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有个情夫陛下》作者:西米花   简介:   滂沱雨夜,烛火幽微,杜玉知意乱情迷,与一宫中侍卫有了苟且。   酒醒之后,虽有几分悔,却也觉得快意。   恍然一梦,杜玉知才知自己原来是穿进一本小说里。   而她精挑细选的夫婿是书中男二,深爱着女主,身边还养了个替身。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最后还颠覆了杜家满门。   **   那夜之后,杜玉知便打定主意如非必要,不再进宫。岂料还是再次遇见那侍卫。   许是一时惦记上,侍卫不依不饶的缠了上来,杜玉知拗不过他,想着他貌美,勉强收用当个情夫也不是不可以。   但转眼,那侍卫便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子。   裴彻笑:想反悔了?痴心妄想!   **   陆霄以为同杜玉知不过是虚情假意,不料自己却入戏太深,不忍见她落泪,不想见她受伤,想和她做一辈子夫妻。就在他收回自己的一颗心,只对她一人好时,他在她房中枯坐了一夜,等来了她的背叛。   看着她春色迷蒙,身上留着别的男人的痕迹,一双时常带笑的眼如今只冷冷看着他。陆霄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   穿书架空,勿细究   小白文,各种狗血梗   双非c,介意慎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女配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臣子之妻如何欺   立意:努力追求美好人生 第1章 意乱   宫宴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莫要喝这么多的酒,明日该头疼了。”陆霄一如既往的体贴。像是浑然忘了白日里被捉奸在床的慌乱和狼狈。   杜玉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放下酒杯看向陆霄。   依然是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是还在生我的气吗?”陆霄柔声说着,拉过她的手轻轻摩挲,“我错了还不行吗,是我一时没把持住,明日我就将那女人打发了,你就谅解我这一回,行吗?”   杜玉知敛下情绪,早上虽闹了一场,但她暂时不打算撕破脸皮,笑言:“不用,夫君既然有意,就将人纳了,我可不做那恶人。”   “不许你这么说,我答应过你不纳妾的。”   杜玉知在心里轻嗤,自然是不信。   远远见大殿里上方主位的龙椅已然空席,今日的万寿宴到此也差不多了。   不过底下的官员多是不拘,这时才是最放松的时刻,酒至微醺,君王不在便没了顾忌,开始四处走动,或是与同僚再对饮几杯联络感情,或是和着乐声高歌几句,百态皆有。   有与陆霄相熟的,见夫妻二人还拉着手,还笑着赞他们感情好,给他们敬酒,祝他们百年好合。   杜玉知有些腻味。   “安逦公主病了,我今日留在宫中陪姑母和公主,就不回去了。”   她姑母是太妃,住在景康宫。抽回自己的手,起身离开,不想再多看陆霄一眼。   这段时日,因听闻远在蔺北的父亲受伤,杜玉知一直心神不宁   朦朦胧胧的做了好几日的梦,梦见前世看的一本小说。   这小说并不出彩,而且时日已久,要不是梦见了,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她也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然是穿进小说里。   而她精挑细选的夫婿,则是书中的男二。   他深爱着女主,娶杜玉知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后面更是会颠覆杜家满门,又假模假样的凭着杜家女婿的身份,拥立他的人接手杜家兵权,成为杜家背地里的掌权人。后来更是一心为女主铺路。   杜玉知今早依然是被梦吓醒,想起梦中的事,就是一阵心梗。   梦里的内容并不是那么清楚。但这个男二绝非善类,后期更是因为见女主和别人相爱,而变得阴鸷狠毒。   一大早,杜玉知便去捉奸,想揭穿陆霄的真面目,因为他身边还有个替身婢女。   杜玉知知道传出女主要进宫选秀的消息,陆霄定然放不下,醉酒浇愁时,替身便就起了作用。   果不其然,两人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求娶时可是和她诚心允诺一双人,口口声声说不负她,就差赌咒发誓了。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不过,杜玉知隐隐感觉,有件重要的事情她没记起来。   想事情一时想得有些入迷,等一颗豆大的雨滴打在额头上,杜玉知回神四望,才惊觉自己应该是走错路了,这里根本不是去往景康宫的方向。   揉了揉脑袋,也许她真的是醉了。   她快步来到一旁的观景小阁楼下躲雨。四周有些安静,也不见人影,连灯火都不甚明朗。   眼神不安的四处瞟,杜玉知有些后悔,当时离开的时候就该拉一个宫人带路,不该自己迷迷糊糊的走了。   正想冒雨折返,去找个有人的地方,忽然旁边闪过一道人影,将她拉入阁楼里。   杜玉知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捂住了嘴巴,背靠着墙上被牢牢禁锢着。   “你是哪个宫的?”   忽然,男人的声音响起,嗓音低沉清冷,如玉石轻碰之声。意外的好听。   杜玉知脑袋昏沉沉的,本就有几分醉意,反应慢了半拍,一时也忘了挣扎。只有些惴惴不安的抬眸去看人。   阁楼里只点了一盏烛火,明明灭灭之中,只见对面的男子穿着一身玄色侍卫服,面容俊美清雅,周身的气势透着冷然。   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眼肃然时似寒星,可在和杜玉知对视时,又忽然带上几分迷离,多了些风流之态。   杜玉知眨着眼细瞧,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又瞧不出个所以然。   男子忽然低头要来吻杜玉知的眼睛,她下意识的闭上眼,只觉得眼皮被柔软的一物触碰,有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脸上,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的眼睛在勾引我……”男子又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杜玉知怀疑自己是不是醉了,做起了春梦,忽然来个男妖精要吃了她。   咬咬唇,让自己清醒一些。   抬起手缓缓的去拨开男子捂在她嘴上的手,没想到轻松就拨开了。   她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喝醉了?我帮你叫人来吧。”眼神悄悄的打量着四周,她得找机会跑。   也不知是哪来的色胚子,多喝了几杯胆子就大了起来。   “我没醉,就是觉得热……”反握住杜玉知的手,紧紧抓着,仿佛这样能解热一样。   “要不……我带你去外面淋淋雨?”杜玉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竟然就松开禁锢在她身上的手,让了让身子,让她走。   杜玉知看着他还拉着自己的手,只能扯着他往外走,到门口之时,她忽然用力抽回了手,往外跑去。   外面大雨滂沱,夜色更暗了几分,远处深幽一片,只听得雨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哗哗作响。   见状,杜玉知略有一瞬的迟疑,没有第一时间冲入雨里。   只是这一瞬,她又被一双有力大手揽住了腰,带了回去。   “我给了你机会。”男子又附在她耳边低语:“你看你其实不想走吧。”   杜玉知只觉得耳朵酥酥麻麻,直接扭开头,挣扎着说道:“这里是皇宫,你不要乱来。”   可这挣扎的力道,根本起不了作用,反而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近。   她感觉男子呼吸越发急促,搂着腰的手的力道不断加重,恨不能将她融入骨血里。   男子低头吻上了她粉嫩的唇瓣,轻轻的咬磨着,慢慢的品尝着。他身上是滚烫的,灼热的气息将她紧紧笼罩,能感觉得出他已经有些按耐不住。   可偏偏又带着几分冷静的克制。   杜玉知这时候莫名想到了别的事情,她好像很久没这样和陆霄亲吻过,甚至于两人成婚没多久,就分居了,他以公事忙为借口搬去前院的书房住,偶尔才宿在主院。   现在想来他是一颗心都在女主身上。   她和陆霄成婚才一年多,说她对陆霄没感情是假的,她自己挑的人,自然是喜欢的。梦里的事,她本来也是将信将疑,可早上将人捉奸在床,那女子的面容看着和女主项青筠有五六分相似。她只觉得恶心,悔自己当初真真是眼瞎。   男子忽然轻咬她的唇珠,哑着声,“专心。”   杜玉知吃痛,一声低低的甜腻娇喘,不自觉从喉间溢出。   这一声更是刺激了男子,他眼神变得更加危险,像是一只蛇紧紧盯上自己的猎物。   紧抿着唇,杜玉知又开始恍神,想着陆霄,又看看眼前的男子,他俊逸的面容带上几分薄红,风流和冷峻这两种矛盾的感觉在他身上交织,只看着就让人心悸。   这是和陆霄完全不一样的人。   记起陆霄的所作所为,她晕乎乎的想,男色当前,她便是做一场春梦又如何。   她也要送他一顶带颜色的帽子,这才不算吃亏。   醉意迷蒙,杜玉知缓缓褪下翠烟外衫,解下如瀑青丝,勾唇一笑,白皙细软的手臂环住了男子的脖颈。   踮起脚,覆上那湿热的唇。   温香软玉,触之即燃。   回应她的是更猛烈的掠夺,一时之间更甚窗外的疾风骤雨。   **   雨终于停了。   杜玉知的酒也醒了。   面对一室狼藉,内心五味杂陈。   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她只能哆哆嗦嗦的给自己穿衣服。   旁边的男子可能药效过了,已经安然入睡。   杜玉知也已经反应过来了,这男子根本不是醉酒,那状态分明是被下药了。   想想长得好看的男人也可怜,得防着图谋不轨的人。可回忆起刚刚被无节制的索取,杜玉知在心里呸了一声,她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她才是被欺负得最惨的。   不敢再耽搁,杜玉知真的害怕被人发现,整理妥当就立马趁着夜色离开了。   她努力辨别着方向,寻找去景康宫的路。   可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所幸她当时没走偏多远,很快就到了景康宫。   守在外面的宫女赶忙去禀报,来接人的郭嬷嬷有些惊疑不定,毕竟这时已经是深夜。   “当时来寻姑母时,下雨了,随意找了个地方避雨,谁知酒喝多了,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才耽搁到现在。”   杜玉知努力维持着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说话的声音便就气弱了几分。她实在是累极。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没考虑后果,一时酒兴上头,放纵自己,到头来狼狈不堪。   她以后再不进宫来了。   “嬷嬷就不要惊动姑母了,随意安排个住处就行了。”   郭嬷嬷说道:“杜太妃担忧公主病会反复,还未歇下,也已经知道你来了。”   郭嬷嬷带着人去拜见杜太妃。   杜太妃从内室里走出来,安逦公主正在里面睡觉。   杜玉知低下头给杜太妃行礼,面对长辈自然有几分心虚。   杜太妃在闺阁之时待杜玉知一直不错,后来进宫后,杜玉知不喜宫中的繁文缛节,只随着祖母来拜见过几回。   也是后来安逦公主大了,时常出宫找杜玉知一起去狩猎玩闹,才又走近了几分。   “你也是粗心,喝了酒怎能乱跑。”   杜玉知认错,“是侄女鲁莽了。”   杜太妃挥手让宫人下去,又对着杜玉知招手,“你走进些。”   杜玉知忐忑的往前走了两步,依然低着头。   室内有烛火,杜太妃多看了几眼,便看出了她的异样。   只见她双唇微肿,身上的衣物也不齐整,声音更是气若游丝。   这般情态,杜太妃是过来人,哪里会看不出。她上前,撩开她衣领。果然,上面布满红痕。   “姑母……”杜玉知委屈的喊了一声。   杜太妃深吸一口气,“你这是……你这是……是不是有人趁你醉酒逼迫你了……”   杜玉知咬牙,不想为自己多辩解,“也不算逼迫,我也就顺势而为,姑母也莫要追究此事了,就当未发生过。陆霄负我,很快我就会与他和离的。”   “你这性子,自小我就看不懂。”杜太妃扶额,“当初你要嫁陆霄的时候,你父亲可是劝过你,现在又想和离……天下男子不外乎如是,你可得想清楚,莫要钻牛角尖……”   杜玉知其实心里也乱,梦中的事,陆霄的事,杜家的事,以及今日荒唐的事,她一时也没能理清。   杜太妃见她目露茫然,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姑娘,不忍多苛责,“罢了,我不管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第2章 假戏   裴彻是在半夜醒来的。   睁眼时,只见身边跪着一个老宦官。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见到人,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人呢?”   陶公公多精明的人,自然是了然他问的是谁,“老奴是接到魏公子递进宫来的消息,说您未出宫赴约,才急忙寻人,寻到此处时,就只见陛下一人,并未见到其他人。”   裴彻在万寿宴之后,本是打算乔装出宫的。期间就喝了一碗醒酒汤。喝完之后,就让人下去 ,根本没仔细瞧是谁送来的。   随后他便换上侍卫服悄然离去,只是没想到走到半途,忽然药性发作。   他也只是想留在小阁楼等药效过去,却没想到药效迟迟过不去,还有加重的趋势。   这时还闯进一只避雨的小猫,娇怯又灵动,还勾人,让他难以把持,于是将人留住了。   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还残留着细滑软绵的肌肤触感。忆起意乱情形,女子浑身柔若无骨,娇美动人,连声音都是甜腻的,让人只觉得怎么怜爱都不够。   陶公公见天子久久未言,试探性的问道:“可要派人将这位小主寻来。”   “先打探一番,看看是哪个宫的宫女。”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情绪。   裴彻已然整理妥当,往阁楼外走去,又问道:“今日的醒酒汤是谁送的?”   “陛下的意思是……汤有问题?”   陶公公一下子肃容以对,他只以为是天子遇美寻欢,耽误了出宫,虽有些出人意料,但也只是小事。若是牵扯到下药的问题,那就不一样了。   陶公公立马让小太监先赶回广明宫问询此事。   等裴彻回到广明宫,事情来龙去脉已经问清了。   “是高太妃让她侄女过来送的醒酒汤,当时还同陛下问安了,陛下许是没注意。”   陶公公低下了头,想着这高太妃也是昏头了,这样做可真是消磨了陛下对她的那一点恩情。   而这高太妃的侄女还同陛下有过一段渊源,彼时陛下还是三皇子。   高太妃本有意让侄女嫁给陛下,眼见的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二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也是一桩好姻缘,可陛下忽然受伤了,伤得极为严重,熬了有几个月不见好,大家都觉得人差不多是废了,期间高太妃的侄女便就另嫁他人了。   “高太妃可是好打算。”裴彻着实是被气笑了,“可笑,朕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嫁过人的寡妇。”   “找个理由打发高太妃去严华寺礼佛。”裴彻知高太妃的性子,是个没主见的糊涂性子,但也得敲打,尤其是高家人。   “高家三子是不是可以调任回京了,让吏部将调任压下。告诉他们,朕已经给他们留了面子,再敢把手伸进宫里便是严惩不贷。”   “是。”陶公公领命。   这一番敲打下去,虽未惩罚高家女,可这事不论是不是高家女一人的主意,怕是高家女都不会好过。   **   晨间,暖融的朝晖斜照进屋里。   郭嬷嬷放下药碗,便就安静的退下了。   杜太妃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药碗,试探性的问道:“昨夜那个男子你可知是谁?”   “是一个侍卫,别的侄女也不知了。”杜玉知说到这个,便想起昨夜情形,心里忍不住打了个颤。   她今日有些懒倦,身体的不适有所缓解,但精气神并不算太好。   真像是被妖精吸去了精气。   杜太妃不太信一个侍卫敢在皇宫中放肆,而且是这样随意找一个不相熟的人。这种侍卫怕是没几条命可以活。   她昨夜入睡前想了想,更倾向于是这皇宫之主,行事才敢这般无顾忌。   看着自己的侄女,一头秀美乌发,一身雪肌玉肤,一把纤纤细腰,姿容姝丽,明艳动人。美眸似娇含媚,一颦一笑便能撩人心怀。虽已为人妇,却仍留有少女娇憨。   想着当今不过两位后妃,也有一挣之力。   可到底也已为人妇,不论如何都会受人诟病。   杜太妃打消了一闪而过的念头,将药碗推到杜玉知面前,“喝了这个,以防万一。”   杜玉知也正忧心这个,没想到自己姑母倒是周全,立马捧着药碗几口喝完了。   “表姐你怎么也在喝药,我已经受不了药味了。”安逦公主拧着眉头从内室里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病容。   杜玉知:“你身子可好些了?”   安逦公主坐到了杜玉知的身旁,“我可是连喝了几日的药,现在闻到药味就难受,而且整日闷着,无趣的很。”   安逦公主不过十二岁的年纪,正是最跳脱的时候,“我今日觉得好了,我想要出宫去玩。”   皇宫中并不拘着公主出行,只要带上随行,确保安全就可以了。   “不行,你得再好好养几日。”杜太妃直接否决了这件事,“这病还没好利索,太医都说了不能见风。”   杜玉知也劝道:“是啊公主,你还是好好静养,若是不小心又病了,不知还要喝几日的汤药。”   安逦公主想起药味,愁眉苦脸,只好作罢。   杜玉知没久留,很快就出宫去了。   回到陆府,就见主院门口跪着一人。   是个清丽佳人,虽穿着婢女的衣物,却难掩秀美容颜。   也不知跪了多久,脸色发白,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见杜玉知来了,她怯生生的看了一眼,立即叩首,恭敬的喊道:“夫人。”   杜玉知明知故问:“你是何人?为何跪于此地?”   “奴婢,奴婢是罪人,奴婢有罪……是奴婢为攀高枝,昨日见大人喝了些酒便勾引了大人,奴婢知错,任凭夫人责罚,望夫人息怒……”   杜玉知用手指勾住了她的下巴,仔细打量,虽和项青筠有几分相似,但到底神韵上差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芸。”声音细细,有些胆怯。   这名字有点意思,杜玉知哂笑,更瞧不上陆霄这作态,也不知是在恶心谁。   “起来吧,随我进去。”   小芸是被搀着进来的,为表诚心应该是跪了许久,杜玉知没有为难她,让人给她搬了板凳。   喝了一口甜汤,杜玉知这才看向神情不安的小芸。   “你也不用怕,我不会罚你的,也不会赶你走。”杜玉知还想留着人去应付陆霄那男人,省得他来烦自己。   “夫人?您这是……”   杜玉知一副大度贤惠的模样,“是我疏忽了,夫君平日公务繁忙,我又是个懒怠的,不曾对夫君多加照顾。想来是该添个人为我分忧,我便做主替夫君纳了你,你就留在书房伺候夫君,莫要怠慢了。”   小芸自然是欢喜的,虽极力克制,但难掩喜色,立马要跪下叩谢,被杜玉知拦下了,“行了,养好身子才好照料夫君,无须多礼。”   晚上陆霄回来的时候,得知了府中多了一个妾室,便来寻杜玉知。   “夫人这是做什么,何不将人打发了?莫不是与为夫生出嫌隙?”   陆霄了解杜玉知的性子,当初选夫婿的时候,就不喜欢那风流浪荡,有小妾通房的,是个有妒性的女子。   现在忽然不闹了,还大度为他纳妾,总有几分奇怪。   外院书房都是信得过的。留着婢女也只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那人,只是偶尔看上一眼。   这几天他确实因着那人的事,心绪不定,才会放纵自己。   但想起被杜玉知看见那样的情形,他有几分难堪,也有几分恼,难堪于这样的场面被她看到,又恼她当着众人的面不管不顾大闹,让他颜面尽失。   “陆霄,你别碰我!我要和你和离!你让我觉得恶心!”   陆霄闭了闭眼,他总不自觉的想起当时杜玉知露出厌恶的神情,吵嚷着要和离的场景。   这让他感到不喜。   这么久都过来了,他愿意哄着她。   伸手搂过杜玉知的细腰,将她揽入怀中,“那女子只是一个意外,我心中唯有你一人,只心悦你一人。你将人打发了,我不纳妾。”   感受着怀中人的温软,陆霄的神情更是柔和了几分,“还有再不许说和离的事了。这件事是我错了,我认罚,该打该骂都随你。”   杜玉知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觉得这陆霄要不是有大病,要不就是演技太好,说得这般情真意切。   她轻笑着将人推开了,“不罚你了,原谅你了。我知是我忽略你,平日里也未能好好照料你,想想多个女子替我分担也好。姑母也劝我了,让我不要同你闹,我始终是正室夫人,谁也越不过我。夫妻更没有隔夜的仇。”   缓缓起身,站远了一些,替他倒了杯茶,“留下小芸也好,我看她是个安分的,就让她留在书房伺候你。”   “不用,我不需要什么人伺候,更不需要纳什么妾。”   杜玉知微微歪了歪头,“那你待如何?你都同她做了那样的事,难道还要翻脸不认人?”   陆霄一噎,“那只是个意外,一个婢女而已,你无须在意。”   “那就留着她吧,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   陆霄看她神情如同往常,似乎是真的不气恼了,心里面却又觉得不得劲。   他又伸手握住杜玉知的手,将她拉入了怀中,“有什么事你要同我说,不要闷在心里。”   杜玉知只好依在他怀里,轻轻的嗯了一声,又惆怅的说道:“那你说我阿爹会没事吧?”   杜玉知没立即同陆霄和离,不过是想着能不能找出陆霄对付杜家的线索,哪怕一点方向也好。   她父亲如今受伤,也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杜家现在也不太平。   万一闹着和离,逼得他提前动手,那可就麻烦了。   她记得陆霄对杜家下手应该也就在这一年之内。   她想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好及时提醒父亲,以防不测。   陆霄轻抚她的颊边,“岳父征战沙场多年,也不是没受过伤,这回肯定没事,你不必担心。”   只是他的手慢慢的就移到了她柔软的唇瓣上,指腹轻轻的摩挲着,低声喊道:“知知……”   杜玉知只觉得难受,眼一闭,牙一咬,碰了碰他的下巴,细声开口,“夫君,我觉得有些头疼,该是昨日不小心淋到雨,我今日想好好歇下。”   想着他还要维持温润君子的模样,杜玉知倒也不惧。   美人在怀,陆霄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可他这时候不想惹她不快,也就顺着她。   “要是真病了可得找大夫过来。”陆霄关怀了几句,这时候他的下属寻来,他只好离开了。   杜玉知只觉得心累,她可不想再和陆霄做什么真夫妻。   况且……   遣退了人,杜玉知才解开衣物,慢慢踏入温水中。   白莹的肌肤上,青痕还未消,谁见了都得面红耳赤,浮想联翩。   杜玉知撩起一捧水,轻轻一洒,心中又觉得畅快,有了报复的快感。 第3章 夜会   景康宫。   杜太妃看着一下子走远的安逦公主,无奈的摇摇头,“安逦这孩子,不就是让她练会琴,这般的不情愿。”   “公主还是小孩心性,娘娘再慢慢教就是了。”   郭嬷嬷端来一杯茶,放在了杜太妃桌前,“那边似乎还在找人,这都半个月了。”   倒也没说找这个人做什么,只说万寿宴后,有贵人在观岚楼里丢了东西,若有人找到必有重赏。这也是明面上,私底下应该也还在寻。   观岚楼就在景康宫旁,又是在万寿宴那日,杜太妃本就有所猜测,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   “娘娘要不要引着两人相见,这本也是一次机会。杜将军受伤之后,您不是一直担忧杜家会失了圣宠。”   杜太妃确实有这样的隐忧,杜家如今看着风光,但也不过是她大哥用命拼出来的。杜家细究起来也不光彩,她祖父是前朝降将,本就容易受人忌惮。   “罢了,这种事就不要强求。陛下不是儿女情长的人,知知又已为人妇,性子也不让人,即便和离进宫来,说不定也要与陛下有龃龉,反倒是弄巧成拙。”   杜太妃放下茶杯,轻声叹了口气。   **   夜色下,人群熙攘,灯火通明。   魏宽忍不住调侃道:“听说公子最近在找什么美人?可找到了吗?”   裴彻睨了她一眼,并未回应他的调侃。   不过魏宽素来脸皮厚,自顾自的又说道:“要我说,公子何必大费周章的找什么美人。您这般心心念念,不过就是美人见得少了,过段时间不就要选秀了,什么样的美人……”   话未说完,忽然余光瞄见一旁拿着花灯的女子,他眼神一亮,话锋一转,“瞧,那就有一位美人儿。”   女子正低头看着手中的花灯,巧笑嫣然,眼眸里似盈着星光。   身后是荧荧灯火,衬得容色如玉,粲然生光,仿若画中人。   裴彻顺着魏宽的视线看过去,原本淡淡的眼神忽然有了变化,一双冷眸将人从头上下打量了个遍。   这便是那半个月前与他共赴巫山,还时不时来梦中搅扰的女子。   这时另一个男子似乎对着那女子说了一句,“夫人……”   魏宽没细听,无不惋惜的说道:“可惜了,美人有主了。”   他很快移开了目光,正想继续往前走,就瞥见裴彻定定的看着人。这眼神魏宽只在他谋算什么事物的时候看见过。   他有些难以置信,“不会吧,公子,你瞧上了人家有夫之妇了。”   裴彻收回视线,轻笑一声。   魏宽觉得不好,“公子,您要三思,强抢良家妇人的名声可不好听。您这般英明神武……”   “不如这样,选秀的时候,您多挑几个,京城美人众多,总能找到合心意的……”   这边杜玉知毫无察觉,她正忙着应付陆霄。   陆霄挑了一盏精致的小兔灯,递到了杜玉知的面前,“喜欢吗?”   杜玉知接过了灯,看着活灵活现的兔子模样的灯,长耳朵,三瓣嘴,圆胖可爱,笑着答道:“喜欢。”   陆霄打量着杜玉知的神情,“夫人,可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生气。”杜玉知否认,撇撇嘴,“我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陆霄顺着她,“是,夫人最是大度了。”一副好夫君做派。   他隐隐感觉到,杜玉知这段时日来的冷淡,并不明显,但已然没了以往的亲昵,和他生分了几分。   他只以为杜玉知还在芥蒂他和婢女的事,心里不高兴才会这样。他并没有觉得不妥,反而觉得她这样拈酸吃醋使性子才是正常。   但陆霄相信自己能哄好她,杜玉知是喜欢他的,对他感情不会因着这一点事,说变就变。   今日街上办花灯会,他便拉着人一起出来游玩。   以前两人也时常这般,陆霄当初想打动人也没那么容易,各种心思都用上了,才俘获美人心。   道路两旁都是买花灯的小商贩,来往的行人手中也时不时有人手提一盏灯。   杜玉知望着流光溢彩的花灯,眼神微闪,对于陆霄误会自己使性子,同他生闷气,她乐见其成,这般也省得自己还要找借口遮掩。   “走,我在那边酒楼里定了雅间,可以看见芝水湖的游船花灯。”   两人又逛了一会,陆霄就带着人往酒楼里走去。   杜玉知有些奇怪的四处瞧了瞧,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追随着自己,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四周都是人,她也分辨不出那目光是哪里来的,也许是她想多了。   不过这一瞧倒是瞧出了点有意思的,她竟然看见了女主项青筠。她微不可察的瞄了陆霄一眼,他显然也看见了,眼神不自觉的追随而去,一脸复杂的看着人。   就在陆霄将目光移回来的时候,杜玉知立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心的同他讨论起自己想吃什么。   不过陆霄显然听不进去,嗯嗯了几声,终于还是忍不住对杜玉知说道:“我刚刚看到一个朋友,有事需要过去寻他,你先上去,在雅间等我。”   杜玉知瘪瘪嘴,露出了失落的神情,几分不满的说道:“我以为夫君今日就是专门陪我出来的。有事就不能明日再说嘛。”   “我很快就回来了。”陆霄说完这一句,匆匆就走了。   杜玉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哂笑。由着小二领着来到雅间里,她随意点了几样菜,便就让人离开了。   这座酒楼就在芝水湖畔,俯瞰而下,可以一览湖景。   游船上的花灯样式繁多,新颖别致,灯火流光映在湖面,粼粼水光轻荡。   坐在美人靠上,杜玉知正百无聊赖的看着湖下各种游船花灯。   因为今天和陆霄出来,她也没带婢女,连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   忽然,雅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杜玉知以为陆霄回来了,连头都没回,只懒懒的说一声,“夫君你回来了。”   只感觉旁边的位置有人坐下,随后一只有力的大手搂住了她的腰。   杜玉知察觉有些不对,正欲回头,就听有人在她身侧说道:“夫人一人在此赏景可觉得寂寞?”   这分明是陌生男子的声音,杜玉知立即掰开了男子的手,快速站了起来。   还没看清男子容貌,又被伸手一拉,她本就没站稳,往前一个踉跄,被男子接在了怀里。   杜玉知气恼,立即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架在了男子的脖子上,恶狠狠的看向人。   这匕首还是她最近拿来防备陆霄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裴彻见她‘凶狠’的眼神,却忽然笑了起来,仿佛看见一只猫瞪着眼亮爪,要来挠人。觉得比梦中可鲜活多了。   “半月不见,你怎么这般凶性了?若是半月前你也能这般干净利落的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许是我们也成不了好事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我可很是清醒。”说着反手卸去了杜玉知手中的匕首。   哐当一声,匕首落地。   杜玉知看了看刀,又看了看人,“你是……你是那个侍卫……”   她已经看清了这人的容貌,连声音都记起来了,想起那夜的荒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   这事她都忘得差不多了,更不敢进宫去,怕真的在遇到,也挺尴尬的。   “夫人可让我好寻,半个月了……”裴彻抱着人,不免想起那夜情形,连声音都哑了几分。   “寻我做什么?”杜玉知后来可不敢再回想。随意同一个陌生男子就有了苟且,她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   她维持着镇定,语气不善的说道:“我都没找你算账。你得了便宜,就该见好就收。既然你都喊我‘夫人’就应知,我已为人妇了,莫要纠缠。”   裴彻跟了一路,也已经让人查过了,知道了她的身份。本没打算这么快来见她,可有意思的是她那夫君抛下她,去追另一个女子去了。他怎好错过与她一会的时机。   见她虽板着脸,可眼神躲闪,眼睫轻轻煽动,一双猫儿眼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媚。裴彻忍不住低头想吻她的眼睛。   杜玉知立即躲开了,这时也才意识到还坐在人家腿上,被他搂在怀里,她挣扎起来,“别动手动脚,快放开我!”   裴彻将人放开了,杜玉知从他怀中离开,顺势又将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   想了想,她还是将小匕首收回刀鞘中,知道这人武艺不差,根本威胁不了人。   “说来那日的事本就是一个意外,况且我还帮了你,我不与你计较,也不想与你纠缠,你这便走吧。” 第4章 孽缘   “走?”   裴彻好整以暇的看着人,“不急,夫人的那位夫婿正在与美人幽会,我留在此处陪夫人解闷岂不是正好,夫人何必急着赶我走。”   “那日……”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语气淡淡,却莫名平添了些暧昧,“夫人确实帮了我,倾心相助。我正想着如何来谢夫人,夫人何不给个机会呢。”   杜玉知冷声说道:“无需你来谢我,以后遇见了,只当是不认识即可。”   裴彻站了起来,走上前去,来到杜玉知跟前,“夫人当真是无情,那日你可不是这般……”   低头附在她耳边低语,“那日夫人解下外衫的时候,那般婀娜的身姿,可晃花了我的眼。又那般热情的勾缠着我……夫人该不会说是喝醉了,全然都忘了吧。”   杜玉知脸上一热,两颊不禁浮上红云,只觉得他的眼神和呼吸都太过灼热,她难受的后退了一步,与他隔开了距离。   那日的事,她确实冲动之下,一开始主动了些,可后面的事就已经不受她控制。只随着他浮浮沉沉,她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夫人若忘记了,我便同夫人回忆回忆,夫人在我后背挠了几道痕,我可是疼了好几日。”   杜玉知真觉得挠那几道算是轻的,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两日才消。那两日她都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什么端倪。   “夫人的声音也好听,哭起来细细软软的,像是小猫儿叫……”   杜玉知见他越说越过分,实在忍不了,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恼道:“你在说什么胡话,这般没脸没皮的,休要再提那件事了!”   裴彻任由她捂着嘴,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   这人一脸正色的说着这样的事情,明明是清雅冷俊的面容,独一双眼带着疏狂的邪气,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一般。   不说话的时候,莫名带着几分迫人的气势。那双眼看着人,仿佛能将人笼住,让人避无可避。   杜玉知被看得烦了,放开了手,反正事情也都发生了,任由他说去。   扭开头,又往美人靠上坐去。   裴彻坐在了她的旁边,“那日为何不叫醒我?”   “这本就是一桩错事,又不光彩,我当然得赶紧走。我知道你被下药了,也没想要你如何。”   “我可是寻了你半个月,我以为你是宫里人。”   “你知道我是谁吧?”   “杜玉知。”裴彻轻轻念出这三个字。   杜玉知听他念着自己的名字,总觉得被他念出了点别的味道。   “那日我本是要去找我姑母的,喝了些酒,迷迷糊糊不小心迷路了。之后我自然是回我姑母那儿……”   说着说着,忽然见他神色一凝,眼神往外一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杜玉知赶忙问道:“怎么了?”   裴彻笑了笑,“你夫君好像回来了。”   杜玉知一脸紧张,又将袖中的匕首藏好,“那你快走,不要留在这里了。”   说着伸手想推他,却没能推得动。   听他沉声说道:“那夫人可否亲我一下?”   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提这种要求,趁人之危。杜玉知咬牙,只想快点甩开这个麻烦。   侧身仰头轻轻在他唇上碰了碰,未及收回,就被按住了后脑,撬开唇齿,加深了这个吻。   杜玉知挣扎着,连呼吸都乱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下一瞬,就有人推门而入。   两人呼吸交织,唇齿相依。与那日不一样,这个吻温柔而又缠绵,但又带着几分强势的占有欲。   裴彻意犹未尽的放开了她,见她身子一软赶忙扶住了她,忍不住逗她,“夫人可要坐稳来,神色也要从容些,这般才不会被你夫君看出来。”   杜玉知努力平稳着呼吸,气恼的拂开了他的手,“还不走!”   声音虽压低,但能听得出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我便就走了,我们下回再会。”裴彻将她发钗扶正,又将她散落在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夫人早些和离才是,那样的男人配不上你。”   杜玉知哪里听得进去他在说什么,她已经听见门口的脚步声了,一时着急,想找个地方藏人,可雅间一目了然,哪里能藏得住人。   裴彻不着急,往外望了望,芝水湖上的游船这时候都少了些。   就在杜玉知错愕的目光中,他翻身一跃而出。   这时门也被缓缓推开了。   杜玉知以为他要跳湖,吓了一跳,讶异的扶着美人靠往下望去,就见人攀着窗沿三两下就到了楼下。临走时还回望了她一眼,朝她挥了挥手。   “在看什么?”陆霄走了过来,见她望着外面,揽着她的肩问道。   杜玉知听见他的声音,被他一碰,又被吓了一跳,身子不禁抖了抖,心跳都乱了几下。   莫名生出了几分心虚。   陆霄轻声笑了笑,温声说道:“吓到你了?你这是在看什么这么专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没看出点特别的。   人已经走远了。杜玉知心虚的眨眨眼,不敢看他。   可很快,她的心虚就荡然无存。她闻到了一股脂粉味,若有似无,从陆霄身上隐隐传来。   “自然是在看景色,你留我一人,我又能做什么。只能一人无趣的看着湖面上的游船花灯。”   拿开了陆霄揽在她肩上的手,挪了挪身子,皱起眉头,“我怎么闻到一股别的女人的脂粉味,怪不好闻的,你离我远些。”   陆霄的神情不自觉的僵了僵,笑得有几分勉强,“今日人多,许是不小心在哪里沾惹的。”   杜玉知露出了几分娇纵的神情,质问道:“夫君是去见哪一位友人啊?什么事这么着急非得今日说?”   说完她心里又生出一些快意,她也见了别的男子,却能够这样理直气壮的质问陆霄,看好戏一样,看着他为了应付她而努力编着借口。   “是你不认识的人,刚刚忽然想起有些急事要交代给他,所以先去寻他说一声,免得耽误了事。”陆霄又往杜玉知身旁走了一步,但想起她说的味道,眼神微闪,迟疑了一下,还是和她隔开了距离。   “是为夫怠慢夫人了,我赔罪。我这不就回来陪你了,还买了几份你爱吃的糕点,你快来尝尝。”   陆霄来到桌前,打开了放在桌上的糕点。   杜玉知依言走了过去,慢条斯理的拈起一块吃了起来。   也不知道陆霄和项青筠说了什么,瞧他的模样似乎有些强颜欢笑。男二毕竟是男二,无法夺得女主的芳心,注定满腔爱意是要落空的。   不过她模糊的记得,好像男主很快就要出现了,会和女主有一段邂逅,不过女主要进宫选秀,两人的感情并没有发展得那么快。   **   “真看不出来,咱们的陛下是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去私会人家有夫之妇的一天。”这里来往的人少了些,魏宽说起话来也没了顾忌。   不过今日的事确实是出人意料,让他啧啧称奇,这位天子以前对于女人可都是可有可无,满不在乎,甚至于懒得花心思在女人身上。   现在看来是有些上心了,而且还是位臣子的夫人。   “诶,我说陛下,您是不是与那妇人相识?”魏宽又好奇的问道,“不过杜家女郎是杜太妃的侄女,您应该是见过的。”   “她应该是不常进宫,我并未见过她。”裴彻之前对杜玉知确实没什么印象。   “这位杜家女郎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杜将军膝下就这一个女儿,很是受宠。当时求娶的人也不少,最后选了一位新晋进士。”   裴彻问道:“刚刚那个陆霄去见的女子是谁,查到了吗?”   “是平阳侯家的二女,名叫项青筠。”魏宽轻咳一声,“也在选秀之列。”   “还有查到些别的吗?”   魏宽挑着他想听的讲了起来,“这夫妻二人成婚没多久陆霄就搬去外院书房住,不过外人看来两人也还是恩爱夫妻。杜家女郎娇纵些,但到底是低嫁,陆霄多有包容。”   “不过在您万寿宴那日的清晨,似乎二人有了龃龉,杜家女郎发现了有婢女爬床,陆霄被抓个正着,杜家女郎大闹了一场,直说要和离,不过被陆霄劝下。后来第二日,杜家女郎便就为陆霄纳了那个婢女为妾。”   那日难怪她后来主动了一些,裴彻以为是她醉了,现在想想该是和她夫君离了心,才这般不管不顾。   魏宽说完才意识到问题,尽职尽责同君主进言,“瞧着杜家女郎也是个有妒性的,不能容人,这般的女子怕是不适合进宫吧。我看陛下还是早些放弃的好,寻些温婉贤德的,后宫才会安生些。”   “朕许她高位,给她隆宠,这还不够吗?”   “陛下你这就想得太简单了,她若想要那高位,何必嫁给一个寒门仕子。况且她是杜将军的女儿,您若是想强抢,逼迫人留在宫中,恐怕杜将军要杀进宫中同您拼命。”   魏宽叹气,“要我说啊,这孽缘还是早些断了的好,不合适,您说是不是?陛下。” 第5章 发疯   窗外下着朦胧细雨,如烟如雾,缠绵不断。   杜玉知坐在案边,又将手中的信看了一遍,才又提笔蘸墨,想写封回信。   可思来想去,迟迟未动笔。   她是想写封信提醒阿爹的,让他小心些,要防备着身边人。可也不知道阿爹身边人如何?这封信能不能真的到阿爹手中?会不会因着这封信而打草惊蛇?   最后她也没多写什么,只写了一封简单的家书,说说自己的现状,又让阿爹保重身体,注意养伤,有事一定要同她说,不要瞒着她。   正写信的时候,杜玉知听见了脚步声,但她手上却不停,继续写着字。   “写什么呢?这么专心。”陆霄走了进来,来到桌案前。   “我阿爹给我来信了,说他伤势无碍,差不多已经痊愈了,让我不必太过担心。我正给他写回信。”   杜玉知其实是怀疑府中来往的信件,尤其是她同阿爹的信,陆霄都是提前阅览过的。   “岳父没事,那便好,你不是也忧心了许久,如今也能安心一些。”   杜玉知长长的叹口气,“要是能亲自去蔺北看看阿爹就好了,万一他是报喜不报忧,不想让我担心才来信安慰。我总想着亲眼见见,才知阿爹到底如何。”   陆霄笑着摇头,“说什么胡话,蔺北路途遥远,也不安全,你要是真的去了,岂不是要让岳父为你操心。”   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别想太多,我在找人打听打听,岳父定然是没事的。”   “嗯。”杜玉知点点头。   心里面确实也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想亲自去蔺北,将事情好好同阿爹商量,他必然能比自己更有主意,而不是像她,如今也理不出头绪,更不知该如何应对有可能发生的事。   小说里着重讲的是女主自身的经历以及感情,内容都是围绕主角的。而杜家不过寥寥提了几句,还是写到男二时,顺带交代了一下,也没详细写明。只说杜家最后覆灭,杜家女也被吊死。   她想从陆霄身上下手,可陆霄一直对她有所防备,外院书房都是他信得过的人,她根本找不到机会。   这时有人端着托盘进来了,是厨房为杜玉知准备的甜汤。   陆霄余光之中瞥见缓缓走进来的人,下意识的呢喃道:“青筠……”   杜玉知耳朵动了动,心想着他竟然露出了马脚,但她依旧低着头,假装没听见,继续写信。   小芸见陆霄一直看着她,忍不住朝他微微一笑,然后身子往前一倾。   陆霄先是愣了愣,眼神一沉,还在为自己刚刚的失神而有些懊恼,见她朝着自己而来,一挥手将人拂开了。   “啊?”小芸本只是想将手中的甜汤放置在桌案上,手却被陆霄拂开了,没拿稳东西。   只听“哐”一声脆响,碗摔碎在地上,甜汤洒了一地。   杜玉知正想将信放入信封里,听见碗摔碎的声音,吓得站了起来。看着两人问道:“怎么了?”   小芸立马赔不是,“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小心,没拿好东西,将碗摔碎了,夫人勿怪。”   杜玉知满不在乎的说道:“算了,你下次小心些就是了。”   又偷偷打量了陆霄一眼,他看着小芸的眼神有些不对。   小芸的衣物,她可是按着项青筠的风格来准备的,也不怪陆霄会有一瞬间的失神。   陆霄忽然开口问道:“她为何会在这里?”语气并不算太好,带着质问的口吻。   “之前我劝过夫君,让你留小芸在书房伺候,你执意不肯,我又见她乖巧,便就留在身边了。”杜玉知一脸的无辜,“怎么?夫君不允许吗?”   陆霄沉声说道:“对,我不允许。”   杜玉知有些讶异的看向陆霄,他很少用这么强势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像是一瞬间撕开了温和的伪装。   “为何不允许?难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从未苛待过小芸。”杜玉知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小芸见势不对,立即跪了下来,“是的,夫人带小芸很好,更加不曾苛待过小芸,小芸愿意跟在夫人身边,尽心伺候夫人。”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陆霄见状斥责道,看着小芸愈发像那人,却不想她顶着那人的面容,对着杜玉知卑躬屈膝。   想起昨日,他见到项青筠时,她对他说的话。   “我从未喜欢过你,一直也只把你当做一位兄长。”   “你如今已经娶妻,还来说这些做什么呢?难道还想让我卑躬屈膝去服饰你的正头娘子吗?”   “陆霄!好端端的,你发什么脾气!”杜玉知提高了音量,“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   “我不过是留了一个婢女在身边,这哪里惹到你了。还是你先前说的,什么我只心悦你,旁人你无须在意,都是假话,不过是在骗我。”   “你要是真觉得我这位夫人不好,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你就直接说出来,咱们好聚好散,早些和离了,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我便是再嫁也能找到合心意的,你也不必勉强,对我有不满也不用忍着。”   陆霄听着她的话,神思瞬间清明。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直接起伏不定的情绪,刚刚确实是他失态了。   他放柔了语气,“是我错了,我不该发脾气,你也别说气话。”   杜玉知看着窗外的细雨,不知为何忽然涌上一股泪意。   她自以为嫁了一个喜欢的能够相守一生的人,可忽然有一天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象,这个人他接近自己另有目的,心里面喜欢的也另有其人。   而且他很有可能会害死她的亲人,包括她自己也将凄惨而死。   她心中也慌乱也无措。   陆霄见她突然哭了起来,急忙走上前来,“知知,怎么了?”   “是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你别哭了……”   陆霄少见她哭,上一次这般落泪还是出嫁的时候,同她父亲道别的时候。   她红着一双眼,泪眼婆娑,晶莹的泪珠缓缓从颊边落下,哭得仿若梨花带雨。   陆霄被她哭得有些闷闷的,心里面似乎有些细细密密的疼。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不想看到她哭。   伸手想去擦拭杜玉知脸上的泪水,却被她偏头避开了。   杜玉知也只是一时情绪上头,闭了闭眼,很快止住了眼泪。   她避开了陆霄的手,拿出了手帕想为自己擦眼泪,陆霄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愣神了一下。忽然直接抢过她的手帕,执意为她拭泪。   陆霄轻轻的为她擦眼泪,“以后你别哭,我也不冲你发脾气了,你也别再说什么气话了。”   杜玉知没力气应付他,只嗯嗯了两声。   见她不看他,也不知在想什么,神情也懒懒的,仿佛魂已经神游天外,只一双眼还红红的,潋滟着水光,陆霄放下擦眼泪的手,没忍住,忽然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杜玉知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打了一个激灵,也不知今日陆霄在发什么疯。   她想要避开他的吻,想扭开头,却被他捧着双颊,根本避无可避。   小芸早就悄悄起身离开了,房中就剩他们二人。   陆霄犹觉不够,一把将人抱到了书案上,也不管书案上的东西掉落一地,伸手就要来解杜玉知的腰带。   杜玉知有些慌,急忙按住了他,赶紧想推脱的借口,眼珠子一转,说道:“等会还要去见父亲母亲,你不要乱来。”   说到父亲母亲,陆霄只觉得仿佛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所有的绮念烟消云散。   这父亲母亲自然是指陆父陆母。   他愣愣的站了一会,然后将杜玉知抱了下来,笑了笑,“那夫人准备一下,我们等一会就出发。”   他们并不和陆家人住一块,陆父陆母在京郊建了一座宅子,就住在那里,他们也只每月初一、十五过去一趟,一起吃顿饭。   陆家先前是做些小生意的,后来陆霄入朝为官之后,陆父陆母年纪也大了,只买了一些良田,收租为生,日子过得也还算可以。   杜玉知嫁给陆霄的时候,就觉得这样不错,不和父母住一块,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他们乘坐马车来到了位于城郊的陆府。   一路上,陆霄还在同她道歉,说自己不该发脾气,让他谅解自己。   杜玉知看着他,无怪乎自己以前会被他蒙骗,不得不承认他很善于伪装自己。只含情脉脉的看着人,就仿佛自己被他视若珍宝。   她佯装气闷了一会,最后还是原谅了他。   陆霄撑着伞,带着她走进陆府大门,时不时还提醒她路边的石头杂草。   杜玉知以前不曾认真打量过这里,现在看来,这里建得十分的雅致,打理得比许多高门大户都要得宜。   一道沉闷的声音传来,“霄哥儿,你回来了。”   打招呼的是陆霄的二叔,叫陆茂,孤身一人一直寄居在陆府。   “二叔。”两人齐齐喊道。   不过杜玉知觉得他有些阴沉,对她态度也不算好,所以少和他打交道。   陆茂看着他们,刚刚他们一路走来,他都看在眼里,陆霄为杜玉知撑伞,小心翼翼的,生怕雨淋在她身上,又紧紧握着她的手,防着她会因路面湿滑而滑倒。   他呵呵笑了两声,不阴不阳的说道:“你们夫妻二人感情倒是好。” 第6章 气性   陆霄上前一步,笑着问道:“二叔,最近身体怎么样?风寒可好了?”   “好不了了。”   陆茂这时又开始咳了起来,脸色更加白上几分。鬓边布满白发,一双眼浑浊无神,身上显现出一股衰败的气息。   陆霄叹气,上前扶住他,“二叔不要这样说,实在不行多请几个大夫。”   陆母这时过来招呼他们,“有什么话进来说。”然后对着杜玉知招了招手,让她上前来。   陆母还是挺喜欢杜玉知的,觉得她不会端着架子,模样好,性情也好,和自己的儿子是顶顶相配的。   杜玉知随着陆母走了进去,就见陆父坐在主位上,和以往一般,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其实陆父年纪已经挺大了,这个年纪甚至可以做杜玉知的祖父了,但精神比陆二叔好,还算康健。而陆母是续弦,年纪倒是稍年轻一些,为人比较和善爽利。   据说陆父前头的妻子和孩子,遇上灾祸都去世了。陆霄算是他老来得子。   陆母拉着杜玉知聊了起来,问起一些近况。而陆家另三人似乎去了别处议事。   很快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一家子才又坐在一起。   以前杜玉知也没多想,现在才觉得这样的氛围怪难受的,说不出的古怪。想着以后还是少来的好,应付陆霄一人她觉得已经够她受了。   安静的吃着饭,忽然杜玉知感觉到几分不适,有些没忍住,难受的干呕了起来。   众人皆看向了她,神情各异。陆母则是欢喜的站了起来,嘴里还一边说道:“这……该不会是有了吧?”   闻言,杜玉知的手忍不住抖了抖,不小心将碗带落在地,哐当一声碗碎了,今日怕是和打碎碗杠上了。   她下意识的急忙伸手去捡,却不小心划伤了手指,血珠一瞬间从指间渗出。   陆霄刚好低头看到,那一抹红,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别碰那个。”   