面对陆以衍,鹿言不得不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把“反差萌”这三个字默念了十遍后,鹿言看着手机摄像头,说:“陆老师还挺闲的啊,大早上看直播。”   这就是她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你真的好闲啊!看女明星直播还刷礼物!   弹幕里的席江立马发了个问号:“?我不是人吗,都不跟我打招呼的。”   鹿雪也掺合了一句:“厚此薄彼。”   鹿言:“……”   你俩能不能消停一下!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热闹看得开心死了。   “打起来!打起来!”   “这种后宫争风吃醋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万万没想到,今天的最大赢家居然是陆影帝,奇怪的cp又增加了。”   “一点都不奇怪啊!陆鹿cp的历史可是最久的。”   “陆鹿cp粉激情落泪了,被唯粉骂了那么久,今天终于翻身了!!”   在一片乱刷的弹幕中,陆以衍的弹幕显得那么的朴素:   “早上好,我在看新闻,推送弹出来我就”,这一句发出来,所有人都顿了一下。   直到十几秒后,他的第二条弹幕才出现:“点进来了。”   鹿言:“……”   好了,你不用再解释了。   发个弹幕能把你累死。   她表情一言难尽,当着直播的镜头就说:   “那你今天早上看个新闻,还挺破费的。”   而观众们已经笑傻了:   “怎么回事,感觉陆以衍有点点可爱。”   陆以衍的粉丝也早就闻讯而来:“陆呆呆!你少说两句吧!我怕人家发现你是个傻子!”   偏偏陆以衍还看见了这条弹幕,顿时回复道:“我不是。”   鹿言:“……”   陆以衍的粉丝们:“……”   观众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半小时后,《倾城之恋》节目组的几个嘉宾再次上热搜的时候,只有陆以衍的粉丝捂着脸不敢见人。   少数唯粉还在广场上拼命澄清:“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说,他可是高冷男神啊!”   路过的网友都:“啊对对对。”   然后转头就把陆以衍的“我不是”发在了广场上,引起一堆哄笑。   鹿言身心俱疲地下了播,开始思考自己要不直接跑路得了。   反正系统死了八百年了,她的钱也多到十辈子都用不完,直接跑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该多好。   那样就不用再面对这群人了。   他们没一个是正常的!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私人手机。   鹿言拿起来一看,见到屏幕上的那串号码后,不由得顿了顿。   随后她想了想,还是接了电话。   “怎么了?”她直接问。   安成星的声音传了过来:“要不要查一下那批水军?很明显是大规模针对你的。”   鹿言愣了下,顿时反应了过来:   “直播间封号的那些,是你干的?”   她说到最后声音都在颤抖。   安成星的话音片刻之后才响起:“抱歉,我是不是擅作主张了。”   鹿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崩溃心情,假装不在意地说:   “没有啊,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帮我把花不掉的钱浪费了一大堆呢。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赶紧平复下来,不然又要被安成星看出来了。   电话里的人回答道:“我能帮到你就好。”   他的声音总是坦诚又温和,找不到丝毫刻意的痕迹,而鹿言也知道,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他对她好,就像吃饭喝水睡觉一样,寻常得没有任何特别的。   鹿言一下子就生气不起来了。   对着这样的人,她哪还能再生气。   余光里瞥见阳台上的那件白衬衫,鹿言忽然说:“你在房间里吗?我把你的衣服拿过来。”   安成星应了一声,说:“好。”   鹿言挂了电话,起身去阳台把他的衬衫取下来,又回到床上把那件已经皱巴巴的外套拽了出来。   两件衣服都是他的,一个沾着阳光的味道,一个还依稀能闻见他身上的皂粉气味。   那是北江城本地的一个皂粉牌子,纯天然的工艺,没有任何添加剂,她在国外从来没看见过。   但就算看见了,她也不会买。   鹿言抱着衣服出了房间,这会儿时间还早,嘉宾们都在休息,为了晚上的拍摄做准备。   她脚步很轻地穿过走廊,来到了对面男嘉宾的地盘,然后敲了敲安成星的房门。   下一秒,一道门被打开了,却不是她面前的门,而是她身后的那道门。   鹿言本就有种做贼心虚的忐忑,顿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头去看。   这一看,就看见了刚从门内出来的席江。   鹿言:“……”   今天出门该看看黄历的。   席江看见她,却罕见的没搭理她,冷笑一声就和她擦肩而过,往楼下走去。   鹿言莫名懂了他在生什么气。   ——在生刚刚直播的时候没理他的气。   “……”   好麻烦的男人,小学生都没他麻烦。   鹿言腹诽了一通,看着他背影半晌,直到面前的门被打开,满身水汽的人出现在面前。   她看着头发还湿着的安成星,不知怎么有点局促,干巴巴地问了句:“你在洗澡啊?”   “洗完了,刚刚在吹头发。”安成星拉开门,让出位置来,等她进门。   鹿言本想着给他就走,但他都这样了,也不好直接拒绝,显得怪刻意的。   她只好进了他的房间,在里面打量了一圈。   很干净,私人物品分门别类,归纳得整整齐齐,这很“安成星”。   鹿言把白衬衫给他,外套拿在手里,转头问:“这个不能机洗吧?”   安成星身上还穿着居家服,浅灰色的一整套,看着很柔软舒服。   他一头湿发贴着脸,水珠从下颌角滑过,掉在了衣领上,打湿了那一圈清瘦白皙的锁骨。   鹿言一转头就看见这一幕,嘴里下一句要说的话都忘了。   太奇怪了。   感觉从昨晚上和诺斯维亚的那一幕被他撞见后,她的脑子就有点奇怪。   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总不能是任务做久了,把脑子给折腾傻了吧。   鹿言还想着,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一直停在他的锁骨上。   直到安成星上前一步,在她眼前俯下身,轻声问:“你在看什么呢?”   鹿言“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把将手里的外套盖在了他的头上,隔断他看过来的视线。   这完全是一种本能。   让她觉得再不遮住他的眼睛,就会很不妙。   安成星被这么一盖,整个视线都黑了下来。   他无奈地拿下外套,也没生气,只说了句:“能机洗的,没那么金贵。”   鹿言“哦”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假装打量他的房间,实则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你这边跟我那里的格局没什么区别嘛。”   她没话找话,这城堡每个地方都和家里一样,她当然知道格局没区别。   安成星笑着看了她很久,直看得鹿言快要装不下去了,才说:   “你看起来有点累,昨晚上没睡好吗?”   安成星将衣服放进洗衣篮,走到热饮机前,拿杯子接了一杯温水。   他主动找了话题给她,但对鹿言来说,这话题正中“雷区”。   她又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以及她在他面前睡死过去的丢人事迹,脸上又不自觉地烧了起来。   这些事放在六年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是他们有六年没见了,再见面还是在这么诡异的局势下,她还做着跟以前一样的事,怎么看都挺奇怪的。   “不好意思啊,我昨晚上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鹿言怎么想都觉得应该道一句歉,毕竟他们早就不是那么亲密无间的关系了。   安成星有些意外,不是为她“懂得道歉”这件事,而是她好像意识到了他希望她意识到的事。   一时间,他的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对安成星来说,如果她能永远“不成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活得简单的人最快乐。   但他又卑劣地盼望着,她从一个小女孩成长为一个女人,然后注意到眼前的他——也是一个男人。   安成星缓步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水杯递给她。   鹿言本来还有些紧张,但看到他只是过来递水杯,又悄悄松了口气。   她伸手去接水杯,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顿时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安成星顿了顿,而鹿言也觉得自己这么大反应很莫名其妙,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他,想说什么来救救场,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却转身将水杯放到了旁边的吧台上,垂着头,说:   “你好像从昨晚上开始,就有点不自在。”   鹿言被他戳中心思,更是说不出话来。   她挠了挠脸颊,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而安成星总是比她更了解她自己。   他抬起头看过来,片刻的注视后,伸手拂了拂她额前的碎发。   鹿言抬眼看了看他,只一秒就收回,不敢多看。   “那个……”   她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面前的安成星却将手指轻轻一个下滑,捧住了她的脸。   鹿言呼吸一顿。   安成星的眼眸注视着她,那清澈见底的眼底,此刻多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随后,他温和地低下头,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   蜻蜓点水般,很快就抽离。   鹿言愣在原地,半天都不敢动一下。   面前的安成星却笑了笑,问:   “这样会让你更不自在吗?” 第67章   Chapter 67   他指尖的温度还停留在脸颊上, 呼吸从额前发梢扫过,引起那片灼烧的肌肤再次瘙痒。   鹿言连呼吸也忘了,只听见了不知谁的心跳声, 剧烈到了吵闹的程度。   她一眨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几乎要被他的眸光攥进那眼底,仿佛再多看一秒,她就要不是她自己了。   但下一秒, 面前的人收回手, 从她的脸颊落到了她的肩头。   随后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安成星垂下眼, 将那卑劣的喜悦藏进了眼底。   他的轻笑在叹息中传到了她的耳畔。   “鹿言, 我很高兴。”   安成星的心跳稳稳地响彻在胸膛,强而有力地, 一下又一下, 被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现在的我对你来说, 终于是一个男人了。”   过分靠近就会不自在的, 和大部分异性没有区别的男人。   鹿言的脸贴在了他的胸口,被他的心跳声和话音搞得脑子一片空白。   安成星这次却不想给她慢慢消化的时间, 有些“温柔”在特定的时候,是不具有任何效益的。   他也不得不承认, 在她面前,他并非真的那么想做一个“君子”。   安成星轻抚着她的黑发,将她抱在怀中, 感受她呼出的鼻息打在胸前。   他抬起眼,轻声问:   “这是不是说明,我也有追求你的权利了。”   这句话以陈述的口吻道出, 没有给她否决的机会。   鹿言的脸“轰”一下红了个透。   她罢工了很久的脑子终于缓缓转动起来, 明白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意味着什么。   ——他竟然真的说出来了。   那么温和无害的安成星, 竟然真的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没给她半点准备的时间,没给她丁点拒绝的机会!   “太狡猾了。”   鹿言在他胸口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   她了解安成星,就像安成星了解她一样的了解。   他到这一步也还是那么聪明,只要一个“追求”的权利,一个所有人都可能有的权利。   她还能说不吗?   以退为进这一招,就他学得最精!   “嗯,我知道。”安成星的声音藏着笑。   他就是这么狡猾,但又把心机都明明白白摊开给她看了。   因为他知道,她不会连这点公平都不给他。   谁让他是她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占尽优势,却还输在起跑线的话,未免也太傻了。   这一次,安成星可不愿意再当一个傻子。   “你别高兴得太早。”   鹿言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愤愤不平地说:“想追我的人能从北江城排到挪国去了,你算老几啊!”   她现在回过味来了,顿时有了一种被人算计成功的不平衡心理,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安成星,她从来不会防备的那个人!   安成星看着她,就只是笑,什么也不回答。   鹿言见他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就来气,又撂下一句狠话:   “你没看网上的新闻吗!就这城堡里都还有我的前任呢!你到后边儿排队去吧!”   她一气之下,嘴上都没个把门,光想着怎么“找回面子”了。   直到安成星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说的这个前任……”   安成星缓慢地,抱着她的腰往前一步,又一步,直到她冷不丁被身后的沙发绊倒,一屁股摔在了沙发上,他才俯下身,几乎要将她压在沙发上。   下一秒,安成星温和地看着她,问:   “是那位席先生呢,还是那位诺先生?”   鹿言:“……”   这题好像是个送命题。   见她眼神闪躲,嘴唇微颤,就是不敢回答,安成星便“好人”做到底,替她回答:   “今早上席先生还在你直播间,堂而皇之地说是你的前男友。”   “按理说这位前任应该是他没错。但昨晚上诺先生和你之间……也非比寻常。”   他语气平静,条理清晰,就像真的只是在推理一个答案而已。   鹿言被他说得心里越来越慌——有些事情你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揭穿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干脆抬手就想去捂住他的嘴巴,打断施法。   然而他却预判了她的狗急跳墙,轻轻一下就将她的手腕握在了手中,另一只还撑在沙发上,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小小的空间里。   安成星似是不解地问:“是我猜的不对吗?”   他眼里分明是有笑的,鹿言却感受到了昨晚上被他“抓奸在场”的那股心悸。   “你、你不要说得好像我跟谁都有一腿一样!”   鹿言本来是有底气的,因为她真的没跟任何人有过一腿啊!   但这话说出来莫名就显得心虚极了,她自己听了都觉得不可信。   安成星忍俊不禁,却还是压住了笑意,说:“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鹿言正要顺着台阶下来,就听他又补了一句:   “那这城堡里还有谁会是你的前任呢?”   鹿言:“……”   这一茬你是过不去了是吧!   安成星还佯装认真地分析:“陆先生看着跟你不熟,女嘉宾你应该也没那个兴趣。”   鹿言:“……”   住口啊!越说越离谱了!   她一只手被他握着,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分不出功夫来捂住他的嘴了。   安成星还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随后恍然地说:“哦,好像还剩下一个明浼……”   鹿言就怕他提这一茬,当初她找明浼是为了推任务而已,不是真的跟明浼有什么啊!这人怎么还能记整整六年的!   安成星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推理,俯身看着她,说:“那看来就是咱们的老同学了,他原来还跟你有这么一层关系……”   鹿言实在听不下去了,伸出脑壳就恶狠狠地咬在了他的下巴上,强制他闭嘴!   那恼人的声音也的确戛然而止。   整个沙发上都安静了下来,连空气的流速也凝固了一般,胶着在一起,成了一团黏稠。   鹿言这一下咬得不轻,几乎尝到了一丝铁锈的味道。   她顿时冷静下来,有些笨拙地松了口,一边瞅他下巴上的那一圈牙印,一边支支吾吾地说:   “没、没事吧?”   安成星没有回答,她也不敢看他现在的脸色,赶紧给自己找补: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谁让你一直说说说、说个没完的。”   “而且我跟社长那次真的就是,哎呀,就,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真的没有……”   她眼神闪躲着不敢看他,拼命拿话来圆,显得有些聒噪。   安成星头一次不那么想听她说了什么。   他垂下眼,终于轻声叹了口气:“你真是……”   有轻易摧毁他定力的本事。   鹿言还在滔滔不绝,最后一句话刚出口,就被他抬手捧住了脸。   这熟悉的一幕让她生出了预感,顿时停滞了呼吸。   下一秒,他的呼吸擦过她的鼻尖,柔软的体温落在了她的唇瓣。   鹿言瞪大了眼,长而卷翘的眼睫也颤了颤。   他的吻却没给她温吞的时间,柔和而又明确地传达了他的难以忍耐。   她不自觉地仰起头,才好承受他唇齿间的力量,被他握着的手也无意识地反抓住了他,用力到在他白皙的小臂上留下痕迹。   直到她的呼吸停滞了太久,将她的脸涨得通红,他才抽离。   鹿言终于有了大口喘气的机会,缺氧的大脑一阵一阵发晕,让她轻飘飘的,找不到重心。   她还死死抓着他的手臂,脖颈的黑发被汗液打湿,一些青丝粘在了脸上,和她那涨红了的脸颊一起,显得凌乱而又躁热。   安成星抿起唇,忽然起身拉开距离,顺手将她扶起来,然后飞快地拿过一旁的白衬衫,往她头上一盖,遮住了她整张脸。   还没缓过神的鹿言:“……???”   视线变得一片黑暗,她也没力气开口问,只听到他从沙发边离开了,没过多久,浴室里传来了水声。   鹿言:“……”   这叫什么来着,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顿时生出了点幸灾乐祸,甚至想去嘲讽他几句,否则难解心头之气。   被这么一折腾,鹿言热出了一身汗,她一把拽下头上的白衬衫,侧头去看身后的主卧。   门倒是开着,也不知道是太着急了忘了关,还是完全不怕她进去。   她鬼鬼祟祟地从沙发上爬下来,垫着脚尖往卧室门靠近。   ——让我看看,某些人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鹿言溜进他的卧室,猫着腰靠近浴室,然后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哇”一声喊了出来。   正常情况下,是个男人都要被她吓得一哆嗦,然而站在洗手池边的安成星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用冷水洗着头发,将刚刚才洗过一次的所有地方都给洗了一遍。   最后他拿下干净的毛巾,往头上一盖,起了身看向她。   “哇什么哇?”   安成星像看傻子一样看她,眼睛里却都是藏不住的笑。   鹿言:“……”   那没事了。   安成星见她的头发也都粘在脖颈上,一些汗都流进了胸口,便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你要不要也洗一下?”   他神情自若的模样,仿佛刚刚的小尴尬不存在一样。   鹿言没得逞,看他这反应还怪不爽的,顿时说:   “洗头好麻烦,你给我洗啊?”   谁知安成星真的环视了一圈浴室,最后看向花洒,说:“那只能在那边了,还得找个椅子过来。”   他反应正常得就像这事儿没少做一样。   鹿言想到这里,忽然一顿。   ——这件事,安成星好像还真的没少做。   初一的时候,她听了几句什么“长发及腰”的洗脑包,就也学人家留长发。   但她又嫌吹头发麻烦,经常洗了就拿毛巾裹着,等头发自然风干,最后整得风一吹就头疼。   后来安成星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让她去他家里,他帮她洗,帮她吹,弄完了再让她回去睡觉。   这件事持续了很久,直到某一天她回家时被鹿振轩抓了个正着,才被教训了一通。   “懒成这样,还像话吗你!”   “看你以后离了成星还怎么活,生活不能自理了都!”   这件事就连黎蓉也不站她这边,让她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老想着依靠安成星。   “人家长大了要娶媳妇儿的,哪是你能赖一辈子的啊?”   那时候鹿言理所当然地反驳她:“他娶我就行了啊,多大点事儿。”   黎蓉就“哎哟哎哟”地笑话她:“你真不害臊啊,这话也挂在嘴边上。”   但却没有再批评她,让她别再说这种话。   大抵那时候的黎蓉,也真的没把她的童言无忌当真,更没想过,长大后的她兜兜转转,还是做回了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懒鬼。   温度适宜的热水从花洒下涌出,触及了头发和皮肤,又被一只手温和地隔开在了脸颊之外。   鹿言坐靠在椅子上,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去瞥头顶上的那张脸。   他站在她身边,用防水布隔开了她和椅背,一头黑发被握在他的手心,一缕一缕浸在了温水中。   此情此景,很像一位尽职尽责的托尼老师。   鹿言顿时笑出了声:“你这个托尼老师,长得还挺帅的嘛。”   安成星和网络社交严重脱节,一边专注手里的动作,一边问:   “托尼老师是什么意思?”   鹿言撇了撇嘴,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就是洗头小哥。”   安成星这才看了她一眼,不怎么在意地回了句:   “但我洗得不好。”   鹿言正想说一句“您客气了”,就听到他继续道:   “所以只能给你洗洗了。”   鹿言:“……”   超!   好心机的男人!   鹿言选择了暂时关闭交流通道,不给他再释放心机的机会。   她不说话了,安成星反而更专注手上的“工作”。   他关了花洒,往淋浴器上一放,随手拿起了一个黑色小盒子。   这是他带回来的洗发水,虽然这里的东西也挺好的,但他用不太习惯那些有香味的洗护用品。   安成星拧开盖子,挤出一些洗发水在手心,随后在手中揉出泡沫,才将手贴在了她的头发上。从发尾一路梳理着向上,有条不紊地,极富耐心。   到最后触碰到她头上的肌肤时,手指的温度慢慢游走,力道温和地舒缓着她的每一寸。   鹿言被揉得都困了,等热水再一次冲刷上来时,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垂着头的神情就出现在了视野里,眼神中满是心无旁骛。   最后一次冲洗结束后,他才拿了干净的毛巾裹住她的头发,让她起身。   安成星将椅子挪到了镜子前,鹿言很自觉地坐下来,等他拿吹风机来吹头发。   这边的吹风机也都是新的,没什么噪音,热风也很温和,一吹到脸上就暖洋洋的。   鹿言舒服得想伸个懒腰,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享受他的“专业服务”。   但她忘了,越是专业的服务,价格越昂贵。   等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鹿言睁开眼,就想起身走人。   站在她身后的安成星却俯下身,将她按在了椅子上。   鹿言从镜子里看着他,露出了疑问的表情。   而他的表情很平和,甚至很有礼貌地说:   “您好,本店概不赊欠。”   鹿言:“……”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   她翻了个白眼,掏出手机就说:“扫码吧。”   不就是想加她好友嘛,这点小心机,谁看不出来一样。   鹿言心里想着,嘴角却快翘到天上去了。   然而身后的人却平静地说:“不收转账,也不收现金。”   鹿言:“……”   她侧头去看他,想骂一句“别得寸进尺”,却被他的靠近给吓得停住了呼吸。   不是吧,你又要来——   安成星捧起她的脸,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鹿言在放弃抵抗和反击回去中间摇摆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口咬在了他的唇瓣上。   引得安成星的喉间发出一点沉闷的笑声。   他便也想让她感受到,他此刻有多欢喜。 第68章   Chapter 68   从安成星的房间里偷偷溜出来时, 鹿言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快到中午了。   虽说今天要到晚上才有拍摄的任务,时间不怎么紧张, 但她莫名心虚,钻出来的时候都像是做贼一样。   毕竟这一层楼都住着人,搞不好就会跟谁撞个正着。   ——就她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谁看了不怀疑她。   想到这里, 鹿言就气得牙痒痒。   她只是去还个衣服而已,怎么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安成星那个家伙, 看着还挺正经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 衣冠禽兽一个!   想到浴室里那些经过,鹿言的脸红得跟猴屁屁似的, 一溜烟儿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连文馨都不敢见,回卧室就上锁,然后脱外套照镜子。   看到雪白脖子上的那点点痕迹, 鹿言怒拍一下化妆桌, 掏出手机就打电话过去骂人。   安成星接得很慢,响了十来声才接通电话, 把她仅剩的耐心都给耗没了, 一接通就开骂:   “你是在太平洋拉屎吗?慢吞吞的!”   骂完这句话, 她才听到手机那边有水声, 还带着浴室里独有的空旷回音。   安成星的声音随后响起:“小学五年级上的生理知识课, 你是没听吗?”   他嗓音很沉, 还带着点干涩。   鹿言愣了下,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 顿时笑出了声:   “活该,谁让你啃我脖子的,又不是五香鸭脖。”   她半点没有女孩子的样子,让安成星也不由得无奈起来:“虽然我是既得利益者,但你是不是有点太粗神经了?”   鹿言一时间没听懂,“什么意思?”   手机里的那些水声哗啦啦地停了,随后他的声音回荡着,在浴室里显得空灵。   “意思就是——”,安成星的话音很轻地落了下来。   “如果你不懂得拒绝我,就别相信我是正人君子。”   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他也不介意向她展露自己的卑劣。   “今天做的这些,我在高中的时候就幻想过了。”   鹿言的脸“蹭”一下又红了个透。   她酝酿好的那些话都给忘了个精光,傻站在镜子面前半天,才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头发凌乱,衣衫敞开,从脸颊到脖子都泛着红,唯独眼睛里亮得出奇。   鹿言看了镜子很久,才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那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有这种冲动的……”   她是纯粹的好奇,但也可能不那么纯粹。   安成星没有出声,手机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他在穿衣服。   等那些杂音消失了,他才回答:“从我不再进你卧室开始。”   鹿言是真的没预料到,她知道安成星有了男女之别的意识后就不愿意进她房间了,但她没联想到自己身上。   “那、那你还愿意背我。”她磕磕巴巴地说着,比起秋后算账,更像是一种后知后觉。   安成星就笑了一声,“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是正人君子。”   克制不了想要触碰她的冲动。   鹿言仰起头,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印迹,不知为什么,心里并没有多少不安和恐慌。   可能是因为她不在乎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也不在乎他人眼里是如何看待她。   就像原着女主会被直播间的弹幕骂哭,她却觉得不痛不痒一样,很多事情她都没什么感觉,也就不会痛,不会难过。   做任务的这六年以来,唯独北江城是她不愿意再踏足的地方。   那里有太多她亏欠的,有太多被她抛弃的,还有太多她留恋的。   像是圣英高中每个放学后的阳光,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青春朝气,还有回家路上永恒不变的陪伴。   而家里总有一些人在等她,无论她多么任性、多么骄纵、多么不成器。   就算是总爱训斥她的鹿振轩,其实也会因为大哥没照看好她而勃然大怒,在鹿家人心里,她就是一块易碎的璞玉,得雕琢,又得小心捧着。   鹿言忽然就很想回家里看看。   她有太久没回去过了,也有太久没办法回去了。   于是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电话那头的安成星说:   “找个时间,我们回北江城一趟吧。和我姐一起。”   安成星的声音一如即往,温和得令她心安:   “好。”   中午十一点半,鹿言把自己收拾成人样,下楼来吃饭。   导演又想拍点素材和花絮了,所以通知所有人中午在楼下一起吃午餐。   虽然大家都更喜欢自己吃,但工作就是工作,他们也不是来这里度假的,自然是全都答应了下来。   鹿言下楼的时间不早,楼下已经有好多人在餐桌边落座了,正其乐融融地聊着天。   毕竟是一起相处了好几天的关系,再生疏也得拿出一副“很熟”的样子。   就连阮茉莉看到鹿言,都甜甜地冲她打了个招呼。   鹿言也跟她打了个招呼,反而让阮茉莉愣了一下,一副看新大陆的样子看她。   林月和郑秋雨也来得很早,都问了她一句:“早上直播没什么事吧?听说有人找水军黑你。”   鹿言听到这件事就有点心梗,却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摇摇头:   “没事,都被封了。”   钱也白花了呢。   想到这里,鹿言就又想给某个罪魁祸首来一拳了。   说曹操,曹操到。   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纷纷抬头看过去,就见安成星和明浼正下楼来。   女嘉宾这边都已经到齐了,大家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坐下来等其他人。   安成星从头到尾没看过来一眼,整个人正经得不行,鹿言也没看他,专心玩自己的手机。   但餐桌上的这群人,没有谁是不知道网上的动静的,因此时不时就有人看他们一眼,其中阮茉莉看过来的目光最频繁,好奇都快写在她眼睛里了。   林月实在憋的难受,也觉得所有人“粉饰太平”的气氛很难受,干脆做了那个第一个开口的人。   她看着鹿言,问:“鹿言啊,你不打算处理一下网上那些帖子吗?”   作为前辈,林月是真的想提醒她一下,事业上升期对女明星来说太重要了,别错失了最佳的黄金时间。   她一开口,郑秋雨就也劝了一句:“对呀,闹太大对你不好,女生在这种绯闻上就是更吃亏。”   这么说,就明摆着是在数落在场的另一位当事人了。   郑秋雨确实看不惯安成星这种作态,演得跟没事人一样,到最后负面影响不还是女方承担?   她童星出道,在圈里见过太多这种男人了,个个都知道明哲保身,还有的直接推女方出去当挡箭牌,简直恶毒。   正说着,剩下的三位男嘉宾就下楼来了,而导演组也都到齐了,准备开始拍摄。   郑秋雨和林月都收了话题,没再提一个字。   然而吴绅一说开拍,鹿言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回答了刚刚的问题:“网上的帖子没什么好处理的,反正都是事实啊。”   在场的三位女嘉宾简直想扶额。   姐姐,你说话还是挑个场合吧。   咋就这么实诚呢?   吴绅也尴尬得很,不知道该不该暂停拍摄,等这个话题过去了再说。   鹿言看了眼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忽然微微一笑,开口道:   “没事,继续拍吧,这段播出去就是我的回应了。”   她说着,目光放到了席江的身上,在他眯起眼的一瞬间,冷不丁说了句:   “跟大家重新介绍下,席江警官,我的前前男友。”   席江:“……”   嘉宾们:“……”   导演组:“……”   鹿言面不改色地将目光移到了诺斯维亚身上,又轻飘飘地放了个重磅消息:   “以及诺斯维亚,我的前未婚夫。”   诺斯维亚却只是看了一眼众人,随后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他语气冷淡。   嘉宾们:“……”   导演组:“……”   啊???   什么???   连这位也是吗!!!   不给所有人缓过来的时间,鹿言最后看向了始终一言不发的安成星,而他也看了过来,眼底的笑意几乎要遮掩不住。   鹿言耸耸肩,最后道:“然后就是安成星,我的青梅竹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她指了指旁边的鹿雪,还有斜对面的明浼,笑着说:   “我们四个人都是同班同学,嗯,曾经是。”   说完这些,鹿言看着瞠目结舌的三个女嘉宾,还有鸦雀无声的导演组,微笑着问了一句:   “导演,我们能开饭了吗?”   吴绅猛地回过神,一边擦汗,一边说:“当然,开饭开饭!”   他跟副导演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同一个念头——接下来这段时间,咱们节目别想从热搜榜下来了。   鹿言这顿饭吃得特别开心。   她给席江点了一盘五分熟的西冷牛排,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上年纪了,牙口不好,选嫩一点的。”   席江:“……”   鹿言对他喷火的眼神视若无睹,又给明浼点了一份蔬菜沙拉,给诺斯维亚点了一碟奶油蘑菇汤,给安成星点了一份茶树菇老鸭汤——败火。   就连鹿雪她也没落下,点了一份银耳雪梨羹,护嗓子。   可谓是做到了雨露均沾。   整顿饭吃下来,就她一个人最高兴,三个女嘉宾们简直味同嚼蜡,心情复杂。   而其他几个男嘉宾则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陆以衍在状况外,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他才谨慎地问:   “鹿言老师,你的剧本又改了吗?”   众人:“……”   导演组:“……”   大哥,您还是换个冲浪速度快点的手机吧。   鹿言这才看向陆以衍,笑得格外的明媚。   “对啊,我全改了。”   既然系统都死得透透的了,那她还有什么必要兢兢业业、提心吊胆的呢?   前面四个任务,起码有三个都明摆着失败了,不也没有“天罚”降下来吗?   就算有,那也得是系统“死而复生”之后的事了。   正好,她有一大笔账要跟它算呢。   下午一点半,在论坛上刷帖子水时间的网友们冷不丁又被一个惊喜砸到了头上。   ——《倾城之恋》又又又加更啦!这次还是真实版!   大家欣喜若狂,纷纷赶到了平台播出的现场,守着时间点了进去。   “就喜欢这种一言不合就加更的节目组!”   “我要看鹿言!搞快点搞快点!”   “开盘了开盘了,明言、岩浆、星言、姐妹花……等各大买家们!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观众们等着看新的内容,粉丝们等着见自家正主,就连cp粉们也锣鼓喧天,兴高采烈,就等着最新一期加更出来扒糖吃。   然后就被惊天大瓜给糊了一脸。   观众们:“……????”   粉丝们:“???????”   而伺机已久的“诺言”cp粉更是直接升天:   “卧槽!!!!本以为是北极圈,没想到是官配啊!!!!”   “我麻了,鹿言这个女人!!她真的是该死的迷人!!”   “未婚夫????卧槽卧槽卧槽!这不比前男友强多了!”   “言言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越来越好奇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而网上的纷纷扰扰已经跟鹿言无关了。   此时此刻的她坐在四楼的卧室里,面对着一二三四五个人,表情镇定得像是在组人搓麻将一样。   “席江,明浼,安成星,诺斯维亚,还有鹿雪。”   她清点了一下人头,坐在床上挥了挥手,很随意地说:“都坐吧,别那么客气。”   席江最先在沙发上落座,随后是诺斯维亚,两人分别在最左和最右,空出了中间一大排的位置。   明浼和安成星对视一眼,也落了座,只有鹿雪选择了坐到鹿言的身边,两人面对着四位男士。   鹿言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看了他们所有人一眼,开口道:   “来吧,咱们解决一下历史遗留问题。从谁先开始?”   她忽然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确实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但在场的人都心理素质强大,没被她影响到丝毫。   因此她话音落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回答。   鹿言也无所畏惧,她发现还是这样直接一点更舒服,所以连装都懒得装了。   “要不就按顺序来吧。”   她说着,看向了身边的鹿雪。   有些事情,必然是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的。   就算真相没人会相信,她也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责任。无论理由是什么,欺骗就是欺骗,他们心里有怨,她也愿意去偿还。   鹿言看着鹿雪,正要开口,对面的明浼就打开了手机,一边解锁屏幕,一边道:   “比起这些,我认为你应该先看看这个。”   他的声音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   鹿言也看向明浼,而他翻了翻手机屏幕,找到一段视频后,点了播放,再递到鹿言的面前。   “这是什么?”   鹿言俯身过来,看向他的手机屏幕。   只见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很眼熟的剧场,镜头正对着舞台,而舞台上站着的人,正是她自己。   “音乐节?”   鹿言看着画面上正在拉小提琴的自己,有些奇怪地问:   “怎么了吗?”   安成星抬头看向她,开口道:“你看看伴奏的人是谁。”   鹿言瞥了眼他的脸色,又仔细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画面,随口回答:“是社长啊,有什么问题吗?”   她话音一落,就发现气氛变了。   所有人都很沉默,尤其是安成星和明浼,正在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鹿言有些奇怪,却又生出了一种莫名的预感。   下一秒,身旁的鹿雪看着她,轻声开口:   “鹿言,音乐节那天跟你合奏的人不是明浼。”   “是安成星。”   鹿雪的声音轻得没有着落点。   “为什么你不记得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就连当时的录像、照片也都变了。”   拿着手机的明浼忽然开口:“但我记得,我永远都记得。”   他在那一天做过的最令他后悔的事,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鹿言怔怔地看着手机画面,很久之后,才抬起头,看向了对面的安成星。   而他的眼神依然温和,却坚定不移。   在她的注视下,安成星缓缓地点头。   “鹿言,跟你一起站上舞台的人,是我。”   “你的记忆出问题了。” 第69章   Chapter 69   高三那一年的音乐节, 对明浼来说,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面对鹿雪那不合情理的请求,他本该无可撼动的原则, 竟也鬼使神差地坍塌了。   后来明浼回想过很多次,将那个场景反复梳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假如苦苦哀求他的人不是鹿雪, 他断然不会答应。   但明浼做不到将责任推脱给他人, 因此他从没怪罪过鹿雪,只当自己也是个会犯错的糊涂虫, 自诩聪明, 实则懦弱胆怯。   自那一天后, 明浼就做好了鹿言不会再跟他往来的准备。   是他活该,他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 只要她想, 他接受一切后果。   然而第二天开学,再在教室里见到鹿言时,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走过来跟他打招呼, 令一旁的安成星都有些诧异。   明浼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了, 只能在上课之前拿出手机,想给她发一条消息, 郑重地再道歉一次。   但就在打开短信的界面后, 明浼发现, 自己最后一次发给她的那条消息——消失不见了。   他在舞台下, 在她的演奏开场之前, 给她发送的那条短信, 竟然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哪怕联系运营商来查消息记录, 也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明浼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可他并非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人,就像鹿雪的那个请求,他从一开始就想拒绝。   但回过神来后,他却已经答应了下来。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古怪,明浼的心智非常人,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违和之处,但没给他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又一件事打乱了他的生活节奏。   鹿言开始黏着他。   这么说有些过分,但明浼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因为从上课到下课,再到放学后的社团活动,几乎是只要他在哪,鹿言就寸步不离地跟到哪。   明浼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有时候学校里会有一些女孩子对他过于好奇,连他每天做了什么都想事无巨细地知道,然后搬运到校园论坛上,小范围地扩散出去。   但她们并未给他造成任何实际上的困扰,所以明浼就当作不知道。   鹿言的行为跟她们很像,但这正是奇怪的地方。   整个圣英高中的人都知道,她和安成星的关系只差捅破那张窗户纸了,她没道理忽然关心上另一个男性。   明浼只能联想到那天自己做错的事,也许她是想这样“报复”回来?   但这也很难说通,明浼想不明白,只能放任她继续下去。   结果这么一纵容,就导致她的行为越来越出格。   有时候她甚至忘了距离和分寸,还在教室里就突然挽住他的手臂,一会儿又假装摔倒,栽进他的怀里,装模作样地要他扶着她。   明浼全都看在眼里,却没办法拆穿她。   他将这些归咎于自己的亏欠心理,因此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没有怨言。   哪怕只是为了戏耍他,做弄他,也没关系。   但时间久了,明浼就很难再装糊涂下去了。   他知道了她在做什么,也看懂了她是为了什么。   一切的一切,还是因为安成星。   ——她在用这种方式,拉开她和安成星之间的距离。   而与此同时,安成星和鹿雪却越走越近了。   他们之间似乎也有了彼此的小秘密,甚至还有人在校外的咖啡馆撞见他们,就两个人坐在那里,像约会一般。   鹿言和安成星“分手”的传言就这么不胫而走,而学校里也越来越多人看不惯“横刀夺爱”的鹿雪,屡次有人找她麻烦。   这些麻烦最后都被安成星解决了,让他“劈腿鹿雪”的传闻更有了几分真实度。   但明浼并不这样认为。   因为他已经知道,鹿雪并不是一个会任人欺负的姑娘,她其实内心强大,才华卓绝,并且有着非常清晰的头脑,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在音乐节的那天,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让明浼解不开的疑团又多了许多。   他不是看不明白,就是因为看得太明白,才不理解这三个人的关系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两个互相喜欢的青梅竹马,为什么非得走到这一步呢?   可这些问题,明浼始终没有对鹿言问出口。   他知道,其实她也不快乐。   她那么努力地把安成星推到鹿雪的身边,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在一起了,甚至为了这件事,整天在另一个男生的周围打转。   但其实这不是她想要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要怎么做,你才会快乐呢?   又一个阳光温和的午后,明浼坐在钢琴前,侧头看向窗边的女孩。   她站在阳光之下,被光线分割成了明与暗的两面,正专注地看着外面的户外篮球场。   明浼只是这样看着她,很久很久,她也没有察觉。   但在某一个瞬间,她终于看见了什么,忽而侧过头来,朝他招了招手。   明浼便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她身边。   “怎么……”,一句话刚开口,就被她打断。   