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强娶的夫人也很甜》作者:一棵咸菜   【嚣张跋扈小侯爷VS正义爆棚世家女】   本文文案:   京城一霸小侯爷在外惹是生非,被老侯爷罚跪进了祠堂。   刚被放出来,他就听说自己被定了一门亲事。   未婚妻是大学士范大人的嫡女。   小侯爷最讨厌这个范大人了,胡子一大把,满嘴的之乎者也。   想来他闺女也是,腐朽呆板,传统顽固,没有一丝趣味儿。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婚礼当天,小侯爷被五花大绑的拜了堂。   洞房的时候,他和新娘一说话,   发现这门亲事竟然是老侯爷胁迫范家同意的。   她也不想嫁给他。   两人一合计,   决定在一起胡作非为,在大家面前留下足足的坏印象,期待他们能被允许和离。   于是日常场景就变成了,   他闯祸她添油,他嚣张她助威。   她骂街他摇旗,她打架他呐喊。   后来两人的名声越来越坏,成了京都人人闻之色变的‘雌雄双煞’。   老侯爷终于决定了,把两人叫到跟前,准许他们和离。   小侯爷和夫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摇头:我们不离了。   而且,他们还准备培养个‘小小煞’出来,继续作威作福。   老侯爷翻了个白眼,拂袖而去。   阅读提示:   *欢喜冤家,女主白切黑,男主黑切黑,两人一言不合就动手那种。   *1V1,架空,   *正文女主视角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范甜甜┃配角:预收《小夫人(重生)》求收藏呀┃其它:《宠贵女》古言求收   一句话简介:凑合过吧   立意:看人不要只看外表   ? 第一章   ◎“是谁惹小侯爷生气了?”◎   春日午时刚过,京都城东竹林深处,环境安谧幽静。微风刮过,带着竹叶飘飘然,从空中回旋着落下。   林下的摇椅上,斜躺着两名青衣少年。其中一人神色焦灼,不时地左右转头看着周围。另外一人则翘着二郎腿,自在闲适地吹着落到脸上的竹叶玩。   着急的那少年环顾左右,依旧未见她们要等的人,遂急道,“小姐,玉公子会不会不来了呀?要不咱们进城打听一下吧?”   声音娇嫩憨厚,此时再细瞧,这两人哪是少年,分明是两个扮着男装的女子而已!   被唤作‘小姐’那人吐出嘴里嚼着的叶子,一个挺身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你说得对,走!”   只是她起身的动作有些猛,导致双脚落地的时候,震的她脚底发麻。   她不动声色地扭过头,龇牙咧嘴地转了一下脚腕缓解不适,再回头时,面色平静镇定,潇洒的依旧像个风流倜傥的小少年。   两人轻车熟路地穿过竹林,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气正好,离天黑还有很长的时间。按着平时来说,街道上应是热闹的好时候。可据她们一路观察,道路两边却没有多少商家开门营业,就连那些走街串巷的商贩也是行色匆匆而过。   两人相视一眼,只觉奇怪。   前方街角看到熟人,她们连忙快步上去拦下,“赵大爷!”   赵大爷看到她们,忙道,“哎呀甜甜,芬儿,你们俩姑娘家怎么还在这,赶快回家吧。”   见他如此,甜甜心中好奇心更盛,“到底怎么了啊,大家今天都不开门了吗?”   赵大爷叹口气,看左右四下无人,才小声道,“还开什么呀,‘小鬼儿’来了!他今天心情不好,砸了好几个摊子呢。”   闻言甜甜心中一沉。   被叫做‘小鬼儿’的人她认识,正是京都忠勇候府的小侯爷。   忠勇候是武将世家,是跟随皇|太|祖打天下的大人物,位高权重,地位显赫,无人敢惹。传到现在,已是世袭的第三代忠勇候了。可惜目前在位的这位忠勇候爷自少年上过一次战场,回来之后不知为何就弃武从文,开始捡起了书本。   半路改道,再加上他神思粗略,对文学几乎一窍不通,哪怕请了不少朝中大儒来教,这么多年下来也一直不得要领。偏侯爷一直不服输,经常在外咬文嚼字炫耀文采,凭白的在朝堂和民间惹了不少的笑话。   后来传说他之所以放弃武学,就是因为在战场上被敌军的威赫吓软了腿,再也拿不起刀剑了。百姓们看不起他,就暗中给他取了个‘胆小鬼’的称号。   侯爷的儿子小侯爷年轻气盛,一心想为父亲正名,便瞒着侯爷悄悄随军前往边境。没过多久就被人抬了回来,据说是被吓傻了,整整一个月之后,小侯爷才醒过来。   这表现的还不如侯爷呢,到他这别说‘胆小鬼’了,这吓的完全是没‘胆’了。‘胆小鬼’这个名号他当不起,于是便去了‘胆’,成了‘小鬼儿’。   和笑呵呵的老侯爷不同,小侯爷最忌讳别人这么叫他,一旦听到,非要把周围砸个稀烂才能泄气。有朝臣看不惯,接二连三的奏折递到宫里,圣上念着忠勇候府多年的功劳,一直容忍到现在。   所有人都说忠勇候府这算是完了,一代不如一代,等小侯爷再嚣张两年惹了圣怒,那这侯府还能不能存活,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这小侯爷混归混,但也知道底线,这些年也是大错不敢犯,小错永不断。甜甜问道,“到底是谁惹小侯爷生气了,让他发这么大的火?”   赵大爷道,“听说是和李公子争春风阁的头牌青莲姑娘,小侯爷输了。他不敢在春风阁闹事,就出来拿咱们撒气呗。”   春风阁是京都首屈一指的烟花之地,占地范围广,布局规模大,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据说这背后的老板,是京都官场的‘大人物’。想来小侯爷也是顾忌这一点,才不敢在里面撒泼的。   甜甜闻言笑道,“哟,这倒是奇了。小侯爷一向最是厌女的,这怎么还迷上姑娘了。不过这李公子...大爷,你知道是哪家的李公子吗?”   敢这么和小侯爷杠上,甜甜倒是有些兴趣想去瞧瞧。   赵大爷失望地说,“还能是谁,京都巡抚李大人家的公子,李昭玉呗。前一阵子他状元游街,老朽还看到了呢,只是没想到这状元郎,竟也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这般不顾脸面,啧啧。”   甜甜的脸色瞬间僵硬了一下。   身后芬儿却是沉不住气,拉了一下甜甜的袖子,怒气冲冲地叫了声,“小姐!”   赵大爷不知道,可这芬儿却是知道内情的,这李昭玉不是外人,正是甜甜早就定亲的未婚夫!   之前李昭玉考了状元之后还去过范府,甜甜因着身份不便前去,芬儿还曾跟着府里的丫环偷偷去看过他,那时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模样还犹在眼前。   现在看来,这李昭玉分明是个小人得志,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告别赵大爷之后,甜甜带着芬儿直接去了春风阁。芬儿撸起袖子跟在她身后,“小姐,等会咱们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不然再有下次,小姐可就吃亏了!”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甜甜好笑地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急什么,我和这李昭玉也没有接触过,会有误会也说不定,先问清楚再说。”   说完看到了春风阁,她撩袍走了进去。   她自小就跟着家里二哥出来鬼混,后来又机缘巧合拜了玉公子为师练武,多年‘努力’之下也练就了她一身挺拔英俊的身姿,刻意装扮之下,说是一个英姿少年,也勉强能应付。   春风阁说是青楼,但它里面却分为春阁和风阁两部分。其中春阁暂且不提,这风阁中的女子,却是艺妓,只讲卖艺不卖身。所以春阁只晚上营业,风阁却是午间也开门的。   此时的风阁,正是热闹。大厅中正中间的台子上,有人弹琴有人跳舞,金石丝竹之声绕梁不散,加上空中隐隐醉人的酒香,显得此处倒是一个风流消遣的好地方。   甜甜不费力气就找到了坐在角落处的李昭玉。   他脊背挺的笔直,满头乌发被整齐地束在脑后,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气质清雅淡漠,却也能看出他固执的性格。此时他身边无人,手中端着一个银制的酒杯,正深情地看着台上舞蹈之人。   那眼神黏糊的,都能拉出丝来。   甜甜在他身边坐下,“兄台不介意搭个桌吧?”   李昭玉不在意地看她一眼,点点头,眼神又落在了舞台上的人身上。   甜甜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那是杯烈酒,入口平淡无味,犹如白水,但到了喉间却是辛辣刺鼻,她低头暗自吸气缓和不适之感,却见李昭玉漫不经心地倒了杯水推过来。   甜甜喝了之后,觉得胃中好受了一些。这时她才品出那酒的醇厚绵甜,隐约中竟还带着一丝花果的清香。   李昭玉道,“此酒名为‘情浓’,讲的就是它在人的口,喉和胃间三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入口平淡,入喉激烈,入胃则是回味无穷,让人流连不舍。”   甜甜笑笑,赞道,“李兄涉猎可真是广泛,在下佩服。”   李昭玉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那可不是,新科状元李昭玉,你可是如今的京都名人。”   李昭玉失笑,不在意地道,“虚名而已。”   见他又把目光放到舞台之上,甜甜挑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兄今日冲冠为红颜,外面可都已经传开了呢。”   李昭玉闻言,搭在桌上的右手食指轻敲着桌面,神色没有丝毫的异样,“不过一桩风流轶事,不足为提。”   “可是事情闹的这么大,你就不怕范家不喜?那范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端庄娴雅,要是被她知道了,怕是不妥吧。”   见她知道范家和李家的姻亲,李昭玉倒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不屑一笑,“妇人之见。自古男子后院妻妾成群不拘小节,我就是把青莲姑娘带回府去,她又能说些什么。再说她要是真不喜,去我李府退亲就是,我又不会逼着她。”   甜甜摩挲着酒杯的手指一紧,继续道,“既如此,李兄何不取消了这门亲事,娶个喜欢的姑娘回去,也好红袖添香,春风得意?”   李昭玉喝了一杯‘情浓’,回味地笑了笑,也不知是醉了还是如何,他的眼中映着厅中耀眼的亮光,水盈盈的,他低沉地说,“我这刚得了状元,要是退亲的话,这‘不义’的名声不就落到了我头上了吗,未来说不定还会影响了我的前程,多划不来。”   可真无耻!后面的芬儿气的扣着柱子上的木屑,恶狠狠地瞪着他。   甜甜的眼神闪了一下,和他一样望着舞台上的人。   一曲毕了,台上的人开始收拾器具。那青莲姑娘提着跳舞用的红纱,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媚眼含羞,低头走向了后台。   “我觉得李兄还是去退亲的好。”她抬手托着下巴,真诚地建议道。   被她这么一直强调,李昭玉有些生气,“阁下为何要多管闲事,趟这趟浑水呢?”   甜甜平静地看着他,抿嘴无辜地眨着眼睛,“因为我就是范静娴呀。”   范静娴,范家三小姐,李昭玉名义上的未婚妻。 第二章   ◎“小侯爷来啦!”◎   想到李昭玉当时的窘态,甜甜一路上都忍不住笑。   芬儿揣着手跟在她身后,担心地问道,“小姐,那李公子真的会去咱们府退亲吗?”   甜甜冷哼一声,“现在他爹最多算个从三品的官,我爹可是从二品呢。他要是不退,我让我爹在朝堂中压死他爹!再说还有我大姑姑呢,大姑姑最疼我了,只要她在圣上耳边说些话,李昭玉个新科状元算个屁。”   范家这一辈中,她两个姑姑一个进了宫,如今位居德妃之位,只有一子五皇子。小姑姑嫁到了京都城西的商人聂家,也育有一子。范大人夫妇生有两子,接近而立之年才有了她这么一个女儿,作为整个家族唯一的一个女孩子,范家所有人对她自然是皆尽宠爱。   这一点从其小名‘甜甜’中,也能窥得一二。   芬儿还有些不甘心,“这要是传出去,说退亲是您的原因可怎么办呀,老爷和夫人又该发愁了。”   甜甜毫不在乎,“回头我让二哥把今天的事情再夸大其词地传出去,好好的热闹一下,看谁还说是因为我。等回府我在爹娘面前好好的诉诉苦抹抹泪,估计未来半年内他们都不会再说给我定亲的话了,嘿嘿,一举两得。”   她二哥自小混在京都,江湖朋友那是一抓一大把,就不信连个流言都传不出去。   看她还喜滋滋的,芬儿问道,“小姐你都不伤心啊?”   “我伤什么心,我又不喜欢他,随他爱要什么青莲红莲的,”甜甜无谓地说道,看前方竹林深处出现一片青色的身影,她惊喜地跑过去,“师父~我来啦!”   听到她的声音,那个青色的身影缓缓转身。他脸上带着一个银制的面具,整张脸只露出眼睛。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袍,上面用同色的丝线绣着成片的竹枝暗纹,全身上下除了腰间的一块玉佩之外,别无其它装饰。   哪怕如此简单,但他通身漠然冷淡的气度,依旧震慑住芬儿,让她低眉顺目地站在了远处。   甜甜跑得快,临近的时候玉公子伸手接住了她。看她脸上笑意盈盈,他问道,“遇到了喜事?”   声音低沉暗哑,语调冷漠,像是一块冻了经年不化的大冰块。   要不是和他认识了一年多,知道他从来都是如此,甜甜也要害怕了。她点点头,仰头骄傲自得地说,“我今天可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呢。”   知道她是在求夸奖,玉公子却并不配合她,而是提起了旁边木桌上的剑,“多日未见,测测你的功力如何。”   甜甜接过他扔过来的剑,委屈地说,“刚见面你就要考我,师父你一点都不可爱!”   话未说完,他的剑就刺了过来。在练功这件事上,玉公子对她从来都是严格要求,甜甜这时也不敢放松,专心致志地迎了过去。   玉公子是两年多之前开始出现在京都的。他为人冷漠,话语不多,武功高强,大部分时候都是惩治那些欺负老弱病残的恶人宵小。如果说以小侯爷为首的那些来自达官贵人家的‘小鬼儿们’,让京都人们身处黑暗之中,那玉公子就是他们的灯塔,带给他们黎明的曙光。   可惜他背景神秘,对自己的身份只字不提,大家看他身上一直挂着一枚玉佩,便叫他玉公子。   甜甜缠了他大半年,磨的他没办法,才收她为徒,开始传授她武艺。   即便是他们相识许久,甜甜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身份,就连那面具,他也从未摘下来过。玉公子不想暴露身份,自然也没有要求过甜甜。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和背景。   师徒能做到他们这份上,甜甜觉得也是天下仅有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甜甜就累的气喘吁吁,“不行了不行了,师父我坚持不下去了,歇会吧!”   玉公子在空中甩了一个剑花,潇洒地收剑入鞘。“你体力不行,还需再练。今日这些招式都记住了吗?”   甜甜点头,气息仍旧有些不稳,“记...记住了。”   玉公子颔首,不欲再言,转身要走。   甜甜连忙喊住他,“师父我饿了!”   玉公子看她一眼,用剑指着院内篱笆下栓着腿的兔子,“宰了吧。”   正蹲着拿菜叶子逗兔子的芬儿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她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他手中剑指着的方向。   “好啊,”甜甜也利落地收了剑,早在刚到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它,这周围也不像是会有野物生存的地方,估摸着是玉公子从哪里拿来的。她笑嘻嘻地道,“还没有吃过师父烤的兔子呢,师父今天心情好,就让徒儿开开眼界吧。”   玉公子斜她一眼,想问她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心情好了。   不过不用他说,甜甜也看懂了他眼神中表达的意思。她举起两根手指放到眼边,自得地说,“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对她的撒娇耍赖,玉公子颇觉无奈,但还是走到篱笆边,开始抓兔宰兔。他的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停顿,像是对这等生杀之事早已司空见惯。   甜甜找了柴火,开始架起火堆。两人配合默契,不消片刻功夫,那兔子便被架到了火堆之上。她坐在玉公子旁边,看他沉默地翻转着木架,想到春风阁强迫李昭玉退亲的事情,忽然感叹道,“师父啊,你要是再年轻个十几岁,说不定我就嫁给你了。”   玉公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默默地压低声音,“你觉得我很老吗?”   甜甜一本正经地说,“是啊,师父你这么厉害,今年三十得有了吧。可惜我才十七,要嫁给你的话我爹娘肯定不同意的,你要是再年轻十岁,不,五岁就行了,我努努力,咱俩的事还有可能。”   看她越说越觉得可惜,玉公子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起来我都能当你爹了,莫瞎想。”   他下手没个轻重,甜甜委屈地揉揉额头,正要撒娇讨个便宜,却听他忽然说,“对啊,我都能当你爹了,好徒儿,叫个‘爹爹’让师父听听。”   甜甜:“.....”这人是谁?她师父玉公子可是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   她眼睛余光看到放在身边的剑,正欲提起,又听他道,“别想了,你的剑绝对没有我的快。坐好!”   甜甜撇撇嘴,倒也真的没再动作。只是她越发的好奇,忍不住问他,“师父你今天怎么了,莫不是病了吧?”   玉公子也不知自己方才为何放松心神,给她开了玩笑。现在被她这么说,他也觉得脸上挂不住,把木架放到她手中,直接站起来向外走,“再等等就能吃了,我先走了。”   他动作快,等甜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看他走远,芬儿这才来到甜甜身边,“小姐,玉公子怎么走了呀?”   “不知道,可能是害羞了吧。”甜甜笑道,“芬儿快坐下,一会兔子熟了,我让你吃个大兔腿。”   芬儿害怕杀兔子,可却不怕吃,她提着裙摆笑呵呵地坐下,“好啊,谢谢小姐~”   ***   怕李昭玉再优柔寡断不退亲,甜甜当晚便去找了二哥,让他出去散播李昭玉和青莲之间的事情。李家那样的书香世家,肯定会迅速做出抉择。   可甜甜没想到会这么快。   次日一早,李夫人就过来了。甜甜不放心,偷偷去看了一眼,只看到李夫人面色苍白,像是一夕之间衰老了好几岁。她的眼里还有熬夜特有的红血丝,脸上的皱纹也比之前多了一些,整个人像是没有了生机一般。   甜甜有些吃惊。她上个月还在外面见过李夫人,那时候的她精神焕发,最是讲究梳妆打扮的人。怎么数日不见,竟变得如此模样。   要说为了李昭玉娶青莲一事,也不至于对她打击如此大吧。   甜甜想的入神,再回神就看到自己竟不知觉的走到了府里偏门。她正要回身往回走,就看到二哥范旭武正鬼鬼祟祟地出门。   范旭武自小就是穿街走巷的街混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喝玩乐荒唐度日,从小到大他没少带着甜甜出去鬼混。见他如此,甜甜肯定他是有事要瞒着家里,也悄悄地跟着他出了门。   只见他先是和昔日的狐朋狗友见了面,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城北的一片空地上。空地的对面已经站了不少人,看到他们来到,一个个挺胸抬头,正不屑地盯着范旭武和他身后的人。   看这状况,分明是两帮人要打群架!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知道厉害的,都是赤手空拳,身上没带任何尖利的武器。   甜甜绕开众人摸到了最前面范旭武的身边,拍了下他的肩,“二哥!”   范旭武见是她,有些惊讶。但他对甜甜的功夫却是没有任何怀疑,憨厚地笑了笑,“你来了正好,等会帮哥多揍两个人!”   甜甜点头,学他撸起了袖子,“放心吧!”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从一侧的树枝上飘出了一道漫不经心的呵斥声,“干什么干什么,扰了小爷睡觉,怎么,一个个的都活的不耐烦了?”   对面的人一听这声音,气势瞬间高涨。为首之人巴巴的跑向树下,朝上恭敬地道,“小侯爷!” 第三章   ◎“你嫁给小侯爷好不好啊?”◎   听到声音,甜甜扭头去看,只见从树上蹦下来一个灰色的身影。   他跳到敌对两方正中间的位置,昂着头高傲地看看他们,不耐地说,“到底怎么回事?”   从神情到动作,无不带着一种趾高气扬,咄咄逼人之感。   甜甜这才看清他穿着一身暮云灰色的圆领长袍,胸前和袖口都镶绣着祥云暗纹,腰上也挂着三四个精致的玉佩香囊,十足的纨绔子弟模样。幸好他整个人身姿挺拔俊秀,硬生生地撑起了这满身的装扮,才没有显得庸俗芜俚。   还不等她往上看,前面范旭武则侧身挡住了她大半的视野。甜甜不甘地偏头去看,正好看到小侯爷听了对面人的一言之词,正不满地朝他们看过来。   他的头发被整齐地束在头顶的发冠里面,下面还坠着两个加了银色饰物的小辫子,凭白的冲淡了他身上的冷淡跋扈之气。额下剑眉星目,映着众人头上的日光,似在闪烁发亮。只是可惜,他身上的气场太强,让甜甜只偷瞄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不过不知为何,从小侯爷的身上,甜甜竟看出了一丝熟悉之感。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她也没有细究。因为小侯爷已经带着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停在范旭武的面前,肯定地道,“就是你要抢小爷的地盘?”   身后都是范旭武的小弟,这时候他自然不能认怂。可和小侯爷正面刚,范旭武自然也讨不了好。甜甜伸手把他推到一边,“小侯爷偏听偏信,问也不问我们,这般处事未免有失公允吧。”   范旭武被她推的踉跄了两步,又暗自走回来,趴在她耳边说,“他说的对。我就是想抢地盘来着,不过妹妹你相信二哥,二哥是有原因的。”   甜甜:“.....”   等他们嚼完耳根,小侯爷轻蔑一笑,对范旭武道,“你就是他们老大啊?小爷我今日心情好,只要你能赢了我,小爷今天就放了你们。”   范旭武那半吊子功夫,打架全靠不要命去拼。可借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对小侯爷下狠手。甜甜活动了一下手腕,对着小侯爷道,“听闻小侯爷打遍京都无敌手,小女子不才,今日想领略一下小侯爷风采。”   “哦?”小侯爷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好笑道,“也罢,那就让大家看看,小爷我是如何连女人也不放过的。你报上名来,日后传出去了也方便别人去验证。”   甜甜道,“小女子姓邹,名霓雅。”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她整个人直接挥拳迎了过去。   其实她是有私心的。   忠勇候府在大魏来说,也算个传奇,三十年前忠勇候大战西疆收复失地十三城的故事,到现在依旧在民间流传。她不信到了小侯爷这一代,忠勇候府竟颓落到如此地步。说不定外面那些流言,不过是人们夸大其词,人云亦云罢了。   事实如何,她今日倒要一试究竟。   好在,她赌赢了。   两人从对战中分开,甜甜疾速后退数步,待停下之后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她强忍不得,扭头吐出两口血来。   对面小侯爷也收了手,一副悠闲自得,“你能接小爷这么多招,也算有两分功夫在。小爷是个惜才之人,今日之事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咱们走!”   甜甜以舌顶腮,拉住冲过来的范旭武,“二哥莫要冲动,他没怎么着我。”   挨了这么几下,甜甜只觉得身体中一直困惑自己的郁结被冲散。她这两天练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细想又找不到原因。现在好像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那些对师父招式的疑惑难点,也顺着解开了。   而这些东西,完全不可能是胡乱挨几下揍就能解决的。小侯爷明着是和她打架,实际上却是看到了她的困境,在点拨她。   这人,倒有几分意思。   看范旭武满脸的着急,明着让他现在离开有些困难。甜甜计上心来,捂着胸口顺势倒下来,“哎呀不行了,我身体好疼走不动路,二哥背我回家吧。”   范旭武哪敢不同意,解散众人之后就背着她匆匆离开。   而早已走远的小侯爷则背着手,闲庭信步地走在街上,看着那些见到自己的人一脸恐慌躲得老远,他脸上得意神情更甚,“走,去春风阁喝酒去!”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多谢小侯爷~”   “小侯爷威武,今天可真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就是就是,我看那范旭武以后还怎么有脸出头,竟然躲在一个娘们后面,呸,小白脸!”   “不过我看这邹霓雅长得倒是不错,别的不说,范旭武这眼光倒是好。”   小侯爷走在最前方,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邹霓雅,邹霓雅?揍你呀?他哑然失笑,转首昂头阔步地进了春风阁。   ***   刚回到范府哄走范旭武,丫环芬儿就满脸‘有大事啊’的样子,凑到了甜甜的面前,“小姐,夫人找你好久了。”   甜甜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梳妆打扮之后才去了范夫人的院子。   范家走的是文臣世家的路子,对家中子女的要求更是严格。抛开男子不提,这范家女子必是贤良淑德,温婉娴雅,蕙质兰心的。所以哪怕甜甜在家中受尽宠爱,但最起码的闺秀之礼,范家对她依旧约束至极。   这会儿范大人还没回来,只范夫人独自坐在房内生气,门外丫环嬷嬷站了不少,看到她过来,她们才松口气,“小姐来了,快去劝劝夫人吧。”   见这阵仗,甜甜心里已经有了底,丫环帮她掀开门帘,甜甜规矩地走了进去,“娘,你找我吗?”   听到她的声音,范夫人抬起头,朝甜甜伸出手。   甜甜连忙快走两步,伸手握住了范夫人的手,“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把嬷嬷她们赶到外面了呢?”   范夫人半搂着她保证道,“乖女儿,娘一定会为你再瞅一门好亲事的,这李家,咱们不嫁也罢。”   甜甜压下上扬的嘴角,佯装无辜茫然,“娘怎么这么说,是因为李公子和青莲姑娘的事情吗?”   范夫人有些意外她的话,但也知道甜甜是个闲不住的,偶有偷跑出去玩的时候,听到这件事也不为怪。原先她也不准备瞒甜甜,便说,“嗯,李夫人今日上门,竟然说这李公子要纳青莲进门,气得我当场就退亲了。咱们娴儿这么好,才不受他那气呢。”   甜甜满意地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父亲的声音,“受什么气啊,谁给咱们娴儿气受了?”   范大人手托官帽,满身疲惫地走了进来。   看到他,范夫人立刻上前接过他的官帽,又倒了水递过去,“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是朝堂上有什么事吗?”   范大人喝了水,才解释说,“去了一趟勤政殿,最近京都不太平,好像来了一批西疆人,巡防营还没做出决策呢,内阁的那些人倒是吵起来了。”   范夫人叹口气,“不会又要和西疆再打起来吧?”   “这可说不准。西疆人对咱们边境一直虎视眈眈,先前忠勇候带领全军拼死抗战,才换来三十年的和平。但是也是因为这些年,他们韬光养晦,积攒实力,我觉得打起来估计也是早晚的事。不说这个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事情啊,谁让娴儿生气了?”   范夫人不满道,“最近京都都在传,李昭玉要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今天李夫人过来和我说话,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我也没说什么,就把娴儿和李昭玉的亲给退了。夫君你说,他们李家是不是太过分了!等回头你见了李大人,可以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当时还说怎么看重咱们娴儿呢,现在倒好,他儿子刚考了一个状元,就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了?”   范大人虽说平时不关注这些事,但事关自己女儿,他也是极其上心的。他想了下,“李大人告了假,已经五天没有上朝了。不过这亲退就退吧,但是要做好准备,别传出去影响了娴儿的名声。”   范夫人点头,“嗯,夫君放心吧。”   一直默默当隐形人的甜甜在心中斟酌了半天词汇,“爹娘,会不会是这李家出了什么事啊,要不要咱们派人过去看看?”   “还看什么看,他们做事都这般的决绝...”范夫人当即回道,看甜甜满脸的担忧,她喉中的话顿时梗着无法说出口。当时亲事定下之后,女儿就跟着她开始学习管家之道,好为婚后生活做准备。大到为夫君出门交际,小到府里琐事,女儿学习的时候可一心一意想的都是李昭玉。   现在猛然退亲,就连他们当父母的都无法接受,更别提她这待嫁的女儿了。   想到这,范夫人对李家的厌恶又上一层。她安慰甜甜道,“娴儿乖,最近你别闷在院子里了,没事的话就和你那些小姐妹一起逛逛街放放风筝之类的,娘都让你去。”   范大人闻言,张口想拒绝。但看着女儿有些失落的神色,他想了想道,“去吧,记得出门的时候多叫些人跟着。”   甜甜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是,女儿都听爹娘的。那爹娘先说话,女儿回房了。”说着她屈膝福了身,低头恭顺地退了出去。   强忍了忍,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才得意地笑了出来。这下好了,最起码就近这半年,爹娘绝对不会再说她亲事了。   她如意算盘打得好,爹娘给她放了假,但范旭武却是日日过来扰她了。   “妹妹,你替我挨了揍,又讲义气没告诉爹娘,我这当哥哥的,可不得来看你恢复的如何嘛。”   他话说的冠冕堂皇,甜甜无奈,只得随他了。   这天下午,范旭武再次鬼鬼祟祟地过来了。他先拿出甜甜点名要吃的零嘴,然后神秘兮兮地说,“妹妹你猜,刚才我在家里碰到谁了?”   甜甜懒得猜,直盯盯地看着他。   只被她看了两下,范旭武憋不住,激动地说,“是忠勇候府的太夫人啊!你可没看见,她满头银发一丝不苟,走路像阵风似的,比我都快。你说她都有九十多一百岁了吧,怎么精神还那么好呢。”   忠勇候府的太夫人,算起来应该是小侯爷的太奶奶吧。甜甜以前听说过她的故事,当年她的丈夫,也就是第一任忠勇候,就是打败西疆连收十三城失地的主人公。也就是那一年,因着参战,太夫人失去了她的丈夫,大儿子,二女儿和女婿,还有还未娶亲的小儿子。   从边关带兵回来的,只有捧着五位家人的牌位,失魂落魄,年仅十五岁的小孙子。   当时的侯府,只剩下太夫人,大儿媳,和刚会走路的外孙女。   所有人都以为侯府会至此衰败,可是太夫人硬生生的把侯府抗了下来,她陪着悲痛欲绝的儿媳,照顾生病的孙子,养大了外孙女。她就像一个打不倒的英雄,是忠勇候府真正的主心骨顶梁柱。   