陆母问道:“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杜玉知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这个只是小伤,上点伤药就好了。”   想起陆母的误会,她又紧接着解释道:“我这几日似乎受凉了,只是有些不舒服,胃口不好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也不知道他们信不信,虽然最后没请大夫,但临走时,陆母还是交代陆霄多注意杜玉知的身子,别疏忽大意。   和陆霄一起离开的时候,杜玉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等进了城,陆霄还是嘱咐车夫,绕道去一趟医馆。   “不用了吧,我没事。”杜玉知的手已经上好药了,只是小伤,没两日就能好了。   “去看看,身子不舒服就要多注意。”陆霄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万一真有了呢……”   他上次和杜玉知同宿,还是两个多月前。   陆霄一直没想过孩子的事情,搬去书房住,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可刚刚听母亲说起孩子的事,他心里面竟隐隐生出了几分期待,他和杜玉知的孩子,属于他们两人的血脉……   杜玉知月事才刚走不久,完全不担心这个。   去到医馆,大夫把脉也只说是肠胃不适。   见他一脸的失落,杜玉知真觉得他有大病。许是演戏演上瘾,入戏太深了。   回到府中,陆霄跟着杜玉知回到了主院。真怕他忽然要来和她生孩子,杜玉知只好又装虚弱,反正她刚看完大夫,大夫嘱咐她要多休息,养好身子。   陆霄同她又聊了一会,然后看着她将调养的汤药喝下。   杜玉知见他还不走只好问道:“夫君明日要外出巡查,行李可准备好了吗?需要我帮忙准备吗?”   陆霄在工部都水清吏司任主事,也是今日他上司忽然接到消息,需要外出巡查河道两月,陆霄不得已得跟着一起去。   杜玉知觉得这个委派还挺及时的。   陆霄想起还要外出两月,确实有些事情得安排,只好先离开了。   **   皇宫,寿宁宫。   裴彻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百无聊赖的听着自己的母后说话。   “你年纪也不小了,早些年你一直在外,也未来得及娶妻生子。登基之后又一直忙于国事,少踏足后宫,到如今连个孩子的影子也没看见。”   贺太后看向裴彻,见他神情淡淡,也颇感无奈。她因着生裴彻伤了身子,所以对他一直生不出亲厚之心。后来他被交到了高太妃手中教养,他们母子更是隔了一层。   高祖皇帝建立祁王朝还不到四十年,天下并不太平。高祖皇帝逝世之后,更是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各地动荡不息。   裴彻年少就随军一直征战在外,立下赫赫战功。   先帝三年前驾崩,传位给裴彻,也是众望所归。   “你也趁选秀的时候,好好的挑选一下,在贵女中定下皇后人选。”   “这个再说。”裴彻有些意兴阑珊。   不过说到女人,他不禁又想起了杜玉知。   他还没想好如何处置她,她的身份到底有些特殊。于是只好先将她那个碍眼的夫婿调离京城。   不论如何,现在她是他的女人。   贺太后见他这样,叹口气,“罢了,先选几个进宫,早日为你诞下皇嗣。刚好你六弟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也能顺便为他挑选王妃。”   “这些就有劳母后了,朕还有事要忙,便就先离开了。”裴彻起身告辞。   走到御花园的时候,看见有人在放风筝,少女正欢快的笑着,声音还有些熟悉。   裴彻侧头看去,是安逦公主,他忍不住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转身朝安逦公主的方向走去。   安逦公主见裴彻走来,立马停下了动作,有些拘谨的行礼,喊道:“皇兄。”   安逦公主素来有些怕这位皇兄,她母妃也叮嘱她不要冲撞到陛下,对陛下要恭敬守礼。   裴彻温和的笑了笑,“不用多礼,朕就过来看看。玩得开心吗?”   见他态度这般好,安逦公主瞬间忘了所有叮嘱,蹦蹦跳跳的走过来,笑着答道:“开心。”   “一个人吗?我记得你母妃家中也有表姐妹,怎么不邀进宫陪你玩?”   安逦公主年纪还小,没想那么多,有什么答什么,“我最喜欢同知知表姐一起玩,别的表姐不好玩,闷闷的像木头,还会找母妃告状。”   “那你为何不请你知知表姐进宫同你一起玩?自己一个人多无趣。”   “知知表姐好像不喜欢进宫,她嫌麻烦。不过若我邀请她进宫,她应该不会拒绝的。”   裴彻轻哼了一声,“就她有气性,宫中她也嫌弃。”   “嗯?皇兄你说什么?”安逦公主没听清他的话。   “我说,你这风筝倒是新奇。”   “是吧,这个风筝很新奇吧,这可是知知表姐画图纸让人做的,只有我有。”   “哦?”裴彻看着风筝,意味不明的说道:“那你这个知知表姐挺厉害。”   安逦公主说起玩,就是滔滔不绝,和裴彻说起了之前同杜玉知去哪里玩,玩了什么,多好玩之类的事情……   裴彻听完笑了笑,“嗯,下一回,皇兄也要见一见你的知知表姐。”   “那皇兄能不能赏赐点好玩的珍宝给知知表姐,说不定以后她就喜欢进宫来陪我了。”   裴彻自然是笑着应下。   又陪安逦公主说了一会话,他就离开了。 第7章 二更   雨断断续续下了几日,好不容易雨过天青,有了晴日。   湖畔旁的凉亭里,有几个女郎正比较着琴艺。   素手拨弦,清脆悠扬的乐声飘飞而出,时而缓若淅沥细雨,时而猎猎如疾风。   项青章领着人行至花园处,远远听见琴声,像是不经意间遇见,停下脚步看了一眼。   身旁的人也跟着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项青章其实是有私心的,他知今日天子会来,便稍稍绕了一点路,心里希望自己的妹妹被注意到。   再过不久就要秀女大选了,他也只是想让妹妹能够提前给天子留下一些印象。   “是我二妹邀了几个相熟的友人,正在练琴,让陛下见笑了。”   “这是令妹?倒是弹得一手好琴。”魏宽笑赞了一句,看向一边的裴彻,“陛下要不要走上前细听?”   裴彻哪里不知道魏宽有几分拱火的意思。   不过这正合了项青章的意,刚想带着人走进一些,好制造点机会。   忽然,这琴声中,突兀的插进几声犬吠,全然影响了这园中的雅趣。   就见他大妹欢快的抱着一只狗崽儿,同一位女子笑闹着走来。   狗儿时不时发出几声奶叫。   “你看它多乖多听话,这么活泼可爱的,你要不要养一只呢?”项青珠怂恿道。   杜玉知摇头,看着被项青珠塞入她怀中的狗儿,有些嫌弃的拒绝了,“它瞧着有些丑,我不想养。”   “我说知知你怎么这样,以貌取狗,我好心邀请你来看狗,你竟然嫌弃我的狗。”   项青珠还想为自己的新宠辩解,“它只是小时丑了些,以后便是威风凛凛的大狗。咱们去狩猎的时候,一人带一只多气派。”   杜玉知并不觉得这是好主意,“别,我姑母肯定是不会同意公主养犬,万一伤到公主了,那可如何是好。反正你养一只也是养,养三只不也是养,你多劳累些就好了。”   项青珠对着狗儿瘪瘪嘴,哀哀的说道:“我的狗儿,你惨遭美人嫌弃了,没办法,你没这个福分了,只能继续跟着我。”   杜玉知见她这样,被逗乐了,眉眼一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余光却瞥见远处的凉亭里有人在抚琴。   这好像是项青筠,杜玉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和项青筠算不上熟识,交情泛泛。   对她的印象便是淡雅清冷的美人,似那芙蕖,美得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   如今远远瞧着,确实有几分仙人之姿,让人见之忘俗。   琴声这时候也停了,项青筠抬头看了过来,杜玉知与她的视线对上,看不清她的神色,杜玉知只冲她弯唇一笑,颔首致意。   项青珠也看了过去,笑了笑,“我们快走吧,我们这些粗人,可别扰到我二妹妹练琴了。”赶忙拉着杜玉知往前走。   却和项青章他们迎面碰上。   见到煞风景的人走过来,项青章忍不住对着项青筠小声说道:“你还知道会扰到你二妹妹。”   “你这一日日的都在做什么,别忘了你可是侯府小姐,别整日招猫逗狗,没个正型。”   怕他长篇大论,项青珠只能敷衍的表明态度,“嗯嗯,我知道了大哥,我会谨记自己的身份的。”   魏宽瞥了一眼已经走到前面廊下的裴彻,杜玉知没发现,还在安抚怀里不安分的奶狗。   魏宽开口,“陆夫人。”   杜玉知抬头看他,并不认识,问道:“公子认得我?”   “偶然见过一面。”魏宽轻轻一笑,“你夫君近来可好?”   “原来是夫君的友人,他近来外出巡查,并不在京城。若公子有事,我也可写信告知。”   魏宽摇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等你夫君回来再说也不迟。”   心里想着,美人啊,你被惦记上,怕是很难和你夫君做恩爱夫妻了。   这时项青珠已经挨训完,拉着杜玉知赶紧就走。   走了有一段距离,用着项青章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谨记什么身份?能是什么身份?爷爷还跟我念叨过他小时候放牛捡牛粪的事呢,泥腿子而已。”   杜玉知忍着笑,可不敢当着主人家的面笑出声来,不然项青章更是下不来台。   不过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如今改朝换代才三十几年,京城中的这些勋贵往上数两代,多半也都是泥腿子。   项青章恨不能追上去再教训妹妹几句,可他身边还跟着贵客不敢怠慢。再一看,旁边的贵客,早就已经站到前方的廊檐下。   项青章走上前去,无奈说道:“让陛下见笑了,我那大妹妹向来顽劣,希望没搅扰到陛下。”   裴彻刚刚就是下意识的避开,暂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无碍,你那大妹妹行事倒是挺有意思的。”   项青章也不知这话是称赞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干笑了两声,引着人继续往前走。   这边的杜玉知是应邀而来的,也不过是来见一见项青珠所说的狗儿,顺便看看项青筠是什么情形,以前也未多留意,如今是不得不上心一些。   她与项青珠同岁,两人关系向来不错。   项青珠和项青筠都被孝期耽误了婚事,不过项青珠早已经定亲,很快就会完婚,而项青筠则进了选秀的名单。   项青珠还在那忿忿她父亲和大哥偏心二妹,总是嫌弃她,对她多有挑剔。   杜玉知好奇的问道:“我记得你大哥和你二妹并不是同母所出。”   “这也是我听我姥姥说的,我母亲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那项青筠的母亲很快就成了我父亲的继室,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不过我那后母也是会做人,待我哥和我都不错,而我那二妹确实比我更讨喜……”   项青珠觉得说多了没意思,又说起别的事,“公主说了,三日后去五峰山猎场狩猎,这回你可不能不去了。”   因着那个梦,杜玉知心里装着事,到底没法像以前一样自在,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不过杜玉知还是答应了下来,出去活动活动也好。   两人又拿了些吃食喂给狗儿,杜玉知玩着软乎乎的奶狗,也玩出了点兴头。   可一时没看住,狗儿忽然撒欢似的往前跑,杜玉知赶忙追上前去,跟着跑了一路。冷不防的,狗却被另一人给逮住了。   杜玉知去看那人,看清面容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当然是一张极好看的面容,丰神俊朗,气度不凡。   裴彻见人后退,浅笑,“夫人这是怕什么呢,我又不吃人。”   伸手将狗儿递给了杜玉知,“我只是见夫人追着狗儿辛苦,想帮夫人一下。”   杜玉知接过了狗,“多谢。”   也不是就是怕了他,就是觉得两人关系挺尴尬的,真不适合见面。   “夫人近来可好?”   杜玉知见他只是正常寒暄,轻声回道:“还好。”   裴彻若想花点心思做什么事,少有做不成的。他说起了她会感兴趣的事情。   杜玉知听他说着蔺北的近况,忍不住多问了几个问题,发现他都能答得上来。   小时候,杜玉知母亲还在时,他们一家子是在一块的。随军在外,她也常听阿爹说起这些事,自然也是有所了解。   原本那种尴尬的隔阂消减了不少,兴致勃勃的同他聊了起来。又听他说杜将军的伤已经都好了,军中的大夫都说没什么大碍。   杜玉知倒是信了几分,宫中消息灵通,能有一些小道消息也正常。   正说着,忽然另一条路走来几人,裴彻带着杜玉知往墙角躲去。   听声音是项青章和魏宽这群人,魏宽似乎正在安慰项青章,“项世子不必担心,许是有事先走了……”   杜玉知生怕被发现,时刻注意着动静,隔着有些距离,声音断续听不太清。   墙角光线幽暗,莫名多了几分暧昧,杜玉知见他又将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避开他的目光去看怀中的奶狗。   这时候狗倒是乖乖的,一会看看杜玉知,一会看看旁边似乎不好惹的男人,低低呜咽一声趴在杜玉知的怀里。   裴彻忽然问道:“夫人可有想过进宫去?”   杜玉知一懵,“进宫?我最近没打算进宫。”   “我是说进宫当妃嫔。”   杜玉知有些不能理解,“我当妃嫔做什么,我气派的正头娘子不当,为何要去宫中苦巴巴当什么妃嫔,每日等人来临幸。我夫君睡一个婢女,我可是敢踹门捉奸的,事后还得来和我道歉。若不是……”她眼瞎选中陆霄,旁的什么人都好,她都能过得自在。   “我听说当今天子可不是好惹的,在战场上见过血的,性子严酷,是有凶性的人。在这种人手下过活,还得小心翼翼的,这可太难了。”   裴彻忍不住朗声笑了笑,真想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凶性。   杜玉知将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说道:“你小声一些。”   随即放下手,“反正我是不会进宫的,况且我都嫁过人了,天子也不可能会看上我的。”   杜玉知又意识到不对,这个问题就挺奇怪的,刚想问他为何会这样问,又传来项青珠的声音。   “知知,知知,你在哪里呀……你们有看见人吗?”   杜玉知转头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你就待在这里别动。”   说完抱着狗儿就走了出去,“青珠我在这里。”然后带着项青珠赶忙就走了。   “你怎么跑那里面去了?”项青珠问道。   “狗儿跑进去,我追过去,在那里逮到它了。别看它小,跑得可快了……”   声音渐渐远去。 第8章 追杀   三日后,西郊五峰山猎场。   “还是老规矩,最后谁猎得最少,就得受罚。”项青珠利落翻身上马。   又看向杜玉知,挑衅的说道:“说的就是你,知知,每次都偷懒,公主年纪小也就算了,你也好意思让人帮你。”   “咱们这就是来骑马散心,何必那么较真。”杜玉知才不理会她的激将,而是和安逦公主说道:“今日早点结束,留些时间,我让人备了东西,我们来烤肉吃。”   安逦公主想起烤肉的香味,立马就应下了。   项青珠有些不满,“怎么又说到吃的去了,我们是来狩猎的。”   杜玉知挑眉,“那你是不吃了?”   “那怎么行,今日看来还得靠我给你们猎来些食材,你们一个个都靠不住。”说着一挥马鞭,策马前行。   杜玉知也上马,又嘱咐公主身边的随行,要确保公主的安全。   又对安逦公主说道:“千万不要逞能,更不能乱跑。”   “知道了,表姐,我们都来过好几回了,你还不放心吗。”安逦公主人小,胆子可不小。虽然她也并不会真的狩猎,甚至连弓都拉不开,但不妨碍她骑着马到处跑,开心的看着人玩。   几人也没往深山而去,而是在地势较为开阔平坦的林子里围猎。   她们也就是小打小闹,纯粹是来玩的。这里面,真的骑射比较厉害的反而是项青珠,是真的能猎到活物。杜玉知准头不太够,偶尔能猎到一只兔子都算行大运了。   跟在安逦公主身旁,杜玉知信马由缰到处逛。   山中的景致不错,这里是皇家猎场,有专门的人在打理,也有守卫巡查,不会真的出现什么危险的猛兽。   多是一些小动物出没。   忽然,余光看见右边跑过一只狐狸,杜玉知拉着缰绳,去追小狐狸。   见狐狸就在不远处,杜玉知也放慢了马的步伐,拿出了放置在背后的轻弓,对着狐狸所在的位置放了一箭。   咻的一声,箭落在旁处,把狐狸给吓跑了。   杜玉知又快速射了一箭,结果还是射偏了。她也早有预料,见狐狸已经跑远,也懒得继续追了。   正打算回去找安逦公主,忽然有一道箭声骤然响起,一支箭矢朝着杜玉知的面门而来。   也幸好她刚调转马头,险险的避开了。   感受到堪堪擦过她耳旁的箭矢,那破空之声似乎带着无尽的杀意,与她玩闹似的两箭截然不同。   她心里警铃大作,挥鞭策马就要离开。又听“叮”的一声闷响,她身后的树干钉入一支箭矢。   又是毫不留情的一箭。   杜玉知策马疾驰,没料到会遇到这种状况,竟然有人要杀她。她被阿爹护着,日子过得向来安稳,她更不曾与人结有仇怨。   怎地忽然就有人要来杀自己了?   后面已经有人追来,杜玉知有些慌,紧紧的拽着缰绳,想往猎场中心而去,那里有巡查猎场的守卫,只要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可这些人显然不打算让她如意,利箭不停的射来,她只能慌不择路的躲避,被追赶着往深山里逃去。   但就在她奋力向前逃时,忽然有一箭自前方迎面而来,前方已经有人设下埋伏,他们两面夹击,就等她自投罗网,取她性命。   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杜玉知在勒住缰绳时,惯性往前冲。   一阵剧痛席卷全身,血腥气刹那间弥漫开来。   没能躲开直直而来的箭,那箭射中她的左胸,就在锁骨下方,差一点点便命中心脏。   又有两箭破空而来,一箭射中马头,一箭射中马腹。   身下的马嘶鸣一声,不受控制的往旁边乱窜飞奔,杜玉知吃痛拉不住缰绳,最终被甩了下去。   滚落在地的时候,杜玉知咬牙,当机立断将身前箭羽折断。   那痛意让她眼里冒出了泪花,身子还在不受控制的往山坡下滚去。最后被成团的草棘一拦,停下了下滑的趋势。   她已经动弹不得,从马背上摔下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身上都是火辣辣的疼,箭伤更是不停往外流着鲜血,痛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想,那些人应该很快就会追来了。   没想到竟然要死在这里。   杜玉知听见了声响,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她只觉得离死期也越来越近。   她忍着泪,闭上了眼。   可迟迟却没有等来那些人的补刀。   而是被人轻轻的抱在怀里,似乎还要解开她身上的衣物。   杜玉知睁开了眼,看向搂着她的人。   难道是她摔昏头了,出现幻觉了,竟然看见了熟悉的人。   裴彻见她睁眼倒是松了口气,“没死就好。”   声音也是熟悉的,杜玉知忽然开口问道:“你是谁?”   是了,其实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姓,对他一无所知。   裴彻一时之间,感受到了久违的为难,但很快他就说出自己在外常用的化名,“我叫王澈。”   “我先看看你的伤口。”说着缓缓撕开了她身上的衣物,看着伤口,幸好偏了一些,若命中心脏,真就没命了。   杜玉知眼泪继续往外冒,即便他动作再轻,还是能够感觉到时不时的痛意。她的意识也慢慢变得有些混沌。   感觉嘴里被放入了东西,她勉力睁着眼,是裴彻将撕下来的衣物,往她嘴里塞。   她疑惑的看着他,就见裴彻朝她轻轻一笑,他笑起来总莫名带着几分邪性,可又意外的吸引人的目光。   杜玉知一个恍神,也不知想到了何处,忽然她感受到一阵猛烈的疼痛,让她脑子瞬间空白,下意识的用力咬紧牙,却咬到了柔软衣物。她的意识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昏死过去。   裴彻已经将箭拔出,手底下的人自然备有伤药,这时走上前来,低下头递来药瓶。   他也受过不少伤,也见过不少人受伤,算是久病成医,处理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先简单的替她包扎好伤口,裴彻又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然后缓缓的将人打横抱起,离开了此地。   回到猎场营地里,太医已经候在这里,见天子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子回来,也不敢多瞧。   只待天子将人放下,便赶紧上前把脉,大致查看了一下伤口,就去开药方,熬药去了。   “抓到人了吗?”裴彻低声问道。   “属下无能,被那两人逃了。”   裴彻是知道今日杜玉知和安逦公主她们约好会来五峰山游猎。   他到底没忍住还是跟来了,只是迟来了一步。来时林中碰见了安逦,却不曾看见杜玉知。   他没有惊动安逦,让人去打听了杜玉知的去向,随后寻着马的踪迹,去找杜玉知。人还没找到,却发现了有人在猎场进行追杀,而追杀的对象很有可能是杜玉知。   未及多想,裴彻带着人,马不停蹄的追赶而去。直至发现了前边的杀手,以及正在奔逃的杜玉知。   他毫不犹豫直接杀掉了那两个紧追着杜玉知,不停放箭的人。   可前边却有人埋伏,眼见着杜玉知中箭落马,他顾不得其他急忙来寻她。   而那两个埋伏的人见状不对,直接就跑了,山林这般大,自然是不好搜寻。   裴彻冷声说道:“查,给朕好好的查。”   “是。”侍卫领命下去。   裴彻微微偏过头去看人。女子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陷入沉睡。衣物上还沾着刺目的血迹,身上还有不少细小的擦伤。   如玉的小脸上还有泪痕未干,眉头紧皱,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应该是受到了惊吓。   裴彻回忆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也觉得心有余悸。   忽然就飞来一箭,直击她要害,随后又从马背上跌落,滚下山坡。   那时候他脑子霎时空白。   心里面竟然生出几分慌乱。   杜玉知的手动了动,像是有些害怕,想要抓住什么,裴彻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别怕。”   杜玉知似乎听到了这一声安抚,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沉沉睡去。   **   杜玉知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痛,很痛,浑身都痛。   缓缓的睁开眼,眼神迷离的看了一会帐顶,痛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醒了?”   听见这一道男声,她才慢慢回过神。   脑海里的记忆终于被找了回来。   她今日来到猎场游玩,结果遇到了追杀,中箭落马,刚刚差点就死了。   杜玉知回想着这些,仍旧觉得后怕,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裴彻温声安抚:“现在没事了,你不用怕。”   杜玉知眼眸微转,看向了救她的人,一时心绪复杂。   她问道:“这里是哪里?”   “猎场营地。既然醒了,就先将药喝了。”裴彻伸手轻轻的将人扶了起来。   杜玉知勉力靠坐在床上,眼里泛着泪光。虽然命大的活了下来,可伤口真的好痛。   药已经放凉了,裴彻将药碗递到了杜玉知的面前。   杜玉知伸出未受伤的手,接过了药碗,看着黑乎乎的汤药。一闭眼,咕咚几口将药喝完,嘴里的苦味让她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旁边的男子显然是个不会照顾人的。要说陆霄有什么好,那就是照顾人是无微不至的。要是她病了,定然是嘘寒问暖,耐心的亲手喂她喝药,喝完会立马送来蜜饯给她吃,怕她会被苦到。   裴彻以前出生入死的,对于受伤喝药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不过看着她喝完药,小脸皱巴巴,眼睫颤啊颤,他忍不住笑了笑,“怕苦?”   “还行。”杜玉知吞咽了几下口水,压下嘴里的苦涩。到底不是亲近的人,也不能要求人家如何。   等她适应了这苦味,杜玉知诚心诚意的向他道谢:“今日多谢你救了我。” 第9章 情夫   裴彻想了想,还是给她倒了杯水。   杜玉知如蒙大赦,接过水喝了起来,觉得这水无比清甜。   裴彻不疾不徐的问道:“那你打算怎么答谢我?”一脸坦然的挟恩图报。   “救命之恩,自然是无以为报,我也知需要有所表示。”杜玉知诚挚的说道:“你若不嫌弃,我愿奉上一些钱财珍宝答谢你。”   “我并不缺这些。”   “那……我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父亲,让他提携你。”   裴彻摇头,“这倒不必。”   杜玉知头疼,其实能大概猜到他的心思。两人这段时日也见了好几面,自然能够感觉得到他对自己有几分意思,无非就是见色起意,因着那夜的事情一时惦记上了。   “那你想怎么样?难道要我……”她咬咬唇,“以身相许吗?”   裴彻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听她忽然问道:“你可娶妻了?”   裴彻迟疑了一瞬答道:“未曾。”想着宫中那两个妃嫔,可算不得他的妻。   杜玉知眼神游移,一双灵动的黑眸四处转,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说道:“你若想,我可与你私下往来。”   反正两人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也没必要过多矫情。最近两人也都是私底下往来,他既有意,看在他长得不错的份上,她也不算吃亏。   “什么?”裴彻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想清楚她的意思之后,被气笑了,“你的意思是要我做那背地里的情夫。”   裴彻不应,“你早些和你夫婿和离。”   “我和离之后,难道你要娶我?”杜玉知反问。   裴彻一时之间,还真没办法答下这件事。一个“娶”字,那便就是皇后之位。   杜玉知摊摊手,“你看,你又不打算娶我。不过也轮不到你来嫌弃我,你便是想娶,我还不一定会嫁。”   “反正你我都无意嫁娶,你也不过是因为那夜的意外稍稍惦记上了,不如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先处着。等你不惦记了,相看两厌了,一拍两散这不正好。”杜玉知说着说着,也不觉得难为情了,反而觉得这个主意还挺好。   “我和我夫婿的事情有些复杂,我也已经不把他当夫婿,和离也是迟早的事情。我也不会同他再有关系,这个你倒不必有所顾虑。”   “难道你就是打算这样报答我?”   “我是诚心想谢你,也给了你选择,你若觉得不妥,我再另想他法就是了。”   杜玉知见他不愉,歪歪头,皱皱眉,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我和离,然后卖身去给你当小妾吧?这么过分的吗?”   她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那你还是要了我的命吧。”   裴彻这时候正想着这事棘手,不如直接将人掳进宫去,等她进了宫又能如何,还不是要乖乖听从他。   但这样,又该无端引起许多麻烦。   想了想,竟也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不如就先按她说的,或许真的只是一时惦记。   “我只是在考虑而已,现下已经想好了。”裴彻握住她细白的小手,慢慢的说道:“我愿做夫人的情郎,夫人记得好好报答我。”   “那说好了,要谁不愿意了,或是各自打算嫁娶了,就好聚好散,互不干涉。”   裴彻轻笑一声,站了起来,拿过一旁的药膏,“我来替你换药。”   杜玉知到底不便行动,反正两人也都说开了,就由着他动手。   裴彻拂去她的碎发,松开她的衣裳,解开缠在肩上的布条,露出了小巧圆润的肩头。   见他没动作,只以为他是怕她疼,杜玉知咬牙说道:“没事,你给我上药吧,我忍得了。”   可又看他神情不对,她也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   诃子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挡不住那白莹雪兔。   杜玉知不禁脸红,立马将诃子往上扯了扯。   裴彻轻笑,“这时候知道害羞了,让我做你情郎的时候,不是很坦荡。”   到底怜她受伤,裴彻放缓了动作,轻轻的给她上药,又将伤口包扎好。   只是动作间不免碰到她,见她面带薄红,还是忍不住逗她,“夫人你真软。”   杜玉知低低的骂了一声:“色胚子!”   裴彻放下药膏,替她将衣服穿好。   “对了,安逦公主她们呢?回去了吧?”   裴彻早将人赶回宫去了,“回去了,这里出了这样的事,到底不安全,不敢让公主继续留在这里。她与项家女郎一起先回城去了。”   杜玉知看着他,又觉得疑惑,“你怎么会这么恰巧出现在这里?上次在侯府就想问了,你不是宫中侍卫吗,怎么会出现在侯府?”   裴彻面不改色的说道:“侯府只是意外碰见,我刚好去了侯府。这次我是专门来寻你,知你和公主约好来这里,我同人换值过来。没见到你,便循着踪迹找你,却发现有人在追杀你。”   “也幸好我来了。”   杜玉知想起当时情形,仍旧一阵后怕,也幸好他来了,不然真没命了。   “我来时杀了那两个追在你后面的人,但在前面埋伏的人却让他们逃了。”裴彻眼里带上几分冷意,“你可知是谁要杀你?”   杜玉知也没有头绪,轻轻摇头,“我也并未与人结有这么大的仇怨。”也许是阿爹那边的仇人,想对她下手,报复她阿爹。   她倒没往陆霄那边想,若是陆霄想对她下手,也没必要千方百计的求娶她,况且这时候杀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要是没成,杀手被抓,那就惹祸上身了。   这样大费周章的派了四个杀手,来杀她一个内宅女子,真就有些费解。   “我会帮你继续追查下去,先查明那两个死掉的杀手的身份。”   裴彻又问道:“可要我派人保护你?”   杜玉知摇头,“我看他们也只敢在城外动手,在城里容易被抓到。我阿爹也给我留了人,下次我出门多带些人就是了。”   天色不早了,裴彻安排马车将人送了回去。   见她面露倦容,裴彻只将她送到门口,嘱咐了几句便就离开了。   **   安逦公主回到景康宫,就同杜太妃说起了刺杀的事情。   “也不知是谁,竟然这么大胆,敢在猎场动手杀人。幸好表姐没事。”   安逦公主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杜玉知的,还没能见她一面,看看她的情况,就被护送了回来,说是城外有杀手,为确保他们安全,让她们赶紧回到城中。   杜太妃也觉得惊讶,问起了事情经过。   安逦公主便就说起了,当时杜玉知似乎去追猎物,与他们分开了。她也没在意,之前也都是这样。   然后没多久,就有守卫来禀报说林中有杀手,让她们不要留在林中,先回猎场营地。结果她和项青珠在营地待了一会,便被护着回来了。   “我回来之时,并未见到表姐,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表姐遇到了追杀,已经被人救下来了,不过好像受伤了。不过我没看见伤得怎么样,就被护着回来了。希望只是小伤,过几天就好。”   “也不知是谁要害表姐?”安逦公主难以理解。   杜太妃也想不明白是谁要杀杜玉知,她向来与世无争,应该不会结下这么大的仇怨。和杜玉知一样,她也猜测是冲着她大哥去的。   “也幸好你表姐没事,被救了下来。以后你也少出宫去,外面危险。”   安逦公主哪里能答应,“母妃你这就是因噎废食,我是不应的。”   杜太妃难得强硬的说道:“反正这段时日,你先安心待在宫中。你表姐也要好好养伤,你别去打扰她。”   杜太妃想着还是得将这件事告诉大哥,让大哥派人好好查一查。她三哥虽然占宣武侯之位,但到底有些庸碌,实在靠不住。 第10章 来客   “你这也太不小心了,伤得可严重?”   杜玉知轻笑着摇头,“伤得并不严重,很快就能好,有劳母亲过来探望。”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测和议论,杜玉知对外只说自己是坠马受伤,隐瞒下了追杀的事情。   知情者也不多,有杜太妃帮衬,这件事并没有宣扬出去。   陆母拉过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你这样霄哥儿该担心了,他出门在外的,肯定心里面记挂着你。”   杜玉知只好回道:“我以后行事会更稳妥些的。”   小芸端着药走了进来,朝陆母缓缓行了个礼,便坐在床边给杜玉知喂药。   也不是杜玉知非要让小芸在她跟前晃荡,只是小芸这个小老婆太有眼力见,日日都来问安,知道她受伤了,还抢着要照顾她,十分的细致入微。   她要是个男子,难说能不能把持得住,这般的小意温柔。   杜玉知享受着美人儿的贴心照顾,就听陆母又在念叨:“也不知道霄哥儿在外辛不辛苦?有没有按时吃饭?能不能好好休息?”   “其实说来霄哥儿的身子并不算太好,这也都怪他父亲,是个不近人情的,霄哥儿小的时候书读得不好,便就罚他不能吃饭,时常两三天吃不上一顿。我偷偷的去送,他要是吃了还得挨打,这般都将身子熬坏了。我怎么劝他父亲,可都不听,对霄哥儿十分的严格。后来有一回霄哥儿冬日里又被罚,结果生病人差点就没了,他那狠心的父亲才有所收敛……”   陆母说起陆霄小时的事一脸忿忿,以前找不到人述说,现在同儿媳妇说起来,倒是一股脑全说了。   “如今你同他做了夫妻,你多怜惜他一些,平日里他若忙了,记得提醒他注意休息。待他这次回来,让人熬些汤水,好好的给他补补……”   杜玉知不为所动,吃着小芸递来的蜜饯,慢声说道:“母亲要是不放心夫君在外,不如这样,我让小芸去寻夫君,让她照顾他。”   “小芸?”(丽)   “小芸你去给老夫人磕个头。”杜玉知笑了笑又看向陆母,“她是夫君新纳的妾室,去照顾夫君也是应该。”   这事陆母并不知道,也有些懵,待小芸磕完头,拉着她细致的看,确实是个美人,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同小芸说话时,还时不时去打量杜玉知的神色。   随后说道:“倒也不必特意派人过去伺候,霄哥儿去办公差,不过两月,不用这般小题大做。”   小芸喂完药,端着东西就下去了。   陆母想了想,还劝了杜玉知两句,“你也别同霄哥儿生分了,你是他的妻子,他定然是爱重你的。等他回来了,我便好好说说他,让他别胡来……”   正说着,婢女又来禀报,说是宣武侯夫人来了。   陆母也没久留,同宣武侯夫人寒暄了几句,就回去了。   这宣武侯夫人是杜玉知的三婶娘。   杜玉知的祖母,一共育有二子一女,老大便就是杜玉知的父亲杜毅。还有一子便就是宣武侯,行三。另有一庶出行二,如今外放一家子并不在京中。至于这一女便就是皇宫中的杜太妃。   按理说,杜玉知祖父去世之后,这爵位应该是落在杜毅身上,但是当年杜毅执意要娶杜玉知母亲,与家中产生了一些矛盾,惹得杜玉知祖父的不快。与家中僵持了许久,杜毅还是与杜玉知母亲完婚。   杜玉知祖父是专断之人,见状直接请立了杜三叔杜斌为世子,后来也由他袭爵。   “你这婆母言行举止看着就,怎么说呢……上不得台面,有几分的粗鄙。”谭氏见人走了,摇摇头,忍不住说道。   “当初我就劝过你了,这陆家寒门出身,他父母都是市井小民,这般的人只会带累你。”   杜玉知虽然现在对陆家没好感,但对于这个三婶娘的作派也觉得无语,十分不能苟同。   谭氏语气里带上了惋惜,“当时我侄儿那般的诚心求娶,你若答应了便就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了……”   杜玉知面色微沉,“婶娘这话可莫要再说了,我已经嫁人了,再提这些岂不是要让人误会。”   她这个婶娘若说她出身好,那也是顶好的,娘家是承国公。可要说不好,那便是承国公多的是女儿,尤其是庶出,这一多,难说是金贵。   生了十个女儿,才有了一儿子。   而她口中的侄儿,便就是这宝贝儿子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子。   “这里又没外人,也就随意说说。反正知知你向来不在乎这些,随性惯了。”   什么叫她不在乎这些。杜玉知告诉自己要平静,要淡定,不必同她计较,没意思。   谭氏端起长辈的架子,“要我说呀,你就该改改你的性子,就得学着稳重一些,这般为了玩闹而受伤,说出去也不好听。你祖母也让我来好好说说你,既然嫁人了就要收敛起性子。杜家也不指望你如何,只别让人看了笑话。”   杜玉知觉得再听下去她这伤口就要裂开了。   她祖母不喜欢她母亲,连带着对她也不亲厚。她对他们也没太多指望,向来都是面子情,过得去就好。   “你二妹要进宫选秀了,这是家中大事。可别因着你,影响到你二妹……”   杜玉知头昏脑涨的听她说完,估计是祖母授意谭氏来的,倒也没了顾忌,对她多有指摘。她懒得同谭氏做不必要的争论,只当是耳旁风。   “如今你二妹,每日在家中由着教养嬷嬷教导,比以往稳重端方多了。你若是也需要个嬷嬷教导,便就让你祖母帮你再寻一个。”   杜玉知赶忙拒绝,“不必了,我又不进宫。还是让二妹好好学,二妹才貌双全,定然能在大选时脱颖而出。”   谭氏听她的奉承自然开心,却还是忍住笑意叹气,“唉,只可惜你二妹要是进宫了,可比不你这般自由,我是难见到了。”   谭氏又假模假样的关心了几句,留下一些补药便就走了。   只还没等她躺下休息,又有人登门拜访。   知是项青珠来了,杜玉知就没将人拒之门外。   只是没想到项青珠竟然和项青筠相携而来。   “我同我二妹一起出来买东西,顺便过来看看你。”   “陆夫人好。”项青筠同杜玉知打招呼。   杜玉知颔首,也同她问好。   项青珠关心的问道:“你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也不算严重,慢慢将养着,应该很快就好了。”   项青珠见她精神头还好,心里面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同杜玉知聊起一些有的跟没的,又拿出了几本刚刚买的话本子,笑着说道:“知道你养伤肯定很烦闷,给你带些解闷的话本子,也不知写得如何,你就随意看看。”   杜玉知饶有兴趣的拿起一本,翻了几页,“这话本子瞧着挺有趣的,讲得似乎是狐妖和书生的故事。”   “为了买这几本话本子也是不容易,我二妹还在那书肆遇到了一个登徒子,上来就套近乎,把我二妹给吓坏了……”   项青筠见她开始口无遮拦,有些着急的喊道:“姐姐!你莫要胡说!”   项青珠笑了笑,到底还是顾虑到她二妹脸皮薄,不是和她一样是个大咧咧的人,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杜玉知看着项青筠脸上漫上红云,瞧着神情不像是恼,而是羞。   是娇羞的少女情态。   该不会是男主吧……   这时候,男主确实出现了,和项青筠应该也相识了。   男女主两人感情也挺坎坷的。相识之后,彼此互有好感,不过没多久项青筠就进宫选秀,结果被梁王看上,成了梁王妃。   之后当今天子被害,梁王登基为帝,而项青筠成为了皇后。但梁王也是个短命的,没几年就死了。一时之间,朝纲大乱,皇位之争惨烈无比。   最后项青筠扶持了一个宫女所出的皇子登基,项青筠成为了太后。而男主成为了摄政王把持朝政。   项青筠这个太后坐得也并不安稳,这时男二陆霄也已经成为了权臣,稳坐朝堂,为项青筠除去了不少的阻力。但和男主隐隐有相抗衡的势头。   只是等皇帝再大一些之时,便不能容忍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便也开始争权,想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帝王。   项青筠厌恶了这尔虞我诈的生活,最后选择和男主一起离开了。   杜玉知出神想着,勉勉强强将剧情拼凑了起来。忽听项青珠问道:“你这伤何时能好?我出嫁之时,你能不能来?”   项青珠婚期是在两月后,出嫁之后她便就要随夫婿离开京城,所以这段时间才会时常约着杜玉知一起见面。   杜玉知点头,“那时候我应该差不多已经好了,自然是会去的。”   项青珠笑了笑,“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   裴彻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接过了陶公公递来的茶,慢慢的喝着。   有人在一旁禀报道:“那两人的身份已经查明了,是庆安王以前的旧部,在庆安王死后,就失踪了。”   裴彻轻轻重复了一句,“庆安王?”   这庆安王是十年前谋逆之人,是裴彻的堂叔父,当时引起了不小的动乱,最后是被先帝下令处死的。   而在庆安王死后,去追捕庆安王余孽的人,其中就有当时的宣武侯,也就是杜玉知的祖父。   难道是因着这个而要杀杜玉知?   可这却有些说不通,杜玉知不过是一个内宅女子,这般大费周章的杀她又是为了什么?   如今事情失败了,反而被抓到了把柄。   “这件事顺着庆安王这条线继续查下去。朕还不信了,庆安王都死了,这些人还能继续兴风作浪。”   待这事问询完,裴彻想起杜玉知的伤,又问陶公公,“让你准备的伤药,还有去伤疤的药,可都备好了?”   陶公公恭敬的回道:“自然是都备好了,陛下放心。”   “你再寻些特别的蜜饯,女子爱吃的。”裴彻又补充了一句。 第11章 床底   “参汤没送出去?”贺太后看向了阮婕妤,慢声问道。   “是,陛下不见客。而且广明宫那边不收别处来的吃食,似乎是陛下下令过。”阮婕妤今日去广明宫送参汤,却吃了闭门羹。迟疑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见陛下好像又出宫去了。”   她去送汤时,远远见到人穿着常服离开了。   贺太后微微拧眉,“陛下近来好像经常出宫去,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你也上心些,陛下都多久未召幸你们了。等宫里来了新人,只怕陛下都要将人忘了。”   阮婕妤垂下了头,她何时不上心了。当初求着贺太后,由她开口,才进到了这后宫之中。满心想着陛下能多看她一眼,却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日复一日的,她又哪里甘愿。可天子是个冷情的,蹉跎了几年,仍是难见天颜。   “行了,你也不必想太多,哀家会同陛下说说,让他多去看看你。等选秀之后,也给你提提位份。”   这边裴彻出宫之后,直接来到了陆府。   忙了几日,裴彻想起杜玉知来,忽然来了兴致很想见她,于是乘着夜色而来。   杜玉知刚换完药,这两日伤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也没那么痛了,她好受了一些。   闲来无聊,杜玉知靠坐在床榻上,随手翻着项青珠之前送来的话本。   看了一会,困意袭来。   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书册被风轻轻翻动,窗边似乎拂来一阵清风,卷携进来些许外面桂花树的香气。   杜玉知没留意,放下书册,打算歇下了。   却不想一双大手拿起了杜玉知刚刚看的话本,她一愣,抬眸看去,没想到这三更半夜的,竟然有男子闯入她的房中。   正想喊人过来,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施施然的对着她轻轻一笑。   杜玉知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已经是夜里了……”   她本就打算睡了,没留婢女在跟前,房门也已经关上,只开了一扇窗透气。   她看过去,果然窗户已经被关上了,人是悄悄翻窗进来的。   裴彻缓缓道:“想夫人便就来了,夜里来不是更方便,无人来相扰,省得夫人做亏心事怕被发现。我若白日里来,夫人也要顾虑这顾虑那的。”   “也顺便看看你这府中的守卫如何,现在看来是还行的。”   杜玉知有些不能理解,“还行?能将你放进来叫还行?”   裴彻:“我自然是有法子能进来。”   杜玉知轻哼一声,“而且什么叫亏心事,是你擅闯入我的房中,你要真觉得亏心,我喊人来抓了你如何,我大不了不要这脸面了。”   “别,夫人可别恼,我就来寻你说几句话,不用闹得人尽皆知。若被人知道了,到时候,后悔的可是你了。”   杜玉知自知比不了这人的厚脸皮。   裴彻坐在了床边,借着一盏幽微的烛火,灯下看美人。   只见她披散着如黑绸般的发,穿着一身素白的细棉寝衣,未施粉黛,素净得不能再素净。一张小脸莹白如玉,加上受伤的缘故,唇色浅淡了几分,越发显得纤纤弱质、楚楚可怜。   裴彻的手指蜷了蜷,有一种想为她添上些艳色的冲动。   杜玉知避开了他的视线,只觉得这眼神里透着几分危险。   “夫人这是在看什么?”裴彻转移了注意力,随手翻开了话本,看了两页。   忽然念道:“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   他的嗓音本就偏清冷,甚至语气都是平静无波的。可就是这样反差,念着这些不正经的,更加多了几分意味。   杜玉知自己看倒不觉得有什么,被他念着无端就让人觉得难为情。   偏他还继续念下去,不疾不徐,“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杜玉知咬咬唇,脸上不禁染上两抹红云。   裴彻放下了话本子,看着她脸上薄红,这倒也增了些艳色,但却也不够。若不是看在她受伤的份上,这般情境下,他难说她是不是已经被他带到身下好好怜爱,让她染上无边艳色。   慢慢的靠近,“夫人,你的唇色太淡了,我给你上些色吧。”   “嗯?”杜玉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轻轻揽在怀里,小心的避开了她的伤口。   随即唇上被印上了一吻。   杜玉知眼睫轻颤,一双秋水眸直勾勾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裴彻见她眉眼顾盼间,皆是天然的娇媚之色,唇上的力道忍不住加重,加深了这个吻,在她小贝齿上流连,随后迫不及待的撬开她的牙关。   杜玉知被吻得有些晕,在他的引诱下,她试探性的小小回应了一下,小舌轻碰了他的牙尖,却惹来更炽热的索取,觉得连呼吸都被他夺去了。   忽然,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了婢女的声音,“夫人,您睡下了吗?”   听到声音,杜玉知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咬到了裴彻的舌尖,裴彻吃痛放开了她的唇,抵着她的额头,正大口呼吸着。   “什么事?我要歇下了?”杜玉知努力平稳着气息。   “您先别歇下,大人回来了,说是马上就来看您。”   “什么?回来?谁回来了?”杜玉知眨眨眼,有些晕乎乎的脑子,忽然一个激灵,意识到婢女的意思是陆霄回来了。   “已经来了,我听见男子的脚步声了。”裴彻快速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那那那……”杜玉知舌头打结,脑子有些转不过,“你你你……”   可仍旧还是得快速的转动着脑子,慌乱看了一圈四周。   随后看向身下的床,急切的说道:“你躲床底,对你先躲床底……”   杜玉知小声对裴彻命令道:“快躲起来,别让人看见了。”   又伸手去推他,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杜玉知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她捂住了胸口。   裴彻见她这般可怜又慌乱,被她赶着也没多想,就往床底躲去。   刚躲进去,门就被推开了,陆霄风尘仆仆而来。   “夫,夫君,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杜玉知装作惊喜的问道,可手心里都是粘腻的汗。   陆霄见她捂着胸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你怎么了?伤口疼吗?”   “刚刚听闻夫君回来了,我有些太激动,一时忘了受伤的事,不小心动到伤口了。”杜玉知仍旧不解,“夫君这次外出不是要两月,这才没几日怎么就回来了?”   陆霄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听闻你受伤了,我告了两日假,快马加鞭回来见你,等会我就走。”   她的伤瞒不住府里的人,自然有人告知他,杜玉知被追杀的事情。一箭差一点便就命中心口,听闻这个消息,陆霄恍惚之后,便就是既惊且惧,惧怕她出事。夜里也做起噩梦,梦见她被人害死,他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这时候陆霄才意识到,她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一点都不希望她有事,只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安心的待在他的身边。   他必须得回来见她一面,顺便弄明白,到底是不是他们出的手。   杜玉知听完他的话,则是愣愣的看着他。有些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听闻她受伤,专门快马赶回来,就为见她一面?   若换做以前,杜玉知定然会很感动,这是心里面有她,才会这般的义无反顾。可这时候她却觉得难以理解,只觉得他应该是疯了。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陆霄坐了下来,神情温柔的看着她。   杜玉知回神,勉力笑了笑,“夫,夫君其实不必这样,我的伤也不严重,很快就好了。不用这样奔波来去的,多累人啊。”   “不,我要看着活生生的你,才能安心。”陆霄碰了碰她的头发,又用指背轻抚她的脸颊,眼神掠过她的唇,脑海里隐隐有感觉她今日的唇艳了几分,却没多想。   而是将视线往下移,看向了杜玉知的心口,“我想看看你的伤?”   “不用了吧,伤得真的不严重,就不必看了吧。”杜玉知拦下了他伸过来的手。   陆霄这时却忽然变得有几分强硬,执意说道:“你别动,小心又牵扯到伤口。我就看一眼,我就想看伤得如何。我等会就走了,下回回来你这伤该是已经全好了。”   杜玉知又觉得尴尬,若是平时他想看伤口便就给他看了,也无所谓,他们也是做过夫妻的人,没什么好羞涩的。   可如今床底下藏着人,她现在对着另一人宽衣解带,就挺难为情的。   杜玉知就生出了几分后悔,不该脑子一热,答应什么以身相许的事,给自己惹麻烦。   没由着陆霄动手,杜玉知自己缓缓褪下衣物,露出了左肩,伤口在锁骨下方,解下伤口上包扎好的布条,露出里面的伤口。   确实好了不少,但仍可想见伤口曾经有多么的狰狞。   陆霄也确实只看了一眼,目色沉沉,随后帮她将伤口又包扎好。   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背轻轻印上一吻,“夫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以后会努力护你周全,不会再让你受伤的。”   又深吸了一口气,“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说完便就走了,来去匆匆。   杜玉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恍然。 第12章 反悔   陆霄并未多做停留,直接就出了城,来到了城外的陆府。   夜里的陆府显得格外的安静,精心修缮的花园如今莫名有些死气沉沉。   陆霄站在湖边,看着远处的灯火,心中浮现出了几分茫然,不是因着心中有疑惑,而是开始不知道这条路该怎么样走下去。   他觉得自己变回了那个因为背不下书,而饿肚子的小孩,饥肠辘辘,无所适从。   可他又想起了和杜玉知相处的点点滴滴,是他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   她有几分率真,又有几分固执,旁人也许会觉得她有几分娇纵,可她从未无缘无故的闹脾气,即便生气了也能很快就哄好。