娇小的女孩抓住他的校服衬衫,踮起脚尖,仰头吻在了他的唇角。   很轻地擦过,让人找不到任何实质感。   明浼也讶异于,他此时此刻竟还有一分精力,能抬起眼去看向窗外的篮球场。   在并不远的地方,安成星就站在那里,汗水打湿了他的球服,而他的神情谁也看不清。   这是明浼对高三那年的初夏,最后的记忆。   在那不久之后,鹿言忽然不来学校了,她请了病假,但“病”却一直没好。   又过了不久,学校里出现了一些传言,说鹿言其实不是鹿家的女儿,鹿雪才是。她被鹿言鸠占鹊巢十八年,回来后却还得顶着“堂姐”的名头,被鹿言欺负,吃尽苦头。   就在传言愈演愈烈的时候,连明浼也没料到,第一个出来遏制发酵的人是鹿雪。   她雷厉风行地查到了是谁在传播谣言,在上课时间闯进了对方的教室,把那个男生拽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了一巴掌。   “我们鹿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来指指点点。”   她冷笑着反问:“还是你觉得,你们家五个私生子为了家产闹翻天的事,也该拿出来说一说?”   被当众羞辱了一番的男生敢怒不敢言,最后竟是连反驳都做不到。   鹿雪从此一战成名,就连曾经欺负过她的那几个人,见到她都只敢绕道走。   但鹿言还是没有来学校,她一直请病假,就连康美娜也见不到她,据说她已经不住在鹿家,康美娜几次去都没找到她。   再后来,就是临近高考前的那个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圣英高中——   安成星和鹿雪要订婚了,连订婚仪式都定好了日期,已经给很多人发了请柬。   这个消息一出来,最先发疯的是康美娜。   她冲进篮球校队把安成星堵在更衣室,没人知道更衣室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康美娜离开时哭花了一张脸,而安成星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拿着东西直接离开了学校。   明浼从这些事里抽丝剥茧,逐渐拼凑出了一副残缺的拼图。   他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原则,选择了掺合进与自己无关的事。   如他所料,鹿言答应了见他一次。   见面的地方却让明浼意想不到。   北江城最金贵的地段,品级最高的国际酒店,最顶层的总统套房。   在这里,明浼终于见到了请假很久的鹿言。   她看着消瘦了一些,像是真的生病了一样。   但明浼知道,她不是身体上的生病。   “社长,喝水吗?”   她亲切地招呼他,仿佛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都不存在一样。   明浼在沙发上落座,选择了单刀直入:   “你一定要坚持到底吗?”   他不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一条路走到黑,因为那不是他该问的。   明浼只是明白,自己欠她的,也许就快要失去偿还的机会了。   所以他选择来见她一面,来为自己也最后做一次抉择。   鹿言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的敏锐,反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说:   “对不起啊,社长,我之前把你当工具人了。”   明浼摇摇头,“我不介意。”   但凡能帮上忙,无论怎么利用他,他都不介意。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明浼看着她的眼睛,头一次这般认真地问。   她却移开了视线,许久之后才回答:   “我马上就要走了,去国外,回我亲生父母在的地方。”   明浼不意外这个答案,鹿家那么疼爱她,怎么舍得将这个消息泄漏出来。   而他也早就查到,是一些收了钱的学生在学校里散播消息,但源头是谁却怎么都查不到。   现在看见这最顶层的总统套房,明浼也没必要再猜了。   她想切断和这里所有的联系。   无论原因是什么,这就是她现在最想做的。   明浼叹息一声,终于还是对她开口道:   “好,我帮你。”   没有人会问明浼——你后不后悔。   因为没有人知道,在年少无知的那些时光里,他也做过一些傻事。   起初明浼以为,世人不知,是因为他总是藏得很好。   但后来在日复一日的岁月里,他怀揣着无处坦诚的秘密,负重前行着,得不到喘息的余地。   于是他停了下来,回头去看那些斑驳了的时光。   才猛然惊觉,他错得不可理喻。   “安成星,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她在拼命地逃离你,你的靠近让她很痛苦,你越是努力往前,她就越焦虑不安。”   “你不会不知道,她费尽力气,做了那么多的事,都是在撮合你和鹿雪。”   这些他曾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清脆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他自己。   原来活在愚昧与幻象里的人,只有他自己。   “为什么你不记得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就连当时的录像、照片也都变了。”   鹿雪的声音落在这间卧室里,如平地一声雷,让面前的女孩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明浼看向她,终于有了勇气向她开口:   “但我记得,我永远都记得。”   是他生平第一次违背了原则,欠了她一次堂堂正正的道歉。   却又在那不可宣之于口的喜悦中,纵容了她的靠近,逃避了面对眼前的假象。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带着过去所有的懦弱与自私,勇敢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第70章   Chapter 70   《倾城之恋》最新一期加更播出后, 不仅把所有观众给炸了个目瞪口呆,还把众多资深的粉圈大佬都炸了出来,纷纷下场吃瓜。   而与此同时, 娱乐圈最大的论坛上,那个远近闻名的“富婆路人甲”又开新帖了。   这一次的标题更是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   “扒一扒鹿言和她的后宫们”。   此帖一开,就连别的扒皮帖都没人回复了, 网友们直接赶来蹲着吃瓜。   “卧槽!是路人甲大佬!”   “等你开帖等好久了!!”   这位ID为“路人甲醒了”的楼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主楼直接进入主题:   “刚刚加更的那一期大家都看了吧?老实说,我上次发完帖之后一直没出来,就是在查一些东西, 其实我查到了,但牵扯太大我不敢出来说。   今天这期节目,既然人家都已经自爆了, 那我出来说两句应该也没事吧?   反正要是真的侵犯了隐私, 欢迎来联系我删帖。”   这位富婆发帖从来没有对谁客气过,都是直接上锤的, 今天说话这么收敛, 倒是让网友们察觉到了, 鹿言的背景恐怕很不一般。   没过多久,她的第二段内容就发了出来:   “首先,我愿将这档节目称之为《鹿言和她的后宫们》, 没人有意见吧?”   网友们纷纷回复:“笑死,谁敢有意见?”   “建议就是把林月也算上, 大前辈和小新人什么的也好好嗑!”   “那我们家茉莉不配吗?”   楼里的网友们已经完全躺平了,根本不想再吵什么cp党争。   吵什么吵?   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聚在这里, 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好女鹅, 鹿言, 终于承认了她和那些男嘉宾们之间不得不说的关系。   这不得开瓶香槟庆祝一下?   至于哪个才是正宫,节目还长着呢,下次开播再吵也来得及。   楼主“路人甲醒了”手速很快,没过多久就又发了一大段内容出来:   “咱们按照时间的顺序来捋一下吧。   第一位,安影帝,鹿影后的青梅竹马,从小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关系。   第二位,鹿雪,鹿影后的姐姐,这关系懂自懂,不多说了。   第三位,明学长,同班同学,同一个音乐社团的社长,高三时还一起上台合奏过,当时的录像已经有人发出来了,传送门看这里。   第四位,席警官,据说是六年前就认识了,而且有着命定般的相遇,被正主亲自正名了,是前前男友。   第五位,从头到尾都没啥互动的诺先生,我之前不敢出来发帖就是因为他,但这次憋不住了家人们,咱们鹿影后也自爆了是他的前未婚妻,这个关系可以说是离夫妻关系就差一步。   第六位,陆呆呆,这位我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可能名字自带缘分吧。”   “路人甲醒了”用简短的几句就梳理完了整个后宫,然后继续发新的内容出来:   “关于安影帝和明学长,网上已经有很多爆料帖了,再扒下去就侵犯别人隐私了,所以今天我重点在诺先生的身上。   上一个帖子里有人提到过,节目上有很多元素跟现实里存在的某个家族高度雷同,而这个家族跟节目里出现过的诺尔顿家族同名。   不知道有没有人研究过诺先生的履历,他自称是一位商人,其实他在挪国大有来头,曾经出席过挪国君主诞辰宴,而他代表的贵族世家,就是诺尔顿家族。”   “路人甲醒了”发了这些内容后,立刻贴了一张图上来,正是挪国的新闻报道,虽然上面没拍到本人的脸,但新闻内容的确和她说的如出一辙。   网友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很快就反应过来:   “卧槽?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好像在看偶像剧啊!我傻了。”   “关于我甩了豪门贵族未婚夫这件事???”   楼主没管这些回帖,继续放更大的重磅消息:   “我又找到了一篇几年前的报道,是挪国的一个小报社发的,声称诺尔顿家族迎来了新任家主,是上一任家主的亲孙女,她将在不久之后与诺尔顿家族代表人物——诺先生,喜结连理。”   网友们:“??????”   豪门贵族竟是我自己?   网上的爆料真真假假,谁也不敢信全部。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凿的,那就是《倾城之恋》这档节目,已经彻底住在热搜榜上,下不来了。   以至于晚上七点半,第二期“剧本版”的正片开播时,直播间被挤得水泄不通,连弹幕都卡得发不出去,有些网不好的人直接被卡出了直播间。   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几分钟,才被紧急修复好。   进不去直播间的人直接把“倾城之恋 进不去”给刷上了热搜,让一些路人烦得不行,大骂这档节目天天买热搜,绝对不会去看!   然后没过多久就发了“真香”表情包出来。   ——嗑cp的感觉,谁嗑谁知道。   直播间被挤得水泄不通,但直播的拍摄现场却进行得很顺利。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内,一身酒红色长裙的贵族千金站在舞台正下方,被一个举着托盘的服务生拦下。   而她的左手边,一位身材高大的探长也走向了她。   宴会厅的大门被人推开,姗姗来迟的名门贵公子抬头搜寻着人群,准备找到在外厮混的妹妹。   只有舞台上的钢琴师神色自若,他侧过头,看向了台下的那道酒红色身影。   鹿言和他目光相对了短短一瞬,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就一把拿过明浼递来的红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她高举空酒杯,掀起裙摆走上了舞台,没给任何人拉住她的机会。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舞台中央,而她高扬着下颌,笑得格外张扬。   “诸位,让我们给这场无聊的舞会添点乐子吧!”   台下的人都措手不及地看着她,林月和郑秋雨对视一眼,不知道她究竟想怎么使用“设定卡”。   在规则上,拥有设定卡的嘉宾只需要跟节目组报备如何使用,别的嘉宾都不知道,所以剧情的发展是无法预估的。   这让在场的三个女嘉宾都很不安,她们不怕演剧本,就怕没有剧本。   而坐在导演监视器后面的吴绅也很绝望,他只是个工具人,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鹿言跑到舞台上,开始了她野马狂奔一般的表演。   穿着酒红色长裙的人转身走到了钢琴师的身边,柔若无骨般,倚靠在了他的肩上。   而他依然专注地弹着钢琴,神情未变分毫。   鹿言的脸被酒精熏成了好看的绯红色,她看着所有人,说:“今天我——诺尔顿家族唯一的继承者,站在这里,是要向大家宣布一件喜事。”   她手指把玩着空酒杯,手臂撑在安成星的肩上,笑得明媚又肆意。   “从今日起,我要向全国的未婚青年征婚。”   “只要有人能满足我的三个条件,我就会将诺尔顿家族——”   她举起那枚祖母绿的指环,轻笑着开口:   “拱手送上。”   这番话一出,台下的演员们都配合地发出了喧哗声。   “天呐,诺尔顿家族可是富可敌国啊!”   “诺尔顿小姐更是貌美如明珠,哪怕没有家财万贯,也追捧者无数。”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舞台下的三位女嘉宾反倒是松了口气,这本就是鹿言拿到的人设和剧情线,她这么推动剧情是合理的。   然而下一秒,她们就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舞台上的人忽然放声道:“第一个条件是——”   她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微笑着说:   “我的未婚夫,他必须要比国王更富有。”   台下的嘉宾们:“……”   群众演员们:“……”   节目组:“……”   就是说,这设定卡真的不是这么用的。   鹿言才不管他们的反应,语笑嫣然地继续道:“还得比乞丐更贫穷。”   嘉宾们:“……?”   群众演员和节目组:“????”   鹿言的目光扫过了台下的明浼和席江。   她唇齿轻启:“第二个条件是——”   “我的未婚夫,他必须比英雄更坚强,还得比弱者更柔软。”   台下的众人:“……”   懂了,你是来找茬的是吧?   林月和郑秋雨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而阮茉莉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把这份工作当什么了。   站在角落里的陆以衍看着舞台上的人,似有所感,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鹿言抬起头,望着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最后道:“第三个条件是——”   “我的未婚夫,他必须比星月更美丽,还得比草虫更丑陋。”   导演监视器后面,吴绅和副导演绝望地闭上了眼。   这位姐,你是来恋爱综艺宣传“独身主义”的吗?   就你这个条件,下辈子也找不到你的“未婚夫”了!   鹿言不在乎现场的人怎么想,她自己高兴就行。   说完这些话,她转头看向安成星,对他轻轻一个眨眼,就摇曳生姿地走下了舞台。   路过席江和明浼时,她还很“好心”地问了句:   “想请我跳舞啊?”   不等他们回答,她就笑着说:“满足条件再来吧。”   席江:“……”   行,算你狠。   而明浼只是轻轻一笑,从她手里接过了空酒杯,对她道:   “诺尔顿小姐,祝您得偿所愿。”   他风度翩然,宛如真正的中世纪绅士一般,始终不表露他内心的情绪。   鹿言看了他一眼,以微笑回应。   今晚上的任务大功告成,接下来要怎么演下去,是其他嘉宾该操心的事了。   鹿言心情甚好地想着,走到了鹿雪的面前,伸出手来,问:“美女,要跳一支舞吗?”   鹿雪挑了挑眉,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入了舞池。   两个人也不管别的人怎么想,双双混进人群,跳起一支华尔兹。   导演监视器后面,工作人员们纷纷捂脸,等着脾气火爆的副导演发飙。   然而副导演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挺好的,市场潮流,你们懂吧?”   众人:“……”   不懂,但你好像很懂。   鹿言和鹿雪两个人撂挑子后,剩下的三个女嘉宾只能硬着头皮去发展剧情。   她们都有自己的剧情线,尤其是阮茉莉,拿的可是辛德瑞拉的剧本,不努力发挥一下可就太浪费这个运气了。   林月很聪明,直接找上了明浼来对戏,因为对方一定会配合她。   而郑秋雨也吃够了苦头,很快就选了陆以衍,反正两人有交情,发挥一下职业演员的素养,就能把剧情给过了。   阮茉莉慢了一步,最后就只剩下席江和舞台上的安成星了。   她左看看,又看看,还是凭着本能去选择了席江,哪怕尬聊几句也行,总比没有镜头强啊。   好在镜头下的席江没那么冷漠,多少能回她一句话,   阮茉莉内心欲哭无泪,头一次这么后悔参加这档节目。   但想到陆以衍还在,她又劝自己忍下去,这可是和男神合作,她必须忍耐。   就在舞会现场一片其乐融融,三位女嘉宾也推动了自己的剧情时,突然有一位群众演员尖叫了一声,令舞台上的琴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齐齐看过去,就见她掐着自己的喉咙抽搐了几下,然后倒在了地上。   席江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道具枪,高喊一声:“所有人不许动。我是席探长,请配合我保护现场。”   紧接着,他面色镇定,快步流星地走到了“受害者”面前,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后,就起身道:   “这是一场谋杀案,我有权封锁现场,在抓住凶手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   嘉宾们:“……”   其他的群众演员:“……”   导演,咱们是不是进错片场了?   而与此同时,扮演“国王”的诺斯维亚终于现身,从楼上漫步而下。   “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发生了。”   他微微叹息,神态却依然优雅,他踱步走到众人面前,十分通情达理地说:   “既然是英明神武的席探长提出的要求,那作为国王,也理应为此负起责任。”   诺斯维亚转身看了眼在场所有的嘉宾,点头道:   “那就请诸位暂时在城堡里下榻,直到案情水落石出为止吧。”   到这一步,几位女嘉宾才恍然大悟,原来接下来的剧情是这样衔接的。   的确,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原因,这么多身份不一的人没办法全都聚在城堡里很长时间。   尽管设定听起来很扯,但逻辑是通顺的。   林月和郑秋雨对视了一眼,都接受了这个设定。   只有鹿言双手环抱着走到席江的面前,开口道:   “既然席探长也在现场,那你自然也是嫌疑人之一吧。”   席江:“……”   这时候倒是聪明起来了。   他面不改色地回答:“我的剧本上没有这条设定,你就别操心了。”   周围的人:“……”   这位嘉宾,麻烦你尊重一下演员这个职业。   鹿言看了眼周围的摄像机,问导演:“那我现在给他加上这条设定,是不是就能当场破案了?”   席江:“……”   嘉宾们:“……”   节目组:“……”   好、好清奇的脑回路。   一旁的诺斯维亚笑了笑,“友好”地提醒她:   “诺尔顿小姐,设定卡的规则是不可更改已有的设定。”   席江本来就是“明牌”的探长人设,如果硬要加上“凶手”这个设定,就等于改变了原本的设定。   鹿言“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诺斯维亚:   “你区区一个国王,规则倒是很熟嘛。”   熟得就像是你自己写的一样呢。   诺斯维亚的应对,是回以一笑。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又想起了他们两人的关系,表情不由得微妙了起来。   ——怎么有一种相爱相杀的味道。   拍摄到这里,舞会的剧情就全部结束了。   导演吴绅宣布了拍摄结束,给了他们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待会儿再到一楼大厅拍摄剩余的部分,作为下期正片开头的内容。   群众演员们都下班了,宴会厅里的人慢慢散去,嘉宾们也都陆续回了二楼换衣服,稍作休整。   鹿言换了衣服,卸了妆,等文馨出去了,就悄悄溜出房间,直接上了四楼。   这一层楼基本没人来,她直奔右边的第三间房,进去之后就想拿手机出来打个电话。   房间里一片漆黑,鹿言一边看手机,一边去摸灯的开关,却被一只手给握住了手腕。   她惊了一跳,小声问:   “我还没给你打电话呢,你怎么来了?”   下一秒,黑暗中的人反问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将我所有的联络方式都拉黑了呢。”   这略微冷淡的语气,显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鹿言又被吓了一跳,挣扎了一下想收回手,他却不放。   “诺斯维亚,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像是不敢惊动什么。   黑暗中的男人抓着她的手腕,只平静地问了一句:   “我想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从阴影中走出来,目光直视着鹿言的眼睛,显得有些气势逼人。   鹿言愣了一下,才想起昨晚上他喝醉后做的事情,顿时有些臊得慌。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不记得了?”   她有些恼火地问。   诺斯维亚目光坦荡地看着她,“要是记得,也就不会再问了。”   见她不说话,他缓缓上前,将距离拉近,垂头看着她,又问了一遍:   “所以诺尔顿小姐,你能告诉我,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为什么他睡在四楼的客房里,身上还残留着她的香水味。   而混乱的记忆碎片里,只剩下她泛红的脸颊,和近在咫尺的双唇。   诺斯维亚不认为自己会在酒醉后做什么出格的行为。   他的本能里就没有这些东西。   但混乱的感觉十分不妙,所以他得弄个明白,才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不了解自己。   因此,他站在了这里,像一位夜闯少女闺房的登徒子,做着极为失礼的行为。   好在黑暗给了他遮羞布。   白天在这个房间齐聚的时候,诺斯维亚就知道,她已经来过这里了。   他不意外能在这里堵到她,但她却明显将他认成了别人。   诺斯维亚握住了她的手腕,将那些新的疑问都压下,不泄漏半个字。   只是胸口隐隐的情绪,让他发现,他确实不够了解自己。   鹿言真的很想对他翻个白眼。   “你自己喝醉了耍酒疯,不应该先跟我道歉吗?”   诺斯维亚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词,“我做了什么应该道歉的事吗?”   “你!”鹿言气得牙痒痒,上去就给了他胸口一拳。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吃别人豆腐还要装蒜,臭不要脸。”   鹿言说着又给了他一拳,暗恨自己不是大力士,没给他锤出个内伤来。   诺斯维亚却在她话音落下后,看了她很久,对她粗暴的行为没有半点反应。   鹿言发了好一会儿脾气,见他直勾勾看着自己不说话,也有点怂了。   “算了,我跟酒鬼生什么气。”   她说着就想挣脱开,却在下一秒冷不丁地被他拉了过去。   诺斯维亚垂下眼,目光里带着一点暗光,像是疑虑,又像是恍然。   他的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问:“是这样吗?”   不等她回答,那只手便顺着往上,拂过了她的背脊,落在她的肩上,又从脖颈滑到了她的下颌角。   “还是这样?”   鹿言呼吸一顿,看不明白他此刻的想法,也不敢去猜。   诺斯维亚没等到她的回答,只好继续下去。   他抬起她的下巴,无声地靠近。   那气息几乎打在了她的唇上。   “又或者,是这样?”   他低声问。 第71章   Chapter 71   如果可以的话, 鹿言是想跟诺斯维亚和平相处的。   她知道他有很多“债”要跟她清算,所以下午她将所有人聚在这个房间里时,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他的准备。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 她做的所有心理准备,会被明浼拿出的一段视频给彻底粉碎。   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对“自我”产生怀疑。   鹿言经历了六年的风风雨雨,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 所以她看完了那段视频, 听完了明浼他们说的话,也只是轻飘飘地问了句:“这个恶作剧有意思吗?”   她的反应大概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于是“谈判”从一开始就被瓦解, 众人不欢而散。   鹿雪走之前,对她说了一句:“你现在不相信这件事也没关系,但我保证, 这不是一个恶作剧。”   鹿言没给回应, 但实际上她相信这不是一个恶作剧。   毕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有多么荒诞, 多么的不合理。   明浼和鹿雪都不是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 而安成星更不会对她撒谎。   所以鹿言愿意相信, 他们三人的记忆,也许真的和自己的记忆不一样。   这显然和消失已久的系统脱不开关系。   但鹿言没办法告诉他们世界的真相,就算他们会相信, 这也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你的人生只是一本小说的剧情,你只是一行虚构的设定, 你不是一个活生生的自由的人。”   这件事,她怎么能对他们说出口呢?   她做不到。   所以她只能选择“不相信”, 然后再去从这纷乱吊诡的谜团里, 找寻一个合理的答案。   但在这个过程里, 她一个人能得到的线索十分有限。   所以鹿言选择了联络安成星,现在只有他会毫无保留地帮助她,也只有他,不会对她刨根问底,逼问质疑。   然而这个电话还没打出去,她就被眼前的诺斯维亚给堵了个正着。   他就像是早预料到她会来这里一样,提前在这里守株待兔。   鹿言现在已经没空计较他在这档节目上做的手脚,也隐隐明白他想要的,可能不仅仅是来找她算帐。   但她没料到情况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片漆黑的卧室里,只有窗外的月光斜斜洒进,而他背对着月光,靠得很近。   那温热的呼吸和她的相碰撞着,他深邃的轮廓里,却是晦涩不明的表情。   鹿言退无可退,只能抬起眼,以近在咫尺的距离对他开口:   “诺斯维亚,你是在借题发挥吗?”   她一开口,气息就攀上了他的下颌,引起一点痒。   诺斯维亚的表情始终波澜不惊,他像是不解:“借什么题,发什么挥?”   鹿言早就不是刚认识他的那个小姑娘了,甚至她远比他认为的,还要了解他。   她不再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开,反而单手揪住了他黑衬衫的衣领,更进一步地拉近了距离。   “昨晚上我就想问了。”   鹿言的呼吸擦在了他的唇上,“你是真的喝醉了吗?”   诺斯维亚的眸光一顿,片刻后才问:“诺尔顿小姐,可以说得直白些吗?”   鹿言抬手勾住了他雪白的脖颈,挑衅般地反问:   “是你做得还不够直白吗?”   她知道诺斯维亚是个复杂又矛盾的人,从他明显抗拒她的存在,却又亲手促成了她的成长这一点,就足以看出。   但鹿言没想到他会矛盾到这种程度。   行为都已经越了界,言语还在扮糊涂。   诺斯维亚不作应答,鹿言也懒得跟他拉锯战,既然他都做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粉饰太平的呢?   她反客为主地上前一步,彻底贴上了他,再无丝毫空隙。   下一秒,鹿言的手勾过了他的后颈,又滑落下来,将他衣摆拽出来,三五下就让他一丝不苟的衣衫变得一团乱。   诺斯维亚终于在她更出格之前,按住了她的手。   他的呼吸也没乱过,但鹿言知道,他被踩中了。   “你看,还有装下去的必要吗?”   鹿言松开手,直视他的眼睛。   “这个国家有句老话,叫酒后吐真言,在我看来,不过是酒壮怂人胆。”   她拍了拍他干净的下颌角,如他所愿地展露了内心的想法。   “诺斯维亚,坦诚并不可耻,真正可耻的,是你做了还要否认你的主观意愿。”   鹿言很不客气地说:   “别怪在酒精的身上了,今天你没喝醉,不也还是……了。”   她勉强维持了淑女的矜持,吞掉了那一个音节,却堂而皇之地瞥了他腰下一眼。   诺斯维亚抿起薄唇,在那昏暗的眸光中,他的缄默并未持续很久。   几乎短短一瞬,他便轻笑了起来,微微点头道:   “原来如此,我受教了。”   鹿言见他没有恼羞成怒,还是松了口气。   这男人的余威还在,她其实真不想在他面前这么放肆,可以的话,她希望能一直维持表面的和平。   但今天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再不反击,不就只能吃这个闷亏了。   鹿言正想着,就冷不丁地听见面前的人开口道:   “听您一番话,的确解开了我多年的困惑。”   鹿言:“……”   也不至于有“很多年”吧。   你那时候明明就是个禁欲的斯文败类!   诺斯维亚没有松开手,反而将她再一次圈进了怀里。   他垂下眼,语气难得称得上愉悦:   “是我疏忽了,原来我也是全天下男人中的一员,难免会有欲念。”   鹿言顿生不好的预感。   诺斯维亚也没让她的预感落空,他心情甚好地继续道:   “诺尔顿小姐”,他贴近了她,声音低沉而磁性。   “倘若我在此刻吻了你,会令你感到——怒不可遏吗?”   鹿言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她微微睁大了眼,而他的呼吸却已经停靠在了她的额前。   冰凉的柔软贴上了眉心,让她下意识颤了颤眼睫,想闭眼,又忘了闭眼。   诺斯维亚并不留恋,他抽离开,彬彬有礼地问:   “此刻,你怒不可遏了吗?”   鹿言不知为何,一下就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他在给她拒绝的机会。   饶有耐心地,礼教周全地,像个老派的绅士,却又直白地书写了他的意图。   鹿言想向他证明自己的无动于衷。   但她张了张嘴,声音却在阻塞的咽喉停留着,半点泄漏不出来。   这让她一时间也感到了茫然和无措。   诺斯维亚看懂了她的混乱不定。   他明白,在这一刻他有更进一步的可趁之机,他也真的贴上了她的呼吸,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占尽便宜。   但这并非他的真实渴求。   在诺尔顿家族的事情上,他有一百个让她厌恶自己的理由,唯独在现在这件事上,他不那么想要给她嫌恶自己的把柄。   谁说从污泥里爬出来的恶鬼,得不到沐浴阳光的机会?   于是诺斯维亚将唇瓣落在了她的唇角,一触即离。   “下一次,请不要怒不可遏了,诺尔顿小姐。”   他风度翩然地落下这句话,才终于松开了她的腰,抬手整理自己被她弄乱的衣衫。   鹿言险些没找到喘气的机会,直到他主动退步,才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她看着慢条斯理系扣子的诺斯维亚,一时间不知道是羞恼,还是骂几句难听的话。   磨蹭半天,等到他都回到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后,她才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   “还想有下次,做梦吧你!”   她刚才只是没做好心理预期,否则哪有他动手动脚的机会!   鹿言确实没想过诺斯维亚会这样,他从前连碰都不会碰她一下的,生怕坏了什么“规矩”、“名声”,怎么一段时间没见,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面对她的“狠话”,诺斯维亚却只是矜持地回了一句:“会有的。”   鹿言上前一步就想骂他,但他已经擦过了她的肩,去拧开卧室的房门。   开门之前,他回头道:“晚安。”   说完,便真的拉开木门,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还贴心地为她带上了门。   鹿言:“……”   莫名感觉被耍了是怎么回事。   她一晚上的思路都被搅得一团乱,顿时气得往床上一栽,烦躁地滚了好几圈。   空气里还残留着诺斯维亚身上的气味,鹿言蹬掉了鞋子,蜷缩进被子里,一把揉乱了头发。   这一个个的,都叫什么事啊!   明浼和鹿雪那件事还没有头绪呢,现在又横插一个性格转变的诺斯维亚,净给她添乱。   鹿言翻身趴在床上,刚刚的画面又钻进脑子里,唇角也莫名发烫,让她心烦意乱。   不受控的思绪一下子跑了很远,让她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没在那时候直接推开诺斯维亚。   如果换一个人,不是诺斯维亚而是席江呢?她会推开他吗?   还有陆以衍,要是她原本的计划很顺利,也少不了会跟陆以衍有接触,她做得到吗?   鹿言想不出一个结论,最后只能归咎于是她这六年太憋屈,如今刚刚决定放飞自我,大摆大烂,就不小心过了头。   就连安成星也是,稀里糊涂就搞成了现在这种说不清的关系。   难道失去记忆之前的她,就是这种没有道德感的女人吗?   鹿言不由得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但冷静下来后,鹿言莫名又生出了一些难以启齿的痛快。   也许是因为,今天她做了太多曾经不能做的事,每一件都是在破坏“任务”和“规则”,无声地挑衅着“原着”和“剧情”,践踏了过去令她焦虑和痛苦的一切。   当着镜头承认和所有人的关系时。   站上舞台肆意玩弄节目的剧本和规则时。   以及身为“女配角”,却越过警戒线,碰触了所谓的“男主角”时。   如果这个世界有“神明”,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她气得跳脚了吧。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鹿言闷了很久的胸口就瞬时畅快了不少。   她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掏出手机点亮屏幕,那微弱的荧光照亮了她的眼睛,她却看不见此刻的她,眼底是多么的明亮。   鹿言点开通话记录,找到那一串没有保存的号码,然后点击了添加新联系人,在编辑栏里输入了三个字——   “我的了。”   她点击保存,看着这行字许久,“扑哧”笑了一声。   随后才点了拨通号码,等了几秒钟,那边的人就立刻接起电话。   鹿言撑着下巴,先一步开口道:“我在四楼,过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在第三秒,安成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 第72章   Chapter 72   导演只给了一小时的休息时间, 接下来还要拍摄一小部分的内容,所以安成星回房间后只换了衣服卸了妆,就坐在电脑前忙工作。   他能赶回国已经是极限了, 堆积如山的工作不可能再放着不管,因此这几天的拍摄他也是见缝插针地处理工作,得不了闲。   但某人一通电话打过来,再忙的工作也只能中断。   安成星随手拿了一件外套,就出了房间,径直往四楼而去。   抵达四楼时, 安成星抬手看了眼手表, 离拍摄时间还剩半小时不到,不知道她现在来四楼是做什么。   他想着,脚步却未迟疑,径直走向了那间已经不陌生的房。   卧室外面的门没锁,安成星还是敲了敲门,三秒之后才拧开门锁, 走进了卧室。   里面一片漆黑, 他不由得打量了一圈, 伸手去开灯。   就在这时,床上传来一道声音:“不用开灯了。”   安成星顿了顿, 反手关上门, 上了锁, 走到床边。   “你不舒服吗?”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以前她懒得吹头发, 偶尔就会有头痛的毛病,不想开灯晃眼睛, 也不喜欢开窗透气, 把自己闷在房间里。   床上的人却伸出腿来, 光生生的脚丫子在他腿上踹了一下。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她蛮不讲理地倒打一耙。   安成星也不生气,他弯腰将她的脚丫子拿下来,在床边坐下。   适应了黑暗后,他的视野里已经很清晰,连她的脸都看得一清二楚。   灵敏的五感自然也跟了上来。   “诺先生来过了?”安成星的语气听不出异常。   鹿言顿时收起了放肆的心思,往被子里一钻,闷声闷气地说:   “是啊,专门来堵我呢。”   安成星看了眼窗外的月光,冷白色照亮了窗上的那朵薰衣草干花。   他温和地问:“是跟今天下午的事有关吗?”   下午众人在这里不欢而散,席江和诺斯维亚甚至没有开过口,但安成星知道,他们手里掌握的线索并不少于他和明浼、鹿雪。   只是这两人的戒备心太强,从来不会跟他们分享,哪怕他们现在是同一战线的“盟友”。   鹿言冷不丁听到他提这事,头又开始疼了。   她一翻身坐起来,抱怨道:“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倒是上赶着来了。”   安成星不由得笑了一声,“找我算帐吗?算哪一笔?”   鹿言立马踹了他一脚,“还说,你跟鹿雪明浼搞了那么大一个恶作剧,事先跟我透露过吗?”   她死咬着“恶作剧”不松口,哪怕是面对安成星,这一步也绝不能退让。   在事情有眉目之前,鹿言不能让他们真的察觉到“世界”的真相。   安成星也不急着让她相信这不是恶作剧。   这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最开始的他也动摇过,怀疑是自己出了问题。   直到鹿雪和明浼两位当事人都证明了他并非一个人,安成星才确定,他没有发疯,没有精神失常,更没有记忆出错。   他本就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极强的抗压能力,所以哪怕是面对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他也选择了相信自己,相信鹿雪和明浼。   错的不是他们,而是眼前的世界。   安成星抬眼看向鹿言,轻笑着问:   “但你嘴上这么说,其实也想从我这里了解更多吧?”   他说得这么直接,鹿言反而没做好准备,眼神都闪躲了一下。   安成星并不追问她,只说了一句:“等拍摄告一段落,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   他抬手拂开她凌乱的碎发,承诺道:   “放心,不管你想问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   鹿言盯着他许久,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   “那你说说上午你在浴室里做什么吧。”   安成星表情一顿,目光都游离了一瞬。   鹿言这下爽快了,她在床上挪了挪,坐到了他面前,抬头问:   “还有啊,你高中的时候幻想的那些,说来听听呗。”   她一副好奇心旺盛的样子,仿佛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安成星被她的目光盯得节节败退,只能无奈地说了句:   “鹿言,非礼勿言。”   “还挺押韵的”,鹿言撇了撇嘴,就是不放过他:“你都敢做了,不敢说啊?你才是非礼呢!”   她说的也没错,所以底气十足。   安成星第一次觉得她的话实在是太多了点,只想堵住她的嘴。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当那道无形的枷锁卸下后,他的行为总是优先于理智。   ——不再权衡利弊得失。   他的靠近是压倒性的,鹿言一个没坐稳就倒了下去,柔软的床垫反弹回来,让她一头黑发散在床单上。   安成星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从耳边的长发,到额前的碎发,一缕一缕,勾勒了她的模样。   躺在眼前的人却冒出一句:“安成星,现在可没有时间给你洗冷水澡。”   安成星忍无可忍地,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却在唇瓣相贴的下一秒,听到了她模糊不清的笑声,像偷到了蜂蜜的小仓鼠,狡黠又嚣张。   他不由得松了克制,更深地堵着她的声音,直到她没力气再作乱,才微微收了力道,轻柔地描绘她。   鹿言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是否还在系统的监视中,也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后,她是否还在这个世界活着。   但谁还在乎呢?   她也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完美的机器,不是设定好的程序。   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她要全都尝个遍,才会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犯了错。   人不就这样,瞻前顾后,又盲目冲动。   “我很好奇,中午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下巴上的牙印?”   一片漆黑中,鹿言刚有了大口呼吸的余地,就又开始去招惹他了。   安成星拿外套盖在她身上,起身借着月光看了眼手表。   见时间还来得及,他才回答:“用了喷雾和遮瑕。”   鹿言大为惊奇,直接坐了起来,问:“你还知道用遮瑕?”   安成星站在镜子前,理了理衣领和袖子,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了,便开口道:   “时间差不多了,你先下去集合吧。”   他还是顾及她的形象,打算跟她错开下楼。   鹿言却已经无所谓了,她现在连陆以衍都懒得考虑,还用得着在乎形象吗?   “好烦,能请假吗?”她磨磨蹭蹭,就是不想下床。   安成星就问:“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非要上这节目呢?”   他语气平常,鹿言却听出了几分奚落之意。   她“啧”了一声,随口乱编:“我想红啊,你看我现在多红啊。”   安成星对她这些口嗨已经习以为常,见她还是不肯动,只好转身回到床边,俯身去帮她系扣子。   鹿言只穿了一件长袖衬衫,领口早就蹭得敞开了,她自己却一点也没意识到。   安成星俯着身,替她将三枚纽扣都扣上了,又理了理她的头发,让她回到能出去见人的模样。   “好了,走吧。”   工作可不是上学,想请假就能请假的,他就算想帮她,也改变不了法律对合约的约束力。   鹿言只能挪到床边,却找不到自己的人字拖在哪了。   出来的时候着急,她就穿了这么一身出来,亏得刚刚诺斯维亚没开灯,不然准要把“淑女守则”再给她念一遍。   安成星蹲下身,拿过床底下的拖鞋,给她穿上。   此情此景,几乎要和很多年前的那个少年重叠在一起。   鹿言忍不住凑上去,抱住了他的肩,“不想走,你背我。”   她作得理直气壮,而安成星总是愿意接受她所有的毛病。   他背过身去,等她抱紧了,就托着她的腿起了身,转身朝门口走去。   等走到了门口,不用他说,鹿言就伸手去开了卧室的门,他走出门后,她又伸手把门关上,自觉得很。   安成星就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你这几年过的什么日子。”   养成这样的习惯,要是哪天没有这样顺着她的人了呢?   鹿言听出了他言下之意,顿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   “我是富婆,我乐意。”   安成星笑了一声,没再说教她,径直朝着楼下走去。   他们没看见的是,就在五楼的楼梯口,一个刚出来的工作人员被他们的身影吓得一愣,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这位工作人员,就是道具组的李珍珍。   她拼尽全力克制住了自己想尖叫的冲动,默默掏出手机,点进“星言”超话,颤抖着手指发了一句“他们是真的”。   这句话被隐没在众多帖子里,一点也不起眼。   等到以后她发的“一手糖”越来越多,才会被人发现,但那是后话了。   一楼大厅,所有工作人员都准备就绪后,嘉宾们也准时下了楼。   接下来只是拍一些下期正片要用的开头,内容不多,坐在一起分析一下之后的剧情走向就行。   等全部嘉宾在沙发上落座后,各个部门直接开工,有条不紊地开始了拍摄。   有几位专业的演员在,这部分拍得很顺利,期间除了鹿言和席江的互呛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意见不同的讨论。   实际上,几位女嘉宾已经麻木了。   她们要是还看不出来这节目的猫腻,也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就连阮茉莉都已经隐隐明白,这节目的男嘉宾里,起码有四个是为了鹿言来的。其他人可谓是毫无拍摄体验可言。   但只要陆以衍还在,她就能咬牙坚持下来,绝不认输。   前面的部分拍完后,导演吴绅拿出大喇叭,说:   “应观众们的强烈呼声,接下来咱们会开启一项新的支线任务,那就是约会小剧场。”   他看了下所有嘉宾的反应,见他们都听得很认真,没有露出不满的情绪,才继续道:   “节目组会开启一个全新的投票通道,根据每三天一次的投票统计,选出男女嘉宾里分别票数最高的两位,来完成约会小剧场的拍摄任务。”   这还真是观众提出来的建议,吴绅觉得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正愁不知道怎么把风向带回“恋爱综艺”上呢。   眼看着节目都要成鹿言一个人的专场了,他能不愁吗?   所以吴绅连夜让策划部做出了完整的方案,立刻开启这个投票通道,到时候就是粉丝们各显神通的时候了,打得越激烈越好。   吴绅想想就开心,完全没料到之后的发展会脱离他的预期。   ——彻底变成鹿言一个人的专场。   对于节目组的安排,嘉宾们都没什么意见,就算有也懒得折腾了,只想安静地吃瓜看戏顺便混个片酬。   后面的内容拍完后,吴绅很有眼色地立刻结束拍摄,笑着让他们回去休息,明天直接放假一天,给大家休整的机会。   这也是投资方定的,金主爸爸财大气粗,节目组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他们累了这么久也想休假呢。   