也是甜甜顶顶佩服的人。   “太夫人来咱们家做什么?”她奇怪地问道。   范旭武摇摇头,看她没注意,偷偷从她手里捏了一块蜜枣放到嘴里,“去找祖母了,妹妹,要不咱们去听听?”   甜甜瞥他一眼,“两个人的目标太大,你在这等我,我去瞧瞧去!”   说着不等他回答,她直接向外跑了出去。   祖母的院子和甜甜住的很近,她不费什么功夫就走到了院外。还未找到合适的偷听地点,甜甜就看到一个银发老太太从院里走了出来。看到甜甜之后,她慈祥地笑了笑,“这就是静娴吧?哎呀,长得可真好。”   她的个子很高,甜甜挺直了身体也才到她的下巴处。笑起来的时候,她的眼角布满了皱纹,但脸色红润有光泽,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和善可亲。   甜甜点头,福身屈膝,文文静静地问安,“静娴见过太夫人。”   太夫人握着她的手,夸赞道,“真是个好孩子,初次见面,我也没有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把匕首就送给你吧,希望你能喜欢它。”   她从腰间摸出一把银色的匕首,递给了甜甜。   “太夫人,我...”甜甜正要拒绝,就见太夫人随手用大拇指拨开了手柄,匕首身上的银光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剑光。   只这么一眼,她就喜欢上了。   她欣喜地接过去,“静娴谢过太夫人。”   太夫人点点头,“喜欢就好。快去找你祖母吧,她还在等着你呢。”   甜甜可不敢正大光明地拿着匕首在祖母面前招摇,她是先把东西藏好才走进去。可没想到祖母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喜欢太夫人送给你的礼物吗?”   甜甜愣了一下,以为她是透过窗户才看到的,便点头,“娴儿喜欢。祖母可莫要把这件事告诉爹和娘啊,他们不许我耍的。”   她私下习武这件事瞒得紧,有时候爹娘管得严,还是祖母替她打的掩护才瞒过去的。以往只要她撒个娇,祖母什么事情都能答应她。   可这次不同。   范老夫人叹口气,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像认命一般,对甜甜道,“娴儿,我给你定了一门亲事,你嫁给忠勇候府的小侯爷,好不好啊?” 第四章   ◎“我嫁。”◎   甜甜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祖母的话。   范老夫人的眼神散散的,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祖母欠了侯府一条命,如今到了该还的时候了。可祖母...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看她眼中落下两行清泪,甜甜的心立刻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她过去抱着老夫人,擦掉她脸上的泪,“祖母怎么了,那匕首我一点也不喜欢,等会我就去还给她。欠他们的咱们还了就是,娴儿替您还,祖母莫哭。”   老夫人哭着摇头,那随着太夫人的到来而积攒的情绪,在甜甜的安慰之下,自她身体里悉数奔出。   她靠着甜甜的肩膀,语气中的难过怎么都抑制不住,“当年我爹娘给我定了门亲事,对方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人。可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一直是别人。他却一直缠着我。后来我被他缠的烦了,就说让他去前线挣个功名,回来我再考虑是否嫁给他。我那是赌气随口说的,他却当真了,跟着去了边境。”   听到这里,再联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甜甜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老夫人的语气逐渐激烈起来,“后来,他再也没回来。那封退亲书是他临死之前写的,上面沾满了他的鲜血。他说不能让亲事束缚我,他要给我自由。我在爹娘面前,在你祖父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都说,我从没有后悔过。可是我是真的后悔啊,如果不是我的话,他就不会去边境,就不会死了。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   她边说,边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整个人哭得不能自已。   这些话埋在她心里四十多年了,她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自己早已遗忘,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往也都尘埃落定。   可是今天看到太夫人,听她叫着自己的闺名,她才发现忘不掉。这件事是她心底一块永不会结疤的伤口,只要一碰,就会钻心的疼。   不论再过多少年,都无法消失。   甜甜握着她的手,哭着说,“祖母你莫哭,我嫁,娴儿嫁。”   因着这些年一直压抑着,这次借机发泄出之后,老夫人没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甜甜服侍她睡下之后,才离开房间。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见状,劝道,“小姐,你也别怪老夫人,她这些年过的也挺苦的。”   甜甜摇头,“我没有怪祖母。嬷嬷,那个人...”   嬷嬷点点头,“是太夫人的小儿子,当年死在了战场上。”   隐去眼里的泪意,甜甜问道,“这件事我爹娘知道吗?”   既然决定要嫁,那她爹娘这一关,迟早要过。   “老爷是知道的,夫人应该不知道。”   侯府太夫人过来探访祖母这事,想来父亲很快就会知道了。甜甜道,“那就好,等会他们也该过来寻祖母了,我就先回去了。如果爹娘...算了,他们应该会亲自问我的,我走了。”   甜甜预想的没错,当晚范夫人红着一双眼,去了她的房间。   看她张口又要哭,甜甜调笑道,“娘,我爹可不在这,你这‘小珍珠’对我可没用啊。”   范夫人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臭丫头,现在还学会看你娘的笑话了。”   甜甜乖巧地倚在她怀里,“侯府是大魏的英雄,嫁到那里女儿不亏的。”   范夫人搂着她,还是忍不住滴下泪,“娘就是舍不得你。小侯爷那样的人,就不是个良配。他们范家欠下的债,为何要拿上我儿的幸福来赔。”   “娘~咱们都是范家的一份子,自然要为范家考虑的。再说女儿看那小侯爷,也并不像外面说的那么坏。”   范夫人只听到了她的前半句。   自从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她就一直在后悔。后悔把女儿教的太好,如果女儿再叛逆一些,再自私一些,再骄纵一些,这样说不定这门亲事就成不了。可女儿现在满心都是范家的未来,丝毫不把自己的余生当回事。   “要不娘进宫去求你大姑姑吧?有她在,想来这侯府也不敢太过分。”范夫人像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兴奋地说。   甜甜拒绝道,“还是不要了,大姑姑在宫里也是步履维艰,这点小事还是不要去扰她了。”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范夫人反驳道。   可是细想下她又觉得女儿说得对,再怎么说,德妃也是范家的女儿,范家好了,她的背景才会强大,她在宫中的生活才会更顺遂如意。所以即便自己进宫了,得到的也只是劝说罢了。   看看四周,所有人都赞成这门亲事,却没有一个人考虑她女儿是否会幸福。   “好了娘,既然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咱们就想一下之后的路应该怎么走。娘,你给女儿讲讲侯府吧。”   范夫人呼口气,吐出了心中的担忧。“侯府人口简单,除了府里的下人外,现在也就只剩下了四个人。除开你今日见过的太夫人之外,还有侯爷,小侯爷,以及之前逝去的大公子的妻子。”   “大公子?”   “嗯,是小侯爷的哥哥。本来这侯位是传到他身上的,可几年前听说他突然恶疾,不过三五日就没了性命。他夫人听闻悲痛难产,孩子也没能出生。所以现在侯府就只剩下小侯爷一个传人了。你嫁过去也好,里面人口简单,而且迟早也是正经的侯夫人。”   听完母亲的话,甜甜又想起了今日见过的太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平生一次已是极限,可她这一生,从中年失去丈夫儿子女儿,到老年失去重孙玄孙,她竟然一直在承受。哪怕如此,太夫人给人的印象,也是如阳光般温暖和善,积极向上的。   甜甜心想,有如此魄力的太夫人在,这忠勇候府,就绝对不会垮掉。   可不管怎么说,对这门亲事,她心里依旧是忐忑不安的。   范家众人自觉对她亏欠,最近对甜甜的约束倒是少了很多。这天早早的用过午膳,她就换了男装从后门跑了出去。   前几天经过小侯爷的那番‘点拨’,甜甜只觉得自己的功力更上了一层楼。所以她迫不及待的跑到了和师父约定的竹林,想在他面前炫耀一番。   可惜她左等右等,直到天色擦黑,也没有等到玉公子的身影。她在院门上留下自己来过的印记,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他们两人又不知道彼此真正的姓名和住址,有时候临时有事来不及过来,玉公子也等过她。所以甜甜也并未在意,关好院门之后便离开了。   此时距离城门关系还有段时间,她一路背着手,时不时地停下采朵野花,蹦蹦跳跳地向前走。   路过一个茶棚时,听到里面的人正在讨论小侯爷的事情,她停下脚步要了壶茶,坐在他们不远处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估计是被侯爷给关起来了,揍了皇子这事可不小呢。”   “当时我可看见了,两个人扭在一起,从街头打到街尾呢,那皇子打不过‘小鬼儿’,还不准人去帮,可真有骨气。”   “呵,骨气顶个屁用,还不是被揍的鼻青脸肿的。”   “这‘小鬼儿’下手可真狠啊,对方毕竟是正经的皇子呢,他也敢打,这背靠忠勇候府,可就是不一样啊。”   “再怎么样,这也是以下犯上吧,圣上也能忍?”   “不忍又能如何,听说西疆又在边境蠢蠢欲动了,忠勇候虽然不在,可驻扎边境的那些军中人,可都是昔日忠勇候的部下啊,这点面子可要给的吧。”   “这都不关咱们的事。我就知道这几天‘小鬼儿’不出来祸害了,咱们的日子也太平了。”   “那是那是。”   听完热闹,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甜甜溜了进去。天色暗黑,街上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人。她走在回府的路上,脑子里却在想着方才听到的事。   小侯爷仗着侯府的军功,在京都无法无天也不是一天的事情了。可是这和皇子明目张胆的打架,还是头一次。也不知道是哪位皇子,为的什么事。   不过再怎么样,他这事做的也太过分了,不管如何也不能这么打皇家的颜面。圣上虽说不语,但心里肯定记着呢。   既然现在她和侯府的命运绑一块了,下次定要再劝着小侯爷些。别回头她刚嫁过去,侯府就遭殃。但是打架她又打不过他,讲道理估计他也听不进去,还是得想个办法。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怕的人,整个侯府除了他哥的遗孀大夫人,就是侯爷和太夫人了。太夫人那么厉害,小侯爷应该最害怕她吧。   甜甜心里想着这些事,没注意之下脚下的路便有了些许偏差。她今日赶得急,走的是平时甚少有人走的小路,所以对路线并不熟悉。   七拐八拐的越往前越荒凉,甜甜正欲转身离开,耳边却忽然听到前方偏僻的院子里,竟然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   她心中好奇,又有些担心自己势单力薄,万一被发现了可能会身处危险。几经犹豫,再回神时,她已经趴到了那院子的墙头之上。   本是想着偷看一下就走,可谁知道那墙头年久失修,本就摇摇欲坠,再加上她的重量,整个摇晃着向里倒了下去。   她手中没有可以抓的东西,整个人只得跟着墙头,噗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这声音吸引了院中人的注意,打闹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   在满是飞扬尘土之中,甜甜咳了两声,看着院中数十个黑衣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们继续,我就是路过。”   话音一落,在那群黑衣人背后,她看到了正捂着胳膊,一脸痛苦的李昭玉。她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惊诧道,“李兄?”   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一声不是明摆着她和李昭玉认识嘛,现在就是想走,估计也不能那么轻易的走了。 第五章   ◎“小侯爷?你怎么在这啊?”◎   此时再看去,那群黑衣人看她的目光瞬间就不一样了。   看他们这架势,和目前的状况,这李昭玉一方分明是落于下风。甜甜暗自皱眉,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惹来了这些黑衣人刺客。   不过此刻紧张的形势却容不得人思考。看到其中一人朝自己挥剑过来,甜甜立刻抓起地上的一把剑,朝他迎了过去。   她一边避着对方,一边移动到了李昭玉的身边。   他身边也有两三个人在,见李昭玉对她的靠近没有抵触,便放任她进了他们的包围圈。   李昭玉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甜甜抽空颤着声问道,“怎么回事啊李兄?他们都是什么人?”   刚才没看清,这会儿加入打斗之中,她才发现这些人完全是拼个你死我活,光地上都躺了四五个人了。她以前虽说爱舞刀弄枪,但要说起杀人来,这还是头一次。是以她的手脚,有些软。   迎面又扑过来一个黑衣人,被一直扶着李昭玉的中年男子刺死。甜甜一个没注意,他身上伤口里的血就溅到了她的脸上。   甜甜只觉得脸上一热,血腥味就扑鼻而来。   李昭玉拉着她向后退,“先走再说。”   一行人护着李昭玉和她,很快退到了房后的矮墙处。那个中年人低声问道,“姑娘能骑马吗?”   甜甜点头。   那人看了墙外一眼,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暗哨。这时只听到墙外传来一阵哒哒的声音,不多时一匹深棕色的马停在了他们身后。他看了李昭玉一眼,然后直接把他提到了马上,并对甜甜道,“姑娘大恩,来日在下必当重谢。”   甜甜也顾不得这些,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到了李昭玉的身后,然后低声呵斥驾马离开。   余光看到远处的黑衣人朝他们拉开了弩|箭,甜甜立刻按下了李昭玉的头,让他弯着身体趴在了马背上,然后自己也弯下腰,拉着马匹的缰绳拐了方向,利箭从她耳边擦过,咚的一声,插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好在那个中年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射箭的人,立刻绕过去引开了他的注意力。   甜甜骑着马,耳边响起彻骨的猎猎风声,连带着她胸中激烈跳动,几乎要冲出体外的心脏,只觉得天地在此刻突然翻转起来,让她头晕目眩,几乎从疾驰奔跑的马身上掉下来。   她在最后一刻勒住缰绳,在马的速度停下来之后,从它身上跳下去,跑到一边的树下开始呕吐起来。   李昭玉也随着从马身上下来,他走到甜甜的背后,被夜风扬起的右手衣袖间,一丝剑光悄然出现。   此时夜空中一轮圆月高悬,月光明亮,让他们的视线对周围的情况一览无余。   也就是在扬起右手正欲挥下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甜甜脸颊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那血迹星星点点,布满她的左脸颊。下巴处甚至有一行血印,他知道那是血滴凝到一起,流淌过的痕迹。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趴在马身上,夜风像刀一样刻在他的脸上。他曾扭头看了她一眼。她双手勒着缰绳,双眸像是启明星一般发亮,正眈眈地看着前方,警戒着如无穷深渊一般的四周。   那滴血顺着她的脸颊,经过她的下巴,然后滴到了他的衣服上。   李昭玉的右手,却是怎么都无法再动。   甜甜吐完之后,整个人直接瘫在了地上。看李昭玉直愣愣地站着,她伸手拉他坐下来,“你站那么高,想当活靶子啊!”   “为什么要救我?”他失神地问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宴叔让你坐到我后面,就是让你给我当靶子的。”   那箭如果射来,也只会射到她的身上。   甜甜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她想了想,反驳道,“你以为我想啊,周围就那一匹马,我想跑当然得骑马跑了。”   李昭玉看着她,“我以为你会恨我的,是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让你名声受损。”   “这有什么,我现在也有了更好的亲事啊,我要嫁给小侯爷了。仔细想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啊,当时你和小侯爷一起争青莲姑娘,你赢了她,却输了我。不是我自夸,我可比青莲姑娘好多了。李昭玉,我告诉你,你可亏大了。”   李昭玉抬头看着夜空,自嘲地笑了一下,喃喃地道,“是啊,我亏大了。”   看四周安静下来,甜甜道,“你去哪,我送你过去吧。回李府?”   李昭玉摇摇头,“我在这就好。不早了,你...”他想说让她早点回去,可看她满身狼狈,发髻微乱,脸上还有血印,这话却是说不出来。   甜甜爽快地道,“那行,我就回家了。”   她站起身来转身走了两步,又立刻回身佯装‘凶神恶煞’地警告他,“今夜的事就是一个秘密,你就当没见过我,我也当没见过你,知道吗?”   经过此事,他知道她范静娴‘贤良淑德’的背后另有一面。她也知道了他李昭玉新科状元的身份有玄机。两人各有秘密被对方抓住,也都有对方的把柄。如此抵消,倒也可以。   李昭玉笑着点头,保证道,“好。”   甜甜这才放心地离开。   又等了片刻,李昭玉才等到那个中年男人。   他走到李昭玉的面前,恭敬地道,“少主,那位姑娘呢?”   李昭玉睁开眼睛,凌厉地看向他,“你别打她的主意。还有,我不是你的少主!”   宴叔急道,“少主,你难道还看不清现在的状况吗,他们都要杀你灭口了。”   李昭玉冷笑道,“要不是你们找过来,他们又怎么会发现我的身份!是你们害了我!我本有个光明的前程,我会做个大魏的好官,有个相爱的妻子,一个温暖的家。”   他冷冷地低斥,口中带着满满的恨意,“是你们毁了我!”   宴叔低下头来,“可少主,你身上毕竟还流着西疆王室的血,你是西疆人!”   “我不是!我娘是大魏人,我就是大魏人!”   这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宴叔不欲和他争辩,“公主还在府里等着我们,少主,属下送您回去。”   李昭玉挥开他的手,一个人强硬地站了起来,慢慢朝李府走去。只是那肩膀,却由最开始的笔直,到后来慢慢地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   甜甜在回府的路上,找水抹掉了脸上的血迹,才从后门偷摸着溜了进去。守门的下人对此已见怪不怪,等她进门后才锁好门离开。   倒是芬儿看清她脸上没洗掉的血迹吓了一跳,因和李昭玉约定好了,甜甜倒也没说什么,清洗一番之后就沉沉地睡去。   这一夜却睡得极其的不安稳,有好几次她都梦到那支箭射到了自己身上。甚至那尖利的箭头透过皮肉,刺进她骨头缝里的感觉,都能清晰感受。   次日她特意让人去外面打听了一圈,见没人议论那偏院的尸体,想着应该是有人已经提前清理了,这才放下心来。   正想回房睡个回笼觉,外面范旭武就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妹妹,奇瑞来看你了,快出来。”   他说的奇瑞,是他们嫁到城西聂家的小姑姑所生的儿子,聂奇瑞。   聂家是经商的,本来商人在大魏的地位并不高,但聂家做的是书生常用的笔墨生意,聂掌柜又娶了范家三小姐,所以也并没有人敢真的轻视他们。   聂奇瑞比甜甜大三岁,和他爹一样生来就擅于察言观色,又会说话逗人开心,所以人缘非常好。甜甜见状起身朝外迎,“聂表哥。”   聂奇瑞把给她带的点心和礼物拿过来,“表妹最近可还好?”   甜甜点头,笑眯眯地道,“表哥来看我,娴儿自然是好的。”   对她此副乖巧的模样,范旭武表示嗤之以鼻,极其不屑。他看不下去,自己找了个椅子坐着,随手打开了聂奇瑞带过来的点心,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聂奇瑞笑着拍拍她的头,宠溺地说,“在家闷坏了吧?去表哥家玩两天怎么样?”   “好啊,我也许久没有见小姑姑了呢。”   “我娘今天也来了,现在就在外祖母那里呢,舅母也在,咱们过去看看?”   “嗯!”   两人说定,带着不情愿的范旭武一起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到了地方甜甜才知道,小姑姑过来,是真的有事找她。   坐在回聂家的马车上,聂夫人和她解释了一番,“是奇瑞的堂妹秀秀出嫁,缺个新娘家送礼的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也来姑姑家住两天散散心。”   所谓送礼,就是在新娘成亲当天,怕新娘紧张,陪她梳妆解闷,在新郎家来娶亲的时候,顺道‘为难’一下他们,把气氛渲染的热烈一些就行。   这种事本来是和她不沾边的,毕竟作为‘范静娴’,她应当是一位文静的闺秀。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众人都怕她最近窝在房间里难过,所以聂夫人才特意过来,喊她过去帮忙。   聂奇瑞也坐在马车里,闻言道,“娘,我听说秀秀这次嫁到的郝家,和忠勇候是表亲呢,这新郎官小时候还在侯府住过,和小侯爷一起长大的啊。”   聂夫人道,“这两家早先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早就不成亲戚了,现在也是一点联系都没有。”   “为什么,这郝夫人是忠勇候的表妹,本来侯府都没有什么亲人在,按理说他们关系应该很亲密才对啊,怎么会断了亲戚?”   这事聂夫人倒是听说过,“早前的时候这郝家的确和侯府走得近。小侯爷和郝公子也是如亲兄弟一般,可是有一次他们出去玩,因为小侯爷凶勇好斗,导致郝公子摔断了腿,郝家不敢对侯府做些什么,所以就断了来往。到现在,这郝公子走路,还有些跛。”   不然按照郝家在官场的地位,也不至于娶他们商户聂家的女儿。   听着这其中的事情过于复杂,甜甜有心想问一问,但是小姑姑作为外人,估计也不了解事情真相,甜甜也就歇了心思,开始问起接亲礼的事情。   聂家是商家大户,嫁到郝家又属高攀,怕秀秀到了那边被人看不起受欺负,所以成亲礼,聂家出了大钱,又添了许多嫁妆,办的热闹非凡。   郝公子过来接亲的时候,甜甜暗中仔细观察了一下,看到他走路确实有些不稳。   不过他脸上神情腼腆,眸中温和,又带着淡淡的喜意,长得也是眉清目秀很是俊俏,看着就像个坚毅憨厚的人。   新娘子身边跟着喜婆和一众丫环,一切根本都用不到甜甜出面。不知觉的,她就被挤到了人群的外围。   看着他们聚在一起热闹欢闹,甜甜的心也跟着开心高兴起来。   只是有一点,在聂家的一个丫环堵门不让他们进去的时候,甜甜清楚的看到有一颗石子从房上被人甩下来,打中了那个丫环的膝盖,让她腿一软,其他人见状便要涌进去。   甜甜立刻扭头一看,只见对面房顶上,一颗黑黝黝的脑袋一闪而过。   接亲堵门,一是为了热闹喜气,二是拖时辰,房内也有喜婆在看着,这样到了新郎家拜堂的时候,正好是良辰吉时。   可这些人,竟然来阴的!   甜甜扭头对芬儿道,“你上!听着喜婆的话,别让他们轻易进去。”   芬儿点头,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   甜甜则避开众人,悄悄来到了对面的房后。   抬眼看去,那房顶上果然趴着一个人。   他手里拿着弹弓,正紧绷绷地盯着院内的场景。甜甜顺着院墙爬上去,这才看清眼前此人正是前不久刚见过的小侯爷。   看他这架势,分明就是怕聂家为难来接亲的人,特意躲在这里,帮助这新郎官进去接新娘子呢。想起小姑姑说的侯府和郝家早就断亲的话,甜甜心中有些好奇他的想法。   她笑眯眯地在他身边蹲下,“小侯爷?你怎么在这啊?” 第六章   ◎“下个月范家小姐就要进门了!”◎   看他的表情瞬间呆愣了起来,甜甜佯装失望地说,“小侯爷不记得我了呀?我是邹霓雅啊,咱们见过的。”   还‘邹霓雅’,邹你妹!   小侯爷很快反应过来,狠狠地瞪她一眼,威胁道,“走开!”   甜甜撇撇嘴,想着反正其他人也看不到屋顶上的两人,便学他的样子趴下来,兴致勃勃地问,“小侯爷你在干什么啊,要接亲就去下面啊,你拿弹弓这么远距离打人很痛的!”   小侯爷没好气地说,“再说话小爷我踹你下去!”   甜甜抿紧嘴巴,倒是真的安静了下来。   只是有了她在,小侯爷手里那弹弓,却是不好再打出去。   甜甜近距离瞅了一眼,才发现他弹出去的并不是真正的石子,而是被窝成一小团的树叶,中间夹了一点泥疙瘩。这力度打到人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杀伤力。   两人就这么沉默下来,下面院中的新房的门已经打开,新郎郝公子背着新娘子,步伐虽慢,但仍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走着。他脸上含笑,在众人的打趣烘托下,微微红着脸,目视前方。   甜甜扭头偷看小侯爷,他却有些落寞,低垂着眼,手指甲紧紧地扣着屋顶的瓦缝,好像想看却又不敢看。   这时下面的人已经走到了院子中间。甜甜拿过他手中的弹弓,捡起一颗石子,对准院中高悬的红灯笼射了过去。她的动作快,小侯爷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颗石子已经射了出去。   他抢过弹弓,怫然呵斥道,“你干什么!”   他的神情冷漠严厉,带着腾腾的杀气看向甜甜,“你要是敢胡来扰乱了接亲,我饶不了你!”   甜甜倒没有害怕,示意他去看院内。   那个红灯笼原先悬挂在院子上空的正中央,体型巨大,四周牵着五彩的丝线连在廊庑的柱子上。此时灯笼外面那层纸被打破,里面藏着的东西,顿时随风在院内散开。   是甜甜事先准备好的花瓣。深红浅红,深粉浅粉,漫天飞舞,洋洋洒洒,带着微弱的花香,弥漫在众人的周围。   她捏住一片被风吹过来的花瓣,得意地对小侯爷挑眉,“怎么样,我想的,是不是很浪漫啊?”   小侯爷嗤笑一声,不屑道,“浪费!”   “浪什么浪,每片花瓣我都剪成了小块,这就是显得多,其实没用多少花。算了,给你说纯粹是对牛弹琴,你能懂才怪。”   小侯爷正欲反驳一二,却见院内停下脚步的郝公子,抬头朝他们望了过来。   他本能的想要低头躲过去,却见甜甜眼疾手快,直接用左手掐着他的下巴,右手则张开扣住他的天灵盖,让他再也无法挣脱开郝公子的目光。   郝公子的脸色僵了一下,眼神转瞬即逝,又低头背着新娘子向外走。   底下热热闹闹的,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插曲,都说着讨巧的话跟着他一起走过。   小侯爷的内心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被羞怒所掩盖。他挥开甜甜的手,怒目切齿地骂道,“你他娘的有毛病吧!想死的话就从这跳下去,别让我动手!”   他的脸颊还带着些肉嘟嘟,特别好捏。甜甜有些意兴阑珊地收回手,眨眨眼无辜地道,“这么生气干什么,我没做什么吧?”   “没做什么?没做什么你托我的脸干什么!”   “那你来这里不就是想见新郎官的嘛,我让你见啊!还是说你想见的不是他,是新娘子?不是吧,你和他是因为新娘子才反目成仇的?”甜甜调笑道。   小侯爷被她这离谱的想法气的火冒三丈,直接踢开她的腿,蹲着向屋檐边挪去,“去你娘的反目成仇,滚开!”   甜甜揉着被他踢疼的小腿,然后捡起遗落在她身边的弹弓,在小侯爷下到墙头上的时候,捏起三颗石子朝着他的膝盖射去。   小侯爷反应不及,被打的腿一软,直接从墙头上向外掉了下去,当下摔了个大跟头。   “邹霓雅!我杀了你!”他立刻爬起来,捡起地上的一个土块就朝她扔了过去。   甜甜歪身躲过,对他扮了个鬼脸,“让你骂我,活该!下次再骂就摔死你!”   小侯爷冷笑一声,再欲说话,屋顶上已不见了她的身影。他暗中揉揉摔疼的腰身,沿着小路离开了。   一路畅通地回到侯府,进门的时候正巧碰到要出府的忠勇候。看到他一瘸一拐地回来,身上还带着土印,侯爷冷哼一声,“又去哪鬼混了?”   小侯爷扭过头没理他。   侯爷也没生气,耐心地劝道,“最近没事就不要出去了,你太奶奶正在给你准备成亲要用的东西,下个月就迎娶范家小姐进门。自古讲究男子先成家后立业,你日后省心一些,别让你太奶奶操心了。”   小侯爷梗着脖子,反驳道,“要娶你娶,我才不会娶个迂腐的老古板回来!”   “你!”侯爷气的直接扬起巴掌,看他固执的脸庞,顿了顿也没落下,耐心地劝道,“范大人为官正直清廉,是个好官,想来这范小姐也是不错的。”   呸!说瞎话都不打草稿,这满朝的人谁不知道范大人顽固传统一根筋,天天抱着圣贤书到处说教,恨不得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抱著书本咬文嚼字,真是食古不化,冥顽不灵!想来这范小姐也是一样的呆板无趣,他才不想要呢。   不过小侯爷也不想和侯爷多说,“反正我就是不娶,爱谁娶谁娶。”   他嘟囔了两句,看侯爷不死心又要劝自己,忙道,“你是不是有事,还不快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侯爷瞬间只觉得胸中有口气堵着不上不下,整个人哽了一下才顺过来,他暗暗骂了声‘混账东西’,才转身带着人离开。   ***   送走新娘子之后,甜甜的事情就算做完了。她婉拒了小姑姑的邀请,跟着两位哥哥一起离开了聂家。   范旭武出了聂家之后就找理由溜走了。留下范家大公子范旭文跟着甜甜一起往家走。   范旭文最近一直不好意思见她,他是今年科考的榜眼,和李昭玉是同一个学院考出来的。两人经常一起研究诗文和课业,他自诩对李昭玉了解甚深,也经常在甜甜面前夸奖这个未来的妹夫。   但他实在是没想到李昭玉考了状元之后,竟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和范家退了亲,落了小妹的颜面。   爹娘不让再提这件事,范旭文想了想,遂问道,“小妹,你怎么不住在小姑姑家啊?”   甜甜摇摇头,“她家里都是外人,我住下的话一言一行肯定时时被人盯着,那一天十二个时辰我岂不是没有放松的时候了,多累啊。”   范旭文笑了笑,家里祖母和父母自小就要求她成为一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塞满了她整个童年生活。也幸得她豁达开朗,在满足父母期望下,暗中也保留了自己的天性。   