一双明媚的眼看着人,总能将人望进心里,似乎满心满眼就唯有你。   陆霄承认自己是个卑鄙的人,一开始接近杜玉知就另有目的,对她也并非真心,甚至于心里面还藏着另一个人。   可虚情假意久了,他渐渐发现自己入戏了,上心了。   不忍见她落泪,更不愿看她受伤。   如果说项青筠是不甘心,是曾经的执念,那么杜玉知便是他现在想要珍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陆霄深吸一口气,往陆茂的院子里走去。   陆茂还没睡下,房里的灯还亮着,远远的就能听到咳嗽声。   见陆霄走进来,陆茂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一双浑浊的眼看向陆霄,努力压下喉间的咳意,“你不是外出巡查河道去了?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追杀杜玉知的人,是不是二叔派去的?”陆霄沉声问道。   陆茂冷冷看了陆霄一眼,“你就是为了这个赶回来的?”   陆霄点头,“是。”   “嗯。”陆茂轻答了一句,“是我派的人,可惜没杀成,还折进去两个人。”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答案。却是陆霄最不愿意看到的。   “为什么?我们的目的还未达成,为什么要这时候杀她?”   “你看你,不过是得知她受伤的消息,便就火急火燎的赶回来,这就是我想杀她的原因。”陆茂忽然又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一边咳还一边大笑,“便就是杀了她又如何,她该死!”   陆霄无奈的开口,“二叔,你能不能放过她?她从未做过什么,不过是个无辜的人……”   “无辜?姓杜的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陆霄,你心软了,你对她动心了,你忘了自己的目的了,竟然还真把她当妻子了。”   “她不配!她凭什么可以这样恣意妄为,凭什么得到你的真心对待,更不配怀上陆家的骨肉。我的阿囡还只有小小一团,还没得到任何的宠爱,就死了,死了……杜家女凭什么活得这么潇洒快活,甚至让你说出她无辜的话。”   “我要让她死,让你早些绝了这些不该有的念头。”   陆茂的眼里皆是恨意,笑得有几分癫狂,“我如今苟延残喘,很快就要去见我的阿囡了,拉一个杜家女陪葬也不为过。顺便也让你清醒清醒。可惜了,可惜了,她命大,竟然没能杀死她!”   陆霄站在一边只觉得手脚冰凉,他想起了自己前几日的噩梦,那是他不能承受的。   忽然他轻声一笑,“二叔,其实很多事我都清楚,即便时隔了那么久……当初就是你擅自行动,不计后果,最后暴露藏身之地。你们为了顺利逃脱,连妻儿都不顾,并未回到家中,匆忙只身逃离了,最后导致……”   “不许说!不许你说!”陆茂撕心裂肺的吼道,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而陆霄却被走进来的一人,直接扇了一巴掌。   清晰的一声脆响,可见力道之重。   “孽障,给我跪下!”陆父厉声说道。   陆霄跪了下来,胸口立即被陆父踹了一脚。   他只觉胸口一疼,往旁边倒去,可很快他就用手撑着身子,又跪了回去。   陆父十分不满,“你就是这般跟你二叔说话的?”   陆霄淡淡一笑,“做过的事,又何必怕人提起。父亲您同我提起大哥二哥有多优秀,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也有过愧疚,愧自己不曾回去带走他们?”   陆父怒不可遏,又踹了陆霄一脚,“他们是被人杀死的,都是那些人的错,是他们心狠手辣,是他们害死了你的哥哥!”   陆霄依旧跪着,“你们不能杀她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如果她死了,有些事也就没必要继续进行下去了。”   陆父冷冷的看着他,“陆霄你是翅膀硬了,如今连我都敢顶撞,就为了那个女人?”   “你还真想和她做夫妻?你也不想想,你能和她长久?你便是想和她长久,她会答应?你别把人当傻子,她也不是可以任你摆布的人,等她发现了你的真面目,她第一个弃你而去。”   陆父字字句句似刀一般,刮向陆霄的心尖,他的身子也微微发颤,不敢想那种可能。   “父亲……”   “行了,这次折损两人,而且有暴露的风险,是你二叔鲁莽了,我也已经严令禁止他再次出手。别担心,她暂时死不了。”   陆父眼含嘲意,“至于你的所谓感情,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杜玉知神情怔怔,心绪有些复杂,一时之间也忘了床底还藏着人。   裴彻刚刚藏入床底的时候就后悔了。   从床底爬出来的时候,只觉得狼狈,许久未曾有过的狼狈。   他也恼自己胡乱听了杜玉知的话,当时要是当机立断直接翻窗走了,那也是潇洒利落的。   哪像现在宛如偷鸡摸狗的鼠辈。   刚刚床上的动静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这情夫还真是当得符实。   话本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要被唾弃的色胚,大概便就是这般。   裴彻的脸色不太好,又见杜玉知神思不属,哪里不知她是在想她的那个夫婿。   站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伸出食指抬起她的下巴,迫着她的视线和自己对上。   杜玉知眨眨眼,愣愣的问道:“你还没走吗?”   裴彻轻嗤一声,“怎么这就要赶我走了?”   “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裴彻哂笑,“怎么?心神被你夫婿勾走了?”   杜玉知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感叹道:“也许我是再也遇不到这般待我的人,会因着我受伤,不顾一切的赶回来,只为看我一眼,以求安心。”   杜玉知拨开了他的食指,微垂下头,看了眼,旁边明灭的烛火,自顾自的低声喃喃:   “这个人他很好,却也只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一时入了戏的人,放不下自己设好的情景,只把戏当真。可假的便就是假的。”   “若不是假的该有多好啊。”   裴彻没听清她后面的话,这时的她又与往常不同,自己有种被她隔绝在外的感觉。仿佛之前那般的亲密无间,也不过是她不上心的消遣。   裴彻压下了心里奇怪的情绪,淡声的问道:“你若真觉得他好,何必和他离了心?”   杜玉知就不知道该怎么样和他说了。难道说自己做了一个梦,而陆霄是别有目的的接近她,要来害杜家。   “我同他有些复杂,我一时也说不清。”   杜玉知抿抿唇,想了想,抬眸泠泠的看着他,“刚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实在有些不妥。是我欠考虑了,我到底未和离,身份上也还是陆夫人,不该同你多纠缠,也令你为难。”   “你之前不应也是对的,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这般往来确实不适宜。是我轻浮了。救命之恩我再另想办法答谢你。我们以后也莫要再私底下见面了。”   闻言,裴彻的脸色沉郁了几分,“夫人你怕是想岔了,是我想要你,是我惦记上你了。”   他坐在了杜玉知的身侧,随手撩起她的发,轻轻把玩着,“你也莫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你答应过我的事,我是不可能让你更改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也别想着再和你那夫婿再续前缘。”   裴彻本就因着今日见到她和她夫婿的事,心绪莫名。又听她说想反悔,哪里甘心。   克制着心里的不满,在她耳边哑着声说道:“杜玉知,我并不是脾气很好的人,你最好别出尔反尔。”   杜玉知忽然感觉他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带着几分压迫,深邃的眼里似乎露出原本隐藏住的冷意。   说来杜玉知对他了解并不深,甚至于说并不了解他。   她并没有打算投入另一份感情,和他也是因着那夜的意外和救命的恩情,有了一些羁绊。   他这般的人哪里会缺女人,说不定相处些时日,便就散了。所以她并没有很放在心上,也无意去了解他。   杜玉知打量着他,先是被他目光迫得有几分无措,后来神思慢慢变得清明。   “你若脾气不好,便就收敛一点你的脾气,你也不是我的谁,我没必要惯着你。恩情是恩情,我很感谢你,但并没有规定报恩,便就要搭上自己。”   杜玉知会喜欢陆霄,就是因着他性子温和,即便是伪装出来的,对她也算得上是百依百顺。   她哪里忍受得了旁人的胁迫,冷声说道:“你走吧,你的救命之恩我会让我父亲好好答谢你。就当我是言而无信的人,我们不要再纠缠了。天下美人多得是,定然有更好的。”   说着便扭开头不去看他。   裴彻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子,一时之间也被她的话给气到了。想着他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看她。窗也翻了,床底也躲了,就得到她出尔反尔的结果。   这天下都是他的,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何必费这个心思去惦记臣子之妻。眼巴巴的来,只得了一个冷脸。   自己真的是鬼迷了心窍,可笑。   裴彻冷睨了她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直接推开门大步离去。   杜玉知偏头看过去,门外并没有人,也没有惊动其他人,裴彻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第13章 送信   雀儿唧唧啾啾的叫着,杜玉知拿着小木枝,轻轻逗弄着它,惹得它到处蹦跶。   小心的养了一些时日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不过还是得喝些汤药调理,杜玉知端起一旁放凉的药,皱着眉艰难的喝完了。   捻起一旁的蜜饯,慢慢的吃了起来。   甜中带着点微酸,唇齿留香。   这蜜饯还有一些药膏,还是那日裴彻留下的,杜玉知是第二日才发现的。   心里面对于裴彻这人的观感说来有些复杂,他是个很鲜明的一人,带着几分锐利,相处过就很难让人忘怀。   坐在花厅里,廖伯很快就被领了进来,杜玉知让人给他上茶。   廖伯一坐下便开口询问道:“女郎如今可还好?杜将军他很担心你。”   “我已经没事了,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廖伯怎么从蔺北回来了?”   廖伯叹气,“杜将军听闻你被追杀的事情,让我回来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他不放心你。”   杜玉知却也担心,“可阿爹不是前段时日也受伤了,他应该是伤得比我严重,现在怎么样了?”   “杜将军已经痊愈了,如今已经能提刀上阵了,女郎不必忧心。”廖伯喝了口茶,又说道:“女郎可否说说被追杀当日的情形。”   杜玉知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她如何被追杀,又是如何被救。   “你说你被一个叫‘王澈’的侍卫所救,他怎么会这么恰巧就出现在那里,及时救了你?”廖伯想得多,对这件事持怀疑态度。   杜玉知眼神微闪,犹犹豫豫开口:“他便就是专门来猎场寻我的,发现我被追杀的踪迹,一路赶过来救我,所以才会出现得那么及时。”   廖伯心虽有疑虑,但也不好多问杜玉知的私事,只想着给杜将军写信的时候,将这件事告知。   廖伯又问道:“女郎可有报官?那两个杀手的尸体呢?”   “我并没有报官,姑姑也认为不该将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那两个杀手的话……”裴彻倒是有派人给她递过消息,“身份已经调查清楚了。皇家猎场出事了,当时安逦公主也在,因着她被牵扯其中,被陛下知道了,于是他命人秘密调查了这件事,两个杀手的尸体也被陛下的人带走了。”   “最终查到两人的身份,是十年前谋逆的庆安王的部下。当年祖父不是奉命去追捕庆安王余孽,许是和这有关。牵扯到庆安王,我想这事陛下必然会彻查下去的。”   廖伯本是回来亲自调查的,没想到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既然由陛下来查,那定然是可以震慑住那些人,不敢再随意动手。只是这事到底有一些疑点,也不知他们这时候对女郎下手,又是为何?”   杜玉知摇头,“这事我也想不明白。”   廖伯一抱拳,“女郎放心,这段时日我会守在陆府,专门保护你的安全。杜将军不希望你再出事。”   杜玉知却觉得没必要,廖伯是她阿爹的左右手,武艺高强,阿爹那里才更需要保护和助力。   “廖伯你也说了,有陛下的彻查,能够震慑住那些不安分的人。他们也失败了一次,不会再贸然动手,所以我这里还算安全。廖伯你不必留在京中守着我,你还是回到阿爹身边,蔺北那里更需要你。”   “可杜将军让我专门回来,也是希望我能保护你,杜将军远在千里之外才能更安心。”   杜玉知想起自己迟迟还没动笔写的,给阿爹提醒的信。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廖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对阿爹也一直忠心耿耿,杜玉知愿意相信他。   “廖伯,我觉得阿爹那里更危险,我这段时日总隐隐感到不安,我希望你能回蔺北去,守在阿爹身边。我这里也有一封信要交给他,由旁人来送我不放心,也希望你能亲手带过去交给他。”   廖伯看她一脸的郑重,权衡了利弊,还是应下了她的请求。   杜玉知思来想去,还是将自己梦到的一些事情写在信上。   包括陆霄接近她另有目的,很有可能会对杜家下手,而且蔺北也有内应,正伺机而动。只说这虽是梦,但她隐隐感到不安,希望阿爹多加小心,防范着身边的小人,不可掉以轻心。   **   皇宫,御花园。   裴彻是被贺太后请来湖心亭的,以为她是有事想找自己商量,到时却见只有阮婕妤在。   “母后呢?”他淡声问道。   阮婕妤起身给裴彻行礼,显然是精心打扮过,身穿淡紫色烟纱散花裙,云髻雾鬟,行动间发上碧玉步摇轻晃,灵灵生姿。   “太后娘娘有事先回去了,嘱咐臣妾陪着陛下,选定进宫参选的秀女名单。”   阮婕妤双手呈上了册子,一边用眼神娇怯怯的看着天子。说话轻声细语,显得乖顺无比。   裴彻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另一人的身影,想起她的冷脸,他摒除杂念,伸手接过了阮婕妤手中的册子,顺势坐了下来。   阮婕妤见他没立即就走,心下一喜,她已经许久未曾离他这般近了。虽是帮忙选定秀女名单,但只要伴着他,她心里也是欢喜的。   湖中的芙蓉开得正盛,微风携来浅浅清香。   阮婕妤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裴彻的面容,眉梢眼底都染上笑意,“娘娘说陛下您不喜铺张浪费,也不打算添置太多妃嫔,那么这次进宫选秀的秀女也不必定下太多,尽量择选合陛下心意的,所以就让陛下来了。”   裴彻轻轻“嗯”了一声,翻开了册子看了起来,上面写着秀女的详尽信息,还有小像,但画得简练,只大概能看出一些神形。   随意的翻着,把不合适的,不顺眼的都一一指出,由着阮婕妤将人划出秀女名单之中。   忽然裴彻看到一人,翻页的手顿了顿,是宣武侯之女,杜松月。   阮婕妤见他在杜松月这页停留有一会儿,没能忍住,轻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这个也划除。”   阮婕妤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裴彻,他的神情依然平静无波,很快又翻过一页。她心里稍稍的松了口气,她自然是不希望陛下心中有什么特别之人。   裴彻心里已然没了兴趣,“剩下的你就同母后在商量商量,由你们择选就行了。”   说着放下册子,起身就要走。   阮婕妤轻咬下唇,鼓起勇气走到他的身侧,喊住了他,“陛下,既来了御花园,不如就在这园中赏赏景,散散心。您整日忙碌的,太后也担心您太累了。”   “臣妾也想陪您走一走。”   裴彻余光又见阮婕妤那边纸上的一个“杜”字,微微皱眉。随即应下了,“那便走吧。”   阮婕妤有些雀跃,嘴角压不住笑意,跟在了裴彻的身旁。   两人慢慢走在御花园里,阮婕妤时不时同裴彻搭上几句话,虽然得到的回应少之又少,可她心里还是欢喜。   阮婕妤情窦初开之时,见到了凯旋的裴彻,他一身甲胄,骑在马上,周身气势凛然,带领着军队从长街走过,引来无数人的侧目。   她的一颗心也落在了他的身上,喜欢上了他。她也清楚的知道,裴彻眼里并没有她,他这般的人也许是不会有儿女情长的。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进宫来了,只想能伴在他身边,偶尔同他说上几句话,她便心满意足。   “臣妾绣了一个香囊想赠与陛下。”阮婕妤拿出了已经绣好许久,还没机会送出的香囊。只是刚拿出东西,脚下却没走稳,身子一个趔趄,本来她是可以稳住,可忽然她改了主意,扑向了身旁的人。   裴彻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但还是将人揽住,伸手捻住她的下巴,视线在她秀美的面庞上游移,从眉眼到唇瓣。   只是心里面没有生出半点波澜。   阮婕妤放软了身子,倚在他怀中,眼里都是笑意。   裴彻正想将人推开,忽听另一侧有一道声音,“皇兄是你吗?我看见你了。”   说着安逦公主就转到了他们的跟前,看着他们搂在一起,“呀”的一声自己捂住了眼睛。   “我什么也没看到,我先走了。”   裴彻放开了阮婕妤,说道:“你先退下吧。”   然后喊住了安逦公主,“安逦你留下,皇兄有话要跟你说。”   阮婕妤刚刚还沉浸在喜悦的情绪里,转眼却被放开了,无措的看了一眼裴彻,见他神情淡淡,也不再分视线给她,只能勉强笑了笑,“那臣妾先退下了。”   近来安逦感受到了皇兄陛下的和颜悦色,和他亲近了几分。   停下了脚步,笑嘻嘻的问道:“皇兄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刚刚的事你不要说出去。”   “啊?”安逦公主不解其意,“不要说什么?刚刚发生了什么吗?”她在宫中长大,她父皇也有很多妃子,皇兄同妃子亲近,她只觉得稀松平常,压根不当回事。   “反正你不许同人说朕的事情,尤其是你的那些小姐妹。”   安逦公主目露茫然,但还是点点头,“皇兄的事,我保证谁都不说。”   皇兄真是奇怪,最近老是同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可能事大人的世界比较难懂。 第14章 纠缠   又过了半月,广明宫上下的气氛有些紧张,因为这段时日,天子的情绪算不得太好。   各个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天子的霉头,惹他不喜。   陶公公到底知晓几分其中缘由,看见了送来的几卷佛经,于是试探性的呈给了天子,“陛下,这是高太妃亲手誊抄的佛经,说是诚心为陛下祈福。”   裴彻看了眼佛经,意兴阑珊,“我知道了,送些各地进贡的蔬果去严华寺吧。”   陶公公笑了笑,问道:“陛下今日要不要去严华寺看看高太妃?”   “嗯?”裴彻微微挑眉,不知为何他忽然会有此提议。   “高太妃已经送来好几次佛经,想来应该是想见陛下一面。”陶公公又轻咳一声,“杜家女郎如今伤已经痊愈,可以走动了。今日随她祖母前往严华寺礼佛。”   裴彻拿笔的手顿了顿,随后神情自若的继续批折子,就在陶公公以为天子无意之时,忽听他说道:“今日天气瞧着不错。”   **   缓步登上石阶,严华寺坐落于苍翠树木间,一派庄严肃穆。   杜玉知跟在了杜老夫人的身后,进到了严华寺。   “既然出事了为何不跟家中说,我还是收到你父亲的信,才知你受伤是因为被人所害。”   杜老夫人看了身旁的孙女一眼,她对于自己的孙女倒也没有恶感,只是算不得亲近,这孙女的性子她一直都有些不喜。后来在选择亲事的时候,众多名门公子不选,低嫁给一个刚入仕的小官,完全没办法成为杜家的助力,她自然也就不上心了。   “因为当时还没查清是怎么回事,为了不让家中担心所以先瞒着家里了,姑母也觉得这件事不宜宣扬。”   后来查到事情与庆安王有关,杜玉知和姑母也往杜家递消息,让杜家人多加小心,出门时多带些人手。   杜老夫人捻着佛珠,轻轻叹口气,“阿毅说你双亲皆不在身边,让我多照顾你一些。有事便回来同家里商量,有些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找你三叔三婶。我们到底也是你的亲人,也不能让阿毅在外打仗还不能安心。”   杜玉知点点头,“是,孙女知道了。”   她阿娘去世之后,她年纪也渐渐大了,阿爹便就让她回到了京城。她在宣武侯府也住过几年,但和侯府里的人始终有一些隔阂,祖母对她也不甚满意,更喜柔顺乖巧的杜松月,她也就少往祖母跟前凑,所以不算亲近。   “你们父女俩先后出事,今日带你来严华寺,也是想为你们祈福,只盼杜家人都能安好。”说完杜老夫人由婢女扶着,跪在了蒲团上,双手合十,轻轻念祷。   杜玉知也跟着跪了下来,想给阿爹求个平安符,廖伯还要多留两日处理一些琐事,刚好可以让他一起把平安符带过去给阿爹。   杜老夫人还要去听大师讲经,杜玉知并未跟着去,诚心求了一个平安符之后,便在寺庙里逛了起来。   寺庙里环境清幽,苍松蔽日,芳草郁郁,偶尔传来几声钟磬鸟鸣声,悠远祥和。   “阿姐,阿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让我好寻。”杜松泽走了过来喊住了杜玉知。   这杜松泽是三叔的儿子,与杜松月是龙凤双胎。今日也是他送杜老夫人和杜玉知来到严华寺。   杜玉知问道:“怎么了?你寻我有什么事?”   “你随我来,我有事想同你一人讲。”杜松泽神情郑重,让杜玉知身旁的婢女和侍卫都退下了。   杜玉知没多想,就跟着杜松泽走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和阿姐讲?现下也没旁的人,你说吧。”   “阿姐,你之前不是受伤了吗……”杜松泽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不自然。   杜玉知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杜松泽吞吞吐吐继续的说道:“有人就很担心你,想见你一面,他拜托我,我也没办法拒绝,阿姐勿怪啊。”   话音刚落,就有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是谭氏的侄子谭康,也就是杜松泽的表哥。   杜玉知有些不快,瞪了杜松泽一眼,直接就要走。   却被谭康伸手拦住了去路,“女郎何必急着走,我只是听闻你受伤,有些担心你,想看看你而已。”   “我已经无事了,还请谭公子让路,你们表兄弟要是有事相谈,我就先行回避了。”   杜玉知冷着脸,她可不想跟谭康扯上关系,这人好美色,还未娶妻,妾室通房就一堆,外面秦楼楚馆的相好也不少。   当初国公府来求娶,闹得人尽皆知,谭康也一副非卿不娶的架势,想借此逼迫杜玉知。当时侯府里的人都来劝,她三婶娘当然也想促成此事,为谭康提供了不少便利,差点毁了她的名声。   杜玉知也就是在这般窘境下,遇见了陆霄,相较之下自然觉得陆霄是个谦和有礼的君子,事事妥帖,让她觉得舒心。   这次的求娶,闹了有一阵,还是杜毅从蔺北回来,强拒了此事,才顺利解决。   杜毅还让杜家遵从杜玉知的意愿,不可逼迫她。他就这一个女儿,不想让女儿受委屈,亲事上自然也是希望她找合心意的。他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也不过是想着多些底气,为女儿撑腰。   杜毅一回来,这事倒是成了京中人的谈资,确实有人觉得宣武侯做得不妥,毕竟杜将军受人敬畏,众人也知他素来疼女儿,而宣武侯逼迫侄女嫁给一个浪荡子,这不是要让人寒心吗。   谭康见着她,色心便就蠢蠢欲动,伸手要来拉杜玉知,却被她避开了。   “女郎你何必这般的无情,怎就不懂我的一颗心。我日日夜夜的想着你,只盼着你回心转意,那姓陆的有什么好的,连你受伤都没办法守在你身边。而我听闻你受伤可忧心了许久。”   谭康是真的喜欢杜玉知,几年前在姑母那里见过她一面之后,便就心心念念想娶她为妻。   这时看着她,又觉得她更是美上了几分,已然褪去了几分青涩,绰约多姿,容颜极盛。   谭康诚心诚意的开口说道:“家中逼着我娶妻,可我心里只有女郎,我不介意女郎嫁过人,女郎不如和离从了我,我会待女郎好的。”   “哦?”杜玉知冷冷一笑,“如何待我好?我家陆郎可是事事都听我的。”   谭康立马应承,“我也事事都听女郎的,女郎让我做什么便做什么。”   也不知这种话对多少人说过,竟也不见丝毫心虚,如此的大言不惭。   杜玉知缓缓的说道:“那我要你遣散府中妾室,再不许碰旁的女人……别急,谭公子不用急着答应,想好了再说。若你做不到,我可是会让我父亲,回来一刀阉了你。我父亲那性子,可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谭康咽了咽口水,说不出话来,所有绮念都被她威胁的话语给吓没了。   又心想:果然,母亲说得对,这般的女人好言好语的劝解是无用的,太给面子,只会让她蹬鼻子上脸,愈发不将人放在眼里。像杜玉知如此骄纵的女子,就该吃些苦头,狠狠折辱,才能令她屈服。   杜玉知见他眼神粘腻恶心,伸脚用力踢向了他的小腿。她本就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谭康这种被掏空身子的,哪里受得住,哀嚎一声,一个跳脚往旁边倒去。   杜松泽原本站在远处看着,见杜玉知动脚,谭康狼狈到底,立马跑了过来,急忙去扶谭康,“阿姐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打人。”   杜松泽比她小上两岁,印象里他还是个只会讨糖吃的小孩。杜玉知以往当他年纪小,对他也不设防,现在才发现人都已经比他高半个头了,哪里还是什么小孩。   “我便是打了又如何?杜松泽你也不小了,有些事能不能做先想清楚来。”   说完就懒得再理会他们,绕过他们就走了。   走了有一段路,杜玉知抿抿唇,在池边停住了脚步。   池边屹立着一棵参天大树,树影斑驳,她坐在了树荫下的石凳上,望着在水中游弋的锦鲤。   “出来吧。”她说道。   这人刚刚在她和杜康交谈之时,就躲在一旁听墙角,她瞄到了一眼他的身影。他似乎也无意遮掩,是故意让她发现。跟在她身后的时候,脚步声也隐隐可闻。   裴彻现身,从容的来到了杜玉知跟前。   “为什么跟着我,我不是说了,我们私下不要再见面了。”   “我可未曾应下,不过是你自说自话。”   杜玉知已经有一月未见到裴彻了,只当他是死心了。   裴彻之前恼她也是真的,压下了想见她的念头。可有些事情越是压制越不得法,索性便随心所欲。   她能拒绝,他也能想法子让他拒绝不了。   杜玉知依然低头看着水中的鱼,“可我不想见你。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夫人这般说你的恩人可是要让人寒心的。”裴彻刚刚也围观了,没现身只是因为那两人没造成太大的威胁。“况且你将我和那姓谭划为一类,不觉得不公平吗?我这般的人可是万里无一的。”   “有你这样自夸的吗?”杜玉知忍不住轻笑一声,抬眸看他,“还万里无一,不怕人笑话。”   “自然是不怕人笑话。”   见她笑了,气氛正好,裴彻还想柔声同她再说上几句,却忽听不远处的脚步声,快速说道:“我夜里再去寻你。”   说完轻轻一跃,直接上了树顶。   树叶郁郁葱葱,可哪里藏得住人影,杜玉知见是杜松泽追了上来,生怕他一抬头看见了人。   “阿姐……”   杜松泽来到杜玉知跟前,一脸歉意的开口,“阿姐,我错了。我给阿姐赔不是,是我不懂事让表哥来见你,令他惹恼了阿姐,求阿姐原谅我这一回。”   可怜兮兮看着杜玉知,“这件事你可不能跟祖母说,我怕祖母生气罚我跪祠堂。求求你了阿姐,帮我保密。”   他自然也知这件事他做得不地道,但母亲也说了嫁去国公府也是他这大姐高攀,只是他大姐年纪轻,又没母亲在身边教养,不知天高地厚的,才在婚事上胡来。等过几年大姐肯定会后悔。   既然表哥都来求了,他也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说不定大姐也有意。   况且大姐若是转意了,允了表哥所求,那也是皆大欢喜,对她也有好处。   只是没想到杜玉知不仅气恼,还动了手。表哥被伤得路都走得不利索,心中已然是愤愤不平,更加不会放过人。   杜松泽想起谭家那边的打算,自然是不想祖母知道这件事,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赶过去假意同杜玉知求情。   “杜松泽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还是劝你一句,少听你母亲的话,少和承国公的人来往吧。”   “什么叫少听我母亲的话,阿姐你这话可有些好笑。你母亲不过是个有些姿色的农女,我母亲可是承国公之女,还轮不到你来诋毁我母亲。所有人都说我父亲偷了亲哥爵位,被人瞧不起,在朝中也只任了虚职。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大房,瞧不起我们……”   杜松泽到底年纪小,被人一激,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懊恼的住了嘴。   “行了,是我多嘴,我也不劝你什么。至于什么虚不虚职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爹这些年受伤无数次,有好几次差点没了命。”   杜玉知知道有些人根子已经被带歪了,多说无益。不经意间瞄了一眼树上的裴彻,随后起身离开。 第15章 匪徒   杜老夫人是每月都要来严华寺礼佛两日,她明日还要早起随寺庙里的僧人做早课,所以早早就睡下了。   杜玉知既然跟来了,也跟着留宿在此。   知今晚可能有人要爬窗,她的视线便时不时落在了窗户上。   这里的屋舍简朴,也就一扇小窗。   杜玉知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就听见小小一道开窗的声响,果不其然人来了,利落翻窗进到屋中。   “在等我?”裴彻一进来就对上了杜玉知的眸子,“劳夫人久等了,碰上些事,耽误了些时候。”   “你到底想怎么样呢?说好了不纠缠的。”   “你和谁说好了,我们上次可是不欢而散,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既然你自认是言而无信的人,我也能做无耻小人不是吗。”   杜玉知一下子又感受到他身上不自觉释放出的压迫感,深邃的眼里带上了几分恣睢的邪性。这让她略有些不适。   见她神情有些紧绷,裴彻收敛起身上的气势,轻轻一笑,放缓声音,“夫人也不必紧张,我多数时候还是讲道理的,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然后认真的打量着她,“许久未见,夫人伤可全好了?伤口可还有不适?”   想起之前还是他救了自己,杜玉知还是答道:“已经全好了,多谢你的关心。”   “上次似乎是惹恼了夫人,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夫人原谅我一回。今夜我来寻你一来是想赔不是,二来是来保护夫人的。”   裴彻这段时日,也想清楚了,现下心里是惦记着她,也被扰乱了心绪,越是避着,越是压制内心的欲望,反而越是放不开手。不如顺从自己的心意。   所以也不介意放下身段,同她说几句软话。   况且现在有小人想作祟,他虽恼他们敢动自己的人,但又觉得这事可以好好利用。   “我此前去了你堂弟那里,你可知他们打算做什么?”裴彻白日里可是见到了谭康的作态,也让人去探问了此人的事情,差点强逼着杜玉知嫁给她,如今对她依然贼心不死。   “难道他们还要对我动手?这……”杜玉知没想到来一趟严华寺,还能生出这许多事端。   “我好歹也姓杜,我那堂弟不会真糊涂至此,帮着外人来害我吧?况且我父亲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难道真敢为所欲为?”   “你那堂弟确实是个糊涂的,况且你们又隔着房,本就不亲厚。指不定还是你三叔默许的。”裴彻缓缓说道:“谭康那边应该是许了不少好处,谭康母亲的娘家那边,近些年越发势大,母舅也是统领一方的将军,与你父亲似乎有些龃龉。谭康同母的姐姐又嫁去了贺家,那是……太后的娘家。谭康如今行事才愈发肆无忌惮。他们明面上不敢为所欲为,但私下里,做点手脚还是敢的。”   杜玉知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面很乱,“我这次出行,也带了护卫,我等会就让他们轮流值守在客院外。”   “你的那些护卫应该是已经睡下了。有你堂弟在,指使几个杜府的人,给你们的吃食下药,还是比较容易的,内贼不好防。”   裴彻坐在了杜玉知对面,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你的吃食和茶水还是我帮你换的,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清醒的等着我。早就不省人事,任人宰割了。”   难怪今日觉得格外的安静,她的婢女从晚饭之后,便未再出现。她一心等人来,也没多留意这些不妥之处。   “你看我又帮了你一回,为夫人劳心劳力,忙到现在才得空来见夫人。”他叹口气,缓缓抿了一口茶,“夫人以后还是要小心些,即便是亲人也不可轻信。”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杜玉知心里发寒。   即便同杜家的长辈不算亲厚,但对他们也一直是敬重有加,与家中弟弟妹妹也向来和睦,除了婚事上有过一些矛盾,可她最后也并未追究,只当嫁了人便不再计较前事。   “你住的这里靠近后门,也是他们特意安排的。按照他们的计划,是安排了一群人假扮流匪,从后门闯入,抢走留宿香客的钱物,不过这些都是掩护,最终目的是将你劫掠走。到时候将痕迹抹去,找人假扮你,往别处流窜,谁又知你在哪里。”   裴彻眼里骤然布满寒霜,“你堂弟提议将你劫出来后,直接药哑你,让你无法说话防止意外。不过谭康说喜欢你的声音,想留着你的这一把嗓子,所以没答应。”   杜玉知身子不禁抖了抖,想起白日里杜松泽叫着自己阿姐的模样,还是同以往一样亲昵,只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   “别怕。”裴彻握住了杜玉知的手,安抚的笑了笑,“这不是还有我,我定然不会让夫人受伤害的。”   “可若是人来得多,又都是高手,你哪里应付得了。”   “他们要是敢来,怕是有去无回,而且也不用我出手,我只需护在夫人身边即可。”   裴彻话音刚落,杜玉知就听见外面隐隐有动静。   喧闹声渐渐大了起来,似乎是有一群人从后门闯入,往这里而来,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喊。   杜玉知紧张的拉着裴彻的手,看向紧闭的门,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不安。   “别担心,他们不会闯进来的。”裴彻拉着她起身,走到了门边,声音也越发明晰起来。   有香客的护卫赶来,想阻止这些匪徒,但抵挡没多久,这些人就要闯入这边的客院。   很快,似乎又来了另一群人,这些人显然更为精锐,外面响起了激烈的打斗之声,刀剑碰撞的金属声不绝于耳。   这些声响持续了有一段时间,很快人就走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不过外面又响起了其他香客的议论声。   杜玉知有些想出去看看,踌躇了一下,对裴彻说道:“你先躲在竹帘后。”   裴彻很配合的走到了竹帘后,杜玉知开门走了出去,神情有些惴惴。   站在廊下的女香客似乎正和自己婢女说着事,杜玉知上前几步,问道:“您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女香客口中念着阿弥陀佛,一脸劫后余生的神情,“你刚刚应该也听见动静了吧,似乎是有匪徒闯进来了,要来抢这佛寺中的财物。有个香客方才就被抢了身上的值钱物什,还被人所伤,现在好像是被人带走医治了。”   杜玉知又问道:“那些匪徒呢,可抓起来了,还是逃了?”   “抓住了,已经全部都被抓住了。听人说是匪徒闯入没多久,就有禁卫军过来,将这些人制服了。”女香客叹气,“没想到竟会遇上这种事,这些匪徒实在太可恶了,是该抓起来好好严惩,竟敢在严华寺做这样的事情。太妃可是还在这里礼佛呢,这些人无法无天了。”   这时杜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也过来了,见杜玉知站在门外,朝这边走了过来,赶忙问道:“女郎没事吧?”   杜玉知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就连杜老夫人身边的人她也生出了忌惮,这些人谁知是不是佛口蛇心呢。   嬷嬷温声说道:“莫怕,女郎可是受到了惊吓?老夫人那边听闻了消息,让奴婢赶紧先来看看您。不过您的婢女倒是会睡,我喊了许久也没能喊醒。”   杜玉知垂下了眉眼,掩去眼中的神色,“我没事,有劳祖母挂心了。锦儿可能今日劳累了,睡得比较沉。”   “那您要不要搬去与老夫人同住?老夫人怕您会害怕,不敢睡下。”   杜玉知摇头,“不必了,匪徒都被抓了,已经没事了,我自然也不会害怕的。”   嬷嬷也没强求,“这次也多亏了陛下,不然今夜的严华寺恐怕是要出乱子,如今倒是虚惊一场,没事便好。”   杜玉知不解,“陛下?”   “是的,今日陛下微服来探望在严华寺礼佛的高太妃,并未惊动其他人,所以无人知晓。但严华寺的守卫明显加强了不少,有人察觉到后门的不对劲,怕冲撞到圣驾,禁卫军立即赶来解决此事,避免事态扩大。”   “老夫人也被惊醒了,立马就让人去打听消息了,还派奴婢过来看看您。”   杜松泽也赶了过来,带着几分惶惶。因为走得急,微喘着气。见到杜玉知的时候,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眼里都是思量。   他勉强收敛起其他神情,佯装关切的问道:“阿姐你这边没事啊?我听到动静还担心你这里会出事呢。见到阿姐好端端的就好,我也就放心了。可有受到惊吓?”   杜玉知却不自觉带上几分冷淡,“我这里没事,也未受到惊吓。”   杜松泽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干笑了两声,“那就好,阿姐没事就好。”   手不禁握紧,杜玉知心中冷笑,他怕是就盼着自己出事呢。   杜松泽见嬷嬷在,也顺便跟她探听消息。杜老夫人每月都来严华寺,定然更清楚这里的情况,也能更快得到消息。   今天的事,他和谭康是商议好的,但那些匪徒是谭康那边安排的人,他比谭康顾虑得更多,到底心有不安,在房中来回踱步。   还是听见门外一些议论声,说什么匪徒被抓了,才急忙赶来看看情况。   得知那些匪徒被禁卫军带走,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若不是还有夜色的掩护,怕是整张脸都要发青了。   没说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杜玉知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回神。   “女郎这是怎么了?”嬷嬷问道。   “二弟确实长大了,再不是小孩子了。”   “这是自然,女郎都嫁人了,郎君也到了说亲事的时候了,自然都大了。”   见确实没事了,杜玉知就让嬷嬷先回去了,随后回到屋中,立即关上了门。   裴彻缓缓的从竹帘中走了出来,“虚惊一场而已,夫人可以放下心了。”   杜玉知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神情里不免露出些许疲态。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了起来,平复着自己起伏的心绪。   随口一问:“你今日可是随着陛下来的?”   裴彻眼神微闪,“是,今日陛下微服而来,我也跟着来了。发现了谭康密谋的事,便让人多留意后门的动静,这边有了异动,定然是赶紧解决,不能惊扰圣驾的。”   “今日多谢你了。”杜玉知连番受他所救,到底没办法对人冷脸,更没办法像之前一样,直接赶人走。   “得夫人一个谢也是不容易,不知夫人这个谢可是真心?”裴彻伸出食指抬起她的下巴。   她一双眼眸,盈着秋水,声音轻软,“自然是真心。”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裴彻不禁笑了笑。他自然是有办法将这些假匪徒挡在佛寺外,但若不让她亲身经历,怎能换她真心实意的谢。   “那就先按之前约定的来,你可不许再来一出那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再之后的事,我再同夫人慢慢商量。可否?”   “行吧。”得他两次相救,杜玉知再拒绝就显得矫情,到底对他没恶感,他的长相也合胃口。   可杜玉知还是忍不住叹气,“我许是流年不利。”竟然遇上了这些事情,一件一件的让人应接不暇。   “这不都化险为夷了。”裴彻轻笑,眼里却闪过寒意,看来还是得派些人跟着她,她身边不怀好意的人可不少。   “你说那些匪徒被禁卫军带走,能不能审出幕后之人,让谭康受到应有的惩处?”杜玉知想起谭康这些人,心里就忍不住生出怒意。   “这就要看谭康派的是什么人了,若是别处雇佣的倒也简单,若是他母舅家的,受过训练的,就不知会不会吐口了。”   杜玉知想起他们做的事,明日面对杜松泽还得假做什么都不知道,与他继续扮演和睦姐弟,就觉得怄气。   也不知道这事她祖母知不知道,有没有祖母的授意。祖母向来偏心三叔,杜松泽又是嫡孙,他的前程也许更重要。   见她眉头紧皱,裴彻拉过她的手,“先别想那么多了,既然知晓了这些人的真面目,防备着就是了,往后尽量远离着。”   诱哄道:“这山中景致不错,你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杜玉知迟疑的问道:“天色也不早了,这时候出去吗?”   “我这般见不光,也只能求夫人,在夜里随我去散散心了。夫人可莫要拒绝。” 第16章 缓缓   杜松泽探听完消息就急急忙忙的来寻谭康。   这事本就冒险,但谭康保证不会有事,将人劫走之后必然不会牵扯出其他。可现在杜玉知也没能劫走,还将人折进去了,而且往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他怎能不急。   主动权在谭康那里,万一谭家将事情推到自己身上,他也确实帮忙了,到时候可没人能保自己,大伯怕是要来宰了自己。   “那些人都被禁卫军带走了,会不会被他们审出什么?会不会牵扯出我们?”杜松泽愁眉不展,“谁知陛下今夜竟会在此,若是被当成了刺客,怕是不能善了。”   谭康也烦,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不顺,“别担心,这些都是我舅舅的人,他们嘴严得很,不会招供的。就是可惜了,这般的筹谋,差点就成功了,竟然还会出这样的意外。”   杜松泽没想到他到现在还惦记着成没成功的事情,“我那姐姐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女人,表哥何必这样大费周章,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谭康想起第一次见杜玉知的情形,年纪还不大,犹带几分稚气,可已初显秀美姿容,同长辈说话也不像旁的女子那般拘谨,盈盈笑着,灵动又娇媚。   可就是不曾正眼看过他,后来对他更是只有厌恶。   “这不一样,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你姐姐那般的女人可不多。况且她对我向来冷脸,这样我更像得到她,好好的玩弄她,让她俯首于我,再不能轻视我。”   谭康眯了眯眼,“下次再找机会下手。”又安抚他,“你不必太过担心,不会牵连到你我的。”   杜松泽嘴唇动了动,最终把想劝的话吞下了。这回是他母亲以他们父女接连受伤,或许需来祈福求保佑,不动声色的劝说下,让祖母将人带出城来到严华寺,才有了机会。   这都失败了,后面怕是难上加难。   **   朦胧的月色洒下冷银的光,夜里的山林深幽一片   杜玉知被裴彻带着,悄悄从后门出了寺庙。   “这是要去哪里?”杜玉知环视了四周,黑寂寂的,又有凉风飕飕,忍不住朝着裴彻那里靠近一步。   她有些悔,黑灯瞎火的,竟然就这样同裴彻出来,在这山林中瞎逛。   裴彻见她依过来,顺势牵过了她的手,“我有个友人,在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别院,我同他打过招呼了。旁边有山涧,夜里的景致不错,我带你去看看。”   杜玉知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这人拐着自己去别处,估计没安什么好心。“可你这般擅离职守,真的好吗?”   “我已经让相熟的人帮我掩护了,这个倒没问题。”   杜玉知没多想,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等适应了走夜路,杜玉知又觉得这般夜里出来走走,又有不一样的意趣。   旁边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鸟叫,两人提灯走着,远处星河浩瀚,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裴彻见她神情慢慢放松下来,不见方才得知亲人要害她的气愤和伤怀。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惬意,忍不住逗她,“你这样跟着我,不怕我心怀不轨吗?带走你,就直接扣下你,再不放你出来?”   杜玉知慢慢提起灯,去照他的脸,偏了偏头,“你应该不屑于做这样卑劣的事吧。”   幽幽灯光映照下,男子面容俊美,龙章凤姿。这般的人物,不像是会做这样事情的人。   裴彻轻笑一声,“那可不一定,有时候做点卑劣的事,更能达成目的。你可别轻信了他人。”   “那你是让我信你还是别信你呢?”杜玉知摊手,“如今我都随你出来了,又能如何?”   “我自然是希望你信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不会信你的。但谁叫我们有些孽缘,有时候只能认栽。”   “夫人你可真是,有趣。”裴彻勾过她小巧纤细的小拇指把玩,“可爱得紧。”   杜玉知被她夸得有些不自在,抽回了自己的手,加快了脚步。裴彻笑着跟上了。   两人又走了有一段路,听到了潺潺流水声,山涧就在不远的前方。   山涧水缓缓流淌,泛着粼粼的光。因着这里聚集着许多萤火虫,星星点点的光漂浮于水面与树木间,灵动细碎,如梦似幻。   景致确实不错。杜玉知哪里有不喜的,在山涧旁逛了许久。   等尽兴了,才去到了别院里。   这里也不是什么友人的别院,只是刚好在这附近,裴彻有这个打算,就派人来借个地方,好能和杜玉知单独幽会。   守在这里的一对老夫妇已经得到叮嘱,并未多言,只带着人往里走。   地方并不算大,许是哪个香客之前为了方便,在这里建了一个落脚之地。   杜玉知一走进屋子里,裴彻就将门关上,她扭头看了他一眼。可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顺着声音望去,就见桌上放着一只猫,注意立即被猫夺了去,忍不住走近去瞧。   是只毛色雪白的狮子猫,还小,长着一双异瞳,毛茸茸的,蓬松可爱。乖巧的窝在小竹篮里,见人来了也不怕,还细细糯糯的“喵”了一声。   杜玉知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猫背,猫毛软乎乎的,手感特别好。   “喜欢吗?”这猫还是裴彻离宫前让人挑的,想起那回她抱着狗儿的模样,虽然嫌弃狗丑,却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这本就是专门拿来讨好她的,特意让人挑好看乖巧的,就怕她不喜欢。   “喜欢,好可爱。”杜玉知将猫抱在怀中,轻轻的摸着猫脑袋。猫儿显然是被摸舒服了,欢快的摇起了尾巴。   裴彻也伸手摸了摸猫,“那你便带回去养。就当为上次惹夫人不开心的赔礼。”   “你要送我这猫?”杜玉知看着怀中乖巧奶乎的小猫,心里面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她到底没将话说死,“那我先帮你养着。”   “行啊,这猫就放在夫人那里,有劳夫人养着。”裴彻在她耳旁说道:“我会时常去看它的。”   闻着她身上的馨香,心神不禁动了动。   他可不是会克制的性子,既然费了心思,他便想着讨回好处。   耐着性子,等她兴致勃勃的玩了一会猫,过了些瘾。才将她怀中的猫捞出,放回篮子里。   杜玉知见他拿走自己的猫,还不解的眨眼去看他。   可忽然身子一轻,就被人抱起。   杜玉知被他抱在怀中,轻呼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靠在他怀中。   心想着该来的总是来了。   裴彻将人放在了床榻上,见她神情里略带几分无措,还用眼神偷偷觑他,怯怯的,有些纠结,反倒更像是勾引。娇软的身躯便就是安静的躺在那里,也让他呼吸都乱了几分。   他倒是梦到过许多次这样的情形,每一次都想将她狠狠的掰开了,揉碎了,不顾一切的融入骨血里。   可如今她这般真切的在自己面前,只比梦中更迫切,更无法抑制。   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唇落于她的额头,又吻上她惑人的眼,最后攫取了她柔软的唇瓣,急切的品尝着,想汲取更多的甘甜,又探入对方的唇齿间邀她一起沉沦。   杜玉知却始终有些忐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只能随着他的动作,被迫张开嘴。   裴彻见她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眼神无辜又紧张,身子有些僵硬,像是还有几分抵触。只好停下了动作,问道:“怎么了?”   杜玉知摇头,也不知该说什么。   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裴彻哑声开口,“那你放松些,别紧张。”   说着继续吻她,一双手也开始不安分的游走,呼吸不禁加重,想要索取更多。   忍不住伸手去解她的腰带。   就在杜玉知的外衣要被脱下之时,她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对上裴彻灼热的视线,眼睫轻颤,咬咬唇,她犹豫着说道:“你能不能缓缓,给我些时间,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在这种清醒的情况下,她有些进入不了状态,说到底她还没办法完全接受眼前的人,毕竟才刚认识没多长时间。   她知道自己是有些矫情了,也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厚道。刚刚也想着眼睛一闭,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她还是没办法放松下来,也不想这样委屈自己。   裴彻喘着气,身上犹如火烧,却被她气笑了,咬牙切齿道:“你还要准备什么?在宫里那次不也没准备。”这都箭在弦上了,竟然要他停下,说什么再缓缓。   杜玉知随口说道:“也许需要酒吧。醉酒之后才敢乱来。”   无辜的看着他,“这次能不能就算了?”   “你啊你啊……”裴彻一时无言以对。   揽过她,狠狠吻着她,最后才不甘愿的放开手。   裴彻见她实在不愿意,到底不想强迫她,想要的也是水到渠成,不然何必放下身段,迁就于她。附在她耳畔,沉声说道:“行,先放过你,让你缓缓。