但休假之前,还得把最后一个工作给做了。   于是晚上十点过,刚刚消停了一会儿的热搜榜又被《倾城之恋》霸占了。   起因只不过是官方发布了一条新动态,宣布了“为你心动的cp投票吧”这一全新的投票渠道,就瞬间把观众和粉丝们都给炸醒了。   “姐妹们,快醒醒,有活儿干了!”   “我艹!!这不是我提的建议吗???节目组你今天就是我再生父母!!”   “岩浆大军在哪啊啊啊啊啊!快来打榜了!!!”   “做梦没想到我脱离了选秀大坑还要搞投票,呜呜呜呜呜呜,我投就是了。”   一时间所有的唯粉、cp粉都锣鼓喧天,兴高采烈地宣布“过年了”!   唯粉是为了让自家偶像有更多的镜头,更多的曝光,这也意味着之后会有更好的资源。   毕竟这节目火到什么程度,大家都有目共睹。   而cp粉们的想法就很简单粗暴了——   “我一定要让我的cp当场约会!!!!!”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超话、实时广场、各大论坛和社交平台,全都掀起了一场“投票行动”,杂食党和洁癖党头一次达成了共识,开始了深切的交流。   “我吃岩浆啊,但是星言也很香啊啊啊啊啊!”   “就是说,姐妹花有没有希望呢……”   “明言绝不认输!!”   “笑死,诺言可是最大的官配,这我们能输??”   “家人们!零点准时开通投票渠道,冲就完事!!”   节目组这个消息一出来,所有等更新等得睡不着的粉丝们可算是有事可干了。   就连那些热衷扒糖的“放大镜”们也消停了,全心全意开始搞投票,势必要让自己的cp达成约会的条件!   文馨作为默默吃瓜的潜水党,这一刻也狠狠地心动了。   她到底投谁好呢?   席警官是小言姐的前前男友,诺先生是小言姐的前未婚夫,明学长是小言姐的伯乐知音,安影帝是小言姐的青梅竹马,还有陆以衍也和小言姐有超强的cp感,她哪个都想选啊!   为什么就不能每个都轮一遍呢。   陷入纠结的文馨,不自觉地产生了这个危险的念头,而她本人还没意识到。   她更不会料到,这个想法竟然会有成真的那一天。   多出来一天的休假时间后,鹿言一下子就清闲了。   她洗漱完,换了身休闲套装,就下楼出来溜达,直奔外面的马厩。   太久没见到她的伊丽莎白了,鹿言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能骑着它去兜兜风。   但她没带护具,大晚上的也有一定风险,所以她只能过去看看,摸两把马毛解解馋。   马厩就在城堡外的那片青草地上,连接着小镇周围,一路延伸到那个新建的牧场。   鹿言趁着周围没人,溜进了马厩里,精准地从一群白马之中找到了伊丽莎白。   它正在打瞌睡,不时发出两声“噗噜”的鼻息,温顺又可爱。   鹿言小心绕开了其它的马,走到伊丽莎白的面前,它立马睁开了眼,瞧见她之后顿时跺了跺马蹄,有些急促地想靠近她。   “嘘!”   鹿言立马跟它打手势,然后伸手去安抚它,几下就让它舒服得直眯眼,仰着头来蹭她。   她笑了起来,正要跟它说几句话,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鹿言回头一看,正巧和夜跑中的人对上了视线。   他匀速慢跑着,半点没有喘气声,目光打量了她一圈,就漠不关心地收回,一副跟她不熟的样子。   鹿言现在看谁都想找茬,毕竟憋屈了六年,她可是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呢。   看到席江这张臭脸,就更想撒气了。   “这不是席警官吗?怎么还在锻炼啊?”   她一副关切的口吻,双手环抱着朝他走去。   席江顿住脚步,侧身过来看她。   他大晚上也只穿着一件黑背心,汗水打湿了胸前和后背,稍微一靠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火热温度。   鹿言停在一个安全距离,上下看了他几眼,就恍然大悟地说:   “也对,您这年纪的身体跟我们不一样了,不多锻炼,吃那么多怎么消化得了?”   席江就知道她嘴里没好话,以前还肯装一下,现在是装都懒得装了。   他嗤笑一声,反问了一句:   “我身体好不好,你还不清楚吗?”   鹿言:“……”   好好一句话,怎么到他嘴里就那么奇怪呢。   她是真的很容易被席江的狗脾气给气到,以前做任务的时候还得顾忌一下,女主出现之前她不能真的把他给惹毛了,所以作也作得很讲究。   但现在,这破任务明显是失败了,她还讲究个什么劲?   鹿言微微一笑,颇为客气地说:“我还真的不知道一个处男的身体到底好不好。”   席江:“……”   他看起来有那么明显吗?   但输人不输阵,席江单手扶在腰骨,缓步上前,到了她面前。   鹿言被他一身的热气给熏了满脸,下意识就想后退两步,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席江微微弯下腰来,看着她的眼睛,问:   “谁告诉你,我是处男的?”   原着和系统都这么说。   我连你啥时候“童贞毕业”都知道。   但你错失了女主,已经没这机会了。   鹿言满脑子跑火车,脸上却面不改色,随口反问了一句:   “是吗?看来李芸栗深得你心啊。”   席江顿感头疼。   他控制着手里的力道,不想给她肩上按出一道红印子来。   “李芸栗李芸栗,就一个小律师,你要在我面前提多少次?”   席江从一开始就觉得莫名其妙,后来察觉了那些违和之处后,也还是对这个名字感到不快。   明知道这是她的“挡箭牌”,却哑巴吃黄连似的,他这辈子就只被她一个人这么耍过,还被耍得很彻底。   “鹿言女士,你要不要我提醒你,李芸栗是怎么拿到我的行踪的?又是怎么截断我的线索的?我的线人是怎么跑到她那边去的?”   这些事真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尤其是突然被扣上一个“见异思迁”的帽子后,他简直觉得她不可理喻。   但他万万没料到,认为她不可理喻这件事,也是她处心积虑想要的结果。   而“见异思迁”这个帽子,她也没少给别人扣。   鹿言就知道他把自己的老底都给掀了。   估计另外几个也没差。   但敢第一个当面揭穿她的,除了席江也没第二人了。   鹿言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很多,她甚至反问了一句:   “就算没有李芸栗,你不也没爱过我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和:“我救了你两次,才换来一个交往的虚名。”   “席江警官,您扪心自问,在你的理想和我之间,有我说话的份儿吗?”   席江一时间没能回答她。   是,当年不告而别,直接注销手机号人间蒸发的,是他没错。   在他的责任和她之间,他也的确永远优先前者。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他连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又哪来的资格谈以后。   可是这些话,席江还没有软弱到需要告诉她的地步。   他能站在这个节目上,站在镜头下,向世人公开自己的相貌和名字,就已经是跨过了千万道难关。   即便如此,他也没办法在这一刻,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比理想更重要。”   因为在他黑白的人生里,没有什么是重要到不可失去的。   生命也不值几分钱。   鹿言见他许久答不上话,那点郁结的气也不自觉消散了。   她到现在才承认,自己也不是完美的机器,能做到长年累月只有虚情假意,而无半分真心。   对安成星是这样,对诺斯维亚是这样,对席江,大概也有过那么几个瞬间是期待的。   但“任务”和“剧情”两座大山压在她心上,让她除了谎言,就只剩隐瞒。   到今天这一步,才终于能说几句真话。   鹿言一下子就想开了,她没什么好委屈的,大家都是一样的身不由己罢了。   所以她耸耸肩,就想放过这个话题,和他擦身而过。   身后的人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将那滚烫的体温给了她。   鹿言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   “不想跟你吵架,放手。”   席江的声音片刻之后才响起:   “你说的对。”   鹿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转头看向他,将自己的疑问写在了脸上。   席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声音难得不那么冷硬。   “我说,你说的对。”   “我是处男,这辈子没拉过别的女人的手,除了你之外,春梦都没梦到过别人。”   他面不改色地说完这些,最后问:   “你要问我爱不爱你,我不知道。所以你能给我点时间,让我知道一下吗?” 第73章   Chapter 73   像席江这样的人, 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好话都难如登天,更遑论是甜言蜜语。   尽管这几句话也跟“甜蜜”八竿子打不着一起,但已经足够让鹿言感到惊诧。   她甚至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看着席江的眼神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没有什么是比“一天之内收到三个男人的告白”更令人头疼的了。   虽然严格来说,这三个男人都没把“告白”两个字宣之于口。   安成星是以退为进,诺斯维亚是绝口不提,只有席江把话挑得这么明,却又不肯承诺一句“喜欢”与否。   但鹿言知道,这是席江能做到的极致了。   他这样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 甚至情感寡淡到接近无的人, 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动用了他全部的感性。   鹿言忽然有些眼眶发热,她现在已经不想去思考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误,才会把所有的剧情都走得这么乱七八糟。   她只是深深地感到了负疚与抱憾。   为这六年来,她从未把他们当作平等的存在来对待。   “你明知道我一直在骗你。”   鹿言抬起眼,看着他那双深而暗沉的眼, 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伪装来应对。   也或者, 她已经厌倦了戴着面具去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那其实毫无半分快感。   席江握着她的手腕,片刻后靠近了她, 跨过了那若有似无的距离。   “不要小瞧我看人的本事。”他的声音轻了很多。   “你哪句话是真, 哪句话是假, 我一直都知道。”   明知道她的两次搭救都并不纯粹。   明知道她的收留是另一种意义的禁锢。   也明知道, 她的“讨好”和“爱慕”都是嘴上戏言,当不得真。   但他还是听之任之, 纵容了她和自己的发展, 就那么逐渐脱离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也许一开始是出于本能的好奇, 想弄明白她的真实目的。   可后来,席江也知道这借口再也站不住脚。   “可你难道从来没想过,还人情的方式那么多,我怎么就当了你的男朋友?”   席江握着她的手腕,力道已经轻得随时能被她挣脱。   但他只是看着她,直白地问:“莫非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在剧情里,你的确是。   鹿言下意识冒出这个想法来,却又愣了下。   其实在原着里,席江从来没有承认过女配的身份,他只是迫于情面,忍耐着没发作。   鹿言忽然又想起了在地下酒吧的那一天,他听着她向众人介绍他的身份,却始终没有甩脸色走人。   甚至他看向了她,那冷漠的眼神也带了几分似笑非笑。   那记忆里的脸庞和眼前的人逐渐重叠,分不出任何差别。   鹿言终于后知后觉,看着席江,喃喃道:   “原来是我搞错了。”   是她搞错了。   原来所谓的“原着剧情”,在这个世界其实一文不值。   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去走那条设定好的剧情线,她也左右不了这个世界的主角们。   不,他们早就不是故事里的角色了。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不一样的经历造就的性格,有不同的生长环境与思维方式,也有截然相反的、对情感的感知能力。   他们也会交付信任,也会生气发怒,也会对某个人产生不一样的情愫。   而自以为是的她,将这些通通践踏了一遍。   还想当然地认为,她偿还得起。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   温热的液体啪嗒落下来,不断地涌出,鹿言却顾不上擦。   她被巨大的难过和愧疚淹没,无措地看着他,却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席江头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   他看着不知怎么就哭花了脸的鹿言,连手脚该怎么放都不知道了,只能连忙去帮她擦眼泪,一边放轻了语气,低声道:“我也没有骂你,你、你哭什么呀……”   席江没有哄姑娘的经验,不知道眼泪是会越哄越多的,他擦了没两下,面前的人就放声大哭起来,把他给吓得一哆嗦。   他连忙看了两眼周围,生怕被人发现,只得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掩耳盗铃似的去遮掩她的哭声。   “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你怎么回事啊,是我刚刚说太重了吗?”   “……好了好了,我闭嘴行吗?你哭小声点。”   他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背脊,又控制着力道不敢用力,一米九的大老爷们儿现在傻站在原地,连危机应对能力都被整没了。   怀里的人却越哭越大声,像是藏了好多年的泪水没发泄过一样,把他的背心给打湿得透透的。   席江不知怎么就被这哭声抚平了焦躁。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从那柔顺的发丝一路朝下,慢慢地、坚定地,圈住了她的腰。   直到这一刻,他摇摆了无数个日夜的心脏才终于有了降落点。   夜空下的青草地上寂静无声,只有她的恸哭声是唯一的实感。   席江叹了口气,对她道:   “过去的就都过去了。”   他难得这般认真:“以前我也做的不好,咱俩半斤八两吧。”   鹿言吸了吸鼻子,抓住他的衣服,终于在他的声音里找回了理智。   下一秒,头顶上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要不就公平一点,给双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宣判罪行并不是司法程序的重点,一切审视,都是为了不再有二次“犯罪”。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绝不会“知法犯法”。   只要还有再来过的机会。   回到房间里洗澡的时候,鹿言的眼睛还肿着。   她不敢让文馨看到,把文馨赶去睡觉后,才磨磨蹭蹭地出来找眼霜给自己擦上。   等收拾完躺上床,时间也到了深夜,她身体很疲惫,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睁着眼没法睡着。   席江的那句话,她没能当场给予答复。   他也不介意,只让她放下以前的事,顺其自然,以及别再逃避他。   就算他不这样说,鹿言也知道自己不会再逃避了。   她会把他、把他们都当作平等的关系,然后去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毕竟他们从头到尾都被她蒙在鼓里,被她推着走向他们不想要的人生轨迹,搞到现在一地鸡毛,身心俱疲。   鹿言蜷缩在床上,头一次如此的庆幸——   任务没成功,真的太好了。   他们是活生生的、有自主权的人,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一早,鹿言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再涂上一层眼霜。   然后她拿手机发了一条直播预告,决定再直播一次。   这掀起了多大的动静、引来了多少想吃瓜的人,她一概不管,直接去浴室洗漱,然后准备吃早饭。   离管家送餐过来还有一段时间,鹿言直接拨通了管家的电话,对他说:“不用送餐过来了,让诺斯维亚下楼跟我一起吃饭。”   那边的人顿了顿,随后恭敬地回答:“明白了,诺尔顿小姐。”   鹿言挂了电话,又给席江和安成星发了短信,她想了想,把明浼和鹿雪也加上,直接一键转发过去。   然后她找了件外套穿上,就踩着拖鞋拿着手机,素面朝天地下了楼。   今天休假一天,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没过来,城堡里只有管家和女佣的身影,他们看见她,全都毕恭毕敬地行了礼,鹿言也都一一点头,打了招呼。   随后她直奔一楼的饭厅,在左边的位置落了座。   等候在此的管家上前询问,鹿言想换个口味,就点了一碗小馄饨,还要了半笼小笼包。   接着她把所有人的早餐都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任务职业病,她一直都记得这些人的口味和小习惯,点个菜还是很简单的。   等上菜也需要一点时间,鹿言把手机架在桌上,点开了直播软件,就直接开了摄像头准备直播。   而直播的标题,她想了想,写了一句简单粗暴的“有问必答,今天限定”。   然后点击了开播。   直播间内早就有一大堆人等着了,见她开播直接开始喊:   “老婆早上好!”   “是素颜老婆!我好了我好了!”   “新粉刚来就蹲到了直播,好幸福呜呜呜呜。”   鹿言端起白瓷杯喝了口煮奶茶,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   “早啊,都吃早饭了吗?”   弹幕刷屏刷得飞快,一眼看过去全都是食物的名字。   鹿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态变了,现在看到这些弹幕都觉得挺可爱的。   她放下杯子,跟弹幕聊了几句家常,就看到有人问:“标题是什么意思啊?有问必答?”   管家正好端着餐盘过来,将她的早餐端上了桌。   鹿言道了谢,一边吃东西一边直播,尽管她姿态优雅,礼仪得体,但她吃的东西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给了观众一种莫名的喜感。   “草,在城堡里吃小笼包。”   “隔着屏幕都闻到香味了,我好馋呜呜呜呜。”   鹿言吃完一个小笼包,才看着镜头,说:   “最近网上有很多关于我的讨论,真真假假的,大家也分不清楚。”   她抿了一口鲜香的馄饨汤,才继续道:   “所以今天开个直播,统一回应下,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能回答的都会回答。”   她刚说完这句话,私人手机就响了起来,鹿言拿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的是她经纪人的名字。   艺人发个动态都得跟经纪人报备,更何况是开直播,所以想也知道何玫是打电话过来骂她的。   正好她昨天夜里收到了小威廉发来的邮件,一起处理得了。   鹿言索性当着直播镜头接通了电话,还按了免提。   何玫的声音立刻传出来:“鹿言你在干什么?直播这么敏感的东西你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大概也是看到了直播里的画面。   弹幕全都刷起了一片问号。   “???这是经纪人吗?说话好凶。”   “凭什么骂我言宝????”   “什么态度啊,听了好火大。”   鹿言没给她挂断电话的机会,直接回答:   “公司这么多天了,不也没处理网上发酵的舆论吗,怎么今天想起我来了?”   她昨天甚至自爆了和所有人的关系,何玫不也没想着给她打个电话通通气吗?   既然他们摆明了不在乎她,只想着利用她的话题度来赚钱,那她也没必要再给他们面子。   正说着,楼梯口就传来了脚步声,有人下楼来了。   鹿言抬头一看,见是安成星,便抬手招呼了他一下,“过来吃饭,我都点好了。”   安成星不知道她今天又是唱哪出,但什么也没问,从善如流地走到了她身边,在管家拉开椅子后,落了座。   早已准备好的早餐立刻端了上来,送到他面前。   鹿言这才收回注意力,对着电话那头沉默不语的何玫说:   “听说你这两天在查我啊,怎么不直接来问我呢?”   她说着咬了一口小笼包,吃得很香,完全没被这通电话影响到胃口。   何玫终于开了口,这一次语气称得上是温柔:   “鹿言,咱们下了播再聊吧,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鹿言摇摇头,她还开着直播,知道何玫能看见。   等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她才开口道:   “没那个必要了,我的律师会在你上班后到达公司,解约的事你跟他谈吧。”   何玫顿时急了:“你什么意思?”   但她很快忍住了,好声好气地说:“你知道违约金是多少吗?鹿言,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鹿言看了眼刚下来的诺斯维亚,忽然心情很好地说:   “何女士,您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贵公司吗?”   不等她回答,鹿言继续道:   “因为贵公司由斯德尔集团控股,而斯德尔集团的第一股东,有一个中文名字,他姓诺。”   这理由就纯属忽悠了,她选择何玫是因为何玫是原着的重要角色,结果进了公司才发现跟斯德尔集团的关系,当时就一阵胸闷气短。   不过现在,是时候换个人来感受下“胸闷气短”了。   鹿言笑眯眯地看向诺斯维亚,见他已经踱步来到了饭厅,就说了一句:   “诺斯维亚,斯德尔的股权转让给我。”   她说得理直气壮,而诺斯维亚在她的另一边落座,连眼皮都没抬。   “可以。”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鹿言转回头,对手机那边的人说:“何女士,去通知一下你的同事们吧,我明天下发裁员名单,建议早做准备。”   说完这句,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诺斯维亚的早餐已经被端了上来,他看了一眼,擦了擦手,拿起餐叉。   “谢礼,凑合着吃吧。”   鹿言厚着脸皮说了句,扭头继续她今天的直播。   一旁看了一场好戏的安成星不由得笑了笑,对她这种幼稚到可爱的行为不发表任何评价。   鹿言余光瞥到了他的笑,但她今天特别宽宏大量,决定暂时饶他一命。   “不好意思,耽搁了一点时间,我们继续。”   她拿勺子搅拌了一下碗里的馄饨,已经不那么烫了,正好入口。   直播间的弹幕刷得飞快,刚刚是一片问号,然后转为一片惊叹号,现在又成了一片各不相同的提问。   鹿言看了一眼,随便挑了一个来回答:“诺尔顿家族是否真的存在?”   她念出了这个问题后,不由得笑了一声。   “它当然存在,上一任家主希伦斯·诺尔顿,正是我的祖父。”   从刚刚就处于风中凌乱的弹幕又炸开了:   “!!!!我艹???”   “真的假的????”   “刚进来,这是在讨论剧情吗?!”   鹿言没管这些弹幕,又挑了一个问题来回答:   “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她想了想,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为了实现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   一旁的安成星和诺斯维亚都抬起了头,看向她。   鹿言装作不知,正巧又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头一看,发现剩下的那三个人倒是凑到一起了。   席江一身水汽,头发都还没干,多半是晨练回去刚洗完澡,就下来了。   而鹿雪掩着唇打了个哈欠,一边下楼,一边说:“你把一位辛苦打工人叫起来,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吗?”   她一看就是熬夜加班了,而明浼跟她截然相反,气色好精神佳,俨然一副养生达人的样子。   “没什么大事啊,就是一起吃顿饭呗。”   鹿言一本正经地说着,还招呼他们过来坐。   三个人在她对面坐下,准备好的早餐也都端了上来,都是他们各自爱吃的东西。   明浼道了一声谢,席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有鹿雪满脸倦意,拿起勺子,说:   “其实我最近喜欢吃辣。”   鹿言惊讶地问:“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吃吗?”   鹿雪点点头,看着她,说:“以前是以前,但人都会变的嘛。”   她的目光从在座的几位男士身上扫过,笑得意味深长。   鹿言聪明地没问下去,继续看直播间的弹幕。   这会儿弹幕上都在刷一些奇怪的东西,什么“明言锁死”、“姐妹花才是真的”、“诺言给我原地结婚”,她看了半天才找出一条提问。   “我和鹿雪有没有血缘关系?”   鹿言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没有,刚刚不是说了,我的祖父是希伦斯·诺尔顿,但我从小在鹿家长大。”   大概是心态变了,她现在提起鹿家也很平静。   鹿言放下餐勺,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我出生的时候跟鹿雪在同一家医院,我父母因车祸去世,医院把我和鹿雪弄混了,导致我成了鹿家的孩子,而鹿雪代替我,遭受了绑架和遗弃……”   “直到十八岁那年,她才被家里找回来,我也被诺尔顿家族找了回去。这才是我当时出国的原因,跟网上传播的那些没多大关系。”   她说完这些,餐桌上的人都有些沉默,就连直播间也安静了好几秒,才有弹幕出来:   “……听傻了。”   “太惨了吧,两个人都好惨。”   “怜爱了,好喜欢姐妹花呜呜呜呜。”   “家人们,这不好嗑吗?”   鹿言看了眼鹿雪,见她神色平静,还在吃早餐,嘴里的话就变成了一句:   “好吃吗?”   鹿雪像是知道了她真正想说什么,点头回答:“挺好的。”   也许鹿言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   但至少现在,她真的挺好的。   放下那些钻牛角尖的念头后,她活得豁达又自在,全天下都会是她可以去的地方,而鹿家也永远是她的归属。   所以真的,挺好的。   直播的最后,鹿言又回答了几个问题,等觉得差不多了,就打算下播。   但她看到了无数看不懂的东西,走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们说的明言、诺言、星言、姐妹花同人文……都是什么啊?”   她话音一落,对面的鹿雪就被咖啡呛到,猛地咳了两声。   鹿言抬头一看,才发现所有的人都脸色微妙,不由得问:   “怎么,你们都知道是什么啊?”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席江沉思了半晌,反问了一句:   “不应该啊,你就没看到岩浆吗?”   鹿言:“……?”   直播间观众们:“?????” 第74章   Chapter 74   鹿言问了半天没问出来答案, 一直到下了直播,吃完早餐回房间后, 她才被文馨抓着科普了一通那些词语的含义。   “小言姐,我上次明明都给你看了超话的啊,你怎么还是什么都不懂?”   文馨对着她恨铁不成钢,一副想立刻给她补课的表情。   鹿言见她这个反应,有些奇怪地问:“你看了直播,怎么一点都不担心的?”   “担心什么?”文馨茫然地问。   担心被炒鱿鱼啊。   鹿言说得委婉了一点:“我说要裁员,是真的要裁。”   文馨这才听明白她指什么, 就傻傻地问:“那、那你要裁掉我吗?”   鹿言顿了下, 回答:“当然不会。”   何玫是利益至上主义,她都能忍那么久,文馨什么错都没犯过,每次给何玫打报告也只是例行工作, 当然不至于被迁怒,   文馨听她这么一说, 笑了起来:“那就不用担心呀!”   鹿言被她一笑, 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好傻。   以偏概全, 否定这个世界的人有差异性,这些毛病她得慢慢改掉才行。   不过首先, 得将那些还没解决的事情给解决掉。   鹿言给小威廉发了邮件, 让他全权处理经纪公司的事, 然后跟文馨说了一声,就出了房间, 来到对面阮茉莉的房间门口。   她敲了敲门, 等阮茉莉开门后, 就问:“方便聊两句吗?”   阮茉莉瞪大了眼睛, 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那先进来吧。”   刚刚的直播已经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鹿言所在的经纪公司并不是什么小公司,资历和实力都很强,何玫更是老牌经纪人了,手下艺人众多,资源也不少。   这么大一个公司,居然被她一句话就给开了,而且还那么儿戏。   当然也有人不相信的,直播的内容被一些人嘲讽说是“傻子发疯”,都等着看鹿言的好戏。   但很快就有业内人士出来爆料,何玫真的被高层约谈了,公司里现在乱成一团,好多艺人都慌得坐不住,直接去了公司要说法。   阮茉莉积攒了很多人脉,自然也有鹿言公司的人,她从对方那里证实了事情的真实性后,心情只能是一言难尽。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仔细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得罪鹿言。   职业生涯都要遭受灭顶之灾了,是个人都会怕,更何况阮茉莉还很年轻,根本没法承受。   阮茉莉把过去的点点滴滴都反复分析,越想越害怕,生怕自己的那些情绪已经暴露在鹿言面前了,没想到这时候,鹿言就找上了门。   她心里慌张,面上却假装镇定,还给鹿言倒了一杯水。   鹿言在沙发上坐下来,接过她的水,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的想法,说:   “你别紧张啊,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阮茉莉心里一沉。   她居然看得出来自己的想法?   那之前的每一次,不都意味着……   阮茉莉甚至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踌躇着在沙发边坐下。   鹿言把水杯一放,干脆直接进入正题:   “其实我是想跟你道个歉。”   阮茉莉:“……?”   她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看着鹿言。   鹿言点点头,认真地说:“我之前确实像个弱智,人见人嫌,让你们不舒服是正常的,所以我向你道歉。”   阮茉莉:“……”   啊??   原来你自己知道的吗???   鹿言笑了一声,“我知道啊,虽然你们没说,其实心里觉得很无语对吧?”   阮茉莉有些尴尬,没接这句话。   她一开始讨厌鹿言确实有这个原因,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心理不平衡。   阮茉莉自认为业务能力很强,却总是被资源咖抢走机会,熬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正经的剧本,难免心里会有不甘。   所以她用力钻营人脉关系,抓住一切出头的机会,对那些出卖身体的人十分不齿,也先入为主地觉得,鹿言就是这种人。   想到这里,阮茉莉脸上火辣辣地烧着,更不敢看她了。   面前的人却突然说:“其实我很欣赏你。”   阮茉莉一愣,终于抬头看她。   鹿言坐在沙发上,很平静地说:“你和林月,郑秋雨,还有陆以衍,其实都是这个圈子为数不多的敬业演员了。”   “这段时间,我在你们身上学到了挺多的东西,所以我真的很欣赏你们。”   陆以衍的敬业不用多说,郑秋雨和林月是最聪明的那一类人,她们应该早就看穿了这节目的猫腻,但一直隐忍着,连不满的情绪都没有表达过。   因为对她们来说,这是工作,认真地完成这份工作,是她们的职业精神。   而阮茉莉虽然情绪化了一点,但其实也努力做到了认真敬业,在原着里她明明是恶毒女配的人设,可实际上,她也只是在心里骂几句,行为上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她很爱惜羽毛,努力钻营人脉也是为了事业更进一步。   鹿言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   除了陆以衍之外,这三人在原着里都只是扁平化的配角,是推动剧情的工具人,但在这个世界,他们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和那一行设定早就脱离了关系。   所以鹿言想向他们当面道歉,为自己之前所有的行为和观点。   阮茉莉的脸上露出了不解。   “你是故意惹人讨厌的吗?这是公司给你的人设?”   鹿言想了想,回答:“这么说也差不多吧。”   反正“系统”和公司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压榨打工人的丑恶嘴脸。   阮茉莉见她是认真的,才终于松了口气。   吓死人了。   还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我也跟你道歉,之前我带着偏见在看你,真的不好意思。”   阮茉莉真心实意地说。   鹿言无所谓地笑了笑,起身道: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走得很远的。”   努力又上进,有理想却不迂腐,圆滑但坚守着底线。   像这样的人,凭什么不能成功呢?   鹿言很高兴,这些人和原着中相差越大,她就越高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仿佛感同身受似的。   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非常放松,就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的人,终于安安稳稳地睡够了八个小时那样,而且一夜无梦。   接下来她又去找了林月和郑秋雨,挨个道了歉。   林月这样的人,上这档“满是私货”的节目真的太亏了。   鹿言虽然不是策划者,但她是那个“诱因”,所以她是觉得很抱歉的。   而林月和郑秋雨都是同样的态度,接受了她的道歉,也为最开始的不愉快和解。   对她们来说,这就是一次不太顺利的工作而已。   但对鹿言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做完这些后,鹿言想了想,还是没去找陆以衍。   主要是这位大哥的脑回路有点与众不同,她怕自己一道歉,他就会问:“这是新的剧本吗?”   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笑得停不下来,一路溜达着去了另一边的走廊。   几道房门近在眼前,鹿言看了一圈,最后还是敲响了最熟悉的那道门。   没过多久,里面的人开了门,她直接从他手臂下面钻了进去,脚一踹就把门给关上了。   安成星的脸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鹿言抬头了才发现,顿时啧啧称奇:   “你搞成近视眼了啊?”   安成星摘下眼镜给她看,“没度数的,防蓝光眼镜。”   鹿言接过来看了一眼,又踮起脚尖给他戴上了。   “戴着吧,还挺新鲜的。”   她没说实话,其实比起新鲜,主要还是安成星戴眼镜的样子有一点点的——别样吸引力。   就好像运动系阳光大男孩,突然变成了斯文败类似的。   安成星顺势垂下头,让她更容易戴上去。   再一抬头,就又成了那斯文气质的模样,让鹿言一眨也不眨地看了好久。   安成星不由得问:“我这样很奇怪吗?”   他下意识去看穿衣镜,但没看出什么花样来。   鹿言就“嘤”了一声,忍不住问:“你们上班穿制服吗?”   安成星回头看她,露出了疑问的表情。   鹿言拿手比划了一下。   “就、就比如说飞行员啊,机长啊,他们不是都穿制服吗?”   安成星了然,反问道:“你想看?”   鹿言眼睛一亮,“真的有?”   安成星看了她几秒,忍俊不禁地说:“可以有,量身定制的行吗?”   鹿言:“……”   也不是不行。   说着她就对他的衣柜产生了兴趣,去拉开柜门翻看。   等看到清一色的白衬衫和浅色系外套后,鹿言“啧啧”两声,说:“一看就是单身汉的衣柜。”   就跟诺斯维亚似的,每一件衣服买回来都是为了工作,干脆跟工作结婚得了。   安成星靠在一旁,双手环抱在胸前,问:   “这要怎么甄别?”   鹿言头也没抬地回答:   “很简单啊,有女朋友的人,人家女朋友会买的。”   她那时候为了烦席江,也给他买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衣服,好看得很,就是非常不方便。   所以席江一次也没穿过,说啥都不。   正想着,鹿言就听到旁边的人冷不丁问了句:   “那你都给席先生买什么样的衣服呢?”   鹿言:“……”   这破嘴啊。   拿个针线缝上得了。   鹿言专心致志地盯着衣柜,打算装死到底。   身后的人却没给她这机会,又温和地问了一遍:   “是没买过吗?”   鹿言:“……”   这一茬是真的过不去了。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想转移话题:   “你是在华盛国上的大学?这几年一直都在那里吗?”   安成星点点头,“录节目之前,一直都在那边。”   鹿言不由得一顿,她一年前也在华盛国待了很久,直到沈年的任务结束了才回来。   而那时候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实就和安成星在同一个国家。   鹿言想得出了神,手里无意识地将他衣柜里的一件衬衫给揉成了一团。   安成星目睹了这个经过,也只能无奈地提醒了一句:   “你好像就跟那件衣服过不去了。”   上次洗的也是那一件,现在又精准地抓住了它。   鹿言低头一看,顿时理直气壮地回答:   “说明它跟我有缘,直接送我得了。”   安成星不解,“这个尺码对你来说太大了,没法穿吧。”   鹿言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严重怀疑他意有所指。   但安成星的表情看起来很无辜,她只能愤愤地说:   “当睡衣穿不行吗!”   她这话一出,安成星的目光不由得游离了一秒。   鹿言眼睛一眯,立马“哼哧哼哧”两声,走到他面前:   “被我抓到了吧,你在想什么呢,老实交代!”   安成星直起了身,面不改色地说:   “我们还是聊聊席先生的衣柜吧,我很好奇。”   鹿言不吃这套,“回答我的问题,赶紧的。”   安成星抬起头不看她,被她踮起脚尖,一把捧住了脸,强迫和她对视。   “说不说?”鹿言满口威胁。   安成星看了她半晌,忽然问:“你下次能在晚上来找我吗?”   鹿言:“……?”   安成星叹了口气。   “我觉得,白天做这些不好。”   “你说哪些?”   鹿言刚问出口,就被他俯身堵上了唇瓣。   轻轻一个亲吻之后,他抽离开,低低回答:“这些。” 第75章   Chapter 75   华盛国, 深夜十一点。   某个秘密科研基地里仍然灯火通明,最顶楼的回字形大厅内, 密密麻麻的显示屏围绕着整个大厅,上面飞速滚动着白色的字符。   而整个大厅内却冷冷清清,一眼望去只有一个人影。   他身形修长,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正仰头注视着屏幕上的一行行复杂晦涩的数据,神色专注, 一丝不苟。   直到一阵手机震动响起, 他才收回视线,掏出手机接了电话。   “……最新收集的数据已经导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后,开口回答, 语气公事公办,并不因对方的身份而有所改变。   “感谢您的不辞辛苦, 沈博士。”手机里传来那已经不陌生的声音。   沈年顿了顿, 回答道:“不用道谢, 诺先生。”   他声音平静:“这也是我想要寻找的答案。”   电话挂断后,诺斯维亚看了眼窗外的那片青青牧场。上午的阳光明媚耀眼, 而他坐在阴影之中, 感受不到它的半分温暖。   也许是他离得太远。   又或者, 是它并不那么真实?   与此同时,网络上关于“诺尔顿家族”、“斯德尔集团”、“某经纪公司”等话题已经闹翻了天。   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舆论中快准狠地出击, 压制了鱼龙混杂的水军和恶意节奏, 并抓取了整个互联网上的相关言论, 从中筛选出了有效内容, 打包成了数据,发送到了遥远的华盛国。   而网友们对此毫无所觉,全都还沉浸在早上那场震惊所有人的直播里。   很快的,就有人发了更多有关“诺尔顿家族”的情报出来,将这个古老的贵族世家掀开面纱,暴露在了公众的眼前。   最后窜上热搜榜第一的,是一张几年前挪国王妃生辰宴的照片,在照片的左下角,距离王妃只隔了两个人的位置,那身穿银白色礼服的人笑对着镜头,生了一张明艳夺目的脸。   所有谣言不攻自破,嘲讽和谩骂也立时销声匿迹,全网一片哗然。   没多久,一个新的话题上了热搜:   #她是来娱乐圈旅游的吧#   这个话题要是让半个月前的鹿言看到,准能气吐血。   旅游不旅游的她不知道,打工人的“快乐”她是一点也没少体会到啊。   不过现在的鹿言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大概从安成星戳破那一层窗户纸开始,她的某一个开关也被按了下来,一切的焦虑、不安、急躁和恐惧,都有了停靠的港口。   这让她终于放慢了前进的步伐,开始停留,开始回头去看。   这一回头,她看到了很多,也想了很多,这都是过去六年的她没有精力去考虑的,也是她不敢去想的。   而现在,鹿言不知为何,非常明确地感受到——   她已经不是孤立无援了。   整洁的卧室内,上午的阳光被挡在了深色窗帘外,只斜斜淌进一缕金黄。   鹿言抬起手,勾住了那一截白皙的脖颈。   安成星的身上有着好闻的皂粉味,清爽干净,总会让她想起过去每一次靠在他肩上,被他背着往家里走时,那鼻尖萦绕的熟悉味道。   可以安心到在他肩上睡着,无惧醒来后会在什么地方。   因为有他在,她从来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大概就是安心过了头,以至于被他捅破了窗户纸,被他亲吻了额头,甚至是和他接吻,鹿言都感受不到半点的慌张与不安。   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这个从小就陪伴着她的人,知道她所有缺点和隐私的人,见证了她从小孩成长为少女的人,他的触碰让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又或者,她的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这本就是她渴望的。   “安成星。”   她踮着脚尖,凑在他下颌角,小声开口。   被她揽着脖颈的人,微微垂下头,却克制着没有再触碰她。   “嗯。”他给了回应。   鹿言看着他的眉眼,不知怎么就有一些雀跃的气泡从心底涌出来,一个又一个,挤占了她心脏的容量。   “你是不是喜……”   最后两个字还未出口,鹿言的眼前就恍惚了一下,另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重叠了他的脸,让安成星的神情变得陌生起来。   他的表情是那么冷漠,看着她的眼神却是难过的。   “你会错意了。”他冷淡地说:“我对你,只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那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她的指缝里。   “我喜欢的人是鹿……”   “鹿言,你怎么了?”   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给了她一点体温。   鹿言晃了晃头,将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甩开,再一睁眼,就看到了他担忧的神色。   “我好像有点头晕。”   她又眨了眨眼,这一次他的脸没有再出现变化,仿佛刚刚看见的只是错觉。   安成星抚了抚她的额头,却摸到了一些冷汗。   “你是不是着凉了,晚上睡觉关窗了吗?”   他微微蹙眉,就要去找温度计出来,却被她一把拉住了手。   鹿言握住了他的掌心,仰头贴在了他的胸膛,小声说:   “你不抱抱我吗?”   安成星呼吸一顿。   他真想让她知道,从刚刚到现在,他究竟花了多少力气,才只克制在一个吻上。   到了现在,也一刻不敢松懈。   “鹿言,我们说好了,要找个时间好好谈谈。”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安成星并没有忘记这点,也一直在等待时机。   尽管他已经知道,他占尽优势,随时能仗着她的信任对她索取。   可他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鹿言拽住了他的衬衫衣摆。   “那你现在也可以说。”   她嘴上这么说着,手指却探进了他的衣摆,轻轻一戳。   安成星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让她没能继续下去。   鹿言:“……”   运动系,好讨厌。   安成星看见她的脸色,不由得说:“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主动拉起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左胸口。   鹿言顿了顿,抬头看向他,这时才终于窥见了他发红的耳尖。   安成星将自己的心跳声袒露给她,半晌后,轻声开口道:   “我有时候很想让你看到我在想什么。”   “但又害怕你会远离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半是无奈,半是坦然。   “然而比起这些,我更怕的是你不在乎我想了什么。”   鹿言发烫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她看着他,久久没有回答。   安成星握着她的手,一点点紧扣十指。   “就像六年前,你甚至不在乎我的订婚宴上,到底有没有你的名字。”   说出这句话后,安成星心底的某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不是那么擅长表达的人,能靠近她,凭借的不过是十三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占尽便宜。   因此他一面为这种优势而自得,一面又说不出的彷徨。   从六年前,鹿雪回到了鹿家的那一天起,他就陷入了这样的飘忽不定,迟迟没有得到消解。   