他小妹这么优秀,李昭玉真是瞎了眼,才会退亲。   此时回家还算早,甜甜看了看四周,“大哥,咱们去文墨街转转吧,嘿嘿,去买点书册送给二哥。”   范旭武自小就是看见笔墨纸砚就头疼,之前全家人都在紧张大哥的科举,自然也没人多管他。现在大哥考了功名之后,父亲就把注意力放到了二哥身上,最近正狠抓他这一点呢。正好买本书回去‘刺激’一下二哥。   看到她眼中的小得意,范旭文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坏丫头,二弟现在是不用功,等他也认真了,肯定能让你刮目相看。”   甜甜仰头‘哼’了一声,“那咱们打个赌,他拿著书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能睡着,你信不信?”   范旭文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认真地道,“我信。”   甜甜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正经的表情来附和自己,她愣了一下,看到范旭文眼角的笑意才反应过来,“哎呀大哥你耍我,不理你了!”   她扭身佯装生气,却看到街对面一个青蓝色的身影在看着他们。她伸手挥了挥,向他走过去,“李兄?你身体怎么样,没事了吧?”   上次两人分开的时候,他胳膊上还有好长的一道伤口呢。   李昭玉摇头,“已经没事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固执地站在远处不肯靠近的人,“和你大哥一起出来吗?”   甜甜点头,抬起右手反手遮住嘴,小声地说,“我大哥还在生气你退亲的事情呢,不过没关系,等我再劝劝他就好了。他和我爹一样,都是嘴硬心软的人,你别介意啊。”   她的眼中坦坦荡荡,还带着一丝调皮,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李昭玉笑道,“那就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甜甜不在意地挥挥手,余光却看到他身后的店内走出来一个曼妙女子,正是两人初见时,在春风阁的舞台上跳舞的青莲姑娘。   看她走近,甜甜立刻道,“那李兄,我就先走了。”   看她避嫌似的逃离的身影,李昭玉苦笑了一下,回身对上青莲又恢复之前冷冰冰无视的眼神,“都问清楚了吗?”   青莲道,“是。宴叔都查清了,确实是小王爷派人过来杀您灭口的。少主,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宴叔还在等着呢。”   李昭玉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淡淡地看着周围来往的人群。   他现在可以说是身处步履维艰进退两难的地步。   当时得知他李家是西疆王室遗孤之后,他和父亲就不得不开始为西疆做打算,知道忠勇候府是大魏驻军的重要节点,他借着和小侯爷争夺青莲的事情,一来可以和范府退亲,免得未来事发之后他们深陷其中,二来就是让青莲可以顺利地进到侯府之中,打探一下他们的虚实。   可没想到小侯爷行事嚣张诡异,半路直接放弃了青莲,从春风阁走了。事到临头,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让娘去范府退了亲。   这事还没有办成,他们的身份就被人传到了西疆,如今最有可能继承西疆王位的小王爷则直接派了刺客过来,想灭口那些阻挡他继位的人。   也幸好上次他和西疆部下宴叔是在外面碰面的,李府的身份暂时还没有泄露出去。   如今形势紧张犹如箭在弦一触即发,他也必须尽快做出抉择了。   李昭玉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甜甜和范旭文的身影已经隐于人群中,他道,“这两日时刻注意小侯爷的动静,一旦他进入春风阁,立刻让人去找我。”   青莲应声,“是,少主,那属下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得到他的允许之后才转身离开。只是没人看到,她藏于袖间的左手拇指一直在不自觉地转着食指上的玉戒指。   那是一枚青色的玉石戒指,上面被刻成了一朵朵正怒放的莲花。花瓣首尾相接连成一圈,组成了一个普通不起眼的装饰物。   但很少有人知道,那是一枚信物。它的背后代表着密探遍布天下的青崖门。青崖门忠于大魏,内部管理严格,她能联系上的只有自己的上级青竹。   可惜不知为何,青竹沉寂多年,已经很长时间不来找她了。   现在守着这么大的秘密,她必须要尽快联系上青竹,才能把情报及时的送出去。所以在今天出门时,她才冒险戴上了这枚戒指。   青莲一心想着这件事,身边跟着的丫环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姑娘,你看!”   她顺着丫环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街对面,小侯爷正似笑非笑,阴沉沉地盯着她看。   想到李昭玉的计划,青莲面色未变,朝他微微一笑,而后步履平稳,袅袅婷婷地回了春风阁。 第七章   ◎“小侯爷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如果你们婚后打起来...”◎   这天夜里,在青莲似睡非睡的时候,侧边木窗被人敲响。她连忙起身来到窗边,“谁?”   外面回来一道男声,“青竹,何事找我?”   青莲心中一喜,以防万一还是问道,“如何证明?”   窗户被打开一条缝,一根银色的丝线坠着青色的玉扳指被送了进来。   那扳指和她手中的一样,只不过上面刻着的不是莲花,而是竹叶。青莲接过,仔细地核对了一下上次见到的扳指上的裂痕,才送出去,冷不丁地说道,“黄沙漫漫,残阳如血。”   那男声愣了一下,不耐烦地回到,“大魏国土,不容分裂。行了吧,这都老掉牙的暗号了,到底有什么事找我?”   青莲这才相信他,语气也谨慎了起来,“青竹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她把自己隐藏在西疆内部听到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其中也包括李昭玉让她使计进侯府打探消息的事情。   青竹不屑一笑,“好啊,这么多年总算露出马脚了。此事先不要打草惊蛇,让他们狗咬狗先争斗一番,咱们看着就是。”   这也是青莲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是。青竹大人,那侯府呢?属下要进去吗?”   “先按照你的计划,到时候就看小侯爷如何做了。如果失败了,你就先用着西疆的身份,看他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其它等命令就行。我走了,下次找我不要这么招摇,在窗外挂一枝花即可。”   青莲应声,再听窗外已没了声音。她打开窗户,外面夜色无边,周围早已没了他的身影。一切又恢复沉寂之中,她关上窗,安心地睡了过去。   ***   没隔两日就到了十八,范家阖家团圆的日子。这天除了在宫里的德妃之外,其他人都会回范府,和老夫人一起见个面吃个饭。   所以在这一天,甜甜会特别的打起精神,努力演好她范家三小姐端庄贤良,温柔大气的模样。   只是她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偷懒还没出去,就听到芬儿在外面说道,“小姐,五皇子来了。”   五皇子是她大姑姑德妃的儿子,现在已经进入朝堂开始参与政事了。甜甜起身向外迎他,“五表哥怎么来了。”   五皇子一身云水蓝色长袍,腰间挂着同色的织锦腰带,上面坠着清透的玉佩和香囊,随着他大步走路的动作而摇摆着,衬得他整个人光明磊落,爽朗俊俏。他笑道,“和舅舅下了早朝一起来的,最近事情多,一直也没过来看外祖母,正巧今日有时间,就过来看看。娴儿表妹最近可还好?”   甜甜点头,一本正经地福身道,“嗯,娴儿很好。多谢表哥挂念。”   五皇子话不多说,挥手让人抬进来一个木箱子,壕气地说,“这是母妃让我拿给你的,还有父皇赏的,都是一些珠宝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你看看吧。”   说完看她对此也不热衷,他又神秘兮兮地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包袱,“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不看看?”   他如此热情,甜甜也对那东西起了兴趣,“什么啊?”   是一件金丝护身软甲。   和之前她见到的软甲不同,这件的重量更轻,但质量却翻了好几倍。放到阳光下,还金闪闪的,是个价值连城的东西。她眼睛一亮,也顾不得礼节了,迫不及待地伸手摸了摸,“这可是个宝贝啊,表哥你哪里弄得?”   五皇子意有所指地道,“藩国进献的,父皇给了我。我想着这东西我也用不到啊,就给你拿过来了,毕竟之后你用到它的机会应该很多。”   “什么意思?”甜甜听出他话中有话,问道,“我好好的在家里待着,用它做什么。”   五皇子调笑道,“听说你要嫁给俊书了,他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前些日子还把六弟给揍了呢。如果你们婚后一言不合打起来,这东西好歹还能护着你些。”   童俊书,就是忠勇候府小侯爷的名字。   想到之前在街上听到的流言,甜甜问道,“当时和小侯爷打架的是六皇子啊?”   “是啊,还是斗蛐蛐的时候一言不合打起来的。打就打呗,可关键是六弟还败了,父皇气得又揍了他一顿,哈哈,可真是解气。”五皇子笑道。六皇子仗着他母妃得宠,横行霸道惯了,自己碍于身份也不好说什么,现在被童俊书揍了,暗中笑话的人多了去。   五皇子见她一直盯着软甲看,以为她是真的担心嫁到侯府的生活,劝道,“我方才是说笑的,俊书他以前不这样的,他也有理想抱负保家卫国。只是经历了一些事情,现在有些一蹶不振。不过我相信,他是个值得你托付的人。”   不然如果让她真的嫁给一个纨绔子弟,他作为表哥也不会同意。   “我知道,”甜甜点头,从最近她的观察来看,这个小侯爷身上肯定发生过很多事情,也有很多秘密。既然要嫁给他,她决定要亲自把这些谜底解开,而不是听信他人之口,就定他生死。   她不欲再说这个话题,遂讨巧地指着那件软甲道,“那这个我就收下咯~多谢表哥!”   “都是自家人,谢什么。”五皇子捂着嘴,不在乎地说道。   看他自进屋之后不自觉的打了好几个哈欠,甜甜问道,“表哥最近没休息好吗,怎么看着精神这么不好。”   五皇子道,“还说呢,前天巡防营抓住了西疆人,我熬了大半夜才审出点东西,昨天又忙着根据线索去搜查,到现在才有时间休息。”   “西疆人?之前听我爹说过最近京都是来了不少,但他们不是正常做生意的吗?”   五皇子笑她心思单纯,这事说起来复杂,倒也不必全和她说,于是他摘了其中的一部分说出来,“别的不说,这其中还有个浪漫的故事呢,你想不想听?”   甜甜立刻道,“想。”   “那你叫一声好哥哥来听听。”   “.....表哥你真幼稚,好哥哥~你是我的好哥哥!是我最好的哥哥!行了吗?”   听她夸张的嗲嗲的撒娇声,五皇子满足地笑笑,“据说当年西疆有个西纱公主,是老西疆王的小女儿,不过她生性愚钝,又体弱多病,所以就不怎么受宠。后来她长大之后竟然和身边的一个护卫相爱了,他们身份不同,西纱再怎么样也是公主,西疆王室自然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护卫。她母亲就命令他们两个必须分开,不然就杀了那个护卫。”   “后来为了救他,西纱就和他真的分开了。没想到即便这样,那护卫还是受到了西疆王室的暗杀,身受重伤。这件事不小心被西纱听到了,她痛恨母亲无情无义,就带着护卫一起逃离了西疆王室。”   甜甜听得入迷,看他停顿下来,立刻追问,“然后呢,他们在一起了吗?还是被王室的人捉到了?”   “然后他们逃离了西疆,来到了大魏,隐姓埋名,做了一对平凡普通的大魏夫妻。”   “那就好。”甜甜满意地点点头,但是又看到五皇子似是而非轻笑的表情,肯定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表哥你是不是框我呢?”   如果真是这样,怎么可能从那个西疆人身上审问出来的东西,还花了他两天的时间去查证。   五皇子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和笃定的语气,忽然笑了出来,“娴儿表妹就是聪明。故事还没有讲完,后来西疆和大魏发生战争,西疆惨败,王室成员经过多年的动荡,西纱的亲哥哥继承了王位。可惜他如今年岁已高,膝下却没有可以继承王位的人。他想到了自己的亲妹妹西纱公主,就派人来到大魏,开始暗访。”   “那找到了吗?”   “找到了,西纱公主如今成了古稀老妪,她有一个儿子,儿子又给她生了一个孙子。可是西疆王室的其他人却不想把王位拱手让人,就派了刺客过来灭口。我捉到的,就是其中的一名刺客。”   甜甜坐在桌边,听着有些唏嘘,“虽然不应该,但是我觉得西纱公主的孙子还挺可怜的。”   五皇子有些意外,挑眉问道,“此话怎讲,他现在可是最有希望成为新一代西疆王的人,哪来的可怜?”   甜甜道,“成为西疆王之前,他首先是个大魏人吧。从出生就生活在大魏,身边接触的亲人朋友都是大魏人,如果他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那他接受到的教导也是为大魏尽忠。现在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带给他的震撼,彻底打翻了他过往的所有。亲人变为敌人,敌人变为亲人,信仰得到沉重的打击,如何不可怜。”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是我,这时候哪还有喜意,崩溃都来不及呢。不过真要说欢喜的话,那估计也得很久之后,久到我回到了西疆,尝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的滋味,彻底忘却了过去的自己。”   她说完之后,看五皇子在想着自己的话没有回答,便低头扣着护身软甲玩。只是不知怎地,自己方才描述的那种情况,她好像亲眼见到过。   想到心中怀疑的对象,她连忙问五皇子,“表哥,那个刺客有说西纱公主和她孙子是谁吗?你查到了没?”   五皇子摇头,“没说,目前也没有查到。不过可以确信,他们就在京都。我已经让人去查户籍了,往上翻三代,着重查那时候迁入京都的户口,迟早也能找到他们。”   “如果时间太晚,西纱公主和她孙子提前离京回到西疆,那对大魏来说,未来可是一大患。”甜甜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这也是五皇子正发愁的事情。   看他面露担忧,甜甜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他。如果自己想错了,那不光给他指引了一个错误的方向,会放走真正的西纱公主,还有可能会误伤无辜之人。   但如果自己的怀疑是对的呢?   她有些纠结。 第八章   ◎“小侯爷也太穷酸了。”◎   甜甜想了一下午,在临睡的时候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如果他也觉得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那再告诉五表哥也是可以的。   只是事情的发展并不如她的意。   听完她的话之后,范大人沉默片刻,道,“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会多关注一下李大人的。”   甜甜问道,“爹,你也觉得李大人最近很奇怪是不是,他是巡抚,在外放巡查各地的时候,早就见过各种奇人异事,应该练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力。可如今他接连告假,还躲在府中不曾外出,李昭玉表现的又和之前截然不同,还在深夜遇到刺杀,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范大人直接反问道,“我还没有说你呢,既然你说那地方很偏僻,又是在半夜,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且对方身怀绝技,你又是怎么帮助李昭玉从他们手里逃脱的?你给我一一说来!”   甜甜紧张地眨眨眼,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绝妙的理由来搪塞过去。和她爹多年斗智斗勇下来,她知道除非有万无一失的办法,否则要么实话实说,要么闭嘴沉默。   她选择了第二种。   看她低头无言,范大人叹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兹事体大,又牵扯到两国政事,也不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能管的了的。不过你放心,这几天李大人也开始上朝了,我在私下会多关注他的,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也会尽快和五皇子联系的。”   甜甜‘哦’了一声,“夜深了,爹你也早些休息吧,女儿先回去了。”   范大人点点头,在她出去关门的时候突然说,“最近没什么事就不要出府了,你祖母和你娘为了你的嫁妆忙前忙后的,你抽空也去看看。”   甜甜闻言心中一紧,在他的态度还没有强硬之前,乖巧地回答,“是,女儿知道了。”   不管如何,把这件事说出去之后,她的心中就轻松了许多。为了让父亲放心,第二天她还装模作样地跟在范夫人的身后‘忙’了大半天,才找到机会偷溜出府。   她去了城东的竹林,远远的看到玉公子的身影,甜甜笑着跑过去,“师父你终于来了~前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我都来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没有等到你!”   玉公子话语简洁,“有事。”   说完朝甜甜扔过来一把剑,“开始吧。”   自从上次被小侯爷‘点拨’过之后,甜甜私下再练起来,可谓得心应手顺风顺水。最近正想在师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她激动的接过剑,信心满满地说,“好啊,师父这次可不要让着我哦!”   看她如此自信,玉公子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也不再说话,直接提剑迎了过去。   剑风不时地从他们中间刺出,吹落了周围林立的竹叶,飘飘然荡在执剑相对的两人周围。这次他没有藏拙,动作凌厉疾速,完全不给甜甜任何反应的时间。   不过片刻,她额间的冷汗开始浸出,面对玉公子的强势进攻,她被逼得连连后退,招式也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师父!师父我认输了!饶命啊!”她大声求饶道。   往常这时候玉公子听到声音就会停下,可这次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依旧保持着攻击的状态,就连她被剑锋打倒摔在地上,他的动作依旧没有丝毫的迟缓。   看到他的剑刺来,甜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的泥土和乱糟糟的头发,用尽全力转退为进,开始反攻过去。   见她如此,玉公子倒是放轻了力道,引导她看着自己的招式,一一讲解起来。   一炷香之后,看她已经记住此次的动作和要点,玉公子这才收了剑,“都记住了吗?”   看结束了,甜甜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无力地点点头。   方才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还好,现在一放松下来,她只觉得全身都疼,尤其是刚才从半空中摔在地上时,她肩膀都撞到一旁的竹子上,这会儿估计都青了。   她活动了一下肩骨,不满道,“师父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你揍我出气呢?怎么今天下手这么狠啊,人家还是女孩子呢。”   玉公子义正辞严,“事关身家性命,为师自要对你严厉要求。再说你拜师当天,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不要因为你是女子,就对你放松。”   “师父果然是心虚拿我出气了,往常你都不屑于解释自己的行为的。”甜甜拽着一侧的竹子,勉强地站起来。到现在她的腿还颤颤巍巍地软着呢,说出的话不自觉的带了些撒娇,“本来我还有一件喜事想和师父说呢,现在你对我这样,那我也不必和你说了。”   玉公子没有接她的话,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扔给她,“去淤肿的,这次练的都是杀招,动作和力度要点都有些复杂,稍有不慎就会打到自己,你私下练习的时候,这瓶药会用得上的。”   听他话语如此笃定,好像自己单独练剑肯定会受伤似的,甜甜的表情有瞬间的龟裂:“.....谢谢师父啊,这么为徒儿着想!”   “不用客气!”玉公子一本正经地回道,丝毫不在意她满是讽刺的语气。   他不配合,甜甜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低头好奇地研究瓷瓶上的花纹,“看来师父还是关心我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把喜事和你说一下吧。师父,下个月我就要成亲了,要嫁给忠勇候府的小侯爷呢,师父你知道他吗?”   她说完没有听到回话,再抬头时,四周除了她,哪还有第二个人的身影!   也不知道玉公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甜甜有些失望。但看时候还早,她找到一根木棍,独自在竹林里把今日玉公子交给她的武功招式练习了一下,果真如他所料一般,因为动作还不熟悉,这一遍下来,她手脚和背部被棍子打了好几下。   不多时,胳膊上被打到的地方就已经红肿起来,她一人在此,也不好换衣服抹药,便收了东西准备回府。   又是上次路过的茶棚,看到那里有不少人在说话,甜甜本想直接离开,但听到他们又在议论小侯爷的事情,遂放慢脚步,仔细地偷听了起来。   “青莲姑娘真的被买走了啊?她不是风阁的人吗?”   “嘁,管它什么阁,只要给足了银子,我看就是想买走春风阁的掌柜,也不是没有可能。”   众人哄笑起来,“没想到这小侯爷连一千两银票都拿不出来啊,这也太穷酸了些。”   “说的也是,听说小侯爷连他身边小厮身上的银子都扒拉过去了,也才八百多两而已,啧啧,凭白的便宜了李公子。”   “听说李公子当是的脸色也不好看啊。”   “那可不,光顾着和小侯爷斗气呢,竟然为了个青楼女子一掷千金!这下可把他爹的名声都给丢尽了,还状元呢,我呸!也不知道李巡抚怎么生出这么个风流儿子。”   她即便是走的再慢,这会儿也已经到了远处,不过那些人谈论的话题又到了李巡抚为官这些年,到底贪了朝廷多少官银才让他儿子李昭玉随身竟能携带千两银票之上,甜甜无奈地摇摇头,向着城内走去。   虽说李昭玉和青莲的事情已经和她没关系了,但这小侯爷可不能再这么的胡闹下去了。现在她管不着,等成亲之后,定要好好的约束他一番。不然来日真闯了祸,倒霉的还是她。   她一路想着日后要对付小侯爷的办法,等走到热闹的街道中央,再抬头时,忽然发现前方路人中,有个行迹可疑的人。   正是李昭玉遇刺的那天夜里,被他叫做‘宴叔’的人。甜甜还记得他拼命护着李昭玉离开的场景。现在李昭玉和西疆王室的关系还没有弄清楚,倒是可以从宴叔这里入手。   甜甜想到这里,看四周无人注意自己,就悄悄地跟着宴叔。   穿过两条街之后,就来到了文墨街附近。宴叔机警谨慎地看了一圈,然后进了路边一家胭脂铺子。   看铺子门口的装饰和两边的商贩,甜甜忽然想起来上次她和大哥一起过来时,就是在这间铺子的门口遇到的李昭玉和青莲。   现在宴叔也出现在了这里,难道这间胭脂铺子就是他们私下碰面的地方?   甜甜有心想找人过来抓他们个现行,可无奈分|身乏术,如果现在离开再叫人过来,说不定就人去楼空了。以防万一,她准备先进去摸摸底,等确定了之后再回去找人。   她想好之后刚想往那边走,就觉得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接着一股香风袭来,有女子尖利地叫了出来,“你这人眼瞎啊,这么大个活人看不见啊,是不是故意的?”   甜甜踉跄地退了两步,才堪堪站定,转头之后才发现撞自己的人竟然是青莲!   她还未说话,就被青莲身边的小丫环先声夺人,正掐腰指着甜甜的鼻子大骂,“你个泼皮无赖,竟然跟了我们这么久!再缠着我们姑娘,小心我让人抓了你去报官!” 第九章   ◎“小侯爷!盖头还没掀呢。”◎   青莲脸上带着白色的面纱,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双瞳剪水,眉目如画,再加上她一身浅碧色的蝶恋花百褶裙,衬得身形更加的消瘦柔弱。   此时她委屈地低下了头,仿佛默认了丫环的话一般。   周围的人见状,顿时起了怜惜之心,再看看对面的甜甜一身男子装扮,正直溜溜‘贪婪猥琐’地盯着那美人,顿时都不约而同的相信了那小丫环的话,正义感顿由心生,一个个地明里暗里话里话外开始教训起她来。   甜甜:“.....”   面对这些自诩‘正义之士’们的指责,无论如何,都是她错。百口莫辩之间,不如沉默。   好在青莲也不是真的让她难堪,见众人都在帮自己,她感激地屈膝对他们福了礼,“多谢诸位好心人相助。这位小公子,如果无事的话,还请您不要再跟着小女子了,早些回家吧。”   声音柔柔弱弱,洋洋盈耳,让人只觉心情舒畅,不由自主的想要顺从她的话。   青莲说完,带着丫环转身离开,然后去了对面的胭脂铺子。   留下甜甜独自面对路人谴责的目光。   等了两息看他们还不离开,仿佛在监视她是否真的会跟着青莲进那胭脂铺子一样。甜甜无奈,只得走向了街道的另一边,快速的离开。   她回范府等了半晌,听到父亲回来之后便急不可待地去找了他,“爹,我今天出府的时候又看到李昭玉身边的人了,就是那天他遇刺的时候,身边跟着的武林高手。他去了文墨街中间偏南,路东的一家胭脂铺子里面。而且我见李昭玉也在那间店周围出现过。爹,我觉得这间店肯定有问题,咱们要不要去查查?”   范大人没回答她的话,而是严肃地道,“娴儿,为父是怎么和你说的,让你跟着你祖母和母亲一起学些管家之道,你什么时候又出府了?”   糟糕,忘记了这一点!   甜甜低下头,想岔开话题,“那间铺子...”   “我在说你的问题!”范父突然严厉起来,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肃声道,“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府!来人,送小姐回去!”   甜甜从未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她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看到管家推门进来,她垂头丧气地出了范大人的书房。   被批评了一顿,又下了禁足令,她这一趟可真是亏本到家了。   管家送她出去之后,又进来关上了门,看范父依旧坐在圈椅里,眉毛上扬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便劝道,“老爷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小姐这次可是真的被吓到了。”   范父‘哼’了一声,冷着脸道,“不这样她不长记性。”   说完他又不放心,语气中带着些不自然,问道,“夫人在哪,你去和她解释一下,让她晚些去看看娴儿。”   管家偷偷笑了一下,看他又转首瞪着自己,连忙应声,也退出了书房。   满室寂静,范大人看着面前的书案,忽然叹了口气。   西疆之事牵扯甚大,如果一时不慎,惹祸上身也有可能。可娴儿又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她要是想出去,这府里终究是关不住。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和夫人说一下,让她时刻的看着娴儿才好。   范夫人得了他的嘱咐,开始时时刻刻地盯着甜甜。   这般谨慎,让她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发现了母亲的意图。她再没了别的心思,开始跟着母亲在家安心待嫁。   这天她在房间里绣自己的婚服盖头,看母亲在一边登记嫁妆的册子,想了想问道,“娘,大哥和二哥都还没定亲呢,我就嫁出去了,外面人不会说咱们家闲话吧?”   这事也是范夫人的一道心病。   她放下毛笔,叹口气道,“有什么办法呢,你大哥那个书呆子,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练字写文章,和你爹一个德行,脾气倔的给头牛似的,谁能说得动他。还有你二哥,成天在外鬼混,一点都不着调,这京都哪户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还是我的娴儿好,”   她伸手慈爱地抚了一下甜甜的脸颊,夸赞道,“乖巧听话,又聪明可爱,长得也这么漂亮,我和你爹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甜甜觉得她话中有话,定是想用这‘甜言蜜语’,来迷惑自己的心智,让自己好好的待在府里不乱跑。   其实她想说,大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不过甜甜也没有点破母亲的意图,低头佯装害羞躲过母亲的目光。父亲现在随时都会过来她院子检查,她就是想出府,也不敢在这时公然违背他的决定。   日出东方夜入西,时光荏苒,转瞬而逝。   甜甜坐在自己闺房内,听到门外热闹的鞭炮声和奏乐声,茫然懵懂之中,眼底余光下,衣服上的大红色告诉她,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   怕离别伤心,范母一大早为她梳发之后,就去了外间。此时她的周围,围绕的都是喜气洋洋的各式丫环嬷嬷。甜甜的心,忽然有些紧张。为了让祖母心里好受一些,她对于这门亲事一直都是保持乐观,但她却不知道小侯爷对这桩亲事的态度。   不过想来应该无大碍,他们亲事虽说定的紧张,但成亲的三书六礼,侯府却是丝毫都没有懈怠,甚至还办的特别热闹,以表达对她的重视和珍爱。如此真诚,就连范家父母的态度都松了许多,对他们的脸色也开始和善了起来。   吉时已到,随着侯府接亲之人的到来,院内开始热闹起来。听着他们和喜婆调笑的声音,丫环芬儿趁机跑了进来,“小姐小姐,侯府太夫人竟然亲自过来接亲呢!”   甜甜有些奇怪,“为何是太夫人,小侯爷呢?”   芬儿道,“太夫人过来,是特别珍视小姐呢。等去了侯府,小姐的地位那可是仅次于她的。不过小侯爷奴婢倒是没有看到。小姐你等等,外面人太多,奴婢再去瞧瞧。”   她这一走,一直到甜甜上轿人都没再回来。   迎亲队伍一路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范府,绕着京都的主街转了一大圈。路上轿夫应该是得了指使,没隔多久就重复一次颠轿,直荡的甜甜胃里翻涌,几欲想呕。   颠轿意喻挡煞,是迎亲途中的一种习俗。但往常轿夫顾念新娘子穿戴不便和身体情况,一般都是象征性地颠两下,这真不是她想多,而是那些人表现的也忒明显了些。   好在到最后,终于让她忍到了侯府门口。   