下一次定然给你准备好酒,也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   他起身的时候,杜玉知察觉到他身下的变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你不要紧吧。”   “要紧。”咬牙切齿的说着,随后离开了。   杜玉知将衣服穿好来,有些忐忑的坐在床边。   裴彻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寒气。   “先睡下,明早我再送你回去。”   杜玉知眨眨眼,“要不,我先回去。”   裴彻走到床边,“行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时候也不早了,早些睡吧。” 第17章 欠债   杜玉知是被一声细细的猫叫声闹醒的,睁开眼就见到裴彻近在咫尺的睡颜。   安安静静闭着眼的时候,他倒是少了些气势,让人忍不住心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昨晚他确实如他所言的没继续做什么。只是两人这般近距离的躺一起,到底也有几分不自在。   她只能赶紧闭上眼,不理会他的视线,摒除其他杂念,快些睡去。   她自己也确实累了,很快就没了意识,安然睡去。   白猫见杜玉知醒了,慢慢的走了过来,在床边又轻声“喵”了一声,一双圆溜溜的眼看着杜玉知。   杜玉知轻轻坐起身,去看毛团子。这猫倒是乖巧,也不闹人,这时候许是饿了,才来寻人。   裴彻依然在安睡,杜玉知也不想猫吵到他,想着先起身带着猫去寻些吃食。   轻轻挪着身子,想从他身上跨过,正到中途却忽然被搂住了腰,往下一带,两人的身子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感受着身前的柔软丰盈,手下不盈一握的腰肢。   裴彻轻轻喟叹一声,“夫人这般大清早的,就要来引诱我,我怎能把持得住。”   “谁要引诱你了,你快放开我。”杜玉知不敢乱动,这般的姿态稍不注意,可就真成引诱了。   不过,经过昨晚的事情,她有点有恃无恐,弯唇一笑,然后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我一点都不想引诱你,我只想去寻猫玩,它比你好看多了。”   裴彻爱极她这般娇娇俏俏的模样,抓住她的手,轻咬一口指尖,又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扣住她的双手,俯身与她鼻尖相抵,气息交融。一点点厮磨着,勾缠着。又寻到她的唇,慢慢亲吻着,吮吸着。唇齿交缠,难舍难分。   又一声猫叫,唤回了杜玉知的理智,她伸手去推裴彻,断续的说道:“我,我得回去了……”   外面天色虽昏沉,但很快便要天亮了,耽误不得。   咬了一口她的唇珠,裴彻一点都不想放开她,只觉得磨人,“昨晚和今早的,先欠着。这债我总得讨回来的。”   天蒙蒙亮,朦胧的晨光透过薄雾照下,天际另一处还隐约有几颗残星。   两人整理一番,很快就离开了别院,回到了寺庙里。   待回到杜玉知的屋里,天已经完全亮了,金灿灿的光透过窗洒下。   隐约能听见旁边几处屋舍开始有动静,虔心的香客这时已经准备着要去做早课了。   “你快些回去吧,可别让人发现了。”杜玉知见他放下猫篮,就开始赶人。   “夫人记得欠我的债就行。”说完裴彻就翻窗走了。   陪着杜老夫人用完中午的斋饭,几人便就动身回城里。   杜玉知能感觉得到杜松泽若有似无的打量,大概是年纪小,还不能够很好的藏住自己的情绪。   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杜玉知忽然看向了杜松泽,“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杜松泽先是一愣,眼神有几分慌乱,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笑着说道:“没,就是似乎许久未见阿姐了,觉得阿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杜老夫人刚刚上了马车,听到这句话,跟着说道:“有时间便就时常回来,就带着陆霄一起回来,我嘱咐你三叔帮忙多提携一下他。你与松泽松月不是感情挺好的,虽然嫁了人,但你还是杜家女,多些往来,联络感情,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杜玉知轻轻应了一声“是”,言不由衷。随后上了自己的马车。   进城没多久,杜玉知就与他们分开了,直接回了陆府。   下了马车之后,杜玉知就接过了婢女怀里的猫。   “小猫儿这便就是你以后的新家。”她一边摸着猫,一边往里走。   刚刚在路上已经给它喂了些东西,现在吃饱了,又是乖巧软萌的模样,让杜玉知有些爱不释手。   笑着低下头,伸手去挠它的下巴,猫儿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想起这猫还没起名字,觉得既然是裴彻送的,下次便问问他这猫叫什么合适,给他取名的机会。   “夫人。”   一道男声,让杜玉知的脑海闪过几瞬的空茫,原本嘴角扬起的弧度,下意识的放下,轻松的神情忽然多了些许的紧绷。   就见陆霄站在月洞门,似乎在等她。   陆霄隐约察觉到她的一些变化,即便不明显,但潜意识里不知为何陡然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他急切走到杜玉知跟前,温柔的笑了笑,“我可正等你回来呢。我还以为昨日回来,就能立马见到你呢。”   “祖母让我随她一起去严华寺,所以在那里留宿了一晚。”杜玉知很快回神,神态自如,“你信上不是说还要过两日才能回来,怎么提前了?”   “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便提早些回来,迫不及待的想见夫人你。”   陆霄想揽过她,随她一起回主院,却见她怀中抱着一只猫。   不禁问道:“你这猫是哪来的?这猫可不像是普通的猫。”   杜玉知摸猫的手顿了顿,眼睫轻颤,说辞已经想好了,“昨日在严华寺里捡的,也不见主人来寻,我见它可怜可爱,实在没忍住就带回来了。夫君不会介意吧?”   “你既喜欢,想养便养着吧。”陆霄也伸手抚上猫背,打量着她手上的猫,这猫是名贵的品种,而且显然是精心娇养的,哪里像是被主人丢弃的。   不过也许是这猫自己跑丢了,刚好被她捡到了。   又温声叮嘱了一句,“不过你要小心些,猫到底性子野,可别被它伤到了。”   “这猫可乖了,也很亲人。”杜玉知忍不住为它说话。   “那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还没。”杜玉知随口答道。   陆霄心念一动,忽然有些强势的给猫取了名,“它这一身白毛如雪,不如就叫它‘冬奴’吧,这是我儿时母亲唤我的乳名。”   杜玉知抿抿唇,要是真的给这猫取名叫“冬奴”,知道了其中含义,猫的主人指不定要气得收回猫。   “不可,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将你的名安在一只猫身上,指不定要责备我,心里要不高兴。”   陆霄摇头,“不会的,母亲不会计较这些的。”似乎不想给杜玉知拒绝的机会,又揉了一下猫脑袋,说道:“冬奴,你乖乖的,可不能闹夫人。”   许久未见杜玉知,陆霄自然是一心想陪着她,与她待在主院里,同她说起这两月的见闻,杜玉知只得陪着他说话,时不时回应一下,问些问题。   吃完晚饭,陆霄又拿出从各地买来的小东西送她,其中还有一些首饰。   他拿出一只别致的耳坠,在她耳边比了比,说着就要为她戴上。   杜玉知推不过,只能任由他动手。   粉紫的小桃花在她耳边轻晃,小巧的耳朵愈发显得可爱。   陆霄这般近距离的看着她,视线从她耳朵移到颊畔,白皙的面颊上还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屏住呼吸,轻轻吻上她细滑的面颊。   杜玉知察觉到他的动作就立即躲开了。她当然知道陆霄留着不走,是怀着什么心思。   也不知如今他在发什么疯,以前也不见他这样,一两个月才会想起夫妻之事,应付她一下,为的只是不让她多想。   幸好她已经有了准备,刚刚用晚饭的时候,特意让人准备了斋菜。她无辜的开口,“夫君,我打算斋戒一月,为阿爹抄写佛经祈福。就委屈夫君一月了。”   心里则是默念着“罪过,罪过”,拿佛祖当挡箭牌实在罪过。   陆霄心里生出几分不快,仿佛有些事脱离了他的掌控。“知知,我们都这么久未见了,我只想与你亲近,你怎么忍心拒我……”   杜玉知很是无辜的说道:“没事的,夫君这般的端方,不过一月的事,很快就过去了。实在不行,就让小芸服侍你吧。”   说起小芸,陆霄不免觉得烦躁,神色也淡了下去。他握住了杜玉知的手,“不必了。也就一月,为夫也陪着夫人斋戒,为岳父祈福。”   杜玉知焚香沐浴,开始认真抄起了佛经。   而陆霄走了两个月,堆积了许多事务要处理,也没久留,很快就走了。 第18章 撞见   过两日就是项青珠的婚期,杜玉知带着贺礼来为她添妆。   安逦公主也来了,她已经许久未出宫,今日还是她母妃特许的。一见杜玉知便就亲热的依过来,“表姐你之前的伤如何了?可有留下疤痕?”   杜玉知笑了笑,“已经全好了,虽然留下一块小疤,但不妨碍的。”   安逦公主让婢女找出她带出宫的药膏,递到了杜玉知面前,“这是我去找皇兄要的雪肤膏,可以祛疤美肤的,你带回去,记得每日涂抹,应该有些效用。”   “多谢公主。”杜玉知接过了安逦公主递来的药膏,看了一眼这小盒子,只觉得莫名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是在哪里见到过。   这时项青珠穿着嫁衣就过来了,在两人面前转了个圈,眉开眼笑,“好看吗?”   一袭红衣愈发衬得她更明媚张扬,娇俏动人。   杜玉知笑着点头,“好看。”   安逦公主很是捧场的拍手,“好看,青珠姐姐穿红衣好看。”   项青珠的奶嬷嬷追了过来,拉住了她,着急的说道:“我的小姑奶奶,穿着这个你可不能跑,小心弄坏了这嫁衣,如今再做已经来不及了。”   见她终于停下了动作,又继续说道:“你这也试好了,先换下来,再让绣娘最后改改……”   项青珠受不了奶嬷嬷的唠叨,只得和她走了,去将嫁衣换下。   “表姐呀,我生辰那日你要不要进宫来?”安逦公主开口询问,又拉过她的手臂,撒娇道,“母妃不打算邀外人,只在景康宫小小庆贺,你也进宫来陪我吧,好不好?”   她都诚心相邀,又是庆贺生辰,杜玉知没理由拒绝,点头答下:“那我便进宫去贺公主生辰。”   安逦公主满意的笑了笑,“那你可要多留一日,夜里我要同表姐睡一块。”宫里的公主少,两个姐姐年纪也比安逦大上许多,也说不上话。安逦又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只想找个人陪着自己。   杜玉知看着她圆嘟嘟的小脸,带着可爱的婴儿肥,哪有不应的。爱怜的摸摸她的头,“行啊,我多留一日陪着公主。”   安逦公主忽然想起还带了另一样东西,这是她去找皇兄讨要药膏的时候,皇兄知道他今日会见到知知表姐,特意寻来给她的。   说是上次答应她要赏赐珍宝给她表姐,他身为天子也不能言而无信,所以这次让她顺便带来。   安逦公主之前确实让皇兄赏赐珍宝给表姐,于是收下东西就带出宫来。   她将一个木匣子推到了杜玉知面前,“给,这是送给表姐你的。”   杜玉知点了点木匣子,有些不解,“今日不是来给青珠添妆的,怎么还给我送东西了?”   “就是特意送你的,你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杜玉知打开了匣子,被里面的各种珠玉和首饰晃了眼,伸手拿出里面一颗有龙眼大小的东珠,举到面前仔细的瞧。   她确实没见过世面,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颗的东珠,圆润饱满,转动之下珠子还散发出五彩光泽。   再看那些首饰件件贵重精致,显然是经过名工巧匠之手。   盖上了匣子,放回了安逦的面前,“公主你是不是拿了你母妃的首饰珠宝,不可这样顽皮,收起来等会带回去。”   “这就是我想送给表姐的,我才不带回去,表姐你快收下。”   安逦公主想起皇兄的嘱咐,“不可让你知知表姐知晓是朕赏赐的,朕是因着答应过你才送她一些珍宝。但无功不受禄,你表姐若知道是朕送的,定然惶恐不敢收。”   “是皇兄之前送了我不少珍宝,我挑了几样送给表姐,表姐若不收便就丢了,反正我不会再拿回去的。”安逦照着皇兄教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最喜欢表姐了,表姐你就收下吧。”   安逦公主这性子,说话做事都随性而为。以前两人也常互送一些东西,姑母也时常赏赐一些宫中之物给她。   不过这匣子里的东西贵重了些,杜玉知谢过了她的好意,想着下次进宫将东西直接还给姑母,再让姑母说说她,这般散财,以后遇上骗子可怎么办。   “你们表姐妹在送些什么?不是来为我添妆的吗?快让我看看添些什么?”项青珠换好衣物回来了,又大喇喇的说道。   杜玉知和安逦公主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添妆之礼,自然也都是一些别致的首饰和摆件。   项青珠看了一圈,有些兴致缺缺,拿起一个紫玉簪子转着,“各个都送这些,太没意思了。”   将簪子戴在了发间,笑着看向杜玉知,“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我成婚之时,要送我一件你阿爹的藏品,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杜玉知才隐约记起来,之前她曾带着项青珠去看自己的库房,那时项青珠正迷上女扮男装,总说缺一把好剑。又眼馋杜将军的藏品,听说他藏有许多的刀剑,于是来找杜玉知借剑。   结果看上了杜将军的藏剑,缠着杜玉知送她一把。杜玉知也刚好在准备婚事,便说待她要成婚时,送一柄剑作为添妆。   杜玉知当时也确实是这样想,觉得这样不用费心想着送什么添妆挺好的。不过后来就给忘了。   她无奈的摊手,“那我也不能真的在给你添妆的时候,送一柄剑吧。这多不吉利呀。”   “你是不是舍不得了?”   “哪里舍不得了,都答应你了,虽然我给忘了。”杜玉知轻叹一声,“下回吧,下回你要离京的时候,那剑就作为临别赠礼。”   “好,我记下了,可别再忘了。我可是等那柄剑等了许久了。”项青珠显然不太想聊这些伤感的事情,又让人抱来了狗儿,想让安逦公主也见见她的狗。   不过后来她身边到底只留了一只,三只有些太闹了,她父兄也不允许,于是另外两只被送去郊外的庄子养着。   狗儿身形大了不少,围在项青珠跟前傻乐,十分欢快的样子。杜玉知见到,忍不住想起家中的猫,心里默默的想着,还是自家的猫可爱。   项青珠一把抱起狗,招呼着人,“走,咱们带着狗儿去花园里玩。”   三人来到花园里,逗了一会狗儿,项青珠又心血来潮的让人拿来了剑,给她们舞起了剑。   动作行云流水,一招一式稳健又潇洒。   项青珠是实实在在学过剑法的,她自小就喜欢舞刀弄枪,骑马射猎,要嫁的夫婿也是一个将军,是她精心挑选的,也算是得偿所愿。   杜玉知笑着看项青珠舞剑,余光之中见被忘在一边的狗儿跑了,怕狗跑丢,她没想太多,同上次一样,下意识的起身就追了上去。   可这狗儿早就不是当初的小奶狗,长大了不少,跑起来不知道比之前快了多少。很快就将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杜玉知没打算继续追上去,站在花房后,看着狗儿跑得身影只剩小小一点。   刚想折返,花房里却传来一阵动静,有人走进了花房,随后便就响起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一进去就开始脱衣服,显然是有些迫不及待。   她站在这里似乎是个死角,刚刚那两人似乎没注意到她。   也怪她,不该乱走的,似乎撞见一些不能见人的事情。   这花房建在偏僻之处,平日里养些不能受太多日晒雨淋的娇嫩花草。   杜玉知尽力放轻脚步,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   耳边还时不时听到花房里的动静。   男子喘着气说道:“菀娘你就给我吧,明日就要娶项青珠那个女人了,可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我只想要你,想要你的身子,也想要你的心……”   杜玉知讶异的睁大眼睛,霎时间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女子笑了笑,声音娇柔,“那是你自己挑的人,你可要对她好些才是。”   “我娶她还不是因着家里逼迫,选她也不过是想着能多些机会见见你。我有什么办法呢,你若愿意,我也可以娶你的。”   女子又轻笑几声,风情万种,“赵廊你就莫说这种好笑的话了,你家中怎么可能允许你娶一个比你大十岁,还嫁过人的女人。说出来谁信呢,反正我是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从第一次见到你之后,我的心中就只有你。”说着墙上传来了碰撞的动静,暧昧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明明即将过门的妻子,正在欢喜准备婚事,可身为夫婿赵廊却在这里与人叙衷肠。这般情意绵绵,令人作呕。   杜玉知再也听不下去,屏住呼吸,慢慢的一步步往后退。   可赵廊警惕,还是听见了这细微的声响,随即停下了动作,“有人!谁在哪里!”   披上外衣,立即追了出来。   杜玉知被吓一跳,有些慌了神,慌不择路的跑了起来。   忽然,有人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巴,杜玉知不知谁是,有些惊慌。   正也不知赵廊会不会追来,她也不敢发出太大动静。挣扎不过,被那人带着俯身往假山走去,随后走到了另一条路上。 第19章 欺瞒   察觉到她的身子因害怕在微微发抖,陆霄在她耳边温声说道:“别怕,是我。”   随后放开了捂住她的手,拉着他在七拐八绕的小道上,飞快的走着。   杜玉知有些惊异的看向了陆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些事想来寻项世子谈谈。刚好看见了你,便跟在你后面,本想过来同你打声招呼,可你似乎被花房里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杜玉知却不信,侯府里可是有他惦记的人。   陆霄显然对这里还挺熟悉,带着她从小路绕到了另一处地方。   “夫君你刚刚是不是也知道了一些,你可知在花房里与人苟合的是谁?”   陆霄只摇头,“我并不清楚,我离得远,只是隐约听到一些动静。”   杜玉知冷笑一声,“是赵廊,他竟在成婚前,在项府与人苟合,他再怎么想要女人,也该对青珠有起码的尊重……”   陆霄制止她继续说下去,“知知,这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那赵廊不是好惹的人,素来逞凶斗狠。而且他们赵家同岳父不合,关系很僵,明面上你不要与他们过不去,省得惹来麻烦。”   这赵廊,杜玉知也知道一些,以前倒是没有联系到一块,现在想想还真是巧了。   他便是谭康母舅家的儿子,年纪好像快三十了,原配妻子早早的去世了。按理,项青珠也不必去给人当续弦,但这赵廊势头正盛,被信阳侯看中,项青珠自己也愿意嫁,之前便就定下了,出了孝期婚事就筹备起来了。   “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青珠那里不能瞒着她。这样的人配不上青珠,得让她知道实情。”杜玉知想起那男人口口声声说不喜欢青珠,同别人苟且,还要娶她,就觉得恶心。   “如今她的婚事就在两日后,所有事宜已经定下,已再不能更改了。你现在和她说,不过就是让她没办法满怀喜悦的成亲,让她带着芥蒂去面对自己的夫婿。其他的也无济于事。”   陆霄劝道:“若你不说,他们新婚夫妻还有机会,相处下来,发现惺惺相惜,最后许是能成恩爱夫妻。但,你若说了,夫妻俩一旦有了隔阂,再难敞开心怀,这不成了怨偶。”   “成了怨偶,也好过被欺瞒,被哄骗!嘴上说着要做一辈子恩爱夫妻,背地里同其他女子,又说只心悦于你,她不过是不得已,这不可笑吗?把人当傻子耍,很有意思是吗?”   杜玉知微微偏开头,看向一旁开得正娇艳的海棠,意有所指的说道。   听着她的话,陆霄呼吸一滞,有些握不住她的手,只觉得她温软的手,变得冰冷无情,像是能掐住他的命脉一样,生死尽在她的掌控。   “好了,夫君这事我自有分寸,你也不必担心,你不是要去寻项世子,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也要回去寻青珠和公主了,省得她们担心。”杜玉知又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刚刚的话好像是随口一说,并不放在心上。   陆霄见她笑,却不觉得轻松,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轻轻“嗯”了一声,目送着她离开了。   杜玉知回到了花园里,项青珠又再舞另一套剑法,见杜玉知回来了,还问道:“你刚刚去哪里了,我还想你再不回来,就要去找你了。”   “你的狗跑了,我怕它跑丢追了上去,结果没追上就回来了。”看着项青珠这般的轻松惬意,杜玉知却有些五味杂陈,心里面有些难受。   “这狗越大越难管,你不用理它,等到了吃饭的时候,它就自己回来了。”   杜玉知和安逦公主留在了项青珠这里用午饭。   项青珠继母款款而来之时,见她面容绝丽,行动间更有旁人没有的风情韵致。   杜玉知不免多看上两眼,但也没有很惊讶,毕竟是女主项青筠的母亲,是个大美人也正常。   “原来你这里有贵客在。”   傅菀笑了笑,“这便是安逦公主吧。”说着郑重其事的给安逦行了一礼。   安逦公主笑了笑,“侯夫人不必多礼。”   傅菀一双美眸笑盈盈的看着安逦公主,像是带着长辈看小辈的慈爱,随后又说道,“公主可是尊贵的人儿,青珠你可要好好招待,莫要怠慢了。”   但杜玉知一直盯着傅菀瞧,总觉得她的眼神似乎隐含着其他深意,她一时分辨不清。   傅菀的话,倒让项青珠和安逦公主有些尴尬,安逦公主并不常来侯府,她也不喜欢太张扬,少有公主的骄矜。这般郑重其事只会让人有些不自在。   项青珠笑着点头,用很轻松的语气说道:“我一直在好好招待呢,母亲放心,保证让公主玩得开心。”   傅菀轻轻一笑,“那就好。”见杜玉知愣愣的看着她,傅菀发问,“陆夫人可是觉得我有什么不妥?”   杜玉知眼神轻闪,很快就收回视线,从容自若的笑言:“只是折服于侯夫人的美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傅菀掩唇一笑,“陆夫人还真是爱开玩笑。”   “母亲是有什么事吗?”项青珠问道。   “你父亲又让我添了一些东西,所以我就重新整理一份嫁妆单子给你。”傅菀拿出了嫁妆单子,又同项青珠说了一些成婚时和出嫁后的事,殷殷叮嘱,真的像是一位尽职尽责的母亲。   杜玉知脑海里思绪翻涌。刚刚若不是太震惊,怎么会那般失神盯着人家瞧。   她听见了傅菀的声音,便认出了这是和赵廊刚刚在花房苟且的女人。   这让她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只觉得难以理解。   等人走后,杜玉知笑赞了侯夫人的容貌几句,又状若无意的问道:“不知侯夫人闺名叫什么?”   项青珠没多想,答道:“我记得母亲是单名一个‘菀’字。”   菀娘,那真的就是她了。   临走之时,杜玉知几次想开口,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都欲言又止,只能沉默的走了。   **   白日里遇上了这些事,杜玉知只觉得糟心。   她并不想将知道的事,瞒着项青珠,令她受人蒙蔽。可杜玉知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怎么样说才合适。   毕竟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一开始她只以为和赵廊有往来的是项府里的貌美仆妇,可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傅菀,项青珠的继母。   “夫人为何愁眉不展?”   杜玉知正支着下巴,低头想事情,忽然身旁袭来一股冷冽的松柏香气,是衣物上的熏香。   这气息她已经有些熟悉,对于他的忽然出现也颇感无奈,轻轻叹口气,“你怎么来了?今日我夫君可是在府中。即便你武艺再好,万一被发现了,那可怎么办?”   “被发现了,我也不会供出夫人的,为夫人严守秘密。只说我是盗贼,惦记府中的财物,想入府盗取。”   裴彻坐在了杜玉知身旁,似笑非笑的说道:“惦记上府中的一朵娇花,想要采撷,夫人肯否?”   “不行,我夫君最近日日来。”   杜玉知又觉得这话让人误会,解释道:“我如今借口斋戒,不与他同房。他时常心血来潮,想起什么就来同我说上两句,我也没办法。许是等会他就忽然来了也不一定。”   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你可不许乱来。”   “夫人放心,我不做什么。”裴彻也只是想来见见她,而且若是想做些什么,中途被人打断了,受罪的还是他。   伸手摸了摸窝在杜玉知脚边的白猫,“我就是来看看猫,看你养得怎么样。”   “它倒是吃好喝好,无忧无恼。”杜玉知将猫抱在了怀中,掂了掂,“说不定还重了一些呢。”   “那夫人又是在烦忧什么呢,愁眉不展的。”   “是旁人的私隐,牵扯到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我也不好同你多说。”杜玉知轻声叹气,“我还在想要怎么处理才合适。”   “可是项女郎的事?”   “你又知道?”   “我只知你今日去项府为项女郎添妆。”还托安逦送了一匣子珠宝首饰。   裴彻已经在这里安插了人,自然是知道陆府的一些动静,听说陆霄从外地回来,给杜玉知带了不少小玩意,来讨人欢心。他当然也得送,只是他自己送,怕引起她的怀疑。   杜玉知撇撇嘴,“我平生最恨人骗我了,可这些男人个个满嘴谎言,心怀叵测。实在令人生厌。”   裴彻不防她忽然说了这一句,心虚的神色一闪而过。   杜玉知眼尖,捕捉到了这一抹心虚之色,歪头凑近了几分,直勾勾的看着他,“你心虚什么?是不是有事骗我?”   “是有些心虚。”裴彻的心虚也不过是一时的,轻轻啄一口她的粉唇,“瞒了一些事,未曾告知你。提前求个夫人的原谅,可否?”   杜玉知怏怏,很快她又满不在乎的说道:“何来原不原谅,你我这样的关系,我也不对你有任何的要求,更不会同你计较。若有事了,便就好聚好散,哪里来的那么多事。”   裴彻听她这样说,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快。又伸手揽过她,“夫人真是看得开。”   “不然呢,若不是看得开,我怎么会与你纠缠在一起。何况你都骗了我,我现在就让你滚,你滚不滚?”   杜玉知靠着他,却不看他,只玩着手中软乎的猫,只觉得还是猫猫狗狗的可人,也不会骗人。   裴彻笑了笑,“可还没有人能让我滚的。”他还在权衡,这时候说出自己的身份适不适合。   “那你走吧,这个时辰了,我夫君说不定真的要来了。”杜玉知揉揉猫脑袋,“你的猫我会好好养的,你若不放心,便就带回去。”   “你这还不是让我滚的意思。”裴彻真拿她没办法,“我哪里是不放心猫,是不放心你。”   裴彻也知她确实无意和陆霄破镜重圆,陆霄回来之后,也一直尽力避着他。   就是不知道为何她不和离。难道是还有隐情?   问道:“你既无意,为何不早些和离,难道是有什么事无法解决?或是顾虑什么?若需要我帮忙,也可同我说,我尽力帮你。”   “和离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杜玉知并不希望他干涉自己太多的事。   可见他目光灼灼,一副寸步不让的样子,她不知为何,气势上就弱了几分,还是说道:“我已经写信同我阿爹商量了,应该很快就能收到回信。待他同意,我便和离。”   杜玉知自然要和父亲商量好,找到合适的时机和离。   裴彻听她说已经将和离的事,告知父亲了。看来是很快就能和离,同陆霄解了这夫妻之名。   “我等夫人的好消息。”裴彻点了点猫耳朵,“这猫可千万不能叫‘冬奴’,不然以后你叫着猫,不得想起你那前夫,日日夜夜的念起旧情。那我可别怪我无情,将这猫直接丢了。”   两人给猫取名的对话,是在路上说的,也没避着人,自然被旁人听得一清二楚。   杜玉知之前还想到这事,忍不住笑了笑,“自然是不可能叫‘冬奴’的,不然多膈应,我可不想我的猫叫这种名字。”   等裴彻走后,杜玉知才疑惑他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还未来得及多想,真的冬奴就来了。   杜玉知叹气,觉得男人太多也不好,应付起来有些累人。 第20章 一起   “夫人今日这么早便要出去啊。”小芸见到杜玉知,立即过来同她打招呼。   “今日项女郎成婚,我要去信阳侯府一趟。”杜玉知想起前几日的事情,“你母亲的病如今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多谢夫人的相助。若不是夫人,奴婢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母亲她的病也慢慢好了起来,都是托了夫人的福。”小芸这段时间为母亲的病愁了许久,幸亏去求了夫人帮忙,又是预支了月钱,又是赠药给她,才让她母亲熬了过来。   小芸心中十分感激,又行了一礼,诚心诚意道:“再次谢过夫人。”   杜玉知将她扶了起来,“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不必如此,既然母亲还病着,就多留在家中几日,照顾你母亲才是要紧。”   “母亲的病已有起色,家中还有大哥大嫂,都能照顾的。”   马车这时候过来了,杜玉知对着她点点头,坐上了马车,去往信阳侯府。   这边项青珠刚晨起,没想到杜玉知来得这么早,让她有些意外。   “怎么来得这么早?这衬得我成了懒妇。”项青珠一边净面,一边调侃自己。   “想着你嫁人之后就要离京,有些舍不得你,所以来得早一些。”   杜玉知纠结了一日,不论如何,得将事情同项青珠说清楚,“咱们说些私密话,你让旁人先下去。”   项青珠笑着点头,挥退了身边的婢女,走到了杜玉知身边,伸手抚上她抱来的长匣子,“怎么了?要同我说什么?”   “先将这个送你吧。”杜玉知顺势将长匣子递给了项青珠。   项青珠接过匣子,慢慢打开来看,果然是那把她心心念念的剑。放下匣子,将里面的剑拿出来细细打量,“你不是说怕不吉利,想等我离京的时候,再将剑送我吗?怎么今日专门带来了?”   “我改了主意,想着先将剑送来给你。”   项青珠认真的抚摸着整把剑,爱不释手的模样。随后才缓缓的拨开剑鞘,里面剑柄闪过冷冽的光,轻笑,“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瞧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也不是那种不干脆的人,有话就直说,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前日,我在这侯府里撞见了一事,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可思来想去,还是想将这事如实告知于你。”   杜玉知迟疑一瞬,又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不是去追狗儿了,撞见了一件事,你那未来夫婿赵廊正和人在花房苟合,一边还说着不喜欢你,娶你不过是家中逼迫……”   项青珠的手顿了顿,随后不在意的哂笑,“唉,我就说男子都是这样的德行,你说他在哪里玩女人不好,非得来我这里,还让人撞见了,也不嫌丢脸。”   杜玉知深吸一口气,“可是,可是那个女人……是你继母……”   手不自觉的收紧,拂过剑刃,指尖瞬间被划破,冒出鲜红血珠。项青珠合上剑柄,拿来帕子擦去手指上的血。   杜玉知看着她的神情,有些紧张,“青珠,你没事吧?”   “就有些恶心而已,没事的。”   “现在婚事还没成,你还有机会考虑,这是你的终身大事,青珠你……”   项青珠缓缓摇头,“知知,我们是不一样的。有时候我也羡慕你,可以选择自己想嫁的人。”   “我的父兄虽宠我,也疼我,但那都是有条件的。婚事上,我并不能自己做主,只能在他们给的范围内做选择。赵廊是最好的选择,我不在乎他喜不喜欢我,喜欢这种东西哪里能长久呢,想多了还闹心,不如不想。”   杜玉知还是觉得不能接受,“可是他现在和你的,你的继母……”   项青珠讥笑,“赵廊他有多少女人我并不在意,只是他和我继母搞在一起,让我觉得恶心而已。真的该在意的人可不是我,是我那父亲和我那二妹。他们才是我继母亲密无间的人,做这样的事只会令他们蒙羞。”   她将剑放回了匣子里,“谢谢你的剑,还有谢谢你告知我这件事,至少我没被瞒在鼓里,尽可以去恶心他,厌恶他。”   杜玉知心有忧虑,“你就不再考虑一下吗?他必然是不会对你有半分尊重,你嫁了他就要随他走,那时候你的处境可就难说了。”   “不嫁他便就是另几人,不是家中姬妾成群,乌烟瘴气,就是婆母不善,待人严苛,将心力花费在这种内宅之事上,我才觉得难受。”   “你也别担心,我就是为了随他走,才嫁给他的,他平日里多数待在军营,后宅便是我说了算。而且那里离俞北近,听说俞北有一位女将军,我想去见识一下。我也不是吃素的,若是过得不好,我便和离投军去。山高水远的,谁又能管得了我。”   项青珠抱了抱她,“好了,我哪里能让人欺负了去,觉得恶心,就多纳几个姬妾给他就是了。别想太多,我要开始梳妆了,你快来帮忙呀。”   杜玉知见她有自己的考量,也不再纠结了,毕竟这是她的事,旁人也没办法帮忙做决定。   成婚是件有些繁琐的事情,主母自然也是要跟着忙前忙后,准备各项事宜。   杜玉知看着正有条不紊的安排婚事的傅菀,待项青珠也是温和可亲,言行中对她成婚也表达出不舍,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不见任何端倪。   心里是说不出的别扭,一时竟看不透她。这样的人是可有些可怕的。   项青筠也跟在一旁,见项青珠穿上嫁衣,忍不住感慨道:“希望阿姐能够幸福。”   迎亲的队伍来时,杜玉知远远的看了赵廊一眼,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眉眼间隐隐能看出几分凶悍,不是好相与的人。   项青珠款款的走了出来,一手执着团扇遮面,一手主动牵过赵廊的手,眉眼含笑,一副小女儿家作态。   赵廊也回握过去,带着她往前走,送她上了花轿。   只是迎亲队伍走后没多久,天上就开始下起了雨,一直下到了夜里。   陆霄撑着伞过来接杜玉知。   “今日如何了?”陆霄想起那日在信阳侯府撞见的事,忍不住去看杜玉知。她说的那番话,让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他有很多话想要同她说,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说他不是有意欺瞒哄骗她,可又哪里不是有意,分明一开始就是蓄意为之。   话说不得,解释不得,一旦说开了,以她的性子,哪里能轻易原谅的。而且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事,很多都是解不开的死结。   杜玉知直言不讳,“不如何,看见赵廊就觉得恶心,想着青珠嫁给那样的人,就为她感到惋惜。”   “可也许他们志趣相投,以后相处久了,能成恩爱夫妻呢。这些都是说不定的。既然能成夫妻,便就是一种缘分,若能相伴相守,一直到白头,那也是一件幸事。”   “幸事?”杜玉知语气里略带几分嘲意,“一开始就未有尊重,能抱有多大的诚意,若真的到白头,也不过是女子多番忍让的结果。若不幸,便就是一辈子忍让,估计是要早早愁白了头。”   说着陆府已经到了,陆霄牵着杜玉知下马,又紧紧的搂着她避免被雨淋到。   杜玉知有些难受的想拉开他放在腰间的手,可陆霄却还是紧紧搂着,说道:“你别乱动,小心摔倒,雨天路滑。”   “我自己能走,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点路都走不好。”   陆霄温柔的笑了笑,眼里藏着几分执拗,“可我想这样,知知,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雨天了就与你同撑一把伞,相携着走下去。你说好不好?”   杜玉知却没回答他,话锋一转,“你可知那天同赵廊苟合的女人是谁?”   陆霄没得到她的回答,嘴唇紧抿。   杜玉知装作没发现他的异常,笑得随意,“竟然是项青珠的继母,也就是项青筠的母亲。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她母亲会是这样的人。项青筠你见过吧,仙人一般的人物,与她一比我觉得自己是个俗物。”   陆霄莫名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他和项青筠从未有过传闻流出,他成婚之后见项青筠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外人是很难将他和项青筠联想在一起。   听他提起项青筠,陆霄有些话便就梗在了喉咙里,毕竟自己喜欢过项青筠是不争的事实,他心里面难免是觉得别扭的,情绪很是复杂。   两人往里走着,走到半途的时候,有两个下人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杜玉知认得这两人,是陆父身边的人。   “公子,老爷那边有事请您回去,说是很急,让您立马回去一趟。”   “既然父亲那里有事,夫君就快些回去看看,别耽误事了,瞧着很着急的样子。”杜玉知让婢女把伞递给自己,随后自己撑开了一把伞。   “公子?走吧?”   陆霄闭了闭眼,又对杜玉知一笑,“那我便先走了,回去记得喝些姜汤,天气渐渐转凉,不可掉以轻心。”   杜玉知点点头,敷衍道:“夫君也是,注意身子。”说完就撑着伞离开了。 第21章 坏事   “父亲寻我来是有何事?”陆霄很快来到了城外的陆府。   陆父面色有几分颓然,沉吟了许久,才幽幽说道:“京城我们是暂时留不得了,得离开了。”   陆霄皱起眉头,眼里闪过不解,“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在这里经营许久,未有任何差错。而且这般离开,岂不是废了这些年的筹谋。”   陆父目光沉沉,“是你叔父派人去杀杜玉知的事,引发的。”   “谁知这件事会这么巧,又这么快的被那小皇帝接手。他是个难缠的人,又有手腕,顺着蛛丝马迹,这两月他一直在查这件事。你刚回来还不清楚,死了那两人身份被查了出来,没死的那两人也被寻到一些踪迹。随时都有可能查到我们身上,我们必须得早做准备。留得青山,才能有其他机会。”   陆父也没想到,不过是陆茂的一时冲动,去解决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竟酿成了大祸,牵扯出许多事,如今难以收场。   他长叹一声,“你现在放下所有的事情,尽快将该安排的事都安排了,该联络的人及时联络,我们随时准备动身离开京城。”   陆霄心下只觉得一片混乱,理不出头绪。   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走?就这么走吗?”   “不走?难道等着被抓?不走,只有死路一条。不过也不必慌,还有准备的时间,你先想想,尽快安排就是了。”   陆霄缓缓点头,眼神却有几分涣散,脑海里闪过各种思绪。   “对了。”陆父站了起来,慢慢的来到了陆霄的面前,“走之前,先逼问出钥匙的下落,然后再将人杀了,不要留活口。”   闻言陆霄猛地看向陆父,眼里皆是不可置信,难以接受的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会留下她的性命,不杀她的!这也是我唯一的要求!”   陆父神色冷然,用不容置喙的口吻,“她坏了我们的事,因着她使得我们暴露了,让我们这些年的筹谋毁于一旦,她必须要付出代价,必须得死!才能解我们的心头之恨!”   “这难道不是叔父造成的,谁叫你们要杀她。”陆霄忍着气,不禁嘲道。   “怎么?难道你还想向着她?”陆父严厉的看着陆霄,“她本就该杀,陆霄你要记住这一点,怪只怪你叔父太冲动,但他没错。你最好尽快杀了她,别逼我动手!”   “不行!我不会答应的!”   陆霄说完便不再开口,沉默以对,无声的抗议。   两人对峙了许久,陆父只觉得自己老了,陆霄也大了,有些事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你真不愿按我的意思动手?”   “父亲,我只求您这一件事情,留她一命。若您要杀她,便就先杀了我。”   陆父冷冷一笑,“好,好,竟然你执意如此,我也拿你没办法,那就留着她的性命,我倒要看看你和她会有什么结果。”   陆霄稍稍松了口气,可想起要离开京城,又不知该拿杜玉知怎么办。他也清楚,杜玉知是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同自己一起离开京城,那是痴人说梦。   他神情恍惚的就要离开,却被陆母喊住了,“你怎么总是来去匆匆,先留一会,我这里给你熬了汤,你喝碗热汤再走。”   陆霄随着陆母进去了,接过了她手中的汤,慢慢的喝了起来。   “最近怎么不见儿媳妇过来,我倒也有一段时日未见她了。”   “母亲真的喜欢她吗?”   “这是自然,你喜欢的,母亲都喜欢。”陆母又开始絮叨,“我就盼着你们早些生个孩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也想抱个孙儿,漂漂亮亮的孙儿。儿媳妇好是好,就是到底被宠着长大,心性未定,有时像个未长成的小姑娘,许是生了孩子就能沉稳一些。”   “她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母亲多担待就是了。”陆霄喝完汤,将碗放下,笑了笑,“我这便先回去了,母亲也早些歇息,不要太过操劳。”   陆霄又急匆匆的赶回了城。   杜玉知白日里起得早,觉得有些疲惫,打算早早睡下,于是让人熄了房中的烛火,只留了一盏床边的小灯。   正想将这盏灯也给灭了,这时陆霄走了进来,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忍着不耐烦,笑着说道:“夫君我想早些睡下,今日有些累了,有事的话明天再说吧。”   “我不耽误你休息。就是来同你说一声,族中出了些事,我需得尽快回去处理,会离开京城几日。”   杜玉知巴不得他走,她点点头,佯装几分不舍,“那夫君路上小心些,早去早回。”   陆霄捧住了她的脸,在她唇上留下一吻,“等我回来。”   **   刚下早朝,寿宁宫就派人来请裴彻过去一起用午膳。   裴彻应下了,但并没有立即过去,而是回到广明宫,他还有政务要处理。   待裴彻与大臣们商谈完政事,陶公公才又奉上一杯新茶,同他禀报起一些事,“今日贺世子进宫了,所以太后娘娘让您一起过去用午膳。”   裴彻缓缓的喝下一口茶,“贺成旭回来了?不是说要多游历几年?”   陶公公笑了笑,“这奴婢就不知了,许是国公爷不放心世子在外,将人叫回来也不一定。”   裴彻对于这个表弟无感,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陶公公又说起另一件事,“两日后,便就是安逦公主的生辰,是照旧例送些东西过去,还是陛下要亲自挑选呢?”   裴彻哪里知道她这种小孩喜欢什么,也懒得挑,“就照旧例选些小姑娘喜欢的,送去就是了。”   “听说公主邀了杜家女郎一起进宫庆贺,不知陛下可要见上一面?”   裴彻终于来了兴趣,忽然心念一转,放下茶杯,思忖良久,才同陶公公交待了一些事。   来到寿宁宫之时,里面一副相谈甚欢的场景。   裴彻小时候多是由着高太妃抚养,与贺太后本就不亲厚。而且他年少就离京,常年在外,跟舅家自然也不亲厚。   不过他六弟裴宏与他相反,和舅家走得十分近,与这位贺表兄弟自然也是自小的情谊。   贺太后出身卢国公府,如今袭爵的是贺太后的弟弟贺罗。而卢国公就只有这一子贺成旭,是已逝的原配妻子留下的血脉。   贺太后自然对这个侄子很是照顾,以前就时不时召进宫来。后来早早就娶妻生子,然后出去游历去了,听说颇有些才华。   裴彻看着自己这位表弟,倒是想起了一些关联,他娶的便是承国公的嫡孙女,谭康的姐姐。   谭康这般有恃无恐自然得益于,这些互相勾连的世家高门。   这些公侯多是开国功臣,都是随高祖打过江山的,明面上裴彻亦不能薄待了,寒了功臣的心。背地里这些人也都有着各自的心思。   “陛下。”贺成旭见人来了,立即起身恭敬行礼。   裴彻伸手扶住他,“一家人无需多礼,随意些就好。”   裴宏笑着说道:“皇兄是个大忙人,这边正等你呢。”   贺太后见一家子其乐融融,亦觉得开怀,一起用完午膳。她便说起了今日让贺成旭进宫的目的。   “陛下,如今成旭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做些正事,你看安排他进吏部怎么样?”   裴彻随口问道:“成旭之前不是说想多游历几年,怎么就回来了?”   裴宏倒是知道内情,“表哥他之前遇到盗匪,不小心受伤了,竟然还瞒着舅舅,后来被舅舅发现了,立即就叫他回来了。”   贺太后跟着说道:“回来也好,既然已经游历了两年,也见了一些世面,也该立业,好为陛下分忧。”   “行,我让吏部那边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   贺成旭一揖,“多谢陛下。”   贺太后:“哪里还需留意,吏部不是还有一个侍郎的空缺,便让成旭去任侍郎就好了。”   那个位置裴彻早就挑好了人选,礼部侍郎又不是虚职,又只在尚书之下,岂是谁都能任职的。况且贺成旭此前压根未当过官。   这吏部侍郎是裴宏向贺太后提议,但贺成旭立即觉得不妥,“多谢姑母的好意,侍郎是要职,成旭自知还没这个能力,也不能服众。还是由陛下安排合适的位置。”   贺太后见他推却,又察觉出裴彻神色的变化,她到底不能过多干预,也没继续坚持,“还是陛下更有远见,这事便就劳烦陛下。”   “算不得劳烦,母后客气了。”   随后贺太后又笑盈盈的说道:“还有一件喜事,想请陛下成全。”   “哦?什么喜事?”   “宏儿看上了一位女郎,想请陛下赐婚。”   裴彻微微挑眉,“朕还以为母后会从秀女里面挑选呢,不知是哪家的女郎,得六弟青眼?”   裴宏笑着答道:“是信阳侯的二女项青筠。”(丽)   这信阳侯二女,裴彻还有些印象,说来同杜玉知的夫婿似乎还有些渊源。牵扯来牵扯去,竟也都是这些人。   “那你可同信阳侯商量了,若是商量好了,朕明日就赐婚下去。”   裴宏点头,“已经同他提起了,信阳侯也应下了。”   裴彻笑了笑,“那行,这事喜事,朕在此就先同六弟道贺了。”   “谢过皇兄。”裴宏是十分中意项青筠的,自然也是欣喜。   贺成旭又说起了游历时的一些见闻,妙语连珠,令贺太后听得很是入迷,到了午后才放人离开皇宫。 第22章 进宫   两日后,景康宫。   匣子里的珍宝正散发着莹莹光泽,杜太妃抬眸看向杜玉知,柔声一笑,“既然是安逦送你的,你就收下。”   眼里却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听她的意思是安逦送她的,但杜太妃岂会不知这些并不是安逦的东西。   杜玉知有些纠结,“可这些都是贵重之物,公主年纪小,一时兴起,姑母也不好纵着她。”   “这不是我给她的玩意,许是哪个贵人给的,怎么处置也只能随她。她的一片心意,你也不用推却。”   杜玉知想起,之前有听安逦提到过,似乎是陛下送她的,她挑了一些转送给自己。   安逦公主这时候刚好走了进来,见到杜玉知手边眼熟的匣子,“表姐你怎么把这也带进宫来了,是不喜欢我送的东西吗?”   杜玉知笑了笑,“哪有不喜欢的。”   杜太妃摇头,“是你一下子送太多了,无缘无故的,又都是这般贵重的,让你表姐为难了。”   安逦公主小声的呢喃了一句,“这都怪皇兄,他给得太多了。”   杜玉知没仔细听,倒是杜太妃隐约听见了这一句呢喃。   “表姐既然喜欢就留着,不用觉得为难。”安逦公主走了过来,发现匣子里有一支精巧灵动的蝴蝶发钗,很适合今日簪花的杜玉知,随手拿起来插在了她的发间。   展翅欲飞的蝴蝶,与花相得益彰,为杜玉知的妆容增色了不少。   安逦见美心喜,笑赞:“好看,表姐可真好看。”   杜玉知跟着笑了笑,“公主如今是越来越嘴甜了。”   又聊了一会,杜太妃让杜玉知先离开,只留下了安逦一人。   “你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谁让你送的?”   安逦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很随意的说道:“皇兄呀,他赏给知知表姐的。”   杜太妃继续问道:“你皇兄怎么会送这些东西给你表姐?他是如何同你讲的?”   “是皇兄之前答应过我的,那时说起了知知表姐,我便让皇兄有机会赏赐些东西给表姐。皇兄说话算话,果然赏了东西,而且都是好东西。”   “你皇兄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答应给你表姐赏赐?”   安逦公主一脸傲娇的说道:“自然是因着喜欢我,才会给知知表姐那些漂亮的首饰,皇兄是位好兄长。”   杜太妃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个小傻瓜谁会喜欢你。”   “母妃你说什么呢,谁是小傻瓜了。”安逦公主依在杜太妃的肩上,“今日可是我的生辰,母妃不许你说我。”   杜太妃揽过自己的女儿,“好了,行了,咱们走吧,去瞧瞧外面准备好了吗。”   因着只打算小小庆贺,只在景康宫小聚一下,杜太妃并未邀请其他人,不过宫里的人也都按照惯例送来了贺礼。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却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高太妃携着贺礼,专门而来。   “我在严华寺为陛下祈福,也待了有一段时候。只是我到底是爱热闹的人,今日听闻是安逦公主的生辰,我便想着过来瞧瞧安逦,亲自同她道贺。杜妹妹可别嫌弃我这个外人,觉得我碍事。”   杜太妃笑了笑,“高姐姐说的是什么话,怎么会嫌弃呢,你能来,我这景康宫自然是无比欢迎。安逦快来谢过太妃,劳她亲自过来。”   “多谢太妃娘娘了。”   高太妃爱怜的拉着安逦公主的手,“是不是又长高了一些,就是有些瘦了,平日可要多吃点。”   安逦公主乖巧的笑着,“好,我一定多吃些。”   “这位是?”高太妃看向一旁的杜玉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   杜太妃介绍道:“这是我的大侄女,名叫杜玉知。”   杜玉知朝高太妃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高太妃。”   高太妃笑着扶住了人,和善的说道:“不必多礼,今日随意些就好。我也不喜欢这些个繁文缛节,既然没有外人,杜女郎也不用太拘谨。”   杜玉知抬眸看向高太妃,比她姑母年纪大些,看着不是严肃的人,似乎也没什么架子,待人还算和善。   对着高太妃弯眸一笑,轻声答道:“好。”   “这娇娇的女郎就是好看,看得人心喜。”说着高太妃忽然伸手捏了捏杜玉知的脸颊。   杜玉知下意识的摸了摸脸,眼神愣愣的看向高太妃,第一次遇见这样的长辈,这才刚认识就动手动脚的,让她也挺惊讶的。   高太妃揶揄的说道:“这芙蓉小脸都能掐出水来,谁不喜欢呢。”   高太妃旁边的嬷嬷出来打圆场,“杜女郎勿怪啊,我们家太妃就爱同小辈玩笑,见谅。”   杜玉知能如何,自然是笑着摇摇头。   待时间差不多了,杜太妃邀众人入席。   席间倒也相宜,高太妃先是同安逦公主道贺,随后又转头问杜玉知,“杜女郎可会饮酒?”   “会饮一些。”杜玉知如实答道。   “我这里得了些好酒,今日也带过来了,咱们就一起饮上几杯,可别推却呀。”看向安逦,“不过安逦你还小,可不许喝。”   安逦嘟嘟嘴,“我倒是想喝,我母妃第一个不答应。”   很快,酒就被端了上来。   杜玉知轻轻抿了一口,酒味不重,带着浓浓的桂花香气,喝完唇齿留香。   也不为何,莫名被劝了不少酒,杜玉知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就连安逦公主也来凑趣,拿着果饮便要来同她对饮。   酒的后劲渐渐的就上来了。   安逦只觉得表姐喝得人都有些傻傻呆呆的,说话也慢慢吞吞,还挺好玩的。   最后是杜太妃看不下去了,“行了,知知你也别喝了,真的喝醉了也不好。”   杜玉知听话的放下了酒杯,面上带着酒后的薄红,容色比往日更艳上几分。   她倒也没真的完全醉了,只感觉这酒后劲很大,她有些晕晕乎乎的,她也不逞强,扶着额头轻声开口:“姑母我想先去休息一会。”   