安成星了解鹿言,远比明浼和康美娜更甚。   那时候,就连鹿雪都看出来鹿言在远离他,他自己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只是他找不到原因,也畏惧着打破她的粉饰太平,怕连最后的回旋余地也失去。   但安成星没想到,她不仅仅是想要远离他,她还想要撮合他和别人在一起。   “……老实说,我也觉得太奇怪了。”   和鹿雪约在咖啡馆里碰面时,她头一次露出这么真实的情绪。   安成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解决这个问题,便开口问:   “是她误会了什么吗?”   比如他和鹿雪之间的关系,或者别的什么。   安成星说完,就看到鹿雪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随后她脸上五味杂陈,到最后都成了一声叹息。   “安成星,你知道我和鹿言的关系,对吗?”   鹿雪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声音并没有压低,仿佛不太介意暴露自己的秘密。   安成星点了点头,同样的坦荡。   鹿雪搅拌了一下咖啡,垂着头,声音变得有些低:   “其实刚回来的那段时间,我很矛盾,心态也很极端。”   安成星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她说的“回来”是指回到鹿家。   但他是个善于倾听的人,没有开口打断她。   鹿雪放下咖啡,抬头看了他一眼。   “所以我那时候对她的看法也很混乱,有时候我埋怨她,有时候我又审视她,我想找到一些自圆其说的证明。”   安成星第一次听到她展露自己的内心,却能够理解她。   因为他早就知道,鹿雪不是她展现出来的那么软弱无害。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看到了她很多面,也慢慢理解了她的矛盾。   “安成星,你知道吗,其实我喜欢过你。”   她忽然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一声。   而安成星只是保持了沉默,没有回答。   鹿雪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但现在不是了,我发现你其实不是我的理想型。”   她转头看了一圈咖啡馆内,随手指了一个西装笔挺的成年男性,目测有三十多岁,身上满是成熟又风度翩翩的气质。   “那个大叔,我觉得很性感。”   安成星看了一眼,委婉地提醒道:   “但他戴了婚戒。”   鹿雪一愣,几秒后“扑哧”笑出了声。   “我以前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呆子啊,没情趣。”   她调侃了一句,就收起了笑意,回归正题:   “但是鹿言恐怕不知道,她好像从一开始就觉得我喜欢你。”   安成星微微蹙眉,问:“你的意思是?”   鹿雪想了很久,最后却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也不了解她。”   “但是安成星,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呢?”   鹿雪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她认为我被她抢走了很多东西,一开始她就这么觉得,但她很难接受这件事,所以对我恶言相向。”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她有了转变。例如,她发现了我喜欢你。”   安成星听见了她有些不确定的声音。   “所以她就以为,把你让给我,能弥补她欠我的。”   谈话的结论是没有结论。   因为安成星不认可这个理由,而鹿雪也觉得不够有说服力。   但起码他们确定了一点,那就是鹿言一直认为鹿雪是喜欢他的。   这种“观点”也许一开始是成立的,当鹿雪真的还喜欢安成星的时候。   可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包括音乐节上,鹿雪推动了她和安成星的合奏,理应让她改变想法才对。   然而鹿言就是铁了心的要远离安成星,仿佛将音乐节那天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似的。   安成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鹿雪也不能。   她直言自己不想被人施舍,喜欢的她会去争取,不喜欢了也放得下。   安成星对她心怀感激,不止是为她曾经的青睐与如今的豁达,还为她愿意施以援手这一点。   鹿雪却说:“试胆大会那天,我答应了会帮你,那就得帮到底了。”   安成星不得不承认,在坦坦荡荡的鹿雪面前,他更像一个束手束脚的伪君子。   为了找到答案,便连鹿雪的善意都拒绝不了。   也许上天就是为了惩罚他这样的人,才会让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他和时间赛跑,争分夺秒做的一切,都在鹿言离开的那一天,成了一场笑话。   她走了。   连一句话也没给他。   而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宴会厅里,望着幻灯片里播放的十三载年华,连手里那束花是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也都全然不知。   活到十八岁,安成星第一次明白——   上天对他的垂怜,仅限于那点表面风光。   而他羸弱的内里唯一真正想攥住的月光,谁也不肯给他。   “就像六年前,你甚至不在乎我的订婚宴上,到底有没有你的名字。”   他的声音这样轻盈,却像是一记闷棍,狠狠敲在了鹿言的头上。   她被敲得灵魂都为之抽痛,恍惚着,茫然着,有些无力地跌落,被面前的人飞快抱住。   他唤了几声她的名字,鹿言却有些听不清了。   在一片扭曲的维度里,她只看到一幕幕斑驳陆离的画面,从她眼前闪烁而过。   五岁时第一次出现在隔壁的安成星。   七岁时第一次背起她回家的安成星。   十岁时为了她第一次撒谎的安成星。   十三岁时第一次帮她洗头发的安成星。   十五岁时被她抱住就会脸红的安成星。   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   画面跳跃着掠过,最后停留在十八岁那年的夏天。   最明媚的晴天下着最冰冷的暴雨,穿着礼服的安成星在雨中拉住了她,拼命说着什么,她却什么也听不清。   只有胸口燃烧的火焰在侵蚀她,让她哭着喊道:“我恭喜你,安成星,你的订婚宴上没有我的名字,你未来的结婚证上也不会有我的名字,你解脱了!”   暴雨中狼狈的安成星是什么表情,鹿言看不清,她想要靠近一些,听一听他说了什么,可眼前的画面又飞快掠过,成了更光怪陆离的一幕。   昏暗的房间内,他像隐忍已久的野兽撕咬猎物,将她压着,不停歇也不温柔,到最后却又颤抖着埋进了她的颈侧,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她整片肌肤。   而他哽咽沙哑的声音,成了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鹿言,你还相信我吗?”   “鹿言,鹿言!”   焦急的声音将她猛然拽了出来,视野重回了明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戴着眼镜的一张脸。   鹿言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抬手揉了揉额头,奇怪地问:   “安成星?你来找我做什么?”   面前的人顿了顿,干涩的嗓音许久后才响起:   “鹿言,你在说什么?”   鹿言拼命揉着额头,脑子里乱糟糟的东西压迫得她没办法思考。   “我说过,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无端端有些怒意,“你连你自己说的话都做不到,就别来招惹我。”   安成星扶着她的手有些发抖,他几乎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鹿言猛地甩开他的手,失控地怒骂道:   “你把我当什么?一边让我相信你,一边又给我发婚礼请柬。”   她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但挥起了手,却迟迟没能打下去。   “……算了吧,安成星,你就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   鹿言疲惫极了,说着就想将他送的戒指拔下来。   然而她去拽无名指时,却摸了个空,再低头一看,那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鹿言愣在了原地,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面前的人抚了抚她的侧脸,哑着声音问:   “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安成星的声音那样轻,就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她半晌之后才抬起头,纳闷儿地看着他,问:   “我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她看了眼周围,顺手就把地上的衬衫给捡了起来。   “这衣服怎么掉了啊,又要洗一次了。”   鹿言一起身,就被他猛地拉入了怀中。   他抱得那么用力,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   鹿言不由得发笑:   “安成星,你刚刚还说要谈谈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安成星却只是抱着她,久久不肯给一个回答。   鹿言只好拍了拍他的肩,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怎么才过了几分钟,她就特别怀念这个味道呢。 第76章   Chapter 76   怀里的人慢慢平稳了呼吸, 缓慢而有规律地起伏着。   安成星垂下头,将她轻轻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拿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 她看起来就疲惫了很多, 连闭着眼睛的时候都微微皱着眉头,像做了不好的梦, 睡得很不安稳。   安成星俯下身,修长食指划过她的眉心,将那一寸肌肤轻轻抚平。   等她稍稍放松了些,他才直起身,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卧室,将门关上。   安成星找到了自己的电脑,坐在沙发上打开它, 输入了密码解锁。   他调出一份加密的文档, 将文档打开来, 看了看上面每一个日期和记录顺序, 手指轻点着添加了一篇新的记录。   安成星将今天的日期记录上,随后飞快地敲着键盘, 写下了一句句话。   等每一个字都记录完后, 他撑着下颌, 仔细看了一遍,从中梳理出了最重要的几个关键词。   “——婚礼请柬,不要再联络, 发生过的关系。”   安成星看着这些关键词, 眸光久久没有再流转。   片刻之后, 他滑动鼠标看了看过去的记录, 最后停留在了“音乐节”的那一天。   而这一天,被标红的关键词是:“——只有三个人记得的合奏。”   安成星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将新的情报共享出去。   他莫名有一种预感,这些事,对他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以至于他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   鹿言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她住在陌生的公寓里,楼层很高,地段繁华,大得有些空旷。   鹿言从来没见过这个地方,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但梦里的她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睡觉,凌乱的衣服堆了一地,还有翻开的书本也散落着,到处都是。   等天一黑,她才从床上起来,去洗漱打理自己,换一身好看的衣服,最后来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首饰盒,取出里面的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鹿言分明是以第一视角感受着这一切,却又像个旁观者,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下一刻,梦里的她来到了房间外面,公寓大门被人按响了,她走到门口,将门一拉开,就被一身酒气的男人给抱进了怀里。   鹿言被吓了一跳,可梦里的她却好像习以为常,搀扶着男人进了门,抬脚将大门关上。   不等走进客厅,穿着一身正装的男人就揽住了她的腰,埋在她的颈侧,闷声闷气地说:   “我回来了。”   梦里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不肯撒手,又开口道:“你为什么不理我?”   鹿言想看清他的正脸,却因他埋在自己的肩窝里,怎么也看不见。   下一秒,她听见梦里的自己说:   “安成星,你喝醉了。”   声音平静到了冷漠的地步。   鹿言愣了愣,怎么也没办法将这个醉鬼和滴酒不沾的安成星联系在一起。   然而梦里的一切都不受她控制,就像一场第一人称视角的电影,只能一秒不停地看下去。   满身酒气的男人抱着她,低声道:   “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仰起头,几秒之后去解开他的领带和衣服。   直到触碰上了他的皮带时,他才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鹿言,我找你不是为了做这个。”   他终于直起了身,垂下头看着她,白皙的脸被酒气熏红,就连眼眶也微微润着浅红色。   鹿言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比十八岁更成熟,却比二十四岁还年轻,这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安成星。   他捧起了她的脸,声音轻得像是没有支撑点:   “我昨天来找过你吗?”   安成星的眼角发红,声音也哑着,唯独那双眼眸干净得一如当年。   鹿言张了张嘴,想问他发生了什么,然而梦里的她已经开了口:   “你又不记得了?”她始终显得那么冷漠。   安成星闭了闭眼,半晌后才抬起眼睫,对她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鹿言,我只是想弄明白……”   他隐忍着情绪,却还是有些语无伦次,直到被她打断:   “安成星,你要玩这种游戏到什么时候?”   她抬起手来,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摆在他面前。   “你可以晚上向我求婚,白天就说分手,说你只爱鹿雪一个。”   “这么多年了,你能换个套路吗?在我一次次相信你之后,能换一句说辞吗?”   安成星垂着头,始终不肯松开她。   他的确是喝了很多酒,多到站也站不稳了。   但他仍然固执地握着她的肩,沙哑着声音对她道:“我从来就没爱过鹿雪,我的记忆里甚至没有我跟她的过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呢?”   安成星的肩膀颤抖着,他低垂了头,有透明的液体落到了干净的木地板上。   一阵令人缺氧的死寂之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   “我不会认命的,鹿言,我不要认命。”   他的手滑落下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到有些发抖。   “再等等我,我一定会搞明白的,等等我……”   安成星将她的手放到脸上,紧紧贴着,不肯松开。   “……求你了。”   鹿言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卧室里的天花板,许久之后才想起来擦一擦脸。   这一摸,就摸到湿热的一大片,连枕头都给打湿了。   可醒过神来之后,她却忘了自己梦到了什么,就像过去六年来常有的那样。   只是这一次,大脑沉浸得更深,让她迟迟缓不过来。   鹿言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卧室的门却正巧被人推开。   她抬头一看,见到安成星的那张脸,不知怎么就一阵鼻子发酸。   安成星变了脸色,快步走到她面前,俯身问: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他说着抬手擦了擦她哭肿的眼睛,语气有些心疼:“怎么哭成这样了?”   鹿言一把抱住他的肩,手掌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脊,明明哭的人是她,她却想哄一哄他。   “安成星,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相信你的。”   她没来由的,就想告诉他这句话。   也许是因为——   他同样也无条件地信任着她,从来没变过。   安成星神情一怔,好长时间没能再回过神来。   直到她的泪水又打湿了他的肩膀,他才抬起手,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问:   “怎么又哭了?”   鹿言闷声闷气地回答:“我不知道。”   从梦里醒来后就是觉得很难过,很想抱抱他,想像他哄自己那样去哄他。   不这样做的话,心里就空落落的。   好在这种莫名的情绪很快就过去了。   鹿言哭也哭累了,睡一觉出了一身汗,还打湿了他的枕头,一身黏糊糊的,只想赶紧洗干净。   但她又不想离开这里,索性拿过那件白衬衫,就说:   “你出去一下,我要洗澡。”   安成星下意识想说什么,但开口之后,就成了习惯性的纵容。   “好,你有需要的再叫我。”   他说着就起了身,顺便把她给扶起来,见她有力气下床了,才转身走出了卧室。   鹿言等他关上了门,就钻进他的浴室里,给浴缸放了热水。   趁着等热水的这点时间,她连忙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睛是真的肿得不像话,立马拿冷水洗了把脸,用冰凉的手敷在眼皮上。   等降温了之后,她才走到浴缸旁边,开始脱衣服。   然而刚解开衣服的扣子,眼前就闪过了一个很陌生的画面,像是她在酒店的浴缸里坐着,身上全是红印子,直到水冷了也没起身离开。   鹿言有些莫名其妙,再去深想的时候,却想不起来那个画面了,只能摇摇头,把衣服全部脱下,踩进了浴缸里。   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就把身上的疲惫都给洗掉了。   头发被她扎成了一个小丸子,出来时只稍微打湿了一点点,鹿言拿干净的浴巾擦了擦身体,就放下头发,随意地散落着。   安成星这里当然没有身体乳和爽肤水,她只能先拿下衬衫,给自己套上,然后披上另一条浴巾,走出了浴室。   外面稍微有点冷,鹿言在卧室里找了一圈,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就打开卧室门,探出脑袋问沙发上的人:“你有袋子吗?我装一下衣服。”   安成星头也没抬地问:“那你待会儿怎么出去?”   鹿言见他不敢回头看自己,反倒是来劲了,直接走出卧室,大大咧咧地说:   “我可以发消息给助理,让她送过来。”   安成星两只眼睛都盯着电脑屏幕,实际上什么也没看进去。   “那我帮你拿,你快些给她打电话吧。”   鹿言就笑眯眯地问:“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呀?”   安成星岿然不动,平静地回答:“你还没吃午饭,不饿吗?”   鹿言已经鬼鬼祟祟地靠近了他,一个俯身扑到了他的背上,探头去看他的电脑屏幕。   见那上面全是自己看不懂的设计图纸,才撇撇嘴,回答:   “饿啊,你下碗面给我吃。”   安成星握着鼠标的手都抖了一下,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去看她。   “先让助理把衣服送过来。”他不肯松口。   鹿言差点儿要笑出声来,她连忙忍住,抱着他的脖子,问:   “你在看什么呢?”   安成星什么也没在看,视线都没有焦点,但他面不改色地回答:   “在看工作上的东西。”   鹿言“哦”了一声,在他肩上靠着脑袋,湿润的水汽熏热了他的耳朵,引得泛红。   她莫名觉得这红彤彤的耳尖很有吸引力,下意识就张嘴咬了上去。   安成星整个人都僵住,半天没有动弹一下。   鹿言没看到想象中的反应,不太高兴地松了口,在他耳边问:   “安成星,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安成星:“……”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回过头来,对她说:   “既然你闲着,那我们来好好谈谈吧。”   鹿言:“……”   那还是不了吧。   她眼神一飘,就想转移话题,安成星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相信我的,对吗?”   他的声音轻了许多,柔和地在她心上擦了一下。   鹿言垂下眼,半晌后才妥协地说:“好吧,那就谈谈呗。”   安成星抚开她有些湿润的发梢,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水珠,忽然笑了一声:   “你怎么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   鹿言撇撇嘴,“你还不如吃了我呢。”   安成星表情一顿,装作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继续道:   “有些事情太复杂了,我并不是在强迫你去面对,我只是想告诉你。”   他看着她,直到她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   “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去面对的时候,鹿言,你还有我呢。”   鹿言一下子有些泄气。   好像再严密的防御机制,在安成星这个人的面前,都是无效的。   他轻轻几句话,就能动摇她的信念,让她想要卸下防备。   可是他的信念呢?   强大如他,又是否能真的承受住真相的重量?   鹿言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开口道:   “你和鹿雪明浼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她知道,这句话一说出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但说完之后,鹿言的心情却很轻松,就好像肩上的那块大石头被另一个力量支起了,她再也不是石头下面唯一的那个人了。   安成星看着她,片刻之后才回答:   “我在你离开的那一年,就有所怀疑。”   那种感觉他也无法阐述,却又很强烈地让他意识到,一切都不对劲。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自己——   这不是他应该接受的结局,他不能认命。   安成星想着,继续道:   “鹿雪和明浼是在同学聚会上,听到了别人提起当年的音乐节合奏,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们三人互通了消息之后,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他们记得当年的事,录像和照片也都变了,找不到任何能证明他们没错的证据。   但安成星不认为是他们出了错。   而他也开始意识到,过去种种在鹿言身上体现出的违和感,都不是他的错觉。   鹿言听见这些话,不得不想到了消失已久的系统。   从她来到这档节目,遇到了突然出现的诺斯维亚开始,系统就销声匿迹了。   一开始她没有多想,后来是没精力多想。   但现在,鹿言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系统的消失,究竟是主动为之,还是被动的?   其实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了。   她这些天胡作非为,把所有的剧情线都踩在脚下,更是把最重要的任务搞得乱七八糟,最大限度地去破坏了所谓的“原着”和“规则”。   但就算做到这个程度了,系统也没出现过。   是不想出现,还是不能出现?   鹿言猛地意识到,此时此刻的这档节目上,几乎已经聚齐了这个“融合世界”里半数以上的主角。   只有爱丽丝、李芸栗、沈年以及他的女主角没有出现。   而她自己,也在开启陆以衍的任务后,成为了第五个女主角。   她同样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了。   系统曾经提到过,男主们都有他们的主角光环,那似乎是一种很不得了的东西,能够影响到方方面面,   例如安成星超凡的运动才能和头脑,再例如席江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和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的逆天运气。   因为他们是世界的主角,是配角和群演们都要让道的存在,是“上天”的宠儿。   那女主角呢?   是不是也有着同等的“主角光环”?   鹿言觉得自己就要抓到关键的东西了,可还是差了几块拼图。   就好比她失去的记忆和过去,以及系统绝口不提的“失败惩罚”。   但下一秒,鹿言又觉得自己陷入了惯性思维。   她明明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是脱离了“原着”的,那些不合理的剧情早就偏离了角色们的人生,拉都拉不回来,不能再把“原着”这个东西当作唯一的参考。   缺失的关键线索究竟是什么呢?   她得想想,冷静下来之后,好好想想。   想得出了神的鹿言下意识盘起腿来,完全忘了她现在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短到只能堪堪遮住大腿。   安成星冷不丁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她还勾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走。   “你干嘛?不是要谈谈吗?”   谈到一半跑什么啊?   鹿言仰着头看他,毫无半点自觉。   安成星这辈子都没这么挫败过,就好像他在她面前,就是个一击必倒的空瓶子,没有丁点的定力。   他抿起唇,片刻之后,才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快点,把衣服穿上。”   鹿言:“……”   好凶哦,这男的。 第77章   Chapter 77   最后鹿言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助理文馨打了个电话, 让她帮自己送衣服过来。   电话那头的文馨立刻像是接到了什么绝密任务一样,连忙压低声音:“我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鹿言:“……”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另一边, 挂了电话的文馨鬼鬼祟祟地带着一个袋子出了房间, 她先是探查了一圈走廊, 确定没有人经过,才抱着袋子悄悄地穿过走廊, 来到男嘉宾们的这一边。   随后她左看右看,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刚刚小言姐说没说是哪个房间啊?   文馨苦思冥想,想了半天都不确定鹿言到底说没说,再一摸口袋, 才发现手机没带出来。   她凭着之前模糊的记忆判断了一下,大概记得是在右边,但不记得是第几间房了。   文馨犹豫了一下, 觉得自己应该没记错, 就选择了右边的第二间房, 走过去敲了敲门。   她一边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一边左顾右盼,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等门被打开了, 文馨抬起头一看, 顿时傻眼了。   陆以衍看了看她, 一时半会判断不出她是哪个组的工作人员,只能问:   “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文馨心里喊着“完了完了”, 脸上却假装出惊讶的表情, 连忙道歉:“不好意思陆老师, 我敲错门了, 打扰您了。”   她现在只能祈祷陆老师看不出她的心虚,不然这一个篓子就捅大了。   陆以衍确实没怀疑,点点头,好脾气地说:   “没关系,您找哪位嘉宾?是有临时的工作吗?”   文馨又被问住了,慌里慌张地找了个借口:   “我找安先生,有他的快递到了。”   陆以衍恍然大悟,指了指隔壁第三间房,说:“他就住在那边,你快去吧。”   见他没有起疑,文馨才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陆以衍说了句“没关系”,目送她走过去之后,就准备退回房门里。   但脸盲的毛病让他比常人更注重细节,收回视线之前,陆以衍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发现她手里拿着的并不是快递盒,而是一个透明密封袋,里面装着的明显是女性的衣物。   陆以衍不由得顿了顿,有些奇怪地关上了门。   但他并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很快就把这件事给抛了脑后。   第三间房的房门被打开,文馨看到安成星的脸,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用最小的声音说:“衣服都在这里了,缺什么再给我打电话。”   安成星接过来,正要道谢,她就飞快地跑了,连房间里的景象都不敢多看一眼。   就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安成星:“……”   等上完这档节目,他的名声多半也没了。   安成星无奈地关上门,拿着透明密封袋转身进了客厅。   沙发上的人正趴着看他的笔记本电脑,听见他回来,头也没抬地问:   “你这电脑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安成星控制着自己的视线,目不斜视地把衣服拿到她旁边,俯身看向电脑屏幕,说:“桌面上不是一堆东西吗?”   “谁要看这个啊。”   鹿言翻了个白眼,一边翻他的文件夹,一边说:“你把那些藏在哪儿了?”   安成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哪些?”   鹿言这才抬头瞥了他一眼,一副“你再装”的表情。   安成星慢了半拍,终于接收了正确的信号,顿时忍不住拿食指点了一下她的脑门。   “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他起了身,让她赶紧去卧室里穿衣服。   鹿言才没那么容易被打发,追着问:“你别转移话题啊,快点的,把你隐藏的文件夹都交出来。”   安成星心想,隐藏的文件夹的确有,但不是你想的那种。   他佯装没听见,被她依依不饶地追问了几遍,干脆就一把抱起了她,再顺手拿起衣服的袋子,把她给塞进了卧室,往床上一放,就干净利落地出了卧室,带上门,一气呵成。   把鹿言气得在床上打滚。   走出了卧室的安成星,却收起了轻松的神色,在原地站了许久。   从鹿言醒了之后,他就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睡着的时候他也进了好几次卧室,查看她的情况。   看起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她表露出的反常是他的错觉一样。   而鹿言也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些奇怪的地方,她甚至对她自己说过的话没有记忆。   但安成星不认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得找出问题,找到答案,这个念头从六年前就已经产生。   又或者,在更早之前。   在嘉宾们休假的这一天,节目组也没闲着。   网络上的宣传他们一刻没停,再加上新的投票渠道开通了,数据得时时刻刻有人盯着,因此有不少人都在加班。   “为你心动的cp投票吧”从今天零点就开通了投票渠道,数据的增长是非常惊人的,先不提那几个粉丝基础很大的嘉宾,光是鹿雪这种生面孔都有着庞大的票数,而且还在稳稳上升着。   女嘉宾这边,林月有着最庞大的粉丝基础,她自带国民知名度,票数一开始是最多的。   而郑秋雨和阮茉莉差了一大截,但也一直稳步上升。   唯独鹿言的票数是坐了火箭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没统计出来,等修复了bug之后,那票数蹭蹭蹭往上冒着,一下子跃升为第一位,而且还在不断拉开与第二位的距离。   而男嘉宾那边,情况更是难以言喻。   起初陆以衍的票数是增长最快的,因为他有几千万的粉丝等着给他投票打榜,从气势上就没打算要输。   但后面其他几位男嘉宾的票数也涨势凶猛,硬是把所有人都拉到了同一水平线上,谁往上冒一点,其他四位就紧跟而上,颇有一股“不服输”的架势。   节目组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打架”现场?一个个都看愣了。   到了傍晚,这个票数的增幅才稍微慢了一点,不再一窜一大截了。   女嘉宾那边,鹿言遥遥领先的局势已经无可撼动,而男嘉宾这边,到现在也还没分出个胜负,每一家的票都咬得很紧,再一看热搜榜,相关的话题已经挤占了一大半的词条。   “明言冲啊!!”   “岩浆!岩浆!”   “诺言必不可能输!”   “陆鹿才是王道cp!!”   “在星言面前,在座的各位都是弟弟!”   娱乐圈的各大粉圈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恋爱综艺打榜,还打得这么激烈,拖家带口骗亲友,任何一个有投票次数的人他们都不放过,连黄牛都做起了“代投”生意,简直恐怖。   尤其是投票机会不能通过氪金来实现,只能是每个手机号注册的账号有三次投票机会,一轮结束后会恢复投票权,让各家粉丝连买票都很难买到。   就在这场“投票大赛”轰轰烈烈进行着的时候,新的一期“剧本版”正片开播了。   因为舞会的剧情衔接着一个画风突变的悬疑剧情,所以嘉宾们都换掉了隆重的礼服,穿上了轻便的英伦风装扮。   席江作为唯一的“明牌”探长,自然是一身侦探风格,黑色长风衣配西裤皮鞋,黑衬衫被肩带固定着,道具枪别在腰间,走路都带风。   而诺斯维亚依然是一身西服,英伦风的古棕色,站在那里轻轻一个抬头,都像是要去参加一场晚宴似的。   陆以衍选了最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明浼还是穿着服务生的制服,安成星索性穿了他衣柜里白衬衫和黑西裤,倒也符合人设。   鹿言穿够了裙子,直接选了长靴长裤,蕾丝长衫外套着马褂,戴上一顶古棕色的贝雷帽,很有几分英气少年感。   其他几个女嘉宾也不想再穿高跟鞋,都跟她一样选了方便一点的衣服。   所有人聚在城堡的一楼大厅,配合着剧本把剧情给过渡了一遍。   国王的舞会上发生了命案,在场唯一可信任的是著名探长,而其余来宾都有作案嫌疑,包括国王本人。   因此,探长封锁了现场,要求所有人留在城堡里配合调查,直到破案为止。   在通过初步的筛查之后,探长选定了九位嫌疑人,进行第一场集中问话,要求每个人都说一说自己的身份,案发当天做了什么,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而这一步,其实也就是给嘉宾们介绍自己剧情线的机会。   所有人都照着自己的剧本过完了这段剧情,九位嘉宾发言完毕后,探长就有了挨个提问的机会。   “诺尔顿小姐。”席江装模作样地点名,拿着手里的记录本,看向她。   鹿言对他的针对性早有准备,顿时摆出营业式笑脸,对他道:“席探长,请说。”   席江翻了翻手里的记录本,脸上沉思片刻,才开口问:   “请问你来到城堡里之后,单独见过哪些人?”   鹿言:“……”   众嘉宾:“……”   节目组:“……”   喂,一上来就夹带私货是吧!   鹿言当着镜头就翻了个白眼,嘴上却很客气地说:   “除了我自己的人,没见过外人。”   她这句话看着没什么问题,周围的嘉宾们却都有些微妙。   ——在座的各位,有几个不是“你的人”?   席江就像没听懂一样,继续问:   “你自己的人?是什么人?”   鹿言微笑着回答:“仆人。”   在剧情里,她带来的自己人确实只有仆人,不然呢?   席江:“……”   鹿雪:“……”   安成星:“……”   诺斯维亚:“……”   一小时后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   “草,这是什么女王行为?”   “我居然想歪了,我有罪。”   “发现某几个人的表情很微妙啊,是谁,我不说。”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席江在她这里没讨到好,只能装模作样地换了几个人来问,起码是把面子工程给做完了的。   等这一部分拍完,就到了一对一单独提问的环节。   这一次他换了个套路,先选了一个男嘉宾来提问,而被选中的人正是安成星。   弹幕立马沸腾了:   “终于到了我最期待的环节。”   “打起来!打起来!”   “安影帝冲啊!你可是天降竹马!”   “席sir加油!情敌能干掉一个是一个!”   安成星面对镜头,一点也不像是在拍节目,还笑着对席江点了点头,就起身跟着他去了一旁的“审讯室”进行拍摄。   这是一楼空出来的几个休息室改造的,空间很大,拍摄起来很方便。   外面的嘉宾暂时休息,而进来的两个人已经面对面坐下来,摆出一副“审问”的架势。   席江放下记录本,双手环抱在胸口,看着安成星。   “安先生,从进入城堡之后,你单独见过哪些人?”   他念着没什么问题的台词,眼神中的审视却是所有人都一目了然的。   安成星却只是微微一笑,回答道:“席探长见过哪些人,我就也见过哪些人。”   席江挑了挑眉,不置一词。   就连拍摄中的工作人员都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更何况是观众。   弹幕顿时刷得更快了:   “笑死我了,他不会每个情敌都要问一遍吧!”   “不要谜语人,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谁能告诉我!”   “某些人不仅在线嗑自己的cp,对情敌的动静也很关注嘛(笑)”   “嗑死我了,谁来救我……”   席江把玩着手里的钢笔,随后在木桌上轻轻一敲。   “安先生,假设凶手不是你的话……”   他抬眼看向安成星,目光锐利。   “你会全力配合吗?”   安成星的笑意淡了淡,他同样看着席江,回答道: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直到解决问题为止。”   审讯室外面,嘉宾们配合着镜头开始“聊天”。   林月笑着说:“感觉席探长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啊,案子交给他,我很放心。”   郑秋雨也点头同意,一旁的阮茉莉看了看鹿言,主动带她:“诺尔顿小姐,您怎么看?”   鹿言正想着事情,冷不丁被她cue到,抬起头的一瞬间,忽然有了灵感。   “哦,你说席探长啊?”   她佯装随意地说:“其实他这个人很可怜的,以前还在牛郎店工作过。”   阮茉莉:“……?”   其他嘉宾:“……??”   节目组:“????”   姐姐,您发动设定卡之前能报备一声吗?   鹿言早就忘了“报备”这回事了,她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剧情”给搅和得更乱,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你们都看不出来吧,其实席探长出身贫寒,为了生活他忍辱负重,吃过很多苦。”   在所有人越来越微妙的目光下,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道:   “我听说他常常出入声色场所,身边的女人没有一百也得八十个了。”   刚刚完成“一对一提问”,从审讯室里出来的真·处男·席江:“???”   众嘉宾:“……”   节目组:“……”   这,难道就是前女友的威力吗? 第78章   Chapter 78   席江走出来时, 脸色都是臭臭的,长腿在鹿言后面一站,就开口道:“诺尔顿小姐,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为彼此保守秘密吗?”   镜头之下, 所有嘉宾都看向了他,包括随后走出来的安成星。   鹿言知道席江也有一张设定卡,还是从自己手里抢过去的,所以她早就准备好了接招。   “什么?”她面不改色地问。   席江看了一圈周围的人, 佯装压低声音, 实则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听到:   “不是约好了吗?只要你帮我保守秘密,那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你一掷千金包养我这件事。”   鹿言:“……”   众嘉宾:“……”   节目组:“……”   就在现场鸦雀无声的时候,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都笑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图穷匕见了属于是。”   “喜欢一些欢喜冤家互扯头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 我怎么觉得他俩说的不是剧情!”   “有没有一种可能,席警官真的当过牛郎, 毕竟咱们言言是真的富婆啊!”   “牛郎刑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   鹿言好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 咬着牙回答:   “原来还有这么一件事啊,不好意思, 我家里养的东西太多了,记不清楚。”   席江:“……”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点了另一个嘉宾的名字。   阮茉莉正在开开心心地吃瓜, 冷不丁被他点名, 条件反射站了起来, 说:“到!”   一旁的工作人员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在没有收音进去。   阮茉莉反应过来后,一张脸涨得通红。   席江想起她的人设,说了句:“不用这么紧张,法律并不会因你是平民而区别对待。”   他转身朝着审讯室走去,没两步又回头看了眼鹿言。   “诺尔顿小姐的记性好像不太好。”   “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席江说着,就将阮茉莉带去了审讯室,继续下面的流程。   被人围观了一场好戏的鹿言:“……”   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她想着,心情却并没有很糟糕。   大概是因为推动任务的筹码已经被她消耗了出去,反而有种“无债一身轻”的感觉。   鹿言盘算了一下,剩下的那一张设定卡应该用在什么地方,才能最大限度地破坏剧情。   她这么一想,目光就不由自主地放到了陆以衍身上。   “一对一提问”的环节只是走个流程,大家照本宣科,很快就过了这个环节。   除了鹿言进去面对席江的时候,特别想给他脸上挠一下以外,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比较顺利了。   然而镜头之外的观众们却从头笑到了尾。   他们以为席江针对鹿言已经是最好笑的环节了,没想到接下来每一个进去的男嘉宾,都受到了他的“你来之后单独见过哪些人”的致命提问,而女嘉宾就只有一句“说说你的不在场证明”。   “笑死,他真的好敢。”   “导演我要举报这个人!公费谈恋爱!”   “感觉席sir记录的不是案情,而是仇。”   “记仇.jpg,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节目播出到这段的时候,席江的约会助力投票也蹭蹭往上涨,眼看着就要拉开和其他男嘉宾的差距了。   cp粉们更是在广场上摇旗呐喊:   “岩浆!岩浆!入股不亏!”   “你一票,我一票,席sir明天上花轿!”   提问环节一结束,导演就开始控流程,飞快地进入了“分组搜证”环节。   但因为“破案”只是一个幌子,“谈恋爱”才是重点,所以证据都分布在城堡里各个偏僻角落,还设置了不少解谜关卡和惊吓环节,力求让男女嘉宾之间的好感度飙升。   等节目组介绍完这个游戏规则后,在场嘉宾的心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鹿言大胆提问:“导演,你想吓我们为什么要提前说出来?”   导演直接转述了投资方给的方案详情。   “因为提前说了之后,你们就会一直提心吊胆。”   他说着擦了擦汗,也是有点不敢看他们的表情了。   鹿言:“……”   其他嘉宾:“……”   ——节目组,你们的心好脏啊。   整个城堡的占地面积很大,外面还有花园和喷泉池广场,再加上玻璃花房和后面衔接着的矮房子,可以说全部调查一遍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因此嘉宾们分为五组之后,根据线索提示各自分散开来,是基本不会碰上的。   又到了熟悉的抽签环节,鹿言看着那两个抽签的箱子,心里总有一种预感。   她看了眼自己的数字,然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诺斯维亚,而他也恰好看过来,彬彬有礼地将数字露给她看。   鹿言看清那串数字后,差点想给他比个中指。   厚颜无耻的幕后黑手!   分组结果很快出来,林月和陆以衍一组,郑秋雨和安成星一组,鹿雪和明浼一组,阮茉莉最倒霉,抽到了席江。   不过好在女嘉宾们早就放平了心态,根本没把这节目当成恋爱综艺来拍了。   她们是来吃瓜的,顺便赚一点辛苦钱罢了,恋爱综艺?那是什么,能吃吗?   而弹幕们也基本没几个人在嗑其他女嘉宾的cp了,除了什么“秋月”、“阮月”、“雪月”、“言月”之类的,让人暗戳戳嗑得起劲以外,最吸引人的还是“真正的八卦”。   