三射轿门之后,轿外的喜婆嘴里唱着喜词,掀开了轿帘,把绣球红缎的一段送到了甜甜的手里。她接过来,随着喜婆的动作而下了轿。   此时头顶盖头,她视野里都是红色的光芒。感觉到红缎的另一头被人握着,甜甜开始顺着他的方向往前走。   跨火盆,过马鞍,伴随着周围热闹的祝贺声,和漫天的奏乐鞭炮声,两人终于来到了主厅大堂。里面没有外面热闹,但也都是来宾们的祝贺声,向太夫人,向侯爷,夸赞祝福之声不绝于耳。   唱礼之人开始安排拜堂仪式,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顺着红绸甜甜觉得小侯爷的动作比她迟钝了一些,好像这堂他拜的很不情愿。   想到过来侯府路上那些轿夫的行为,甜甜的心里有了打算。进了新房,喜婆安排好让她等新郎过来之后,就出去领赏了。新房的门被悄悄打开,芬儿小跑着走了进来,“小姐!奴婢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甜甜饿了许久,接过她递过来的点心,顶着盖头小心地吃了。   芬儿却没闲着,“小姐,刚才夫人怕侯府的人不小心把你的嫁妆弄乱了,让奴婢一直看着呢。奴婢可瞧清楚了,小侯爷根本就没去咱们府里,他就在侯府门口等着呢。”   这事甜甜已经想到了,乍听之后也没有别的反应,“你去轿夫那里看看,打听一下小侯爷有没有和他们接触过。”   芬儿应声,迅速地跑了出去。又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芬儿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小姐奴婢打听出来了,小侯爷说怕他们辛苦,昨天曾经派人给了他们好大一笔银子,还让他们在路上多‘关照’你呢。”   果然如此。甜甜冷笑一声,“我知道了,你忙一天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芬儿摇头,“小姐,小侯爷还没来呢,奴婢在这陪着你吧。”   “不用,等他回来还有一场‘大战’呢,你先去吃饭,完了再回来帮我。”   芬儿不懂她的话,但听她如此说,也没问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随着她的离开,新房内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前院宴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声音,隐隐约约穿过院子,传了过来。甜甜安静地坐在床上,放在腿上的右手则慢条斯理地揉捏着她吃剩下的点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迷糊有些困的时候,新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那人的力度有些大,房门打到旁边的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接着是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慢慢地向她走近。   房外院内突然想起喜婆的声音,“小侯爷!盖头还没掀呢,还有合卺酒和结发!哎呀你个臭小子拦着我干什么呀,快放...唔唔!”   听着应该是被人捂着嘴带走了。   那人最终停在了甜甜的脚边,他不耐烦地道,“聒噪!”   然后下一刻,甜甜只觉得眼前一亮,小侯爷手里捏着红盖头,口中漫不经心地说,“你就是那个范静.....是你!.....邹霓雅?”   语调抑扬顿挫,前后拐了好几道。声音由嫌弃到震惊,由惊吓到惊讶。   甜甜抬起头,微微一笑,“惊不惊喜?” 第十章   ◎“今天是新婚夜,我看你敢打我!”◎   小侯爷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只反复喃喃道,“怎么是你。”   吓到了他,甜甜心中得意,反问道,“怎么,不是我是谁,难道你还想要那个‘青莲’啊?你比得过人家李昭玉吗?”   听她提起李昭玉,小侯爷冷哼一声,“那个人渣,小爷我早晚让他滚出大魏!”   “嘁,你就吹吧!争个姑娘你都争不过人家,输一次就算了还输了两次!就这还想让人滚出大魏,你拿什么让人滚!”   被她接二连三的下面子,小侯爷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随手把盖头朝她扔过去,“我还没说你呢!好你个‘邹霓雅’啊,人人都说范家三小姐端慧娴淑,是个极其文静优雅的大家闺秀!城北和我打架,还公然爬屋顶上房,这一遭遭一件件,哪点文静优雅了?你们范家竟然敢骗我太奶奶和我爹,我要把你的事情都告诉他们!我要退婚!”   甜甜接过盖头,慢条斯理地把它叠整齐,闻言凉凉地说,“你去啊,你去的话我就向外说是你不行,侯府好面子才拿我的身份当理由的。”   洞房之夜就退亲,至于是哪个‘不行’,不用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小侯爷被气的在原地走了两个来回,指着她的手指带着略微的颤抖,“你个女孩子张口闭口都是这事,你...你不要脸!”   “那你呢,你让轿夫一路颠轿故意让我难受出丑,你个大男人心胸比银针还细,竟然在新婚当天就算计我,你要脸吗?”甜甜反驳道。   小侯爷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被她翻了出来,一时有些语僵,转头不看她,佯装不知地辩驳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敢做不敢当,妄为大丈夫,却是真小人!”   小侯爷从不允许自己落于下风,眼看甜甜的气焰越来越嚣张,他面色逐渐难堪起来,语气也越发不耐,“小爷我懒得和你说,反正这亲也不是我要成的,我这就去退亲!”   “就给谁愿意嫁给你似的!要不是你们侯府强迫我们,你以为我能看得上你!”   他的手都摸到新房的门了,听到她的话又硬生生地放了下来,看着甜甜威胁道,“看不上我?行啊,那这亲我不退了,我就让你留在侯府,我不碰你,我耗死你!”   趁着他没注意,甜甜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他的附近,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随便你,反正到时候我嫁到侯府半年还没身孕,太奶奶问起我就说是你的问题!是你不行!是你没本事!”   看她有恃无恐的样子,小侯爷只觉得一股心火难自抑,他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看来今天你是不打算活着出这个房间了。”   甜甜朝他扮了个鬼脸,挑衅道,“今天是新婚夜,我看你敢打我!”   小侯爷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用冲过来的拳头代表了他的态度。   甜甜弯身躲过,并迅速地反击回去。   看她的动作丝毫的不留情,小侯爷出手也迅速的认真大力起来。一时之间,新房内的桌椅以及摆设,全被他们打倒在地,噼里啪啦的传到了房外。   院内阴影处站着两人。忠勇候听到里面的打斗声,担忧地问,“祖母,这范小姐能行吗?要不要咱们进去看看?”   据他所知,这范小姐可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那是自小就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啊。   她那个小身子板,能挨得住那混账几下揍!   太夫人笑着摇头,“且等着吧,指不定是谁吃亏呢。”   房内的甜甜看时机到了,在小侯爷双手握拳朝她挥过来的时候,她非但没有躲避,还用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朝他的拳头迎了过去。   看着她反常的动作,小侯爷只觉有诈。可此时再收手已来不及,等碰到了她的肩膀,两声沉闷的‘咚’声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像是捶到了两片尖锐的铁块一样,震得他手掌的指骨都是疼的。   他迅速的抽回手,颤抖的双手上,八个紧绷的指关节迅速的红肿了起来。   “你...”   她身子是怎么长的,铜墙铁壁吗?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甜甜终于得意地笑了出来,她解开婚服的纽扣,从里面拿出了之前五表哥送的金丝护身软甲,在他面前嚣张地晃了晃,“为了这一刻,我可是等了好久呢,小侯爷,还满意它的效果吗?”   见此,小侯爷终于明白,她是故意的。知道真动起手来她讨不了好,就故意用言语挑衅他让他生气发怒,然后借用软甲打击他的战斗力。他捂着手,咬着牙坚持站着不倒下,吸了一口气缓解疼痛,不服气地说,“算你狠!”   “更狠的还在后面呢。”甜甜轻飘飘的说完,然后把软甲藏到了床上的被子下,又捡起地上被踢倒的椅子,把它朝房门扔了过去。   房门被砸开,下一刻只见她‘柔弱’地倒在了门口,并且大声地朝外面呼喊,“来人啊,救命啊,新房走水啦!快来救命啊!”   小侯爷正要嗤笑她的表演做作,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之前还空无一人的院子,在眨眼之间挤满了人,一个个慌张的左顾右看,“哪里走水了?快救火快救火!”   要说小侯爷打人,可能没人敢出来管。但要说走水,那是一喊一个准!   不过火海是没看到,众人只看到新房内一片狼藉,柔弱的新娘子狼狈地瘫坐在地上,发髻凌乱,妆容凄惨,脸上表情委屈至极,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又碍于身份,在坚强地忍着。   而他们‘恶贯满盈’的小侯爷则气势汹汹地站在她面前,双手朝前挥着,好像一个打人的动作还没有来得及收回。   孰是孰非,在这一刻已清楚地印在了所有人的脑子里。   小侯爷:“我...”   看着他们谴责不满的目光,小侯爷也懒得解释,上去一脚踢向了门,怒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揍媳妇啊!都给我滚!”   连接遭了两下重击,房门颤颤悠悠,在一道沉闷的‘吱吖’声中,慢慢地关上。   只是下一刻,众人就看到太夫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门前,对着小侯爷就是一顿揍,“我让你揍!新婚夜你就动手!长本事了啊!我让你揍!”   小侯爷不敢对她动手,只得抱着脑袋四下逃窜,“太奶奶!是她先动的手!不能怪我!”   太夫人借机进了屋里,扶着甜甜起来,闻言怒道,“娴儿这般柔弱的姑娘,怎会对你动手!莫不是你惹她生气了吧?”   “太奶奶!”小侯爷站在离他们较远的墙边,不满地道,“你别被她骗了,她内里阴险狡诈着呢。”   太夫人瞪他一眼,示意外面的丫环婆子进来收拾房间,然后握着甜甜的手安慰道,“吓到了吧我的乖媳妇儿,别怕啊,太奶奶在这,太奶奶为你做主。”   甜甜委屈地点头,乖巧地倚在了她的怀里。   看这情势,小侯爷对她此番的变脸动作真是惊的目瞪口呆,一番无语加恼怒。不过周围有这么多人在,他也不敢再有别的动作,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房间恢复原样,然后又依次退了出去。   另一侧太夫人已经把甜甜‘哄’好了,然后她站起来目露凶光地看着小侯爷,“好好对人家,再有任何动作,我打断你的腿!”   小侯爷撇撇嘴,倒也没有敢再反驳她的话。   太夫人也紧跟着离开了房间。   等她脚步声走远,小侯爷面色一变,忽然阴森森地朝甜甜走了过去。   甜甜不慌不忙,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竖在了他的面前。只看那匕首柄端镶着的青玉宝石,小侯爷就看出了此匕首的主人。   他顿时停下脚步,惊讶地问,“这是我太奶奶的东西,我要了好几次她都没给我,怎么在你那里!”   甜甜道,“当然是太奶奶给我的呗,她见我第一面就送给我如此宝贝,可见她是很喜欢我呢,比她的重孙子还要喜欢哦~”   听她意有所指,小侯爷嗤道,“大言不惭!快给我!”   “我给你你敢拿吗?这样太奶奶肯定以为你从我手里抢走的,你能讨得了好?”   虽然小侯爷不想承认,但她这话说的.....还真对!   他收回手,“哼,小爷我还不稀罕呢。今天就先饶过你,咱们日子还长着呢,你就给我等着!”   他说完就想向外走。可临到门前又想起太奶奶临走之前的话,便闷闷不乐地转回身,走到旁边窗下的榻上和衣而睡。   连着两胜,甜甜心中得意,让守在门外的芬儿送了水之后,也洗漱睡下了。   一夜无事,次日早上是敬茶,甜甜醒来的时候,榻上早已没了小侯爷的人影。   芬儿看到她的目光,解释说,“姑爷早就起来了,好像出去了。他还威胁不让奴婢们喊您。”   “去哪里了?出府了吗?”   “那倒没有,”芬儿道,“不过奴婢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他往主厅的方向去了,应该是找侯爷有事情吧。”   去主厅找侯爷?   甜甜转念一想,“坏了!他这个兔崽子,准是去侯爷和太奶奶面前表忠心表勤快去了,这样就显得我这个新媳妇很懒惰!”   “啊?不会吧?姑爷看着也不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甜甜知道她没出口的话,“怎么不像,他比谁都小气。你快点帮我弄,我得赶紧过去,免得他在侯爷和太奶奶面前说我坏话!”   芬儿应声,给她梳头的动作立刻快了许多。   不多时,甜甜穿戴整齐,带着人着急地向正厅的方向走。   刚到附近,她就看到前面小桥处过来两个人影。芬儿已经摸清了侯府的人,见状解释道,“这是大夫人。”   甜甜立刻就懂了,这是小侯爷的嫂子,那位因大公子去世而难产,导致胎死腹中的大夫人!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甜甜屈膝问安,“嫂嫂。”   大夫人面色冷淡,神情冰冷,对她的善意只漠然地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向正厅的方向走去。   “怎么回事啊小姐,大夫人对你怎么这个样子?”旁边芬儿奇怪地问道。   甜甜摇摇头,正欲说些什么,就听人说道,“少夫人来了,快进去了,太夫人和侯爷已经到了。”   是侯府里管家的老嬷嬷。   甜甜微笑致谢,“劳烦嬷嬷了,娴儿这就进去。”   那老嬷嬷忙称不敢,前方带路领她进去。   到了大厅,远远地甜甜就看到小侯爷正站在太夫人和侯爷面前,不满地说着什么。只是他目光瞥到门口,看到她们之后,气势立刻地蔫了下去,丧丧地垂头站到一边,也不敢再说话。   不是甜甜没自信,这小侯爷绝对不是看到自己才作此反应的。   他看到的是走在自己前面的大夫人。   她心中了然,原来他怕的不是威名赫赫的太夫人,而是这气势冷冰冰,其实柔柔弱弱的大夫人! 第十一章   ◎“你输了,想打败我?下辈子吧。”◎   敬酒过程很是顺利,有了大夫人在,小侯爷连句话都没有,一直低着头,嬷嬷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比甜甜表现的还要乖巧。   大夫人从头到尾没和他们说一句话,只在敬酒结束之后,起身朝太夫人和侯爷拜了一下,“太奶奶,父亲,我先回去了。”   声音温柔有礼,却是没有任何的温度。   太夫人点头,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   直到大夫人的身影完全消失,甜甜才感觉到小侯爷整个松了口气,神情也慢慢的放松下来。再往前看去,太夫人的表情也不太好,借口太累需要休息之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小侯爷直接站起来,朝他们拱手,“太奶奶,爹,那我...和静娴也回去了,晚些再来看你们。”   说完他看了甜甜一眼,抬脚向外走。Hela   甜甜也只得起身,和两位长辈打过招呼之后跟着他离开。   众人的表现如此奇怪,也由不得甜甜心中起疑。看着小侯爷脚步匆匆,甜甜提着裙摆疾速跟上去,“小侯爷你干嘛去啊,等等我。”   可惜小侯爷视若罔闻,并且还有加快脚步想甩掉她的趋势。   “小侯爷?”见这话他没反应,甜甜停下脚,斥道,“童俊书你给我站住!”   小侯爷背对着她,见状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但旋即又压下去,面色不耐地回身,“叫我干嘛?”   “我问你去哪里?”甜甜问道。这条路可不是回他们居住的院子的方向。   小侯爷走近她,弯身朝她低声挑衅道,“还能去哪,你不是说我想要青莲吗,当然是去找她啊,不然呢,回去面对你这个阴险狡诈的臭狐狸!”   “你竟敢如此骂我!”   看她双手气的握拳,小侯爷挑眉,“你今天可是没穿软甲,现在和我打,不要命了?”   如果此时甜甜还算镇静,定然能听出他是在用激将法,来刺激她在众人面前对他动手。   可惜看着他嚣张得意的脸,她现在理智全无,什么也想不到,只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想法,她的手就已经挥出去了。   小侯爷立刻闪身躲过,对着院内跟着他们的人喊道,“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是她先动手打我的!新婚第二天就敢动手打丈夫,这样的人就应该丢出去浸猪笼啊!”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院内的人顿时四分五散,转瞬之间跑了个没影。   小侯爷:“.....”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不过四五招就控制住了甜甜的双手,压着她抵着墙边,“你输了。”   他力气大,右手小臂紧紧地压着她的脖子,没留丝毫的空隙。甜甜为了呼吸,只得尽力向后靠,一瞬间只觉得那看起来平整的墙壁,硌的她肩膀生疼。   她艰难地点头。   小侯爷收回手臂,得意地‘哼’了一声,“手下败将,你再练多少次都打不过我的,还想骑到我头上,这辈子你都死心吧!”   甜甜的目光沉沉地紧盯着他,看他大摇大摆的出了门,头上玉冠下坠着银饰的小辫子也随着它主人的动作,而一甩一甩的,仿佛也在嘲笑着她。她暗中气的咬牙,不甘地转身回了院子。   芬儿担心地跟过去,“小姐,姑爷他下手也太狠了,奴婢看你脖子上都青了。小姐,咱们回去上点药吧。”   “不上,回去练剑,早晚有一天我要揍的他哭爹喊娘!”   芬儿有些着急,“明天可就是回门了,如果这些伤痕被老爷夫人和两位少爷看到了,那可就糟糕了。”   “.....那还是上药吧,找我师父上次给的那一瓶,那个药效好。”甜甜说道。大哥范旭文的外派文书已经下来了,因为想参加她的婚礼,才一直延迟着没有出发。算起来明日就是他出发的日子。这一走要一年不能回来,她不想让他再担心自己。   抹了药之后,她让芬儿在门口看着,自己一个人在院里开始研究起小侯爷方才用过的动作招式。   她自小记东西就快,又对这方面有兴趣,后来玉公子还特意训练过她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如果认真的话,只要看一次,对方的动作她都能记下来。不过力度问题,还需要再私下练习才能领悟。   这一练,就是一天。直到傍晚的时候,小侯爷才吊儿郎当的背着手回来。看她脸上还挂着汗水,他轻笑,“哟,这是独自在家用功呢?”   甜甜瞥他一眼,“你给我等着,我早晚能打败你!”   “好啊,那我就等着了。”小侯爷轻飘飘地说,“不早了,去给太奶奶问安去。”   晚间没有大夫人在,小侯爷松快了不少,言语也开始欠欠的,逗的太夫人哈哈大笑起来。见如此,小侯爷得意地望了甜甜一眼,对太夫人撒娇道,“太奶奶,我喜欢的那把匕首您是不是给范静娴了?孙儿不服气,你也要给孙儿一个宝贝才好。”   太夫人心里欢喜,此时自然很好说话,“那是太奶奶和娴儿有缘分,送她个礼物怎么了。你想要什么,我这里的东西都被你搜刮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是你看得上眼的?”   小侯爷环顾四周,“也是,那太奶奶您先欠着孙儿的吧,等我什么时候想到了,再来找您讨要。”   这般厚颜无耻,甜甜暗自鄙视,不要脸!   “行,那太奶奶就先应了你。只盼着你啊,”她说道,握着他和甜甜的手,把它们交叠在一起,“只盼着你们夫妻二人同心,能够好好的把日子过好,把咱们忠勇候府发扬光大,不辜负你们太爷爷的心意才好。”   小侯爷的神情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原样。   看太夫人瞄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己,甜甜微笑道,“太奶奶放心,娴儿会和小侯爷好好的。”   太夫人的脸色也顿了一下,听到甜甜的话才笑出来,“还叫什么‘小侯爷’啊,你们都成亲了,直接叫他的名字就是。”   “啊?这会不会不太好啊?”甜甜‘为难’地问道。   对她此种卖乖的行为,小侯爷嗤之以鼻,他把手从太夫人的手里抽出来,“当然不好了,尊卑你懂不懂,我是侯爷我是尊,以后要事事以我为先,好好的听我...和太奶奶的话,这才是你做夫人的本分。”   太夫人听不下去,随手就朝他的脑袋来了一巴掌,“我让你胡说!娴儿别听他的胡言乱语,咱们侯府可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小侯爷撇撇嘴,躲在一边佯装生闷气。   太夫人和他们说了会话,又叮嘱了两人次日去范府回门要注意的事项,吃了晚饭之后才让他们回去。   出了太夫人的院子之后,两人表面伪装的‘和气’瞬间四散开来,甜甜道,“还真是没看出来啊,你在太奶奶面前真是个‘好孙子’。”   小侯爷只觉得她这话不甚好听,但细究也没想出来什么,“彼此彼此,你在大家面前不也是演的一手好戏嘛,还‘静娴’呢,呵。”   话不投机,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增不快。甜甜不欲和他再多说,话语简洁:“明天要出京送大哥去外地赴任,你配合我一些,别让他担心。”   “行啊,”小侯爷思忖片刻,爽快地答应了,“把太奶奶给你的那个匕首给我,我就配合你好好的演出戏。”   “童俊书!那是太奶奶送给我的,你别太过分。”   听她拒绝,小侯爷挑眉,平静地道,“不给我就不演了。不过据我所知你大哥和李昭玉是同窗吧,李昭玉向范家退亲才导致你嫁给的我,如果你在侯府遭受冷眼,想来你大哥心里...不知道会不会好过哦?”   看他暗含威胁的得意之色,甜甜忍了忍,妥协道,“行,我给你。不过明天你要听我的。”   “成交!”他大声说道,而后哼着小曲背着手,自得悠闲地进了院子。   他说话一向算话,所以次日回门,在范家所有人面前,好好的和甜甜演了一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恩爱戏码。直到最后范旭文坐上马车放心地离开,他还牵着她的手不放。   对他们该说的话,该叮嘱的事也都说完了,只是到了该分开的时候,范父时不时的看着甜甜,好似有话想说。甜甜看出来了,问道,“怎么了爹?”   范父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她叫到了偏僻处,“那家胭脂铺子我查了,是有些问题,目前我正在整理证据准备交给五皇子。你在它附近露过脸,最近还是在侯府别出去了,我怕到时候万一出了事,可就危险了。”   甜甜点头,担忧地道,“爹,我觉得还是交给五表哥去查吧,对面那些人穷凶极恶,做事下手极其狠辣无情,咱们手里又没有什么人在,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这个倒无妨,我也私下联系了别的大臣,没事的。”范父道,“为父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希望你心里有个数,遇到情况也不要去逞强,多想想我和你娘,我们还等着你无事多回家看看呢。”   范父一走温情路线,甜甜就彻底败了。她保证道,“是,爹你放心吧,女儿知道了。”   范父慈祥地笑了下,“这就好。行了,也别让小侯爷多等,快回去吧。日后在侯府,万不可像在家里这般散漫,嫁了人就是大人了,虽说太夫人是个和善的人,但咱们也不能太不懂事,对不对?”   “嗯,女儿知道。”甜甜鼻子一酸,眼睛就红了起来。怕父亲看到担心,她低着头避开他和母亲的目光,等他们转身向马车走,才抬起头。   范家父母上了马车,又掀开帘子朝他们挥了挥手,才让车夫赶着车离开。   甜甜忍着眼中的泪,憋了好几下才把它们憋回去。看到小侯爷过来了,她岔开话题,“去街上逛逛吧。”   小侯爷张口就要拒绝,又听她说,“你昨天答应我的,今天要听我的话的,不然我的匕首就不给你了。”   都忍了大半天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小侯爷呼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啊,走,逛街去!”   甜甜让府里跟着的人先回去,只她和小侯爷两人并排走在街上。看到路边的点心铺子,她说道,“先去给太奶奶买点好吃的,你知道太奶奶平时喜欢什么口味的点心吗?”   小侯爷挑眉,“自然是知道的,太奶奶喜欢甜的,越甜越好。”   “那不就是我咯,你不知道吧,我小名就叫甜甜。”甜甜笑嘻嘻地说道,“我家里人都说,我小时候超级甜的哦,又乖巧又可爱~”   小侯爷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城墙都没你脸皮厚吧?”   “那是你不懂得欣赏。”甜甜反驳道,点心铺子近在眼前,她却在它旁边的一家布料店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秀秀?你在这买衣服呢?一个人吗?”   此人正是上个月她过去送亲,嫁到郝家的聂秀秀。   “不是,和我夫君一起。娴儿,”秀秀答道,看到甜甜头上梳的不再是小姐发髻,才想起她嫁人的事情,秀秀调笑道,“不对,现在该叫你少夫人了吧?”   甜甜笑笑,“那我就叫你聂夫人咯~”   两人相视一笑,正欲再说话,这时从成衣店里面却走出来一个身着浅紫色衣衫的男人。他走路跛着脚,正低头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头也没抬地问,“秀秀,我穿这件怎么样?”   小侯爷原本是在外面等着,看甜甜好似还和人说上话了,便不耐烦地走了进来,“你和谁说话呢,有完没完啊?”   他边说边走,说完的时候正好抬脚走到门槛处,和出来的人双目相对。   两人听到对方的话,同时抬头,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惊讶。 第十二章   ◎“咱们夫妻同心,你罚跪,我自然要陪着。”◎   看到是他,小侯爷转身就想向外走。可脚下像是生根了一般,牢牢地抓着地面,让他寸步难移。   旁边甜甜和聂秀秀看着呆愣的他们,有些担心。她们都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某些事情,可也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聂秀秀走过去,对小侯爷福身问安,“小侯爷。”   看他不认识聂秀秀,甜甜忙道,“这是郝夫人,就是聂家那天出嫁的人。”   她这么说,小侯爷立刻就知道了,有些僵硬地抬手,“请...请起。”   对面郝公子的脸色有些僵化,他拉着聂秀秀的手腕,转身去了后间,口中还解释说,“你帮我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再看小侯爷一眼。   甜甜默默地观察着两人之间的神情变换,忽然觉得此刻的小侯爷,像是被郝公子抛弃的妇人一般,委屈难堪,看着他的时候隐隐的甚至还带着一丝祈求。   倒是那郝公子冷漠无情,转身的动作潇洒利落,没有丝毫的留恋。   她脑子里猜着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故事,那边小侯爷也转身向外走。甜甜连忙拉住他,“干什么啊你?”   小侯爷甩开她的手,“那匕首小爷不要了,你爱给谁就给谁。”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甜甜见状,让旁边站着的伙计代替他们和秀秀说一声抱歉,连忙追了去。   这一耽搁,等她追到小侯爷时,道路两边正在摆摊的人被他祸害了不少。那些摊主都认识他,见状也没有说什么,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朝侯府走去。   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了,侯府的管事也会赔银子给他们,比他们的货物只多不少。   现在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再提起郝公子无异于火上浇油。甜甜道,“走了这么久,你累不累啊?要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小侯爷真的停下脚步了。不过他看了甜甜一眼,然后有些奇怪地看向了她的后方,“那是谁?”   甜甜本能地转身向后看,周围都是过路的人,她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异状,便回身去问他,“谁啊?”   再回头,原地已没了小侯爷的身影。抬头看去,前方远处,他迅速地向前跑着,似乎想甩开她。   这时候再去追已是不可能,甜甜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此时回侯府也太早,再加上她也许久没有去见玉公子了,便特意拐回去买了一些点心,去往城外的竹林处找他。   她等了大半天都没有等到玉公子,不过也并非一无所获。在等人的时候,她练着之前玉公子教她的杀招,只觉顿悟了许多。这一悟,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她才意犹未尽地回侯府。   芬儿特意在门口等着她,远远的看到她的身影就跑过来,低声道,“小姐不好了!”   说着看看左右,趴在甜甜耳边解释说,“今天府里来了好多人找管家赔钱,说是姑爷又在外面闯祸了。后来不知怎么被侯爷给知道了,姑爷一回来就被侯爷撵去祠堂罚跪了。”   “我去看看。对了,小侯爷吃饭没?”   芬儿不知她会问这个问题,“没有,跪了快两个时辰了,连杯水都没有送进去过。侯爷让人在祠堂门口守着呢,奴婢去看了,那侍卫瞪着眼睛,好吓人啊!”   没吃饭没喝水,又被罚跪,这时候应该正是小侯爷心灵和身体都脆弱的时候,如果她过去稍稍地表现一下关怀,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她道,“芬儿,你去帮我准备些吃食,我带去祠堂给他。”   芬儿点头,“那小姐等等,奴婢这就去。”   忠勇候没说不让小侯爷吃喝,只是府里下人一向不敢主动去招惹他,所以但凡他被罚,都是忍饥挨饿度过的。守门的侍卫看甜甜端着吃食过来,也没有为难,转身就让她进去了。   小侯爷这几年都被罚惯了,跪两个时辰对他来说倒是小菜一碟。听到身后的门开了,他立刻挺直脊背,看着桌上的牌位,一动不动。   甜甜把托盘放到他面前,“是我啊小侯爷,我给你送点吃的过来。从早上在我家里吃晚饭,你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吧?”   小侯爷瞥她一眼,又恢复懒散的状态,冷冷地说,“无事献殷勤,小爷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呢。”   “不要就算了。”