杜太妃刚想让人带着她先去休息,还未来得及开口,高太妃忽然抢先了一步。   “杜女郎好不容易进宫,应该没能好好看一看这宫中之景吧。这都进宫来了,今日高兴,怎好这么早就去休息,不如随我到处走走逛逛,也顺便散一散酒气。安逦也一起,你可以跟你表姐介绍一下皇宫里都有什么。”   “好呀,皇宫里我最熟了。知知表姐我们走吧。”安逦公主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立马来了兴趣,就要带着杜玉知逛一逛她熟悉的皇宫。   杜玉知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盈盈笑着,迷迷糊糊的跟着他们走了。   一边走着,安逦一边兴致勃勃的同杜玉知做介绍。   不过安逦被旁的事引去了注意,忍不住走快了几步,待她回神,转头去找人的时候,表姐已经不见人影了。   “人呢?知知表姐呢?怎么就不见了?太妃娘娘你可看见了?”安逦公主挠了挠头。   高太妃答道:“许是家去了。”   “家去了,为何不和我说一声。”她想了想,“但不可能呀,她都答应我,今日要留在宫中陪我一起睡的。”   高太妃忍不住笑出声,“你都多大了,还要人陪你睡?”   安逦公主轻哼一声,“我只是想和知知表姐说些悄悄话。”   “我让人送你回去吧,也同你母妃说不必担心。”高太妃命宫人将安逦公主送回去。   安逦公主却还有些不解,她打算回去看看,许是表姐醉了,先回景康宫去了。   人都走后,高太妃不禁叹气摇头,“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呀,可真是难为我。”   又忍不住撇撇嘴,“之前陛下还嫌弃我那侄女是个嫁过人的寡妇,如今不也瞧上了个嫁过人,比之还不如,人那夫婿还都好好的呢。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以前也不曾这般的荒唐。”   嬷嬷轻轻咳了咳,“陛下现在身份已经是不同了,娘娘不好妄议陛下。”   “我说他几句怎么了,我好歹也是他的养母,若他做得不对,我也该说他几句,劝上一劝。”   不过高太妃想起自己刚从严华寺回来,又叹口气,“不过我说了也没用,他如今哪里是旁人能忤逆的,我不过是想我那侄女进宫来陪我……”   嬷嬷语重心长的劝道:“娘娘这事本就是您的错,您由着女郎给陛下下药,这本就是重罪。陛下念及旧情,才没将事情放在明面上处理。若真的追究下来,您这太妃都当不得了。不可再提此事,惹陛下生气了。”   “您今后仰仗的人便就是陛下,只需顺着陛下就行了,有您从中撮合陛下多少也会给高家一些情面。不可像那位,明知关系不亲厚,还不知去挽回一二,想法子改善关系,如今竟还一味偏心着小的,即便是血缘至亲,也耐不住这般的消磨。”   高太妃笑了笑,“她瞧着是个聪明的,但到底一叶障目,心中怕是只有小儿子。”   看见不远处的观岚楼,高太妃又忍不住问道:“你说那杜女郎,以后会不会进宫来?”   “太妃何时见过陛下为哪个女人费过心了?还专门请您帮忙。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第23章 春色   杜玉知揉了揉额头, 有些晕乎的说道:“公主,这里似乎没什么好逛的, 不如我们就回去吧。”   没得到回应,她又不确定的开口,“嗯?公主?”   一旁扶着杜玉知的宫女,见人已经走来,放开了手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杜玉知一时有些没站稳,身子不禁轻晃。   “小心。”裴彻伸手扶住了人, 揽着她走到了榻边,慢慢的坐了下来。   “这是喝了多少的酒?”   杜玉知笑得眉眼弯弯,“不多, 就喝了一点点。”说着还伸出手指比了比,“就这么一点点。”   裴彻忍不住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 慢慢把玩着,“看来是有些醉了,这般的傻气。”   “你在骂人。你为什么骂我?”杜玉知转头去看他,眼神迷蒙, 可看着看着她忽然意识到, 眼前的人是个熟人, “嗯?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裴彻轻笑, “你仔细瞧瞧这里, 有没有觉得熟悉?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杜玉知睁着圆眼, 歪头认真的四处瞧, 确实隐隐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但她一时想不起。   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这里是皇宫我不熟。”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带你来这重温旧梦呢。”裴彻揽住她的肩,吻了吻她的面颊,意味深长的笑言:“你可还记得欠我的债?我要讨回来的。”   “欠债?没有,我没欠债,我有好多钱财,我不欠债的。你一定是记错了。”杜玉知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看着人,一脸你骗不了我的神情。   “想抵赖?”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杜玉知莫名有些心虚,隐隐记得自己似乎欠了什么。人家都来讨债了,她没好意思抵赖,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咬咬唇。   “那好吧,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阿爹的私库有许多好东西,让你挑好不好?宝剑要不要?你一定缺一把好剑。”   裴彻又被她逗笑了,“都不要,我只要你。”   “那不行,我不是东西。不对,我不是人。”杜玉知傻笑了一声,“也不对,应该说我是人,不能给你。”   裴彻笑得胸腔都在震动,忍不住环住她的腰,把人带入了怀中。   “明日我就将剑送你。”嘟囔完这一句,轻轻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胸膛上,闭上眼就想睡。   裴彻哪里能由着她睡去,这时宫人将醒酒汤送来了,他扶住了人,将碗送到了她的面前,“喝了它。”   杜玉知身子被扶着,脑袋轻晃,没办法睡。眨着眼,反应有些迟钝,但还是听话的抿了一口汤,随后皱了皱眉头,嫌弃的说道:“这是什么呀,有点难喝。”   “醒酒汤,你喝一些,明日才不会头疼。”裴彻又将碗送到了她的嘴边。   杜玉知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推了推,一双猫儿眼含着水雾望向裴彻,“你也喝,咱们有难同当。”   看他也喝了一口,她窃窃的笑了笑,也不知在笑什么,迷糊中又带着几分狡黠。   “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是来讨债,这般的殷勤,就是想要跟我睡。对不对?”   冷不丁听她说这一句,裴彻拿碗的手抖了抖,差点将汤撒了出来。   “你就是一个色胚子,不是什么好人。”本是一句指责的话,被她说得半点气势也无,软绵绵的仿若在撒娇。   裴彻又笑,很是坦然的模样,“对,我就是色胚子,就是想和你睡,而且这是你答应过我的。”   “那两次。”杜玉知比了个剪刀手,食指和中指摇了摇,讨价,“没错,睡两次,咱们就两清。你可不许再说我欠你债了。”   “你想得美。这样就想两清,可没这样的好事。”裴彻继续喂她喝醒酒汤,慢慢的喂了半碗,才放下了汤碗。   裴彻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耐心,都花在了她一人的身上。   杜玉知半碗醒酒汤喝下去,感觉酒醒了不少,意识也回来了一些。   她愣愣的看着裴彻,脑海里还在思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不是应该陪着公主吗。   裴彻捧着她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细滑的肌肤,许是沾染了酒气的原因,今日的她格外的娇艳,面上带着淡淡薄红,眼底眉梢漾着雾蒙蒙的风情。   发上簪着一朵俏丽的海棠花,发旁别着一只精巧的蝴蝶钗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扇动翅膀,欲要飞走似的。   十足惑人的眼,忍耐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怀中揽着这样一个女子,他心中只想倾泻自己的欲望,这些时日累积下来的渴望。   他的眼神锐利,带着极强的侵略性。杜玉知被他看得有些发慌,伸手想去捂住他的眼睛,“你别看,你别看。”   裴彻笑着拉开了她的手,紧紧抓着。   “我上回就说了,这一次我是定然不会放过你的。知知,该你兑现承诺,到了还债的时候了。”   杜玉知却下意识的觉得不对,说道:“可这里是皇宫,我们不能乱来,万一有人来了……”   上次是意外,这次怎能明知故犯。   “没事的,别担心。这里是我的地盘,没人回来打扰我们。”   杜玉知信了他的话,却没能理清其中关系。   不再忍耐,裴彻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慢慢的描摹着她的唇形,温柔而又细致。   杜玉知被吻得舒服了,还忍不住软软的哼了几声。   裴彻听到声音,气息喘了喘,克制的停下了动作,哑着声问道:“喜欢我这样吻你吗?”   “喜欢,轻轻的就好。”杜玉知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也轻轻的碰了碰他的嘴唇。   裴彻却被取悦了,他喜欢她的主动,蛊惑性的说道:“再吻吻我,知知。”   杜玉知又乖乖的吻上他的唇,似乎找到了乐趣,慢慢的舔舐着,等尽兴了还笑盈盈的说道:“你的唇软软的,有点好玩。”   杜玉知又好奇的摸着他的脸,从眉间落到了鼻梁,仔细的打量着他。又看见左侧脸颊上还有一道疤痕,不甚明显。   引起了她的好奇,伸手摸上了那道疤,问道:“疼吗?”   平日里她哪里敢这样,如今酒兴上头,做事也没了顾忌,完全随性而为。   裴彻只觉得一颗心被她勾着,软得不像话。可身体早就如实做出了反应,容不得他半点心软。   “疼。”他忽然说道。   杜玉知却不上当,“你骗人,这都好了。”她笑了笑,“幸好只是小疤,不明显,不然你就丑了。”   “好了确实不疼,但当时可疼了。还有一道伤在脖子上,差点没命了。”裴彻微仰起脖子,将伤疤给她瞧。   这一道可就深多了,刚好伤在脖子上,十分的凶险,说差点要了命也不为过。   杜玉知看着他的伤,拍拍他的肩,一脸感慨,“你命真大。”   “你亲一亲就不疼了。”裴彻哄道。   杜玉知一脸的不信,不过看他确实有些可怜,还是低头吻上了他的伤疤。   可很快她就被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吸引去了注意力,伸手摸了摸,感觉他呼吸一滞,杜玉知作恶似的忍不住张嘴轻轻咬了一口。   裴彻倒吸一口冷气,再也克制不住,直接将她压倒,欺身而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她的身上。   杜玉知被吻得浑身软绵,昏沉沉的,只能无力的攀着他肩膀。   就听裴彻在她耳畔问道:“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吗?”   杜玉知想了想说道:“还债,睡……你。”   裴彻轻笑,“那我是谁?”   “你是,你是王……”   杜玉知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记住,我叫裴彻,通彻的彻。”   裴彻?   杜玉知脑海里的思绪只需再想一步,所有疑惑都能迎刃而解,可她迷迷蒙蒙不愿多想。   “知知出声,别咬着唇,当心咬破了。”裴彻伸手抚上她唇瓣,不让她咬着自己。   “喊喊我,裴彻,阿彻。”   杜玉知眼里潋滟着水光,神思恍恍,只得轻声喊道:“裴彻……彻……”   她忽然又说道:“你骗我。”   转眼,话已经破碎不成语调,化为了断续的轻吟。   发间海棠艳色无边,春色暖融一片。   一夜不成眠。   **   安逦公主回到了景康宫,便问道:“知知表姐回来了吗?”   杜太妃皱眉,“她不是和你一起出去了,你们没一起回来?”   “没有,高太妃说她回家去了,可为何不同我说一声。”   高太妃的宫女恭敬行礼,征得杜太妃同意,在她耳朵低语了几句,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杜太妃神色复杂。其实早就隐隐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先是那匣子珍宝,再是高太妃的到来,离开时还带走了杜玉知。   多多少少猜到是天子的授意。   她也想过阻止,可他是一国之君,他想做的事情哪里是外人能阻止的。若是忍得他不快,迁怒于杜玉知,谁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现在杜太妃只盼着天子怜惜些,不要因着杜玉知的无礼而恼怒,转头要来罚她。   杜太妃看向安逦,“没事的,你表姐醉了,想回家去,忘记同你说了。你也玩够了,早些去休息。”   安逦还有些失落,不太开心的走了。   **   其实这几日陆霄并未离京,一直在处理各项事务,一边做着离开的准备,一边想要抹去一些痕迹,尽可能的争取留下,而不是仓皇逃走。   但事情并不遂人愿,还是渐渐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他们随时有暴露的风险。   如今只能选择离开京城,以保自身安全。   他也已经安排好离京事宜,即将准备动身。   陆霄是在夜里偷偷潜回陆府的,并未惊动其他人。   他已经想好了,要向杜玉知坦白一些事,并向她保证绝不负她,以后会一心一意对她好。诚心求得她的原谅,让她随自己离开。   虽然知道她会答应随自己离开的可能性为无,但不论如何,他都要带着她走,只有将她留在身边,他才能安心。   只是他回来的时候,杜玉知并不在府中,而是进宫庆贺安逦公主的生辰,还未归来。   杜玉知的房中静悄悄的,连她的猫都被婢女带走照看了。   她似乎很喜欢那只猫,时常抱着不撒手,总说那猫可爱乖巧。   她玩着猫的场景确实可爱,眼睛亮亮的,嘴角带笑,拿着狗尾巴草挥来挥去,将猫逗得跳来跳去。   等到了深夜也未见杜玉知归来,他想她应该是被公主缠着留在了宫中。   陆霄有些累的坐在椅子上睡去了。   **   朝晖漫过窗洒了进来,将满室的狼藉照得一清二楚。   杜玉知其实早就醒了,外面有动静的时候,她就清醒了。   只是她也察觉到裴彻似乎已经醒来了,便闭上眼继续假寐,不想面对他。   昨夜的事她都已经记起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会在宫中被下药,对她的事情和行踪了解得那么清楚,行事肆无忌惮,摆明了身份不一般,哪里就是她所想的普通侍卫。   “裴”是皇姓,在这皇宫来去自如也就那一人了。顶顶尊贵的人,她怎么也惹不得的人。   娇小的一个人儿就窝在自己的怀中,有什么动静,裴彻自然多少都能察觉到。   她紧闭双眼,可微动的眼睫泄露了她的小心思。   伸手碰了碰她的眼尾,因为哭过还微微泛着红,“既然醒了,为何还要装睡?”   杜玉知被他揭穿,也不反驳,只翻身面向另一边,就是不想看到裴彻。只是这一动有些急,动作幅度大了些,浑身上下都觉得疼,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哼声。   见她背对着自己,裴彻从身后揽住了她,“怎么了,哪里觉得疼?”   杜玉知听到他问话,只觉得这人可恶的很,明明就都是他造成了,这时候倒是装起来了,还假装关心的问。   “怎么了?生气了?”   裴彻又靠近了几分,“别气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不该瞒着你。当时想着你既然误会我是侍卫,为了更好的接近你,也怕会吓跑你,所以没和你说我的身份。”   “知道你厌恶别人骗你,我昨日就和你说了我是谁。我可都跟你坦诚了。”   若是知道他这样一个身份,她才不想与他有纠葛。   “既然你都要和离了,不如进宫来,我封你为妃,好不好?”   这回杜玉知终于有反应了,她断然拒绝,“不可能,我是不会进宫的。你想也别想,我也不会答应。”   裴彻被她这样无情的拒绝,心中确实不愉,可他愿意多给她一些耐心,“知知,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你不进宫,难道是想着再找别人嫁了?没有我的允许,没人敢娶你的。”   又放柔语气,“你进宫来,我会好好待你的。”   杜玉知讽刺一笑,“你可不是第一个说要待我好的人,这种话我现在哪里敢信。”   “我即便不嫁人,也不进宫。这宫中一点都不自由,你还有那么多的妃嫔,我才不进宫受罪。况且我都嫁过人了,进宫只会惹来非议,我不想。”   “谁人敢非议?我的事还轮不到旁人置喙。”   杜玉知又转过身来,看着他,“你是天子,当然没人敢非议你了。被非议的人只会是我。”   “你不是就要选秀了,天底下多的是好女子,你一定能选到你喜欢的。你想要的我也已经给你了,我们算两清了,行不行?”   “不可能,没有两清这回事。我要的也是你,旁人我不在乎。”   裴彻见她一副执意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模样,真的恨不得立马就下旨,将她留在宫中,让她成为自己名副其实的女人。   可她眼底隐隐泛着泪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裴彻又心软了,“行了,你这不是还没和离,我也给你一些考虑的时间。”   吻了吻她的眼睛,轻笑着说道:“别哭,我又没欺负你,这不还没以势压人呢。”   “难道昨夜还没哭够吗,嗓音听着就有些哑了。”   杜玉知被他气笑了,撇开了一双红眼,“你这叫没欺负。”   裴彻看着她,又忍不住想起她昨夜的甜美,有些心荡神驰,又攫取她的双唇慢慢品尝。   杜玉知哪里受得住,伸手去推他,“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昨夜他留给自己的感觉,令她想起都会不自觉的微微战栗。   她一整夜几乎没怎么睡,裴彻像只不知餍足的野兽,一味的无节制索取。   裴彻也只是想吻吻她,很快停下了动作,笑了笑,“我还得去上早朝呢,若因着你耽误了早朝,我都不知该如何向旁人交代了。咱们的关系如今还是背地里的。”   杜玉知看了看四周,上次是在夜里,她根本没看清这里的场景。   “可惜昨夜没下雨,差了些感觉。”   杜玉知不想同他这个没脸没皮的人多说这些,看着地上破碎的衣物,“你给我准备一套宫女的服饰,我回姑母那里去,不能让人发现了。”   裴彻只得吩咐人去准备。   待她换好了宫女的服饰,裴彻就要送她回景康宫,却被杜玉知拒绝了,“你太引人注目了,我可不敢跟你一起走,我只想偷偷的回去。你不是还要去上早朝快些去吧。”   陶公公有些好奇,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人,能让陛下念念不忘的,自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又听他们说话,瞧这个意思,是还不打算将关系放在明面上。   看见了裴彻的眼神,陶公公立马招来了一个宫女,嘱咐她领着杜玉知回到景康宫。”   等杜玉知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裴彻这才收回视线,离开了。   回到景康宫时候,因着还早,安逦公主仍旧在安睡,杜太妃倒是醒了,听闻杜玉知悄悄回来了,便立即将人喊了过去。   就见杜玉知穿着宫女的服饰,因着没睡好,神色有几分颓靡,但又难掩眉眼间的春色。   杜太妃微微叹口气,“我昨日猜到了一些,只是最后也没阻止,他到底是天子,想做的事,旁人阻止不了。”   “我知道,劳姑母替我担心了。这事本也是我自己惹的事,是我的错。”   “那现在陛下是如何的想法?打算如何安置你?给你什么位份?”   杜玉知摇头,她还是坚持,“我并不打算进宫。”   “难道陛下允了你不进宫的事?”杜太妃不确定的问道。昨日既然大费周章的安排,说明天子对杜玉知是上心的,按天子的性子,势必要将人留在宫中的。   “陛下说给我时间考虑,但我没什么好考虑的。我嫁过人,在宫外和离再嫁也不算什么奇事,但若是进宫势必引来非议。况且还有太后,又开始要秀女大选。我这时候进宫,于我而言没有半点好处。”   杜玉知也没什么好法子,推不过就拖,“不如先拖上一段时间,宫里有了新面孔,陛下很快就会将我丢开了。大不了我去蔺北寻父亲,隔开些距离,时日一久,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杜太妃还是忍不住叹气,她就知道杜玉知是这样一个性子,哪里那么容易妥协。“行吧,你的事你自己做决定,若真需要姑母帮助,你便同我说一声,我尽力而为。”   “多谢姑母了。”   杜玉知在景康宫又换了一身衣服,也不愿久留,很快就离开了皇宫。   慢慢的推开门,杜玉知走进了自己的房中,有些倦怠的靠在床边,一边让人备水,她打算沐浴。   想起昨夜的荒唐,杜玉知怕被人看见,等他们将水备好,就让人都下去了。   只是到底是累了,没能起得来,她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闭上眼小憩,竟迷迷糊糊睡去。   刚刚一行人进到房中的时候,陆霄迅速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他是偷偷回来的,为的也是偷偷带走杜玉知,并不想被人发现他回来了。   这时没了人,陆霄才现身,缓缓的做到了床边,凝眸看着杜玉知沉静的睡颜。   看了许久,又忍不住拉起她的手,放在了颊边,感受着她手上的温度。   只是衣袖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的滑落下来,再遮不住春色。   白莹莹的手臂上,还残留着许多暧昧痕迹,显目异常。 第24章 背叛   陆霄死死的盯着她手臂上的青痕。   她的肌肤娇嫩, 只需轻轻一用力便会留下痕迹。   他当然知道这些痕迹代表了什么,可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脑子里空茫一片, 只以为自己还未睡醒,这样的场景,不过就是自己胡乱做的梦。   “不要……”   听她在睡梦中呢喃了这一句,是别样的娇柔。   陆霄回过神来,再也说服不了自己,握着拳, 手指狠狠掐着掌心。   他目光沉沉的看向杜玉知,脸上带着薄红,双唇微肿, 艳色更浓上几分。分明是被人采撷过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又伸手扯开了她的衣领,果不其然, 上面咬痕和吻痕交织在一起,半露的丰盈格外被关爱,密密麻麻都是刺目的痕迹。   陆霄呼吸艰难,神情从沉郁逐渐变得阴狠, 心中忽然翻涌起无数戾气。   杜玉知被他的动作惊醒, 一睁眼, 就对上他阴狠的眼神。   先是吓了一跳, 眼神里闪过惊慌和无措。   又察觉到胸口处的异常, 急急忙忙掩住衣领。   可很快, 她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沉沉吐出一口气,慢慢的坐了起来。   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了,杜玉知也懒得再演, 回以同样冰冷的眼神。   陆霄拉住她的手腕,质问道:“为什么!是谁?是谁哄骗了你!”   见她神情冷漠,半点被撞破的慌乱也无,甚至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陆霄更是怒火中烧。   他强压下怒火,试图给她一个机会,“说话啊!解释啊!我给你机会解释!这是一个意外,对不对?”   杜玉知笑了笑,眼波流转,还带着几分春情,“不是意外,是我主动的,他很好呢。”   闻言,陆霄眸色更暗了几分,急促的呼吸着,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为什么?为什么!”   “是我待你不够好吗?为什么?知知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陆霄思绪一片混乱,“是他对不对,是那个男人哄骗了你对不对?知知你为什么要犯傻?”只想给她,或者说给自己找到一个理由。   她讥笑,“和旁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陆霄你别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你说你待我够好,那这些好几分真,几分假,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   “我已经在尽力对你好了,我处处顺着你,时时想着你,把你当成我最爱的妻子。我这般的付出换来的就是你的背叛吗?知知,你知不知道这段时日,我有多煎熬,有多难受?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敢这样对我!”   陆霄心里怨恨达到了顶点,令他无法理智思考。   这些年的隐忍和筹谋毁于一旦,而他百般爱着的人背叛了他。   他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伪装得差点连自己都信了,可他从来不是什么温润君子。   杜玉知想说你有多煎熬多难受,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过是你的自我感动。改变不了你骗了我,愚弄我,改变不了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这件事。   可他的力气越来越大,手腕被他握得生疼,像是要生生折断她的手,她疼得没办法好好说话,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敌不过他的力气。   见她要喊叫,陆霄又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挣扎间,陆霄看着她手臂上的痕迹不停的在他面前晃。   记起杜玉知这些时日百般的推却,也不知道两人背着自己往来了多久。   陆霄想到他在她房中守了一夜,一心等她回来,想和她好好解释。可她与别的男人快活了一夜。   想着那个男人将他的知知压在身下,品尝她的甘甜……想着知知用带着爱意的眼神,望着别的男人,同人颠鸾倒凤……   他的面容不禁扭曲,眼神也越发的阴鸷,妒火灼烧着他,一下子破开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本性。   直接撕裂了她的裙摆,用布料堵住了她的嘴,不顾她的挣扎,拖着她来到一旁的浴房。   里面修了一个小小的浴池,可容一人沐浴。上面的水还是杜玉知刚刚叫人准备的。   被拖着来到浴池边,杜玉知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她从未了解过陆霄,还下意识将他当成是那个说话做事都进退有度,谦和有礼的人,可那不过是他的伪装。   她忽然有些害怕,因为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人。   陆霄掐住了杜玉知的下颚,“知知你脏了,下去洗洗吧。”说着将杜玉知推下了浴池。   这水已经放了有一会了,一入水便觉得微凉。   杜玉知倒入浴池,先是呛了一口水,挣扎着浮出水面,伸手拿下堵在嘴里的东西。   可陆霄看着她衣物因着入水变得凌乱不堪,又露出那些令人厌恶的痕迹,眼里布满寒霜。   就在她想出声的时候,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将她又按下了水面。   杜玉知整个人浸在水中,根本无法呼吸,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可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陆霄又将她拉出水面,等她喘息上几口,又将她按回水面。   反复了好几次,才放过了她。   杜玉知无力的大口喘气,因着呛了不少的水,难受的咳嗽着,身子瑟瑟发着抖。   “说说那人是谁?”陆霄又掐住她的下颚,质问道。   杜玉知模模糊糊的想起了裴彻,可她不想说这些。陆霄他凭什么这样对待自己,凭什么来质问自己。   她勉力反驳道:“陆霄你凭什么嫌我脏,我可是亲眼看过你和别的女人,做那些事的,是你先违背诺言的,要说背叛也先是你……”   她不想激怒陆霄,她知道这样对她没有好处,可她忍不住。   “我说了那是意外!意外!”   杜玉知冷冷的看着他,眼神带着嘲讽。陆霄也知道自己的辩解可笑又无力,自己所有的卑劣都被她看在眼里。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杜玉知被他掐得下颚生疼,身子浸在水里也愈发的冷,眼神慢慢变得涣散。   见她双眼没了神采,身子不停的发着抖,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陆霄吓一跳,立即放开了手,将她从水中抱出,放在了地上。   “知知,你没事吧。”陆霄将她抱在怀里,“我错了,我错了。我们扯平了好不好?我不该和那个小芸乱来,我知道你气我才会这样,我们扯平好不好?”   陆霄柔声说道:“我只会有你一人,以后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做一对恩爱夫妻好不好?”   “你,做,梦。”杜玉知忍着不适,一字一句说道。   这时一只小白猫跑了进来,走到了杜玉知手边,去拱她的手,轻声“喵呜”了两声。   陆霄看着这只猫,想起它来得莫名,这般难得的猫,养得乖巧又招人,明显是用来讨女子欢心的。   “这猫是不是那个男人送你的?”   听他这淡淡一问,杜玉知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将猫推远了几分。   陆霄看见她的动作,冷笑一声,“果然!这小孽畜都养回家中了,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是不是?”   “看着这猫,你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想起那个男人。”陆霄一瞬不瞬的看着猫,语气冰冷,“我做梦?是,你下家都找好了,不就觉得我是在做梦。可杜玉知,我也只回你一句,你做梦也别想离开我。”   说着抽出腰间的刀,将那碍眼的小畜生给解决了。   杜玉知感受到喷溅在手背上温热的血液,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低头去看,只睁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看着陆霄,抖着身子艰难的说道:“陆霄!陆霄!你,疯了……”   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黑沉,再也支撑不住,晕死了过去。   陆霄见她昏死过去,喊了几声“知知”,又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等安静了有一会,陆霄神情才恢复平静,他的视线看向了浴房外,低声斥道:“出来!”   小芸有些害怕的走了出来,看着昏迷的夫人,又看见地上一滩血迹,眼神里满是惊恐和无措。   这猫今日是她在一旁照看,刚刚喂食的时候,趁她一时没注意,猫跑了去,小芸见猫跑了,也急忙跟着过来了。   白猫跑来了夫人了这里,用身子轻轻的推开一道门缝,就立即进去了。小芸站在门边正想敲门,忽然听见了里面的声响,是有人在水中挣扎的声音。   而且是连续好几次,又隐隐有男子声音传来,小芸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到底有些不放心,没忍住悄悄推门进来,想看看是发生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进来却看到令人惊恐的一幕,原本外出的公子出现在夫人这里,似乎对夫人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最后还动手将猫给杀了。   小芸想不明白,温和的公子怎么今日就变成了这样。   陆霄看见是她,眼里闪过杀意,可他很快压下了心中的杀意,冷声道:“不要惊动任何人,不然我杀了你。”   小芸忙不迭的点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你去给她换一身衣裳。然后让人备马车,就说夫人想去城外陆府看两位长辈。”   陆霄拾起了地上的剑,放回了腰间。   小芸看见了他的眼神,意识到他是真的有杀意。她低下头扶着杜玉知走出了浴房,将人放在了床上,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给她换上。   只是脱去杜玉知衣服的时候,就见杜玉知身上的痕迹,心里一下子更乱了。这瞧着不像是公子刚刚留下的。   难道就是因着这个公子发火了,人疯了。   小芸不敢多看,换好衣服之后,又拿来巾帕将她的头发擦干。   陆霄也换了一身下人的衣服,又翻出一顶帷帽戴在了杜玉知头上,然后对着小芸说道:“按我说的做。”   小芸只得让人去准备马车,又搀扶着杜玉知往外走。   马车停在了角落处,陆霄已经坐在了马车里,小芸扶着人走到了马车旁,借着树木的遮掩,陆霄伸出手把人带上了马车。   可就在马车即将启动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对着马车说道:“夫人既然要出城,可要我们跟着?”   这些人是杜毅留给杜玉知的人,为的就是保护她的安全。因为出了被追杀的事,最近一段时间,出门尤其是出城都会带着他们一起。但今天却没有吩咐。   小芸看着仍在昏迷的杜玉知,又对上了陆霄冰冷的视线,只能说道:“夫人她说去去就回,不必跟着了。”   马车慢慢的驶离,出了城,来到了城外的陆府。   这时候的陆府早就成了空府,人都已经陆续的离开了。   陆霄来到这里,也不过是想多一层保证,防止有可能跟随的人。   既然要离开,自然得做好万全准备。各种乔装,变换路线,掩人耳目。   很快,一行人与菜贩子换了装扮,杜玉知被绑住手脚,封住了嘴巴,放在了菜筐里。   他们成了送完菜要回村的农家菜贩子,缓缓离开了陆府。   裴彻安排的人自然是一直跟着杜玉知的,不过他们也被下令不能扰到人,只远远的跟着。跟来陆府之后,他们也不方便进去,便守在了门外。   看了一眼菜贩子,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这里是杜玉知的婆家,来这里本也很正常,没人多想。   只是守到傍晚之时,这两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整个陆府安静得有些过分。   这时候本该是生火做饭之时,可陆府半点烟雾也无,也不见有人进出。   他们不敢耽误,立即进到陆府查看情况。这时的陆府空无一人,他们快速搜查了一遍,没找到杜玉知的踪影。   只能兵分两路,一人回去禀报陛下,一人顺着白日里菜贩子离去的方向追去。   **   陆霄过来同其他陆家人汇合,他们已经商议好了,晚上连夜出发离开。   陆母不知道情况,很是茫然,眉头紧紧皱着,有些惴惴不安。   今早她就随着人扮做村妇,来到了这座小村子里。也不知道是为何,就要这样。问了陆父,可他只让她安静的跟着不要多问。   见到了儿子,她才找回了主心骨,她拉着陆霄的手,问他,“霄哥儿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这时陆母却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今日的陆霄神情阴郁,身上的气息也变得十分奇怪,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们所有的事都是瞒着陆母的,陆霄也不知如何跟她说。   只说道:“母亲先不必多想,安心跟着就是了,后面我会和您慢慢解释的。”   “可是……我怎么能不多想呢,你们什么都不和我说。”她同陆父也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自然是知道他们有事瞒着自己。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嫁给陆父之时连字都识不了几个。一直也没敢多问他们的事,只做好本分的事情。   陆霄又安抚了一句,“只是离开京城,去别处安顿,不会有事的。”   陆母忽然想起了杜玉知,问道:“那儿媳妇呢?”   陆霄看了一眼陆父和陆二叔,这才说道:“她在隔壁。”   隔壁是一间柴房。   杜玉知被绑住手脚,放在了柴堆旁。   她这时候已经醒了,无力的靠在柴堆上,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脑子也昏昏沉沉,难受得很。   小芸在一旁照顾着她,见她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似乎还有些低热,瞧着应该是病了。不免有些担心。   她也不清楚情况,不知道为何陆霄要乔装来这里,更不知他的打算。心里面也很害怕。   陆霄带着吃食过来了,他解开了绑在杜玉知脸上的布条,又拿出了塞在她嘴里的布团。   端起了碗,舀了一勺热汤,想要喂给杜玉知。   杜玉知撇开头,抗拒的避开了。   陆霄缓缓说道:“多少吃一些吧,不然你饿着,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你要带我去哪里?”杜玉知问道。她其实也不明白陆霄的打算,不知为何他要将自己绑来这里。   她神情忐忑,“我劝你,不要乱来。”   “我们要离开京城了,我不放心留你一人在京城,所以带你一起走。”   闻言,杜玉知眼里闪过惊讶和茫然。   原小说里,可没有这回事,陆霄一直留在京城,梁王上位后,朝中官员大换血,陆霄也受到了重用,平步青云,后来更是成了权臣,得到了梁王的倚重。   杜玉知忍着难受,看着陆霄,急切的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离开京城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开?”   她茫然无措,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样。   若说留在京城她也没什么好怕的,闹开之后,也不过是和离的结果,她好歹也是杜家人,陆霄若要在官场上继续混,也不可能撕破脸皮,至少表面上他不能多做什么。   至于后面他要对付杜家,那也是后面一步步想法子来应对,尽力而为的事。   可现在陆霄却要带着自己离开京城,也不知要去往何处,可不论去往何处,她都不能接受。   她成了案板上的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我们在京城待不下去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陆霄温柔的笑了笑,“把饭吃了,我就将事情告诉你。”   说着将手中的汤勺伸到了她的嘴边,杜玉知看着他,只能缓缓的张开嘴,勉力吃着东西。   待她吃得差不多了,陆霄才放下了手中的碗,将托盘往旁边一推,对着小芸说道:“去外面吃。”   小芸眼神怯怯的拿起东西,低头就往外面走去。   柴房里就只剩下陆霄和杜玉知两人。   两人独处之时,杜玉知又想起了早上的遭遇,只觉得手背上还沾着那温热的血,心中生出惊惧之感,浑身发冷,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陆霄抚上她的脸颊,察觉出了她的颤抖,又将她揽在了怀里。   杜玉知手脚都被捆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   可她觉得恶心,觉得难受,心里恨极了这个人。   陆霄拍拍她的背,“别怕,早上我是太生气了,我以后不会再伤害你的。” 第25章 带走   广明宫。   裴彻正在听人禀报猎场刺杀的后续, 因为牵扯出庆安王,他让人继续深查下去, 意外查到了不少的线索。   他没想到事情都过去十年了,这些人却能够蛰伏在京中这么久,定然是有更深的图谋。   他让人找来了一些庆安王的旧人,这些人与谋逆案并不相关,而是想通过他们逐一排查庆安王那时身边的亲信。   能将庆安王的旧部收入麾下,说明当时这人该是很得庆安王信任, 只是最后被遗漏了,没抓住。   只是这时候对杜玉知动手又是为了什么?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就在他还在思索这件事情的时候,宫人来报, 有人求见。   是他安排在杜玉知身边的护卫。   见他匆匆而来,裴彻不禁皱起眉头,“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护卫抱拳低下头, 沉声开口,“回禀陛下,杜女郎不见了。”   “什么叫她不见了?”裴彻有些不能理解,早上明明还好好的。   站起身, 走到护卫面前, “说清楚来。”   “杜女郎早上回去之后, 在院中休息了一段时间, 后来便让人备马车说是要去城外的陆府, 去见陆家两位长辈。随后很快就离城去到了城外的陆府。属下守在府外, 一时不察, 竟没发现异常。等到傍晚之时,感到不对,进到陆府之后, 里面已然空无一人,杜女郎也不见踪影。”   裴彻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荒谬。   不过就是半日不见,人就失踪了。   “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出来。”他眼神凌厉,声音冷然,“再好好查查这个陆家,还有陆霄这些时日的行踪。”   吩咐完,他又调集私卫,打算亲自出宫寻人。又进行安排分了几路,四处详查。   裴彻先是来到了陆府,因着杜玉知是正常离开,去的也是婆家,她失踪的事也暂未被其他人发现。   她房里也是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原样。   现下情况未明,裴彻并不想让杜玉知失踪的消息传出,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是暗中寻找。   他悄悄潜入杜玉知的房中,床边随意扔着一套她的衣物,裙摆被人撕破,上面还带着几分湿意。   他又来到旁边的浴房,入目便见被斩杀的白猫,暗红的血淌了一地。让他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本就担忧杜玉知,见到这一幕,便不自觉的联想,她受到伤害的画面。   这让他更加急切的想找到人。   另一个护卫追着菜贩子的方向去寻,问了许多沿途的人,最终将这些人的行踪确定在了几个相邻的村子附近。   只是他们发现的太晚了,傍晚之时才开始追查,寻到这几个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裴彻也赶了过来,骑在马上,前方的路已经看不清了,只能瞧见远处几个村子里,零星的光点,那是从窗户里透出的灯火。   他下令道:“就说有逃犯,潜逃到此处,挨家挨户的查。再守住几个路口,问清今日进出的情况。”   **   “知道为什么我们要离开京城吗?”陆霄见她不理自己,也不觉得失落,反正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他,迟早会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的。   只是他看见她脖颈出隐约露出来的一点痕迹,就会忍不住想起她的背叛。这件事如同一根刺梗在他的心头。   他缓缓说道:“其实,在猎场命人追杀你的,就是我二叔。只是我也没想到他会忽然动手。”   杜玉知也没想到是他们动的手,可一旦联系在一起,又觉得陆茂会动手,似乎也很正常。他们想毁了杜家,自然也是包括自己。   “你们,是庆安王的人?”   陆霄笑了笑,“我父亲曾是庆安王的谋士。”   “因为我二叔派人去追杀你没成功,还折损了两人,结果被抓到把柄,我们在京中的势力一点点被挖出,随时都有可能查到我们身上。京城我们是留不得了。”   可杜玉知还是想不明白。小说里并未说明他们和庆安王的关系,但事情本就不同寻常,颠覆杜家一事,似乎是筹谋已久,他手中的势力也有古怪之处,应该是有更深一层的身份。   他们收拢了庆安王的势力,难道是还想造反?   “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你接近我又是为了什么?又忽然为什么要杀我?”   陆霄没回答她,沉默了有一会,才轻声说道:“这些都不重要了,知知你现在跟着我走,忘掉这些,我们重新开始。”   杜玉知讥讽的说道:“说什么重新开始,可要杀我的也是你们,陆霄你不觉得可笑吗?”   她忽然放缓语气,轻声求道:“你放我了吧,看在我们这一年来的夫妻情分上,你放我一条生路,你们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只要你放我离开就好。你父亲和二叔都想杀我,我留在你的身边迟早会没命的。”   “夫妻情分。”陆霄跟着念叨了一句,神情却一变,伸手抚上她脖子上的吻痕,“若你心中有什么情分,怎么会背叛!去和别的男人苟且!”   他忽然的神经质,让杜玉知心下慌了慌,太阳穴突突直跳。   又听他说:“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想和我一直在一起的。你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这样的指责,让杜玉知再也忍不住了,“是,我是说过,但你敢说那是你吗?那不过是你伪装出来的假人。况且你说过的那些好听的诺言,可多了去了,里面有半句真言吗?不过都是拿来哄骗我的。至少我当时说出的话,是出至真心。你呢?一个骗子,凭什么来指责我。我便是要去喜欢别人,要和别人好……”   陆霄不敢再听下去了,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你别说了,不许你这样说……”   无奈的抱着她,神情有些颓然,“对不起,知知,我也没办法,那时候我也没办法。但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也没办法放下你,所以你必须跟我走。”   说完他又重新堵上了杜玉知的嘴,带着她就要往外走。   杜玉知惊疑不定的看着陆霄,眼神惶恐。她并不想跟他走,可是别无选择。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部分人已经乘着马车离开这里,这些人是用来混淆视线的。   而陆霄他们则是要翻过旁边那座山,从另一边离开。   陆母看着被绑住的杜玉知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的帮着陆霄,带着人赶路。   也不知在黑夜里走了多久,杜玉知被人架着前行,额头上不断冒着虚汗,昏昏沉沉的,意识也越来越薄弱。   待他们翻过山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马车已经有人备好了,汇合之后,他们伪装成路过此地的商队,趁着夜色继续赶路。   天明之后,他们已经离开了京城的地界。   杜玉知躺在马车里,已经给她松绑了,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还被换上了男装。   只是她已经病得不轻,发起了高热。身心都备受煎熬。   小芸和杜玉知在一辆马车上,负责照顾她。陆霄则是骑在马上,他需要时刻注意四周的动静。   小芸又为杜玉知换了一块湿帕,然后看向车窗外,她很想跟他们说,能不能停一停给夫人找个大夫看看,可是整个车队的氛围古怪的很。   两位陆家长辈似乎很不待见杜玉知,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寒意的,好像巴不得她早点死一样。   公子倒还是关心夫人,只是他最终也没有要停下来寻大夫的打算。只嘱咐她好好照顾夫人,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陆母倒是备了一些常用的药,熬了两副药,让杜玉知喝下,确实稳住了病情,没之前那么严重,但还是依旧在发热。   陆霄也知道杜玉知病了,需要找大夫看看,可他负责着这么多人的安危,这里是荒郊,若是要回去寻大夫,就要折返回去,再一耽误,就赶不及安排好的路程。   他只能让人快马加鞭,赶往下一座城,再为杜玉知寻来医治的大夫。   又赶了一天的路,他们来到了梧州,休息整顿一晚上,明日就从这里走水路离开,水路踪迹不好寻,这一走便就算是暂时安全了。   他们已经在码头旁包下了一家客栈。   陆霄吩咐小芸送杜玉知回房去,然后急急忙忙的寻大夫去了。   陆父看着陆霄离开的背影,冷冷的看了杜玉知一眼,随后上了二楼。   杜玉知被小芸扶着,睡了一日,虽然还是不舒服,但感觉清醒了不少。   她察觉到了一道阴恻恻的目光,抬头看去,就看见了陆茂。他整个人比之前更加形销骨立,眼神晦暗不明,阴森得像只幽魂。   知道他曾派人要杀自己,杜玉知心里生出警惕。   陆茂从她身旁路过之时,忽然咳嗽了起来,又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小芸也觉得有些可怕,赶忙扶着杜玉知离开了。   杜玉知让小芸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又让她将窗户打开透透气。   看着窗外,已经是夜幕时分,外面黑漆漆的,其实看不太清东西,只看得到河水摇曳,泛着些许的波光。   杜玉知隐约知道他们是要走水路离开,心中无力感渐深。   陆霄已经带着大夫过来了,大夫替杜玉知把脉,开了一副药,又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陆霄将熬好的药放在桌上,伸出手背想去摸杜玉知的额头,却被她的手挡开了。   他也不恼,端起药碗,舀了一勺药,放在了她的嘴边,“那你先将药喝了。”   杜玉知扭开头,闭上眼,拒绝的姿态很明显。(丽)   “别闹,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知知你快将药喝了,你不能再烧下去了。”   忽然,杜玉知将他手上的药碗拂开,“砰”的一声,药撒了一地,碗也四碎开来。   她激动的说道:“我不想喝什么药,也不想看见你。”可说完她又无力靠在椅背上,轻轻的喘着气。   陆霄闭了闭眼,压下了情绪,让小芸进来收拾残局,然后又去让人再熬一副药。   小芸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边小声劝道:“夫人您这时候就别惹公子生气了,奴婢看他如今可不会像以往那般顺着您。这要是弄不好,还是您要受罪的。”   “您就……您就顺着他一点,软声同他说几句好话,或许能好一些。”   杜玉知冷笑,“他疯了,我可还没疯。”   脚缓缓往里一缩,等小芸收拾完东西出去之时,杜玉知迅速将脚下的小小一块碎瓷片捡了起来,握在了掌心里。   陆霄这回端着药过来,见杜玉知还是一副抗拒的姿态,不顾她的挣扎,直接掐住了她的脸颊,慢慢的将药灌了下去。   “知知你快些好起来,这一路上都会很辛苦,你若一直病着,会吃不消的。”一边说着,一边放下药碗,为她擦拭掉嘴边残留的药渍。   见杜玉知始终不看自己,也不说话,陆霄颇感无奈,叹气,“时候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小芸你扶着夫人去床上。”   杜玉知由着小芸扶着,躺在了床上。   陆霄则是拿来了绳子,绑住了杜玉知的手脚,又替她盖上了被子。   陆霄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在门口留了两人守着她,便就走了。   一夜未眠,杜玉知睁着眼等天亮,却在黎明时分,听见了门口的一些动静,她立即闭上了眼。   