什么叫真正的八卦?   这对前·未婚夫妻就叫真正的八卦!   当鹿言和诺斯维亚成了一组时,整个弹幕池都沸腾了:   “我最期待的!终!于!来!了!”   “贵族千金和她的未婚夫,这谁能不嗑??”   “他俩的互动少得我落泪了,快给我发糖!!!!”   节目组控着流程,给了每一组嘉宾一个不同的信封,上面有着完全不同的线索提示,要根据提示去城堡里收集证据。   因为二楼是嘉宾们的住所,三楼四楼都被禁止使用,所以剧情内的场地仅限于一楼内外。   除了厨房和管家女佣们的住所以外,一楼内外都还有非常大的区域,已经被节目组提前布景,就等着今天来拍摄。   鹿言拿到信封就扔给了诺斯维亚,一副全权交给他的姿态。   而诺斯维亚也不生气,理所应当地接管了这项工作。   信封里的卡片上只有一个字。   诺斯维亚看了一眼,将它展示在镜头前。   “花。”他慢条斯理地说,“有花的地方可不少。”   鹿言真的很想问一句:“反正都是你策划的,你能不知道在哪吗?”   但碍于镜头,她还是忍了。   算了,给他留点颜面。   “外面的花园。”   鹿言随便选了一个地方,就率先一步朝门外走去。   诺斯维亚将卡片放回信封,脚步悠然地跟上了她。   此时外面阳光正好,他侧头看了一眼,任由暖洋洋的光线照在他白皙的脸庞,又映衬得黑发格外纯粹。   诺斯维亚便由衷感叹一句:“要是在挪国,今日定然是个雪天。”   鹿言脚步一顿,回头瞥了他一眼。   跟镜导演们也赶紧停下来,跟他们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换了以前,鹿言多半不会搭理这句话。   诺斯维亚和她的关系,有时候严格得像是师与生,有时候又疏离得像宴会上第一次碰见的人。   总而言之,不是那么亲密无间的关系。   但想到过去,再想到现在,鹿言难免有些惋惜。   如果她能早一点意识到,这个世界并非她以为的那样虚假,也许她和诺斯维亚不会闹到分居两国的地步。   诺尔顿家族原本也是他的家,可她却为了莫须有的“剧情”,将他赶了出去。   思绪一闪而过后,鹿言随口回了一句:   “那不正好吗,反正你讨厌雪天。”   诺斯维亚当然不会喜欢雪天。   他在雪天被扔进孤儿院,又在雪天进了少管所,也同样是一个雪天,他送走了年迈的希伦斯·诺尔顿。   从那一天起,每一个挪国的冬季,他都埋头在书房里,签着怎么也签不完的书面文件。   整个诺尔顿家族的重量压在他的肩上,让他无暇顾及身边的一切。   也就疏忽到,连老威廉的身体变化都没有察觉。   诺斯维亚有时候也会想,倘若那一年,他没有重返桦国继续调查,没有找到她,那么当老威廉也逝世后,他还有什么理由背负着“诺尔顿”继续往前走呢?   好在这一种可能,并不真实地存在。   “我的确不太喜欢雪天。”   诺斯维亚缓步来到她的面前,忽而一笑。   “所以我正在考虑,移居到一个更暖和的地方,例如桦国。”   鹿言一愣,下意识问:“所以你就在这里建了一座城堡?”   这移居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然而诺斯维亚只是轻笑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抬手向她示意,该继续走流程了。   鹿言只好转身继续往前走,没发现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表示:   “谢邀,已经确诊糖尿病了。”   而网上的论坛也飞快出现了一堆新帖子,全都打着“诺言”的前缀。   “破案了!!城堡建筑风格和诺尔顿家族雷同的真相!”   “神仙爱情!我嗑生嗑死为哪般!!”   “关于我的贵族未婚妻逃婚后我扛着她老家来追妻这件事。”   “——为你,打造一个新的故土。”   与此同时,被分到一组的明浼和鹿雪正相谈甚欢。   他们本就有很多共同话题,又是老同学的关系,再加上有着同样的秘密,几乎可以说是默契甚佳了。   两人配合无间,一路根据线索提示找到了一楼的洗衣房,然后在短短十分钟内就收集完了证据,当场就能下班。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工作人员们:“……”   欲言又止.jpg   弹幕看到这一段更是笑傻了:   “他们两个好像真的是来拍破案综艺的。”   “@隔壁侦探综艺,快点来收人!”   “笑死我了,这俩怎么有一种闺蜜即视感,是我的眼睛有问题吗?”   明浼和鹿雪看到了工作人员们的表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拍的不是破案综艺,调查证据这部分根本不重要。   两个人干脆就在原地开始闲聊,给节目组硬凑素材。   “你现在好像退居幕后了,演奏会不办了吗?”   明浼问。   鹿雪摇摇头,“暂时不想参加比赛了,我觉得还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去尝试。”   她的人生前前后后加起来两辈子,却只做了那么两三件事,想想都觉得亏。   如今该放下的放下了,该拥有的拥有了,她便想走得更远一点,自由地去欣赏世界。   明浼对此很是认同。   “人就是这样,不多做一些想做的事,以后总是会很遗憾。”   鹿雪就笑着问他:“那你呢?你现在做了想做的事吗?”   明浼轻轻一笑,“正在做。”   鹿雪了然地点点头,对他说:“那我只能为你加油。”   毕竟这凶残的难度,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明浼不由得调侃了一句:“只为我一个人加油吗?”   鹿雪眨眨眼,笑而不语。   周围的工作人员听了半天都没听懂,只觉得他们在打哑谜。   而观众们已经悟了:   “给大家翻译一下:你想追我妹是吧?很难的啦,你加油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雪宝那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笑死我了。”   “只为我一个人加油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影帝、诺先生、席警官:你想得美。”   这边欢声笑语,而另一边,鹿言带着诺斯维亚在外面的花园转了一圈,连每个绿植雕塑都调查了一下,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她心里也知道这节目不是为了破案,调查根本不重要,但诺斯维亚这个出题人就在面前,她总有一种自己解不开谜题就会被他惩罚的错觉。   属于是当年的后遗症根深蒂固了。   鹿言确认这边没有东西后,想了想,就说:   “我们去那边看看。”   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去过那个玻璃花房,里面有一道门,她一直没去打开看过。   诺斯维亚从善如流,不质疑她的任何决定。   两人带着跟镜导演们一路走到玻璃花房,鹿言推开玻璃门,就看见了一整片盛开的紫色薰衣草。   它们被照料得很好,在这个并非花季的时节,依然盛放绚烂。   观众们也都惊了:   “我艹,居然是真的薰衣草??”   “不是假花吗???”   “挪国盛产薰衣草,这是家乡的味道啊呜呜呜呜呜。”   “席警官对不起,我先爬墙一秒钟!”   “杂食党无所畏惧哈哈哈哈哈哈哈。”   鹿言看了一眼玻璃花房内的薰衣草花田,走进了田间小路,随后回头看向诺斯维亚。   “你不过来吗?”她问。   而诺斯维亚站在原地,矜持而有礼地轻点下颌。   鹿言就问:“为什么?你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成。”   诺斯维亚却轻轻一笑,回答道:   “进去看看吧,诺尔顿小姐。”   “若是你感到怒不可遏,便不必邀请我。”   鹿言冷不丁听见这个词,没来由脸上一烧,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那一晚的画面钻进脑子里,让她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   鹿言只能收回视线,径直走向花田尽头的那道木门。   而跟镜导演们尽职尽责地跟在她身后,记录下每一秒的镜头。   鹿言走到木门前,轻轻一个深呼吸之后,伸手推开了门。   下一秒,一个熟悉却又狭小了许多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排排书架堆积如山,盈满了整个图书室,而最中间的长桌前,立着一道很高的影子,它被纯白色的轻纱盖住,看不见内里。   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出现,让她有些踌躇,又莫名被牵引着,想要去看一看。   鹿言慢慢走上前,仰头看着面前这个高而修长的物体。   某种强烈的预感冒出头来,片刻之后,她抬手掀开了那一层轻纱。   淡紫色的锦簇花团猛然进入了眼帘,一大片又一大片,层层叠叠的薄纱交织着,被墨绿色的宝石点缀成了暗色繁星,璀璨耀眼。   鹿言后退一步,才终于看清了它整个模样。   这是一件盛大而又华美的,由无数紫色薰衣草的样式编织而成的——   婚纱。 第79章   Chapter 79   鹿言在诺尔顿家被诺斯维亚磨练了整整三年, 才勉强撑起了“诺尔顿家主”这个担子。   而她之所以能咬着牙撑这么长时间,只有一个原因——   依照希伦斯的遗嘱,在她继任了家主之后, 诺斯维亚才能开始筹备他们的婚礼。   而原着的剧情,就是在婚礼进入筹备阶段后, 正式拉开帷幕的。   日理万机的豪门男主在出差途中,下榻了自家产业的酒店,却被合作方算计,想用美人计和□□来作为要挟。   但最后误闯酒店房间的, 却是酒店的员工, 一位善良单纯的小白花女主。   失去神智的男主强迫了小白花女主,两人从此开始了斩不断理还乱的孽缘纠葛。   而在这个过程中, 男主的未婚妻充当了最重要的“恶毒女配”的角色,每作妖一次, 就能推动一点进展。   中间虐恋情深、你来我往地狗血了几百章之后, 男主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在婚礼举办之前,他选择脱离家族, 解除婚约, 一番追妻火葬场之后, 成功追回了女主,达成圆满的结局。   原本, 剧情应该是这样的。   但经历了第一个难关之后,鹿言已经明白,原着的这些剧情根本靠不住。   所以在继任诺尔顿的新任家主之后, 她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培养自己的人手, 不动声色地脱离诺斯维亚的掌控。   小威廉成了她最信任的心腹, 替她张罗人手,不管她要做的事情有多么奇怪,他也从不质疑。   等到时机成熟后,鹿言就盯上了那位名叫爱丽丝的小姑娘。   彼时的爱丽丝还是个为学费而奔波劳碌的女孩,她很勤勉上进,但因为那条“笨手笨脚”的人物设定,她什么工作都做不长久,不是被人辞退,就是搞砸了事情,倒赔一堆钱。   鹿言暗中联系上了她,伪装成一位慈善家,每个月定时给她写信,对她关怀备至,给她介绍新的工作途径,还不断给她加油打气,最后成功地将她引到了剧情中的那家酒店。   然后再动用关系,强制酒店将她留下,发生任何事也不能辞退她。   爱丽丝是个非常单纯的女孩,取得了她的信任后,鹿言推动剧情的过程就变得顺利了很多。   只要诺斯维亚踏进那家酒店,她就有办法把这两人捆绑在一起。   但这个世界早就脱离了原着剧情的控制,诺斯维亚的行程上根本就没有这一趟出差计划,也没有跟原着中的那个合作方达成合作。   鹿言佯装关心家里的产业,试探过他的口风,他也如实告诉了她:“他们做生意很不干净,经济纠纷也不少,信任这一关就过不了,以后直接拒掉吧。”   鹿言在他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她假意关心起婚礼的筹备,从他那里看了一些婚纱的设计备选方案后,全都给批得一无是处。   最后再装模作样地说一句:“听说那个叫图诺奇的设计师还不错。”   图诺奇的确很有名,但性格也十分古怪,他挑客人,不满意的客人说什么也不会接。   但鹿言知道,诺斯维亚肯定有办法,因为原着里的他为了爱丽丝,就请动了图诺奇。   事情也的确如她所料。   诺斯维亚说动了图诺奇,对方同意和他见上一面,但必须是诺斯维亚亲自去见他。   鹿言听完消息,再适时地扔出一份度假酒店的年度报表,提醒他:“这家酒店今年的经营状况很有问题,你既然要去,就顺便去查看一下情况吧。”   诺斯维亚看了她半晌,难得温和地说了句:“我很荣幸,诺尔顿小姐。”   对他这种性格来说,这句话便是为数不多的“褒奖”了。   鹿言那一瞬间的心情,就是心虚。   面对一个城府极深,却又信任着你的人,做这些事情的确需要很强大的心理素质。   但她被诺斯维亚磨练了整整三年,要说长进最大的,也就是心理素质了。   所以她面不改色地让人为诺斯维亚收拾行李,目送了他踏上这次的“出差”之旅,随后就让人订了机票,准备跟过去伺机行动。   与此同时,爱丽丝也更加信任鹿言,她在回信时总称鹿言是她的“仙女教母”,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帮她实现。   鹿言利用了她的信任,长期给她灌输一些看似祝福,实则加深潜意识的念头——你一定会遇见你的真命天子,当他出现后,你便能结束你的苦难,走向幸福。   对鹿言来说,这本就是事实,是原着里写的结局,所以她做起来毫无心理障碍。   而对饱受生计之苦的爱丽丝来说,这就是她每天晚上入睡时,最想做的梦。   在两手准备之下,鹿言顺利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她很清楚诺斯维亚这个人的自制力,所以直接换成了适量的安眠药,不给他任何清醒的机会。   随后再让人把爱丽丝骗去诺斯维亚的房间,等她进了门,就会有专业的女保镖将她弄晕,再跟诺斯维亚塞进同一个被窝里。   而鹿言假装成一位“想给未婚夫惊喜”的深情未婚妻,直接闯进房间来“抓奸”。   再智多近妖的诺斯维亚,也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他的未婚妻、他一手教出来的好学生,干的好事。   鹿言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一套“借题发挥、无理取闹、歇斯底里”的组合拳,三两下就将他打蒙了。   她还能忙里偷闲,给慌乱无措的爱丽丝写信,告诉她——这是她的机遇,让她别害怕,抓住机遇就能获得幸福。   那之后的几个月里,鹿言就没给过诺斯维亚好脸色,婚礼的进展自然也停滞了,就连婚纱设计师图诺奇也没见上。   她为这个任务做了整整三年的准备,自然有充足的备选方案,无论诺斯维亚怎么应对,她都摆出“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标准模式,然后使劲儿地作妖,把整个诺尔顿家给搅得不安宁。   诺斯维亚几次想跟她谈谈,都被她给拒之门外,后面更是被她的蛮不讲理给逼得不再回家住。   鹿言就再一次借题发挥,顺便推动着爱丽丝去诺斯维亚在的地方,制造了无数次巧合,然后再拿这些巧合来对诺斯维亚发难。   有时候鹿言也觉得挺累的。   吵架太费精力了,尤其是面对诺斯维亚这样极为聪明的人,她的压力更难以言喻。   但系统的“倒计时”每天都悬在她头上,每当她停下来,想喘口气,顺便回想一下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系统就会冒出来,提醒她——“时间所剩无几”。   鹿言就只得不停地前进,戴着镣铐,背着罪恶感,继续前进。   就这样,她成功地跟诺斯维亚解除了婚约。   而诺斯维亚似乎也被她折磨得身心俱疲,多一句话都没留下,带着遗嘱分给他的那部分产业,就从诺尔顿家族搬了出去,到邻国定居。   鹿言写信引导着爱丽丝,让她也去了邻国做交换生,资助她继续学业。   后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鹿言的线人不断发回消息,让她知道,爱丽丝和诺斯维亚重逢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爱丽丝住进了诺斯维亚的家里,两人将在爱丽丝毕业之后,正式举行婚礼。   鹿言还是按兵不动,继续观察情况。   直到线人传回消息,说诺斯维亚再次请动了图诺奇,准备为爱丽丝设计一件婚纱,鹿言才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她同样身心俱疲,却又不得不奔赴下一个任务,在忙碌之中,慢慢地将诺斯维亚忘在了脑后。   就连那件婚纱是什么样子,她也只是在爱丽丝寄来的信里扫了一眼,连文字都没去细读。   直到今天,这阔别了整整三年的此时此刻。   鹿言站在玻璃花房的木门内,仰着头,第一次看清了它的模样。   这盛大而又华美的、由无数紫色薰衣草的样式编织而成的、璀璨夺目的婚纱,就静静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上面点缀的一颗颗绿宝石,和她手上的祖母绿戒指,竟是如出一辙的颜色。   鹿言看着它,久久忘了眨眼。 第80章   Chapter 80   “鹿言老师?”   镜头和收音麦克风之外, 工作人员看着一直没动静的人,不得不提醒了一句。   鹿言终于回了神,从婚纱上面收回了视线。   她情不自禁侧回身, 想去看一眼门外站在薰衣草花田间的诺斯维亚,目光却扫到了一封信,正静静地躺在书架上。   那熟悉的信封图案让鹿言顿了顿,一种预感驱使着她走过去, 拿起了那封信。   看到信封上的署名之后, 她的预感成了真。   鹿言没有迟疑太久, 就打开了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曾经看过无数次的笔迹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用那黑色的墨水, 写满了整整两页。   “给我亲爱的仙女教母:   这里是爱丽丝,你的善意滋养着长大的女孩。   你过得还好吗?还记得我吗?现在是否还在用善心资助别的女孩呢?   但愿每一个女孩都像我一样幸运。   嘿,你知道吗,我成为了博士研究生, 就快要完成我的学业了。   等到时候,你能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我多么想见见你, 当面跟你道一声谢。   曾经在最困难无助的时候, 感谢有你,向我伸出援手。   你说,不要气馁, 不要向命运低头, 也许我的坏运气都是为了将来能有更好的人生。   我始终相信着这句话,而现在, 我努力走在自己理想的道路上, 我有了很多的朋友、同学、老师还有志同道合的伙伴, 我感到很幸福。   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样感到幸福,无论你身在何处,无论你的未来在哪个方向。   对了,我在学校遇见了一个金发男孩,我和他相爱了。   感谢诺斯维亚先生,他教会了我许多的道理,让我懂得怎样分辨人的好坏,也明白了,遇到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勇敢表达。   他是否也找到了他的缪斯呢?我会衷心地祝福他。   还有我的仙女教母,我永远为你祈愿,祝你一切顺意。”   在摄影机的镜头之下,垂着头读信的人一动也不动,像是忘记了时间。   就在工作人员忍不住想第二次提醒她时,镜头前的人终于抬起了头,她将信纸小心地折叠起来,装进信封里,然后紧紧攥在手中。   随后她转回身,一步一步走向门外的薰衣草花田。   而那道修长笔直的身影,始终站在原地等她。   他神色平静,仿佛没有察觉她眼角的微红,也不在意她走来时,掀起的微风。   鹿言走到他面前,那微微湿润的眼睫颤了颤,最后开口道:   “我找不到线索。”   她对图书室内的一切都只字不提,像一种回避。   诺斯维亚却看出了她隐藏的情绪,那并不是她常有的、面对他的愤怒。   于是他微微弯起唇角,问:“你在邀请我吗?”   这句话对应了她进门前,他说的那一句话。   鹿言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诺斯维亚这才真实地笑了起来,温和地说:“我很荣幸,诺尔顿小姐。”   随后他迈开步伐,终于朝着花田尽头的那道门走去。   又在几步之后,回头看向她。   “请跟着我,诺尔顿小姐。”他对她说。   鹿言看着他,片刻之后,跟了上去。   两人的搜证过程终于变得正常起来,但弹幕池已经发疯了:   “婚纱!!!!!婚纱!!!!!”   “那封信是什么???为什么女鹅看了之后,态度都变了?!!!”   “是情书吧,一定是情书吧!”   “我死了,我真的死了,这是什么浪漫告白现场!”   这段节目一播出,诺斯维亚和鹿言直接双双登上热搜榜一,就连那件婚纱都被刷上了热搜,吸引了无数专业人士来围观。   “这设计和做工,绝了真的,我在教科书上都看不到这种级别的婚纱。”   “风格很像我研究过的一位国外设计师,但他已经很久不出作品了。”   “不愧是豪门贵族,给爷看傻了。”   与此同时,“诺言”cp粉们也扬眉吐气了,他们腰杆一下子挺得笔直,面对那些说“你家cp早就be八百年了”的对家也神气极了。   他们不仅血洗了《倾城之恋》的广场,还兴师动众地开始拉票,硬生生把刚刚还位居第一的席江也给超过了。   而“岩浆”cp粉们也不甘示弱,继续拉票数,想要追上去。奈何观众大部分都是杂食党,谁发糖他们就投给谁,刚刚席江的确是很出彩,但是诺斯维亚这边直接一个“弯道超车”,大家一秒钟爬墙,又投了一张票给诺斯维亚。   于是女嘉宾那边的票数基本稳定下来的时候,男嘉宾这边的票数还打得腥风血雨,异常激烈。   节目组早就学聪明了,每次鹿言在哪个组,就把镜头分配给哪个组,反正其他组都没看头,偶尔插播一下,意思意思就行了。   其他几个女嘉宾也都躺平了,就想吃瓜顺便赚个钱,镜头什么的完全不在乎了。   正主都这样了,粉丝们再不满意也没办法,毕竟现在全网都知道鹿言的身份,这谁惹得起?   惹不起那就只能闭嘴,从那少得可怜的镜头里扒一点糖吃也是不错的。   然而女嘉宾们的某些粉丝扒着扒着,就在“诺言”、“星言”等圈子偶遇了。   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   偏激的唯粉直接开骂:“你们有没有一点骨气啊?!”   被抓包的粉丝们则纷纷表示:“我也不想的,可是她家的饭真的好香啊。”   唯粉:“……”   确实。   五组嘉宾的第一轮搜证虽然进度各不相同,但最后都还算顺利地结束了。   最早结束的自然是席江和阮茉莉这一组。   席江全程专心搜证,阮茉莉也不想跟别的女嘉宾的前男友有什么互动了,免得到时候败坏路人缘啊,得不偿失。   因此两个人几乎零交流,直接火速搜完证据,席江面对节目组设置的“解谜关卡”甚至没花几秒钟,就全给解开了。   连“惊吓环节”都没赶上他们的速度,就直接原地下班。   第二个结束的是明浼和鹿雪这一组,他们特意聊了一会儿,给节目组凑了一点毫无用处的素材,就双双完成任务,回了一楼大厅。   席江都在这里坐得不耐烦了,见他俩一回来 ,就问导演:“能下班了吗?”   导演吴绅擦了擦汗,赔着笑回答:“等全部嘉宾回来,就差不多能告一段落了。”   席江挑了挑眉,直接说:   “那我打个电话催催他们。”   阮茉莉:“……”   明浼和鹿雪:“……”   整个节目组:“……”   大哥,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们节目。   你的人设都被你演偏了!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   “笑死我了,他心急如焚的样子,跟下班前的我一模一样。”   “我怎么觉得他着急不是为了下班呢。是为什么,我不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席sir一想到老婆在跟情敌卿卿我我,他就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笑不活了,我闺蜜说他像个刚谈恋爱的小学生。”   “确实。”   第三组回来的是林月和陆以衍,他们搜到的东西很齐全,素材也是拍够了的,但要是真有人看完了他们俩的互动,只能说一句:“活该他们俩拿影帝影后。”   弹幕更是齐刷刷发了一句:“家人们,把敬业打在公屏上。”   林月想也知道观众会是什么反应,但她和陆以衍真的尽力了,不,准确来说,是她真的尽力了。   陆以衍这人,跟他合作过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性格,说一句“不近女色”都是抬举他了,林月甚至怀疑他眼中的人类根本没有性别之分。   某种意义上来说,林月猜对了一半。   在陆以衍眼里,没有什么比演戏更重要,更何况他脸盲症严重,别说分不出美丑,就连自己的脸都未必能认出来。   所以他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情情爱爱这回事,能把跟他相处的女性给气得牙痒痒。   郑秋雨和安成星没多久也回来了。   这一次郑秋雨的拍摄体验比前面几次还糟糕,倒不是安成星比诺斯维亚还能尬聊,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折磨。   如果说诺斯维亚只是让她感觉像坐牢,那安成星给她的感觉就是——我现在离开这个星球还来得及吗?   整整半小时的搜证过程,郑秋雨彻底刷新了自己之前对他的认知。   原来的他总是比较安静,在应对舆论上的不作为也让郑秋雨比较膈应,然而这一次搜证,她发现这位男嘉宾真是将教养刻进了骨子里,对她礼貌得就像西餐厅里的服务生,但态度却又不卑不亢。   有好几次郑秋雨被节目组的“惊吓设置”给吓到,他都展现了十足的耐心,并和她保持了最舒适的距离,并不给任何暧昧的举动。   郑秋雨越观察他,就越发现自己先前是带着有色眼镜在看人,一时间非常尴尬。   尤其是想到上次她当面说他坏话,劝鹿言处理舆论,郑秋雨就想立刻逃离这个星球。   好在鹿言当时并没有生气,他也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一样。   不然郑秋雨能为这件事尴尬到明年。   与此同时,郑秋雨也在悄悄给安成星打分。   这个“打分”并不是评价他身为男性的魅力,而是他在一众强劲的对手之中,到底有多少竞争力。   是的,吃瓜的三位女嘉宾已经开始参与“下注”活动了。   她们每天一有空就上网吃瓜,看几家cp粉打得头破血流,还顺便去看看论坛上的限时投票。   那个投票的名字是——“你觉得谁的胜算更大?”   到了现在,全网都看出来这些男嘉宾——除了陆以衍之外的四位,到底是为什么来参加节目了。   一个前男友,一个前未婚夫,一个青梅竹马,一个高中同学兼音乐搭档,竟然全都齐聚在这一档节目上,还能是巧合不成?   小李家隔壁的王大爷看了都说不可能。   而且根据网友们的仔细观察,这四位男嘉宾是真的没有掩饰过,他们的注意力几乎都在鹿言的身上,哪怕是跟别的女嘉宾分到了一组,那态度也跟对待鹿言的截然相反。   其中表现得最明显的,莫过于直脾气的席警官。   ——现在恐怕还得加上诺斯维亚了。   就在四组嘉宾齐聚一堂,耐着性子维持表面上的融洽时,鹿言和诺斯维亚终于姗姗来迟。   他们一进大厅,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席江更是开口说了句:“辛苦了,太阳都下山了才回来。”   他阴阳怪气得很明显,鹿言却没心情跟他斗嘴,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来。   而诺斯维亚也一言不发地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但心情看起来却还不错。   席江敏锐地发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不仅仅是他,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有察觉。   林月收回视线,体贴地开口道:“搜证完之后,是不是该分享一下情报?”   她主动控流程,也是提醒了节目组:该下班了,让她下班。   导演吴绅立马接过这句话,把剩下的收尾部分拍一拍,就宣布了今天的拍摄结束。   而后续的剧情会留到下一期“剧本版”正片,得是好几天之后的事了。   导演一说下班,在场的女嘉宾们都松了口气。   她们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客套了一下就各自回了房间,主要是想赶紧去网上看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论吃瓜,娱乐圈的人从来没输过。   然后她们就被那件堪称奢侈到极点的婚纱给糊了一脸。   女嘉宾们:“……”   现在是装都懒得装了是吧?   拍摄折腾了大半天,嘉宾们都空着肚子,自然全都回了房间,该吃饭就吃饭,该休息就休息。   楼下节目组的人清完场之后,也都离开了城堡,只有管家和女佣会偶尔出现一下,给点了餐的嘉宾送餐。   鹿言一回房间,就收到了管家送来的餐点,跟平时她爱吃的口味不太一样,多了一些营养滋补的菜品,还有一盅热茶,味道很熟悉。   在诺尔顿家的时候,每个月她都得有几天喝这个东西,补气血,暖身体。   被诺斯维亚这么一提醒,鹿言也算是明白今天的自己为什么这么情绪化。   她和文馨一起用了餐,就回卧室洗了个澡,等洗完之后,拿进去的卫生棉条果然派上了用场。   来得也是很准时。   等收拾干净出来,鹿言往床上一坐,就开始发呆。   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给安成星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他一开口便问:“还是四楼?”   鹿言愣了下,摇摇头,但又想起他看不见,只能说:   “我就想打个电话。”   片刻后,安成星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我在听。”   鹿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归于湖面,安静地漂着。   她往床上一躺,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问:   “安成星,要是你做了很多错事,而且弥补不回去了,该怎么办呢?”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随后用温和的声音回答:   “我会先反思自己,到底是不是有意去做这些的。”   鹿言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任由半湿的头发盖在脸上。   “怎么才算有意呢?明知故犯算吗?”   她闷声闷气地问。   安成星依然轻声回答:   “我认为的有意,是明确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却还是去做了。否则便称不上是真的有意。”   鹿言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她一面觉得好受了一点,一面又更难受了。   “可是,就算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也已经造成了啊。有意和无意还重要吗?”   就像对你和鹿雪,还有明浼,也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响。   还有席江,还有沈年,还有很多被牵连的人。   半晌之后,他的声音似是叹息了一声。   “鹿言,我们是人,不是程序和公式,怎么会有不犯错的时候呢?”   “人和程序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有心脏,有思想。有意就是有意,无意就是无意,这是被思想和人心左右的,是真实存在的,它当然重要。”   安成星轻声说着,那干净的嗓音给了她莫名的力量。   “就像我对你,永远不可能是无意。”   最后,他低低说道。   鹿言睁着眼睛,好半天之后才说:   “你跑题了吧。”   她一说完,就听见安成星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坦率:   “有人都亮出婚纱了,我还不能抓紧时间跑个题吗?”   他这么直接,让鹿言顿时想把脸埋进枕头。   安静了几个呼吸后,她小声问:   “安成星,你怎么都不问我啊?”   他就问:“我应该问吗?”   她反问:“不应该吗?”   安成星顿了顿,于是便问她:   “那我可以见你吗?现在。”   鹿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头埋进了枕头,半晌之后才说:   “你等我两分钟。”   她说着就挂了电话,在床上蹭了蹭脸,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外面的文馨正在看电脑,一见她出来,就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小声说:   “小言姐,去吧,有需要的再给我打电话。”   鹿言:“……”   总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有。   鹿言也顾不上跟她解释什么了,两分钟都过去了一半,她赶紧拿着手机离开房间,一路小跑着朝对面的走廊跑去。   她刚跑到安成星的门口,隔壁的陆以衍就打开了房门,拿着一叠剧本出来。   鹿言看见他,不由得心虚了一下,勉强笑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陆以衍也点点头,说:“鹿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鹿言随口扯了个理由:“我找他商量点事情。”   陆以衍不做他想,应了一声就往外面走。   但走了没多久,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正是不久之前敲错门的那位“工作人员”。   想到这里,陆以衍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鹿言连门也没敲,直接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而她身上穿着的居家服,和那位“工作人员”拿着的那一袋衣服,显然是同款式。   陆以衍眨了眨眼,缓缓地,反应了过来。   鹿言完全不知道陆以衍仅仅通过一个微小的细节,就看穿了她的“秘密”。   她进安成星房间时,里面的人正在煮什么东西,专注得像是没发现她进来了一样。   于是鹿言猫着腰钻进开放式厨房,打算偷袭一把,最好是能把他吓一跳。   然而她刚靠近安成星的身后,就冷不丁听见他开口道:   “你锁门了吗?”   鹿言:“……”   啧。   她转身去门口,把房门给反锁上,然后又小跑着溜回来,从他胳膊下面钻进去,看着锅里问:   “你在煮什么?好香。”   安成星抬了抬胳膊,把空间让给她,回答:“红枣桂圆汤。”   鹿言的房间里可没有这些东西,不由得奇怪:“哪来的啊?”   “昨天让工作人员帮忙带过来的。”   鹿言“哦”了一声,看着锅里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你喝这个干嘛?你又不会来月经。”   安成星看了她一眼,半晌之后才无奈地说:“是啊,我熬这个干嘛?我房间里又没有藏女人。”   鹿言眨了眨眼,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   “安成星,你是变态吧!”   安成星:“……?”   鹿言一惊一乍地,拿手指对他指指点点。   “都六年了,你还记得我经期是什么时候,你好可怕啊。”   她嘴上这么说着,眼睛里却亮晶晶的,笑得眉眼弯弯。   安成星不由得失笑,将火关了,找出一个小碗来盛了一碗,放在台子上晾着。   做完这些,他才直起身来,看着鹿言。   “可能我只是歪打正着呢。”   他一副调侃的语气,听得鹿言撇撇嘴。   “装什么装,你就是记得。”   安成星见她心情比打电话时好多了,也轻笑了一声,说:   “我还能问个问题吗?”   他总是擅长以退为进,从不让人觉得“得寸进尺”。   鹿言对他没脾气了,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说不说看她心情。   安成星就当听不出来她的后半句,真的问了一句:   “下一次我想见你,还能给你打电话吗?”   鹿言:“……”   啊!!   快来个裁判把他红牌罚下场!!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跳起来,给他胸口捶了一拳。   “安成星!你是妖精吧!”   安成星忍俊不禁,站在原地任由她折腾。   “我怎么又是妖精了?”   他像是真的不解,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鹿言哼哼唧唧地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抵抗。   “电话而已,你想打就打呗。”   安成星又笑着问:“那短信也可以发吗?”   鹿言又捶了他一拳,“想发就发。”   “想见你的时候呢?”他饶有耐心地迈进。   鹿言真想给他脸上挠一下,但还是应了一声:   “想见就见。”   面前的人继续问:   “想抱你的时候呢?”   “想抱就抱。”鹿言连语气都懒得变一下。   他终于问:“想吻你的时候呢。”   鹿言顺口就回了句:“想吻就……”   最后一个字,被俯身靠近的他堵在了唇上。   很轻,却又很明确地,索取了她。   在他温柔地抵开她的唇齿时,鹿言忽然灵光一闪,把他推开了。   “不行啊,我经期。”她一惊一乍地说。   安成星:“……”   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说:   “你到底有没有女孩子的自觉?”   鹿言看着他的脸色,悻悻地闭了嘴。   但她又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挽回一下,毕竟刚才气氛还挺好的。   “要不,再过几天?”   她略带讨好地问。   安成星:“……” 第81章   Chapter 81   最后鹿言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 吃那碗红枣桂圆汤。   安成星和她保持了超过一米的距离,在一旁抱着笔记本电脑忙工作。   鹿言一边吃这碗甜滋滋的汤,一边偷偷瞄他,时不时就瞄一眼, 时不时就瞄一眼。   但安成星岿然不动, 像是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一样, 连靠近都不靠近她一下。   鹿言忍不住犯愁。   ——安成星该不会真的有什么隐疾吧?   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 怎么就这么坐得住呢?   他都二十四岁了,不正是最那个的年纪吗?   席江和诺斯维亚虽然也是,呃, 说好听点叫“洁身自好”, 但说难听点,就是注孤生的性格。两人都是纯纯的不近女色, 就差没跟工作结婚了。   安成星可不一样, 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时候懂了男女之别, 什么时候开始被她碰了会脸红, 鹿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说明他是一个很正常的男性,应该没有毛病才对。   所以在她离开的这六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鹿言想到这里, 就顺口冒出一句:   “安成星,你这六年没交过女朋友吗?”   一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的安成星被她冷不丁一开口, 手指下的键盘都敲错了。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她,问:   “这算是翻旧账吗?”   鹿言立马安抚他:“那倒不是, 我就想知道你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安成星索性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想了想, 对她说:   “高中毕业后我就去了华盛国,本科和研究生连读,为了早点修够学分,基本没有娱乐的精力。所以个人生活方面,也不太注意。开始工作后,就更没时间想这些了。”   他说着,笑了一声:“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二十四岁了。”   鹿言本来只是随口问问,听完这几句话,却深有同感。   她这六年的大好青春,也是在“打工”的过程里被耗没了,什么都没享受到,就已经二十四岁。   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真实的年纪到底是不是二十四岁。   也许在这个世界里体验到的,已经是偷来的青春了。   鹿言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桂圆,不忿地说:   “要是还能回到十八岁,我一定要抽烟喝酒烫头,早恋夜不归宿,还要逃课出去打游戏!”   安成星:“……”   只要有他在一天,这必不可能。   鹿言发泄了两句,又想到了自己的正题,及时打住。   她端着还没吃完的小半碗汤,不动声色地从沙发上挪了挪,往安成星的身边靠近。   安成星正要直起身,佯装去倒杯水,就冷不丁听见她问了句:   “所以你还没有童贞毕业吗?”   他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在沙发上。   鹿言了然地“哦”了一声。   见他不是很自在的样子,还好心安慰了一句:“没关系,席江跟诺斯维亚也这样,你不用觉得伤自尊。”   安成星:“……”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这两位,还是该对她进行新一轮的说教。   几分钟后,鹿言看着跟自己保持了两米距离的安成星,瘫在沙发上翻了个白眼。   她吃完一碗热热的甜汤,身子也暖洋洋的,就想瘫着不动。   安成星在吧台那边坐着工作,即便没有交流,她也能一侧头就看见他在那里,不会消失。   鹿言就摸出手机来,对着他的侧影拍了张照片。   阳光正巧将吧台分割成了两半,而他就沐浴在温和的光线下,沉静而又安宁。   连那点微微扬起的黑色碎发,都像是闪烁了光芒。   鹿言就这么在安成星的房间里消磨了一下午时间。   她啥也懒得干,就在沙发上歪歪扭扭地躺着,一会儿睡成个“大”字,一会儿又瘫成半条咸鱼,还理直气壮地使唤安成星,让他拿吃的拿喝的,没个消停。   安成星也不说教她,只在她打上了冰淇淋的主意时,温和地警告:“不可能的,别想了。”   鹿言就撇撇嘴,扭头背对着他,继续玩手机。   她太久没有过这么悠闲的时候了,不用焦虑任务进度,不用回想自己做的那些事,也不用考虑任何费脑子的东西。   就只是像个普通人那样,优哉游哉地享受闲暇。   连看一眼窗外的阳光,都觉得很舒坦。   但“忙里偷闲”的时间总是很短。   到了节目组该拍摄的时候,鹿言也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其实到这了一步,她也开始怀疑这档节目到底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   任务不是任务了,剧情也不是剧情了,全网都在想着乱七八糟的“cp关系”,而身在局中的她,只觉得剪不断理还乱。   带着这样的念头拍摄了两天后,鹿言看着节目组的镜头,突然想起了一件被她忽略已久的事。   那感觉仿佛是雾茫茫的一片灰色里,猛然出现了一点东西,让她顿时抓到了头绪。   与此同时,节目组的第一次“约会助力投票”的投票结果也出来了。   诺斯维亚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和位居第二的席江拉开了一大截的距离。   女嘉宾这边的投票结果甚至都不需要公布,因为大家心知肚明,真正的竞争只在男嘉宾那边。   而围观了整场网络上的投票竞争后,另外三个女嘉宾直接拉了一个小群来吃瓜,每天冲浪在最前线。   成功混入的阮茉莉表示:原来大佬也跟我一样八卦。   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了鹿雪的私聊:“你们在吃瓜吗?拉我进群。”   阮茉莉:“……”   她默默地给鹿雪发送了入群邀请。   于是最后投票结果公布时,在场的四位女嘉宾都笑而不语,礼貌地送上了掌声。   ——太精彩了,麻烦下次继续。   而身为当事人的鹿言,那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又不是傻子,已经看出来这种情况不会是仅有的一次了,接下来多半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但想到那个刚刚冒出头的猜测,鹿言只能劝说自己再坚持一下。   ——无论如何,她都得将这档节目给拍完。   “约会小剧场”的剧本也是要通过抽取的方式来决定的。   虽然鹿言心里清楚,诺斯维亚少不了要搞一个黑箱操作,但现在她也没底气去指责他什么了。   跟她过去那几年做的事相比,诺斯维亚做的恐怕称不上“过分”。   更何况,她也的确欠他一次堂堂正正的、开诚布公的面对。   抽取“约会小剧本”的流程被放到了下一期,节目组想要水时长的目的昭然若揭,但嘉宾们也乐得休假。   反正合约是签了的,该拍多少天都早就白纸黑字写定了,他们没有任何损失。   鹿言也没有表达任何不满,在她竭尽全力搅乱剧情之后,该承担的责任就是老老实实面对现在的局面。   而且空闲的时间越多,对她来说也越有利。   所有人回房间休息后,鹿言挑了个大家都不会出来的时间,单独去找了陆以衍。   这一次她敲响陆以衍的房门后,没再见到里面坐满了人。   陆以衍对她态度依然很礼貌,问:“鹿言老师,有什么事吗?”   鹿言拿着笔记本和笔,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说:   “关于后面的剧情发展,我有一点想法,能跟陆老师聊聊吗?”   陆以衍果然很欢迎,连忙道:“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咱们去楼下聊聊。”   鹿言顿了顿,总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就在这儿说一下吧。”她试探了一下。   陆以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侧开了身,让她进去。   “那稍等,我先进去收拾一下。”   陆以衍的房间干净得很,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所以鹿言更觉得奇怪了。   他之前一直是脑回路最清奇的那个,怎么今天好像变正常了?   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但她什么也没说,就站在门口等,没过几分钟陆以衍回来了,打开门请她进去。   鹿言进去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发现外面的客厅更干净了,一点私人物品都没有。   莫名给人一种,他在避嫌的感觉……   鹿言忽然一顿,看着陆以衍的背影,有些惊疑不定地想——他该不会突然开始走剧情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不要自己吓自己。   