甜甜说完,把托盘放到离他较远的地方,然后在他身边跪了下来,恭敬地朝牌位磕了头。   小侯爷有些奇怪,“你这是干什么?我爹总不能连你也罚了吧?”   “没有,”甜甜摇头,认真地说,“但是太奶奶说了,咱们夫妻同心,现在你在这受罚,我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自然也要陪着你的。”   小侯爷被她的话逗笑,指着牌位道,“这可都是我祖宗,在他们面前说瞎话,小心你遭天谴。”   甜甜又磕了两个头,“自然是实话。”   小侯爷不信,但见她极是真诚,跪的又是侯府的先人,倒也没有再笑她。   不过和他不同,甜甜从未被罚跪过,也没有这么长时间跪过别人。再加上祠堂受香火供奉多年,让人只觉安心。所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整个人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看她脑袋一点一点地垂下,到最后几乎歪倒在他身上,小侯爷起了坏心,在她倒向自己的时候,他迅速的跪着爬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甜甜摔倒。那脑袋‘咚’的一声磕到地上,让他都想皱眉呼痛。   “啧啧,磕疼了吧?”看她迷糊地揉着脑袋坐起来,小侯爷幸灾乐祸地问道。   看他如此,甜甜哪还不明白这情况,她抄起身下的垫子就朝他扔过去,“你竟然见死不救!”   小侯爷笑嘻嘻地接过垫子,“都说祸害遗千年,就你这个规格的,那怎么着也得万年起步吧,哪能这么容易死啊。不过这千年王八万年龟,我看你别叫‘甜甜’了,改名叫‘龟龟’吧,行不行啊小乌龟?”   说完看她气鼓鼓的,还继续调笑,“哟,爷的小乌龟生气了哦~”   是可忍孰不可忍,伴随着一声浩瀚雄厚的‘龟你大爷’,她握着拳头冲了过去。   不过好在两个人都知道这里是祠堂,倒是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唯有门外守着的侍卫听着里面叮叮咚咚的声音,犹豫了片刻,然后坚定地站在了门口。   打了半晌,两人都气喘吁吁地倚坐在地上。   甜甜的发髻都散了,她剥开垂到额前盖住眼睛的头发,把托盘放到他们面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小侯爷也不甘示弱,抢过她手里的水杯,连喝了三杯才停下来,然后在她目光的注视下,不客气地捏起盘中的点心吃了起来。   “看什么看啊,你这不就是给我送的吗?我还不能吃了?”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小侯爷脸不红心不跳地斥道。   甜甜道,“就你这无齿厚颜,我想城墙都没有你的脸皮厚吧。”   这是他今天说她的话,现在她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小侯爷瞪她一眼,吃东西的动作倒是没有丝毫的停顿。末了最后还嫌弃道,“你这都是哪里弄来的,又干又涩,一点都不好吃。”   甜甜:“.....那怎么没有噎死你啊。”   “小爷我天生有福,怎么都死不了,某些人还是羡慕嫉妒恨吧。”   说完之后,还不等甜甜反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下去。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喃喃道,“是啊,怎么都死不了。”   这种变化太过于显著和迅速,让甜甜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也未说话,只这么安静的待着。   小侯爷独自沉默消沉了一会,又迅速恢复过来,他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了,继续跪着去。”   这一跪,直到晚间太夫人等他们一起吃饭等不来人,问起这件事时才把他们放出来。甜甜有心想和太夫人问一下他和郝家公子之间的事情,可看小侯爷一直在场,只得压下心思。   待第二日一大清早,看小侯爷不在,她直接去了太夫人的院子,表明来意。   太夫人是个直爽的性格,看甜甜如此直白,太夫人笑了笑,屏退了众人,道,“我就知道你会来过问此事的。不过时间比我预想的提早了许多,可见你是个好孩子。”   见她朝自己伸着手,甜甜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伸手握着她的手,“太奶奶,如果是不好的事情,娴儿不想知道了。”   太夫人摇摇头,“哪有什么好不好,都是一段经历罢了。过去的已经过去,咱们留下来的人,才要好好的生活,才不会辜负那些逝去之人的期望。”   “这事说起来也很简单,当年玄儿,也就是俊书的父亲,玄儿年龄还小,跟着他父亲,爷爷,二姑和姑丈,还有小叔一起去了边境前线。那一仗打了得有大半年吧,只有就玄儿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他回来把牌位和遗体交给我之后便不行了,躺在床上浑浑噩噩了一个多月,才清醒过来。那之后就再也拿不起剑了。我能期盼什么呢,就想着他能平安健康地活下去就行了。老二家的也没什么人在,他们还留下一个稚儿呢,是个丫头,叫莲儿,我就照顾着他们,这日子也就慢慢地过来了。”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也都成家了。玄儿娶妻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俊凯,小的叫俊书。莲儿也嫁人了,生的儿子叫郝毅,三个都是好孩子,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一晃眼俊凯也娶了妻,也有了身子,这侯府的人口也越来越多。”   “俊凯是个文静的,喜欢看书。郝毅也是,特别听话。就俊书那个小子,脾气犟的很,从小就知道气人,那是没有一天不让人生气的。后来他懂事了,看别人背地里议论他爹,整天不服气和人干仗,有时候还带着郝毅和俊凯出去,可惹人烦了。”   “有一次他被人激起脾气打了赌,就瞒着我们悄悄跑出去参军了。我们怕他出事,想叫人找他回来。俊凯说事情闹大了,可能更惹得他不开心,就私下带着郝毅两人去找了。”   “这一找,再回来的时候,却不一样了。俊凯没了,郝毅的腿也断了,就俊书傻乎乎的,和他爹当年一个样,像失了魂一样浑浑噩噩的,一蹶不振,开始浑天恶地到处惹是生非。前线有侯府昔日的部下,他们传过来消息说俊书在边境表现英勇立了功,但很不幸,为了救他,我们失去了俊凯和郝毅的腿。”   “消息传回来当天,薇儿悲痛难产,孩子也没能保住。莲儿和郝家也把郝毅接走了,自此不再和侯府来往。”   太夫人平静地说完,低头时才发现甜甜已泪流满面。她笑着抹去甜甜脸上的泪,“傻丫头,哭什么。”   甜甜被她如此温柔宠溺的声音一激,一下子扑倒在太夫人的怀里,“我心疼太奶奶。” 第十三章   ◎“俊书比他父亲幸运,他遇到了你。”◎   太夫人搂着她,“太奶奶这辈子,可算是走到头了。等回头去了地下见到你太爷爷,也算有了交代。可是娴儿,俊书的未来还很长,他这一世不应该只仅限于如此,你懂太奶奶的意思吗?”   甜甜窝在她怀里,哭着点头。   太夫人欣慰地道,“俊书比他父亲幸运,他遇到了你,你是他的福气。太奶奶相信,你一定可以帮助他走出这个心魔的。”   猛然被太夫人给予厚望,甜甜愣了一下,抬头抽噎着说,“太奶奶,我...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太夫人擦掉她脸上的泪,“太奶奶第一次看到娴儿,就知道你将来一定会是个顶天立地的人,你是个好孩子,太奶奶的眼光不会错的。”   甜甜闻言,只觉得浑身顿时充满了干劲,“太奶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帮助小侯爷的!”   她刚哭过,眼里还含着泪,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清澈单纯,太夫人笑了出来,这时只听到小侯爷在院中喊道,“太奶奶,我来给您请安了,嬷嬷不让我进去啊!”   听到他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一个悄然的约定,同时落在了她们的心底。太夫人推开窗户朝外看了一眼,下一刻小侯爷得了指使,就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   突然看到甜甜红肿的眼睛,他惊讶地道,“哟,哭了呀?可见太奶奶还是疼我的,这就为我出气了?”   太夫人闻言,朝他笑骂道,“胡说什么呢,我正好要叫你来呢,听说这两日你又出去闯祸了?”   小侯爷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岔开了话题,“太奶奶我肚子好饿啊,咱们什么时候开饭?”   “整天就知道吃!你爹早上过来递消息,等会要过来。等他过来吧。”太夫人道。   甜甜如此模样已是失态,直接见忠勇候是不妥的。她起身朝太夫人解释,“那太奶奶,娴儿先回去梳洗一下,晚些再过来陪您说话。”   太夫人点头,“乖孩子,回去吧。”   她太不正常了!小侯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等人离开房间之后,他走到太夫人身边坐下,奇怪地问道,“她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太奶奶你真欺负她了啊?”   认识她这么久,不是小侯爷多想,他还从未见过她哭得这么凄惨。   太夫人瞪他一眼,怒其不争,“还说呢,娴儿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孩子,你不要万事都和她计较,也让着她一些。”   小侯爷有些委屈地反驳,“我哪里没让着她了?”   “让着她新婚夜就打起来了?你个不省心的,罚跪到祠堂了,人家好心好意地去给你送吃食,说你两句你就忍着呗,就这也能打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阔一些。你要看的是天下的大事,是国泰民安,整天和个女孩子计较什么。”   小侯爷暗中不服气地撇撇嘴,“女孩子怎了,您之前不还是说男女都一样,现在怎么变脸这么快。”   太夫人气的抬手就朝他的脑袋来了一巴掌,“说你两句你还犟嘴是不是,娴儿能一样吗,她是你的妻子,是陪你走一辈子的人,她和其她人能一样吗?”   小侯爷挨了一下倒是老实了,听着她的这些话,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震惊地问道,“太奶奶,你该不会是把之前的事情都和她说了吧?”   太夫人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不应该有秘密,我当然得和她交代清楚。”   “哎呀太奶奶!”小侯爷急的跳下了小榻,“您和她说这些干什么,我俩之间的误会本来就够深的了,现在被您这添油加醋的一说,还怎么能说的清啊!”   太夫人瞥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么多人都误会你了,你不是不在意吗,怎么,现在开始在乎娴儿的看法了?”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哪里在意了!不和您说了,我约了人,我先出去了!”   看他逃似的离开,太夫人无奈地笑笑,挥手叫来嬷嬷,“去和娴儿说一声,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让她不用过来了。”   ***   得了嬷嬷的传话,甜甜点头,“娴儿知道了。嬷嬷这会可有事?娴儿想和您打听一些事情。”   嬷嬷回道,“少夫人请讲。”   “我见小侯爷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身边很少带小厮出去。他一直都这样吗?”   “这倒不是,毕竟是侯府的小侯爷,身边自然是跟着人的。不过最近这几年小侯爷脾气不好,行事越发乖张恣意,他觉得身边一直有人跟着很烦,就把那些人都赶走了。太夫人和侯爷也没有过问过。”   那就应该是他从边境回来,大公子离世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甜甜问道,“那些人都是谁,现在在哪里?”   嬷嬷道,“有个小厮叫童四儿,从十来岁就跟着小侯爷了,两个人感情挺深的,后来被小侯爷打发去马厩喂马了。”   问好两人间的事情,甜甜才亲自送嬷嬷离开。她回房间思忖片刻,对芬儿道,“去马厩叫童四儿过来。”   芬儿应声,转身离开。   甜甜坐在房内,脑中却在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小侯爷虽说看着冷情潇洒没心没肺,但瞧他在大嫂和郝毅面前胆怯歉疚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还活在当年之中。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取得大嫂和郝家的谅解,然后再步步瓦解他的心里问题。   她还在想着以后该怎么办,耳边就听到院外传来男人可怜兮兮的假哭嚎丧声,“小侯爷啊~你终于想起来四儿了~~呜呜四儿现在喂马都一身马味了小侯爷你可不能嫌弃四儿啊...呜小侯...少夫人?”   是童四儿到了。   甜甜向前看去,眼前之人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灰棕色的粗布棉麻衣,腰间还系着一个和衣服完全不搭调的绣着补丁的蓝色围裙。不过这身装扮倒是掩盖不住他满身的活力,那双滴溜溜到处乱转的眼睛,和反应迅速的神情,处处都在彰显著他的精明聪慧。   有这样的人跟着小侯爷,倒也能让她放心。   甜甜点头,“你就是童四儿?”   四儿呆呆地点头,才反应过来问安,“四儿拜见少夫人。”   甜甜颔首,也不多说,“小侯爷今天出去了,我怕他一个人不安全,你去跟着吧。”   四儿不知她是何意,但还是附和道,“是。少夫人,那小侯爷去了何处,属下现在就过去。”   甜甜看着他,笑道,“他走的匆忙,我也不知道。”   四儿这才明白,少夫人这是在考验他的能力。本以为自己要在马厩待一辈子了,现在少夫人既然愿意提携自己,那这次说什么也要表现好一些。如果通过了她这关,由她帮着说话,那自己回到小侯爷身边说不定就指日可待了。   “是。那少夫人,属下就先出去了。”   “去吧。”   见他如此上道,甜甜很是满意。解决完这件事,她起身走向了厨房。   听太夫人身边的嬷嬷说,大嫂有一道很喜欢的点心,叫五彩荷花酥。是用面粉做成的酥皮,一瓣一瓣地粘到一起组成荷花的模样,中间再用豆沙馅做成花心。这道点心是宫里的,宫外几乎没人做得出。之前看母亲爱吃,甜甜特意央求德妃要来了制作的秘方,自己私下练习了许久才做了出来。现在正好可以用来讨好大嫂。   荷花酥并不好做,尤其她要做的还是五彩的,光是外面的五种颜色的酥皮就花费了她不少的心思和精力。不过好在有之前的经验在,一个时辰之后,她看着盘子里摆放整齐的点心,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把点心分成了两份,“芬儿,这份你送到太夫人那里,请她尝尝我的手艺。”   剩下这份,她细心仔细地装扮了一下,放到食篮里,向大公子的院子走去。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大夫人齐薇接连失去了丈夫和肚子里的孩子,悲痛欲绝心如死灰,几乎要随着他们离开。   千辛万苦地活下来之后,她整个人也是失魂落魄,后来太夫人和她谈了许久,齐薇虽然重拾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但却日日躲在院里吃斋念佛。如非大事,平时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甜甜过去的时候,伺候齐薇的丫环阿紫正在院子里浇花。甜甜伸头看齐薇不在,悄声把阿紫叫了过去,“这是我做的点心,你拿给大嫂尝尝。”   阿紫在齐薇还没有嫁过来时就跟着她了,对于齐薇的爱好和饮食习惯自然一清二楚。见点心是五彩荷花酥,她就知道甜甜过来的本意。她叹口气,“少夫人,小姐不会吃的。这道点心是大公子送给小姐的,现在拿过去,也只会让小姐想起大公子而徒增伤心。”   甜甜倒不知道其中还有这缘由在。但是就这么回去她又有些不甘心,遂问道,“那大嫂还有别的爱吃的东西吗?”   知道她也是真心为齐薇好,阿紫想了想,却摇头,“小姐的爱好都是和大公子相关的,奴婢一时也想不到什么。”   “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到了,就去告诉我。”甜甜说道,正犹豫食篮里这盘荷花酥该怎么办,就看到齐薇推门走了出来。   看到甜甜之后她愣了一下,才冷淡地道,“弟妹来了,有事吗?”   甜甜摇摇头,笑道,“没事,大嫂叫我娴儿就好,我是过来想和大嫂说说话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笑的都这么热情了,大嫂也不好再赶她走了吧。 第十四章   ◎“你是臭狗死狗癞皮狗小母狗!呸!小公狗!”◎   哪想到齐薇面色不变,依旧冷漠地说,“我还有事,阿紫送客。”   说完转身留下一个疏远冷酷的背影,又进了房间。   看甜甜还站在原地不走,阿紫有些为难,“少夫人.....”   她这一叫,甜甜才从打击中醒过来,“那,那我就先走了。你快去吧,可能大嫂找你有事呢。”   敌人太过于强大,出师未捷,甜甜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了。   看她提着食篮,低头蔫蔫地过来,太夫人道,“去过薇儿那里了?”   甜甜点头。   “她没要你的东西啊?”   甜甜却摇头。   太夫人有些惊讶,“这五彩荷花酥,她吃了?”   “哪能啊,”甜甜把食篮打开,端出那盘子,“听阿紫说这点心是大哥给嫂子拿的,我连拿都没有拿出来,怕大嫂看到了伤心。”   “这倒也是。薇儿那个性格,固执封闭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是一盘点心就能打动的。”太夫人道,她叹口气,“我也劝过她,现在她还年轻,又没有孩子,回齐家再嫁一门亲也是可以的。可我一说她就哭,后来我也不提了,她这样住着好受,就随她去了。”   甜甜坐在她身边,亲昵地把脑袋依在太夫人肩膀上,“大嫂很难过。”   太夫人轻拍她的手,“对了,再过两天是郝家老夫人的大寿,薇儿应该会回去,到时候你也跟着过去,一路同行应该有机会接触一下。”   “郝家?是表姑嫁到的郝家吗?”   “嗯,郝毅的祖母。说起来薇儿和俊凯的亲事,还是你表姑莲儿做的媒,薇儿的母亲,是郝家出阁的小姐。”   甜甜暗中惊讶,如此说来这侯府和郝家是结了两门亲事。如果当年大哥和郝毅没出事,那这两家的关系应该是极其亲密的。   可如今,郝毅断腿,大嫂又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那莲儿表姑夹在郝家和侯府中间,应该很是难为。一边是养自己长大的侯府,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婆家,如果郝家真的想和侯府断亲,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看来如果郝家有人想要缓和郝家和侯府的关系,除了莲儿表姑也没有其他人了。可是表姑这里,又牵扯到现在还跛脚的郝毅。   不过想着之前他和小侯爷两次见面的情景,甜甜总觉得这两人之间隐隐约约有些不同,要恢复从前,应该不是难题。   甜甜理好这其中的关节点,和太夫人又说了些话,才提着食篮回去。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小侯爷正抱手怒气冲冲地站在房门口。身后童四儿则低头站着,看到甜甜过来,无声地提醒她小侯爷正处在暴怒之中。   “你干什么,吃枪|药了?”甜甜皱眉问道。   小侯爷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食篮,没好气地道,“干什么去了?”   甜甜把食篮藏到身后,“要你管啊!你做事也没和我说啊!”   见她如此心虚,小侯爷快步地走过来,伸手就去抢她手里的食篮。甜甜忙换手提,哪想到他的目标不是抢食篮,而是掀开食篮的盖子。   五彩荷花酥形状特殊,颜色鲜亮,小侯爷只一瞥就认出了。看甜甜这样子,定然是做好送给人,然后又被人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心底闪过转瞬即逝的失望,接着是铺天的愤怒,“你去见大嫂了?谁让你过去的?”   甜甜仰头直视着他,有恃无恐地说,“太奶奶让我去的!”   小侯爷不信,指着那点心道,“这也是太奶奶教你做的?”说着看甜甜张口就要说话,他又威胁道,“你要是敢骗我一个字,我绝对饶不了你!”   甜甜撇撇嘴,绕开了话头,“太奶奶那样的人,怎么能下厨房呢,这当然是我做的了。我这么心灵手巧又贤惠居家,做个点心给大家尝尝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的右手腕就被他狠狠地攥住,只听他咬牙切齿地威胁,“范静娴!我警告你,不许你再管我们家的事情,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甜甜看着他,完全不顾被抓的骨头生疼的手腕,“这是侯府的事情,我作为侯府的一份子,管自己的家事怎么了。”   小侯爷冷笑一声,放开她的手,直接转身走向房里。四儿紧跟着他走进去,又匆匆地跑出来,对着甜甜比划了一个口型:休书。   甜甜不为所动,甚至还打开食篮捏起一块荷花酥吃了起来。等了会小侯爷写完休书,走到她面前扔下去,“从现在开始你和侯府没关系了,赶紧哪来的滚回哪去。”   甜甜吃完一块荷花酥,拍了拍落到衣服上的渣滓,捡起那张纸看也不看地撕掉了,“我不同意。你写一张我就撕一张,看是你写得快,还是我撕得快。”   “你要这般死皮赖脸,我就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你不要脸面,我就不信范家不要脸面。你爹那样的人,岂会容忍你如此!”   甜甜哼笑一声,“那咱们就走着瞧啊,我身后可是有太夫人在呢。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童俊书,你这事我管定了,不办成我绝不离开侯府!”   她说着,盯着小侯爷的脸,一字一句地强调,“打死也不离开!”   小侯爷被她的气势惊住,愣了一下才回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既然想管,那你就管吧,我看你到底撞多少次南墙才肯回头!”   两人吵架次数多了,甜甜立刻反驳道,“你才是狗呢,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是臭狗死狗癞皮狗小母狗!”想了想觉得不对,她又骂道,“呸!小公狗!”   小侯爷看她一眼,拂袖而去,“我是疯了才会在这和你吵,真是无可救药。”   甜甜闻言也不甘示弱,“你才无理取闹无法无天无中生有无人问津!”   小侯爷走了两步,又看到紧跟着自己的童四儿,不耐道,“跟着我干什么,去喂你的马去!”   童四儿站定,转身悄悄去看甜甜。   看到他的动作,小侯爷斥道,“看她干什么,我才是你的主子!”   “你吼人家干什么,是我让四儿跟着你的。从现在开始,四儿,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不管他做什么事情,都要一五一十的跟我汇报,知道吗?”甜甜道,看小侯爷正怒视着他们,她拍了下四儿的肩膀又安慰道,“不要怕,咱们背后可是有人撑腰的。”   小侯爷直接伸手把四儿拉开,对甜甜道,“你今天过分嚣张了,是不是没挨揍心里不舒服啊?”   甜甜立刻摆出打架的姿势,“来啊,我刚把师父教我的杀招练会,正想找人切磋一下呢。”   “你师父?”   “对啊,就是你的死对头,玉公子,他就是我师父。怎么样,怕了吧?”   之前小侯爷和他的人在外惹事,基本上都是玉公子在收拾残局。两人的形象对比太过于明显,大家都希望他们能正面碰到,好好地比试一番。可惜时间这么久,玉公子一向神秘莫测,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碰到过。   小侯爷闻言不屑地笑笑,“玉公子啊?小爷我早就想收拾他了,一个人好好的干点什么不行,非要戴个破面具出来装神弄鬼,等下次小爷我见到他,一定打他个屁滚尿流脑袋开花。”   “呵,自大狂!定是我师父打的你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小侯爷邪魅一笑,“正好小爷我今天心情不好,就让我替玉公子好好教训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徒弟吧!”他说完,直接朝她的肩膀挥手过去。   甜甜闪身躲过,把食篮塞到目瞪口呆的四儿手里,就朝小侯爷打了过去。她上次在竹林参透了师父教给她的杀招,正愁没机会实战测试效果呢,现在既然小侯爷撞上来了,那正好拿他试一下。   师父说过,杀招讲究快而准,争取一招制敌。不然等用下一招的话,时机就晚了。她和小侯爷对打过多次,每次都败在他手下,所以他从内心是看不起她的。甜甜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在他大意松懈的时候,迅速的抓住了他的右胳膊,然后背对反转回旋,脚下用力把他踢倒,她的右小臂准确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没想到小侯爷动作更快,在他的身体刚接触到地的时候,迅速的使力反攻,两人的位置顿时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他上她下。   只不过中间反转的时候发生了偏差,她不甘如此失势,在反抗的过程中身体有了错位,他的胳膊直接压在了她锁骨向下的位置。触感绵软,刹那间刺的小侯爷头皮发麻浑身失力。他立刻放开她的身体,猛地站了起来。   甜甜捉住时机,在他失神的时候接连朝他的身体踢了两脚,迫使他连连后退!   幸好扶住了身后的廊柱,小侯爷才没有倒下。他摸着被踢疼的胸口,看她累的气喘吁吁,身体上下微伏,他耳尖微红,加大音量装腔作势企图掩盖自己慌乱的心跳,“你...你个泼妇!怎么这么大力气!”   甜甜得意地掐腰,“哼,你输了!”   “输就输嘛,小爷我又不是没输过!”他不欲多说,转身就走。   甜甜朝他的背影,故意大声地喊道,“四儿还愣着干什么呢,没看到小侯爷要出府了吗,还不赶快跟上!”   感觉自己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正在回味中的四儿猛然被点名,“嗯?啊!是,少夫人。”   小侯爷的背影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   看到他没拒绝,四儿连忙赶过去。等追上他了,四儿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少夫人给他的食篮。他有些发愁,“小侯爷,这篮子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又不是给我做的,扔了!”小侯爷没好气地说道。   四儿掀开篮子看了一眼,悄悄说,“可是这里面还有好多呢,都是少夫人亲手做的,扔了多可惜啊。小侯爷,要不咱俩分了吧?”   小侯爷转身瞪他一眼,伸手抢过他手里的篮子,“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我说扔就扔!”   四儿连忙点头,“扔扔扔,这等事情就不用小侯爷亲自动手了,你给属下,属下去扔!”   “废什么话,小爷我亲自去扔!你在这等着我,不准跟过来偷看!不然我挖掉你的眼睛打断你的腿!” 第十五章   ◎“小侯爷性情爽真,对娴儿也很好。”◎   郝家老夫人生辰这天,甜甜早早的起来,拿着太夫人事先准备好的贺礼,乖顺地站在侯府门口等着齐薇出来。   看到她在,齐薇也没有多大的反应,神色平淡的上了马车。甜甜知道应该是太夫人提前和她传过信,话未多说,在她之后便安静的上了车。   阿紫守在外面,车内只有两人在。甜甜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大嫂。”   齐薇冷淡地颔首,“外祖母今年身体不太好,来郝家的客人不会太多。你去了就直接找舅母吧,不必和我一起。”   她的舅母,就是小侯爷的表姑何莲儿,也是郝家的当家夫人,郝毅的母亲。   甜甜道,“为何不能和大嫂一起?”   齐薇瞥她一眼,“我陪在母亲身边,你以为她愿意看到你?”   甜甜刚想说齐夫人都不认识自己,为何不想见到。转念又想到她如今是作为侯府的少夫人过去的,自然不会受到她们郝家和齐家的待见。   她低下头,闷闷地道,“娴儿知道了。”   接下来齐薇也不再说话,一直闭目休息,让甜甜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开口说话的嘴。直到马车停下来,阿紫掀开车帘,“小姐,少夫人,到郝家了。”   甜甜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郝家门口站着下人,看到侯府的马车之后早早的迎了过来,第一次看到甜甜,为首的老嬷嬷愣了一下,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还是后面下来的齐薇见状,解释说,“这是侯府少夫人。”   那老嬷嬷才恍然明白。自从侯夫人离世之后,齐薇又不想管事,这侯府的女主人自然又回到了太夫人身上。可太夫人辈分高,不可能来他们郝家为晚辈贺寿,所以这些年过来的都是齐薇。当然她过来,用的也是郝家表小姐的身份,而不是侯府的人。   众人面上迅速闪过各种情绪,甜甜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只当看不到,笑意盈盈地道,“劳烦嬷嬷了。”   齐薇也不管她,抬脚向府里走,边说道,“我母亲来了吗?”   那嬷嬷摇头,“大小姐还没来呢,少夫人和夫人一起在陪着老夫人说话呢。表小姐,老奴带您去见老夫人吧,她们方才还在念叨着您呢。”   听她的话,甜甜想着应该是秀秀和莲儿表姑都在呢。她心中放松了些许。   齐薇的脚步却顿了一下,而后微微叹口气,心想着早晚都躲不掉,遂道,“那走吧。”   刚走进老夫人居住的荣恩院,众人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笑声。那老嬷嬷解释说,“应该是少夫人在逗老夫人开心呢。自从少夫人嫁进来之后,她和少爷琴瑟和鸣十分恩爱,老夫人和夫人都很满意。”   看到她们过来,门口守着的丫环掀开了门帘,齐薇率先走了进去,“外祖母,我来看您了。”   甜甜紧跟在她身后,见随着自己的出现,房内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她心中一紧,只听到坐在上位的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笑呵呵地道,“薇儿来了,过来给外祖母瞧瞧。”   说着看到后面跟着的甜甜,她笑道,“哟,这是谁家的姑娘啊,长得可真好看。”   想来这位就是郝老夫人了。按照侯府和郝家的关系,甜甜应当和郝毅一样,喊她祖母。她屈膝福礼,“娴儿拜见祖母,愿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好好,”郝老夫人笑道,她朝甜甜伸出手,看她低眉垂眼,一副温贤谦顺的模样,顿时乐的喜笑颜开,“真是个好姑娘,你叫娴儿啊?