门缓缓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若说和陆霄成婚这一年来,到底没认清他的真面目,但对于他的一些事,还是有所了解的。   比如这时候的脚步声,就不是陆霄的。 第26章 逃离   杜玉知闭着眼, 沉心听着那人的动静。   昨晚她一直不敢睡,熬到了半夜, 确定陆霄不会再来的时候,她吐出放在嘴里的瓷片。   是她昨天趁机放入嘴里的。   用牙齿咬着瓷片,抬起被绑住的双手,开始割手上的绳子。外面守着人,她只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等绳子被割断之后, 嘴巴也被划伤了一道口子。   她咽下了嘴巴里的血,又伸手解开了脚上的绳子。   但她仍旧不敢轻举妄动,夜深人静之时, 但凡有一点动静,都会惊动外面的人。   安静的躺在床上,杜玉知强撑着精神, 可她已经想好了,不论如何,她都得逃,不能坐以待毙。   这群人没一个正常的, 各个心怀鬼胎, 她迟早要死在他们手上。   原本她是想等天明, 四周热闹起来, 动静多的时候, 再设法跳窗离开。   可她料得也没错, 这些人是不会放过她的。这不,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要来杀她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门外的人先是被支走了,随后陆茂来到了杜玉知的房中。   他如恶鬼一般站在了床边, 一手拿着匕首,一手用力捂住了杜玉知的嘴巴。   杜玉知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假装被惊醒,睁开眼惶恐的看着人。   陆茂眼神里似乎淬了毒,“我女儿那么小就死了,你凭什么过得这么逍遥快活,你早该去死了!霄哥儿竟然还想护着你,我看他是鬼迷了心窍,若不早点解决了你,迟早还是要坏事。”   杜玉知想着应该是她祖父当初追捕这些人,导致他女儿死了,现在才将仇恨转嫁到她身上。   又听陆茂继续说道:“说,钥匙在哪里?你若好好交代了,我便给你一个痛快,若是不说,我就一刀刀的割下你身上的肉,让你鲜血流干而死。”   钥匙?什么钥匙?   杜玉知“唔唔”了两声,艰难的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却也无暇多想。   她看着人,流露出害怕的神情,眼泪也不自觉的冒了出来。   心里则在想她一个病秧子对付另一个病秧子胜算有多大。   “不说是吧,那我就先将你的眼睛剜了。”说着抬起刀,冲着她的面门而来。   杜玉知忽然一把掀开了被子,挡开了他手中的刀,然后刺出手中的碎瓷片。   利索的往他眼睛刺去,那是最柔软的地方,碎瓷片很快刺伤了他的眼睛,血液洒在了杜玉知的脸上。   可她来不及多想,趁他痛得分神的时候,顺势夺过了他手中的匕首,二话不说直接挥刀划向了他的颈部。   一刀割喉。鲜血四溅。   陆茂捂住脖子,血还在往外冒,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随后倒在了地上。   依旧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睛,却已然气息全无。   杜玉知喘着气,拿来桌上的茶水洗去了脸上的血。又翻找出一件男装随意套在身上。   这边已经闹出动静了,杜玉知一刻也不敢多留,提着一口气,爬出了窗户。这个房间是在二楼,她本想慢慢的往下挪,可听见房间里有人进来了,她鼓起勇气跳了下去。   所幸她学过些拳脚功夫,落地虽摔疼了,但在泥地滚了一圈,她还是能勉力爬起来继续走。   陆霄这边已经知道杜玉知动手杀了人,还逃走了,面色沉沉立即命人来追。   杜玉知跑了一条街,那些人已经追了上来,她知道以她现在的状况根本跑不远,很快就会被抓住。   看着不远处三三两两的船只。   她往岸边一拐,直接入了水。   趁他们还在搜寻的时候,杜玉知往其中一条船游去。   这条船上有一个老妇正在整理渔网,打算捕鱼。   杜玉知将匕首抵在她的腰间,“别动,别出声。”说着她已经慢慢的爬上了船。   老妇紧张的看着人,杜玉知这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还是勉力打起精神,冷冷说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老妇忙不迭的点头。   “将船往上游划去。”掏出了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珠子,交给老妇,“这是酬劳。”   说完她躲进了船篷里,靠在了船壁上,感觉浑身又开始热得难受。她现在就是吊着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船慢慢的前行,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这是她被陆霄带走的第三日,昨日他们赶了一天的路才来到梧州。若她要回京城去,路途也不算近,还得小心不被发现。   她杀了陆茂,陆父他们必然是不会放过她,说不定还会派杀手继续来杀她。   另一边,陆霄看着自己叔父的尸体,整个人似失魂了一般,愣愣的低头坐在位置上。   脸上还有巴掌的痕迹。   陆父已经发泄过怒火了,但心中依旧充满愤恨。一个该死的女人,将事情弄得一团糟。   “这就是你不听劝的后果,你真当自己能够控制得住人,她可是杜毅的女儿,可不是能轻易受你摆布的。”   陆父无不嘲讽的说道:“现在好了,陆霄这就是你的本事,竟害死了你叔父。即便他再糊涂也是你的叔父,从小看着你长大,待你如亲子的叔父。被你喜欢的女人杀死了……”   “够了!别说了!他自己没本事被人杀死,怪得了谁!你们一个个,一个个都在逼我。我从未有过一天,过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陆霄接连受到刺激,再也忍不住,冷笑着发泄心中的怨气,“都是你们的仇,你们的恨,你们可笑无比的野心,凭什么要我来背负!”   “现在又凭什么来怪我,当初让我娶杜玉知的也是你们!我也是个人,也有七情六欲,不是你们手中随意摆弄的工具!”   倒是陆父最先冷静下来,止住了话语,冷冷的看着陆霄,不想和他做不必要的争吵。   看着地上的尸首,他叹口气,伸手为陆茂合上了不瞑目的眼。   然后开始命人收拾东西,准备动身离开。   他们本也是打算一大早就出发,乘船离开梧州。   陆父并不觉得因为一个女人,耽误行程是明智之举。他们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安全离开。   一行人来到了早就准备好的船只上。   陆霄站在岸边,仍旧等着杜玉知的消息。   “走了霄哥儿,快上船,你父亲已经命人开船了。”陆母朝着站在岸边的陆霄喊道。   陆霄眼神迷惘的四处看着,河边的风带上了几分寒意,又在岸边静静的立了一会。等到他登船之时,也始终未再见到杜玉知的身影。   **   就在杜玉知混沌的想着一些事情的时候,有一艘船往他们这边行了过来,喊她们这艘渔船停下。   杜玉知立即警觉,往船外看去,那艘船上站着一人,她记得他,是陆霄身边的人。   他们在附近搜寻了有一会,没找到人。又听人提起每日早上都会有渔船在这一带捕鱼,这里的鱼是最多的。   然后就见有渔船往上游而去,问了一下上游的情况,那里并不太适合捕鱼。就分出了一人,快马往上游赶,去追那艘渔船。   看着水面,杜玉知没再下水,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那边的船行得快,一下子就过来了,这条破漏的渔船也无处可躲,杜玉知继续坐在船篷里。   “夫人出来吧,随我们回去。您即便有些水性又能游多远呢,我这里还有深谙水性的渔民。”   杜玉知慢慢的走了出来,也没反抗,直接登上了另一艘船,随着他们离开了。   站在船上,神情有些颓然,甚至于有些绝望。   船往岸边行去,就在即将靠岸的时候,陆霄的手下来到了杜玉知面前,伸出手,“匕首交出来吧,我们并不想动手。”   杜玉知拿出了放在腰间的匕首,交了出去。   那人收起匕首,拿出绳子就要来捆住她的手。   杜玉知无力的垂下头,整个人已经有些恍惚了,连日来的变故已经让她精疲力竭。   如今没有了逃跑的希望,她已然倦怠不愿再挣扎。   忽然,一支箭破空而来,直接射穿杜玉知身旁人的脑袋,那人手中的绳子垂落,“咚”的一声身子倒下,头磕在了船沿,整条船不受控制的开始摇晃起来。   杜玉知往箭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人站在岸边,手拿着弓箭,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她弯起眉眼,对着他粲然一笑。   心弦一松,再也没有了支撑的力气,不受控制的随着船摇摆,身子一歪,直接落入了河里。   裴彻见她对着自己笑,心中也稍稍送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感到庆幸,就见她落入了水里,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不及多想,就跳入水中,朝杜玉知那里游去,潜入水里寻她。   就见她无力的浮在水中,散开的长发摇曳着,缓缓的朝着他伸出了手。   裴彻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将她从水里抱出,带着她游回了岸边。   立即有人递上一件披风,裴彻将披风裹在她身上,搂着她喊道:“知知,知知,你没事吧?”   “咳咳!”杜玉知咳出了几口水,微睁着眼迷蒙的看着裴彻,“你来了……”随后念出了陆霄他们住的那家客栈的名字。   刚念完,她脑袋一歪,靠在他怀里晕死过去。   裴彻捧着她的脸,查看她的情况,感受到了上面的热气,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正在发热。   迅速带着人上了马车,裴彻给她换了一身衣服,又帮她把头发擦干,很快医馆也到了,抱着人就进去了。   大夫把了脉,开了一副药,随后便出去煎药。   裴彻看着杜玉知沉睡时,神色仍旧紧绷,眉头紧皱,不见有任何的放松。   又见她面容憔悴,脸色惨白如纸,唇上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如今又裂开,正往外冒着血。身上还有一些细小的伤,尤其是脚上,也不知是不是逃跑时弄伤的。   拿来干净的巾帕,先是擦去她唇上的血,然后拿来药膏给她的伤口上药。   似乎感觉到疼,呼吸都加重了几分,额间的喊不停的往外冒,整个人也睡不得不安稳,眼皮轻轻颤动。   他面沉如水。   这两日来马不停蹄的寻找着她,一开始确实寻得不顺利,先是被迷惑去往了另一个方向,后来很快察觉不对,又折返回村子里,反复搜寻,终于在山中找到一些踪迹。   不眠不休追了两日,终于将人找到了。   “公子,属下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不在客栈了,四处搜寻都不见人影,很有可能已经乘船离开了。”   裴彻冷声说道:“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27章 生病   杜玉知迷迷糊糊的醒来了, 刚好药也熬好了,裴彻扶着人起来, 就要给她喂药。   “抓到人了吗?”杜玉知心里惦记着事,哑着声问道。   裴彻摇头,“没有,追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跑了。”   杜玉知想了想,深吸一口气, 强打起精神,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陆霄他父亲当年是庆安王的谋士, 他们这些人都和庆安王有瓜葛。派人来杀我的也是陆霄他二叔,因着你的深查,许多人被查了出来, 他们似乎要暴露了,所以提前逃离了。他们在京中经营许久,似乎另有图谋。”   “我当时确实察觉到一些不对,觉得陆霄似乎要对杜家不利, 才对他心有芥蒂。但我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些什么, 也没能找到可以举证的东西, 也没办法对付他们。所以只将事情透露给了我阿爹。”   裴彻眼神闪了闪, 没想到这陆家名不见经传, 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商户, 就连陆霄在仕途上也略显平庸, 十分的四平八稳。没想到背地里却有这样的能耐,收拢了庆安王的旧部,看来是有意隐瞒, 不知藏了什么野心。   想起她阿爹,杜玉知抓住了他的手,有些紧张的继续说道:“你一定要信我阿爹,这夫婿是我自己挑的,当时我阿爹还反对来着。要说有关联也是我,与我阿爹无关。”   “你不必太过紧张,这事我自会细查,不会随意冤枉你阿爹。陆霄接近你估计也是有意为之,想要以此来报复杜家。”   杜玉知忽然又想起陆茂所说的“钥匙”。这钥匙又是什么?是用来做什么的?难道陆霄接近自己就是为了寻这一把钥匙?   这钥匙肯定有特别的用处。可她阿爹少有事情瞒着自己,她也确实未见阿爹身上有一把特别的钥匙。   杜玉知越想越头疼,脑子又开始发晕了。   裴彻见她神情难受,抚了抚她的脸颊,“好了,你就先不要想太多,这几日你受苦了,先养好病来。”   杜玉知也确实没办法多想,她已然昏沉无力,一点点将药喝了,才慢慢说道:“我们回京去吧,不要在这里继续停留了。”   “可你病成这样哪里是能赶得了路的,再休整一日,明日再说。”   “先回去再说,我不想待在这里了。而且你在这里也不安全,万一他们留有什么后手,谁知会发生什么。”他的身份到底有些特殊,来时肯定也是匆忙,杜玉知不想他多冒险,现在直接回去才是稳妥的选择。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裴彻只好带着人连夜赶回京城。   回去时就近取道,到了第二日傍晚就到了京城。   杜玉知迷迷糊糊的靠在裴彻怀里,感觉到外面人声嘈杂,各种叫卖声,她反应了一下,想着这里应该是在西街。这并不是回陆府的方向,反而是去皇宫的方向。   扯了扯裴彻的衣袖,她轻声开口,“送我回去。”   裴彻揽着她,没说话。   杜玉知仰着头看他,又重复了一遍,“送我回去。”   “你随我进宫去。”裴彻叹气,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你这样我怎么放心送你回去,我得将你放在眼皮子底下。”   “那我自己回去。”她坚持,说着推开了裴彻,挪动着身子,就要往车外而去。   裴彻又将她拉了回来,颇感无奈,还病着,病得整个人软软弱弱的,性子还是半点不愿吃亏。   “行了,你别闹,这就送你回去。”   随后嘱咐外面驾车的人调转方向去陆府,又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杜玉知能做的也唯有道谢,“谢谢你。”   进宫的事是不能妥协的。心里感激他费心来寻自己,又救了自己一次,但没想过搭上自己进宫去。   裴彻见她也只会口头上的感激,有些气闷,之前怜惜她生病,如今也不忍了,顾念着她唇上还有伤,低头轻咬住她的下巴,又慢慢的移向她颈窝,轻轻吻着。   杜玉知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一双眼含着水光,昏昏沉沉只能任由他施为。   裴彻只觉得她整个人软得不像话,柔弱可怜的姿态,这般的猎物最能引起猎人掠夺之心。   不过感受着她身上的热意,他只吻了一会,便就放过了她。   陆府里的人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裴彻又安排了一些他的人进来。   将人放在了床上,太医也已经赶了过来,为杜玉知诊治,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夜幕时分。   “陛下可要先回宫去?您这几日离京,宫里面都很担心。”   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裴彻吩咐道:“你派人回去说一声,就说朕没事。再将急需处理的事务送来,朕今夜先留在这里。”   赶忙就有人去走了一个来回,将事情处理了。   已经到了深夜,裴彻还在处理折子,他在折子里写上批注,缓缓的合上了折子。   听到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裴彻来到床边,掀开幔帐,就见里面的人似乎睡得十分的不安稳。   露出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嘴巴紧抿,眼皮颤动着,额头上冒着冷汗,显得十分的不安。   裴彻坐在了床边,握着了她发凉的指尖,杜玉知忽然睁开了眼,眼神哀哀的看着他,“猫……你送的猫死了,对不起……”   大抵是回来,让她想起了先前的事。她再如何,也没经过什么事。应该还是被吓到了。   “那我再送你一只,好不好?”   杜玉知摇头,“我不想养了……”她这时也慢慢平静下来,但还是有些神思不属。   “行,那就别养了。”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别想这些了,这不是你的错。至于陆霄我会让人好好查的。”   杜玉知愣愣的发了一会呆,许久才回神,“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不回宫去呢?”   裴彻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烧倒是退了,那就好,我怕你再烧人都烧傻了。今夜我先留下,当你的情夫,劳夫人收留我。”   杜玉知喃喃道:“哪敢让陛下当我的情夫。”   裴彻轻笑一声,让婢女过来,替杜玉知擦去身上的冷汗,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   他也去一旁的浴房里,换洗了一番。拿来几盒药膏,先给她嘴上涂上药,“我记得上次来你这里,你也是伤着的,没想到这回你又是病又是伤。”   杜玉知尝到了药膏的苦涩,以及唇上微微的刺痛,无奈道:“我之前不也说了,许是我流年不利,时运不佳,才会让我遇上这样的事情。”   看她可可怜怜的,裴彻躺在了床上,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你若同我在一起,我自然是会护着你的。”   “你能时时刻刻护着我吗?想来也是不能的吧。我若进宫了,麻烦必然不会少。”   “我确实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我也不是圣人,能给你万无一失的保证。但在宫中,至少他们没那么容易动手。”   杜玉知靠在她怀里,闭上眼,“陛下想来也累了,快些睡吧。”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裴彻就回宫去了。   杜玉知病好了一些,只是连日来的奔波,让她的精神头不算太好。   婢女端来了药,过来给杜玉知喂药。   杜玉知看着她陌生的面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燕衣,是陛下专门派来伺候女郎的,女郎若有事尽管吩咐。”燕衣端着碗,给杜玉知喂药。   “外面的情况如何?我消失的这几日,可有什么传言?”杜玉知想着她被陆霄带走的这几日,估计已经有不少流言传出。   而陆霄他们又与庆安王有关,自己曾经和他是夫妻,也不知后面会不会影响到父亲,杜玉知最怕就是这样的情况,因着自己这一桩失败的姻缘,拖累家里人,让父亲受到牵连。   燕衣恭敬的答道:“您失踪的事情,陛下已经帮您瞒下了,之前都是私底下秘密寻找,并未有您的消息流出。旁人只知您得了风寒,在家中静养了好几日。”   杜玉知这里倒是好瞒,但陆霄那里就不好瞒了,毕竟他之前还是朝廷官员。   又过了几日,陆霄消失的事情便就瞒不住了,之前说是告假回去祖籍处理族中事务,结果逾期几日未归,自然有人来陆府相询。   杜玉知继续装病,然后假若不知。在旁人的陪同下去城外的陆府走了一趟,发现人去楼空。又还特意送信回所谓陆家祖籍,自然是没得到回音。   陆霄及其家人失踪的消息,自然而然就传开了。   裴彻并未将陆家与庆安王有关联的消息放出来,一来感觉其中还有许多的疑点,还需继续查下去。二来自然是因着自己的私心,若消息传出,势必会让杜玉知处境变得有些艰难,遭受非议。   于是乎,各种传言流出。   有人说陆霄受不了杜家女郎的性子,同别的女子有往来,结果被抓奸在床,怕遭杜将军的毒手,赶紧就跑了。   又有人说杜家女郎遇上了骗子,被人骗财骗色,人带着钱财跑了。   不过这些传言都不靠谱,毕竟陆霄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又是朝廷从六品的官员,即便怕被欺压也不必这样跑了,更不像是个骗子。   但人到底去了哪里,也没个定论。   这段时日,杜玉知也很烦心,这桩婚事是她自己求的,到头来变成这副模样,她连说都说不清,徒惹了各种事端,差点连小命都保不住。   不过,也有让她欣慰的事情,她阿爹给她回信了。这封信应该是想避开陆霄,并未直接往她这里送,而是转了几人迂回送来,还因着她出事,耽误了好些时日才送到她手中。   信中说是对于她的提醒,他会好好的处理,身边的人也会仔细排查。也劝她,要是真的觉得不对,就离陆霄远些,若想和离便和离,不必有所顾忌,更不要以身犯险。   可惜北地近来不太平,频频有异动,他实在走不开,不然陆霄的事他一定亲自回来一趟,好好质问一番。   杜玉知看完信,心里又生出担忧,北地不太平,阿爹身为将军,定然是要面对许多危险,而且时刻不能松懈。   她提笔写回信,有些犹豫要不要写明自己的近况,包括她差点被陆霄带走的事。说了这些势必是要让阿爹分心,挂念着自己。不过,最后她还是简明扼要的提了几句,尽量写得轻松一些,不让阿爹多想。   同时也是起到一些提醒的作用。之前只是说自己的梦,阿爹虽然会听她的话去排查,但不一定会真的重视。现在事情真的发生了,自然是能让阿爹重视起来。 第28章 亲事   陆霄失踪的事传开之后, 杜家陆续有人来问,杜玉知也是假装一概不知, 只装作很是难过和不解的模样。   最后杜老夫人派杜松泽将杜玉知接回了宣武侯府,并在一个月后,请来几位有名望的夫人作证,做主让杜玉知写下和离书,宣告她与陆霄再无瓜葛。   杜玉知拿着和离书,心里面五味杂陈。   按理说, 这和离书要双方签字才行,但陆霄如今失踪,消息全无, 也没个交代。杜老夫人给了一月的时间,以这样的方式和离,即便会引来一些议论, 但也无可厚非。   裴彻让人送来了一些珍宝首饰,说是贺她和离,再不是让人咬牙切齿的“陆夫人”了,可喜可贺。   看着裴彻送来的信, 一时心中的惘然也被冲淡了。   信中又问候了她的伤情, 让她记得按时涂药, 说自己近来有些忙, 过些日子再来看她。   杜玉知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唇, 上面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 并不显眼,涂些口脂便能遮掩住。   知道他应该是在忙北地的事情,乌岐国有异动, 需得有一个对策。   虽然惦记着北地的事,她也担心阿爹安危,但想了想,她还是没写回信问他。总不好有事了就吊着人家。   在燕衣殷切的目光下,她收起了信件,伸了伸懒腰,打算去睡觉。   燕衣到底是裴彻的人,忍不住为他说话,“听闻陛下近来有些忙,废寝忘食的。女郎不如回封信,劝陛下几句,让陛下多休息,注意身子。”   杜玉知打了个哈欠,回道:“陛下英明神武,事事自然是有自己的分寸。”   **   这边的宣武侯夫人谭氏,更加看不上杜玉知了,来杜老夫人这里请安的时候,趁杜老夫人还未来,忍不住刺上两句。   “你说你这都是些什么事,选的是什么夫婿,现在闹成这样,咱们杜家面上可不好看。”谭氏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低头不说话的女儿,“还连累了你松月妹妹,没办法进宫参选。”   进宫参选的名单已经出来了,天子希望此次选秀一切从简,又剔除了不少秀女,杜松月就在剔除之列。   只是赶了巧,消息是在杜玉知被接回侯府之后传来的,谭氏心有不甘,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将这件事怪到了杜玉知头上。   杜玉知实在不愿回侯府住,这里住着感觉实在拘束,尤其是谭氏,是她的婶娘,这样的长辈名义上压自己一头,她还真没办法不管不顾的同她吵闹。吵了闹了也没意思,脑回路不同,说再多也没用。   可继续住在陆府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她也不想再惹人非议,只想着低调一些时日,让这件事情赶快过去。   不过听谭氏提起选秀的事情,杜玉知眼神微闪。明明那人都要在宫里开始添置各种美人了,还想着让自己进宫,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进宫找罪受。   她再嫁好歹也有和离的机会,挑不到合心意的索性不嫁也行。真要是进宫去了,连个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就得一辈子待在宫中。   谭氏不依不饶,“要我说你就是太草率了些,什么都依着自己的性子,挑了这样一个夫婿,说消失就消失,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笑话。”   杜玉知只当她的话是耳旁风,“我的事就不劳婶娘操心了,二妹既然不进宫去,也该好好的寻门亲事,想必婶娘眼光独到,定能为二妹挑中一等一的夫婿。”   “在说什么呢?”杜老夫人来时,听到了她们在交谈。   谭氏这时语气倒是温和了不少,“在说松月的婚事,也该好好挑一挑人选。”   杜老夫人缓缓的坐在了位置上,靠在软垫上,“松月也到年纪了,确实该物色人选了。”   于是杜老夫人和谭氏开始谈论起了松月的婚事。   杜老夫人嘱咐了几句,又说道:“我这里收到了秦王妃的请帖,她大抵也是想给自己的小女儿挑夫婿,办了个赏花宴,邀请了不少的年轻人。你便带着松月和玉知一起过去。”   杜玉知本以为事不关己,有些心不在焉的,可忽然听杜老夫人提起自己,还打算让自己去参加什么赏花宴,当即说道:“祖母,孙女如今刚和离不久,实在不适宜参加赏花宴,便让婶娘带着二妹去就好了。”   “没什么不适宜的,你就大大方方的去,错又不在你。你在家中也闷了许久,刚好去散散心。也不是让你立即挑选个人嫁了,就是过去看看而已。松月也是,你也不必急,让你母亲同你慢慢商量,慢慢挑选。”   “是,祖母。”杜松月乖巧的应道。   杜玉知见杜松月应下,想拒绝的话哽住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几人陪着杜老夫人一起用了早饭,随后便就离开了。   杜老夫人看着人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也不知我这大孙女姻缘会落在何处,这才刚和离不久,就有人惦记上了。”   一旁的老嬷嬷说道:“奴婢看女郎是个有福气的,自然是能寻到如意郎君,一定会比前头那个好。”   **   秦王府里今日办起了赏花宴,十分的热闹。   这秦王是先帝的弟弟,也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因着当年出了庆安王一事,秦王一直还算低调。不过到底是皇亲国戚,自然也是显赫。   来到秦王府,杜玉知随着谭氏去拜会秦王妃。   她自觉是来当陪衬的,行完礼,问完安,便想退到一旁,继续当摆设。倒是秦王妃打量了她好几眼,又问了不少问题。   杜玉知一一回答了,等被问完就安静的坐在一旁不说话,听谭氏和人寒暄。   谭氏在外人面前倒是大差不差,在这种交际的场合也算游刃有余。   “杜妹妹好久不见了。”安容郡主笑着走过来打招呼。   杜玉知和这安荣郡主有过几面之缘,是和安逦公主一起出游时见到的,不过并不熟。   “走,随我一起去走走,宴会还未开席,我同你说说上次那件事情。”安容郡主热情的拉着杜玉知就要往外走。   上次哪件事情?杜玉知有些疑惑,上次见到安荣郡主还是在半年前,发生了什么她早就忘了。一时也猜不透郡主要和她说什么。   秦王妃一共生了三个女儿,所以秦王府里并没有嫡子,庶长子被立为世子。安荣郡主也早就出嫁,不过她身份高又是嫡长女,在王府很受宠,时常回王府小住。   杜玉知被带到了旁边的凉亭里,不解的问道:“郡主是要同我说什么事?”   安荣郡主看着她,随后笑了笑,“我也不同你绕弯子,就是想问问你后面婚事有什么打算?”   杜玉知缓缓说道:“并没有什么打算,郡主也知道我这刚和离,事情也还在风口浪尖,自然是暂时没什么打算。我在家中也还算自在,并不急着考虑这些。”   “你便是不着急,也应该开始为自己打算了。你已经成过一次婚,如今名声也不太好,到底容不得你再挑剔,有合适的人选就该好好考虑了,抓住机会……”   杜玉知听出了她的意思,她想保媒拉线。但话一出口就不太好听,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有些不适。   “实话同你说,时隔两年,我那表弟还是中意你,若是可以的话,你给他一个机会,他想同你聊聊。”   安荣公主说着像是在询问她的意思,但已经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轻轻招了招手,人就过来了。   来人杜玉知还有些印象,两三年前她开始议亲的时候,她祖母中意的人选,秦王妃的侄子,吏部尚书之子王浩。   是个清贵人家,不过听说他母亲为人刻板,也不太看得上杜玉知的出身和性子,颇有些微词。   即便杜玉知当时觉得王浩还行,也是断然推却了这门亲事。她可没上门给人挑剔的爱好。   王浩那边倒是坚持,又请人来说和了几次,都被杜玉知委婉的给拒绝了。   后面估摸着是面子上过不去,王家很快就给王浩定下了一桩不错的婚事,没多久便就成婚了。不过听说王浩之妻好像是难产死了。   见有男子靠近,燕衣上前了一步,作势要挡在杜玉知面前。   杜玉知看见她这动作,不免想起了裴彻。   自上次从陆府离开,两人就未再碰面。她自然是知道他很忙,北地战事又起,这一战要如何打也议论了许久。近来才定下主帅的人选,可原本要率兵出征的老将却突发恶疾,忽然病倒,关于主帅人选又开始争论不休。而裴彻似乎有意亲征,不过遭到许多官员的反对。   杜玉知倒是想问问他到底会不会亲征,但她又不想和他有太深的纠葛,所以并没有特意去过问他的事情。   “表弟你有事便就同杜妹妹说,我有些事去去就回。”安荣郡主说完匆匆就走了。   “在下冒昧了,女郎海涵。”王浩对着杜玉知轻轻一行礼。   心中还微微有些紧张,当时他是十分中意杜玉知的,只是她似乎无意,而且家中母亲也有些不赞同,后来他便没有坚持,另娶了他人。   妻子死后一年,他又开始说亲事,本也是打算按着家中的意思,娶个温婉和善的,门户低些的小官之女,能照顾家中幼儿,孝顺长辈就行。   都已经物色好人选,可忽听杜玉知夫婿失踪了,家中长辈做主为她和离了。他心里的那点心思又活泛了起来。求了秦王妃,才有了今日一见。   “女郎近来可好?”   “不算太好。”杜玉知抬头看他,淡淡说道,“你有事便就直说吧,不必耽误时间,我怕旁人看到了生出误会。”   王浩见她明眸善睐,被她看得有些紧张,可还是直言:“我知女郎婚事都由自己做主,不知女郎可否考虑一下我。”   杜玉知摇头,“我们并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先前许是缘分没到,如今有缘,时机正合适。你若嫁了我,我定然会对你好的。”   “若我嫁与你,同家中长辈不睦,你可愿随我从家中搬出来?”   “这……家中长辈理应孝顺,我父母皆不是无理之人,不会随意为难人的,这个你放心。”   杜玉知能放心才怪,自家父母当然都是好的,到时候婆媳有问题了,无理取闹的人就成了她了。   “我也不会替你抚育幼儿,只会交给下人去管。那是你的嫡子,你自然希望好好教养,但那也只是你的儿子,与我无关。”   见他欲言又止,杜玉知轻轻一笑,“你瞧,我并不是那温婉贤淑的女子,与你心中所求的女子相去甚远,也不想委屈自己,所以并不合适。”   王浩却还想再辩驳上一二,“我自认家世容貌皆不差,你是二嫁,能选的人怕也只会是比我差的,多是些鳏夫,指不定都是有孩子的。哪里是能真的顺着自己的心意。你该好好考虑才是。”   “我是真心求娶,也会尽量待你好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往后的姻缘如何,就不劳王公子费心了。我在此先祝王公子能觅得合心意的妻子,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说着杜玉知起身离开了凉亭。   安荣郡主本就在附近,见状就跟了上来。   “杜妹妹是觉得我这表弟有何不好?”安荣郡主远远瞧见王浩的神情,就知两人没谈拢。   “王公子自然是无不好,只是我这性子做不了王家妇。”   安荣郡主和杜玉知接触过几回,知道杜玉知的一些性子,想起她前头那个表弟妹那般柔顺的人,都遭她舅母百般挑剔,就杜玉知这样的,怕是有得闹。   不过安荣郡主到底趾高气昂惯了,还是说道:“可我那表弟也是一表人才,又知根知底,对你也有意,对你来说就是一门好亲事,你又何必拒绝。” 第29章 出面   杜玉知语气软和, 态度却坚决,“王家是清贵人家, 确实是一门好亲事,只是我无意高攀。多谢郡主的好意。”   安荣郡主见她这般不识好歹,心思也就淡了下去。她受自己的母亲所托,来替表弟说和,但说实话她表弟这样的,想找哪样的女子没有。根本没必要上赶着求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安荣郡主也就没继续劝,敷衍的笑了笑,带着人回去了。   谭氏见杜玉知很快和安荣郡主一起回来了, 多看了她两眼,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瞧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又觉得她木讷不会来事。   秦王妃面上不显, 又和善的同杜玉知说了几句,这才放人离开。   杜玉知参加赏花宴的时候,有几分怏怏。有知道陆霄失踪一事的人,不免好奇的多打量杜玉知两眼。更让杜玉知觉得烦心。   “知知, 你来了。”   项青珠笑着朝赵夫人行了一礼, 就走了过来。   今日杜玉知之所以会过来, 也是因为知道项青珠会来。想来见她一面, 才来参加赏花宴。   赵夫人是带着自己女儿来的, 顺便带新儿媳出来交际。   项青珠是新妇, 又很快要随赵廊离京, 赵夫人自然希望能多教导她一些,让她能照料赵廊。所以项青珠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经常出来,两人也有一些时日没见了。   项青珠和杜玉知一起走到了池边, 人都聚集在花园处,这里人少,四周空旷。   陆霄刚消失之时,项青珠曾上门问过这件事,当时杜玉知不想让她担心,也是一样含糊其辞,假做不知。   项青珠此时的神色却有些严肃,“陆霄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应该不是失踪那么简单吧?”   杜玉知嘴唇动了动,迟疑了一会,最后嗫嚅的说道:“他确实不是失踪,而是逃了……”   杜玉知话还没说完,就听项青珠说道:“难道赵廊说的都是真的。”   她看向杜玉知,压低声音,“我那日无意中听到赵廊和人在谈事,说起了陆霄,他说陆霄一家是庆安王的旧部,因为查到了他们身上,所以逃离了京城。”   杜玉知轻叹一声,“他们确实是庆安王的旧部,那日在猎场追杀我的人,就是陆霄的二叔派来的。又因着追杀的事情,查到了他们身上,所以他们只能离开。”   追杀的事情一直是裴彻在暗中调查,即使他有意隐瞒,但牵涉到许多人也不可能瞒得密不透风,被人知晓也是迟早的事情。   “竟然还有这么复杂的内情,真看不出来,这陆霄藏得这么深,平日里人摸狗样的。”项青珠面露不忿,“庆安王可是谋逆罪,他们这些贼人竟然敢堂而皇之留在京城,还骗娶了你,实在可恶。”   “是我眼瞎看走眼了,被陆霄给骗了。如今沾惹了这些事,一时半会还真就说不清,我最怕的就是牵连到我阿爹身上。”杜玉知微微皱眉,“这件事我是希望能瞒下的,可赵廊既然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怕是瞒不住。”   项青珠也觉得这事棘手,不过还是安慰道:“他是他,你是你,你们成婚也不过一年,如今也和离了,没道理他的那些破事要牵连到你的身上。”   见她眼含担忧,杜玉知轻笑,“我没事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解决的办法。”   “是啊,你本就不知情,杜将军身正自然不怕这些宵小。而且陛下是明察秋毫的人,不会随便冤枉人的。”   “嗯,陛下应该是不会冤枉人。”说完,杜玉知转移话题,问项青珠,“你如今在赵家如何了?那赵廊可有待你不敬?”   项青珠轻轻哼了一声,“能如何,就那样呗。我到底是新妇,赵家人到底还是给些面子,平日里还算客气,就是不似以前在自己家中那般自在。至于赵廊也见得少,不是北地那不太平,很有可能要起战事,他也正忙着,整日不见人影。不过这样正好,省得见到他,恶心得吃不下饭,把我给饿瘦了。”   “那日回门的时候,我还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两人竟然没露出半点端倪,不得不让人佩服。中途他们似乎还先后出去了一趟,我猜应该是偷偷的交谈了几句。可惜我反应过来之时,两人已经走了,没能瞧见他们私会的情形。”   “那你还是要小心些,赵廊似乎不是好相与的人。”   两人绕着池边走了一圈,聊了许久,就各自回去了。   杜玉知来到了谭氏跟前,她正与一妇人说起选秀的事情,这位妇人的女儿也落选了。   就说起这回选秀怕是要推迟,陛下正忙着国事,应该是无心选秀。   又说起女儿婚嫁一事,哪家的儿郎是俊才,该是好好留意一番。   这时许多年轻的女子相携游园赏花,杜玉知无意掺和,就留在这里听八卦,权当消遣。   到了午后,赏花宴也就散了。   在马车上,谭氏问起女儿,今日见了谁,又同谁说了话。杜松月一五一十的答了。   听她提起项青筠,谭氏说道:“那你找机会同项青筠打好交道。”   项青筠很快就要嫁给梁王裴宏,还是圣旨赐婚,可见太后及梁王的重视。她自然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今日谭氏就嘱咐女儿,要去同项青筠攀交。   杜玉知倒是没遇到人,她也听说了项青筠要嫁给梁王的事情,书中是这样写的,她没觉得意外。   可她又怕书中之事无法改变,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不过想起已经逃离的陆霄,她又觉得事情也并非不可逆转。   一回到宣武侯府,杜玉知就被请到了杜老太太院中。   杜老太太刚午睡起来,婢女正轻轻给她捶背。   “来,坐我跟前来。”杜老夫人让婢女先下去了,对着她招招手,杜玉知依言坐了过去。   杜老夫人拍了拍杜玉知的手背,温声说道:“事情你应该也都清楚了,确实秦王妃特意邀你过去。人你也见了,先前我就觉得这王家郎君不错,如今更是诚心相求,你不妨考虑一下。”   杜玉知摇头,回绝道:“王家那边孙女觉得不合适,孙女也不急着再嫁,先不考虑此事。”   “怎么会不合适?王家是清贵人家,知根知底,王家的郎君也是才貌双全,对你也有意,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当初你也是不听我们这些老人言,非要嫁那陆霄,如今还不知教训吗?”   说起陆霄,杜玉知就觉得气弱,她自己挑的人,后果她也得自己担着。旁人说起来,她还真反驳不了。   她实在烦心,扯扯嘴角笑了笑,“祖母可是嫌我在家中碍事了,这般急着要将我嫁出。若是如此,我不如搬回将军府去住。”   她爹也是有府邸的,只是他常年不在京中,祖母长辈又住在侯府,所以杜玉知回到京城之后,就一直住在侯府。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祖母只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也是为你好。你这便要同祖母生分了吗?”杜老夫人见她这样,觉得她实在不识好歹,明明是为她考虑,半点不领情。不顺意便扬言要离开,半点没有女儿家的柔顺,这性子是被惯坏了。   若当时她再强硬一些,让杜毅再娶,多几个孩子,这大孙女也不至于这般有恃无恐。   可杜毅也就这一个孩子,她自然也是希望她能过得好。   “没有,只是孙女刚和离,暂时不想考虑这些。”   杜玉知当然也知道她是有几分好意,说为她好,也是真觉得这事对她来说是好事。不过也这好意也只有几分,更多还是为杜家考虑,当然了这个杜家以后是要传到孙儿手中的,外嫁女能成为杜家助力自然是最好。   不然也不会她刚出事,才和离没几日,就迫不及待的想嫁她。再等等,缓上几个月,她都不会觉得突兀。   杜老夫人神色淡了几分,轻轻一挥手,“罢了,你回去自己想想吧,好坏你自己清楚,我也不能逼着你。”   回到院中,杜玉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就听燕衣喊了一声“女郎”,然后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怎么了?有事吗?”杜玉知一边问道,一边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迈入房中,眼前忽然闪过一个身影,伸手揽住了她,又迅速关上了门,将她抵在了门后。   杜玉知轻呼一声,想起燕衣神态,也只来人是谁。   她感觉到一股压迫的气息,抬头去看人,不过是一些时日不见,这人身上似乎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她身子往后靠了靠,想要避开他身上的气息,“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刚练完兵,从城外回来,听闻你今日去相看人家,我赶忙就过来了。”   “想不到啊,这才几日,你又要谈婚论嫁了。”   裴彻抚上她的脸,拇指下的触感滑腻柔嫩,忍不住又将她搂近了几分,“我可得看紧点,防止你这刚和离的女郎,又被人给哄走了。”   杜玉知被他禁锢得有些喘不过气,伸手推了推他,“我暂时没考虑再嫁的事情,都是家中长辈的主意。”   裴彻刚练完兵,匆匆回来,身上还有些燥,被她娇柔绵软的身体一激,便就有些忍不住,就近带着她来到书案旁,将她抱到了案上,低头便要来吻她。   杜玉知以往见他时,他还算克制,至少一开始都还是不疾不徐的,还能保有几分风度。哪像这回他这般急切,动作还有些粗鲁。   如今还是午后,屋内正亮堂。   她有些不适应,急忙偏开头避开了,“青天白日的,你要做什么,这里是宣武侯府,可不单住着我一人。”   “没人会来打扰我们的。”裴彻捧着她的脸,笑了笑,“也有一段时日未见,你可又欠了我许多的债。”   杜玉知睁圆眼去看他,“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又欠债了。这债你就胡乱算吧,反正我不认。”   裴彻吻了吻她的眼睛,“本来你这债是要日日还的,我这不是怕你不适应,先让你缓缓。”   “你就自说自话吧,与我无关,我是不会认的。”   杜玉知被他捧着脸,他粗粝的大手抚过她的面颊,让她有些难受,她拿下了他的手,见他手上的茧子似乎又厚了许多。想起这些时日的传闻,忍不住问道:“你真打算亲征?”   裴彻忽然幽幽的叹口气,“我以为你不在乎呢,我不来,你便不过问我的事情,明明让身边的人给我带个口信,一句话的事,你愣是半点不关心。”   语气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委屈,“还打扮得这般动人,去见旧相识,引得人家对你念念不忘。”   燕衣就在自己跟前伺候,杜玉知不意外他会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   裴彻确实忙,一忙起来旁的事情也就顾不上了。今日是杜玉知见了人,那人还有几分诚心,确实也是一表人才,燕衣觉得这事实在要紧,赶忙让人将口信带到了裴彻那里。   “我都已经回绝了,本就不合适。”杜玉知撇撇嘴,“你这是什么语气,还委屈上了,你大张旗鼓的选秀,多少女子盼着呢。我这不过见了一个旧相识,说了几句话而已。”   “我现在哪有什么心情选秀,况且选秀也不过是按照惯例走个过场,应付一些好事者而已。”   杜玉知淡声说道:“你如何,我不管你。”   “怎么就不管我了,你刚刚不是还在问亲征的事情。我这便告诉你,已经定下了,十日后我便带兵离京。”伸手又抚上她的脸,捻上如樱桃般的唇,“我离开的这段时日,你可不能被别的男子给哄了去。”   说着,又低头吻她,长驱直入霸占了她的唇,攫取着她的甘甜,品尝着她的柔软。又紧紧搂紧她,让娇躯严丝合缝的嵌在他的怀里。   他不禁喟叹,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得到了抚慰。   杜玉知却觉得难受,却敌不过他的力气,推却不了。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胸膛,上面还有冷硬的质感,里面应该是穿了软甲,硌得慌。   她坐在书案上,半边身子迎着光,白腻的肌肤在光中,正散发着雪莹的光泽。   裴彻一下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想带着她的手去解身上的衣裳。   门外的燕衣低着头,听着里面的动静,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敲门,然后轻声说道:“女郎,安荣郡主来寻,说是想见你一面。”   杜玉知赶忙挣脱了他的手,又用力去推他,“你快放开我,安荣郡主来了。”   裴彻神情不悦,“她来做什么,不是刚刚从秦王府回来,才见不久。”   他的手不知何时抚上酥软处,忍不住微微用力一揉。   杜玉知吃痛,轻哼一声,忍不住伸出手去捶他的胸膛,却被他身上软甲反震得手痛。   她皱着一张小脸,“裴彻你快放开我。”   裴彻放开了她,笑着拉住她的手,轻轻给她揉着手掌,“以后下手可要小心一些。”   杜玉知懒得理会他,开始整理自己仪容,将衣服整理妥当,又给自己补了口脂。   却见裴彻还站在那里,“你不走吗?”   裴彻也抚了抚衣物上的褶皱,“我这堂妹许是还想给你保媒,我来说一说她,省得她来烦你。”   杜玉知瞪大眼,连忙说道:“不行,不用你出面。我自然会拒绝她的,不必你出面。”   她赶人,“你不是忙吗,快些回去吧,别耽误了正事,我这里的事解决起来也方便,没人能逼迫我。”   “既然来了,走也不急于一时。”他慢慢的往屏风后走去,“行了,不为难你,若你回绝不了,我再出面就是了。”   杜玉知坚决道:“不行,你不能出面!”   其实杜玉知也不知道安荣郡主又来做什么,明明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怎么又来了。   杜玉知微不可察往屏风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让人给安荣郡主上茶。   安荣郡主端起茶杯,笑着说道:“杜妹妹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何又来见你了。”   “是有些疑惑,不知郡主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还是我那表弟的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不怕你笑话,我那表弟在你走后,在那凉亭里发了许久的呆。后来又是百般求着我母亲和我,说是让我帮忙,再走一趟。”   杜玉知想着裴彻还在一旁听,而她们在这里谈论别的男子,心里不免生出些微的心虚之感。   安荣郡主抿了一口茶,叹道:“他是十分的诚心,想求娶你。他说了,他那幼子的事不用你来烦心,他自会交给他母亲去照料。至于你担忧与家人不睦,这个他也说了,他很快就会外放,他带着你离开,自成一个小家,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说实话,杜玉知心里面还是微微有些动摇的,王浩能做到这一步,其实对他来说很是不易,说明他确实有在认真考虑她的话,也是真心想求娶她。   “他让我现在过来,也是想你多考虑他一下,能看到他的诚心。”安荣郡主看着杜玉知,“我见他这般,都不得不感慨,他的一片心意,错过了委实可惜了。杜妹妹你该好好考虑一番。”   裴彻站在屏风后,略微想了想,对王浩没多少印象,只想起王尚书那张板正的面容。只是这王浩当真的贼心不死。   杜玉知微微低下头,“你替我谢谢他的好意,我……”   “你不必急着下决定,再多思量些时日。”安荣郡主截住了她的话,“这事情本也急不得,是该好好考虑才是。”   “不必考虑了,你回去回绝了,就说杜女郎不愿意。”裴彻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神色淡淡的看向了安荣郡主。   “啊?”安容郡主见到人,一脸的讶异,手中的茶杯没拿稳,茶水洒了一地,“陛,陛下?”   杜玉知不防他忽然出面,神情慌张无措,“你怎么出来了?”   “再不出来,怕你真的就要另嫁了。我的女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惦记。”想着自己即将亲征,也不知要离京多久。她这一动摇,旁人再哄上两句,说些不知真假的诺言,时日一久,生出了些情意,说不定真的就嫁了。   安荣郡主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放下茶杯,立即起身行礼。心里乱糟糟的。她不过是受人所托,来说亲事,结果撞破了她这皇帝堂兄的事。没想到杜玉知竟然和她这堂兄竟然有关系。   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这不就是要撬人墙角。   不免有些忐忑,“陛下……”   “行了,没有要追究你的意思,你回去回绝了这件事。”裴彻眼神在她身上轻轻一掠,缓缓说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清楚吧,朕可不希望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流出。”   安荣郡主忙不迭的点头,“是,我这就回去回绝了,今日的事也绝不透露半个字。”   裴彻挥手,下逐客令,“那你便回去吧。”   安荣郡主赶忙行礼,告退离开了。   杜玉知已经从惊异中回神,对于他的出面十分的不满,他这般不就是吃定她了,虽还不到明面上,可总归是有人知道了她和裴彻的关系,这让别人怎么想。   “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出面吗?”   “怎么了?不开心了,我出面解决,省得她三不五时的来烦你,不是挺好的。”   裴彻笑了笑,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我可不想别人一直惦记着你。”   杜玉知拂开了他的手,面色微沉,“你能不能不要擅作主张,我不喜欢这样。” 第30章 不喜   “我都说了不用你出面, 我自己能解决好。”   “可我就喜欢这样,这些事该利落的打发了才行。”   杜玉知原本就没想将事情摆到明面上, 而是想着拖延下去,等他心思淡了,宫中又有各种美人,自然不会强求她进宫。   可现在有人知道了这件事,事情也就变得复杂,往后也不知安荣郡主要怎么样看她。   杜玉知自从知道了裴彻身份之后, 还特意留意了这位陛下的消息。年少时就随军在外,军功也是自己实打实挣回来的,在军中颇有些威望。登基三年来, 也算励精图治,少有懈怠。   她想起他阿爹少有几回提起这位年轻天子,也多是赞许之意。   杜玉知也不能违心的说他不好, 只是身份上到底不合适。   “怎么?真的生气了?”裴彻一双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难道说你真惦记上那王家郎君了,觉得我坏了你的好事了?”   “你非要曲解我的话吗?我只是不喜欢你擅作主张。”杜玉知又觉得再说下去也没意思,叹气, “我知道你这些时日辛苦了, 你早些回去吧。”   “知知, 我在你身上花费了不少心思,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花费心思自然是要讨回好处的。不是你想着拖延上一些时日, 就能解决的。我没让你立即进宫, 也是想让你缓一缓,有个心里准备。”   “这件事迟早是要被所有人知晓,如今也不过是先让安荣知道而已, 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我承认是我擅作主张,但我总得推你一把。”   裴彻轻轻搂住了她,“趁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进宫没什么不好的,你这些家中长辈定然是想以你的婚事为筹码,不会轻易让你好过,肯定会说服你嫁一个他们中意的人选。”   杜玉知缓缓扬唇一笑,“裴彻,或者我该叫你陛下,你知道吗,我会嫁给陆霄是因为我喜欢他。而现在我……”抬起眼眸,“其实不喜欢你的。只是阴差阳错和你纠缠着,我想的就是尽早脱身而出。”   “你身为天子确实没必要这样迁就于我,你想要什么的美人没有。何必为难我一个对你没有丝毫意思的人,我是真对你无意。”   听她这样说,裴彻的脸色不算太好看,原本的笑意收敛了起来,头一次被人这样直白的下面子,“好,好,杜玉知你好得很。”   他直接拂袖离开。   杜玉知说完略微有些后悔,她其实不想这样惹恼他,他到底是天子得罪他并没有好处。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收回也来不及了。不过这样也好,他那般骄傲的人,应该不会再来寻她。   见陛下面色沉沉的走了,燕衣有些忐忑的走了进来,不过看杜玉知的神色却如常,也不知这二人到底是如何了。   “女郎,陛下可是气您和王郎君见面了,您同他解释清楚,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而已,也不是您有意去见他的。”   “哪里关旁人什么事,就是我下了他的面子惹他不愉了。” 第31章 离开   “我是劝不住你, 非要亲征北地。此去肯定是危险重重,你可是天子何必以身犯险呢。”   “我自来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 不惧什么危险的。”裴彻瞥见了贺太后手中正在缝制的衣物,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那你可千万要小心,刀剑无眼,切莫逞勇。”贺太后嘱咐了一句,将手中的衣物放到一旁,犹豫了好一会, 又慢慢开口,“听说你让老二和孟丞相一起协理朝政,老二他毕竟是外人, 不如让你六弟来帮你,自家人才安心些。”   裴彻轻轻一笑,“六弟还小, 不适合。”   “怎么还小,他都要娶媳妇了,也快弱冠了,刚好可以历练一番。”   “是吗?”裴彻转着拇指上的扳指, “六弟都要成亲了, 这贴身衣物还是母后缝制,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什么未长成的小儿呢。”   贺太后叹气, “我只是习惯了, 你是不是还在为以前的事耿耿于怀, 因而对你六弟有不满。那时候我因为生了你伤了身子, 才会对你多有疏忽。可你到底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也是我的孩子,我这心里也是有你的。”   当时生下裴彻之后, 她就没怎么管他,随手挑了一个奶娘丢给宫人去养。谁知这奶娘因着家中孩子病死了,心中不忿,一时想不开,开始苛待裴彻。最后还是当时的太后发现了端倪,觉得孩子娘不上心,不想养这个孩子,便将才刚满三岁的裴彻送到无子的高妃那里。   三岁的裴彻已然记事,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若说小时还有些耿耿于怀,如今觉得这般不咸不淡的关系也好。   “不满?我对六弟并无不满。但若是二哥是外人,那么六弟也是一样,于我而言他们并无不同。只是我与二哥相处得久一些,更知他的秉性。”   “你六弟才是与你一条心的,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那母后的意思呢?”裴彻抬眸,眼神里带着几分锐利,“难道是要我改了已经下的决定?您想要插手朝中事吗?”   贺太后轻声辩驳,“我只是想让你六弟来帮你,没别的意思。”   “那他要不要随我上战场?那里才是历练的好地方。”   “他……他这立马就要成婚了,不宜离京。”   裴彻似笑非笑,“那便安心的准备婚事吧。”   **   “女郎不如戴这只发钗吧,瞧着很衬今日的装扮。”   杜玉知看着燕衣挑出来的蝴蝶发钗,这钗还是裴彻送的,安逦生辰那日还戴过。   可忽然她又想起后来发生的事情,又有些不自在。当时他就在她耳边说,这蝴蝶摇晃的厉害,翅膀颤啊颤啊,很是迷人的眼。   拿了一支简单的梅花钗别在了发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并无不妥。   于是起身让人去备马车。   燕衣见她两手空空的就要出门,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道:“女郎不如带些东西过去送人,平日里缝的小荷包,或者是随手做的小物件……”   燕衣想着两人闹别扭,临别之时正是解开心结的时候。陛下这一走也不知多久,不如送些东西,让陛下惦记着,好不让人忘了。   “不必了,青珠那里,我早就送过东西给她了,她很喜欢。”   今日确实裴彻率兵出征的日子,但杜玉知不是去送他,是去送项青珠的。   项青珠也是今日离京,不过他们轻车简从的会先行一步。   “奴婢是说送陛下,陛下出征,您可以约他见一面,同他说几句软话,好让他在外能安心些。”   杜玉知摇头,“他今日有全城百姓相送,不差我一人的。”   来到城外的茶寮里,杜玉知给项青珠践行。   项青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更不喜欢说些煽情的话。   端起茶杯说道:“不必多说什么,饮了这杯茶,我便走了。”说完将茶水一饮而尽。   杜玉知也回敬了一杯,“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项青珠笑着走了,杜玉知在茶寮二楼的窗户上,看着马车缓缓驶离,最后不见踪迹。   没过多久,军队浩浩荡荡出城而来,气势非凡。   前方五匹高头大马拱卫,裴彻身着玄甲,立于车驾之上,一派肃然的看着前方。   杜玉知忍不住探了探脑袋,看着慢慢远去的人影。   又坐了一会,她才说道:“走吧,咱们回吧。”   离开了茶寮,杜玉知坐上了马车,可行了一会,她察觉不对,拨开窗帘一看,根本不是进城的方向。   “这是去哪里?”杜玉知有些警惕的开口,“停车。”   话音刚落,马车缓缓的停下,她问外面的车夫,“为何不回城?”   燕衣却说道:“女郎不如先下车看看。”   杜玉知心里还是犹疑,将信将疑的下了车马。   就在这时,有人打马而来。   是那个原本应该离去的人,策马来到自己跟前。   裴彻不像方才立于车驾上,一身气势凌然。穿着墨色便服,打扮得很是低调。   “你?”杜玉知见到他愣了愣,“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裴彻坐在马上朝她伸出了手,神色幽幽的看着她。   杜玉知鬼使神差的缓缓抬手,握住了他的手。随即被人拉上了马,坐在了他的跟前。   裴彻揽着她的身子,继续策马前行,“我回来自然是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骏马跑得飞快,杜玉知只觉得两人的身子越贴越近,能感受到他胸膛灼热的温度。   拐进一片竹林里,裴彻一拉缰绳停马,带着她下了马。   “我要是不来见你一面,不是要让你误以为,我打算放过你了。”裴彻替她将碎落的散发别至耳后,开口时声音低沉,“想了想,你还是得留在我身边,至于喜不喜欢我不在乎。”   杜玉知淡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不觉得没意思吗?”   “怎么会没意思,因着你一句不喜欢,我可是气得时时刻刻都想将你生吞活剥了。”裴彻轻轻一笑,“你说你这是不是欲擒故纵?”   “我同你玩那样的把戏做什么?你想多了。”杜玉知正说着话,不防脚步没走稳,被竹林里的杂草团绊了,没稳住身形往裴彻那里倒去。   裴彻一把抱住了她,“你虽急于狡辩,但也不必这般急于换策略,这就开始投怀送抱了。”   杜玉知索性不言不语。   “我这就要走了,你不同我说几句吗?”   杜玉知这般在他怀里刚好能看见他脖子的伤痕,想起战场上刀剑无眼,还是说道:“那便此去愿君无虞,盼君凯旋。” 第32章 出事   “娘娘您这是在看什么?”宫女正想扶阮婕妤上马车, 却见她怔怔的看着一个方向。   “我似乎看到陛下了。”阮婕妤仍旧看着骑马远去的人。   “这怎么可能,陛下都已经离开了, 娘娘怕是看错了。”   “我应该不会看错。”阮婕妤上了马车,嘱咐马车朝着刚刚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只是追过去的时候,在路口已经见不到人了,只看见路边远远停着一辆马车。   阮婕妤命车夫将马车停在农舍旁,这里勉强可以看到对面情形,拿了些银钱假装进屋歇脚讨水喝, 其实是坐在窗边观察来往的人。   若真是陛下,定然会很快折返,回到已经启程的队伍中。   她今日是求了太后通融, 才得了一次出宫的机会,来为陛下送行。虽陛下不知道,但远远看上一眼, 她也是欢喜。   等了有一段时间,阮婕妤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骑在马上,可身前还坐着一人。   是个女子, 看不清面容, 远远一望也知是个美人。   就见那位平日里待人看似宽仁, 实则冷淡疏离的陛下, 坐在马上与那女子说笑。   随后扶着女子下马, 又依依惜别, 等目送女子的马车远去, 他才掉头离开。   阮婕妤早就按捺不住,让去人悄悄跟上马车,去打听这个女子的身份。   她无法抑制心里的嫉妒, 明明是她先陪在陛下身边,却有人轻而易举的得到了陛下宠爱。   回到了宫中,阮婕妤坐在房中愣神了许久,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已经回来了。   “什么?你说是杜毅将军的女儿,杜太妃的侄女,我记得她已经嫁人了。”阮婕妤想起之前的传闻,“她夫婿是不是不见了?”   “是,她夫婿及其家人忽然失踪,后来杜老夫人做主接回了杜玉知,并做主为她和离。”   “陛下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子……”阮婕妤不解的呢喃,心中却有些松口气。如果是个嫁过人的女子,许是陛下一时兴起,不会迎进宫来。况且太后和一些大臣也不会坐视不理,让人轻易进宫为妃。   可想起两人当时情态,如此的亲昵,她以前可从未见陛下待哪个女子这般。   又觉得十分的心乱。   犹豫了一会,阮婕妤来到了寿宁宫,同贺太后提起了此事。   听着阮婕妤说起今日所见情形,贺太后忍不住皱起眉头,“陛下这也是有些荒唐,宫中正经的妃子放着不理,竟和外面的妇人勾搭在一起。”   “那娘娘可要将人叫进宫来敲打一番?”阮婕妤抿抿唇,柔声问道。   贺太后瞥了她一样,缓缓摇头,“既然陛下没将事情放在明面上,哀家现在插手也没必要。不过是见不得光的露水情缘,待陛下失了兴致,指不定事情也就了了。”   “若陛下到时候从北地回来,直接将人迎进宫,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想做什么,岂不是为时已晚。”   “先看看吧,实在不行,替她再寻一段姻缘,让她远嫁就行了。”   “你也进宫好些年了,哀家明里暗里也帮你了许多,怎么就抓不住陛下的心呢。总盼着你能早些生下陛下的子嗣,哀家也能早些抱上孙子,你却是个不争气的。”   当时阮婕妤求到跟前,说想进宫伺候陛下,贺太后没多犹豫就答应了。这阮婕妤是她表妹的女儿,她与表妹少时就一直十分要好,又于她有恩,她也就允了阮婕妤所求。其实她也是有私心,她与陛下感情淡薄,她想着若有皇子,总该亲近几分。皇子母亲的人选就很重要了。   阮婕妤低下头,无奈的说道:“是妾身无能。”   **   杜玉知回到了宣武侯府,连喝了几杯茶下肚。   想起裴彻临走前说的话,心里面有些恼。   “待我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迎你进宫。若杜将军不允,大可以来寻我打一架,我自认还是能打赢他的。也别觉得我欺负人,这种事情本也没什么道理可讲。”   可恼归恼,她阿爹毕竟只是臣子,总不能让阿爹找些人,将这狂悖的人套麻袋揍一顿。   这时有个婢女捧着一个匣子进来,“女郎,刚刚府中有个仆妇送来一个匣子,说是您友人送的,让奴婢带来给您。”   说完将匣子放到了杜玉知面前。   杜玉知伸手抚上匣子,“好端端的,是谁送的?”   “那仆妇没说。”   打开匣子,杜玉知往里看了看,有个鹅黄的小包裹,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解开小包裹,先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红,宛若鲜血一样,她的呼吸一敛,仔细看去,是一个白布缝制的猫偶,上面染着红颜料。   会送来这种东西的,无外乎只有那人。   燕衣见状赶紧从杜玉知手中接过这个东西,又见她打开信封,欲言又止,最终开口劝说。   杜玉知就想看看这陆霄到底想搞什么鬼。   “听闻夫人已经与为夫和离了,可若为夫不同意,这和离之事便做不得数,你我仍是夫妻。夫妻自是不能相离,莫让为夫久等,静候与你再会之日。”   “阴魂不散。”杜玉知三两下将信纸撕碎,拍在了桌上。   “以后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可不能直接就送到女郎跟前。谁知里面放了什么。”燕衣说了一句,就让那个婢女下去了。   燕衣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猜测是杜玉知前面那个夫婿搞的鬼。   又拿来了火盆,“奴婢帮您将东西烧了吧?”   得到杜玉知的首肯,燕衣将那布偶和信都丢进了火盆里,边烧,还一边说道:“女郎放心,在这府中没人能伤您,奴婢也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不必怕那些贼人。”   但杜玉知还是有些隐忧,总觉得陆霄不会无缘无故送来这些东西,担心他会做些什么。   可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两个月。   北地也频频传来捷报。   大祁军队所向披靡,打得乌岐节节败退。   就连京城也是人心大振,议论纷纷,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杜玉知在宣武侯府也察觉到了变化,她阿爹也打了几场胜仗,侯府里的人对她都恭敬了不少。   就连杜老夫人对她都亲近了不少。   她也不得不感叹,自己纯粹是沾了她阿爹的光。   这日,杜玉知又被请到杜老夫人院中。   谭氏也在,说是想为女儿择选夫婿,让杜老夫人一起参详。   杜玉知听着两人交谈,插了句嘴,“为何不问问二妹的意思?看看她想要什么样的夫婿?”   “你二妹一个小女儿家的,懂什么。终身大事自然得长辈做主,我做母亲的自然会为她挑选合适她的夫婿。”谭氏瞥了杜玉知一眼,“你母亲若还在,也不会任由你胡来的。”   杜玉知想起阿娘,那是个温柔的女子,若她在应该也不会干涉她的决定。但她没多说什么,话不投机,辩驳也无用。   杜老夫人这时也看向杜玉知,“阿毅在外,没办法为你操持,我这个做祖母的自然是要上心些。”   她让杜玉知过来,还是为了她的婚事,过了两月,时间也差不多了,有意向的人家也渐渐开始递来些消息。   杜毅到底名声在外,又唯有这一女。不说家业,就杜毅这威望和人脉,成为他女婿自然益处颇多。况且这杜女郎又长得貌美,心动的人家也不少。   虽是二嫁,但看在杜毅的面上,杜老夫人也不能草率行事,还得顾及杜玉知的想法。一来二去,慢慢相看,等事成估计也得一年半载。   杜老夫人见杜玉知不上心,也是有几分恼她,可总不能任由她耽误下去。   “你二妹我是不担心,我就担心你的婚事,也不是祖母非逼着你嫁谁,是让你慢慢相看,有你觉得合适的,再来谈婚论嫁也不迟。”   杜玉知有些头疼,和当初一样,到了年纪说起婚嫁一事,就是没完没了。   “我这里有几户人家递来消息,我也让人去打听了这些个儿郎,都是不错的……”杜老夫人开始念叨起了,哪家的儿郎,家中是什么情形,这儿郎是什么样的秉性,说了许多。   不过多是些鳏夫要娶续弦的,有几个虽不是,但也不知是何因由耽误了,年纪也都不小了。其中一人竟然年近四十了,岁数都大了她一倍。   杜玉知一开始还有几分认真,听着听着就慢慢走了神,魂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老夫人轻咳一声,“你觉得这几人如何,可有中意的?若有觉得尚可的,我也可以做主,安排你与人见一面。”   “啊?”杜玉知回神,“这一时半会孙女也有些乱,容孙女回去好好想想。”   “你可得仔细思量,不要拖延。”瞪了杜玉知一眼,“婚事耽误不得,若成了老姑娘没人要你。”   谭氏笑了笑,“就知知这般的,有大伯撑腰,哪里会愁嫁。”语气却莫名带着几分酸意。   忽然,外面有下人跑了进来,喊道:“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杜老夫人严厉的说道:“什么不好?好好说话!”   下人大喘气的继续说道:“杜将军出事了!” 第33章 偷换   杜玉知立即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   “外面来了禁卫军,直接围了侯府, 说是杜将军大败,连失两座城池,又派人刺杀陛下,如今失踪不见人影,他们说是投敌了。”   杜玉知一时竟不知这人再说什么,脑子忽然转不过来, 神情木讷。   谭氏“啊”了一声,“这是要砍头的大罪啊!”   “不可能,我阿爹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一定是弄错了。”杜玉知反应了过来,直接迈步往外而去,她要去问个究竟。   杜老夫人深吸一口气, 也跟着站了起来,由着下人搀扶着,也跟着往外走。   谭氏则匆匆回到自己院中,让人去叫杜斌回来, 出了这样的事, 总得商量一个对策, 她可不想被连累了。   宣武侯府门口守着不少禁卫军, 严阵以待。   杜玉知想外走时, 就被人拦了下来。   燕衣上前问:“是谁下令围的侯府?”   门前的士兵没说话, 只站立着, 一手握着腰间的刀,一手伸出拦着人。   禁卫军统领刚骑马而来,他踩着马镫利落下马, 说道:“自然是宁王和孟相一起下的令,陛下重伤昏迷,杜毅外逃,宁王和孟相要彻查此事,现在要搜查将军府和宣武侯府,相关人等一律不可随意出入。”   杜玉知努力回想着书中剧情,书中并未多写裴彻的事情,但梁王登基是在成婚一年后,明显时间对不上。   只是没想到,陆霄都落荒而逃,却还能有这样的本事对她爹?   如今阵仗这么大,想必是有证据,至少是有一些指向性的伪证。   可她爹又是什么样的情形?是死是活?是有人希望他失踪,还是他逃了?   杜玉知心乱如麻,思绪万千。   一大群禁卫军涌入侯府,杜玉知晃神,被一挤差点没站稳,一旁的燕衣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安慰道:“女郎别急,奴婢这就让人传书到陛下那里,问问具体情况。您也可亲自写封信过去,陛下定然是没事的。”   杜玉知点头,转身就想回去写信。   “杜女郎先不急着走。”副统领赶了过来,随手指了两个士兵,又对着杜玉知命令道:“将人带走,关入天牢。”   杜老夫人急忙上前来拦,“不可,她一个女儿家怎可入狱。事情尚未查明,你们不可随意抓人。”   副统领却不留情面,冷声说道:“大人们说了,杜毅在逃,他就这一个女儿,向来极为疼爱,她不容有失,必须关入天牢,严加看守。”   杜老夫人却抱住了杜玉知,“你们不是围了侯府,她哪里也不去,不会出事的。”   她又看见了急忙从外面回来的杜松泽,立即又说道:“泽哥儿,你快去找你父亲,让你父亲去求求宁王和孟相,不能让人的带走你阿姐。”   杜松泽叹口气,“祖母,您莫要阻拦,忤逆上面的意思,免得旁人以为我们是同谋。这事是大伯引起的,阿姐本就不是我们侯府的人,我们没道理阻拦。”   杜玉知看了他一眼,这么迫不及待就想撇清关系。   “这是众位大人商议的结果。”副统领没耐心听他们掰扯,一挥手,直接下令,“带走。”   宁王和孟相哪里会想那么多,只想赶紧彻查此事,压根也没想去为难一个小女儿家,但有人想浑水摸鱼,便暗中让人提议关押杜毅之女。这样做确实也稳妥,便就又下令来抓人。   杜玉知沉沉吐出一口浊气,生怕士兵冲撞到老人家,也知今天这一遭是躲不开,主动走上前去,“我跟你们走。”   “那我们也不为难杜女郎。”   他们到底还是顾及着杜毅之前的威名,未真的定罪前,还是不太敢为难杜玉知,没给她准备镣铐,还让人牵了马车过去,准备送人去天牢。   杜玉知上了马车,刚刚离开了一会的燕衣,也赶了回来,跟着上了马车。   副统领见是个婢女也没阻止,翻身上马往天牢而去。   燕衣轻声说道:“奴婢已经让人送信去了,陶公公那边定然能联系到陛下。也不知陶公公有没有办法让您离开天牢,待在这里必然是要受苦的。”   杜玉知却不抱希望,陶公公是裴彻的心腹,如今裴彻人被伤,昏迷不醒,凶手很有可能是她爹,陶公公自然是向着裴彻的,如今要做的是配合着将事情查清,至于其他的事他哪里顾得上。   狱卒锁上了牢门,这间牢房是是单独一处,更加阴暗逼仄。   燕衣赶忙清理了一下简陋的小床,让杜玉知先坐下。   “我阿爹会在哪里呢?”杜玉知坐在小床上,看着小天窗里透出来的一点点光线,心里面还在担忧她爹。   “女郎如今还是先顾着自己,不要过于伤神,杜将军想必也不希望您出事。”待燕衣清理好四周,忽然悄悄摸出一把匕首交给了杜玉知,“这个女郎留着防身。”   杜玉知接过了匕首立即藏了起来。   被关在阴暗潮湿的牢里,接连好几日除了送饭食的,也无人前来,杜玉知一时耳目闭塞,也不知外面的情况。   心中更是焦虑,头一阵阵的疼,她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燕衣是裴彻专门派来保护杜玉知的,自然也是会武的,她向来警惕,夜里一有动静都能察觉。   可今日她可睡得格外安稳,待她恢复意识,察觉到不对,立即睁开了眼去看床上的情况。   见床上的人还在沉睡,她松了口气。   很快她又感觉到不对,她浑身使不上力气,连高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勉力爬到床边,却只见床上躺着俨然不是杜玉知,是个奄奄一息的陌生女子。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往天牢里做手脚,将人偷偷换走。   两个时辰后,燕衣终于恢复了力气。她直接拔出发钗开始撬锁,没用多长时间就打开了牢门。慢慢的走出去,这间牢房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有狱卒正要往里走来巡视。   燕衣四处观察,最后抬头看上面的房梁,轻轻一跃攀住房梁,爬了上去,猫在上面。待狱卒走过之时,又攀住房梁,缓缓下落,随后敏捷上前从背后捂住了那人的嘴,然后将人打晕。   没犹豫直接扒掉了他身上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假扮成了狱卒。   守在大堂的两个狱卒正在喝酒,燕衣立在拐角处,正盘算着怎么混出去,却听见了二人的交谈。   “我还是有些担心,你说这事要是被发现了那不是就惨了。”   “你担心什么,外面的禁卫军都被收买了。老樊也进去放火了,反正他愿意收下好处,认下这件事。”   “他那个大儿子真的是被杜将军害死的?”   “谁知道呢,战场的事谁说得准。只要老樊咬定他儿子在战场上死了,是因为杜将军通敌叛国的原因。他愤恨之下想报复才放的火,能说得通就行。”   “倒是让他其他的儿子得了好处……”   燕衣握了握拳,这些人还真是什么都敢做,还想放火毁尸灭迹。她脑子里拼命想着出去的对策,就听其中一个狱卒疑惑的说道:“这老樊怎么进去这么久,也没见半点动静,我这正等着火起,好赶紧惊慌的逃出去。”   他站了起来往里走,燕衣也退了退,等足够远确保另一人听不到,故技重施上梁顶,将人从背后捂住嘴然后打晕。   燕衣从他身上摸出了火折子,找了一间空牢房,将铺在床上的干草垫点燃。   因着地牢潮湿,火势不易起,倒是浓烟滚滚,渐渐弥漫开来,燕衣趁势跑了出去,另一人也没细看,见到有烟也往外走,上了楼梯,然后打开了大门。   对外面的禁卫军说道:“里面着火了,快灭火。”   水早就已经备好了,几人赶紧就去灭火,生怕真的把地牢给烧了。   可几人进去的时候,浓烟已经散了差不多了,路过一间空牢房的时候,只见里面飘出一缕将灭未灭的烟。   狱卒脸色大变,泼了一桶水,赶忙往里走去,却见里面躺着两人。他想起刚刚跑出来的那人,左看右看,发现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继续往里走,来到杜玉知牢房前,门锁已经被撬开,那个婢女逃走了。   几人只觉得事情要遭。   **   “娘娘前几日进宫求见陶公公的那个侍卫,刚刚又递牌子求见陶公公。”   阮婕妤自然是知道宫女口中的那个侍卫是谁。   三日前,天子出事的消息传回京城,朝野上下都颇为震惊。   当时,太后召陶公公到寿宁宫询问一些事宜,却有一个侍卫候在寿宁宫外,见陶公公出来后急忙迎上前去。   阮婕妤来寿宁宫时恰巧撞见了这一幕,两人压低了声音交谈,她路过的时候也只听到了只字片语,根本不知其意。   可她却隐隐听到一个“杜”字,却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产生错觉,但心里莫名的直觉,还是促使她派人去打听这个侍卫。   果不其然这个侍卫杜家那边的人,有可能是陛下派过去的。   而这个侍卫进宫的时候,杜玉知正被人押着送去了天牢。   这回再进宫,也许还是杜玉知出事了。   阮婕妤想了想,对身边的宫女说道:“你去找我大哥,让他设法,今日在宫中的三条主道上,对来往的宫人进行详细盘查,尽量拖延时间。不过,让他不要自己出面,小心处理。”   那个侍卫进宫必然要路过其中一条主道,而宫中宫人那么多,详细盘查必然要耽误不少时间。虽不知那姓杜的女人怎么了,但她只想拖延住,若真因着不及时出事了,那也是……那也是……   阮婕妤又有些惶惶,怕被陛下知道了这件事。天子之怒,她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承受。   可她还是让宫女立即去办此事。她伏低做小这些年又如何,依然换不来陛下侧目。 第34章 绝路   燕衣还守在天牢外, 心焦不已。   现在去寻人毫无头绪,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已经让人进宫去, 同陶公公说明情况,只希望陶公公那边能快点派人来,将这几个狱卒和禁卫军提审,尽快问出杜玉知的下落。   可等了许久,依然无人来提审那几人。而且现在那几人也毫无动静,似乎是昨夜风平浪静, 无事发生的模样。   忽然天牢里的那几人请来了禁卫军统领,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燕衣却不得而知。   统领匆匆来去, 而那几个狱卒也很快下值,离开天牢各自回去。   燕衣跟上了其中一人,既然陶公公迟迟不派人来, 她自己就去问个究竟。   燕衣趁人走进小巷子的时候,直接突袭,一把刀横在了狱卒的脖子前。   “你你你,要做什么?”狱卒吓得往后退, 可很快就贴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退无可退。   “说, 你们请来吴统领到底搞了什么鬼?”   狱卒这时才反应过来, “你是那个婢女?”   燕衣却懒得废话, 刀又压近了几分。(丽)   “我说我说, 别杀我。”狱卒见脖子上已经划开一刀小伤口, 吓得赶紧求饶,如实交代,“当时你放火跑了, 事情不是失败了吗,我们几人一合计,就将那个快病死的女人转移出去了。然后在自己茶水里下迷药,假装昏迷,醒来后谎称人是自己跑的。吴统领知道情况后,就匆匆回去禀报这件事。”   燕衣又厉声问道:“那人呢,我家女郎哪里去了?”   “是被……是被承国公的人带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人去哪里了,我们真不知道,只是给了我们好处,让我们遮掩此事,并善后。”   **   杜玉知的意识其实早就已经清醒了,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被带出了天牢,她直觉不妙。只是还不清楚状况,没敢轻举妄动,选择继续装昏迷。   只是很快,她被带下了马车,似乎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她被放在了墙边,随后她听见了人离开的脚步声。   在确定那个人离开之后,杜玉知才慢慢睁开眼观察四周。   这里是一间废弃的小庙,佛像上落满了灰尘,供桌上摆着一个香炉和两个烛台,上面还缠着蜘蛛网。   夜色幽深,四周静悄悄的,偶有几声虫鸣鸟叫打破几分寂静的氛围。   杜玉知小心的活动了一下手脚,还算正常,迷药的药效已经过去了。   又不小心碰到腰间,发现燕衣给她防身的匕首还在,心里面有些奇怪。杜玉知看向对面的窗户似乎被封住了,她打算试试,看能不能撬开窗户逃出去。   可就在她打算起身的时候,外面又传来马蹄声,人径直往里面走来。   杜玉知只好藏好匕首,闭上眼,靠在墙上又继续装昏迷。   她感觉到了人已经走到跟前,忽然一双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强忍住躲开的冲动,稳住微乱的呼吸。   “你终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我等这一日可等得太久了。”   这声音是……谭康……   杜玉知倒也没有太意外,可又觉得这人实在大胆,如今把手伸进了天牢里。之前严华寺那事,到底没能查到谭康身上,让他给逃脱了。   而承国公到底是开国功臣,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动不了人。   她若是落在了他的手上,只怕是生不如死。   “实在不容易,为了你我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终于你还是我的了。你放心等天亮,我就带你出城,我在城外的宅子里,给你准备了一间密室,你就再也逃不掉,只能做我的女人了。”   说着谭康怪笑了几声,手缓缓的摸向了杜玉知的脖子,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忽然他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抱起,将人平放在旁边的矮桌上。随即欺身而上,“不行,我得先来尝尝你的滋味。”   一把扯开了她的衣领,低头吻在了她的脖颈处。   杜玉知忍着恶心的感觉,手缓缓摸向了匕首。   就在谭康意乱情迷之时,杜玉知猛地屈膝踢向他下腹,在他惊愕的神情下,又快速出手,用匕首划开他的脖子。   快速将人推开,杜玉知伸手抚上心口,只觉得一颗跳动个不停,拿匕首的手还在微微发颤。   很快她从矮桌上起身,伸手摸向他的腰间,将值钱有用的东西都拿走。   随后擦掉身上的血,站了起来,一边整理衣物,一边环顾四周。心中正在想着一些事情。   外面侍卫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公子您没事吧?”   又连喊了几声没动静,似乎打算走进来一瞧究竟。   杜玉知将匕首掩于袖下,缓缓走了出去。   侍卫见到杜玉知停住了脚步,昏暗的月色下看不清神情。   杜玉知说道:“你不进去看看吗?你家公子好像出事了。”   侍卫伸手要来抓人,杜玉知故技重施,一挥匕首便往他的喉间而去。可侍卫像是早有预料,立即抓住她拿匕首的手,用力一扭匕首哐啷落地。   “夫人你竟然已经杀了谭公子,京城是留不得了,便随小人回去,主子正等着和您团聚。”   杜玉知心中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可她面上不显,只惊愕的看着人,“你是,你是陆霄的人?”   侍卫松开她的手,“嗯,主子特命小人回京来接您,还望夫人配合。”   “做梦。”杜玉知将另一只手中的香灰撒向他,就在他被香灰迷得睁不开的,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她又拔出放在腰间的烛台,将尖头狠狠刺入他的心口。   等确定再无威胁之后,杜玉知才扶着庙前的老树,心有余悸的喘着气。   她也只是怀疑。   她所中的迷药很快就失效了,也没捆住她的手脚,身上的匕首也没被搜走,这些明显不是稳妥的做法,反而像是有意放任。   既然她爹出事了,那么和陆霄逃不开干系,他会对自己出手也是迟早的事情。   陆霄逼着自己杀谭康,若她杀不了,自然有侍卫代劳,反正只要将杀人的罪名按在自己身上就可以了。   为的就是让她没有退路,无法留在京城,更不敢暴露自己。只能乖乖的听从安排,回到他的身边。   谭康是承国公唯一的孙儿,他一死,承国公必然不会放过自己。如今她是罪臣之女,杀她也根本不需要顾及什么。   她现在回去,也只是死路一条。既然都是绝路,不如就离开京城,她要北上去寻阿爹。   她相信阿爹没有死。   杜玉知去马车上翻找,果然找到几身适合自己的男装,她快速换上男装,收拾了一个小包裹。   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等天亮之时,希望能顺利出城。   天边渐渐亮了起来,大街上也开始慢慢有了行人。   杜玉知往北城门走去,中途路过了宣武侯府,她忍不住停下,远远观望。   门口已然守着禁卫军,也不知道为何,其实并未有什么变化,可看着却有几分萧条之感。   杜玉知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只是等城门开了之后,杜玉知却发现在城门处设有关卡,会盘问来往的人,若有可疑还要被叫到详询。   杜玉知在附近留意了一会,他们似乎不是在寻人,而是因着前些天的乱子,而戒严,防止再出意外。   那么她消失的消息应该还没有暴露,这时候,她也只能赌一把,尽早离开。   “杜女郎?”   忽然杜玉知听到了一声轻声叫唤,她只觉得有寒意直窜心底。 第35章 寻人   两人迎面撞上, 杜玉知只装作没看到,微垂下头, 转身就想走。   “杜女郎?杜姐姐?”   项青筠确定了是她,拉住了她的手臂,“杜姐姐,别怕,我不会声张的。”   大街上人群熙攘,杜玉知不想和人拉扯起争执, 又听出这个声音是项青筠的,只好缓和下情绪,轻声说道:“项妹妹, 我这边出了些事情,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你是不是想出城?”这里离城门不远,项青筠本来也是打算出城的, 只是忽然想买些东西,便走到了此处,却意外发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杜玉知沉默,她项青筠并不算太熟, 还不到可以交心的地步。   “你随我走。”项青筠叹气, “我知道你一个人在这里,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 我带你出城吧。”   杜玉知还在犹豫, 若她一个人出城定然是会被盘查, 很有可能露出破绽, 是件很冒险的事情。   可跟着项青筠走,凭着项青筠的未来梁王妃的身份,自然不会受盘查。   现在能如何呢, 都已经被发现了,项青筠若想要做什么,只需喊一声,就会有人来抓她。   她看向项青筠,沉声说道:“项妹妹,我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你应该也都清楚,和我扯上关系对你没好处。”   “我先带你离开。”项青筠对着身边的婢女说道,“木香你同杜姐姐换一身衣服。”   木香却有些犹豫,“女郎……这事怕有些不妥……”   项青筠打断了她,“没什么不妥的,快去,别浪费时间。”   “多谢你,项妹妹。”杜玉知很快换上了婢女的衣服,坐上了项青筠的马车。   行驶到城门口之时,杜玉知双手紧紧拧在一起,呼吸微敛。   外面的车夫拿出了家徽,表明了身份,又轻轻撩开车帘。   守城门的士兵往里看了看,只见里面坐着两个女子,一切都很正常,于是点点头放行了。   当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杜玉知一颗高悬的心,才慢慢的放下了。   忽然,眼中涌起一股泪意,她低下头,伸手抹去了泪珠。   连日来,担惊受怕,浑噩茫然。如今依旧无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项青筠递来了一块帕子,杜玉知接了过来,“谢谢你。”   擦掉眼泪她又郑重其事的说道:“真的谢谢你,这种情况下你还愿意帮我。”   “我常听姐姐提起杜将军,我想他定然是被人构陷。今日既然遇上了杜姐姐,我有这个能力,就帮你一把。”   说着项青筠又从腰间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杜玉知,“后面我也帮不上你了,你拿上这个,万事小心。”   杜玉知没有推脱,接过了她手中的荷包,里面沉甸甸的,是一些银两。她又诚心道了声谢。   之前因着梦中的事,其实杜玉知对项青筠是有些忌惮的。毕竟她是女主,她的一举一动也许会产生很大的影响,也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   所以下意识的就把她放在自己的对立面。   可如今再看项青筠,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带着几分天真和纯良。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嫁不得多爱之人。   就在她们离开没多久,城门口涌来许多禁卫军,将城门围住,严格筛查出城的人,尤其是女子。   **   燕衣用刀压着人逼问了一番,发现问不出再多东西了,直接用刀柄将人打晕。   她先去了承国公府,四处找了找没找到谭康的下落,他已经一夜未归。   知道他们不可能将人藏在国公府中,她又开始调查昨夜谭康的去处。   可这时已经全城戒严,连她也被通缉,行动受限。只好又来到宫门口,这时候陶公公已经得到消息,已经派人提审了天牢里的那几人。   那几人很快供出承国公府,禁卫军直接去了国公府问询,国公府见事情暴露了,也没敢隐瞒。老国公亲自出面请罪,并表示找到孙子之后,必然严惩他。   陶公公冷笑,“国公爷可真会说笑,在天牢里偷天换日,可不是您小惩一下那么简单。待陛下回来,定然要问罪,按律惩处。”   “是我那个孙儿,指不定是被人利用了,这事我会好好问清楚的,一定会让罪魁祸首伏法认罪。”承国公不以为意,推出一个人来顶罪,那还不简单。   一行人循着昨夜谭康的行动轨迹,来到了破庙里。   可一走进去,却只见里面躺着两具男子的尸体,一人被利刃割喉,一人被烛台刺中心口。   承国公看见了自己的孙子,难以置信的大喊道:“康哥儿!”   年迈的老人踉跄的走过去,跪伏在尸体旁,“康哥儿你醒醒,你醒醒……”手颤颤巍巍的抚上了他的脖颈,眼里闪过恨意,低声说道:“姓杜的,我一定要你给我孙儿偿命!”   陶公公却将人给记下了,到时候将事情如实禀报给陛下。   寻人的事还在继续,一边派人各处寻找,一边陶公公又带着人往宣武侯府而去。   到底是陛下心里惦念的人,即便现在杜毅出事情了,陶公公也不希望人有事。只是确实是他疏忽了,他以为人在天牢应该没有问题,只要确保人没事就好。   大事上到底是由宁王和孟丞相做主,陶公公也没觉得被关入天牢有什么不妥。毕竟杜毅如今的罪名是通敌叛国,谋害天子,这可是能株连九族的大罪。虽还在查,但秉公办理本也是应当。   只是人在天牢里出事,被人偷换了出来,如今又失踪了,只怕是不好向陛下交代。   来到宣武侯府,禁卫军又开始在侯府里搜查。   “公公这又是要查什么,之前不是查过了吗?”宣武侯杜斌这几日也被留在了侯府里,今日见人又来搜查,于是过来询问。   “这回是查人,杜女郎不见了,你们若有见到人,就将她交出来。”   陶公公接过了婢女奉上的茶,缓缓说道:“也不是要问她的罪,这回天牢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她也是受害人。她若是有回来,你们及时将人交出来,我会找个稳妥的地方将人看押的。”   “我那孙女怎么了?”杜老夫人这时候也过来了。   杜斌上前搀扶住杜老夫人,说道:“人不见了。”   “人怎么会不见了,不是被关在天牢里,怎么会出事?”   陶公公遣散了下人,简要的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   陶公公放下了茶盏,“若是人在侯府,就让她尽快出来。”   “她确实没回来,也没和家中联系。”杜斌答道,却觉得有些奇怪,这事竟然惊动陶公公,由他亲自来寻杜玉知的下落,这事就有些奇怪。   陶公公是陛下的心腹,虽只是宦官,众人也不敢怠慢他。他一般也只跟在陛下跟前,处理陛下吩咐的事宜。   这次陛下出征,陶公公留在宫中,也是为了让他留意宫中的事宜。   陶公公叹气,“行了,我知道了。”他心里也只盼着杜玉知不要出事。   **   朔方城。   裴彻醒来之时已经是事发的三日后。   魏宽见人醒了,长长的松了口。   那日也是一场大胜,裴彻带兵回营,在众人松懈之时,有三个小将忽然突袭,三人出招凌厉,一心只想置裴彻于死地。   也不过是几息之间,众人还未及反应,情况却已然凶险异常,裴彻将一人杀死,又将令一人从马上击落,可腹部却被长枪狠狠刺中,若不是裴彻竭力握住枪身,卸去力道,只怕长枪要穿身而过。   他们迅速上前,要去护卫裴彻的时候,就见人已经落马,一条腿狠狠的砸在了石头上,而人也很快晕死过去。   那三个小将其中有一人是杜毅将军的手下,他们自称是受杜将军指令行事。等派人去寻杜毅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而且在将军府中翻出了很多通敌的罪证。   天子重伤昏迷,闹得是人心惶惶,乌岐趁机偷袭,虽然勉强抵御住了,可士气明显低迷了不少。   魏宽则是担心陛下的情况,随行的太医说了,这次的伤势很是凶险,若陛下不能尽早醒过来,很有可能会出问题。   如今人已经醒来了,魏宽这才觉得如释重负。   他将太医喊了进来,太医过来给裴彻把脉,又去查看了他的伤口,“陛下竟然已经醒来,应该暂时稳住了,还请陛下多加小心,保重龙体。”   裴彻挥了挥手,让太医下去。   哑着声开口:“说说吧,如今是什么情况?”   “陛下您已经昏迷三日了,您腹部的伤很严重,需得小心将养,您的腿也受伤了,暂时不能行走。”   “那三名刺客有一人是杜毅杜将军的手下,那两个未死的人招供说是杜将军指使的,而在蔺北的将军府里,也查到了一些通敌的证据,还有不少人指证杜将军。而杜将军如今人失踪了,不知去向。已经命人在查杜将军的下落了。”   裴彻听着魏宽的话,眉峰微拧,“你说是杜将军派的人?”   魏宽点头,“证据是指向杜将军,只是事情还在调查之中。”   “传令下去,让人继续寻找杜将军的下落,若是寻到不可伤及杜将军,此事还有诸多疑点,需要继续详查。”   裴彻说话呼吸间,还是不免会牵扯到伤口,忍不住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继续和魏宽说起军中事宜,如今他受伤,军心不稳,第一要做的就是稳住军心。这时候必然是不能乱的。   乌岐还在虎视眈眈,不能给他们机会。   又叫来人了几个将军,几人得知天子醒来,也十分的欣喜。裴彻勉力支撑着同他们讨论起了军情,以及后续的安排。   等议论完军情,几个将军都走了之后,裴彻又问魏宽,“朕出事的消息是不是已经传回京中了?”   “这是自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消息立即就传回京中。”   这里到京城的距离快马加鞭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达,如今过了三日,若京中有什么消息,应该还需要再等一日才能传来。   裴彻脸色并不算太好,他刚醒来,身子本来就虚弱。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忧杜玉知,杜将军这边出事,必然会牵连杜家。   他确实有派人守在杜玉知的身边,但他当时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就怕京中生出什么意外,他这里鞭长莫及。   “你派人回京城去,让他们务必确保杜女郎的安全。”   魏宽心下稍安,如今也能揶揄起人了,“陛下这时候竟还能想到旁人,这不像您啊。”   裴彻已然力竭,懒得理会他的调侃,抬手轻轻挥了挥,便就闭上了眼。 第36章 北上   杜玉知辞别了项青筠, 来到了京城附近的一个叫桉午的小城镇里。   她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没有路引很难走远。   在这城里, 有一个她阿娘以前接济过的母子。杜玉知并没有直接露面,而是送了封信过去,写了几件只有他们几人知道事情,并表明了身份,让他们帮忙寻人伪造路引,两天后放在指定的地点, 她会过去取。   他们是此地居民,应该能知道一些三教九流的人。   而在等待的两天杜玉知也没敢懈怠,一边观察有没有暴露的可能性, 留意城镇的动向。一边准备北上的事宜。   之前被项青筠认了出来,把她吓了一跳,还要再进行伪装, 确保路上的安全。调制了膏子,涂在脸上改变肤色,又缝制了加厚衣物,套在里面改变体型。   这两天她也暗地里打听了京城的情况, 她离开京城没多久, 城门就开始戒严, 在抓捕一个女逃犯, 也就是她。   就连这城里的氛围也开始慢慢紧张起来。   确认没情况之后, 杜玉知顺利拿到了路引, 她买了一匹马, 打算不再停留,离开这里。   可就在她牵着马往城外走的时候,她忽然瞥见了熟悉的人影。   那两人很低调, 匆匆往一家铺子走去。   杜玉知只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不敢多看。虽然现在她已经乔装,但难说不会被相熟的人认出。   随着人群来到了城外,她回头又看了一眼。   已经远远看不见那人的身影了。她刚刚差点没忍住要上去和人相认。   那人是她庶出二叔的长子,也就是她的大堂兄,因为善武,前些年跟在了他阿爹身边,建功立业。   而和大堂兄同行的人看着也有些眼熟,她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很想过去问问大堂兄她阿爹那里是怎么一回事,他之前在阿爹身边,应该会更清楚一点。   但想起她曾经提醒过阿爹留意身边人,最后还是出事了,说明这人藏得很深。   她现在谁都不能信任。   跨上马背一挥马鞭,杜玉知离开了这里。   **   “禀陛下,暂未寻到杜将军下落。不过有人看到杜将军逃往乌岐去了。”   “哦,让那人来,朕倒要好好问问。”   侍卫又禀报了一些调查事项,随后有一个猎户被带了进来。因为忽然被带来面见天子,心里又发虚,整个人有些惶惶。   他跪伏于地,战战兢兢的说道:“参见陛下。”   裴彻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说说吧。”   “是,陛下……就在两,两日前……”   “两日前?”裴彻轻轻的咳了一声,语气似乎还有些虚弱,但却带着很强的压迫感,“可要想清楚再说,还有另一人看见了,你们的口供若不一致,有一处不同……”   略微顿了顿,瞥了猎户一眼,“便就砍你们的一只手脚。”   猎户身子颤了颤,头埋得更深,抖抖索索的说道:“陛下饶命,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看错了,我看错了,没有杜将军……”   裴彻见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一挥手,“带下去罚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魏宽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哭天抢地的猎户,笑着摇头。陛下正烦着,能保一命已经不错了。   “今日的政务和信件已经送来了。”魏宽将手中的奏折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又将信件递给了裴彻。   这些政务都是每日从京中送来的,已经都是处理过,送来让裴彻阅览。   魏宽翻开折子念了起来,然后按着裴彻的意思,开始给批注。   处理完政务,裴彻这才开始拆信件。   前面几封还好,无外乎是问安、问伤情。   魏宽见他又拆开一封信,看着信,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好!好!这些人当我是死了!胆敢在天牢里偷天换日!将人给换走!”裴彻本以为自己已经派人回去了,还带着自己的旨意,应该是不会出事了。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魏宽大概猜到了一些,毕竟当时京中来信说,杜女郎被关人天牢。陛下还追加一道旨意回去,不许将人关在天牢,只需看押在她自己院中就可以。   “是杜女郎出了什么事吗?”   “谭康将人从天牢里偷换了出来,现在她杀了人,失踪了,如今不知在何处。”   魏宽有些惊讶,没想到事情竟发展成这样。   “不过陛下既然已经派人回去,只要寻到人,就不必太过担心。”   裴彻想了想,“她要是离京了,应该会北上。” 第37章 盯上   “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定然觉得京城不安全,顾不得那么多, 为求自保,应该会离开京城。况且她父亲出事了,她应该也是弄清楚是怎么会一回事。”   “那可否要派人寻?”魏宽只觉得有些头疼,“这可有些难办,人海茫茫的要往何处寻?”   说完魏宽想到一事,“杜女郎以前在蔺北待过, 也许会直接来蔺北,不如我派人守在蔺北。”   裴彻摇头,“她估计不会直接去蔺北, 蔺北都被人翻遍了,她应该也知道蔺北寻不到父亲的下落,去了也是白去, 还会置自己于险境,她打底不会轻易涉足蔺北。”   魏宽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自从裴彻出事之后,蔺北都被一一搜查了遍, 尤其是将军府。忽而他眼眸一转, “不知杜女郎会不会来寻陛下?来寻您庇佑才是明智之举。若是如此倒也不用费心。”   裴彻忽然哂笑一声, “除非逼不得已吧。”   “陛下您实在是不行, 都这么久了, 还没将人拿下……”眼见人要变脸色, 魏宽赶紧赔笑, “那可要派人去寻人?”   “嗯,派些人沿途去寻。”裴彻又问道,“项家女是不是也在北边?”   “是, 我记得嫁的是梧州守将赵廊,随着赵廊也来了北边。陛下是觉得人会去寻项女郎?”   “那边也派些人留意吧,项家女和她交好,也许更知道一些事。”   **   杜玉知一路北上,也暗中寻访了几位阿爹的好友,并没有打听到阿爹的下落。   她也不是没想过去蔺北,但也确实觉得那里是找不到父亲的,暂时不打算过去。   她的落脚地在梧州,倒也不是特意来寻项青珠的,她压根没打算和项青珠联系。   她阿爹在梧州有一处宅子,当然这宅子并不是以她阿爹名义买的。而是她阿娘当年想着多少要给一家子留条后路,买的宅子,还修了密道和暗室,便就是防的有一日会出事,可以有容身之处。   这处宅子荒废许久,也很不起眼。   杜玉知来时,还想着她阿爹有没有可能就来了此处,他们父女也能再此相会。   可在这里到底没发现阿爹的下落,杜玉知到底有些失望。   这里并未有来人过的痕迹。   她阿娘当初还在这里藏了一些银两和生活必须品。虽然一些粮食已经腐败了,不过还是有些东西能用。   杜玉知在这里落脚,夜里歇在暗室,倒也能睡个整觉。孤身上路,夜里如何能睡得安稳,她也只能加快赶路。   来到这里她也打听到了一些情况,裴彻早就已经醒了,不过身受重伤,还在调养。原本乌岐想趁裴彻重伤将死,士气低迷的时候,反败为胜,但奈何裴彻还是在三日后醒了过来,还用计杀了乌岐措手不及。   她也不是没想过去找裴彻,但她相信她阿爹没反心、没动手,但旁人却不一定这样想,尤其是裴彻还差点被杀死了,他有什么怀疑也很正常。   若是去寻他,他也许会顾念一点旧情,但她到底会很被动。   不过,项青珠会找来她也不意外。   当时无意中撞见赵廊的事之后,杜玉知担心项青珠嫁给赵廊,随着人来北地,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受人欺负了,无处安身会很麻烦。   便将这处地方告诉了项青珠。   “听闻你离京之后,我便时刻留意着这里,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你了。”   