陆以衍可是跟原着人设偏离得最远的那个人,在原着中他同样是戏痴,但更接近高冷男神的设定,整个人非常有距离感,而且对感情有点洁癖,入圈后拒绝过无数个同行女星的“橄榄枝”。   他能喜欢上女主,除了被“反差萌”给吸引之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发现女主一直单恋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他。   那一段剧情才是全文最高光的部分,也是男女主确定关系的转折点。   但是看看这个原着,再看看眼前这个人,他俩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所以鹿言不觉得陆以衍是突然开始走剧情了,她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她还真的猜对了。   陆以衍现在非常的纠结。   自从意外发现鹿言和安成星的关系后,他就有一种知道了别人秘密的罪恶感。   ——实际上全网都知道了,只有他自己在状况外。   陆以衍和安成星只有一墙之隔,所以那天之后,鹿言来找安成星的几次,他都是有察觉到的。   不是房间隔音不好,而是他这个人听觉很灵敏——仿佛是为了补偿脸盲症一样。   所以陆以衍有种愧疚心理,总觉得自己像个听墙角的,非常不道德。   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问题,想道歉,又怕让人家尴尬,最后只能假装没发现。   谁成想,鹿言会单独来找他聊剧本。   陆以衍好歹是个圈内人,基本的常识是有一点的,知道应该主动避嫌,以免引起误会。   所以他把房间清理得干干净净,跟个会客室一样敞亮,然后在最远的位置上坐下,和鹿言保持了安全距离。   鹿言:“……”   怎么回事。   她是一下子变成洪水猛兽了吗?一个两个的都不敢靠近她。   但她是带着正事来的,只能先把这个小插曲放到脑后。   “陆老师,是这样的,我发现你在剧本里的人设非常不立体,只有短短几行字的设定,除了有个找妹妹的任务以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有钱人,形象太扁平了。”   鹿言掰扯这些是真的头头是道,毕竟跟“剧本”打了六年的交道了,随时能改行去当编剧。   陆以衍不得不再次赞扬她:“鹿言老师,您真的是一针见血。”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拿到的剧本很有问题,但这毕竟不是影视剧的剧组,而是一档恋爱为主的真人秀,他不能太过苛刻,只能尽力做到自己能力所及的最好。   所以就算被鹿言说出来,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   鹿言见他不再开口,只能说:   “既然咱们之前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又是做游戏,又是通关拿奖励的,好不容易才有了修改剧本的机会,我觉得不能浪费。”   已经在席江身上浪费了一次机会的鹿言厚着脸皮说。   陆以衍沉思了一下,点头道:“如果我能赢得设定卡,我会尝试一下的。”   “不用啊,我这里还有一张现成的。”   鹿言终于进入了正题,循循善诱地说:“我在这档节目收获了很多,将来我也想努力尝试一下戏剧方向,所以接下来的剧情,我非常需要陆老师您的帮助。”   她这么一说,陆以衍也认真地点了点头:“要是有我能帮到地方,你尽管说。”   这孩子太好骗了。   鹿言心里感叹了一句,面不改色地继续:   “我手里这一张设定卡,我想用在陆老师的身上,增加我和你的对手戏,这样我就能积累更多的经验。虽然节目组说了不用跟嘉宾报备,但我还是希望先征求你的意见。”   陆以衍听明白了,“原来是这样,那我的确帮得上忙,鹿言老师你对剧本有什么想法吗?”   鹿言笑得无害,将自己的笔记本翻开给他看。   “我浅显地写了一下故事梗概,您看一下?”   陆以衍此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应了一声,从她手里接过笔记本。   然后就被第一行字给狠狠地冲击到了。   “——陆以衍很有钱,但他是个处男。”   陆以衍:“……”   他艰难地控制自己的视线,继续往下读。   只是表情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关于他为什么是一个处男,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处男的时候了。   那时他十七岁,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帅小伙,家里虽然富裕,但经商并不是他的理想。所以他打算离开家乡,去好好寻找一下自己的未来。   于是他搬进了一个贫民区,从零开始,摸索人生。   也就是这时候,他遇上了一个女孩,就住在他的隔壁,每天都在屋子里唱着歌剧,不厌其烦地练习。贫民区的房子破破烂烂,墙壁上也是洞,让女孩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里。   听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终于向女孩搭话了。   女孩并未受到惊吓,相反,她一直都知道隔壁有一位安静的听众,这是她唯一的听众。   两人就此相识,女孩每天都练习给他听,他也每天都做女孩的最佳听众,连那些歌剧的台词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他们从未见面,却成了彼此最默契的陪伴。   有一天,女孩说她要去参加学院的考试了,通过考试她就能正式成为一名歌剧学生,追求自己的梦想。   他听完,久久没有回答。   直到女孩真的收拾了行李,要去遥远的城市考试,他也没有提出见她一面。   临别之际,他对女孩说:我似乎也有了一个梦想,等它实现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女孩哭泣着和他道别,约定在未来相见。”   鹿言看着陆以衍的表情,耐心等待着他的反应。   这就是原着中,陆以衍和女主的第一次相遇,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的样貌,但却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而陆以衍对戏剧的启蒙,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所以他才会去参演那部成名作电影。结果一炮而红,一步一步地成了家喻户晓的三金影帝。   十一年后,两人在这档节目上重逢,机缘巧合下认出了彼此,才终于再续前缘。   但鹿言很清楚,原着的剧情根本不靠谱。   陆以衍跟原着中的人设大相径庭,而且看起来不像是有恋爱细胞的样子,所以鹿言怀疑他可能都没有经历过那段“初遇”。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鹿言自己也没在十一年前和他遇见过。   她是六年前才来到这个融合世界,时间根本对不上。   这些疑问很早之间鹿言就已经有了。   但她一直没捋清思路,也被各种突发情况搞得无暇顾及。   直到最近两天她突然意识到,原着中的陆以衍是在节目拍摄结束之前,和女主确定了关系的。   而节目播完后,两人就达成了圆满大结局。   也就是说,任务的剩余时间截止在节目播完的那一天。   但因为诺斯维亚横插进来,把节目改成了直播形式,所以现在的任务剩余时间,会截止在节目拍完的那一天。   这个数字对之前的鹿言来说,是紧张焦虑的“倒计时”。   可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无比漫长的“刑期”。   她必须要熬到那一天,才能验证自己心中的所有猜测。   不过有一个猜测,现在就能得出结论了。   面前的人看完这段剧情后,好长时间都没说话。   直到鹿言提醒了他一句:“陆老师,我写得怎么样?有需要修改的部分吗?”   陆以衍终于抬起头来,露出那张眼角微红的脸。   他看着她,真诚又热切地回答:   “鹿言老师,你写得太棒了,我觉得这个故事非常好!”   鹿言:“……”   得,垃圾原着果然没一句话是真的。 第82章   Chapter 82   看到陆以衍的反应, 鹿言就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她当然也考虑过,陆以衍的反应可能不真实,毕竟那是他的隐私, 他不想暴露出来也正常。   但人的下意识表情是很直接的, 鹿言确定自己没从陆以衍的身上感受到异常, 他对这段剧情就是没什么反应, 还跟她讨论了很久怎么修改这个剧本,让剧情更合理一点。   ——就是说,原着的主角都觉得原着剧情不合理了。   垃圾原着, 赶紧毁灭得了。   当这个猜测被证实后, 鹿言也终于认清了现实。   她被骗了。   以陆以衍这样的情况,人设偏离到了离谱的程度就算了, 就连最重要的“初遇”剧情都直接崩没了, 那她绝无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注定了会失败。   但系统一直用“倒计时”给她施压, 制造焦虑, 让她不敢停下来细想,也就一路狂奔在了这场巨大的骗局里。   鹿言这些年来并非没有怀疑过系统,她又不是傻子, 会对一个未知的神秘力量全然信任。   可她失去了自己的记忆,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是谁, 也不知道前路在哪,系统是她唯一的指引,还关系到了她的切身利益——例如任务失败的惩罚。   所以她除了依照系统的指令以外, 别无选择。   直到这档节目开拍, 令她意想不到的人一个个出现, 紧接着系统销声匿迹,她才有了停下来思考的余地。   鹿言不由得想,倘若他们没有出现,自己是不是就会在这场骗局里一路走到底?   谎言的终点还能是什么呢?   不过是更大的谎言罢了。   可鹿言不明白,自己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价值”,是值得被这么欺骗的。   她想不通,找不到答案,但她已经不再焦虑和恐惧了。   没有什么是比无知无觉走在骗局里更可怕的。   鹿言想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几道房门。   曾经被她骗过的人、刚刚还被她骗了的人,全都聚集在这里。   鹿言站在这条安静的走廊上,许久也没有收回视线。   半小时后,城堡六楼。   鹿言站在视野最好的阳台上,俯瞰着外面的一整片青青草地,以及不远处的那个白色小镇。   身后的空旷宴会厅里,管家已经准备好了茶点,正在轻轻擦拭红木沙发,直到擦得一尘不染,才悄然后退着,离开了这个顶楼的宴会厅。   这里是诺尔顿家族几乎不怎么使用的地方,比楼下的宴会厅要大很多,能容纳上千人。   诺斯维亚建造的这个城堡,比例缩小了很多,但也能容纳六百人。   鹿言让人在靠近室外阳台的位置,布好茶点和席位,静静等待着客人们的来临。   而她就望着高塔上的那抹碧蓝,它迎风招展,好似青鸟展翅,却又始终飞不上云霄。   第一道脚步声响起时,鹿言才收回视线,转身看向来的人。   踏进宴会厅的是鹿雪,而她身后的是明浼,再之后,安成星也抵达了宴会厅。   最后是席江与诺斯维亚。   他们的神情也不怎么惊讶,大概上一次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后,就已经预料到了还会有第二次。   而这一次,鹿言也更加从容,甚至有种会见老朋友的轻松惬意。   她指了指红木沙发,随意地说:“先坐会儿吧。”   说着,就率先在主位上落了座。   鹿雪走过来,依然是选择了她身边的位置。   而明浼和安成星选了左手边的长沙发,席江和诺斯维亚则是在她右手边落座。   鹿言给他们每人都倒了一杯热茶,毕竟接下来的谈话,时间会很长。   等做完这些,她才抬起头,看向诺斯维亚:   “你们知道了多少?”   她的提问并未让所有人惊讶,大概有些事情,已经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诺斯维亚没有回答,他看向宴会厅正中央,随手一抬,那里的投影仪幕布就落了下来。   “这个问题,我们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回答吧。”   诺斯维亚说着,那块白色的幕布就亮了起来,周围的窗帘被自动拉上,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昏暗,只剩幕布上的光还亮着。   渐渐的,幕布上的人影显现了出来,露出他的模样。   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正站在一个回字形大厅内,他一身白大卦,身形笔直修长,看着镜头的眼神却还算柔和。   鹿言看着他,不由得抿起了唇。   幕布上的人先一步开口,跟她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鹿小姐。”   沈年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一些干净利落的冷。   鹿言镇定自若地点点头,对他道:“晚上好,沈博士。”   两人的对话生疏到,没有人会相信他们在一年前还是恋人关系。   沈年结束了这短暂的寒暄,修长手指轻轻一抬镜框,就转身看了眼周围的数个显示屏。   他平静地开口道:“受诺先生的委托,接下来就由我来阐述这份研究报告。”   沈年抬了抬手,正中央的显示屏就变了画面,出现了一副人际关系图。   最上面的照片是鹿言,而下面的两排照片,她都不陌生。   ——其中也包括了沈年本人。   鹿言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静,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幕布,听自己的前男友将她的秘密公之于众。   沈年拿着激光笔,那小小的红光点在了鹿言的照片上。   “根据诸位向我提供的情报,和大量采集的数据来进行分析,我初步整理出了这份关系图,以及一条较为清晰的时间线。”   他看着鹿言的照片,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鹿言,整场研究报告中的核心人物,一切问题都围绕着她展开。”   “如果暂时需要假定一个时间的起点,我主观认为是六年前的一月,地点在北江城,事件为鹿家的亲生女儿回到了……”   沈年一句一句地阐述着这条时间线,条理清晰地将每个事件都娓娓道来。   而鹿言从头到尾都只是听着,没有任何表情。   她周围的人神色平静,似乎对这些情报早已如数家珍。   “……综上所述,鹿言在这六年的时间里,总共主导了大致四个事件。   第一个,是推动鹿雪和安成星在一起。   第二个,是推动诺斯维亚和爱丽丝在一起。   第三个,是推动席江和李芸栗在一起。   第四个……”   沈年的声音顿了顿,终于回头看向镜头,看向了鹿言。   他平静地继续道:“是刻意接近我,和我在一起,并在我求婚当天提出分手。”   说完这句话,他微微向鹿言示意,“鹿小姐,请问以上的报告有误吗?”   鹿言抿着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回答:“没有。”   说完这句话之后,鹿言扫了眼周围的人,忽然反问他:   “那么沈博士,您现在得出结论了吗?”   镜头那边的沈年看着她,片刻之后才回答:   “这个答案,就该由您来回答了。”   他语速平缓地说:   “请问鹿小姐,为什么你耗费这么长的时间去做这些事情?   为什么每一次都处心积虑,引导着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走在一起?   以及为什么,关于音乐节那天的事情,四位当事人里有三位的记忆都出现了偏差。   最后……”   沈年抬手一点,右边的显示屏也变了画面。   一些鹿言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出现在了上面。   ——那是她曾经在电子设备里记录之后,又删掉了的东西。   沈年的目光在镜片下也显得锐利。   他看着鹿言,问:   “为什么早在一年前,你就预测到了《倾城之恋》这档节目会在这个时间播出?据我所知,它的项目成立时间,仅仅在三个月之前。”   沈年一字一句地向她提问,哪怕她曾经冷漠地从求婚现场离开,他也从未这样质问过她。   可现在,情绪本就少得可怜的男人终于叫了她的名字,那声音夹杂着晦涩的情绪:   “鹿言,你能回答我吗?”   鹿言坐在沙发上,背脊笔直,表情淡漠,像最牢固的堡垒一样,坚不可摧。   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外表之下,她的情绪是怎样得到了泄洪。   鹿言看着沈年,问:   “无论我的回答多么荒诞,你都会相信吗?”   她话音落下后,静默在整个宴会厅里弥漫开来。   而幕布上的那道身影也只是看着她,久久没有回答。   鹿言想,就算被当作是疯子,她也不在乎了。   此时此刻,她只想说真话,一个字也不掺假的真话。   她垂下眼,正要继续往下说,就听见身边的鹿雪突然开口:   “我相信。”   鹿言顿了顿,缓缓抬起头,却又听见左手边传来声音。   “我相信。”明浼轻声开口。   再之后,是席江和诺斯维亚的声音,他们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她有些无措。   下意识的,鹿言看向了安成星,而安成星也看着她,在此刻轻轻一笑: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   他将她说过的话,又给了她。   看着这样的安成星,鹿言有一瞬间的鼻子发酸。   在这一刻,她猛然地明白了,自己为何抗拒不了他的拥抱与亲吻。   大概她从那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一天早晚会来。   她早晚会向他坦白,她不是他等待的那个人。   鹿言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每一张,都替代了曾经的记忆,成了最清晰的轮廓。   鲜活的,真实的,有生命的。   最后,她抬头看向幕布上的男人,在他显得平静的注视下,开口道:   “也许我看起来像个疯子,但我保证,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鹿言直视着沈年的眼睛,声音也变得平静下来。   “——这个世界,是被设定好了剧情的世界,而我们所有人都是剧情里的角色。”   她说完这一句,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飞走了。   灵魂一时间也轻盈得不可思议。   鹿言的神情也终于轻松了下来。   “沈年,你的判断没有错。一切的开端都是在六年前的一月,从鹿雪回到家开始。那就是剧情的起点,因为她是这个故事的女主角。”   鹿雪的眼睫颤了颤,那些长久以来找不到答案的疑团,在这一刻终于豁然开朗。   她身边的鹿言还在继续说着,从她的身世到她回到鹿家后应该有的经历,包括和安成星的相遇,还有明浼的倾力相助。   一切,都和前世的发展如出一辙。   鹿雪终于明白,为什么安成星明明不爱自己,却还是和自己结了婚。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浼那样意志强大的人,会被她几滴眼泪就说动,破坏了他自己的原则底线。   宴会厅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只有鹿言的声音越来越轻快,说到可笑的剧情时还有心情吐槽一下。   她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从安成星和鹿雪,到诺斯维亚和爱丽丝,再到席江和李芸栗,说到最后,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到了沈年,鹿言的表情才有了一点变化。   “沈年,你的故事不太一样。”   她冷静地说:“我的存在,只是让你尝一下初恋的滋味,然后再被我伤害。你的女主角会在明年出现,她会治愈你的伤,然后给你全心全意的爱。”   沈年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显示屏上的画面又一次出现了变化。   “在你的记录中,这个名叫陈黎谅的女孩,就是我的女主角是吗?”   鹿言顿了顿,努力平静地回答:“是。”   沈年看着她,同样平静地说:“但她并不存在,我找遍了全球的资料,符合这几样条件的一个也没有。”   鹿言愣住了。   一些曾经忽略的细节在脑中飞快闪过,挤得大脑一阵阵疼痛。   许久之后,她才喃喃道:“难怪你的剧情从我甩了你之后,就结束了。原来她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真的存在,沈年的剧情应该要在两年后结束才对。   沈年看出了她的困惑,终于放缓了语气,对她道:   “鹿言,在你刚刚所陈述的故事里,你是主体,我们都是客体,一切行为的逻辑是——由你这个主体来改造客体,从而影响到客体的变化,并达成你所说的那个结局。”   他有条不紊地继续道:   “但事实结论就是,当我们作为客体时,并没有被你真正影响到,也根本没有达成你故事中的结局,任何人都没有。”   在鹿言怔怔的注视中,沈年忽然叹息一声。   “鹿言,从头到尾你只是在白忙一场,你看到的都是假象,鹿雪和安成星并没有订婚,诺斯维亚也没有爱上爱丽丝,甚至席江警官在那天晚上根本就没去见李芸栗。”   这一刻,他的声音显得温柔了几分:   “这就证明了,你才是那个唯一的客体。”   “因为你所做的一切,影响到的并不是我们。”   “是你自己啊,鹿言。” 第83章   Chapter 83   沈年的声音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显得更温柔。   却让鹿言的大脑越来越感到一阵阵疼痛,一些尖锐的刺痛扎进了她的太阳穴,连仅剩的理智也快要被摧毁殆尽。   有什么斑驳的画面在她眼前飞快掠过,闪烁着,跳跃着,又扭曲了时光长河。   鹿言努力压制着疼痛,用最后一点思考能力来挣扎着,抬高声音:   “我不明白,什么叫客体,什么又叫主体!”   她情绪明显变得异常激动,鹿雪连忙扶着她,想暂停这场“会谈”,但鹿言甩开了她的手,尖锐地喊道:“不要碰我!”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席江已经站了起来,不容置疑地开口道:“停下来吧,不要再逼她了。”   鹿言却死死按着太阳穴,努力找回说话的力气。   “沈年,回答我,你到底在说什么……”   幕布上的人看了她很久,最后选择了继续下去。   “简单来说,在你的主观认知中,我们是你的目标,也是必须要改变的对象。你做的一切努力,为的都是这个目标。”   沈年将语速放得很慢,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边:   “但从结论来倒推,你其实全都失败了。”   鹿言的太阳穴抽痛起来,庞大而杂乱的东西挤压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脸色迅速白了下来。   模糊的视野里又有一道身影站了起来,她咬着牙说:“不要过来,让他说完。”   他动作一顿,停在了原地。   唯独荧幕上的沈年面色平静,只有双手藏在了镜头之外,久久垂在身侧。   他依然平缓地继续道: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推动目标达成既定的结果。那么在明显失败了的情况下,你却还存在着。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鹿言的手颤了颤,几乎要失去知觉。   有太多她感到陌生的东西挤进了脑子,可她却又全都抓不住。   沈年的声音再次响起,抵达她的耳边:   “从头到尾,真正的目标都不是我们,达成某个既定结果的条件也不是我们,甚至很可能,你认为会实现的那个结果,也并非真正的结果。”   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他终于轻声问她:“鹿言,你能告诉我,是谁在欺骗你吗?”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寂。   脸色苍白的人死死按着自己的头,她的痛苦一目了然,可他们只能旁观。   席江撇开头,捏着没点燃的香烟,不忍心再看她。   诺斯维亚垂着眼,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鹿雪捏紧了拳头,一些话到了嘴边,却迟迟开不了口。   明浼察觉到了她的挣扎,想说的话也成了叹息。   只有安成星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鹿言,许久许久。   鹿言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   她甚至感知不到周围的人,荧幕上的光,宴会厅里的明与暗,窗缝里泻下的光,还有空气的气味。   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沉闷的空白,离她远去了。   只有大脑神经里的疼痛,如浪潮拍击海岸,一声一声,浩大的震感。   在这巨大的疼痛里,鹿言却从未有过的清醒。   那些她忽略已久的东西,在此刻一一涌现。   “……陆以衍……倒计时……”   鹿言睁着眼,瞳孔却失去了焦点。   她喃喃着,声音轻得几乎无法察觉。   一旁的安成星却听得很清楚,但他站在原地,没有惊扰她,只有微微发颤的手指泄漏了他的情绪。   面色苍白的人张了张嘴,唇瓣也颤抖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鹿言任由疼痛裹挟着她的所有感知,慢慢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来。   她抬起头,从模糊的视野里分辨着沈年的面庞,对他道:   “陆以衍是最后一个任务。”   “原本我以为,在倒计时结束之前,我成不了他的女主角的话,任务就会失败。”   鹿言的泪水从脸庞落下来。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陆以衍根本就不在剧情里了。”   她有些无措,又有些委屈,几乎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我根本……我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它是骗我的……”   “它的目标不是你们……”   “……是我。”   鹿言终于逼着自己面对了这个真相。   从头到尾,她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安成星没有爱上鹿雪,诺斯维亚没有爱上爱丽丝,席江也没有爱上李芸栗。   可它让她以为自己成功了,让她一无所知地、疲惫不堪地往前走着。   为的是什么呢?   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在一片死寂中,她的啜泣响彻了宴会厅。   沈年抿着唇,许久之后,不得不开口问她:   “鹿言,他是谁?”   这是最致命的问题,也是解开谜团的唯一钥匙。   鹿言的视野一片模糊,她连抽泣的力气也没有,只不断地哽咽着,无声地落泪。   她凭着本能,看向幕布上的沈年。   “它……”,她张了张嘴,咽喉却被无形的压力掐住,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短短几秒,鹿言的大脑就彻底缺氧,她却连抬手挣扎的的力气也没有。   最后她无力地跌落,整个世界陷入昏暗之前,一道声音朝她涌来,但她怎么也听不清了。   这一觉,鹿言睡了很久很久。   她昏昏沉沉地做着梦,梦里光怪陆离,有什么迅速绽放了,又迅速龟裂,散落一地。   她想要拾起地上的残渣,却在一弯腰时,发现脚下变成了一整面的镜子。   而她赤身站在镜面上,唯独看不清自己的面庞。   她是谁?   为什么连五官也看不见?   念头刚冒出来的下一秒,脚下的镜面霎时间破碎,无数粉碎的镜片从她身体里穿过,将她扎得千疮百孔。   她抱住遍体鳞伤的自己,往后一退,再一回头,就看见了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灰茫茫的天际之下,城市衰败残破,乌黑的烟雾燃烧着,整个世界都在摇摇欲坠。   下一秒,她再一次看见了那群疯狂的机器人。   他们攻击着一切正常的机器人,砍碎了那些机械躯体,发了狠地破坏着,厮杀着,黑压压的浪潮逐步逼近了她。   她以为自己会逃跑,可她只是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也不动地,眼睁睁看着他们冲了过来。   那些锋利的武器刺向了她,来势汹汹,带着滔天的锐利。   下一刻,每一把武器都砍向了她的身后。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砍碎了。   振聋发聩的一声巨响,让整个末日世界也颤抖摇曳。   她愣愣地、缓缓地回过身,看向将自己挡在身后的机器人们。   他们全都有着同样的外表,放眼望去,每一张脸都是一样的。   可她却一眼就看见了鹤立鸡群的那一个。   他扔掉了破破烂烂的武器,迈着沉重笨拙的步子,朝她一步一步走来。   在世界末日的尘烟之下,他张开金属机械的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鹿言忽然泪流满面。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机器人啊。 第84章   Chapter 84   “鹿言。”   一道声音低低响起,惊醒了昏昏沉沉的人。   她还未睁开眼,就感到头痛欲裂,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像是被碾过一样,就连肌肤也一寸寸地隐隐作痛。   好痛,全身都在痛,里里外外都是痛的,让她痛苦得想要昏死过去。   但被这疼痛一折磨,昏昏沉沉的大脑就清醒了很多,沉重的眼皮也不得不睁开来。   下一秒,闯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安成星?”   她下意识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鹿言头痛难忍,闭了闭眼,才找回自己的思考能力。   “……你怎么在我房间。”   他明明从好早以前,就说什么也不进她卧室了。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一大早的就在床上看到他。   鹿言越想越头痛,她摇了摇脑袋,想把那些莫名嗡嗡作响的耳鸣给甩开。   但疼痛和耳鸣一直挥之不去,一直撕扯着她的神经,身上也疼得难以忍受。   鹿言被这些莫名其妙的痛意弄出火气来了,闭着眼睛问他:   “你干嘛不说话?一大早的想吵架吗?”   房间里很安静,面前的人依然没有回答,鹿言终于察觉到了异常。   她再一次睁开眼,望了望周遭,只看见了陌生的装潢,不是她的卧室,也不是安成星的卧室。   鹿言下意识要坐起来,却冷不丁被身下的疼痛给疼出了声音。   她眼泪也疼得冒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一把掀开了被子。   几秒后,身旁的人拽住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鹿言愣愣地睁着眼睛,好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混沌的大脑又开始一阵阵发痛,让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停不下来。   许久之后,一只手捧起了她的脸,温柔地替她擦拭眼泪。   鹿言抬起眼看他,想开口说什么,却在下一秒被他吻住了唇。   她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要去推开他,然而手掌摸到了一片光滑的胸膛,又让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了手。   他的吻变得温和了些许,安抚着她,饶有耐心地将她的情绪都给咽下。   等她情绪平复了不少,安成星才抽离开,将她揽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抚顺了她凌乱的头发。   鹿言吸了吸鼻子,迟疑着开口:   “昨天晚上,我……”   他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第一次如此果决地打断了她:   “昨晚是我喝多了,我强迫你的,待会儿回家我会去找叔叔阿姨解释清楚,他们要打要骂,我都没有怨言。”   安成星说着,顿了顿,又放缓了语气:   “事实就是这样,不管谁问你,你都这样说。”   鹿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可是,可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就是怎么也停不下来。   安成星抱着她,轻声道:“不要怕,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好吗?”   鹿言想说好,然而一开口,话却变成了:   “那鹿雪呢?”   话一落下,抱着她的人就收敛了气息,许久的沉默之后,他才开口:   “鹿言,我说过我跟鹿雪没有什么,为什么你总是怀疑这件事呢?”   她止住了眼泪,心里已经动摇,说出来的话却又是一句:   “但她喜欢你啊,你也一直在帮她。”   安成星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松开手,和她面对面,那双干净的眼睛看着她。   “以前我没资格跟你保证,可是今天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尽管我还不够格,但我也想告诉你。”   安成星抚开她的头发,认真地说:   “我安成星,这辈子只会有一个伴侣,如果她不愿意,我也甘愿孤独终老。”   鹿言的眼睫颤了颤,终于抬起眼,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清澈见底的眼眸倒映了她的脸庞,让她忽然有勇气面对那些未知的不安。   安成星轻抚着她的脸颊,擦干她的眼泪,再次开口:   “鹿言,你愿意吗?”   “……鹿言,你还相信我吗?”   一身酒气的男人埋在她的肩窝,固执地问了一遍又一遍。   仿佛她不给回答,他就会一直问下去。   鹿言感受着他贴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和肩窝里的温热泪水,最终还是抬起手,回抱住了他。   “安成星,这次是真的最后一次了。”   他结实的身体总是蕴藏着力量感,能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但鹿言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软弱,才是她真正的命脉。   无论被他背信多少次,无论苦等多少年,心脏每每刚要强硬一点,就会被他剖开的内里给击溃。   她不该相信他的。   满口谎言的骗子。   能从她十八岁,骗她到二十三岁。   身上的人紧紧抱着她,那双手却止不住发抖,连温热的液体也流进了她的耳后。   他的脆弱总是无声无息的,只在深夜里,在这套他为她买下的公寓里,压抑着释放。   鹿言抱着他光滑的肩,一下一下地,从他后颈安抚下去,抚顺了他脑后的碎发。   就像年少的那些日子,他无言给予的温柔。   鹿言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不明白,自己心里那个干净的男孩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她能为了他,甘愿割舍一切。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曾经有的,她未来可能有的。   都成了摇摇欲坠的赌注,压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然后再一次次地,对他失望。   鹿言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忽而一笑。   “初一的时候,我妈说,安成星长大了要娶媳妇儿的,哪是你能赖一辈子的啊?”   她安抚着他,手指在他发间轻轻滑过。   “我那时候说——他娶我就行了啊,多大点事儿。”   鹿言说着,声音却变成了叹息:   “安成星,你真的会娶我吗?”   如果真的会,为什么还和鹿雪纠缠不清。   如果真的爱她,为什么连个像样的谎话都不肯编一下。   整整五年,反复无常,上一秒和她私定终身,下一秒就选择了和鹿雪订婚。   每一次,每一次,都让她相信他。   她相信一次,就会失望一次,永远也看不见尽头一样。   抱着她的人沉默许久,忽然起身吻上了她,那力量比往日更不容拒绝,鹿言几乎承受不住。   就在她放弃了等他回答,自甘沉溺下去时,他却停了下来。   “鹿言,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了你。”   安成星垂着眼,呼吸颤抖着打在她的唇上。   “——能不能,为我立一块墓碑。”   鹿言怔怔地抬起眼,可房间里太暗,看不清他的脸。   只有温热的泪水打在她脸上,留下永恒的灼痛感。   他吻了她的眼,竭尽最后一点力气,低声道:   “我的墓志铭,请帮我刻上——”   “我不认命。”   鹿言短短二十三年的人生里,听过安成星的无数句谎话。   每一句,都说爱她。   每一次,又都亲口否定了它。   来来往往这么多年,其实她也精疲力尽,找不到力气再来爱他。   她只希望,在他最后一次骗自己时,能做得聪明一些。   不要再用那么拙劣的借口。   可她没有想过,这一次,安成星信守了诺言。   他骗了她一整个花样年华,却又在最后说了一次真话。   但鹿言宁愿他骗自己一辈子,总好过,亲手为他刻下墓志铭。   安成星,你总说你不想认命。   可命没了,你还能在什么地方,再仰起你高傲的头颅呢。   鹿言找不到回答,他也没办法再回答她。   于是她便也草草终结了自己可悲的人生,想要追上他,拉住他,告诉他:   ——下一次,下下次,以后的每一次,我还是会相信你的。   ——所以啊,再多骗骗我吧。   “我五岁的时候见到你,只觉得你像个呆子,一点也不想跟你一起玩。”   “我妈说,那个隔壁的小孩儿经历了不好的事情,爸爸妈妈都走了,让我不要欺负他。”   “我说怎么会呢,我可喜欢他了,以后一定天天找他玩。”   “结果等我真的天天来找你了,就发现,你还真是个呆子,谎不会撒,糖也不会藏,我要什么你都给,好骗得很。”   “我就从那时候打定主意,我得骗你当我的小跟班,我去哪你就得去哪,我做什么你都得帮我,路太远了你得背我,零花钱没了你得借我,当然,还不还看我心情。”   “结果你啊,就是个呆子,还真的被我使唤了十几年,改都改不过来。”   “我一开始还犯愁呢,你说你这么个性格,以后有女朋友了怎么办,她还不得恨死我啊?”   “但是真的看到有人给你递情书了吧,我又难受,我特难受,我难受得想给你一拳。”   “安成星,你知道吗?”   “我真的好想回到十八岁,回到鹿雪来之前。”   “我不会再跟她生气,我也不会再跟爸妈发脾气,大哥说什么我也都会听,我想让家里好好的,不要再吵架,不要再冷战。”   “但我还是会使唤你,我喜欢,我高兴,看到你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就得意。”   “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等等我。”   “不要走太快,让我找不到你。”   求你了。 第85章   Chapter 85   鹿言站在一片纯白的世界里,仰头看不见天空,往前看不见尽头,再一转头,也没有退路。   她徘徊了很久,在这纯白的世界游荡着,像没有归处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整整一生,她终于停了下来。   在她的正前方,那半空之中,静静地飘浮着一本书。   鹿言缓缓地走上前,将那本书拿了起来。   书并不算厚,花花绿绿的封面过于花哨,两个卡通角色在封面上拥抱着,而最上方用粉色的花体字写着:《高冷校草爱上我》。   鹿言看着这行字,轻轻翻开了第一页。   下一刻,无形的声音从上空落下,辨不出性别,听不出情感,却直击她的心脏,令她灵魂也为之一颤。   “……《高冷校草爱上我》,讲述了身世悲惨的女主鹿雪,在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后,和高冷校草安成星相遇,由此展开的青春浪漫爱情故事。”   随着这道空灵的声音落下,空白的世界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色彩。   奔跑而来的少女猛然跃入眼帘,她穿着圣英高中的校服,身形消瘦,手里紧紧抱着黑色琴盒,在清晨飞速朝着校门口跑去。   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身穿白衬衫的少年。   两人的东西散落了一地,互相对视的那一秒,命运的齿轮便转动了起来。   鹿言站在原地,看着这栩栩如生的一幕,就像是亲眼目睹了这个经过。   下一秒,两人的身影连同整个场景都消散了。   又有新的场景出现,鹿家、圣英高中校内、游泳馆、教室外的走廊上、深夜的体育馆器材室……   而上空的声音不疾不徐地继续着:   “……鹿雪在学校里饱受欺负之后,终于对无数次伸出援手的安成星动了心。但他们的感情却遭受了种种阻力,其中最大的阻力,来自安成星的青梅竹马,那个占据了鹿雪的位置的假千金。”   鹿言看见另一个自己出现在眼前,冲着鹿雪发火,冲着安成星发脾气,冲着整个鹿家的人无理取闹。   每一次争吵,就会让矛盾升级一次,却也让鹿雪和安成星的距离更进一步。   “……终于,在游泳馆幕后黑手的真相浮出水面后,安成星对鹿言失望透顶,他警告鹿言,不要再伤害鹿雪。鹿家的人也对鹿言大失所望,认为没教好这个孩子。”   又一个场景消散,新的一幕随之浮现。   鹿言看见了和鹿雪订婚的安成星,也看见了在订婚宴上闹翻天的自己,那个她狼狈不堪,消磨了所有人的耐心。   “……鹿家终于决定,让鹿言高考结束后就去国外留学,这个决定被鹿言听见后,她怀恨在心,决心彻底破坏鹿雪和安成星的感情。   高考前的班级聚会上,鹿言借口找安成星单独道别,却在安成星的水杯里下了药。但她没能如愿,事情败露后,鹿家封锁消息,将她送去了国外,断了她和安成星再见的可能。”   站在原地的鹿言静静地看着,许久也没再眨过眼。   当最后一个场景慢慢消散,她垂下头,看着手里的这本书,伸出手来,想触碰那封面上的黑发少年。   却在下一秒,眼睁睁看着这本书从她手中消失了。   上空的声音又一次落了下来。   “……原本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鹿言怔了怔,许久没有反应,直到一道声音忽然出现在背后:   “鹿言。”他唤她的名字。   她的眼睫颤了颤,猛然回头去看。   身穿白衬衫的少年就站在面前,朝她展露笑颜。   他伸出手来,笑着说:“走了,该回家了。”   鹿言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想要握住他的手。   一道身影却先她一步,从她身体里穿过,走到了他的面前。   鹿言顿在了原地。   面前的少年牵住了少女的手,谈笑着走出了校门。   而少女蹦蹦跳跳,始终不肯好好走路,直到不小心崴了一下,才老实下来。   站在原地的鹿言不由得一笑,热泪却从脸上滑了下来。   眼前的场景眨眼间就消散,新的一幕幕从空白的世界闪现。   背着少女回家的少年,为少女涂跌打酒的少年,红着耳尖从货架上拿起卫生巾的少年,在冬夜里爬起来为少女熬红糖姜水的少年,除夕夜从机场赶回来,用小石子砸三楼玻璃窗的少年……   “……说了不能吃冰淇淋你非要吃,阿姨叔叔不在家,你就无法无天了。”   “……那个曲子就是乱写的,你别老让我上课的时候弹啊。”   “……不吹头发当然会头痛,你有没有常识,算了,来我家我帮你洗吧。”   “……你为什么生气啊?因为她送我信?”   “……好啦,以后不收了,谁给我都不收,行吗?”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白的世界,笑容定格在最明媚的那一瞬间。   下一秒,那笑颜就消散在了原地,静默的漫长敲打着谁的心脏,啪嗒一下,又啪嗒一下。   很久很久之后,他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脸上却没了笑容。   “……我承认我是帮过鹿雪几次,不是她我也帮,我看到了不可能无视啊。”   “……你不要这么敏感,我没有站在她那边,我只是在澄清,我对她没有想法。”   “……鹿言,你可以相信我吗?”   站在原地的鹿言看着他蹙眉的脸庞,而这一次,他也消散得那么快,不给她更久一点的注视。   新的场景出现,是更不快乐的他。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喜欢她,我连她喜欢我的事情都不知道。”   少年握住了少女的肩,认真地问:“难道我会同时在两个女生之间辗转吗?”   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了倦意,“鹿言,我们不要再为这件事吵架了,可以吗?”   然而下一个场景,却是他将哭泣的鹿雪拥入怀中,念着那些深情的台词: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老是让我担心你。”   目睹这一幕的少女跑出了体育馆,一路跑了很久很久,直到身体脱力,摔在了被晒得滚烫的水泥地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空空荡荡的操场,没有人再来扶起她,于是她只能自己爬起来,拍拍灰尘,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她走了很久,走走停停,回头看了一次又一次,但什么也没看见。   泪水模糊了鹿言的视野,她也忘了擦。   眼前的场景又一次消散,再次浮现的,却是最令灵魂抽痛的画面。   喝醉的少女在酒吧里抱着少年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用力捶他。   “骗子!骗子!你每天都在骗我!”   少年无措又局促地擦着她的眼泪,却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被她用力推开。   “你不要碰我!你去找她啊!你不是担心她吗!”   酒吧里人声嘈杂,看热闹的、不怀好意的、各式各样的目光打在他们身上。   少年只能拉住她的手,好声好气劝她:“鹿言,我们先回家,先回去好吗?”   她却哭着甩开他的手,拿起吧台上的酒杯就一饮而尽。   “不要管我,我不会再相信你了,骗子……”   空白世界里,场景飞快跳跃着,闪过了昏暗的画面。   