是哪家的姑娘,可曾婚配啊?”   何莲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她不说话,作为晚辈的秀秀也不好主动开口。   看另外两人都不出声,齐薇道,“外祖母,这是俊书刚娶的夫人,太奶奶让她今天和我一起过来的。”   话音一落,郝老夫人反应过来‘俊书’是谁之后,脸上立刻变了神色,她松开握着甜甜的手,冷言道,“侯府的少夫人啊,那就坐吧。”   前后态度差别太大,让在场的众人和丫环婆子,都陷入了一场尴尬之中。   甜甜站在她身边,瞬间空荡荡的右手只得若无其事地握住自己的左手,从未受到如此冷待,她脸色有些难堪地红了起来。   齐薇伸手摇了一下老夫人的胳膊,“外祖母。”   看她示意何莲儿和秀秀还在,老夫人的神情柔和了一些,但仍然是别不开脸,遂岔开话题,“杏儿娘,去看看雨萱来了吗,都这时辰还没到,别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郝雨萱,就是齐薇的母亲,郝家嫁到齐家的大小姐。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应声,走了出去询问。   有了这么一茬,屋内的气氛被缓和了一些,甜甜坐到秀秀的旁边,低头柔顺地不再言语。   看齐薇似乎有话想说,老夫人看了何莲儿一眼,“陪了我这老婆子一早上了,你和秀秀先回去休息吧,晚些等雨萱来了再过来就行。”   何莲儿起身,“是,那儿媳就带着她们出去转转。娘您先歇着。”   她们,指的就是秀秀和甜甜两人了。   老夫人没说话,只‘嗯’了一声。等人走了,她对着齐薇,神情才重新柔和起来,“薇儿,你实话告诉外祖母,侯府没有欺负你吧?”   齐薇摇摇头,“没有,我在那边都挺好的。外祖母,娴儿刚嫁到侯府,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您...”   听到她为侯府说话,老夫人直接道,“外祖母就是气不过。毅儿多好的孩子啊,现在走路不顺当,连入仕的资格都没有。要不然,凭他的相貌和才华,怎么能娶个商人之女!”   齐薇道,“我知道您为表哥难过,可舅母呢,表哥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就不难过吗?这侯府毕竟是舅母长大的地方,太奶奶和侯爷也是她的亲人,她本身就够难过得了,您再这么说,让她多难为啊!现在既然太奶奶让娴儿过来了,那就是在和郝家示弱讲和,外祖母,您也别太固着大家了。”   看她忍着悲痛劝自己,老夫人心疼的直掉眼泪,“傻孩子,我不为毅儿也得为你啊,可怜俊凯早早年纪就没了,就连你们的孩子都没有...”   她心痛的说不下去,最终认命道,“算了,都随他们去吧,外祖母老了,也管不动了。”   齐薇忍着眼泪,“我娘一会儿该过来了,等看到咱们这样又要生气。她的身子您知道,可经不起折腾。外祖母,快擦擦。”   想到自己女儿多愁善感的性子,老夫人叹口气,倒也不再提起这件事。   ***   秀秀把她们送到主院之后,便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经过方才的事情,甜甜也知道这郝老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莲儿表姑这几年,怕是在她面前吃了不少冷眼。此时她也有些摸不准何莲儿的性格,便安静地待在一边,等她先说话。   有丫环给两人送过来茶水,何莲儿道,“这是我最近新得的果茶,秀秀说喝着还不错,你尝尝。”   甜甜连忙端起茶杯,抿了一下,笑道,“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多谢表姑。”   知道她有些拘谨,何莲儿叹口气,“太夫人最近身体还好吗?”   甜甜悄悄看了她一眼,试探性地答道,“太奶奶身体挺好的,每天早上还会在院中锻炼一下强身健体。就是活动有些激烈,我也劝过很多次让她缓和一些,太奶奶也不怎么听。”   何莲儿的脸上立刻闪过担忧之色,“她那么大年纪了,要是真摔一下可不得了。你在侯府多看着她些,要是还不行,就找侯爷去。侯爷的话,她还是听一些的。”   “是,娴儿知道了。”甜甜起身恭敬地回道,像是生怕慢了一瞬惹她不满。   见她如此,想到郝家和侯府多年的恩怨,何莲儿的心说不出的苦涩。   不过好在秀秀是个好的,郝毅不能进朝做官,在郝家和聂家的庇佑下,找点事情做也是可以的。都过去这么久了,多大的埋怨也被时间吹散了。   她道,“你回去告诉太夫人,她的意思我知道了,只是这事始终急不得。薇儿那边,还要看她的意思。”   甜甜对她的话似懂非懂,点头表示道,“是,表姑,娴儿都记住了。”   何莲儿喝了一口果茶,又慢悠悠地放下,“太夫人能让你过来郝家,可见觉得你是个好姑娘。俊书他...这些年也挺难的,如果他有哪些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一些。”再怎么说,童俊书也是她当做亲儿子养到大的,她心里对他还是极其偏爱的。   甜甜立刻道,“娴儿不敢,小侯爷性情爽真,对娴儿也很好。”   对她如此维护俊书的表现,何莲儿心中满意,“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再晚些碰到了小姑就不好了。你别介意,小姑她身体不好,如果再想起些之前一些不好的回忆,怕是今天不能顺利。”   “是,多谢表姑为娴儿考虑。”   看她从头到尾一本正经拘谨地回答,何莲儿终于笑了出来,“行了,我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秀秀,过来送娴儿。”   聂秀秀一直等在门外,听到声音才走进去,“娘,那我先带她离开了。”   两人相携离去。看秀秀面色红润,眼含秋水,知道她和郝毅应该感情很好,甜甜道,“秀秀,过两日我和小侯爷一起外出游玩,能约你一起吗?”   秀秀愣了一下,知道她想让小侯爷和郝毅私下见面,秀秀点头,“可以啊,到时候你让下人过来说一声就行。”   “好!”   两人约定好,甜甜才坐上回侯府的马车。现在知道了莲儿表姑和秀秀的态度,她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只不过瞧着这郝家老夫人态度挺强硬的,还有大嫂的母亲,怕是她们才是侯府和郝家断亲的关键。   一路平稳到家,她下了车直接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只是路上碰到了正在院子里练箭的小侯爷。   看到她此时回来,小侯爷暗中皱眉,嘴上不饶人地嘲讽道,“哟,某人不是眼巴巴的带着礼物去贺寿了吗,怎么回来这么早?该不会是被人赶回来了吧?”   旁边站着的童四儿不屑地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谁,自从两位夫人离开之后,就忐忑难安,在府里转了许久才装模作样地摸起了箭,嚷嚷着要练射箭,结果心思压根不在这,一箭都没有射中不说,甚至中途还脱了靶。   甜甜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想到自己在郝家受到的冷待,都是因为这个小王八蛋。她的语气有些冲,“管你什么事!” 第十六章   ◎“小爷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见她如此,小侯爷的心一沉,知道她此行定是极度的不顺利,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管不顾地对自己如此。   他心中有些失望,不过细想也在预料之中。   “哟!竟然敢和我犟嘴了!”下一刻小侯爷恢复正常,手持弓箭对准了她,“信不信小爷我一箭射穿你!”   甜甜瞄了一眼箭靶,不屑地说,“就你?”   顺着她的目光,小侯爷看到箭靶上乱七八糟地插着三支箭,知道她是误会自己了,他脸一红,别扭地解释说,“那都是童四儿射的!小爷的功夫,可比这好得多!童四儿你说,是不是!”   童四儿有些无语,但看到小侯爷警告似的眼神,又立刻挺胸抬头,一副骄傲的神情:“.....是!都是我射的!”   甜甜不欲和他多纠缠,抬脚就想离去。哪想到下一刻,小侯爷的箭就直接朝她射了过来,落在了她脚下前方的不远处。   看她被吓的停下来,小侯爷得意地扛着弓,“怎么样,就说小爷我的技术不一般吧,要说射你脚指头,就绝对不会射到你的脚背上!”   看着那支斜插入土地的箭簇,不知为何甜甜忽然想起了那夜她带着李昭玉骑马逃跑时,那支闪过她肩背的利箭。她的心绪一阵烦乱,莫名的带着些心慌。   见她低头盯着箭一动不动,神色发白像是被吓住了,小侯爷有些担心地走过去,“没事吧你,这就不行了?胆子也太小了吧?”   甜甜忽然反应过来,转头怒视着他,“童俊书你神经病啊!万一射着我怎么办?你能不能成熟一些,别让大家替你担心了!”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前,小侯爷被她吼的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要发火,“谁要你担心了,是我过的好好的,你横插一脚非要管我的,你后悔了就别管了啊!现在多管闲事受了委屈就朝我生气,你有什么资格!”   他说完,看她发红的眼睛,顿时有些心虚,气焰也瞬间低了许多,左顾右盼地不敢看她,“你们女人就是麻烦,算了,小爷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四儿,咱们走!”   四儿有些为难地看着甜甜。但见小侯爷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远了,他朝甜甜道,“那少夫人,属下先去看看小侯爷。”   甜甜无力地摆摆手,看旁边有椅子,便走过去坐了下来。有丫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少夫人,还要去见太夫人吗?”   甜甜道,“太奶奶在做什么?”   那丫环道,“太夫人在院中舞长|枪呢,离结束应该还有一刻钟吧。”   想起莲儿表姑的叮嘱,甜甜道,“先不去,你去主院看一下,等父亲回府了和我说一下,我有事情找他。”   丫环应声,转身去了主院。   院内刚恢复平静,甜甜正欲起身,就见芬儿哭着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甜甜之后她大喊,“小姐出事了!老爷在外遇刺受了重伤,夫人让您赶快回府看看!”   甜甜的腿一软,右手扶着桌子才没有倒下去。她耳朵嗡嗡作响,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芬儿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还催促道,“小姐咱们赶快走吧,夫人不让咱们耽搁。”   这么急,可见范父受伤的严重程度。   连太夫人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两人快速的回了范府。   房内太医聚集在一起,正在商议范父胸前的箭该如何拔出。甜甜走到范母面前,“娘,爹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中箭?”   范母正急的手足无措,看她回来才缓和了一些,“说是从内阁出来的时候中的,和他一起的另外两个大人当场就死了。你爹也是反应快躲了一下,才留了气回来。可是太医说这箭射中他骨头里了,也是不好办。”   她一向是没主心骨的,范父在就听他的,他不在就听大儿子范旭文的。现在两个人都不行,二儿子也不在家,她只得把目光放到了还算冷静的甜甜身上,“娴儿,这可怎么办啊?”   甜甜道,“内阁附近遇刺,巡防营呢,五表哥知道吗?”巡防营保护京都安全,现在归五表哥管。   范母道,“他来过一趟了,又去追刺客了。”   话音刚落,五皇子就带人走了进来,“舅母,娴儿表妹,舅舅怎么样了?太医呢?”   房内的太医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出来回话,“启禀五皇子,臣等还在商量拔箭的办法。”   “商量商量又是商量,从我走的时候就在商量,怎么到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商量出来!”五皇子厉声道。   “臣惶恐,只是范大人中箭的部位连着心肺,如若不慎,那后果不堪设想啊。”那太医颤悠着跪下回道。   五皇子怕他这么说再吓着范母和娴儿,连忙挥手让他进去,看周围范旭武不在,问道,“旭武表哥呢?”   范母道,“我让他回外祖家了,已经让人去通知了,现在也应该快回来了。”   五皇子叹口气,又过来安慰二人,“舅母别担心,舅舅肯定会没事的。娴儿,你在这先陪着舅母,我进去看看。”   甜甜点头,和范母两人紧张地等在外间。   不多时范旭武急匆匆地闯进来,“娘,妹妹,爹怎么了?”   说完也不等她们回答,推开门就往里冲。范母和甜甜拦不住,也跟着进了里面。   看到父亲胸前中箭,脸色苍白无神,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范旭武瞬间目眦欲裂,双手握拳,吼道,“到底是谁,我弄死他们!”   五皇子正在和太医商议办法,闻言道,“表哥你冷静一下,等下就要拔箭了,事情耽误不得,先让下人把太医需要的东西准备好。”   范旭武大声道,“你让我怎么冷静,那可是我爹!”   五皇子把他拽到一边,低声警告,“那你想怎么办,闹的大家都不得安宁?现在舅舅已经这样了,旭文表哥也不在,如果你再这样,你让舅母和娴儿表妹怎么办?”   听着他的话,范旭武大口地喘着气,不过也很快安静下来,开始让人准备好太医要用的东西。   太医们和五皇子范旭武团团地围着床,甜甜拉着母亲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商议好办法,让范旭武压着范父,另外两名太医相互配合着,伸手去拔范父胸前的箭。   一瞬间,范父的身体随着太医拔箭的动作而抖了一下,他体内的血也顺着伤口向外喷涌,其他太医立刻捂住,叫着送药和热水过去。   范母的身体软软的倚在甜甜的肩上,整个人哭得悲痛不已。两人相互扶持,听太医说已经成功拔箭之后,才松口气。   五皇子不能久留,内阁附近有人光明正大地行凶,朝廷一瞬之间失去两员重臣,加一人重伤,这事算是他的失职,他必须尽快捉住凶手,好给天下和圣上一个交代。   送他出去的时候,甜甜才发现小侯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他站在门口,对五皇子点了点头,又担忧地看着她。   五皇子道,“娴儿,你先回去吧,今天是舅舅的关键时刻,我会留两名太医在此看着,你和舅母也注意休息。”   甜甜失神地道,“娴儿知道。表哥你要进宫?”   “嗯,父皇还在宫里等着我。你放心,表哥一定会把凶手缉拿回来的。”   甜甜点头,“娴儿相信表哥!”   五皇子苦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进去吧,别送了。”   等他骑马离开,甜甜才转身往回走。   刚到院内,看到丫环端出来的盆里,沾满鲜血的棉巾,她的腿一软,整个人就要倒下去。小侯爷连忙伸手接住了她,看了看房内,他劝道,“坚强一些,岳母还在呢,你不能倒下。”   只这一句,唤回了甜甜的神智。她扶着他站起来,呼吸两下又扬扬嘴角佯装正常,才走进去。   看她坚定地站在范母的身边,小侯爷的目光闪了一下,转身对四儿说,“走,回府。”   四儿有些不理解他的做法,“小侯爷,咱们现在回去啊?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少夫人还在这,而且这范大人可还没有脱离危险呢。他这当人女婿的,现在就走很是不妥呀!   小侯爷没理他,骑着马不管不顾地冲在街道上,回府之后直接去找了太夫人,“太奶奶。”   太夫人抚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范大人怎么样了?”   小侯爷回道,“箭已经拔了,晚些和夜里可能会有些反应,太医说熬过今天就没事了。”   太夫人闻言放了心,有些不满地说,“既如此,你现在回来干什么?娴儿还在那,你该守着他们才是。”   小侯爷直接朝她跪了下来,“太奶奶,孙儿想和您要一样东西。”   “要什么,你直说就是。这是做什么?”太夫人伸手想扶他,“可是库房里什么药材,只要能帮助范大人,你拿走就是。”   小侯爷跪的笔直,抬头道,“孙儿想要青崖门。”   太夫人的动作顿时停在了半空里。   青崖门是她当年所创立,起初只是想在战场上帮助夫君,取得别国作战情报。当年大魏和西疆那一战之后,忠勇候府的人撤离了边境,她便把青崖门的重点从边关挪回了境内。   只不过她的年纪渐渐大了,精力也不容许她再管理如此强大的情报系统,再加上这几年俊凯的离世,俊书的荒唐,她便把青崖门暂时关闭了起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面对太夫人的审视,小侯爷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避。良久之后,太夫人叹口气,“罢了,太奶奶老了,给你就给你吧。”   她转回身,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锦盒,然后又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青色的玉戒放到他的手里,“青崖门从此,就归你了。”   青崖门门主青叶,信物是一枚由青色的柳叶组成的玉戒指。   小侯爷看了一眼戒指,膝行而前,朝她恭敬地磕了头,“谢谢太奶奶!”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第十七章   ◎“为何要伤了范大人?”◎   范大人的呼吸时强时弱,两位太医谨慎地守在一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范母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不时地帮他擦干净脸上浸出的冷汗。   甜甜和范旭武也都不安地站在外间等待。   恍惚中听到门外有人在小声地叫自己,甜甜避开二哥,悄悄转身走了出去。   叫她的,是跟着范父的管家刘伯。   看她出来,刘伯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她,“这是老爷交给奴才保管的。说如果未来他出事的话,就让奴才把这个信封交给小姐。”方才担心老爷的身体,他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现在老爷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刘伯才想起这回事。   想到上次送大哥出京时父亲叮嘱自己的话,甜甜的心一紧,连忙打开信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和她想的一致,是范父近些日子以来,和另外两位大人一起收集的有关于西疆王室和李家之间的联系。信的最后,叮嘱她不要难过着急,要把证据尽快的交给五皇子。   看完之后,甜甜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眼泪不可抑的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父亲遭此横祸,说到底都是为了查清那个胭脂铺子的事,换句话说,是她的话害了他。   可是现在情况紧急,由不得她在此伤心。李家和西疆王室敢在内阁附近公然行凶,而且一杀就是三位朝廷重臣,就会料到接下来朝廷会做出的举措。无论是第一步的封城,还是接着挨家挨户的搜查,他们都躲不过去。所以趁着事态没有发展,他们定然会尽快出京。   不过李府那么大那么显眼,要悄然出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把信叠好,“刘伯,牵马来,我要去找五表哥。”   刘伯闻言有些惊讶,“小姐要出去,老奴去找架马车吧。”   甜甜摇头,“牵马,我快一些。快去吧,时间急。”   话说完,她转身想和母亲交代一下,就看到范旭武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直盯盯的站在她身后,“妹妹,你是不是知道爹受伤的原因。”   甜甜点头,“此事说来话长,有机会我再和你说。我现在有事要去找五表哥,你在这里看着娘。”   范旭武张口拒绝,坚持说,“你们要去找凶手是不是?我也要去!”   甜甜不想和他争辩耽搁时间,点头道,“行,跟我来。”   她和范母简单地说了两句,就和范旭武一起去了宫门口。   五皇子进宫和圣上禀报此事,凶手没捉住,圣上应该不会留他太长时间。果然没多久两人就看到五皇子垂着头走出来,想来是受到了圣上的斥责。   甜甜走过去,直截了当地说,“五表哥,我知道凶手在哪里。这是我爹留下来的信,你一看便知。”   五皇子将信将疑,一目十行地看了信,他手中拳头握紧,额间因为气怒而青筋暴露,对着身边的副将道,“真是岂有此理。邢群,即刻召集巡防营之人,随我来!”   巡防营的人早就在搜查的时候已经集结完毕,此时正在宫外等着。五皇子面目阴沉,带着众人快速地向李府赶去。   李家门前,依旧如往日一般车水马龙,守在门口的家丁看到浩浩荡荡,身着铠甲的将士们,吓的腿都软了。邢群跳下马,径直地走到他面前,“叫李高峰出来。”   李高峰,正是李巡抚的名讳。   那家丁摇摇头道,“我家老爷现在不在府内。大人您这是...”   “他去了何处?李昭玉呢?”邢群面目凶狠地斥道。   那家丁被他一吓,直接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奴才真的不知道啊,一个时辰之前大人就带着公子和夫人老夫人一起外出了。”   甜甜闻言,和五皇子相视一眼,“一个时辰,足够出城了。”   五皇子沉下眼,“邢群,留部分人在这守着,不许任何人离开。另外去邵家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其他人跟我出城去追!”   邵家,是李夫人的娘家。事情这么大,李夫人定然会和他们透露些只言片语。   诸人听令分头行动,甜甜叫住五皇子,“往西疆的方向追。”   五皇子道,“你是说他们会直接回西疆?李高峰肯定料到我们会追,他们会不会往相反的方向来迷惑我们?”   “不会。”甜甜坚定地道,“李高峰很听李昭玉的话,按照他的性格,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回西疆。如果往相反的方向,不光是我们,他们也会遭到西疆其它势力的暗杀,得不偿失,不如拼一把。不过,”   她想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其它方向倒也可以放一批人马过去。他们此行如果全同路,那目标极是显眼。西纱,李大人和李夫人作用不大,不是西疆王所在意的,而且又不能驾马,跟着只会拖累李昭玉,或许他们会分开走,绕路回西疆也有可能。”   五皇子点头,“我知道了。等下让旭武跟我去,娴儿,你先回家陪着舅舅和舅母。”   “好。表哥,一定要注意安全。李昭玉能逃得掉我们,也不一定能逃得掉其它暗杀。你和二哥一定要注意安全!”她叮嘱道。   知道她是害怕了,五皇子安抚地笑笑,“嗯,别怕,表哥身边这边多人呢,一定会把凶手给娴儿带回来。”   甜甜目送他们驾马离开,才转身往范府的方向走。   ***   青崖门沉寂多年,想要在瞬间启动几乎不可能。但即便是这样,小侯爷也是很快就找到了李昭玉等人出城的时间和方向。   他单枪匹马地追了过去。   日暮西垂,黄昏的日光洒在郊外的路上,随着马蹄踏过而荡起四处飞扬的尘埃,一群正在飞速移动的人影逐渐闯进了小侯爷的视野之中。   他飞奔着从山野小路上下来,直接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一人一马背长弓,一刀一剑握杆枪。   当是少年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不畏天地。   对面众人立刻勒紧缰绳,看到只他一人,他们的心放松了下来。李昭玉从人群中驾马走了出来,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小侯爷。”   小侯爷沉沉地盯着他,“为何要伤了范大人?”   听到他说‘伤’,而非‘杀’,知道范大人没有身亡,李昭玉瞬间松口气。他脸上神情未变,冷情笑道,“小侯爷既然追过来,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不过我有些好奇,小侯爷是有多心急,竟敢独自追过来。”   旁边宴叔机警地看看左右,劝道,“少主,耽搁不得啊。属下看咱们还是就地解决了他,尽早赶路吧。”   李昭玉抬手打断他的话,对小侯爷道,“听到了吗,他想让你死呢。也是,死在了西疆人手里,和你那可怜的大哥,还有什么太爷爷,爷爷一样,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侯府的祖宗了,是吧?”   小侯爷手握着杆枪,直直地对着他,“行啊,那就放马过来吧!”   宴叔怕大魏的官兵再追过来,想速战速决,便和前头的三个西疆人对视一眼,四人一起向前冲了过去。   李昭玉骑马后退两步,他的马术是最近刚练的,还不怎么熟练。马儿嘶鸣着,带他隐在了众人的包围群中。   今日宴叔会动手之事,他着实没有想到。   等得到消息的时候,祖母已经派人收拾好了东西,直接让他上马离城。   祖母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性情温和又极具才华的女子,他一直很尊敬她。后来宴叔找来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祖母变得越来越强势,想回西疆的心也越来越强烈,迫使父亲也不得不跟随她的心意,在西疆和大魏之间做出了抉择。   今日的刺杀之事,就是看自己为了此事优柔寡断,她背着自己擅自下的命令,好让自己不再拖下去。   如今大事已定,哪怕再怎么不愿,这西疆他也必须得回了。   李昭玉叹口气,看着和宴叔等人打斗成一团的小侯爷,他的面色终是坚定了起来。 第十八章   ◎“拼死一试。生则活,死无憾。”◎   小侯爷最擅长的便是一对多的团战。   忠勇候府虽说日渐没落,但家底仍在。在他和大哥俊凯,还有郝毅小的时候,太夫人就针对他们做过训练。只是后来从战场上下来之后,他心里有了阴影,已经多日未练,招式之间有些生疏而已。   宴叔却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一心想尽早的结束战斗,所以动作间尤为狠辣。不过四五招,自觉试探出了小侯爷的功力之后,便想把他逼下马。   五人都骑在马上,如果单他掉下去,敌高我低,那他的劣势将瞬间涌现。   小侯爷仰躺在马背上,眼疾手快地躲过宴叔的利剑,然后在他来不及抽出武器的时候,迅速的拔出腿上绑着的匕首,朝宴叔身下的马屁股上插了过去。   一对多的团战,讲究的就是心细和决断。要看准他们动作之下的弱点,出手要快狠准。这话说着容易,但要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中保持镇定冷静,就已经很难了。光是‘看’这一字,他就曾训练了接近一年的时间,才得到太夫人的肯定。   所以小侯爷的此番动作几乎发生在眨眼之间。   马匹吃痛,仰着上半身朝天悲痛凄厉地嘶鸣。宴叔脱离脚蹬,借住旁人的助力从几近失控的马身上跳了下来,连连后退数步才站稳。   此波宴叔吃了亏,接下来他也不敢大意,又叫了两个人上来,才持剑过去。   再怎么擅长,也禁不住对面六个人一心一意地围攻他,不多时小侯爷渐渐落于下风。   直到宴叔瞅准时机,在他的注意力被另外五人分过去的时候,一剑刺向他的马,小侯爷没注意,直接被马从身上甩了下去。他在地上翻滚了两下,才摇摆着站定。   杆枪已经失守,短刀和匕首也被打落,小侯爷手中拿着剑,看着五人驾马团团围住自己,面色泰然,脸上没有丝毫的胆怯。   李昭玉站在外围,看他依旧在坚持,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蔑地一笑,“倒是小瞧你这‘小鬼儿’了,看来你比你爹强得多,至少还能拿着剑顶上一段时间。”   文人过招,用的自是‘语言’这把武器。   果然,小侯爷闻言,怒从心起,抬剑指着他,“你住口!你个大魏的叛徒,不配提起我爹!”   宴叔知道李昭玉还没有彻底放下心结,此时被人当面这么喊,怕他再犹豫,闻言直接一剑朝小侯爷的背部砍去,想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小侯爷躲闪不及,肩膀处被他的剑狠狠地划开一道伤疤,整个人也被打的半跪在地。被剑锋剪下的碎发围在他的后肩处,又随风回旋着落下。鲜血顿时从伤口处奔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衣服碎片。   对面的人群中,青莲隐在偏僻的角落,欲出手相救。   下午事态紧急,他已经用青崖门的身份,和她见过面。她自是认得他是何人。   可又被小侯爷的眼神止住。   他以剑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夕阳西下,山边的最后一点余晖映在他的身后,红的发紫的暮霭散成不规则的形状,一片片的在地垂线上出现。   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山地,风忽然大了起来,吹起他发冠下的乌发,和脚边的衣摆,加上他肩膀处还在沥沥流血的伤口,和脸上不屈的神情,颇有一种战损残缺之美。   今日的小侯爷完全颠覆了李昭玉对他的印象。   如若寻常,他倒有意去结交一番。可此时非比寻常,两人完全是敌对的状态,同时李昭玉也明白,如果今日放任他离开,那来日忠勇候府在他的带领下,将是自己和西疆的一大劲敌。   李昭玉对着宴叔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迅速解决此人。   宴叔了然,直接抽出马鞍上系着的短刀,朝小侯爷的背部狠狠地插下去。   “住手!”一声尖利的女声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宴叔愣了一下,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看到一片银光在空中回旋,自远而近,打在了他手中的短刀上。让他的方向有失偏差后,那银光才慢慢地落下去,掉在了小侯爷的脚边。   众人才看清,那是一把匕首。   刀柄上镶着青玉宝石,护手处缠着金色的细线,上面串着细碎的五颜六色的小宝石,看起来极为亮眼。   只看此,小侯爷就知道来者何人了。   他弯身捡起匕首,眉间紧皱。   前方甜甜驾马疾速奔来,又在他们面前勒住缰绳迎面停下,沉声道,“李昭玉,你放开他!”   前后速度变化太快,马儿不耐地在原地转着圈,以缓冲因为立刻降速而带来的身体的不适。   甜甜牢牢地抓住缰绳,紧紧地盯着藏在人群中的李昭玉。   救命之恩,该还了。   看着她一人一马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脸上丝毫不惧的神情,显得勇敢又有魄力。和那晚她骑马带着自己逃命一样,眼睛亮晶晶的,坚毅英勇,果敢自信。李昭玉忽然想起了两人在春风阁见面时,一起喝的那壶‘情浓’。   初时平淡,中间激烈迸发,末了则是无穷回味,让人流连忘返。   现在想来,倒真是讽刺。   看李昭玉神情有些松动,知道他要还她的救命之恩,宴叔驾马小跑着到他身边,“少主不可。忠勇候府可是我们的一大敌人,如果现在放虎归山,那我们的大业之路可就又添了困难。