项青珠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快再见面,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那时杜将军出事之后,她就一直担忧着京城里的杜玉知,她还想着找机会回京一趟。   可没多久她收到妹妹的来信,隐晦的提到了杜玉知离京,很有可能北上。她便想了这处宅子。当时杜玉知也是想让她有一条退路,可是没想到竟是这样派上用场。   杜玉知轻轻叹口气,“青珠,这时候你还是不要和我扯上关系,对你没好处。”   “说什么胡话。”项青珠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和我说说你在京中出了什么事?我让人去打听情况,只说你在天牢里出事了,是有你阿爹的仇敌欲杀你,你逃过一劫,后来被陛下派回去的人寻到,秘密关押。”   “要不是我二妹来信,隐晦的提起你,我还不知道你来了北地。这一路上你辛苦了,肯定很不容易。”   “还行,走习惯了,倒也不难。就当出来走走。”杜玉知笑了笑。   想着项青珠说的,想来是裴彻为将旁人的视线引走,让人放出的说辞。   毕竟要找她的人,要杀她的人,还真不少。   若说她被秘密关押,也算是为她遮掩了行踪。   杜玉知想起裴彻,心里还是有些复杂。   微不可察的摇头,杜玉知将自己被关入天牢,又被谭康暗地里劫出天牢,已经她杀了人逃出京城的事,同项青珠说了。   “杀得好,谭康这人就是该死。”项青珠愤愤的说道,“想来陛下也是相信杜将军的,才会为你遮掩,陛下实在英明神武。”   杜玉知这还没说什么,就听项青珠说到裴彻,自己脑补好了前因后果。   随后她就听项青珠谈起裴彻打的几场战役,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杜玉知也不好打断她,只好默默的听她说。   “时候也早了,我打算先回去了,你这里可有缺什么,你同我说,我下回给你带来。”项青珠也谨慎,不会轻易来此。   自然是要避人耳目,乔装改扮。   只是她也没想到她早早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第38章 蔺北   又过了几日, 项青珠在首饰铺子里乔装改扮成不起眼的小厮模样,在街上转了许久, 只往热闹的地方去。   等转得差不多了,才来寻杜玉知。   可当她进到这处废弃的院落没多久,她就觉得不对,眼神一凝,在拐角处止住了脚步。   拿出腰间的匕首,在那人靠近的时候, 一个闪身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毫不犹豫手上一个用力,想将人置于死地。   来人动手也迅速, 就在匕首在他脖颈处划开一道小口子的时候,伸手格挡,又用力抓住项青珠的手腕, 将匕首推开。   项青珠也看清了来人的样貌,还是相熟的人,知道打不过这人,她并没有继续动作, 而是语气不善的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看你鬼鬼祟祟的, 过来看看你来做什么。”周淮伸手抹去脖子上的血迹, 喉结动了动, “来私会情郎?”   “关你什么事, 你姐夫都管不到我,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项青珠来到梧州之后, 过得还算舒心。同赵廊的关系也很一般,两人算是相敬如冰。她很满意这样的情况,她真的懒得应付赵廊。   这里的赵府人员关系也很简单, 她是女主人,也少有人会来招惹。除了一人,那就是赵廊亡妻的弟弟周淮。他也住在赵府。项青珠已经低调了不少,尽量不引人瞩目了,可这周淮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莫名带着敌意。   项青珠冷声说道:“你可以滚了。”   周淮吊儿郎当,“既然来了,我就顺便看看你的情郎长什么模样,你放心我不会同姐夫说的,会替你保密的。”   项青珠压下心中的恼意,想着今天到底不方便见人,项青珠直接着周淮就往外走。   可就在这时,有一群人直接闯了进来,走到了项青珠面前。   魏宽抱拳行礼,“项女郎别来无恙?”   “魏公子你怎么回来这里?”项青珠一时也有些懵,神情无措的看着人,“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奉陛下的命,来寻杜女郎。”魏宽一摆手,笑着说道,“烦请带个路。”   项青珠也跟着笑了笑,可这笑看着有些勉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自然是没什么误会。”魏宽看了看四周,这院落并不大,他往一个方向看去,提高了音量,“杜女郎还是不要继续躲了,陛下已经下令了,若是这次要是没能带您回去,就直接给杜将军定罪。”   杜玉知早就在项青珠来时,就出现在一旁了,只是忽然来了个陌生人,她躲起来没露面。   听魏宽这样说,也许只是一个威胁,裴彻不一定真会这样做,但她都被发现行踪了,也没什么好躲的,缓缓的走了出来。   “请吧,杜女郎,陛下正等着您呢。”   项青珠急步上前,拦在了杜玉知的面前,“别想带走她,杜将军的事情还未查清,你们不能乱来。”   杜玉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没事,只是陛下想见我而已,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项青珠坚决不放她走,“万一他对你严刑拷打呢,陛下那般铁面无私的人,定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杜玉知想说她对裴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将人拉到了一边,说起了同裴彻相识的事情,话一提起还有几分难堪,两人的关系确实不清不楚。   项青珠听完觉得晕晕乎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两人走了回来,魏宽露出了几分揶揄的神色,“陛下待杜女郎可不一般,严刑拷打自然是舍不得,项女郎请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项青珠又觉得这样也好,省得杜玉知她东躲西藏的。只是面对的是天子到底没那么自在,以后若是进宫了,还要同别的女人争宠也是让人烦心。   目送着一行人离开,项青珠转头又看见站在大门处的周淮,轻轻哼了一声,转头走了。   **   杜玉知是同他们一起骑马回去的,却见他们走的方向,并不是往朔方城的方向。她之前探听来的消息是说裴彻在哪里。   “这是要往哪里去?”她问道。   “往蔺北,陛下在哪里等你。”   杜玉知算是在蔺北长大,那里对她来说是有几分特别的。要不是她之前情况特殊,她早往蔺北去瞧瞧了。   一路疾驰,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蔺北。而裴彻人就住在将军府。   他还鸠占鹊巢,住在她原本住的院子里。   见到人的时候,杜玉知就直接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裴彻还没看清人,那抹身影就跪伏于地,像是要直接拉开二人的距离。   “陛下,我父亲是冤枉的,那些刺杀陛下的人也不是我父亲派的,求陛下查明真相,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你父亲的事情还在查,人也还在寻,若他无罪,自然会还他一个公道。”裴彻看着她,“你还要跪到什么时候?过来。”   杜玉知站了起来,走到了裴彻的身边,他坐在轮椅上,因着受伤的缘故,人看着有几分憔悴,倒少了些凌人的气势。   裴彻也在打量她,人是黑瘦了一些,但精神头还行,应该是没受伤。但眉头轻拧,眼里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裴彻语含不满“我若不让人去找你,你是不是不打算来寻我?”   杜玉知对上他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莫名心虚,“我到底是畏罪潜逃,不好自投罗网,还是要避开官兵的。”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   “陛下,你这次是险些丧命,你有任何的怀疑也不为过。我也不是不信你,我知道这事你一定会秉公办理。可如今我父亲嫌疑最大,很多证据也都指向他,而我是她女儿,我不好留在你的身边,这样会让你为难。”   “你留下就行,你父亲的事也无需着急慢慢查,人也正在找。”裴彻叹气,“若累了,先去洗漱一番,休息一下,晚些时候再来陪我用晚膳。”   杜玉知确实想好好洗漱,再好好的在软乎乎的床上睡一觉。   她的房间应该是重新整理,不过大致还是维持的原样,躺在自己的床上,心里莫名觉得安心,很快就入睡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她坐了起来四处瞧,觉得熟悉,一时又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裴彻就坐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书册,见她醒来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   杜玉知和他四目相接,这才想起自己是在蔺北的将军府。   这时外间已经有人摆起饭食,隐约有香气传进来,杜玉知闻着饭菜香气,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几声。   裴彻轻笑一声,“既然饿了,就起来用膳。” 第39章 许诺   裴彻见她呆呆愣愣的, 神情有些恍惚,忽然起身走到她身旁。   杜玉知看他立在自己面前, 伸手就想来扶他,“你腿上的伤?”   裴彻握住了她的手,缓缓的坐了下来,“腿上的伤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腿上的伤当时虽然看着严重,不过幸好没伤及骨头, 很快就好了。不过裴彻还是瞒下了这件事,只让人以为腿摔断了,如今不利于行。   “那你的伤呢?你小心些。”   “终于想起问我的伤, 我以为你不在乎呢。”   杜玉知抿抿唇,她自然也打听过他的伤,“陛下身上的伤, 自然有许多人关怀。”   “那如何能一样。”随即裴彻一哂,“不过你应该满心就惦记着你父亲,估计也分不了心思给我。也不会北上了,不来寻我, 亲眼见上一面。”   “我没有立场来寻你。”   “怎么没有立场?是怪我没有护住你害进了天牢, 还出了事?”   杜玉知摇头, “有些事本就难以预料, 你有那么多的事情要思虑。况且我们本也没有关系, 你不必护我的。”   “没有关系吗?”裴彻冷冷一笑, “全因我们没有关系, 他们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紧紧拉住她的手,“我不敢想其他的可能性,幸好, 幸好你没事……”   杜玉知只觉得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下意识的想要闪躲,却被他揽过了身子。怕碰到他的伤处,杜玉知也不敢挣扎,顺从的靠近了几分。   就听他继续说道:“我以前用战功换来了一个皇位,这次我想要用一个大胜换一个后位。”   这样一个许诺显然是意料之外的。   杜玉知讶异的看向裴彻,她知道他应该是喜欢她的,但他首先是个天子,会权衡利弊,会有自己的考量。所以杜玉知并不对他抱有期待。   让她当皇后不是明智之举。   首先她嫁过人,有这一层关系在,必然是要遭受所有人反对,况且她现在身陷囹圄,她爹还背负着通敌的罪名,不知何时能洗清。一个罪臣之女更加是不可能。   对上她怀疑的目光,裴彻低头碰了碰她的唇,“怎么?不信我说的话?”   杜玉知微微垂下眼眸,“我爹如今生死未明,我不想想这些。”   “你还真是不愿意吃亏的性子,你父亲我会寻的。”裴彻轻轻摩挲她的指尖,“这段时间你就先留在我身边,待战事结束,你再随我回京。”   两人来到外间,一起用晚膳。   杜玉知舀了一碗汤正想喝,想起一旁还受着伤的裴彻,于是将汤放在了他的面前。   裴彻拿起勺子,喝着她的汤,“怎么忽然转性了,这不像你。”   迎着他打量的目光,杜玉知只好说道:“我总得识时务,我现在是罪臣之女。况且陛下有伤,我总得照顾一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还指望着他能帮忙找到她阿爹,还她阿爹一个公道。杜玉知也得做做样子。   裴彻倒也不客气,一会让她夹夹这个菜,一会让她夹夹那个菜,笑纳她难得的照顾。   用完晚膳之后,裴彻又让杜玉知替他换药,杜玉知觉得这种要太医来做才更稳妥,可拗不过裴彻,还是小心翼翼给他换药。   他这个伤也有半个月了,又得到精心照料的,其实已经开始愈合的。但这伤口是被长矛所刺,动手的人显然用了狠劲,伤口有些深,也用力拧过,伤处很不平整,看起来依旧很是狰狞。   可见当时情况之凶险。   杜玉知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道:“你当时疼吗?”   “当时一心想着都是怎么保命,哪里顾得上疼不疼,后来就昏死过去了。”   裴彻忽而想起她之前在宫中醉酒的情状,摸着他的伤口问他疼不疼,不禁轻轻一笑,“后来醒来当然疼,到现在还是没日没夜的疼。”   就见杜玉知抿了抿唇,露出了有些不忍的神情,慢慢替他擦拭伤口,重新为他敷药。   等换完药,杜玉知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陛下觉得刺杀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我父亲他没有理由这样做,你一定要调查清楚。”   “我只相信证据,不过既然有人要杀我,自然是得查得清清楚楚。你父亲也会继续寻。”   他心中已经有一些怀疑,只是现在他还需要一步步去证实。   裴彻又问起她北上这一路的情形,杜玉知大致说了一些经过。   --   第二日,杜玉知醒来的时候,睁开眼便就看见了躺在身旁的人。   她本来不愿意和他同塌而眠,怕自己睡得不老实,碰到他的伤口。   可裴彻不同意,只说“虽做不了什么,但温香软玉在怀,伤口才会好得快。”   杜玉知慢慢的收回了搭在他胸口处的手,却忽然被抓住,轻轻揉捏。   “醒了。”裴彻抓着她的手,因着也是刚睡醒,声音还带着几分暗哑。   他也是难得的好眠,心中的一件大事算是了却,至少不必忧虑她如何了,人在何处。   杜玉知坐起身,看向他的腹部,问道:“伤口可会疼?我没有碰到吧?”   裴彻叹气,“只盼这伤赶快些好,不然可惜了温香软玉在怀。”   杜玉知无奈轻笑,“你可安心养伤吧,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便就听你的,好好养伤。”   蔺北的将军府是杜玉知熟悉的地方,与她阿娘在时不同,没有女主人的精心打理,显得有些随意和冷硬。   尤其是他阿爹的书房,书籍虽然整齐的放着,却并未细致的分类,书房里的摆件也都是很粗犷。   杜玉知替他磨完墨,就在书房里慢慢的看了起来。她知道她阿爹放东西的习惯,不过这里应该已经被搜了一遍,算是掘地三尺了,她也不觉得自己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正书房里逛着,就有人来禀报,说是何参将求见。   杜玉知想着要不要先避开,万一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过来吧,正好一起见见你父亲的部下。”裴彻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说道。   何参将走进了书房,见到了一旁的杜玉知也微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回神,同裴彻禀报事情。   等和裴彻禀报完何参将倒是很自然的同杜玉知问好,和她聊了起来。   只是杜玉知感觉自己在和何参将闲聊之时,身旁的隐隐有目光时不时看来。她很随意的看了回去,却只见裴彻看向别处。   杜玉知趁机同何参将问了她阿爹的一些事,忽而又想起那是在路上遇见的大堂兄,忍不住问道:“我大堂兄在吗?我也许久未见过他了。”   何参将想了想答道:“杜小将军啊,他如今不在蔺北,半年前他外祖父病重,杜小将军的母亲来信,于是他就离开蔺北,去到外祖家帮忙照顾。如今应该还留在那里。”   等人走了,裴彻开口,“怎么忽然想起问你大堂兄了?”   杜玉知也不瞒他,“我之前在京城附近的桉午镇待了几日,就看见了我大堂兄,随口问问。”   “这位何参将你觉得如何?”   忽然听他这样问,杜玉知有些不解的扭头看他。   “你问这个做什么?何参将自然是很好。”   “听说他曾经是你父亲静心为你挑的夫婿。”   杜玉知想起她爹确实曾经中意这位何参将,也和她过,不过被她拒绝了,她自己都没太在意。   看着裴彻,她忽而眼眸一弯,“怎么?陛下打算让我们再续前缘,为我们赐婚吗?如今想来还是我爹眼光更好。”   裴彻也跟着一笑,伸手将她揽了过来,缓缓说道:“前缘?你可真敢说。”说完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裴彻细细的描摹着她柔软的唇瓣,杜玉知到底顾念着他身上的伤,仰起头主动回应着他。   裴彻却因着她的主动,而更加难以克制。   唇齿交缠,呼吸交织。   杜玉知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注意你的伤。”   “这些都先欠着。”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看着她愈发鲜艳的红唇,身上是压不下的燥意。   杜玉知忍不住反驳,“是你不行,凭什么要我欠着。”   裴彻轻笑两声,“什么叫我不行,知知你说话可要小心些。”   “我又没说错什么……”杜玉知感觉到他揽在腰上的手慢慢收紧,她眼眸一转,“好好好,不是你不行,是我担忧陛下。”   裴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这笔账我记下了。”   杜玉知轻哼一声,缓缓从他怀中离开,随意的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册,“陛下不继续处理政务吗?”   她也看出来了,裴彻似乎正急于处理一些政务,还派走了身边不少人,今日已经忙了一整日了,应该是后面有别的安排。   “过两日我带你外出散散心,如何?”   “陛下这伤,我觉得还是先静养为好,散心还是以后再说吧。”   裴彻笑着摇头,“恐怕是有些人不会盼着我这伤好起来,我总得给他们一些出手机会,不然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杜玉知想起他瞒着外人腿伤已经好了的事,她抿抿唇问道:“你是打算以身犯险?这样稳妥吗?你的伤如今还未痊愈。”   “这不还有你,自然是要稳妥行事,别担心。” 第40章 伤愈   裴彻正在院中活动筋骨, 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远远就见杜玉知回来,腿边还跟着一个圆丢丢、矮胖胖的小娃娃。待走进, 小娃娃看见裴彻更是往杜玉知那里贴近了几分,一副怯生生,十分怕人的模样。   杜玉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娃娃仰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得到了依仗,说了句“怕怕”, 又乖乖巧巧的依在她腿边。   “不怕。”杜玉知轻声安抚了一句,然后看向裴彻,“我刚刚去找吴家老妇人, 她今日打算外出,又见小孙儿赖着我,便托我看顾半日。”   两人如今在蔺北的一座小镇上, 当时将军府出事,有人要围杀裴彻,裴彻找人假扮自己,迷惑他人, 装作再受重伤, 不知所踪。   他则带着人早就离开了, 在这镇上养伤。而安居的这一户人家, 家中有一儿子, 两人带着信物假做他们儿子的好友, 掩人耳目留在此地养伤。   平日里裴彻只在院中修养, 杜玉知见老人家也亲善,时不时过去打交道。他们的孙儿也不过才满两岁,与杜玉知混熟之后, 倒也喜欢跟着她。   看见裴彻手中还拿着剑,她又说道:“你的伤才刚好,可不要逞强,舞刀弄枪就算了。”   裴彻将剑交给了身旁的侍卫,朝着杜玉知这里走了过来,“也好得差不多了,大夫也说无碍了,我这伤好得快。也该好好练一练。”   杜玉知也知道他惦记着外面的情形,想早点好起来,解决这些事情。他一不见,北地就开始不太平,乌岐又蠢蠢欲动。   裴彻走近,余光就见小团子,圆溜溜的眼睛又怕又好奇的看着自己,裴彻忽然将他一把捞起,往上一丢,随后稳稳将人接住,“怕什么?”   小团子先是吓得抿紧唇,被人接住的时候,又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很是欢喜的样子。“不怕,不怕,我还要飞,飞……”   裴彻又将他往上抛了几下,就没了耐性,将人放了下来。   小孩子哪里会看人脸色,抱着裴彻的裤腿,眼巴巴的看着他,早忘了先前见人时的害怕。   杜玉知怕他真的缠着裴彻哭闹,裴彻可不是好性子的人,万一真将小孩子吓到了也不好,就带着吴家的小团子进到了屋里,拿来了糕点哄他。   没过一会,裴彻也跟着进来了,倒也不在意两岁的小娃娃,同杜玉知说道:“再过三日我便要离开,趁此机会打乌岐一个措手不及。”   他这次假做受伤,一来确实是想钓出一些有不臣之心的人。自然是有那些快被牵连出来的人,迫不及待的狗急跳墙。想趁他病要他命,他有伤下手更容易。   二来是想迷惑乌岐那些人,他当然知道有些人联合了乌岐人在北地搅风搅雨,乌岐定然是要拿了好处才会罢休。现在他在乌岐吃了大亏,如今他出事了,怕是按奈不住了。   “你是打算蔺北,还是随我去军中。”他问道。   “我就留在蔺北等你好了,我去军中也帮不上忙。”杜玉知思量了一下答道,只是答完有些走神,眼神飘忽了几分。   可就在这时手被一只黏糊糊的小手握住了,小团子这时候,依在杜玉知的身上,含糊的说道:“困,宝儿困。”   杜玉知回神,觑了裴彻一眼,见他神色正常,低头看了小团子一眼,让人拿来了沾水的巾帕,替小团子擦拭手脸,然后团着他,让他躺在自己怀里的睡去。   杜玉知低着头,似乎正在看着迷蒙要入睡的的小团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正在想着的事情。   那还是当时在将军府的事情,有一日她无意间就见到了阿爹身边的亲信廖伯,那是她与追杀,还是廖伯回京想帮忙处理,后来她也是不放心阿爹,才让廖伯回到蔺北的。   廖伯就只匆匆塞了一页纸给她,只说等裴彻离开去到战场,便来接她离开。   虽有千般疑惑,但也知阿爹同自己联系不易,随时都有可能暴露,只能将疑惑埋在心里,等着再见到阿爹时,再来问他。   现在还没见到人,而且又过那么久的时间,事情如何,一切都很难说。   只是她若真的能顺利跟阿爹离开,怕是裴彻恼了她了。   裴彻见她低头愣愣的看着小团子,只以为她见小团子可爱,所以喜欢,“怎么?真的就喜欢这小儿?”   “没有。”杜玉知抬头,笑了笑,“哪有什么喜欢的,就是瞧个新鲜。”   吴老夫人也不敢真的就将小娃娃放在人家这里,烦扰别人半日,从外面回来之后,就来将熟睡的小孙儿接走了。   杜玉知正站在镜前整理衣物,刚刚抱着小团子,衣服被小团子揪着,几处有些皱。   忽然她就看见铜镜中,闪过一道人影,走到她身后。   就听他在她耳边说道:“大夫都说我好全了,夫人是不是该为我夜夜孤枕而眠,补偿我一二。”   杜玉知后面是与裴彻分房睡的。他到底血气方刚,温香软玉在侧,难免动心,想要再亲近几分。杜玉知却不敢纵着他,坚持分房睡,让他养伤先。   两人都朝夕相处那么久了,彼此其实都很熟悉了。她也知道他待她是有真心的。如今这样的情形,仍旧愿意信她护她,已然是极其不易。   杜玉知也不矫情,转过身,抬头看他,“真的好了?若不养好,可别留下什么暗疾。”她伸手抚了抚他的伤处,“听闻这里的伤若养不好,可是会妨碍男子的。”   说着说着不免带上几分揶揄的笑意。   裴彻抓住了她作怪的小手,“为了夫人将来考虑,我自然是不敢马虎。都好全了才敢乱来。”   说着一把将她抱上了梳妆台,倾身过来吻她。   杜玉知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也回应着他的吻。只是慢慢的她就没了力气回应,只能随着他的动作,任由他予取予求。   裴彻到底忍了许久,哪里是能将人轻易放过。这一闹便就闹到了深夜,两人连晚饭都没吃。   裴彻到底怕她饿着了,知她连起床吃晚饭的力气也没有,裴彻将饭食端来,倒学着她白日里哄小孩的模样,哄着她吃饭。   杜玉知确实有些饿了,还是吃了一些东西下肚。   见她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笑着说道:“好了,别气了,我下回不这么过分了。”   杜玉知哪见过他这样,折腾起来没完没了的。说起来前两次两人在一处,她还是借着几分醉意,第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   “我睡了。”说着懒懒躺下,背过身去打算睡了。   裴彻也跟着躺了,又从背后揽住了她,“我这还是平生第一次受伤的时候,有个女子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我一直觉得不过就是些伤,如何养不都一样,反正早晚会好。”   “我确实缺一位皇后,以前觉得是谁都无所谓,也很少去想这些。但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要的便是你,要你当我的皇后,留在我身边,与我做夫妻。待此次回京我便着手这件事。”   杜玉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轻轻的闭上了眼。 第41章 担忧   乌岐再次挑起战事, 来势汹汹。   主心骨皇帝受伤,后又失踪。三军无主帅, 使得北地人心惶惶。   更有从京中传来的议和之声,军中士气低迷,已然没了之前的意气。   就在节节败退之时,本在传言之中可能身死的皇帝,再次出现,重整旗鼓, 打得乌岐一个措手不及,更是出其不意趁势合围了乌岐先军,斩杀了乌岐一员大将, 并乘胜追击,打得乌岐元气大伤,匆忙派使臣议和。   杜玉知也没想到, 真的这么快就能见到她阿爹,见到他还好好的,杜玉知已然是心满意足。   旁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众人搜寻的杜将军会再次回到蔺北。   但其实杜毅并未离蔺北太远, 当时被人所伤, 幸得廖伯在一旁相救, 才幸免于难。   但伤势极重, 又遭人构陷, 不得已只能先躲藏, 一边养伤, 一边找寻证据,洗脱罪名。   证据已经找寻得差不多了,当时他被杜玉知提示身边人, 已经私下里,在慢慢查一些可疑的人,手头本就握有一些证据和线索。   只是对他动手的人,他是万万没想到。   后来他隐在背地里,抽丝剥茧,确实查到不少的事。   本想着将证据呈给皇帝,得知他也在蔺北,便让廖伯先来打探情况,却不想得知杜玉知在皇帝身边。   思虑之下,杜毅改了注意,打算带走女儿,证据由他人呈上。   见女儿红着眼眶,杜毅不免叹气,但如今耽误不得,周围都是皇帝的人,好不容易寻得机会现身,见到人,先将人带走要紧。   “随我先离开。”所幸这是在蔺北,他的地盘,想带人离开虽不易,但也有法子。   杜玉知忽然有些犹豫,嗫嚅着开口:“去哪里?”   “自然是去安全的地方,路上我在与你慢慢解释。”杜毅观她神色,虽觉有异,现在却不是多问这个好时机。   到底是自己全心信赖的亲人,杜玉知没犹豫多久就跟着他离开了。   她自然也想问清楚她阿爹还在顾虑什么,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不愿现身于人前。   若她阿爹有什么后顾之忧,她也能酌情同裴彻说一说,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悄悄的跟着他离开,随后坐上了马车,杜玉知正想问他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有受伤。   忽听他问,“陛下是不是欺负你了?”   一时语塞,杜玉知还真不知改怎么和他交代自己同裴彻关系。   斟酌之下,她还是如实说道:“我与陛下之前在京中就认识,他也救过我几回,他也有意要娶我,阿爹你不用多想。”   “我如何不多想,他是皇帝,你同他在一起,可有想过后果。他便是说要娶你,可那后位岂是那么容易的。”   “你可知道是谁对我下手的?”杜毅又问道。   “谁?”   “你大堂兄,我对他根本没有防备。而你二叔和这次刺杀事件很有可能也脱不开关系。即便我洗脱了嫌疑,但杜家也会受到牵连,我这将军也已然当不下去。而你这般即便进了宫,也很难立足。”   杜毅轻叹一声,“我本是想寻陛下,直接现身自证清白,再请命去抓捕你二叔,将功补过。但却得知你被留在陛下身边,我改了主意,现在只想先带你走。证据我会让人转交给陛下,看在我这些年多多少少的功劳,陛下也会对其他无辜的杜家人网开一面的。”   杜玉知的思绪也有些乱,但想起这次凶险,他阿爹必然是受伤了,就问起了他的伤情。   杜毅大致说了事情的经过,伤虽严重,但幸好被廖伯救下,后来挺了过来,伤也慢慢痊愈了。   **   “你阿娘当时早就计划好了,若我解甲归田,就打算找个安宁的地方,开家糕点铺子。她喜欢吃甜食。”   杜玉知怎么也没想到,他阿爹会带着她开了一家糕点铺子,而且是开在之前她逗留过桉午镇。   桉午镇虽然不是交通要道,也不甚繁华,但离京城不算远。她刚来的时候,还觉得不安稳,心里有些惴惴。   后来时间一久,也就坦然了。   虽然这里离京城近,但一直也都很平静,即便现在京城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对自己似乎没太大的影响,只是时不时听人议论起。   之前杜玉知听到的都是好消息。   陛下大胜乌岐,乌岐派使团议和,陛下班师回朝,庆功宴热闹非常。   不过没多久,气氛就慢慢不对了。朝中似乎开始彻查各大世家。刺杀一事也被重提,她阿爹安排的人也拿着证据,为自己翻案。刺杀一事,非同小可,自然是继续严查。于是京城中人人风声鹤唳,生怕与这件事牵扯上关系。   “你听说了吗,陛下他出事了……”   杜玉知出来采买东西却不料会听到裴彻出事的消息。   毕竟裴彻此前也算是历经九死一生,心里怕是比谁都警惕,也已经掌握了先机,哪里是那么容易出事的。   她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身边的婆子,让她先回去,自己则在这早食摊子找了个位置做了下来,继续听那些人议论。   “你说说是出了什么事?”   “好像说是病了,已经罢朝好几日了。不过听人说,应该是被下毒了。”   “这不可能吧。”   杜玉知拿着勺子在碗中轻轻搅动,心想的也是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中毒,应该只是谣传或者另有隐情。   不过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影响到了杜玉知的心绪,她囫囵吃掉了碗中的馄饨,然后就急急忙忙的回去了。   他们现在居所就在糕点铺子后面的院落里,他阿爹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整日不见人影,今日也是一样。   没找到人,杜玉知还有些失落,本想找阿爹询问一二的。   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现在就是这样子,   杜玉知交代了一声,若她阿爹回来了,就过来和她说一声。   不想由着自己胡思乱想,于是杜玉知拿出了铺子的账册算了起来。   这家糕点铺子其实生意还算不错,她也帮忙改良了几样糕点,因着比较新奇,卖得还算可以。   到了第二日傍晚时分,她阿爹才回来。   “阿爹最近在忙些什么?”   杜毅也没打算瞒着她,“你大堂兄就藏在这里,我一直在留意他的动向。虽然我的嫌疑已经洗清,但是你大堂兄我待他不薄,将他当成亲子带在身边教养,没想到竟会背叛于我,我一定要查清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阿爹可知同大堂兄来往的那个人是谁?”杜玉知早就将之前在桉午遇到大堂兄的事情和杜毅说了。   “那人谨慎,不轻易出面,只来过一次,不好打草惊蛇,我远远见了一面,似乎是贺家人。不过……”杜毅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倒是他们堂兄弟,如今到底亲密起来了,偷偷来往过好几回。”   杜玉知就知道说的是杜松泽,没想到这事他也要掺一脚。   现在杜毅刺杀一事已经解决了,虽然人未寻到,但杜家也就没什么事,虽然嫌疑到了杜家二房这里,但二房毕竟是庶出,又常年在外,与杜家其他人都不亲厚,还是能撇清关系。只要证明未曾与二房勾结,就不会有牢狱之灾,性命之忧。   却不想有人上赶着。   想起书中杜家的结局,杜玉知觉得也不冤,有些人没这个能力,心思却是多。就是他阿爹被这些人拖累了。   杜毅叹气,“等爹将这些事情查清,就不想再管了,还是远离这些纷争的好。”   “那阿爹可要小心些,这些人行事不择手段。”   “这是自然,他们连我这个大伯都要杀,根本没有顾忌。”杜毅语气带上了几分冷意,“我看他们似乎在寻什么东西,应该很快就能知晓他们在寻什么了。”   又看向女儿,“你来找我,应该不单单就是想问这个吧。”   杜玉知微微偏开头,避开了杜毅的视线,问道:“我想问关于陛下中毒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阿爹你的消息应该灵通一些,知不知道确切的消息。”   杜毅留意着她的神情,距离带着她离开蔺北也已经过了四五个月,他也特意留意了一下,皇帝那边花了大力气寻人,不过回京之后,像是没有再寻了。   而京中也并未有他女儿的流言流出,当初离开天牢之后,陶公公那边就宣称人找到了,被秘密看押。后来他无罪,查清之后,皇帝也做主“放了人”,如今称病在杜府不见外人。   杜毅不知道皇帝那边怎么打算,但他隐隐感觉女儿对皇帝是格外关注的。心里多多少少知道她的心思。   “陛下确实已经罢朝好几日,对外说是病了,中毒也确实有这个可能,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你也不必太担心,陛下毕竟不是普通人。不过近来京城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想来会有些大事发生。”   杜玉知虽然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但却还是觉得裴彻应该是没事,她相信他有化险为夷的能力,所以除了多关注这件事情,其他并未多想。   只是后面的事却朝着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   说是始料未及,联系起来,却像是按着原本轨迹发展。   书中便就是这样,裴彻意外身故,他六弟裴宏登基为帝。   而现在,事情也正在朝着这样的结局一步步发展,裴彻病重,裴宏和贺太后把持朝政,没多久裴宏带兵入宫,逼裴彻退位让贤,传位给自己,很快登基大典也如常举行,裴宏登基为帝。 第42章 信你   眼见的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 杜玉知只觉得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难道有些剧情注定无法更改。   她一直觉得剧情已经被改变,很多的端倪也早已经显现, 裴彻也提前知道了很多事情,以他的心智和手段,必然是能够避开书中那样的结局。   再见到裴彻的时候,杜玉知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可最终只觉得庆幸,松口气, 他没事就好。   “不请我进去吗?”裴彻笑得很是和煦。   可杜玉知看着莫名生出了几分心虚,带着他来到了花厅,让人给他上了茶。   “你……没事?”杜玉知将他上下打量, 确认他一切如常。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应该只是用来迷惑人。   裴彻不回话,却依然只是笑, 眼里却没有笑意,杜玉知才察觉到他这是在生气。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杜毅收到消息赶回来了。   他觉得意外也不意外。   “见过陛下。”杜毅行礼。   裴彻扶住了他 ,“杜将军受累了, 既已洗脱罪名, 为何不还朝。”   “臣有负圣恩, 先是有失察之罪, 且身心不济, 无颜还朝。”   “杜将军可知你杜家如今情形, 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 难道想被杜家其他人拖累名声?”   随后裴彻看了杜玉知一眼,带着杜毅关起门来,不知在密谋什么。   没多久, 杜毅又匆匆离开了。   杜玉知看着自己阿爹离去背影,莫名觉得委屈。怎么就放着人不管,自己就走了。   “杜将军真是深明大义。”裴彻缓缓的走到了她的身侧,感慨的说道。   “你们说了什么?”   “重要的事。”   说了等于没说。   裴彻留在这里,对杜玉知也是不冷不淡,很是平常,也没做什么,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而她阿爹如今是不见人影,就让人觉得怪别扭。   就在裴彻来这里的第五日,外面事情风向又不在不停变换,有人开始散播裴宏勾结乌岐作乱,和谋杀亲兄的罪证,不仁不义,不堪为君王。   又有人传起前朝的事情,开始为前朝歌功颂德,说起前朝的好,然后有各种流言传出来。   杜玉知抓到了一个重点,前朝公主。   脑子里像是有一道光闪过,她一直以来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的。   现在她终于想起来,这些剧情都没问题,但她忽然想起她忽略了番外,不仅仅是因为时隔太久记不清内容,而是当时似乎是觉得这番外自己接受无能,从心里面就不认可,所以下意识选择忽视。   隐约记得番外里,男女主厌恶了朝堂争端,想要远离,但女主的母亲却忽然跳出说自己是前朝太子的女儿,身上背负着使命,她希望女主能帮忙复国。可女主不希望再起争端,可女主母亲却已女主作为要挟,让人男主起兵造反。   这些也都不是不能接受,可最终就是be了,就在男女主背负骂名,即将造反成功的时候,有个人出现,直接窃取了男女主的胜利果实,害死女主,登上了皇位。而男主为报仇最终万箭穿心而死。   这种番外有理由怀疑是作者为报社而写,实在是接受无能。   就在杜玉知想清前因后果时,裴彻过来相邀,“走吧,想不想与我一起去看个热闹。”   杜玉知刚好有事要和他说,没有犹豫,就跟着裴彻登上了马车。   杜玉知也没有拐弯抹角,“你是不是查到了前朝公主的事情?”   裴彻点头,虽然他们一直以来隐藏得很好,但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他们没有动作,确实还能继续隐匿。   但从查陆霄他们一家开始,有些事情就慢慢浮出了水面。他怕的就是他们不动作,所以给他们制造了一些机会。   这些人也许会忌惮他,但可不会忌惮裴宏。   “项青筠的母亲,庄黛,她是前朝太子的女儿,是遗腹子。当时陆霄父亲是太傅,而陆霄二叔是太子近臣。”   杜玉知也不意外,其实事情已经很明了,这些人的关联密切,肯定是旧识。   “我祖父是不是和陆家有仇怨?”   “是,陆家存有野心,勾结其他人一直在暗中作乱,你祖父当时抓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陆家的亲眷。”   如果是这样,那么很多事情也就说得通。杜玉知忽然想起了很多和陆霄有关的事。   裴彻又说道:“陆霄接近本身就是怀着报仇的目的,留在你身边那么长时间,也是为了寻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杜玉知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难道是什么钥匙?”   “你知道?”   “我不知道是什么钥匙,只是听陆家人提起过,不过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钥匙,他们找错人了。”   “他们确实是找错人了,杜家虽然看起来现在是你父亲是主事人,但你祖父当时最喜欢还是嫡长孙,东西自然是交到了他手上。”   他们已经来了城外,这里是一片绵延的山丘,隐匿在视线极佳的林中,远眺着对面的山谷。   这时有一群人,往山谷而去。   杜玉知勉强辨识着,因着其中几人却是熟悉之人,还真让她都认了出来。   她阿爹最近正在追踪的大堂兄,还有杜松泽,以及陆霄的父亲。   他们往深山而去,裴彻和杜玉知远远跟着,并未惊动他们。   就见没多久他们寻摸到了一处山洞,随后走了进去。   裴彻停下了脚步并未跟上,转头对杜玉知说道:“你可知前朝皇家先祖,修了一个空墓,藏了很多的宝物,为的是供后人危难之时,拿来急用。”   杜玉知一下子领悟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所谓钥匙是开启墓穴的钥匙。”   “对,当时钥匙可能到了前朝太子手上,后来你祖父可能因缘际会获得这把钥匙。”   毕竟是自己的祖父做出这样的事情 ,面对裴彻她也很无奈,沾惹这种前朝是非,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杜玉知看着远处的山洞,“那陛下是来抢东西的?”   裴彻笑了笑,“你觉得里面还有东西吗,所谓宝藏在前朝废帝那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祖父他也早就查清,里面的所藏宝物早就被废帝挥霍一空。”   “他们心心念念无非就是想在心里给自己留给念想而已。”说着裴彻就下令让人毁了洞门,直接封了墓穴。   这墓穴本身就有机关,强行破坏洞门,只会使得洞门直接关闭,无法再开启,将“宝藏”永久封存。   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的信息,杜玉知心里不免有些沉甸甸的,有些怅然。   只埋头跟着裴彻往前走,忽然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她一头撞了上去,其他思绪一空,忽然想起被裴彻带偏了,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没跟他说。   杜玉知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你有没有查到贺家?”   裴彻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贺家一直在暗中离间我和太后的关系。之前刺杀的事情查到了裴宏的身上,贺家人一直怂恿太后对我下手,不过最后他们母子二人还是蠢到无可救药,察觉出了不对劲。在我答应放过裴宏一命之后,他们配合我演了这一出将计就计的戏。”   裴彻冷笑,“贺家人是想搅乱这水,想要浑水摸鱼,趁乱上位。”   “有没有一种可能,贺家人早就和前朝余孽有勾结,也许你那表弟,说不定还是前朝公主的孩子。那庄黛要是有所图,项家毕竟不是最好的选择。”杜玉知状若随意的说道。   裴彻微微挑起眉头,“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不然贺家这般处心积虑,想来早早就开始图谋。”   “不过无所谓,到时候一起杀掉就好了。我已经派你父亲守着,贺家若敢轻举妄动,格杀勿论。”   看来他已经都准备好了,早有成算,这些人是成不了气候。   身侧忽然安静了下来,裴彻负手而立,身上又开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杜玉知往前看去,才发现两人走到了河边,阳光洒下,河水泛着粼粼的光。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是,心里面都是气。你可知当我打了胜仗,满心欢喜的时候,得知的消息,便是你不见了的消息,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对不起,不辞而别是我不对,可我爹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杜家出了这样的事,阻力只会更大。”   “你不过是不信我而已。我来时,便就是带着满腔的怒气,可见到你,我的这些气,却又很快烟消云散,我拿你没办法。”裴彻侧身看向杜玉知,“不过你也没得选择了,你爹已经答应我娶你了,你只能是我的皇后了。”   “我爹怎么会答应你?”她爹对她的婚事向来都很慎重,之前她要嫁陆霄,还是她坚持了好久,她爹才答应了这桩婚事。   “你和你爹顾虑的无非是怕你在后宫受委屈,我答应你爹,后宫里不再有其他后妃,往后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这般的妒性子,为了后宫里能够安生,我只好委屈我自己了。”   裴彻忽而笑了笑,将手伸到了杜玉知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信我一回,如何?”   杜玉知缓缓的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也跟着笑了笑,“好吧,我信你一回,你可不能负我。” 第43章 尾声   造势了一段时间, 打着“复国”旗号的叛军很快出现,声势浩大, 一时风头无两。   不过,这所谓的前朝的叛军还没成气候,就接二连三出了问题。   这支叛军主帅是赵廊,可很多士兵却被暗中跟来的项青珠策反,原本这些士兵本就是无意做这乱臣贼子,很多都是不明就里成了叛军, 自然很容易说动。   再就是粮草跟不上,承国公虽许了要给很多银钱,但很多都藏在京城里, 一时半会拿不出来。而所谓的前朝宝藏也不见踪迹。   没多久,杜毅带着大军来平叛,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斩杀的贺家的几个主谋。   没了主心骨, 本就人心涣散的叛军,面对来平叛的大军,很快溃不成军。   没费多少功夫,就解决了这次次叛乱。   杜玉知和裴彻是在叛军一事尘埃落定后, 才启身回到京城。   刚行到城门口, 遇到了要离开的项青筠, 而陪着项青筠离开的则是只闻其名, 未曾谋面的男主, 原来被要出征北地的主帅任大将军的孙儿任寒。   任大将军因病只能休养, 兵权本是到了任寒手中。庄黛知道了女儿和任寒的这一层关系, 叛军便用项青筠作为要挟,也让任寒出兵。   任寒虽喜欢项青筠,但也不可能不顾他人的安危, 做这样谋逆的事情,于是求了裴彻相助。   叛军之中本就有裴彻的人手,于是安排了人将项青筠就出。   如今事情平息,任寒放弃了兵权,打算带着项青筠安宁的地方安居。   项青筠面容很是平和,轻笑着同杜玉知道别,随后和任寒一起离开了。   出城来迎的魏宽却有些不能理解,“陛下为何放人离开了,项家女郎那样的身份,不应该是放在眼皮子低下才稳妥。”   “前朝覆灭之后,祖父也并未赶尽杀绝,前朝皇族人数众多,散落在各处,若要以前朝血脉为借口,谁又不行。不如就卖任家一个好。”   杜玉知先回到了宣武侯府,毕竟她现在“还病着”。   不过如今的宣武侯一派萧条,宣武侯和谭氏因着牵扯叛军的事情已经被抓,世子杜松泽近来失踪未归,而杜老夫人和杜家长女又是缠绵病榻。   要不是杜将军被派去平叛,还受陛下器重,众人都觉得这杜家是要败落了。   燕衣已经带着人将杜玉知住的院子里里外外打理过。   裴彻将人送了回来,“我已经命人重新修缮将军府,等你爹回来之后,你就带着你祖母搬到那边去。”   “好。”杜玉知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三叔这爵位自然是要收回的。   “待你爹再立战功,我会再行封赏的……”   正说着忽然有一箭破空而来,要直取命门裴彻命门。裴彻轻身一闪,抬手一档,将箭矢拦下。   身边的侍卫一察觉不对劲,赶忙护在了裴彻身前,有几人则顺着箭来的方向追去,直接将藏在不远处假山的人抓住了。   杜玉知看着身穿侯府下人服饰的陆霄,有些讶异于他会出现在这里。   叛军里该抓的都抓了,该杀的也已经杀了,唯独是这陆霄一直未露面。   她知道裴彻一直在寻人,却没想到陆霄藏在了侯府,又突然就这样出现。   陆霄显然已经放弃抵抗,神色也很是平静,唯独是在看到杜玉知的时候,眼里泛起了一点波澜。   他轻笑,“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在这里等你许久,就是为见你最后一面。”   裴彻上前将杜玉知挡在了身后,陆霄看着裴彻,冷冷一笑,“真恨不能杀了你,要不是你,知知怎么可能背叛我。”   杜玉知轻声开口,“没有他,我与你也不可能会善了,陆霄你清楚的,我们的开始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陆霄眸色暗了暗,他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颓然的不再言语。目光却只定定的看着她。   裴彻挥挥手让人将陆霄带下去。   裴彻轻轻的揽着她,继续往前走,“你与他早就没了关系。”   杜玉知笑了笑,牵住了他的手。   **   “这何御史终于还是惹了圣怒,听说现在还宫门口跪着,求陛下收回成命。”   “这都一年了,因着皇后娘娘的事情,时不时就参上一本,陛下不烦,旁人都烦了。”   “可那皇后确实嫁过人,有些老古板就盯这个不放。”   “陛下都不介意,皇后有无大错,旁人何必管这个,我看着何御史就是吃饱了撑着。”   “旁人也管不着,陛下之前不和何御史计较,只不过是给他几分薄面,今天多说了皇后几句不是,陛下一个下令,让御史夫人和离另嫁,又赏了好些美人给何御史。陛下说了是同御史学的,他也想管一管御史家中事,觉得他家中不和美,让御史明白他一片苦心。”   另一人乐呵插话道:“那御史好像晕倒在了街上,陛下在皇后的劝说下还是收回了旨意,只让御史在家中好好反省几日,别只盯着谁嫁过没嫁过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一旁的项青珠听到这些,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揶揄的看了杜玉知一眼。   杜玉知被笑得没脾气,“我好心来送你,你若没什么要同我说的,这就走吧。”   项青珠这回回京也就待几日,今日又要离开。她如今得偿所愿,成了赫赫有名的女将军,受人敬仰,日子过得也潇洒。   “见你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记得多在陛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呀,我这前途全仰赖皇后您了。”   两人又笑闹了几句,项青珠还是得趁早启程,与杜玉知道别之后,就动身北上。   杜玉知没有直接回宫去,而是去了一趟将军府,她爹不在京中,不过祖母现在住在这里,年纪大了身子骨不算太好,听说又病了。   见到杜玉知,杜老夫人唇边浮现出了笑意,拉着她东拉西扯的聊了起来,只是没聊多久,能看得出来精力不济。   杜玉知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到熟悉的身影。   裴彻闲适的立于树下,身形修长挺拔,迎着光,对着行来的人,缓缓的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杜玉知加快脚步走上前去,“你怎么过来了?”   “久等你不归,来接你。”拉住了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去。”   “嗯,我们回去。”   ---------------------------------------------------------------------------------------------------------------------------------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