陌生的酒店里,面色绯红的少女浑身是汗,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无论身边的人怎么唤她都没有回应。   少年仰着头不敢看她,却被她滚烫的手抱住了脖颈,一个不稳摔在了她的身上。   “……鹿言,你醒醒,我们去医院,去医院还来得及。”   他努力想拽开她的手,却被雪白的手臂勒紧,逐渐喘不过气。   下一秒,有什么钻进了他的衣摆,烫得他浑身一颤,僵着不敢再动。   昏暗的夜色被撞击成了粉碎的光点。   斑驳的、龟裂的、热切的渴望,一声声敲在了心脏上。   最后是他不容拒绝的声音,散落了这空白世界的满地。   “昨晚是我喝多了,我强迫你的……”   “事实就是这样,不管谁问你,你都这样说。”   站在原地的鹿言无力地跌落在地上,俯下身,无声地大口呼吸着,却怎么也得不到氧气。   眼前的世界一幕幕浮现又消散,是无尽的争吵,无尽的执念。   他在晴日的暴雨中抬高了声音:“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她订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鹿言,我们约定好了的,要一起去首都大学,我怎么会忘呢,我怎么敢忘!”   他在高考结束的当天跪在鹿家门外,将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沦落为整个圈子中的笑柄,声名狼藉。   他在首都大学后面买下一套公寓,笑着说:“密码是你经期第一天,提醒你,别乱吃东西。”   他在夜里拥抱着她,吻她的一切,不经意间,冰凉的圆环套在了她的无名指。   他在结婚协议上签下名字,在她面前述说他有多爱另一个女人,冷漠地否定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却在话音落下之后,怔怔地掉了眼泪。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呢?”   “为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用。”   “为什么每个人都在推着我走,要我走到另一个人的身边。”   “为什么总有个声音告诉我,我爱错了人,我走错了路,我该回归正途。”   “鹿言,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了你。”   “——能不能,为我立一块墓碑。”   “我的墓志铭,请帮我刻上——”   “我不认命。”   跌落在地的人俯身喘着气,她像溺水者一般用力地呼吸,大口大口地呼吸,却只剩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得不到解脱。   一本书从天上落下,掉在了她的面前,封面的颜色混乱不堪,标题也模糊得再也看不清。   下一秒,上空中再次响起了那无悲无悯的声音:   “……一幕戏、一场剧,都有着本该有的发展。若是演员念错了,演砸了,就得重新来过。”   话音一落,鹿言面前的那本书烧了起来,又在眨眼间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她无声地喘着气,拼尽全力抬起头,看向眼前再次出现的场景。   另一个她就置身在那场戏剧中,在一次次身不由己的剧情之下,逐渐变得歇斯底里。   “……我说过不是我做的,我不喜欢她,不代表我会去害她!”   “……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呢?就凭莫名其妙的证据吗?”   “……爸,妈,你们不能信我一次吗?在你们眼里,我真的是这么坏的孩子吗?”   鹿言跪坐在地上,无声地注视着那个自己,连流泪的力气也失去了。   戏剧里的演员们无知无觉,只有醒来的人走在痛苦的钢索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又随时被点燃愤怒。   她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充满怒火。   她竖起尖刺,疯狂地质问一切,唯独在少年的面前,软弱得不堪一击。   而他始终保持缄默,给她无言的拥抱。   他从来不问她,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她也从来不问他,为什么还对另一个女孩那么温柔。   那一层脆弱的支撑,光是扶着不让它散落,就已经耗尽了她和他全部的力气。   直到某一个晨光暧昧的清晨,他从床上睁开眼,面对一地的狼藉,也只是一声不响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不问那杯酒是怎么回事,她也耗尽了这一生所有辩解的力气,只抱着他,不在乎这世界已经千疮百孔。   他第一次吻了她,却比第一次更懂得温柔。   在将一切交付给他时,她抓住他的肩,问:“安成星,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笑得好难过,却还是吻着她,低声回答:“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了。”   她就笑了起来,圈住了他的脖颈。   “我会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她许下承诺,在很久很久之后也没后悔过。   被迫离开鹿家时,她不后悔。   接到康美娜的电话,听到那哽咽的痛骂声时,她也不后悔。   收到婚礼请柬时,她同样不后悔。   只是等待的时间好漫长,她睡了醒,醒了睡,再睁眼也还是看不见他。   那个陌生冷漠的人,不是他。   她只能等,蜷缩在冰冷的水里,屏住呼吸慢慢等。   但有时候真的太冷了,冷到她想睁开眼睛,也动弹不得。   她便闭上了眼睛,在体温的流逝中,生出了几分期待——   也许再一睁眼,还是十八岁那年,她能牵他的手,他还能背着她走。   她就这样陷入了黑甜的水中,灵魂轻盈得不可思议,带着她飘了好久。   直到一声无机质的空灵声音刺破了黑暗,让她灵魂也为之一颤。   “——固执的二维生命。”   话音一落,她的世界忽然停滞,飘动的灵魂也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那道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   “从此刻起,你获得了站上赌桌的权利。”   “请问,你是否愿意赌上你的一切筹码,来赢取你的妄念。”   “这场赌约一旦成立,将不可中止,不可弃权,不可重启。”   “——你将交付你全部的记忆,你二分之一的勇气,与三分之一的理性。”   “现在,请你回答。”   冰冷的水池被谁猛然闯入,结实有力的臂弯将她紧紧抱住,模糊的呼唤声隔了好远,她怎么也听不见。   可她就是知道,她等到了。   鹿言终于笑了起来。   她睁不开眼,却也能竭尽全力贴近他,问:   “安成星,你相信你自己吗?”   他回答了什么,她不会知道了。   但没关系,下一次,他们还会再见的。   “我相信你。”   无论我是否还是我自己,我都相信,你一定能看见我。   ——就像茫茫人海中,我每一次回头去看,你都站在那里,等我看见。 第86章   Chapter 86   纯白的世界里,跪坐在地上的人在一片死寂中,终于撑着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挺直了背脊,抬起了头,目光平视着眼前的这片虚无。   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一双眼睛从未有过的平静,单薄的身体站在原地,比屹立的铁塔更笔直不屈。   就像是,已经无惧任何风雨。   前方忽然浮现出一张金色的长桌,仿佛奖赏一般,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紧接着,两个金色的椅子出现在长桌两头,遥遥相对。   她抿起唇,迈开脚步,走向了最靠近她的那个座位。   而金色椅子在无形的力量之下,为她拉开,她便也一言不发地落了座。   下一秒,金色长桌的上空浮现了三团光芒,炫白的,火红的,靛蓝的。   她看向那三团光芒,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直到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那是无机质的机械音,平稳地从遥遥相对的另一个金色座椅上传来。   “——你的筹码,物归原主。”   她看向对面的金色椅子,并未找到对方的身影。   就像过去的六年那样,只闻其声,未见其形。   鹿言没有去拿那些属于她的东西。   她看着那个什么也没有的金色椅子,有千言万语涌上来,却都成了平静的一句:   “结束了吗?”   这场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低等生命与神明之间的赌约。   下一秒,它像是听见了她的想法一般,用那毫无情绪的机械音回答:   “对等与否,是由双方的筹码价值来决定的。”   “你的所有筹码,仅仅只给了你站上赌桌的资格。”   而其余的一切规则,她都没有说不的权利。   鹿言听懂了它的言下之意,却也只是浅笑了一声。   “如果我真的没有足够的筹码,你又怎么会为我打造这么浩大的赌局呢?”   “——或者,该说是骗局更为准确。”   她的笑淡去了,平淡的神情接近冷漠。   让她失去所有的记忆,变成懦弱又情绪化的工具,无知无觉地走在这场无法停歇的骗局中,一心一意地为了那个背道而驰的结果而拼命。   差一点,她就要亲手将自己埋葬在满盘皆输的结局了。   就差一点点,她就要彻底遗忘,自己究竟是谁了。   然而面对她的质问,那声音也依然波澜无惊:   “看来你还未意识到,你的对手在赌桌上放下的,究竟是怎样的筹码。”   话音一落,一本书便从天而降,掉在了金色的长桌上。   它比之前看见的模样还要狼狈,封面已经成了一团混沌的色块,无法辨别出任何一种颜色,也找不到书名的蛛丝马迹。   鹿言看着它,无端端感到了呼吸困难。   “——这就是我在赌桌上放下的筹码,亦是你在三次循环里的妄念。”   那机械音比之前显得更冷漠,重重敲击在了她的灵魂上。   但鹿言挺直着背脊,面色淡漠。   “妄念?我要的不过是寻常人应有的权利,这也叫痴心妄想吗?”   她要的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不是高高在上令人畏惧的地位,更不是无双的美貌与智慧。   她要的,从来都很简单。   不论再重来多少次,都只有“做自己”而已。   做那个任性娇纵的自己。   做那个父母兄长们疼爱的自己。   做那个再如何坏脾气也绝不会伤害他人的自己。   做那个,安成星永远相信的鹿言。   可原来在神明的眼里,这样简单的愿望——   也是她的妄念吗?   “寻常人的权利?”   那道机械音终于有了一点起伏,分明是无机质的音色,却传达出了一点“困惑”。   鹿言望着对面的金色椅子,仿佛和那道无形的力量对上了视线。   一时间,她的手指也不受控地发颤,却都被她拼尽全力压制住,不肯露怯。   终于,那机械音落在了她的耳边,轻如鸿毛,又振聋发聩:   “——你身为二维生命,何来寻常人的权利?”   鹿言的瞳孔一缩,怔怔地望着虚空。   而机械的声音还在冷漠地继续:   “你只是一行设定,造物主写下了你,赋予你二维的生命,便该由你承担起编织物语的使命。”   “可你却妄想跳脱出二维的世界,搞砸了一次又一次,让这个世界变得面目全非。”   “你的固执,是你的原罪。”   “你的渴望,是你的妄想。”   “——怀揣着三毛钱的人,想买下整个世界,这就是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筹码。”   鹿言睁着眼睛,直到眼眶干涩难忍,也忘了眨一下。   泪水早已从她身体里流尽,而她也不愿再听信自己的软弱。   所以她扬起下颌,一字一句地回答:   “但我赢了,不是吗?”   无论处于多么劣势的一方。   无论失去了多少保护自己的力量。   无论怎样的仓皇无望,羸弱又愚昧地前行在这条路上,险些迷失方向。   她都再次回到了这长长的赌桌之上,向神明宣布——   这一次,是她赢了。   因为她的依仗,她自始至终相信着的人,从来都不是她自己。   ——还有那样一个人,会在她走错了方向时,迎着蓝天白云,从天而降。   鹿言终于笑了起来。   她看着那遥遥相对的金色椅子,不在乎那里存在的究竟是怎样的力量。   “我赢了。”   她说着,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是我们赢了。”   说完这一句,鹿言终于看向了半空中的那三团光芒。   炫白的记忆,火红的勇气,靛蓝的理性。   那是她失去已久的东西,此刻将要被她堂堂正正地夺回。   连带着赌桌上的另一个筹码。   ——谁说兜里只有三毛钱的人,买不下整个世界。   机械音再次响起时,回到了以往的毫无波动。   “这一场赌局,是你赢了。”   “你可以带走你的筹码,以及我输给你的筹码。”   “——它会从融合世界中脱离,带你回到起点。但这一次,你可没有第二条命来挥霍了。”   鹿言凝望着赌桌上的光芒,一团新升起的金色光芒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握住它。   那就是她想要的。   那就是她原本应得的。   死亡也无法消弭,重生也无法割舍。   鹿言起了身,缓缓朝它走去,不疾也不徐。   直至它近在眼前,才停下脚步,抬起了手。   就在指尖将要触碰到它的那一瞬间,她忽而回过头来,看向空无一人的金色椅子。   “……脱离后的融合世界,会怎么样?”   那些被她一次次搞砸的剧情,那些被她欺骗了无数次的人。   他们又会怎么样?   如果仅仅是为了阻碍她赢得赌局,值得编造这么庞大的谎言吗?   鹿言终于面对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   ——另外四个世界,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次回答她的,却是另一道声音。   空灵而飘渺,辨不出性别,也感受不到情感,却让她的灵魂为之一颤。   “脱离后的融合世界,其存在的本身会自然消解,换言之,便是消弭而亡。”   鹿言愣在了原地。   仿佛是为了“好心”地为她解疑,纯白的虚无世界忽然掀起了一场风雨,无数场景翻转着、扭曲着、流动在了她的周围,一幕幕地飞快掠过。   她看见了远赴桦国的诺斯维亚,对着一叠叠资料皱起眉头,最终也一无所获。   她看见了卧病在床的老威廉,在弥留之际听到最后的消息时,不断地落着眼泪,至死也没能瞑目。   她看见了深夜坚守在书房里的诺斯维亚,他不知疲倦地忙碌着,咳嗽声与窗外的风雪伴他到黎明。   她看见了站在空无一人的墓碑前的小威廉,他深深鞠躬,送别了那位年轻的、整个诺尔顿家族的最后一位继承者。   鹿言缓缓转身,看着更快闪过的场景。   鲜血淋漓倒在深巷中的人,慢慢地合上了眼,从天黑到天亮,也没能等来他的拯救者。   奔波在一个个实验室的人,总是不眠不休,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科研,直至老无所依,撒手人寰。   而那个热爱着演艺事业的人,从某一天起,忽然辨认不得世界上的所有人,由此一蹶不振,黯然退场。   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她的眼前衰败。   他们的喜怒哀乐,一言一行,都在扭转的时光长河中褪了色。   只剩灰白。   又腐烂着埋入了漆黑的泥土。   那道空灵的声音从天上落下:   “本就失序的世界,没有你的出现,也会自然消解。”   “但原本你有可能救下他们。”   “倘若你遵守你的本分,走完你的任务的话。”   鹿言的嘴唇颤抖着,咬着牙,用最后的力气开口: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告诉我,要用什么样的办法。”   她一把抹掉了脸上的泪水,仰头看向纯白的天际,大声道:   “你把我逼到这一步,不就是要我去做吗?”   “告诉我啊!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算重来也不可能完成。   给她设立了重重困难,在她以为走向了胜利时,又在最后关头给她致命一击。   每一环都扣着一环,让她拼尽全力也挣脱不开。   就这么不想输给她吗?   就这么输不起吗!   没有人再回答她的质问。   纯白的世界忽然龟裂着,一点一点崩塌。   金色的椅子消失了,一把,两把,到最后,金色的赌桌也逐渐隐去了轮廓。   那本该属于她的筹码也腾空而起,落在了她的面前,静静飘浮着。   可她的身侧却凭空出现了一道纯白色的门,同样静悄悄地在那里等待着。   世界崩落着,摇摇欲坠。   鹿言几乎要站不稳脚跟,她一遍一遍地质问,直到快跌落在地,才终于听到了那高高在上的声音:“选择吧。”   “拿上你赢得的筹码,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又或者——”   “推开那扇门,回到你的任务中。”   “在那有限的时间内,找到答案。”   “——倒计时,现在开始。”   ? 第87章   Chapter 87   又一个周五的大晚上,刷屏了全网的某档综艺本应该在七点半开播,然而临近下午六点时,官方却突然宣布了延期播出这期。   一时间,苦等已久的观众和粉丝们都懵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数不清的质疑和盘问:   “搞什么幺蛾子啊?我都等了一天了你跟我说停播?”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好突然。”   “节目组麻烦说清楚好吗!说好的约会小剧场呢?到底什么时候播!”   “要投票的时候你们倒是很积极,投完票就摆烂??”   官方顶着巨大的压力,也迟迟没有再回应,让不少网友都意识到了问题可能不小。   论坛上也开了无数个帖在讨论,直到忽然有人发帖爆料,疑似是节目组内部的工作人员。   “关于某节目延期播出,想悄悄吐槽一下,其实是投资方突然要求改剧本。   具体的不好多说,反正改得一言难尽的,你们到时候看到就知道了。”   这个帖子一发出来,顿时引起了哗然。   大部分网友都不在乎节目组搞的剧情,他们只是想嗑cp而已,但目前的剧情发展他们很满意,能看到那么奢华的布景和道具,还有俊男靓女们的盛装出席,互动起来也特别带感。   “我不理解,都播到一半了干嘛呢这是?”   “投资方不就是诺先生吗(狗头)”   “我不管我不管,我现在就要看到开播!!”   但无论网上的人怎么讨论,怎么带节奏,节目组的官方都没给任何动静。   就这么任由网上闹了好几天之后,眼看着舆论愈演愈烈,观众们都耐心耗尽了,开始在广场上大骂的时候,《倾城之恋》最新一期终于开播。   没有任何提前的通知,也没有一点点的预兆,直接开启了直播间。   只有蹲在直播间的人看见了,然后迅速将话题刷上了热搜。   一时间无数观众涌进了直播间,就连之前不关心这档节目的路人都进来了,想看看停播又开播到底是在搞什么。   节目一开播,出现的画面跟以往完全不同,没有每期开头必然出现的采访和花絮,连节目介绍的流程和前情提要都没了,一下子就让老观众们感受到了不同寻常。   紧接着,那群聚集在城堡里的人出现了,跟之前的状态不太一样的是,这一次,所有人都显得很认真,加上嘉宾里有几个职业演员,倒是给人一种在看电影的错觉了。   在这之前的节目里,席探长带着一行人分散在城堡里,搜了两轮的证据,又公开讨论了一次案件脉络,已经将受害者的死因,以及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都捋清楚了。   这一次开播,剧情直接进入了最后一次集中梳理案情的环节。   十个嘉宾都保持着不同的观点,一直争执不下。   因为整个案情缺少关键的信息,让受害者的死因迷雾重重,众人越是梳理,就越是感觉总有一个地方接不上。   画面中的探长席江开口道:   “很显然,目前仅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在座的某一位女士,但她有人证,我们所有人都能证明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并且和受害者毫无交集,没有作案动机。”   神情淡漠的诺斯维亚却反问:“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再怎么不可思议,不也只能是正确的答案吗?”   他话音一落,坐在他对面的人就开口道:   “说得对,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再怎么不可思议,也只能是正确的答案。”   她说完这句话,在场所有的嘉宾都看向了她。   而她神色平静,拿起桌上所有拍下的证据,看着众人,说:   “既然找不到任何人作案的证据,而唯一有间接证据的我,又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城堡里每个人都能为我作证。”   她忽而一笑,轻声道:“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杀了她的人不是我们在场的任何一个。”   她手指一转,握着的那些照片纷纷飞落。   “杀了她的,是剧情。”   她话音一落,不仅在场的嘉宾们都一愣,看节目的观众们也惊了。   “草,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剧情杀?”   “好傻啊,我开始尴尬了。”   “喜欢截图一些中二发言,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但观众们发的弹幕影响不到正在直播的节目,画面上的人说完这句话,忽然看向了镜头。   她深褐色的双眼变得有些幽深,让每一个观众都莫名生出一种,真的被她穿过镜头直视了自己的错觉。   一片寂静中,她轻声道:   “也许在座的各位,其实都是被写下的一行行设定,我们活在剧情之中,今日,我是诺尔顿家族的继承者,你是观看我人生的另一个角色,也许是主角,也许是配角,也许只是一个路人甲。”   她说着,拿起一张受害者的照片,面朝镜头。   “但我们的人生,都被剧情左右着,就像她一样,平白无故地死在了舞会现场,却没有凶手存在。”   一时间,在场的嘉宾都沉默了下来,女嘉宾们更是目光奇异地看着她。   观看节目的观众们的反应都各不相同:   “这就是节目组的新剧本?还挺有创意的。”   “那个,只有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吗?”   “这种设定在电影里看到过,没想到综艺节目上都能看到!”   “我觉得好尬啊,编剧是中二病犯了吗?”   画面中终于有了第二个人的声音。   是坐在主位上的席江,他看着她,冷静地发问:   “你有什么依据说这些话?”   她回头看向他,只是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反问:   “你们不觉得一切都很不合理吗?”   她指了指一旁的诺斯维亚,“为什么国王是个外国人,跟我们都长得不一样。”   说着,又指了指阮茉莉,“为什么连贫民都能进入国王的舞会。”   每说一句话,她就指向新的一个人,直到把在场所有的人都给说了一遍。   嘉宾们的表情都有些微妙,观众们就直接替他们说出了想说的话:   “笑死,这个得问节目组的编剧啊!”   “莫名有点爽,我看脑残偶像剧的时候也是这个心情。”   “草,突然好玩起来了,再多来点。”   “好烦啊,什么时候发糖,我只是来看甜甜恋爱的,谁要看这些!”   就在观众们纷纷用弹幕刷屏了画面时,直播中的节目里,突然出现了一道男声:   “卡!”   只见一个男人突然从镜头后面走进来,拿着大喇叭冲着她说:   “鹿言,你怎么回事?这段你处理得也太差了,情绪呢?情绪在哪里?”   而被骂的人立马站起来,小声跟他道歉:“导演不好意思,我可以重来一遍。”   看直播的观众都被吓了一跳,有点搞不清楚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这不是在直播吗?”   “不会是出现直播事故了吧。”   “????凭什么突然骂我女鹅!”   “垃圾导演,凶什么凶啊,你以为你是谁,冲着谁大呼小叫呢??”   但节目组就像是没有意识到出了问题似的,还在继续直播,就连粉丝的评论和私信都没给反应。   画面中的男人不停地数落站在原地的女生,她被骂得狗血淋头,只能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等他骂完。   然而还不等观众们当场暴怒,镜头之外又出现一声:“卡!”   挨骂的人立马抬起了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而骂她的那个人反而低下了头。   又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走进镜头内,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搞什么啊?一个镜头你要拖延多少时间,而且你挡机位了你知不知道,第一天吃这碗饭的吗你!”   挨骂的“导演”立马道歉:“对不起导演,我立马改,麻烦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   “??????”   “我艹,剧中剧中剧??”   “什么神级套娃,震惊我了!”   “谁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看不懂了啊??”   矮矮胖胖的导演将“假导演”骂了一通之后,板着脸走到场地中央,对着所有人大声说了句:   “所有人休息十五分钟,调整一下状态,待会儿再拍不好就给我滚蛋!”   说完这句话,他甩手走人,在场的所有嘉宾也各自起身,回了自己的地方休息。   现场一群工作人员继续忙碌着,只有站在中间的她忽然喃喃自语:   “这都什么事啊,乱七八糟的。”   她的话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但清清楚楚地收进了麦克风里。   下一秒,她转过身,随意地说了句:“算了,可能我也活在某个剧情里吧。”   直播画面就此黑了屏,留下一脸懵逼的观众们。   “我怎么觉得,有点毛骨悚然的。”   “这是在干什么啊,我不是在看综艺吗?我的恋爱综艺呢???我的cp呢????”   “好烦,之前搞那什么停播,现在又改成这样,白费期待,无语了。”   “果然网上的爆料是真的,这节目真的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短短几秒钟的黑屏之后,节目又出现了新的画面。   这一次出现的是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装潢风格明显还在城堡里,但又出现了笔记本电脑、打印机之类的现代化道具,显得非常割裂。   很快的,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中,他拿着一叠剧本,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像是在认真地看着剧本。   等他的正脸出现后,观众都激动了起来:   “哇!好生活化的陆呆呆!”   “感觉陆老师私底下也是这样的吧,毕竟很敬业的一个演员。”   弹幕刷屏了没多久,画面上的情况突然急转直下。   镜头中的陆以衍放下了剧本,站在镜头前,微微闭上眼睛之后,忽然开口道:   “哦,诺尔顿小姐,你为什么是诺尔顿小姐?”   他声音洪亮,气宇轩昂,显然是进入了状态。   观众们:“??????”   发生什么事了。   画面中的陆以衍却整个气场都变了,仿佛真的成为了那个中世纪贵族公子一般,哪怕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朴素的黑衬衫。   他睁开眼,又是一声洪亮的发问:   “倘若你不是诺尔顿小姐,该有多好?”   观众们:“……”   “不行了,我要看不下去了。”   “好弱智的剧情啊,不知道节目组到底在干什么。”   “能不能简简单单谈个恋爱??说好的恋爱综艺呢?”   仿佛是有人听到了他们的肺腑之言,下一秒,镜头里的陆以衍转头走到房门口,打开门让外面的人进来。   “陆老师,打扰了,关于这段剧情我有点问题想请教一下。”   她一身简单的常服,扎着马尾,一张脸干干净净,素面朝天,却依然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弹幕一下子又支棱起来了:   “我艹,原来是新的发糖形式!”   “陆鹿党喜极而泣!!等了好久才等到的新糖啊啊啊啊啊!”   “天啦噜,这种人设也好好嗑啊,职场大前辈和年下小新人,一把子支持了!”   画面中的两个人已经开始讨论起了剧本,没过多久,他们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剧情确实有很多逻辑硬伤,就算是为了推动男女主在一起,也转折得太生硬了。”   她点点头,说:“可能爱情戏剧本就是这样吧,只需要确保男女主的爱情线是完整的,别的都不重要。”   陆以衍摇摇头,说:“但是不合理的剧情,是不会让演员产生信念感的,也很容易质疑自己扮演的角色,到时候整部戏都会看起来比较奇怪。你以后接剧本的时候,要是也遇到这方面的问题,可以多多考量一下。”   她撑着下巴,忽然笑着问:   “那陆老师也有过这种时候吗?对自己说的话、做的事,产生了质疑,缺乏了信念感,以至于没办法再饰演角色。”   陆以衍顿了顿,表情有片刻的迟疑。   他不知怎么,就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她对表演充满了热爱,无论拿到什么样的角色,都能全情投入进去,一遍一遍地在夜里熟读剧本,又对着镜子演给自己看。”   “不,不是表演。”   他又否定了自己说的话,继而说道:   “她站在镜子前,说的已经不是台词,而是她自己的人生。我认为她是我见过的,最有表演天赋的人,因为她会成为角色本身。”   她的笑容忽然消失了,看了他许久,才问:   “陆老师说的这个人,是现在圈内有名的老师吗?”   陆以衍莫名沉默下来,没有回答,她顿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我又问了不该问的事情了,您就当我没有说过……”   他却打断了她,说:“不是怪你,只是我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说完这句话的他,没发现她看着他的眼神变了,就像是突然亮起了一些微光,轻盈耀眼。   观众们已经看傻了。   “我分不清楚他们到底在演戏还是真的了,救命啊。”   “理智告诉我,他们在演戏,但是言言的眼神好杀我!啊!她好爱他!”   “懂了,这个剧情是不是说,言言跟陆老师有旧情啊?”   “节目组这个剧本改得好啊!深得我心!”   “谁还记得这节目一开始的剧情是啥来着?我风中凌乱。”   直播的画面又一次黑了屏,只剩满屏幕的弹幕飞过。   几秒钟后,新的场景出现了。   只见陆以衍站在城堡的花园中,身上穿着舞会上的那一身礼服,对着阳台上的倩影,高声朗诵着:   “哦,诺尔顿小姐,你为什么是诺尔顿小姐!”   他神情投入,演绎出了那浮夸的悲伤。   “身为贵族的我,如何才能比国王更富有,又如何才能比乞丐更贫穷?”   阳台上的人没有回应他,始终背对着他,保持了沉默。   陆以衍继续声情并茂地高喊着:   “难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赢得你的芳心……”   一声“卡”突然横插进来,之前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假导演”又出现了。   “这台词是谁改的?你们临场发挥也不是这么个发挥吧?!”   陆以衍从状态里出来,对他说:   “导演,我们一致讨论后觉得,现在的台词更符合人设,也能衔接上之前的剧情,否则感情的转变会显得有点突兀……”   他还没说完,“假导演”就打断他:“台词怎么能改呢!一幕戏,一部剧,写了什么你们就该照着什么来演,听不懂人话吗!”   陆以衍终于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忽然反问了一句:   “导演,难道明知剧情不合情理,明知道破绽百出,我们身为演员也没有更正它的权利吗?”   他问完这句话,表情变得有些疲惫。   “如果我们合理的建议,您无法采纳的话,我也会对这个角色失去信念感的。”   “假导演”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立马发火:   “我才是导演,我说了算!你们本本分分演戏不行吗!非要每天给我整些幺蛾子!”   他越说越火大,当即摔了手里的东西,大骂了一句:   “停工!什么时候弄明白了你们什么时候再拍!”   又一声“卡”从镜头外响起,那个矮矮胖胖的真导演说了句:   “还不错,这条过了。”   先前发火的“假导演”立马变脸,走到陆以衍身边,赔着笑道:   “陆老师,您发挥真好,我完全被您带入戏了。”   陆以衍笑了笑,跟他客套了几句,就去了一旁休息。   观众们完全被搞迷糊了:   “这剧情看得我好分裂啊,已经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了。”   “那个,谁还记得这是一档恋爱综艺来着。”   “听说是投资方非要改的,不至于吧,诺先生不就是投资方?”   就在直播进行中的时候,网上的讨论也再次掀起,先前这档节目有多红,现在就有多少人感到了失望,纷纷在各大平台吐槽:   “无语,停播几天之后改成了什么玩意儿啊,看都看不懂。”   “还我恋综!我是来看谈恋爱的!你们把我cp弄哪去了!”   论坛上的帖子也飞速刷新着,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让很多没还来得及看节目的人都被剧透了。   “现在的心情就是很难受,谁能告诉我,这节目到底在干什么?”   “我回去看以前的几期了唉,现在的根本看不下去。”   “还是刚开始的时候好看,给我整自闭了呜呜呜呜。”   但在一片骂声之中,也有一些帖子的标题显得格格不入。   其中最明显的一个标题,写的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真的活在被设定好的剧情里?”   网友们本来就被节目组的骚操作搞得火大,一看见这种弱智标题更是气得火冒三丈,点进去就想跟这个楼主对线八百回合。   “节目组的水军终于来了?”   “狗节目,浪费我时间!”   “别洗了行不,大家都有眼睛,看得出来谁在犯病。”   等骂完之后,他们才想起来看一眼楼主的ID,准备看看这是哪个大傻叉。   结果滑上去一看,就看到了那十分醒目的五个大字,加粗加红,是论坛里声望极高的象征。   那五个字是——   “路人甲醒了”。 第88章   “……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早上一睁眼,会莫名分不清自己在哪,分不清今天是哪一天,甚至于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想起来自己是谁。   然后你起了床,日复一日地忙碌着你的生活。   你可能是一名白领,可能是一位店员,可能是一个学生,也可能是日进斗金的大老板。   你奔波劳碌,机械般地重复着每一天的日常,偶尔得了空,才会看一看近日的新闻和话题,却发现翻来覆去总是那么几个明星。就好像整个娱乐圈只有他们一样。   但你并不在意这些,短暂的闲暇一结束,你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忙碌人生中。   只有某一个瞬间,它飞快地从你的脑中闪过,让你觉得——   现在发生过的事情,你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经历过了。   现在热播的那部剧,你也早就看过了大结局。   现在擦肩而过的人,也许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但这个瞬间闪烁而过,快得令你抓不住尾巴。   于是你摇摇头,继续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前走着,机械般地完成你的日常生活,到时间就睡觉,直到闹钟再次响起。   于是又一个早上,你醒来了。   你问自己——   我是谁?”   一篇帖子被发在网络论坛上,引起了小范围的关注和回帖。   但起初没人在意这篇帖子的内容,只有心烦意乱的网友们在帖子里谩骂攻击,企图排解自己的不愉快情绪。   于是这篇帖子被定义为“某节目组的洗白帖”,而发帖的人尽管很有声望,也被认为是收了钱来发帖的。   更多情绪激烈的网友甚至开始了声讨节目组,要求立刻停播,别再制造群众恐慌情绪,还有人不停给有关部门打电话举报,想立刻停掉这档节目。   然而节目却一直在直播,每天雷打不动地播出两个小时,内容还是那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剧情,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看得人心烦意乱。   于是大部分网友逐渐失去了耐心,一边谩骂,一边选择了“弃剧”,临走前还声称要拉黑这档节目的导演,这辈子不会再看他的任何作品。   但这些庞大的舆论影响完全没有动摇到节目组,直播依然没断,内容也就是不改,观众们眼睁睁看着剧情彻底变成了一档无脑偶像剧,每天都是同样的两个主角在互动,而饰演主角的两个人,用的还是自己的真名,令无数粉丝都表示难以接受。   最后这档节目成了cp粉们的狂欢,观众们和唯粉们的受刑。   就在舆论发酵了一个多星期,节目的热度大不如前的时候,那个曾经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帖子突然又被人顶上来了。   顶帖的人是一个新注册的账号,回复的内容也很莫名其妙:   “楼主还在吗,你是什么时候有记忆的?”   原本发了帖子就没下文的楼主,也在有人顶帖之后再次出现。   路人甲醒了:“三年前的时候摔了一跤,然后就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发完这句,她又问了一句:“你呢?”   顶帖的新账号回复道:“我是高考那段时间,进了考场之后发现,卷子上每道题我都做过,连最后的命题作文我都记得,但考完之后我翻了历年来的高考题,没有任何一个是重合的。”   路人甲醒了立马回复他:“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我们有一个专门的群,很多人都跟你差不多,是某一天突然发现的。”   两人的对话就停在了这一句,应该是转为私信交流了。   看到这里的网友们:“?????”   “无语,这洗白帖怎么又被顶上来了。”   “水军演得还挺像的,价格不便宜吧。”   但也有人表示:“看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那个,可以说吗,其实我也经常出现一些即视感……”   “顶着锅盖说一句,我就是那个每天早上起来后分不清自己是谁的,我还以为是我脑子有毛病呢。”   这个帖子因为顶帖的人出现后,冒出了越来越多的发言人,逐渐转变了整个帖子的风向。   到最后,不管网友们再怎么质疑,他们都自顾自讨论了起来。   “我快憋疯了,我们公司整整五年了!居然只有一个项目!每次项目组说要做新的了,我都还高兴一下,结果到手一看,尼玛这不是刚刚才做完的那个吗?我穿越了??但是全公司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了这件事,我就真的以为是我有病,我还去看了好几次心理医生。”   “然后更恐怖的事情来了,那个心理医生每一次都跟没见过我一样,同样的话问了我无数次,给我整自闭了,好几次都想我要不直接进精神病院养老得了。”   “楼上说到精神病院,我也想开麦一句了,我就是精神病院的护工,我们精神病院有一个很奇怪的女的,她一直坚称她考上了首都戏剧学院,还是第一名考上的,说她这辈子就是为了演戏而生,还说有人在等她。   但是你们知道最恐怖的是什么吗?我每天晚上查房路过她门外,都能听到她在念台词,每天都不是同一个角色,每次演得都让我觉得她就是那个人,结果她被诊断为精神分裂了。   可是我觉得她很正常,除了老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以外,真的很正常。”   这些回帖引来了更多人发言,有纯属凑热闹的,也有故意编故事的,但是楼主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下,好像能精准分辨出谁没有撒谎一样,回复那些楼层,让他们找她私聊进群。   这个阵仗搞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犯嘀咕:   “好吓人啊,这些人都是水军?”   “我觉得不是水军,谁洗白带节奏是这么洗的啊?”   “刚刚那个说自己因为既视感考上了首都大学的,我查到了五年前的新闻,真的有一个学渣逆袭的事件报道。”   “我艹????我开始害怕了。”   紧接着,这个帖子被搬运到了各个社交平台上,掀起了一场话题风波。   而热搜榜上,也出现了无数个相关的词条。“既视感”更是登上了热搜榜一,引来了无数的关注。   就在大部分网友都认为这只是一群“脑子不太正常的人”之间的狂欢时,一个更匪夷所思的帖子出现了,它的标题是——“你记得上辈子的记忆吗?”。   网友们:“????”   怎么还越来越离谱了,差不多得了吧你们。   没想到,在第一个这样的帖子出现后,更多类似的帖子出现了,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有人说自己记得一件全世界发生过的大事,没想到几年后真的发生了。   还有人说自己记得某一年的刮刮乐头等奖号码,抱着好奇心去买了之后,真的中了头等奖。   这些人都只是模模糊糊记得某一件事的类型,到这里还能用一些发生过的案例来解释,但接下来出现了一个帖子,说得就更离谱了。   “我的记忆比较完整,从六年前到现在发生的很多事,我都有印象,每次我都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发生了,然后印证了我的记忆真的没错。   但是也有一些事情的走向跟我的记忆中不太一样,比如说某个当红明星,我记得他早在三年前就因故隐退了的,没想到现在还在,挺神奇的。”   这个帖子出现没多久,就被顶上了热门,快速传播了出去。   而没人看见,在这场愈演愈烈的风波之中,有一只大手一直在暗中操控着走向,将整个世界都带向了完全未知的方向。   “出现了。”   回字形大厅内,站在显示屏前方的沈年抬起手,将最新获取的信息同步到了视频会议的画面上。   而视频会议的窗口显示着除他以外的另外几个人,他们都神色复杂地看完了这篇帖子。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开口,只有沈年冷静地分析道:   “正如我们之前所推断的,融合世界早已脱离了剧情控制,而且漏洞百出,换句话说,就是充满了bug。”   他看了眼视频会议上的鹿雪,继续道:   “既然连重生这样巨大的bug都能出现,那微小的bug应该也具有庞大的数量,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些bug。”   沈年将整合的数据做成了外行人也能看懂的表格,投影在了幕布上。   “目前已收集到的,拥有即视感的人超过三千人,明确记得一些发生过的事的人,超过了一千人,而有完整记忆的人,已经超过了五百人。”   沈年点开一份详细的调查资料,说:   “根据调查,过去这六年以来,的确有很多人突然一夜暴富,或者运气变得很好,做什么都很顺利,还有一些人本来成绩不佳,却考上了名列前茅的名校。”   他推了推眼镜,平静地看着众人。   “这份数据已经足够证明,我们一开始的猜测是准确的。”   “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些人透露出的消息里,找到缺失的线索。”   沈年点开那篇帖子,激光笔的红点落在了那一行字的中间。   “……三年前本该因故隐退的大明星,如今还活跃在公众视野中。”   他看向了视频会议上的某个人,轻声道:   “鹿言,如果这一次你得到的情报是真实的,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陆以衍。”   坐在电脑前的人看着屏幕上的他,片刻之后才回答:   “虽然它的确一直在误导我,但我认为,这一次我看到的那些发生过的真相,应该都是真实的。”   因操劳而早逝的诺斯维亚。   在任务中重伤身亡的席江。   一辈子献身给科研事业,老无所依的沈年。   以及突然患上怪病,不得不黯然隐退的陆以衍。   这是他们原本的结局,在某个没有她存在的世界里,曾经发生过的结局。   ——也是它在真正的赌局上,押下的筹码。   而接受了赌局的她,必须要在倒计时结束之前,找到唯一的答案。   “既然你选择相信,那我们就继续吧。”   站在回字形大厅内的沈年平静地说着,将新的资料点开。   “根据你最早拿到的剧情范本来看,陆以衍的剧情是最一帆风顺的,事业上没有遭遇过任何挫折,早早就拿到了大满贯奖项,除了在爱情上有点波折以外,基本可以称得上是人生赢家。”   他回头看了眼资料,继续道:   “但在你看到的真相里,他因突然患上怪病而隐退,这一点如今我们有了新的佐证,假定发帖人说的时间是正确的,那么在曾经发生过的循环里,他应该是在三年前的时间点患上的怪病。”   鹿言接了他的话:   “然而在这一次的循环中,他不仅没有隐退,还忘了跟女主之间的初遇。”   这就是最大的突破口,也是她千方百计让陆以衍同意改剧本的根本原因。   沈年看着她半晌,忽然问了一句:   “如果这个女主本来就不存在呢?”   鹿言顿时一愣,视频会议中的其他人也抬起了头,看着屏幕上的他。   沈年将另一份资料点开。   “在你看到的真相里,我们的世界也的确是缺少了一个重要枢纽的,诺斯维亚没有找到诺尔顿家族的千金,席江没有被女主救下,我也没有遇到过所谓的初恋,甚至连我的女主角,她都不存在。”   他语气冷淡地说:“既然它将我们的世界评定为失序的世界,那么某种意义上来说,陆以衍的世界也该和我们一样,缺少重要枢纽。”   鹿言终于恍然,就像眼前的那一片迷雾被吹开了一般。   是她被惯性思维困住了,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诺斯维亚、席江、沈年,他们的世界都缺少了一个重要的支点,那就是推动剧情的工具人女配。所以她在这三个任务中的身份,就是女配。   到了陆以衍这里,她的身份却成了原着中的女主。   不就早已经告诉了她,这个女主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吗?   因为不存在,才需要她来填补空缺的位置。   鹿言被这个突来的信息冲击得有些眩晕,一直没消停过的大脑又开始疼痛起来,但在视频会议上,她忍住了去揉额头的冲动,强壮镇定地开口道:   “我们得联系上那个发帖人,问清楚曾经的循环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尽管能得到线索的可能性不大,但时间紧迫,她必须抓住一切可能性,找到那个答案。   ——只有这样,她才能赢得赌桌上的全部筹码。   视频会议结束后,鹿言关了电脑,就打算躺下睡觉。   但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东西还在撕扯,从醒来的那天起,头痛也没有停过,这段时间她没能睡过一个好觉。   