反正现在就他们两人,不如斩草除根。”   夜风飒飒而起,李昭玉骑马靠近甜甜,看到她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摸到了腰间的长剑,他苦笑一声,“今日你我能到如此地步,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还有你父亲的事,我也很抱歉。实在是大势所迫,不得不为。”   甜甜没应他此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沉沉地问道,“能不能放人。”   见她执意于如此,李昭玉忽然冷笑一声,“除开你自己,和我的人,再无人知道那夜你曾经救过我。既如此,何来的救命之恩。而且你该知道,如果我采纳宴叔的意见,这里将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那么聪明,应该各种情况都想到了,那为何还要独自过来救他?”   甜甜看着他,认真地回答,“他是我的夫君。夫妻一体,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夫妻?呵,”李昭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对着四周嘲弄地笑了两声,直到眼角湿润,他才漫不经心地抬头压下,强硬地问道,“那我要是不放呢,你待如何?”   甜甜看了被人马围住的小侯爷一眼,孤立无援几乎身处死局,他却没有任何的怯意,有的只是大魏人的铮铮傲骨。两人对视,她微微一笑,而后坚定地回道,“拼死一试。生则活,死无憾。”   四下寂静,除开马儿时不时的在喷气,只有呼啸的风声围绕着他们。她的声音有些暗哑低沉,盘旋在他们的耳边,让小侯爷的心逐渐的镇定下来。   他握紧匕首,机警谨慎地盯着他们的动作。   “好一个‘生则活,死无憾’。”李昭玉看着她,不甘心地说,“娴儿,你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今日我就放过你们。”   甜甜有些意外他的话,“你说。”   话音落下,远处小路上尘埃飞扬,属于大魏的旌旗飘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的黑点出现在众人的视野,是大魏的官兵追来了!   他们是在拖延时间,好待援军!宴叔立即明白过来,心下一紧,“少主!大魏的人来了!快走!”   李昭玉抬手制止他的话,没有丝毫的紧张,看着甜甜问道,“我只问你一句,娴儿,如果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只是从前的那个李昭玉,你会顺从范李两家的定亲,而嫁给我吗?”   宴叔不知他为何要执着于这个答案,急的伸手想拉他的衣服,“少主!”   李昭玉挥袖甩开宴叔的手,直直地看着甜甜,“请你...回答我。” 第十九章   ◎“小侯爷,少夫人对您可是一片痴心啊。”◎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连风也悄悄地温柔了起来,静静地在低处盘旋。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似乎在等着甜甜的回答。   她想了一下,认真地说,“会。”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如果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新科状元李昭玉,如果她还是范家三小姐范静娴,他们的亲事会照约定进行。   ‘范静娴’也会嫁给‘李昭玉’。   简单的一个字,犹如一把钝刀一样,慢慢地切割着李昭玉的心脏,让他的身心都在因为这场巨大的‘闹剧’而微微颤抖。   远处大魏的官兵们越来越近,几乎都可以看到为首之人的脸庞。李昭玉自嘲一笑,拉着缰绳转方向,“娴儿,希望你记住,我们之间...没完。”   他说完,带着宴叔等人迅速地向前跑去。   随着他们的动作,甜甜立刻跳下马来,快速的跑到小侯爷的身边,“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说着看到他肩膀上那个巨大的伤口,她急道,“你受伤了!”   小侯爷暗中吸了口气,坚强地摇摇头,“小伤,不碍事。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四儿去找五皇子了吗。”   甜甜回道,“我在路上碰到四儿了,听完他的话就想着先过来看看。”   “先过来看看?你是不知道李昭玉是什么样的人是吧,单枪匹马的就敢过来!”小侯爷低声斥道。   甜甜扶着他,低声反驳,“你不也是一个人嘛,我怎么就不行了。”   听她不服气,小侯爷正想再说她几句,五皇子带着人已经跑到了他们身边,“俊书,你怎么样?”   小侯爷道,“我没事,你快去追吧。”   五皇子点头,留下一个小队护送他们回京都后,就带着人继续向前追去。   他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血肉糊在一起,看起来极为吓人。甜甜问了一圈,众人身上都没有带金疮药,便牵过来一匹马停到小侯爷面前,“你的伤口还没有止血,咱们赶快回城吧。”   说完又觉得他伤口在肩膀处,上马骑马之间的动作肯定会牵扯到伤口,遂即好心地说,“要不你坐在前面,我带你走吧。”   小侯爷闻言,皱眉回道,“小爷我能沦落到让一个人女人骑马带?真要有这一天,小爷我一口气闷死自己。”   像是要证明自己是似的,说话间他就直接翻身上了马。动作潇洒顺畅,完全看不出他肩膀受伤的痕迹。   听他这么嫌弃,甜甜骑马紧跟他身后,当即反驳道,“有那么夸张吗,以前我也这么带过李昭玉.....啊,那个时候不早了,出发出发!”   小侯爷敏锐地察出她话里的心虚,盯着她问道,“我还没问你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还有他说的你救过他的命,我怎么不知道?”   甜甜看看左右,佯装观察四周敌情,“这是我和他的约定,我已经毁约过一次了,不能再和外人说了。”   “外人?约定?”小侯爷嗤笑一声,“他个西疆人,能有什么诚信可言,我让你现在,立刻,马上从头到尾的告诉我!”   甜甜扭过头不看他,坚决不肯再吐露一言。   两人僵持片刻,小侯爷很快泄了气,换了个问题,“那你那个答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你会遵守范李两家的约定嫁给他’?你都已经是侯府的人了,还想嫁给别人?谁给你的胆子?”   上句还给他情深款款地‘生则活,死无憾’呢,下一句就要嫁给别人。哼,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甜甜立刻解释道,“你小时候都没有好好念书吗,不知道这句话最前面有‘如果’二字吗,‘如果’是什么意思,就是假设,假设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都没有发生的话,我是他未婚妻,他是我未婚夫,我嫁给他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听她理所当然的语气,小侯爷盯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凶巴巴地讽刺道,“你果然还想着这门亲事,当时退亲的时候是不是还觉得遗憾呢?有没有在房间里偷偷抹眼泪?”   甜甜这下是彻底的佩服他的理解能力,肩膀上的血都流了一胳膊了,还有心思在这‘嘲笑’自己,她无奈道,“是,我很遗憾非常遗憾,当时我还在夜里偷偷哭了好多次呢。你满意了吧?”   小侯爷闻言,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道,“满意,非常满意!”   甜甜虽看不出他和之前有何不同,但也知道他现在是生气了。原本想问他是如何得知李昭玉的逃跑路线的,又怕问了之后他不理自己,只得放弃。   心里腹诽着他脾气无常易爆易怒,两人一路无言地到了侯府门口。甜甜让跟着他们的巡防营兄弟们离开之后,才翻身下马。   门口童四儿正在焦急地等待,看到他们过来,连忙跑下来牵马。只是他还没跑到的时候,就见小侯爷下马的动作僵了一下,整个人头重脚轻地向地上栽去。   童四儿吓得尖叫一声,腿软的都要倒在门口的阶梯上了。   下一刻只见甜甜两大步跨过去,半跪在了他身下,用肩膀抗住了小侯爷的身体后,又转身让他靠在自己腿上。   看到四儿僵直地立在远处,她叫道,“愣着干什么,快叫人抬进去。”   四儿回过神来,立刻喊人抬他进去。   被这么一折腾,小侯爷的神智稍微回笼,又渐渐的清醒过来。   他们回来的消息早有人禀告了太夫人和侯爷,两人又是请大夫又是找太医的,忙的整个屋子闹哄哄的,让小侯爷的头越发的疼起来。   三言两语打发走他们和大夫之后,小侯爷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看甜甜正坐在一边,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瓷瓶,他道,“看什么呢,还不过来给小爷我上药?”   甜甜走过来,把瓷瓶伸到他面前,“好奇怪啊,这个瓶子和我师父给我的瓶子一样。这是太奶奶刚才给我的,童俊书,你说太奶奶是不是和我师父认识啊?”   小侯爷愣了一下,迫使混沌的大脑拼命的保持清醒,“你师父?那个玉公子啊?”   甜甜点头。   这么一问一答,给足了他反应的时间。小侯爷答道,“据我所知,这种药瓶是青崖门特有的。可能你师父加入了青崖门吧。”   “青崖门?是什么东西,一个教派吗?江湖上的?还是朝廷的秘密组织?”   小侯爷答道,“江湖的一个密探组织,很神秘。”   “这样啊,怪不得我师父老是神秘莫测,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啊。”   听她语气满含佩服,小侯爷轻笑道,“这有什么,有机会我让你亲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秘。’”   甜甜面露怀疑。   见她如此,小侯爷不满道,“不信啊?那你知道现任的青崖门门主是谁吗,我说出来肯定能吓死你。”   “能不能吓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再不上药,肯定要失血过多而死了。”甜甜说道,然后伸手掀开他身上的被子,想看他肩膀上的伤口。   小侯爷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左手,看到她掌心的擦伤,问道,“这怎么回事?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你受伤了啊。”   甜甜抽回手,不在意地说,“没事,回头我抹点师父给我的药就好了。你还别说,这青崖门的药还真好用,就我师父给我一小瓶,什么去于肿啊小伤疤啊,效果都特别好。所以你放心吧,就你这伤口,只要好好抹药,肯定没问题的。”   “你师父你师父,张口闭口都是你师父,在我面前都把他夸出花来了。范静娴我问你,你在你师父面前,有没有说过我什么坏话!”   甜甜好笑道,“就你的名声还用我说吗,这谁不知道忠勇候府的小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侯爷被噎的一口气憋在喉间,看她伸手就要揭自己衣服,他伸手挥开,“这里不用你了,叫童四儿进来。”   甜甜挑眉,坏笑道:“...你是不是害羞了?”   小侯爷扭头看向床里侧,“害个屁,小爷现在不想看见你。”   “不看就不看嘛,你以为我想给你上药呢,血肉模糊的,丑死了。”她放下药瓶,站起身朝外走,“那我去找四儿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走到房外之后就彻底听不到了。   过了会才又听到一阵混乱的小碎步,接着是童四儿嚎丧的声音,“小侯爷啊,你怎么样,今天可真是要吓死四儿了。”   哭唧唧的声音吵得小侯爷心烦。他吼道,“闭嘴,过来给我上药。”   四儿立刻停下假哭声,揉了揉脸,拿着药瓶靠近小侯爷。猛然看到他肩膀上的伤口,四儿低声‘嘶’了一声,“小侯爷,你忍着点,那我开始了。”   小侯爷点头,猛然想起甜甜临走的时候留下的话,不经意地问道,“很丑吗?”   四儿正在研究他的伤口,听到他的问话立刻恭维地回答,“小侯爷怎么可能会丑,您是京都第一美男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威武雄壮!”   小侯爷:“.....”   气得他什么也不顾,直接上手朝四儿的脑袋打了一下。只是动作间不小心扯到伤口,痛的他直接无力倒在了床上。   “小爷我问你伤口丑吗?”   四儿挠挠头,真诚地回道,“不丑。”   小侯爷闻言,还未放下心,又听他说,“但是吓人啊。就算我是个男人,看了也害怕。不过四儿对小侯爷忠心耿耿,为了您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屈屈上药,四儿一定可以的!”   表完忠心,看他没有任何表示,四儿有些丧气,开始说服自己,去给他上药。   趴在床上的小侯爷却在想着甜甜的话,这么狰狞的伤口她不害怕,只是觉得丑。“真是个疯女人!”   听他喃喃自语,四儿问道,“小侯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范静娴手上的伤怎么弄得,你知道吗?”   说起这个,四儿又激动了起来,“这个我亲眼见到的。就在咱们府门口,您在下马的时候,忽然两眼一闭,像根倒插葱似的栽了下来。当时您周围都没人啊,吓得四儿魂魄都飞了。”   听他又要胡扯,小侯爷不耐地道,“说重点!”   四儿立刻拐了话音,三言两语地总结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夫人大步地跑过去,半跪着滑到了您的身下,给您当了垫背的。她手就是在那时候被地上磨破的。”   说完看他神色颇为感动,四儿继续道,“小侯爷,少夫人对您可是一片痴心啊,她膝盖处的衣服都磨破了,到现在都没来得及换,那一心只想着照顾您呢。小侯爷,您以后可有福咯。” 第二十章   ◎“小侯爷,不要害怕。”◎   忠勇候府主厅的气氛,有些沉默。   太夫人和侯爷坐在上首,听完甜甜说的小侯爷受伤的前因后果,侯爷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倒是侯夫人有些欣慰,对着甜甜道,“俊书今天的表现,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能有此改变,娴儿功不可没。”   她的夸奖很直白,让甜甜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低下了头,“这都是娴儿该做的。”   此时侯爷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无声地看了甜甜一眼后,转身离开了大厅。   他的动静太过明显,甜甜有些不解。   “不用管他,”太夫人见状,劝道,“他是怕俊书再受伤。男孩子嘛,保家卫国守天下,受点伤很正常。娴儿放心,太奶奶站在你这边。”   甜甜点头,“娴儿知道。太奶奶,时候不早了,娴儿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太夫人点头,让人送她离开。   拜别太夫人,甜甜一路回了院子。左手掌心的擦伤还在隐隐作痛,芬儿不在,甜甜叫了个丫环要了盆热水,独自清理手上的伤口。   范府内父亲的情况还不知如何,现在童俊书又受了伤,夜已深了,她也不好再劳师动众的要回去。甜甜有些不安,好在没过多久,门房那边就过来禀报,“范二公子过来了。”   甜甜连忙让人请他进来。   “二哥,怎么样了?”   范旭武道,“李昭玉跑了。不过你之前说得对,在京都北边和西边的方向,巡防营的人抓住了西纱公主和李夫人。李大人受了伤,他们还在追捕。”   这事也在甜甜的预料之中。如果李昭玉能那么容易被抓到,那西疆其他势力派过来刺杀他的刺客也不会接二连三的失败了。   “我刚才回府跑了一趟,爹已经醒了,也没有发热的症状,那里有太医和娘在守着,我一会也会回去,你别担心了。我看小侯爷也受伤了,你安心在此照顾他吧。”   范父年纪大了,受了如此重伤极易发生感染,进而发热不治。听闻他的话,甜甜放了心,“那就好。”说完看他面色不好,她又问道,“怎么了?”   范旭武低下头,有些丧气,“爹说大哥刚到任地没多久,怕他担心,不让我把他受伤的事情告诉大哥。我不听,他就生气了。妹妹你说,我做的不对吗?他的伤那么严重,太医说得有一个多月不能随便下床,我让大哥回来看看怎么了。”   他说着,转首看着外面的夜空,闷闷地道,“爹从小就知道偏心大哥,我说什么都不对。”   甜甜笑道,“大哥那人你还不知道,书看的多了,神思又敏感脆弱,一本正经的不会拐弯,一点为人处世的能力都没有。咱俩不一样啊,咱俩从小在外面混,猴精猴精的,无论放到哪都能活下来。爹娘多担心大哥也无可厚非。”   看他面色松动些许,甜甜脑中闪过一个主意,又继续劝道,“再说爹说的也对,大哥初到一个陌生地,人际关系过往卷宗等等都要摸索,肯定忙的昏天暗地的。要不你也考一个职位出来,看爹到时候准是更担心你。正好武举报名快开始了,二哥你去试试呗。”   说起这个,范旭武也顾不得抱怨了,兴奋地说,“刚才五皇子还和我说呢,他见我在和李昭玉的人打的时候表现好,想让我进巡防营去帮他。妹妹你说我去不去?”   现在朝中各位皇子逐渐长成,势力划分也越来越明显,范府作为五皇子的外祖家,在朝中却只有父亲一个助力。现在父亲病倒,大哥又被派到了外地,等调回来还有一年,这么说来,京都的朝中几乎可以说是没了五皇子的亲人。   但是现在圣上身体康健,如果皇子们拉拢的行为太明显,惹了圣上猜疑的话,也是不好。不若先蛰伏下来,再过几年再说。   甜甜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靠武举,而不是听过五表哥来进巡防营。”   范旭武不明白,“为什么,靠五皇子我明天就可以走马上任捞个小官儿当当,等武举还要等到明年呢。”   他神经大条,思考事情常常顾前不顾尾,甜甜不欲和他细讲,只挑他能听懂的话,“我问你,如果你借五表哥的势进了巡防营,那里面的人会不会服你?如果他们不服你,明面上算了,暗地里肯定会给你下绊子。一次两次你可以找五表哥解决,但你想次次都找人吗?”   范旭武挥舞了一下拳头,“那二哥把他们打趴下!”   “一个你打得过,两个你说不定也打得过,那三个四个呢?五个六个一起上呢?再说军中严禁私下斗殴,你犯了事让五表哥罚你是不罚?”   随着她的话,范旭武的头渐渐地垂了下去,“那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嘛。”   “去考武举。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地向上爬,这样到最后你的体能和功力会提升许多不说,还能结交更多的武人,而且到了巡防营也会赢得大家服气,一举三得!”   “好,考就考!妹妹你放心,到明年我一定能超过大哥,考个武状元回来!让爹也高看我一回!”范旭武坚定地道。   甜甜重重地点头,“嗯,我相信二哥一定可以的!”   和她说完话,范旭武只觉得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昂头挺胸地回了范府。   送走他,甜甜又回房清理了膝盖上的伤,换了身衣服才去向小侯爷的房间。四儿正坐在床前,脑袋垂着打瞌睡。甜甜过去叫醒他,“你先回去睡吧,我在这守着他。”   四儿本不想走,但看她双眼真诚,看向小侯爷担心的神情也不像是作假,就想着给他们独处的机会,他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小侯爷已经睡着了。   不过因为是一侧肩膀受伤的原因,他面朝外面,侧躺在床上。可能是伤口有些疼,他皱着眉,额间也有冷汗不断的冒出。   甜甜打了一盆热水,湿了面巾轻轻地擦着他的脸。   怕影响他休息,房内的灯光并不亮,朦朦胧胧的,让她只能看到他模糊的眉眼。   小侯爷蜷着双腿,双手交叠握在一起,紧紧地抵在心间。   那温暖的面巾刚碰到他的脸颊,就见他整个人抖了一下,眼睛紧闭着,像是不敢睁开一样,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   甜甜凑近他,才听到他在喊着‘大哥’和‘郝毅’。   声音恐惧无助,无端的让人心疼。   他的身体越来越抖,额头上浸出的冷汗都要把头发打湿,眼睛里的泪水流出来,聚集在眼角和鼻梁处,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甜甜立刻把面巾扔到一边,蹲在他面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动作有些快,连膝盖上的伤撞到了床柱上,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完全没有在意。   “小侯爷,不要害怕。”她低声说。   却没想到听了她这句话,他抖的更加厉害,完全不顾肩膀的伤口,和垫在他肩膀下的软枕,整个人平躺下来,又反复地半躺着,嘴里也开始抵触,“不,我不是,不是,不是。”   看着他着急反驳的样子,甜甜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是小侯爷。   在童俊凯还在世的时候,他不是小侯爷,他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他只是忠勇候府淘气的小公子童俊书。   她双手包住他的拳头,轻轻地叫道,“俊书,你是童俊书。俊书不要害怕,那不是血,是我在用热面巾给你擦脸,不要害怕,你出汗了,我帮你擦擦好不好?”   甜甜不停地重复着这些话,直到他慢慢的平静下来,呼吸绵长,又沉沉地睡去。   甜甜刚要松开他的手,又见他抖了一下,似是依恋着这份暖意,还没有完全熟睡。她蹲在床前,腿麻的没有了感觉,寻了合适的姿势跪坐在脚踏上,才觉得那份酥麻慢慢透过骨头散开,直至消失。   也不知过了多久,见他对自己的松手没有反应,甜甜才扶着床,慢慢地站起来。   长时间跪着,她的腿骨僵硬的像是冬日里的冰柱,看似坚强,其实只要用力一碰就会断掉。   坐在椅子上等身体察觉到膝盖处的伤口疼痛时,她才站着走到房外,夜色浓厚,天空上闪烁的银星一亮一亮的,微凉的夜风吹过来,让她精神了许多。外面守着的四儿已经睡去,甜甜找到厨房又端了盆热水,才小心翼翼地进去。   方才经过那一阵折腾,童俊书肩膀上的伤口早就裂开了,这会儿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口周围还要清理一番才能重新上药。   幸好此时他是侧躺着的,要不然再翻他的身子,又得把人惊醒了。   甜甜把水放到床边,弯着身越过他的上方,伸头去看他的伤口。她的动作轻的不能再轻,就连来往反复清理面巾时,也注意不发出任何水声。   这般动作,耗时就长了。她弯的腰发酸,脸上也因忍着而冒出汗水。鬓边的汗水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流过耳边,经过下巴,像她此刻的动作一样,轻轻地滴在了童俊书的脸上。   他的睫毛动了一下。   千辛万苦,终于又把他的伤口上好了药。甜甜松口气,正要给他盖上被子,余光就看到他的后腰右侧面,有两道长达三寸的陈年疤痕。   灯光不亮,她看的并不真切。好奇之下,甜甜伸出食指摸了摸,疤痕表面有些发硬,崎岖不平,热热的,像是带着主人的心跳,在向她委屈地诉说它的来源。   如果说之前他的呓语让她只感受到了他的难过,那眼前的这两道疤,则是让甜甜真实地明白了他曾经的抱负,和在边境战场上不畏强敌的胆魄和决心。   她的眼睛微微发涩,为他的遭遇,也为外人对他的误解。   万籁寂静之中,她僵硬地弯着腰,忽听到身下传来一道打趣的声音,“看够了就帮我盖上被子吧,我有些冷。”   甜甜的头一点点地,不可置信地向他看去,只见童俊书眨着清明的眼睛,好笑道,“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大色女!”   一瞬间,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连带着蔓延到了耳根处。   甜甜快速地帮他盖上被子,看他调侃的样子,她一时忍不住,背对着他走到了窗前的小榻上坐下。   童俊书伸手把盖住脑袋的被子拉下来,伸头瞧瞧她的背影,“生气了啊?我也没说你什么啊,喂,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呗。”   甜甜依旧背着身子不理他。   童俊书又重复了两句,见她依旧如此,随即道歉,“我错了,以后不这么说你了行不行?”   甜甜傲娇地转过身,眼睛发红,带着些羞恼,不满地道,“我这么照顾你关心你担心你,你还嘲笑我。要是再有下次,我绝对不理你了,让那个爱睡大觉的四儿过来,渴死你!”   童俊书虚弱地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谢谢你啊,‘这么照顾我关心我担心我’。”   甜甜冷哼一声,倒了杯水放到他嘴边,“快喝吧。”   只是握着水杯的食指不经意碰到他的下巴,甜甜这才发现他的脸颊异常的发红。不顾他努力抬头刚凑到水杯边的嘴,她当即放下杯子,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脖子。   脖子上温度高的惊人,烫的她手指微颤。   童俊书发热了。   他肩膀上还有那么长的伤口呢,现在发热,定然是当时流血过多没有及时止血,导致体虚再加上感染造成的。甜甜的心猛然紧了起来,她放下水杯就向外跑,想尽快找到大夫医治。   留下口中喉间干的似火烧一般的童俊书,可怜巴巴地朝她的背影伸出了手。 第二十一章   ◎“你喂我。”◎   此时夜已经深了,京都各家各户也都陷入了沉睡之中。甜甜两相为难,可童俊书的状况却是等不到天亮。她犹豫了一下,去找了侯爷。   童俊书受这么大的伤,忠勇候担心的本就失眠,听到甜甜的话,他二话不说,匆忙穿好衣服就出了府。   距离侯府最近的,是隔了一条街道,朝中齐太医的府邸。   这位齐太医不是旁人,正是齐薇的父亲,忠勇候的亲家。两家关系本应亲密,可惜齐家和郝家一样,因为俊凯去世,齐薇小产的事情,对童俊书一直心存不满,平时齐大人在朝中碰到忠勇候,也是面色淡淡,几乎无视。   忠勇候对齐太医也是能避就避。可眼下却是顾不得这么多,他带着人匆忙去了齐家,央求齐太医出手救命。   齐家守门之人不敢忽视他的话,又见他神色焦急,忙把他的话原本地递到了齐太医的耳边。   齐太医披着衣服站在门口,沉思了片刻,回首看到夫人睡在床上,那张因为女儿出事而常年苍白的脸色因为熟睡而有了些许红润,他叹口气,对管家道,“把我的药箱拿过来。另外如果夫人醒了,就说我被人叫走了,别说人是谁。”   忠勇候等在门口,正忐忑间,就看到齐太医提着药箱走了出来。他忽地激动了一下,走过去帮齐太医提着药箱,“齐太医。”   齐太医摆摆手,“先去看看俊书吧。”   两人话不多说,直接去了童俊书的房间。甜甜正守在他的床边,这会儿喝了水,童俊书又陷入了昏睡之中。齐太医细心地把了脉,又检查了他的伤势,问了各种情况之后才斟酌着开了方子。   侯府常年备的有些药材,齐太医又把方子上的药按照分量捡好,才交给四儿去熬。   忠勇候站在房外,看齐太医又提着药箱出来,他暗中搓着手,不知该说些什么。到最后,也只是道了一句,“多谢。”   齐太医回头看了一下透着灯光的窗户,叹口气,“我又写了个新方子,药包也都捡好了,如果第一碗药下去没用,就换第二副。这些我都已经和少夫人说过了,只要退了热,小侯爷就没事了。”   忠勇候点点头,喉间带着些苦涩,“今天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就是看在...,没什么,我走了。”齐太医摇摇头,无奈地向前走去。   忠勇候没再说话,而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直到看着齐太医进了齐家的大门,才放心地回了侯府。看甜甜从头忙到尾,又是熬药又是给童俊书擦汗擦手,侯爷看她的眼神也不再那么严苛,叮嘱四儿要好好守着之后,他回房等消息。   折腾到天灰蒙蒙的发亮,喝了满满两大碗药下去,童俊书身上的烧总算退下去了。   甜甜松口气,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弯腰驼背地坐了下来,这时她才觉得全身黏腻腻的,背上的冷汗已经把内衫都染湿了。   看她神情满是疲惫,四儿小声地说,“少夫人,您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看着小侯爷,没事的。”   一夜过去,她还不知道家里父亲的情况。甜甜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我出去一趟。”   她梳洗一番,对着镜子揉了脸,看着精神了一些,才坐着马车回了范府。   一大清早,范府的守门人还未起来,看着风平浪静的,就知道范父应该无事。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叫人开了门之后,准备进去看一眼父亲再走。   范旭武正在房内守着范父,看她进来,他有些惊讶,悄悄地出了房间关上门,“妹妹,这时候你怎么来了?”   “娘呢?”她问道。   “娘守了爹大半夜,我让她先去睡觉了。妹妹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   甜甜揉了揉眼睛,“没事,刚才有些迷眼,我揉的了。爹怎么样?”   是迷眼还是熬夜,范旭武自然看的出来。不过她不想多说,他也没有细问,闻言回道,“爹没事了,太医说爹接下来好好休养就行了。那两个太医都在客房住着呢,等白天我让他们看看父亲再走。”   “那就好。”甜甜放心地道,“记得对人家客气礼貌一些,别大大咧咧的让人看了咱们范家的笑话。”   范旭武点头,开玩笑道,“我知道,你怎么嫁了人就变得和爹一样爱说教。听说小侯爷最讨厌这样的人了,你小心一些哦。”   甜甜瞪他一眼,“要你管啊!行了,既然爹没事,我就先回侯府了,那边还有一堆事呢。别送了,趁着爹还没醒,你再去休息一会。”   “嗯。”看着她的背影离开,范旭武不知为何,竟觉得短短几日未曾细瞧她,他这个妹妹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似的,变得成熟懂事,聪明睿智。   甚至已经超过了他自己,成为了娘的主心骨。   看来考武举的事情他要抓紧了,争取早日取得功名,不然被妹妹比下去了,那他在家里可就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   童俊书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眼皮似有千斤重,压得他睁不开眼睛。   清醒,迷糊。迷糊,又清醒。   来往重复了好几次之后,他终于睁开了眼。   房内日光大亮,四儿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看到他醒来,四儿双眼一亮,小跑着趴到床边,语气激动的快要哭出来,“小侯爷啊,你终于醒了。”   这次的哭,倒是真心实意的。   童俊书瞥他一眼,嫌弃地说,“干什么,哭丧啊,小爷我还没死呢。”   他这一说话,才觉得自己下巴和嘴角有些痛,像是被人撕裂了一样。他伸舌舔了一下嘴角,怀疑地瞪着四儿,“你是不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扇我巴掌了?”   四儿吓得摇摇头,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能怎么办啊,总不能说是小侯爷昨夜昏睡不肯喝药,被少夫人掐着下巴,心狠手辣地把茶杯塞到他嘴里硬灌进去的吧。   