躺了十几分钟后,她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打开电脑继续整理目前的线索。   刚刚的视频会议有自动录屏备份,方便她回过头来梳理。   鹿言总觉得自己刚刚遗漏了什么东西,但现在头痛难忍,让她实在捋不清思路,翻了好久都没找到。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她手指一顿,好长的时间之后才抬起手,拿了手机过来。   一条短信出现在屏幕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保温杯放在门口了,喝完再睡。”   鹿言看着这条信息,不知道看了多久,才头重脚轻地爬起来,穿上鞋,往外面走。   拉开门后,外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一个保温杯,散发着隐约的香气。   她弯下腰拿起来,忍住了回头去看的冲动。   ——哪怕她知道,他一定没有走远。   从醒来的那天起,鹿言就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安成星。   那些事情太沉重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所以她宁愿他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记得。   尽管那是他们之间的过去。   可是过去已经那么痛苦,未来也已经被她放弃,她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面前,接受他毫无保留的感情呢?   曾经的他拿生命抗争的东西,被她再一次放上了赌桌。   这样的她,已经不值得被他爱。   ? 第89章   “陆以衍,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刘承气得鼻子都歪了,还得压住声音,生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你知道你事业粉都快掉完了吗?都说你是不是被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给迷住了,居然陪她演这么傻缺的剧本!”   他一边骂,一边拿手机出来,把那些截图翻给他看。   然而坐着读剧本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气得刘承直接上了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大声问: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灌了迷魂汤了?!”   自从节目组改剧本开始,陆以衍的口碑就一落千丈,外界都在传他是不是被下了降头,否则怎么会同意拍摄这么有病的剧情。   现在更是直接用“陆以衍”的名字在节目上,跟另一个女明星谈起了恋爱。   又不像真的,又不像假的,把粉丝都给搞疯了。   陆以衍被他按住肩膀,只得放下手里的剧本,对他说:   “快结束了,再等等。”   他语气波澜不惊,一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向,这可把刘承给愁坏了。   “小陆啊,哥平时对你不错吧,你入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在带你,咱们连一点交心的话都不能说吗?”   刘承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也缓和了语气,在他对面坐下来。   “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然我这心怎么放得下。”   陆以衍扫了一眼手边的剧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   “承哥,看完这个剧本,你有什么感想吗?”   刘承下意识就想骂一句“脑残剧本”,但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改成了:“挺有新意。”   脑残得太有新意了。   乱七八糟,不知所谓,毫无逻辑!   陆以衍拿起剧本,翻开某一页,这些剧情他早已熟记在心,手指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那一段剧情上。   他低声开口道:“陆以衍从小就不吃鱼,因为对鱼刺有强烈的心理阴影,闻到味道都会呕吐不止,五岁之后他就再也没吃过鱼。但面对鹿言的投喂,陆以衍还是面不改色地吃下了她喂到嘴边的鱼肉。”   刘承听到这剧情就想发火,什么投资方改的剧本,这明显就是这女人改的剧本,脑残偶像剧看多了吧她!   “你别念了,哥听了头疼。”   刘承立马按住太阳穴,制止了他。   陆以衍也真的不念了,反而问了他一句:“承哥,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吃鱼的?”   刘承想起去年的乌龙,顿时冷哼了一声,回答:   “还不是去年你拍戏的时候,也不跟导演说一声,硬生生把自己给吃进了医院。”   他想起这个事还来气呢,“陆以衍啊陆以衍,你真是个闷葫芦,什么都瞒着我!不知道经纪人和艺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吗?”   说着他就想再把话题扯回来,今天不管怎么样都得说个明白。   陆以衍却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   “那你觉得,写这个剧本的人,是为什么知道这件事呢?”   刘承话音一顿,猛地愣住了。   “我能回忆起来的细节,都已经写进剧本里了,陆以衍不傻,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再一次视频会议时,鹿言勉强打起了精神,将手里整理出来的资料共享出去。   最先开口的是诺斯维亚,他对这些情报知之甚详,不需要再看。   “但他和我们最大的差距在于信任基础,你跟他认识这么短时间,没有足够的基础来动摇他,毕竟谁也不会轻易对自己产生质疑。”   他说着,看了眼席江。   而席江垂着眼,从会议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鹿言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自己疏忽了什么关键信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最后她只能说:“节目播出的进度已经很慢了,时间不剩多少了,我们得找到突破口才行。”   鹿言点开了昨天的那个帖子,问:   “这个发帖人还是不肯回消息吗?”   屏幕上的沈年回答:“戒备心很重,在网上的所有信息都藏得很干净,要想短时间内找到他,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鹿言却摇了摇头,“我们不能侵犯别人的人权,这样也会激怒对方的。”   越是戒备心很重的人,越是在意这一点。   在场的人听完这句话,都有些安静,鹿言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不由得抬头看向屏幕。   最先打破沉默的人,却是鹿雪。   她笑得很冷淡,那笑意未达眼底。   “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还有人权吗?”   鹿雪轻飘飘地问。   鹿言怔了怔,不由得看了所有人一眼。   他们的脸在屏幕上有些失真,神情却都显得漠然。   鹿言的手指颤了颤,半晌之后,她才找到开口的力气。   “有的。”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结束固定的视频会议后,鹿言疲惫地闭上眼,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刚才所有人的表情。   他们接受这个真相的时候太过平静,以至于让她忽略了,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只是为了不再增加她的压力,他们才努力维持了这种平静,就像是在解决一件注定能解决的问题一样,泰然自若。   可她自己也不过是在漆黑一片的前路上,孤注一掷地豪赌。   他们所有人,都是输不起的穷光蛋啊。   又到了一天的拍摄时间,鹿言化完妆就准备下楼,却在开门后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席江。   他拿着一袋子东西,像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见她一出来,就把袋子给了她。   “这是什么?”鹿言接过来,下意识问了一句,   席江没有回答,只说了句:“你换这身衣服再出来。”   鹿言也没什么精力跟他刨根问底,更何况到了这一步,她只能无条件地相信他们。   拿着袋子回了房间后,鹿言脱了衣服,将袋子打开。   里面是一套很干净的裙子,但明显不是新衣服,而是别人穿过的。   她觉得有点眼熟,拿出来一看,就认出来这是阮茉莉的衣服,她穿过不止一次。   鹿言压下心中的疑惑,将衣服穿上,然后再一次打开门,走到门口。   这一次门外不止席江一个人,还站着两个工作人员,鹿言认得她们,都是阮茉莉的化妆师。   席江见她出来,就对那两个化妆师说:“麻烦你们帮她弄一下,一定要仔细点。”   鹿言就被两个化妆师给推进了房间,脸上的妆被迅速卸掉,她们动作很快,给她重新画了一个甜美风格的妆容,跟阮茉莉平时的妆容如出一辙。   她忽然懂了席江在做什么,但却不明白原因。   只能任由化妆师将她改造成了一个“盗版”的阮茉莉,连假发都准备了,做完造型后,几乎连每一根头发丝都一模一样。   等弄完这些,时间也快来不及了,席江直接进来看着她,视线打量了她几圈后,说:   “你站起来转一圈。”   鹿言照做了,就见他蹙着眉头,然后说:“把高跟鞋换了,穿最矮的平底鞋。”   ——阮茉莉比她矮一些。   鹿言找出平底鞋来,在几双鞋里选了一双白色的,跟阮茉莉的某一双鞋很像。   席江不由得弯了弯唇角,但什么也没再说。   鹿言看了他一眼,而他点点头,示意她快下楼去拍摄。   她想了想,将背脊稍微前倾了一点,换上平底鞋之后,整个人就跟阮茉莉一样高了。   鹿言没拿手机,直接下了楼,到一楼大厅集合。   工作人员也都已经来齐了,陆以衍正在走机位,神情专注。   鹿言深吸了一口气,将步子放慢了点,走路时裙摆一摇一曳,连忙碌中的工作人员瞥见她,都飞快地说了声:“阮老师好。”   她点点头,径直走向了陆以衍。   越是靠近,鹿言的呼吸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很多,直到对方终于注意到了她,抬起了头来。   鹿言揣摩着阮茉莉的表情,朝他甜甜一笑,走到了他的面前。   下一秒,她便看见近在迟尺的陆以衍对她点点头,打了声招呼:   “阮老师,晚上好。”   鹿言的呼吸一滞。   她无声地望着陆以衍的眼睛,直到对方也察觉到了,那向来平和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身后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喊所有人做准备,鹿言却一把拉住了陆以衍的手,将他拽着走向了空无一人的角落,然后推开休息室的门,把他拉了进去。   她飞快地反锁了门,将头上的假发扯了下来。   身后的陆以衍已经整理好了表情,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鹿言努力深呼吸了几下,才走到他面前,克制着自己的声音,问:   “陆以衍,你是什么时候有脸盲症的?”   她没有问“你是不是有脸盲症”,因为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陆以衍看了她半晌,平静地开口道:   “从有记忆开始。”   他的回答,也不再是“从小就有”。   鹿言险些没站稳,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   她睁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一些忽略已久的东西猛然钻进脑子,挤占了她所有的理智。   难怪在舞会上,他会将她认错成群众演员。   难怪他明明目睹了她和席江的亲密姿态,在之后却连她和席江的关系都不知道。   因为他根本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他根本就分辨不出,这世界上每一张脸的模样!   鹿言头痛欲裂,一些东西明明就要呼之欲出,可她却怎么也抓不到。   “……三年前本该因故隐退的大明星,如今还活跃在公众视野中。”   “在你看到的真相里,他因突然患上怪病而隐退……”   沈年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让鹿言的呼吸也停了下来。   “你说你从有记忆开始,就有脸盲症。”   她死死抓住陆以衍的手臂,就像抓住了求生的唯一机会。   “那你是怎么做到瞒住所有人的?你第一次拍戏的时候,怎么分得清对手戏的演员?你在娱乐圈这么多年,怎么做到一次失误都没有的?”   在曾经的循环里,功成名就的他都没做到的事情,如今的他又是怎么从一开始就做到了的?   鹿言看向陆以衍的脸,想从他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可他的表情却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等我记得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到了。”   而在“记得”的之前,他是否也花了漫长的时间去习惯,这个每张脸都一样的世界。   鹿言怔怔地望着他,许久之后,才喃喃地开口:   “你不是先天性的脸盲症,陆以衍,你是后天才有的。”   陆以衍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他看着她,平静地等着她的回答,那只被她紧紧握住的手臂却微微颤抖了起来。   鹿言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有些悲哀地告诉他:   “因为——有人不想让你看清这个世界。”   他站在原地,久久也没有颤动过眼睫。   某一刻,他的手掌被她握住,传来源源不断的温度。   陆以衍终于动了动嘴唇,他看着她,想要说什么。   她却先一步问出了口:   “陆以衍,你愿意相信我吗?”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会动摇你所有的记忆、常识、甚至是信念。”   鹿言紧紧握住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你愿意,听一听吗?”   傍晚,夕阳的余晖也散尽了,夜幕染上了天际,繁星缀上幕布。   某个市郊的精神病院内,刚刚忙完的护工一边捶着肩膀,一边走向食堂,准备去吃个晚饭。   她身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护工低头一看,连忙接了起来:   “院长?现在吗?好的,我马上过来。”   她一边接电话,一边飞快地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跑去,没几分钟就到了大门口,见到了电话里说的那位“贵客”。   护工有些紧张地走上前,而那位戴着墨镜的高挑美女看见她,抬手摘下墨镜,露出了那张美艳大方的脸,跟她打了个招呼。   “你好,请问是冯臻吗?”   冯臻点点头,连忙说:“您好,请问您是?”   高挑的女人对她笑了笑,回答:“我姓康,叫康美娜。”   说完这句,不等冯臻感到疑惑,她又笑着说了句:   “我就是在论坛上和你联系的人,路人甲醒了。”   康美娜主动伸出手来,跟她握手。   “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我想了解一下你说的那件事,方便吗?”   晚上七点半,新的节目直播准时开始了。   尽管这档节目已经在网上被骂翻了天,但庞大的观众基础还在,再加上一些嗑陆鹿cp的人整天守着等播出,收视率和网络观看人数都不少。   然而等着发糖的人,今天却注定要失望了。   直播一开始,观众们就看到穿着一身简单便服的陆以衍,他站在一个很老旧的出租屋里,周围虽然还算干净,但装潢风格让人感觉穿越到了几十年前,甚至那面墙还是破的,有一个清晰的大洞在那里。   观众们饶是被这档节目折磨得没脾气了,现在也纷纷打了一串问号出来。   “今天又是搞哪一出呢?”   “言言宝呢,今天怎么没有同框发糖啊!”   画面中的陆以衍却突然抬起了头,表情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开口道:   “命运在推动我们前行,冷漠的规则,无情的秩序……”   观众们:“……”   “得,今天又是诗朗诵是吧?”   “真的没耐心看了,好烦。”   “除了谈恋爱啥也不想看,节目组听得懂人话吗?”   但节目直播的画面里,陆以衍一直在练台词,一会儿是家喻户晓的电影角色,一会儿是冷门的话剧角色,他就对着那个破了洞的墙壁,一刻不停歇地练习着,整个人十分割裂,又很枯燥。   观众们渐渐退出了直播间,只剩少部分的人还在看直播,但时间久了,这一部分人也坚持不住了,开始上网刷更好看的东西。   只有直播节目里的他还在孜孜不倦。   拍摄的现场,临时搭建出来的出租屋外,是城堡内的宴会厅。   因为这场戏太简单,就连工作人员们也摸起了鱼,只有摄影师和镜头下的人还在坚持。   宴会厅正中间的楼梯上,席江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下面的拍摄现场,问:   “你那个闺蜜,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鹿言盯着楼下的陆以衍,头也没抬地回答:“前段时间联系上的。”   她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找沈年,用最短的时间解释清楚了情况,她知道沈年会帮她找到思路,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们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论坛上那个名叫“路人甲醒了”的楼主。   沈年分析了她很长时间,从她第一次发相关的帖子时就开始盯着她,但她却很谨慎,一点要紧的东西都没暴露出来。   直到这一次因为时间紧迫,他们尝试着联系了她,却收获了一个惊喜。   拍摄现场,陆以衍不知疲倦一般,还在念那些台词。   一旁的诺斯维亚终于开口道:“也许我们的方向还是错了。”   原着的剧情并不可靠,这一点他们都印证过很多次了,就算让陆以衍去重演原着里的重要剧情,也未必能对他产生任何效应。   毕竟他大概率是真的没经历过这一段剧情。   鹿言握紧了扶手,却固执地说:“再看看。”   她看过了所有人的结局,无论是诺斯维亚还是席江,又或者是沈年,他们的结局都是完整的,有始有终。   唯独陆以衍的不是。   她只看到了他的结局,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走向那个结局。   后天性的脸盲症必然是因为脑部遭受了重创,可是无论是原着里,还是陆以衍这一次的人生中,他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伤害。   鹿言莫名有一种直觉,陆以衍的脸盲症一定也是系统对剧情的干预。   就像当初为了强迫她走完剧情,硬生生将音乐节那天的事情抹除,还干预了整个世界的人对这件事的记忆。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犯规,可她却毫无办法。   而陆以衍究竟又经历了什么,才会让系统干预他到这种地步?   脸盲症,是分不清这世界上的人的模样。   在患者眼里,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同一张脸,只能从别的特征来判断他人的身份。   鹿言看着拍摄现场的陆以衍,慢慢收紧了手指。   它究竟是想让他看不清这世界,还是想让他——   看不清某个人的脸。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只剩寥寥几条了,再死忠的粉丝看了快两个小时的念剧本也会疲惫,于是到了最后十分钟,谁也懒得再看。   而站在破了洞的墙壁前的人,声音也哑了,力气也竭尽了,却还是坚持着挺起背,高声道:   “——我的意中人,他必须要比国王更富有,还得比乞丐更贫穷。”   陆以衍喘了口气,望着墙壁上的破洞,继续道:   “——他必须比英雄更坚强,还得比弱者更柔软。”   导演监视器后面的吴绅已经打起了瞌睡,仰着头半天没个动静。   周围的工作人员甚至小声讨论起了宵夜怎么安排,仿佛没有人再在乎这一场“表演”。   只有镜头下的陆以衍高昂着头颅,用颤抖的力气说:   “——他必须比星月更美丽,还得比草虫更丑陋。”   说完这个字,拍摄了整整两个小时的他终于脱了力,有些不稳地跪坐在了地板上。   他慢慢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捶着自己的额头,疲惫又懊恼。   为什么他的记忆里,什么也没有呢?   为什么他从“记得”开始,就谁也辨认不得呢?   为什么,他分明听过这些台词,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年哪月,哪个地点。   又是谁一遍一遍,念给了他听的。   两个小时的例行直播终于到了尾声。   打着瞌睡的导演也被拍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就拿起一旁的大喇叭,准备喊“卡”。   整个宴会厅安静得什么也没有,所有人都很疲惫,就连摄像师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吴绅站起来,示意所有人准备收工,却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那声音很清亮,像是从某个电子设备里传出来,回响在了整个宴会厅内。   “——我生而高贵,富可敌国,我比国王更富有。”   她的声音落在了空而寂静的宴会厅里,伴随着下楼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敲在了某颗心脏上。   “——可你从不高看我一眼,令我贫瘠的灵魂比乞丐更贫穷。”   穿着平底鞋的人走下了长长的楼梯,来到了拍摄现场,令无数人侧目。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我舍弃了一切,无惧前路,我比英雄更坚强。”   “——可你一句话,便令我失去方向,我比弱者更柔软。”   鹿言一步步走进了临时搭建的出租屋,来到了跪坐在地的人面前。   他颤了颤手指,撑着自己直起了身,仰头看着她,目光缓缓落到了她手中的手机屏幕上。   坐在病房里的女孩看见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们追捧我的皮囊,将我捧上了天,我比星月更美丽。”   温热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他的视野一片模糊,再也看不见任何。   只剩那清亮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   “——可天底下唯独只有你,是我日思夜想的渴求。”   “——在那梦里,我比草虫更丑陋。”   就像每个故事都应该有一个女主角。   十八岁的陆以衍离开家里,选择从零开始寻找自己的理想时,也遇上了他故事中的女孩。   她真诚直率,勤奋自勉,有着永远消耗不尽的热情,在每一个出租屋里的长夜,向他诉说着她对理想的热爱。   他们隔着一堵裂了缝的墙,仗着看不见彼此的脸,整夜地谈天说地,聊尽了一切,也还意犹未尽。   就这样,他们第一次尝到了不一样的情感,那略微酸甜的滋味。   但后来陆以衍才明白,并不是每一个故事,都真的有一个女主角。   他追逐着她的理想,迈进了从未想过的世界时。   他走到了她的身边,和她度过每一个奋战的考试时。   他明确了自己的未来,想要与她分享时。   都从未想过,她不会是他故事中的女主角。   因为在某一个故事里,她只是与他擦肩而过的过客。   她的模样,本不该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她的名字,本不会是他心中的重量。   可她确凿地出现了,陆以衍便无论如何都不能明白,她怎么就不可以是他的女孩。   是谁规定了他应该爱谁?   是谁划定了他应走的路?   是虚无缥缈的神吗?   还是所谓的命运呢?   可他就想成为一个演员。   一个想演谁,就能演谁的演员。   挑什么样的剧本,该是他说了算。   陆以衍仰着头,微微闭上了眼。   眼眶里的热泪一滴滴落下,像是要流尽那些漫长的夜。   当她的声音落在耳边,他在一片眩晕中努力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那张温婉的脸便跃入了眼帘,她柳眉细长,杏眼圆润,苍白的脸上有的却是清爽的笑容。   于是陆以衍的世界里——   终于有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 第90章   楼下的拍摄现场安静了很长的时间,就像是所有人都已经累了,再也弄不出多大的动静。   再过十分钟,今天的拍摄就会结束,身穿白衬衫的人却还站在厨房里,专心致志地照看着锅里炖的甜汤。   这碗汤的火候掌握得很好,红枣软烂,桂圆晶莹,香气溢出来,飘满了整个套房。   他便抬手关掉了火,拿勺子在锅里轻轻搅拌均匀,直到完美得挑不出错处,才拿起一旁的保温杯,将冒着热气的甜汤盛进了杯子里。   白色的保温杯被拧紧盖子,厨房纸在上面温柔地擦拭着,拭去了每一滴蒸汽。   透明水珠浸入纸巾,留下一道水渍,但很快就会干涸。   他神情专注得像是在打磨一件艺术品,又温和得像是对待珍贵之物。   不知从哪响起的“秒针”的声音正咔哒咔哒地走着,像一种无声的催促。   他抬起头来,拿着手里的白色保温杯,从容地离开了房间。   二楼的走廊上寂静无声,便将楼下的那点杂音显得空灵,无形地回荡在整个城堡中。   他一步一步来到走廊的另一边,与楼梯口擦过时,陌生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宴会厅里传来,只言片语落在了他的耳边。   但他并未回头去看。   直到熟悉的房门出现在眼前,他才停下来,弯下腰,将白色保温杯放在了门口。   一个不那么显眼,却又不会被碰倒的位置。   拍摄现场的声音再次传来,让他指尖一颤。   “……天底下唯独只有你,是我日思夜想的渴求……”   “……在那梦里,我比草虫更丑陋。”   咔哒咔哒的秒针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鹿言猛地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周遭的拍摄现场。   临时搭建的出租屋内,布景之外的宴会厅,正中央的楼梯上,每一个地方都静得可怕。   世间万物,连带着空气,似乎也都停滞在了这一瞬间,而“瞬间”变成了永恒的暂停键。   整个浩瀚又逼仄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   鹿言手一颤,握着的手机就掉在了地上。   屏幕上的视频通话还亮着,那病房里的陌生女孩也被定格在了笑容最灿烂的时刻。   鹿言后退几步,转过身快步朝着外面走去,脚步仓皇,形单影只。   整个拍摄现场的人都还站在原地,他们睁着眼睛,像蜡像馆里最栩栩如生的死物。   鹿言的脚步越来越快,她跑上了楼梯,看见了同样被定格的鹿雪,而她的身后,席江和诺斯维亚还保持着平淡的神色,只有明浼神情显得有些哀愁。   她想唤他们一声,却又在下一秒,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疏忽了一整天的事情。   鹿言猛地回过身,在整个拍摄现场扫了一圈,但哪里都没有那道白色的身影。   她无端端有些喘不过气,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飞快地朝着二楼走廊而去。   裙摆在匆忙中刮到了走廊里的玻璃花瓶,那娇艳的香槟玫瑰却纹丝不动。   整个停滞的时空中,只有她越发仓促的脚步声,到最后变成了全力冲刺。   终于在踏上二楼走廊的那一刻,她见到了那一抹干净的白衬衫。   鹿言终于脚步一顿,有些眩晕的大脑松懈了那根弦,让她有了余地来喘息。   她停下了奔跑,快步走向他,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不可待。   而站在房门前的他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看向了她,目光温和。   鹿言鼻子一酸,还是忍不住跑了起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而他张开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被他结实的臂弯圈住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用那熟悉的皂粉气味来平复自己的恐慌不安。   她想开口问问他,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让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可就在这句话即将道出的瞬间,鹿言顿住了动作。   她微微颤抖着抓住了他的白衬衫,声音艰难地在他胸口响起:   “……你……为什么……”   是醒着的。   他的手轻轻抚了她的长发,留下柔软的温度。   随后,那一如既往的干净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这一次,辛苦你了。”   鹿言睁大了眼,还未察觉,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她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他便笑了一声,轻得像是她的错觉。   “你醒来的那天。”他说。   鹿言几乎要站不住,无力地被他圈住了腰肢,才没跌落。   她回想着这些日子她对他的逃避,对他的冷落,因为懦弱而连一句消息也不敢回复。   他都默默受着,像一个无知者。   鹿言的大脑一阵阵发晕,叫她快要窒息。   她紧紧抓着他的衬衫,再开口时,已经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   “我太任性了,我永远都在忽略你的感受,安成星,对不起……”   她无措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   安成星抚着她的长发,声音依然平和而有力量。   “该道歉的人是我。”   “是我太固执了,不肯放过自己,也不肯放掉你。”   鹿言用力抱住了他,竭尽全力,不敢松开一丁点。   “你不能放掉我的,安成星,你不可以的,我不准,”   她哽咽到快要喘不过气,一声一声地说着,却颤抖到了含糊不清。   安成星收紧了手,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随后他笑了一声:   “不会再放了,鹿言,这一次是我们赢了。”   他说着,最后抚了抚她的背脊,她的发梢,和她的头顶。   细细描绘着每一个轮廓。   下一刻,他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   “所以你不要害怕,不要着急,不要跟自己生气。”   “下一次,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鹿言怔怔地仰起头,看向了他的眼睛。   安成星却只是垂下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一些温热的液体不知从谁的眼眶掉落,打湿了相触碰的唇瓣。   苦涩的味道,微微发咸,比以往更甚。   咔哒咔哒的秒针再一次转动,一下一下地催促着。   他直起身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转身推开了面前的那道白色房门。   刺眼的光从门后倾斜而下,鹿言被刺痛了眼,下意识闭了闭眼,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而他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进了门后的世界。   苍茫的白,虚无地将他们吞没,浩瀚无垠的空白之下,他们显得那样渺小。   鹿言睁开了眼。   她跟着他的步伐,被他牵着,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前路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他的声音温柔如昨:   “……你得记得,经期的时候不能吃冷的,生冷辛辣都不可以。”   “……晚上睡觉前,一定得关上窗,你的头痛一半都是吹冷风吹出来的。”   “……我好像一直忘了告诉你,其实短发也很好看的,你不管怎么样,都好看。”   鹿言被泪水模糊了视野,想努力去看清他此刻的神情,却在一抬头,失去了他的身影。   她茫然四顾,手中的温度分明还残留着,可那个人却怎么也找不见了。   只有轻得像错觉的声音在她耳边落下:   “鹿言,我喜欢你。”   “很早以前,就很喜欢你。”   她颤抖着肩,在空茫茫的世界搜寻着,找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再找到他的痕迹。   前方忽然显现了一道门,漆黑的颜色,在这纯白的世界十足的突兀。   她努力挺直了背脊,抬手擦掉眼泪,一步一步朝那道门走去。   最后抬起手,轻轻往前一推,将漆黑的门推开了。   喧嚣的光猛然朝她袭来,她却固执地睁着眼睛,不肯再眨一下。   下一刻,她站在了神圣的教堂中,脚下是长长的红毯,而红毯的尽头,是缓缓跌落在地的身影。   他穿着雪白的礼服,刺眼的红在他左胸口晕染开,他的脸上却露出了肆意的笑来。   那干涩沙哑的声音在教堂里回响起:   “……我懦弱,我自私,我固执。”   他高扬起头颅,看向虚空,不知对上了谁的眼眸。   “因为我是人。”   “我、是、人!”   最后一个字被他竭力嘶吼着,令站在原地的她浑身一颤。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胸口的一股股鲜红冒出来,神情是畅快,又是哀恸。   “我不是一行设定,不是任你操控的提线木偶,能完美执行你给我的命运。”   “你要我剖开心脏,给你看看,才能证明我活着吗?”   他粲然一笑,握着手中的刀再一次狠狠扎进胸前。   “那就来看。”   温热的红色,飞溅在了鹿言的脸上,她怔怔地望着地上的人,僵硬的手指一点点变得麻木,连一下也动弹不得。   眼前的一切却慢慢淡去了颜色,整个世界再一次回到空白一片。   又一道门出现在前方,深灰色静静屹立着。   她神情漠然地迈开脚步,来到门前,伸手推开了它。   下一刻,喧嚣的光来了又散,她站在了同样空白的世界。   面前却出现了并不陌生的金色长桌,而一道白色的身影就坐在桌尾,平静地将一团光芒放到了赌桌之上。   他抬起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冷淡开口:   “就算没了记忆,没了抗争的心,我也不会输。”   他顿了顿,忽而一笑:   “不,是我们不会输。”   鹿言便也笑了起来,她收回视线,继续走向下一道门。   那浅灰色的门近在眼前,而她从容不迫地将它推开。   下一秒,她站在了熟悉的书房内,窗外飘着风雪,而壁炉中亮着暖光。   伏案忙碌的男人抬起头来,将手中的钢笔拧上盖子,看着她,问:   “在诺尔顿家的这些年,你感到过痛苦吗?”   鹿言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那壶热茶,替他倒上了一杯。   她将白瓷杯放在他眼前,随后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我很痛苦。”她回答。   他不置一言,她便又道:   “但我很喜欢伊丽莎白,我也很喜欢那件婚纱。”   她侧头看向窗外,平和地说:“我还喜欢在每个下雪天,听老威廉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   他便难得地展露了笑颜。   “谢谢你。”   他对她说,声音头一次这样温和。   “有你在的这几年,我稍稍体会到了,日子也可以不那么孤独。”   鹿言回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   他却抬起手,向她微微示意那道门。   “去吧,还有人在等你。”   鹿言顿了顿,片刻之后,还是起了身。   她走向书房的那道门,在推开门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诺斯维亚,感到疲惫的时候,就停下来吧。”   而他只是看着她,轻轻一笑,并不回答。   鹿言收回视线,推开面前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却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有人倚在一辆重型机车前,双手环抱在胸前,看见她也只是侧过身,拿下了一个头盔。   鹿言弯了弯唇角,走上前,接过了他的头盔,戴在头上。   这一次,她没再跟他抢驾驶权,顺从地坐上了他的车,轻轻握住他的腰侧。   而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发动了引擎,向前方驶去。   一路的风景飞快掠过,桦国繁华的闹市街头,阴雨绵绵的异国深夜,灯红酒绿的炫目,和他身上暖和的体温。   鹿言将头靠在他的背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冷风,也有了一顷刻的祥和。   直到目的地抵达,他停下了车,单手抱着她的腰,将她放到了地面上。   身后是安静停靠着的雪白电车,而她摘下头盔,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才肯说一声:   “我走了。”   他扯了扯嘴角,无言地将她头发揉了揉,便拿过她手里的头盔,转身坐上了车,将头盔戴上。   重型机车的引擎低鸣着发动,他拧着车把手,在离开之前,终于开口:   “下次再看到人死了,记得离远点。”   话音落下后,他的身影扬长而去,风掀起了她的长发,不带走任何。   鹿言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夕阳西下,才回过神,走进了电车。   她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长椅上坐下,许久之后,一道修长的身影走进电车,在她的对面落座。   他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刻不停歇地敲打着键盘,只有金丝边框的眼镜上,倒映着一点荧光。   电车缓缓启动了,鹿言坐在长椅上,看了他很久。   直到站台就快到了,他才抬头看向她。   “不必挂念,我已经做了我想做的事,所有的。”   电车缓缓停在终点站,鹿言顿了顿,还是从长椅上起了身。   她走向车门,在下车之前,抬头看了眼他的脸。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她说着,不介怀他的毫无回应,走下了车。   身后的电车消失了影踪,鹿言仰起头,继续往前走。   她走过了绿荫小道,走过了长长的斜坡,走进了安静的住宅区,最后停在了那栋洋楼的大门外。   而门外站着一道身影,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鹿言走上前,想说什么,他便已经微笑着开口,声音依然那般包容。   “一路顺风。”   一如当年,在机场登机之前,他对她的道别。   鹿言张了张嘴,仅仅只是一个迟疑,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院子外面的大门缓缓打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进去。   穿过院子,走上台阶,推开那道虚掩的大门,鲜活的世界与嘈杂声立刻涌向了她。   端着一大碗汤的黎蓉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她就笑着说: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餐桌的主位上,鹿振轩端坐着看报纸,鹿雪在他旁边布置碗筷,闻言也看了过来。   “你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洗手啊。”她对她说。   鹿言怔了半晌,才点点头,走进了厨房去洗手。   刚洗完手,又有三个人从楼上下来,第一个人一看到她,就过来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还长高了。”   二哥笑眯眯地说了句,被大哥赶去厨房洗手,而斯斯文文的三哥凑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说:   “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回来,待会儿上楼找我拿。你别让爸看到了。”   鹿言就笑了起来,配合地点点头。   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一家人终于落了座,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黎蓉不停地给几个孩子夹菜,谁也不落下,惹得鹿振轩说了句:“快吃吧,你就没吃几口。”   她一听,笑眯了眼,说:“我高兴,你吃你的。”   鹿言夹起一块亮晶晶的糖醋里脊,放到了她的碗里。   黎蓉顿时“诶哟”了一声,“今天怎么这么乖啊?妈知道吃,你也快点吃。”   鹿言应了一声,埋头吃饭。   将所有的一切都咽了下去。   饭桌上的人慢慢安静下来,有人放下了筷子,有人端起了杯子,又没喝下去。   直到黎蓉垂下头,率先开了口:   “言言,你能原谅爸爸妈妈吗?”   她声音忽然哽咽,“爸爸妈妈真的很后悔,没有相信你,你能接受我们的道歉吗?”   鹿言埋着头,不停地将饭菜送进嘴里,直到碗里干干净净,被吃了个光。   她才放下碗筷,抬起头,看着他们每一张脸,却只是问了一句:   “下一次,我还能做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妹妹吗?”   她话音一落,就见黎蓉红了眼眶,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鹿言终于笑了起来,也对她点点头。   “一言为定。”   眼前的世界慢慢淡去了轮廓。   万物归为了一片纯白,而她站在原地,轻轻仰头,望着那空空的天际。   在她的注视中,那道熟悉的机械音终于从上空落下:   “若是做好了准备,就去拿取你的奖励。”   鹿言轻声问了一句:   “奖励?”   那道机械音平静地回答:   “你们赢得的奖励。”   鹿言歪了歪头,云淡风轻地问:“还不愿意告诉我真相吗?”   这一次,机械的声音停顿了很久才再次响起:   “你所见到的,就是真相。”   鹿言却摇摇头,“还缺一块拼图。”   还有一个谜底,是她怎么也触碰不到的。   那就是——   高高在上的神明,究竟为何愿意给他们站上赌桌的权利。   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声音,这一次,它终于回答:   “失序的二维世界,往往只有两个下场。”   “其一,是自然消解,当支撑点崩塌殆尽,就会彻底消失。”   “其二……”   鹿言平静地等待着,这个即将出现的答案。   然而纯白的世界却突然出现了明艳的色彩。哗然之间,整个世界都为之一变,流星雨闪耀着落下,明媚的日光裹挟着夏日的雨水,绵密地落在了她的眼睫。   鹿言怔怔地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那道彩虹。   已经不陌生的空灵声音从天而降,不带丝毫情感,却比之前稍显柔软。   “——祝贺此位面的全体二维生命。”   “——全员进化成功。”   鹿言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声音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耳边。   “从此刻开始,你们夺得了人权。”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去享受你们——生而为人的权利吧。”   去愤怒,去懦弱吧。   去勇敢,去鲁莽吧。   去抗争,去退怯吧。   去相爱,去憎恨吧。   去拥有,去遗憾吧。   ——因为你,是自由的生命。   ?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   后面基本是撒糖番外了,什么类型的都可能有,正文线,if线、回忆线等等,看大家想看哪种(。   写得很任性,看到这里的你,真的辛苦了   番外见!   -   下篇写这个,感兴趣的宝子可以收藏一下!   《惊!替身女配是首富千金》   陆零书死了,陆零书又活了。   重回一年前的她终于发现,自己活在一本狗血替身文里,女主是三个男主的白月光,而自己是下场凄惨的替身女配。   男主们和她毫无交集,只因她长得和白月光有几分相似,才对她发起攻势,她躲都躲不掉,险些就动了心。   然而白月光女主回国后,他们纷纷将她一脚踢开,头也不回。   得知真相的她大受打击,出了车祸,当场去世。   陆零书回忆完剧情,转头就去按响了首富家的门铃。   “在吗?出来做亲子鉴定。”   此时距离白月光女主回国还有半年。   狗男主们还在扮演深情追求者,已经恢复首富千金身份的陆零书冷笑一声,决定反击。   就你们会演是吧?   高冷霸总送花送包送珠宝,陆零书微笑着婉拒,反手送了一份爱心便当——便利店半价促销买的。   顶流大明星包场请她看首映,为她开私人演唱会,陆零书感动落泪,送上一份应援灯牌——粉丝群里团购的。   温柔学神对她嘘寒问暖,呵护备至,大雪天还替她买红糖姜茶,陆零书也温柔回赠了幸运手环——两元店批发的。   等白月光女主回国,陆零书提前一步把他们甩了。   “我也没说过喜欢你啊。”她笑得云淡风轻。   刚重生回来只想追回陆零书的三个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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