不过好在童俊书也没有抓着这个问题追问,“谅你也不敢。嗯?范静娴呢?她该不会是跑去偷懒睡大觉了吧?小爷我就觉得她不靠谱,好吃懒做的坏女人!”   “小侯爷,你怎么能这么说少夫人呢,这四儿可要说两句了!昨夜你又是昏睡又是发热,少夫人可是不眠不休地照顾了您一整夜呢,连侯爷和四儿都被她感动了呢。您这话被少夫人听到,可伤人心了。”   四儿说完,看他像是不信,“真的。夜里您做噩梦了攥着她的手,连动都不让她动一下,少夫人就跪在这里,”   他指着床边的脚踏,强调道,“就是这,您看,这脚踏上面都染红了,少夫人膝盖因为在门口给您当垫背的,还有伤呢。她为了让您好好休息,跪在这里不敢动,膝盖上的伤口都流血了。”   童俊书伸头看了一眼脚踏,果然看到上面的木头缝里,有一丝浅淡的血迹。   他的心间一颤,仿佛记起就在昨夜,在他梦到大哥死去的时候,是有一道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诉说,告诉他,俊书,不要怕。   四儿继续说,“还有后半夜您发了热,少夫人煎药熬药喂您喝药,又给您擦汗擦手,一直不敢睡。等到您退热了,我让她回去休息。接过她换了身衣裳,又回范府看范大人去了。回来了也不得闲,看您没醒,怕太夫人担心,又去陪着太夫人去了。您说,少夫人对您多好啊,您倒好,一醒来就说人偷懒!”   四儿慷慨陈词地说完,听不到童俊书的回应,看过去时才发现他正沉沉地盯着自己。   “叭叭叭哒哒哒,没完没了啦?”童俊书抬手就敲他的脑袋,“长本事了是不是,连小爷我都敢说!”   四儿委屈地晃着身体躲着他。   没打两下童俊书就没了力气,他半躺着喘气,“等会你出府一趟,拿着青竹的戒指去联络一下青崖门在西疆的分部,让他们暗中照顾一下青莲。”   四儿神色立刻正经起来,“西疆分部已经很久没有启用了,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差子?”   童俊书知道他的意思,道,“无事。你先联络一下,如果有回应那就是还在运行中。如果没有回应...那就代表他们已经选择融入西疆,自觉退出了。”   “是。”四儿点头,听到房外传来甜甜说话的声音,他说道,“应该是少夫人来给您送早饭了,那属下就先出去了。”   童俊书颔首,下一刻他立即捂着胸口,虚弱地咳嗽了两声,无力地转首看着门口。   这番变化之快,让还没有来得及走的四儿瞠目结舌。眼不看为净,四儿迅速窜到门口,打开了门,“少夫人回来啦。”   甜甜端着托盘,“嗯。厨房做好了饭,四儿你先去吃饭吧。这边我来就行。”   四儿回头朝童俊书挤眉弄眼了一下,又对甜甜道,“是,多谢少夫人体恤,少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甜甜被他逗的笑了一下,“好了,快去吃饭吧。”   房内童俊书已经‘艰难’地坐了起来,甜甜在床边放了个小凳子,又把托盘放了上面,“大夫说你失血过多,这几日要先补血。不过早饭不能吃的太油腻,我就端了些粥和菜过来,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两人坐得近,童俊书这才看到她眼睛里的红血丝,和满是疲惫的面容。再往下看,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膝盖处也没有什么印记。只是即便是她在坐下的时候刻意伸直腿,也不难看出她膝盖处的衣服下,被棉巾包扎着的痕迹。   看来四儿说的是真的,昨夜陪在自己身边的,真的是她。   不知为何,童俊书只觉得内心暖暖的,隐隐的还带着一点小得意。被她这么安静的看着,他不自觉的就露出了一丝软弱,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微弱的撒娇,“我胳膊受伤了抬不起来,你喂我。” 第二十二章   ◎“太奶奶,范静娴脑子坏掉了吧。”(二更在下午)◎   说完才听到话里可怜巴巴的委屈之意, 童俊书脸色微红,不自在地低头看着身上的被子。   只听甜甜无奈一笑,下一刻就端着粥, 还仔细地用勺子挖了一下吹凉,才送到他的嘴边。   童俊书心安理得地喝下了。   太夫人和侯爷用过早饭, 过来探望的时候就看到童俊书窝在床上, 正颐指气使地让甜甜做这做那,一会儿粥里的红枣不吃,一会儿小菜里的芝麻不吃, 而甜甜则任劳任怨地挑出红枣,又挑出芝麻, 才送到他嘴里。   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太夫人没忍住, “行了啊你,过分了, 娴儿都这么累了,你还让她做事。”   童俊书看她一眼, 得意地说,“太奶奶,这是她自己愿意的,不信你问她,是不是啊范静娴?”   甜甜点头,朝太夫人笑笑,“我没事太奶奶,俊书身体不舒服, 胃口不好挑剔点也是正常的, 只要能吃得下其它东西就好。好在这些吃完了, 我先端下去,太奶奶您和俊书先说话吧。”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善解人意。   童俊书惊讶的微张嘴巴,看她离开房间后,他迫不及待地说,“太奶奶,范静娴该不会是累坏脑子了吧,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温柔?”   听她娇滴滴地叫自己‘俊书’,他就觉得全身发麻,像是被蚂蚁咬了一般难受。   还不如那声凶巴巴的‘小侯爷’呢。   太夫人‘呸’了一声,“你个没心肝的,娴儿这么累是为了谁,她昨日这番连太奶奶看了都心疼,你往后可好好的吧,也疼疼娴儿,别让她这么操心了。”   童俊书撇撇嘴,向上拉了下被子“我知道了,我以后对她好一些还不行嘛。”说着看太夫人还有絮叨,他连忙捂着肩膀,假装疼痛“哎呀伤口又疼了,好疼啊,我需要休息。”   太夫人无奈,“那你再睡会,上午我就让娴儿先去别间睡一觉,下午再让她过来。”   童俊书没说话,转身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   ***   甜甜把托盘和碗筷送到厨房之后,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转身去了齐薇的院子。   昨夜齐太医过来的时候,她暗中打听了一下,听到大嫂齐薇自小就跟着齐太医学习药理,对岐黄之术也是略懂。正好趁着童俊书受伤,说不定可以讨的大嫂心软。   院内齐薇和阿紫正坐在廊庑下刺绣,看甜甜过来,阿紫站起来朝她行礼。倒是齐薇只是最初抬了下头,然后继续低头绣花。   甜甜讨好地坐到她旁边,伸头瞧了一下,惊呼道,“大嫂你这是双面绣啊?大嫂好厉害,这么复杂的绣法竟然也会。”   看齐薇没反应,阿紫笑道,“听说刺绣这方面少夫人是行家,之前您绣的那副祝寿的《松鹤延年》双面绣,可是价值千金呢。”   甜甜:“.....”这阿紫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甜甜牵强地笑笑,搬着凳子靠近齐薇,讨好地说,“大嫂,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求您的。昨夜童俊书被抬进来的事情您应该也知道,实在是不瞒您,昨天下午他在追踪西疆密探的时候,被多人围攻受了伤。就肩膀上那~~么长的一道伤口,深可见骨啊。太医说他失血过多,需要补补。我听说大嫂对药膳这块很有研究,不知道能不能借我一些药方啊?”   这事齐薇确实知道。   她冷淡地问道,“现在伤势如何?”   见有戏,甜甜连忙回答,“昨夜上了药之后好了一些,可没想到半夜又发了高热,请了太医灌了两碗药才安定下来。不过伤口又裂开了,那血流了一枕头,脸色白色比...比你手里的丝锦还要白呢。”   她这话,带了些夸张。甜甜不自觉的有些心虚。不过看到大嫂面露担心,她又觉得夸张就夸张吧,反正有用就行。   齐薇放下绣崩,看甜甜熬的眼睛通红,知道她这话定然属实,随即起身道,“在这等着。”   甜甜兴奋地点头,乖巧地坐好,“我等着大嫂。”   齐薇进屋待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纸递给她,又坐下来继续绣花。   甜甜接过好奇地看了一下,发现上面记得是一些药膳配方,里面也都是补血益气之物。她开心地叠好,“多谢大嫂。可是大嫂,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吃啊,饭前饭后?一日几次?”   齐薇闻言认真地看了甜甜一眼,发现她是真的不懂之后,才道,“饭前吃,这样后面吃的饭才好吸收。一日三次不可断。”   “哦好的,谢谢大嫂,大嫂可真是貌美如花还多才多艺。那娴儿就不打扰了,您先忙,我回去啦~”她说完,激动地蹦蹦跳跳地走了。   看她单纯离去的背影,后面阿紫担心地说,“小姐,您开的药膳不就是当饭的吗,这又要吃药膳又要吃饭,还要喝药,小侯爷会不会虚不受补啊?”   “无妨,最多也就是热点而已,对他身体没什么影响。”齐薇平淡地说。   阿紫低下了头,也放弃了要‘提点’一下少夫人的想法,只是心想,可要难为小侯爷了。   她的担忧,很快成了现实。甜甜回去之后,把药膳交给厨房的人,然后在隔壁房间美美地睡了一上午,直到午间的时候才被芬儿叫醒,“小姐你去看看吧,姑爷不肯吃饭了,连你带回来的药膳都不肯用。”   睡梦中被叫醒,甜甜迷糊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换了衣服去了童俊书的房间,就看到他正闷气地坐在床上,面前摆满了午饭的碗筷,一动未动。   甜甜挥手让人下去,耐心地坐到床边,“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好吃?”   看她来了,童俊书示意她看向桌子,“这么多,喂猪也不能这么喂吧,还说让我吃完,这我能吃得完吗?”   甜甜看了一下午饭的分量,“属实有些多,那这样吧,正好我也没吃饭呢,咱们一起吧。”   童俊书这才满意,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笑出来,就听她指着一旁满满一大碗粥道,“这个你得喝了。这个是大嫂知道你受伤了,特意写的药膳。你可不能辜负她的好意啊,不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以后可就不好办了。”   那么一大碗,要说喝,也不是真的不能喝。   正好放的时间有些长,摸着碗边已经温热,甜甜把碗端到他面前,“先喝了吧,嫂子特意叮嘱的吃饭之前要喝完,这样才好吸收。”   盛情难却,更何况还是两个人的情。童俊书没说什么,一碗药膳粥下去,肚子里差不多就饱了。可看着正兴致勃勃给他挑菜的甜甜,如此情景属实难得,他还是忍住了话,又艰难地吃了一大碗饭,才见她满意地收走了碗筷。   整个下午,童俊书都觉得被胃里的食物顶的难受。这种感觉在看到她又热情地端了满满一托盘晚饭时,更加硌人。   甜甜却是没看出他的为难,满面笑容地在他床边坐下,“晚饭是鸽子汤哦,厨房的人特意为你做的,连太奶奶都没有呢。来,先把大嫂给的药膳喝了。”   又是一海碗!厨房的人是不是想撑死他!   童俊书犹豫两下,试探地说,“其实我也没流多少血,中午那一顿应该就补回来了,要不就算了吧?”   “这怎么可以!”甜甜坚定地道,“大嫂说最起码要连着补五...三天,才有效果。这才第二顿呢,快喝!”   拒绝不得,童俊书看着那碗药膳,心想等会少喝点鸽子汤就行了。反正都是水,晚些时候排出去就没了。   他仰头闭眼,强压下喉间的反应,闷声喝完了碗里的药膳粥。   甜甜已经殷勤地舀好了一小碗鸽子汤放到了他的面前,又接过他手里的碗,“听说补血要喝汤吃肉,等下你把这个鸽子也吃了吧。”   话刚说完,再抬头时,甜甜就看到自他的鼻下,从鼻孔里流出来两道鲜红的血液。而且那血越来越多,经过他的人中和嘴唇,淌过下巴,滴在了他面前的鸽子汤里。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凭着一己之力,成功地染红了整碗清淡鸽子汤的血滴上。   童俊书刚开始只是觉得鼻子有些痒,随手一摸竟然看到了满手的血。他愣愣地看着手,又抬头看看她,不可置信地说,“我流鼻血了?”   甜甜点头。   “怎么会呢,你身体这么虚弱,不应该啊。”她喃喃自语道,看着那个被他喝干净的海碗,她疑惑地道,“难道真的补太过了吗?”   刚才她去厨房的时候,负责膳食的大娘随口说了句,照这么个补法,小侯爷身体会受不了的。不过当时甜甜也就那么一听,没怎么在意。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是补太过了。   童俊书耳尖地听到了她这句话,“是吧是吧,我就说吃不了这么多东西,你中午还非让我吃一大碗饭,现在好了吧,适得其反,那我是不是白吃了?”   甜甜有些心虚,呵呵地笑了两声,“怎么能‘白吃’呢,这就是一时补的有些多。等我和大嫂商量一下,把分量给你减半。今晚这鸽子汤就先不喝了。”   她忽然想起找大嫂要药膳时,描述童俊书的伤势有些夸张,大嫂把药膳各药材的分量加重也有可能。到明天开始减半,应该就没问题了。   第二天再喝药,童俊书果然不流鼻血了,甜甜这才放下心。   一连多日的精心照顾,童俊书的脸色也好了很多,很快就能下床活动了。   这天五皇子让人送了两筐水果过来,一来为了慰问为了追敌受伤的童俊书,二者为了感谢范大人和甜甜中途提供证据,才让他抓住了西纱公主和李夫人。   只是看着那竹筐,童俊书埋怨道,“五皇子真抠门,送些金银珠宝过来也行啊,咱们还能换点银子花。送水果管什么用?”   “你懂什么,”甜甜瞥他一眼,把里面的果实都拿了出来,“这些水果都是周边藩国刚送过来的,就是吃个新鲜,市场上可还没有呢,你花银子都买不到。”   童俊书不屑,“小爷我稀罕啊!”   说着看她把两筐水果分成了六份,他问道,“咱家也没有这么多人,你怎么分的,识不识数啊?”   甜甜道,“要你管,我自有打算。” 第二十三章   ◎“你又在想什么馊主意!”(三更在晚上)◎   六份水果, 除开太夫人和侯爷各一份之外,甜甜指着剩下的四份,“咱们一份, 大嫂一份。”   童俊书伸头算了一下,“那还剩下两份呢?”   甜甜道, “一份给秀秀, 一份给齐暄。”   童俊书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她的深意。秀秀作为郝家儿媳,收到东西肯定会送到长辈房里。而齐暄, 则是齐薇大哥齐泽明的儿子,今年刚七岁, 送点水果给孩子,想来齐泽明也不会拒绝。   没想到她考虑的这么周全, 他的眼睛涩了一下,没同意也没拒绝, “反正是五皇子给你的,你怎么安排都行。”   “那是!”甜甜自得地应了一句, 让芬儿拿过来一个漂亮的小花篮,把水果都装了进去,拉着童俊书就向外走。   肩膀上的伤口刚愈合,童俊书不敢使力,顺着她走出房门,“干嘛去,找太奶奶啊?你直接给她送过去就行了,还找篮子装干什么!”   甜甜道, “不是, 去找大嫂。趁着给她送些好吃的, 看她能不能和你说句话。”   童俊书的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他扭过头,别扭地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不行,今天由不得你逃避,必须去!”甜甜说着,伸手抓着他另一条胳膊,一个劲的向前冲。   受伤的胳膊不能动,能动的胳膊又被她死命地拉着,童俊书只靠双脚抠地反抗,压根抵不过她的力气。   两人一路推搡,只是磨蹭到了齐薇的院子门口,他是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一步。   看他不要命地就要用受伤的胳膊去抓树,甜甜很快认输,“行吧,咱们各退一步。我不让你进去了,但是你也不能走。你就在这等着我出来,行不行?”   怕她反悔,童俊书立刻点头,“行!”   警告他不准私自离开之后,甜甜这才挎着篮子,换上笑呵呵的样子,轻手轻脚地进了院子,“大嫂?阿紫?你们在吗?”   和她多日之前过来一样,齐薇依旧坐在廊庑下刺绣。只是上次她是刚开始,这次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甜甜走过去坐下,看到她的绣样,好奇地问道,“大嫂你绣的是什么啊?”   齐薇本不欲回答,但看她也是真的好奇,也知道她是刺绣的好手,便答道,“蝶恋花和春日戏蝶。”   甜甜前后看看,夸赞道,“这种双面不同色的蝴蝶很难绣哎,而且正面是少女,背面是花团拥簇,大嫂,你刺绣的手艺好厉害啊。”   齐薇没再回她这话,而是问道,“过来有事吗?”   甜甜脸色一黯,从身后拿出那个花篮,献宝似的从里面拿出一个黄橙橙的蜜望子,“五皇子给我送了些时令水果,听说都是藩国进贡的,咱们京都很少能吃到呢。大嫂前几天帮了我的忙,我想着给嫂子送过来尝尝看。”   齐薇头也未抬,“蜜望子性凉,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吃不得这些凉东西,拿回去吧。”   “哦~”甜甜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又从果篮里面拿出一串丹荔出来,笑嘻嘻地道,“这个呢,听说丹荔是热性的,大嫂可以吃了吧?”   “我不爱吃丹荔。”齐薇这次则直接说道。   甜甜闻言,看齐薇依旧冷淡的面容,她想了想,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大嫂,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本以为这话齐薇不会回答,哪想到她立刻回道,“是,我不喜欢你,也不想看见你。所以以后没事的话,你不要来这里了。我还有事,就不送客了。”   她说话时神情认真,像是在表达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听到她下了逐客令,甜甜没再说话,垂头丧气地转身出了院子。外面童俊书依旧站在原地,就连姿势都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如果他身上那块被蹭下的树皮不存在的话,甜甜就真的认为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等她了。   看她如此,童俊书凉凉地道,“这次知道了吧,以后没事别往这里来了。”   “就你会说风凉话。”甜甜瞪他一眼,低头才看到自己竟两手空空的出来了,她回头望了一眼院门,惊讶地道,“大嫂没把我送过去的东西扔出来哎!”   看她兴高采烈的模样,童俊书再次出口打击,“现在不扔,等会也会扔的。”   “放屁!大嫂那么文雅的人,才不会扔东西呢。”她说完又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便道,“你上去看看大嫂在干什么!”   童俊书看看左右,“我上去?我上哪去?”   “还能上哪,上树啊,就像你刚才偷看我们那样。”甜甜直言道。   被她点出小心思,童俊书红着脸,撒腿就向前跑,“鬼才上树呢,要上你上,反正我不上!”   甜甜也没想他真的去爬树,毕竟如果万一扯到伤口,就得不偿失了。不过方才童俊书这话,倒是点出她,让她又想到了一个方法来。   童俊书向前跑了两步,看她没有追上来,他自觉无趣,站在原地等她走过来。只见她正低头沉思,他奇怪地问道,“你又在想什么馊主意!”   甜甜没理他话中的讽刺,道,“我觉得大嫂这个目标太困难,不容易拿下。要不咱们换一个吧。”   换一个还能换谁,自然是郝毅呗。   她眼睛亮了一下,盯着他道,“当年在边境之地,你和郝毅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和我说一下吗?这样才好对症下药好得快。”   童俊书的脸色僵了一下,扭头看向别处,喉中艰涩地说,“不能。”   甜甜吸口气想要再劝劝,可见他如此,知道这段回忆于他不好,怕再问让他难过,又放弃了,“那好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见她如此轻易就罢休,童俊书憋了下,没好气地道,“你这般行事,是不会成功的。”   说完,拂袖匆匆而去。   甜甜不知何处又惹了他,只当是他想及过往伤了心,有些神智不稳,她自是不和他一般计较。   午间的时候两人在一起吃饭,看童俊书依旧冷着脸,不耐烦地对着午饭挑刺,一会嫌这不好一会嫌那不好,还不时地暗中察看她的脸色,甜甜放下筷子,让屋里的其他人都下去之后,才对他说道,“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童俊书立刻摇头,“我哪有!”   “没有就没有吧,快些吃饭,吃了饭下午我还要出去呢。”甜甜想了一下,试探地说道。   果然,童俊书盯着她,紧张地问道,“你去哪里?”   甜甜示意他看向旁边桌上的果篮,“给秀秀送过去啊,再晚些丹荔就不新鲜了。”   “你!”童俊书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你去吧,郝毅绝对不会和你说的,他也不会和聂秀秀说的。”   甜甜挑眉,逗他道,“那可不一定哦,人家是夫妻,感情又好,这夫妻之间怎么会有秘密呢。你要想清楚哦,每个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有时候你是这样想的,可能别人的想法和你完全不同,你就不怕我从他那里得到别的版本的真相?”   童俊书低头,大拇指扣着桌沿,似是在思考她的话。   她等了会,终于听到他开了口,“那我告诉你之后,你发誓绝对不能和第三个人说。”   甜甜点头,“我发誓,如果告诉了别人,就让我...”   她话语停顿了一下,见他丝毫没有要阻拦自己誓言的样子,才接着说,“让我每次出门都刮风下雨下冰雹,让我走路都崴脚,然后骑马都被马摔下来,让我摔断腿。”   童俊书安静地等她发完誓,才慢慢地说,“太奶奶和你说过吧,我不顾危险去追击西疆小兵,结果却中了计。虽然结果是险胜,但大哥却死在了那里,郝毅腿也被打断了。”   “嗯,说过。不过她也是模糊提了一下,并没有详说。”   童俊书道,“这件事我和郝毅约定好了,不许对任何人提起来。其实当时不顾危险要追击敌军的那个人,不是我。”   甜甜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肯定地说,“是大哥。”   童俊书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点了下头,“是。”   接下来的事情,甜甜很容易就想明白了。大哥童俊凯已经死了,童俊书不想‘鲁莽行事,自作自受,害了郝毅’的名声落到童俊凯的身上,所以就和郝毅商量,自己把事情背了下来。   而郝毅回到京都,因为不敢不想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无愧地面对童俊书,所以他顺从了家里的意愿,减少了和童俊书的来往。   “那你就...”   就任由大家误会你,任由大嫂多年的冷脸和埋怨,任由郝家和齐家两家人的不满和怨恼,任由太奶奶和父亲伤心。   那么多的话,甜甜却说不出来。   她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如果不是当年他偷偷离家参军,如果不是他要去边关战场,大哥和郝毅就不会跟过去,那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所以让这些人明着恨他,他自己内心的悔恨自责,才会有那么一点点缓释。   这几年的日夜煎熬,原来他过的这么难。   甜甜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心疼,也有些难过。心疼他小小年纪,就饱经沧桑和生离死别。难过他把所有罪责都压抑在心,背负罪名无怨无悔。   良久之后,她才说道,“先吃饭吧,再怎么样,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的。”   碗中的菜已经凉了,两人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用筷子夹着菜机械地送到了嘴里。   片刻的沉默之后,甜甜不甘地放下了碗,“我觉得你还是要和郝毅见个面,好好地聊一聊。” 第二十四章   ◎“到时候吃了闭门羹,可别在我这哭鼻子。”(三更!)◎   童俊书低头吃着菜, 好似那早已凉掉的菜是山珍海味似的,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让他听不到甜甜的话。   没有拒绝, 那就是同意了。甜甜又拿起筷子,脑海中却想着能瞒着郝家众人, 把郝毅叫出来的办法。没多久, 她挥手叫来芬儿,“你去小姑姑家的铺子周围等着,想办法告诉奇瑞表哥, 让他过来找我一趟。”   芬儿应声,当下就出了府。   童俊书不知道她为什么又想到了聂奇瑞, 不过转念一想,郝毅的妻子聂秀秀是聂奇瑞的堂妹, 他问道,“你是想找聂秀秀?”   甜甜点头, “我上次去郝家的时候问过秀秀了,咱们能不能再约她出来。秀秀同意了, 所以她对你和郝毅和好如初的事情,也是很支持的。”   和她乐观的态度不同,童俊书却持怀疑的意见,“她愿意和你出去,也不见得就支持啊?”   “你傻啊,我说的是‘咱们’,是指我和你,‘咱们俩’。咱们两个人, 对的当然是她和郝毅啊。四个人一块出去, 这不就是变相的支持嘛。”甜甜怒其不争地说。   又想到这两年他经历这么多冷眼和不满, 心里应该是对这些事情不抱希望了,又耐心地安慰道,“你想事情不要太消极,要往好的一方面想。说不定人家心里早就后悔了,只是碍于面子拉不下脸面,那咱们主动一些,和好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童俊书看她一眼,在她鼓励的眼神下,还是凉凉地说,“你想的倒好。到时候吃了闭门羹,可别在我这哭鼻子。”   甜甜:“.....”   看他说完又要去吃菜,她伸手把他面前的盘子全都收走,“不帮我就算了,你还在这给我扯后腿!我让你吃!吃闭门羹去吧你!”   童俊书手拿着筷子,看她端着托盘迅速离开,他张张口,又无力地垂下手。   他是怕了。   怕身边所有人谴责的目光,怕他们的冷言冷语明嘲暗讽,怕他们对自己避之不及,怕一旦看到他们就想到了以前所有人都健在的时光。   他不敢去尝试。   他变得嚣张跋扈,变得不可理喻,变得横行霸道,变成了所有人眼中一蹶不振的纨绔子弟。   反正有他爹在,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切都有合理的理由。   他尝到了变成这样的甜头,一直待在这样的舒适圈里,他不想再改变。   然而在面对以强势的状态闯到他生活里的甜甜,面对步步紧逼要把他从黑暗的深渊里拉出来的甜甜,面对不允许他退缩时时充满活力愈挫愈勇的甜甜,他的内心却动摇了。   可是这种动摇,在他根深蒂固,早已浸透他日常生活中的观念面前,显得有些微小。   微小到只要她一旦有任何退缩的想法,他动摇的内心就会消失不见。   好在,幸好,万幸,她没有。   她勇往直前,哪怕被他拖累的只能一点点地向前挪,她也充满干劲,想尽各种办法,坚定地拉着他向前走。   看着紧闭的房门,童俊书无声地笑了。   带着感激,带着放松,带着庆幸,带着坚定,也带着他深知的悸动。   ***   得了芬儿的传话,以为是甜甜在侯府受到了欺负,聂奇瑞来的很快。   芬儿却没看出他的想法,有些疑惑他的着急,但在他的催促之下,进了侯府之后还是带他抄小路,往甜甜住的院子赶。   走过曲折的回廊,转过精致的角门之后,两人来到了侯府的后花园处。   如今正处春日,园内百花怒放,争奇斗艳,姹紫嫣红,芳香扑鼻。聂奇瑞的目光却落在了花园正对面的湖边,水榭下正倚栏垂钓的女子身上。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衫裙,身形消瘦,纤腰几乎只手可握。臂下的广袖被风吹起,在她的身边上下飞舞。目光平静,神情专注地盯着平静无波的湖面,似是无意闯入人间的仙子一般,充满神秘色彩。   只这么匆忙的一眼,就乱了他的脚步,让聂奇瑞觉得自己冒犯唐突了她。他立刻转回头,面色微红,心头狂跳,又带着些慌乱的欣喜和激动。   直到两人离开后花园的地界,远远的看到甜甜在等着他,聂奇瑞的心才安定下来。他快步走过去,“娴儿表妹。”   甜甜让他坐下,“表哥,我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聂奇瑞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表妹直说就是。”   甜甜道,“听说城郊的桃林如今正开花,风一吹桃花瓣纷飞四野,煞是好看。我想约秀秀一起去看看。”   聂奇瑞是知道侯府和郝家之间发生的事情,如今秀秀嫁到郝家,表妹又是侯府的少夫人,两人私下见面如果被郝家老夫人知道,定是不喜。   不过表妹和秀秀未出嫁之前,关系也没有多亲密,说是闺中密友都有些过了。聂奇瑞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也没有多问,点头答应了,“正好晚些我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去和郝毅商量一下,话我会给你带到的。至于事情能不能成,我可不敢给你保证啊。”   “没关系,秀秀肯定会答应我的,你和她说了就成。”甜甜笑道,又讨好地把桌上的点心往他的方向推了下,“表哥尝尝,我新研究的口味。”   聂奇瑞好笑地看着她,还是很给面子地拿出手帕包了两块,“我回去再细尝。方才听芬儿说你有事找我,还以为你在这受欺负了呢,吓得我连忙过来了,铺子里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呢,我先走了,点心的建议下次见面我再和你说。”   甜甜起身去送他,“我就知道表哥最疼娴儿了,等事情办成了,我再邀请表哥来府里玩~”   聂奇瑞走在前面,脚下不自觉的就踏上了过来时的那条小路。甜甜没有在意,一路跟着他向外走,嘴里还在叮嘱着要让他把之前分好的水果送到秀秀手里。   她话说完,看他神情微愣,脚步也缓慢了一些,正盯着一处发呆。甜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表哥你在看什么?”   就临湖而建的一个水榭,四面迎风,空荡荡的,还不如它旁边的花园好看呢。   聂奇瑞摇摇头,“无事,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的路我都知道。”   甜甜心里还想着别的事,闻言也不客气,“那表哥我拜托你的事情千万不要忘记了哦,有消息就让人传给我。”   “嗯,回去吧。”   目送他离开后,甜甜才转身向回走。刚到院子就看到四儿鬼鬼祟祟的要出府。想也知道定是童俊书又暗中指使他做什么事了。   这两天她就在想,让把四儿从马厩里出来再回到童俊书身边,到底是对是错。毕竟现在的四儿和当初给她的第一印象完全不同,不光不劝着童俊书,还和他沆瀣一气,唯他是从。   她回到房里,让人把剩下齐暄的那份水果带上,换身衣服准备出府。童俊书见她如此,忙问道,“你要出去?”   “嗯。去一趟巡防营,听说齐泽明如今在那里当值。”   童俊书连忙从床上蹦下来,“我也要去!”说完怕她不同意,还为自己找理由申诉,“这些天你都固着不让我出门,再这样下去我都快憋死了。今天说什么我也要出去!”   哪想他如此激烈,换来的只是甜甜一个轻描淡写的‘行’。   犹如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童俊书憋闷地跟着她上了马车。巡防营位于京都西部,接近城门的位置,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到了下值的时间,里面三三两两的走出不少将士官员。   童俊书不想这么狼狈的下去,就躲在马车里不出声。   看到齐泽明出来,甜甜撩开车帘,走到车辕处时回头一笑,“怎么,今日要当缩头乌龟了?小龟龟?”   以前两人在侯府祠堂罚跪,他还曾用这个称呼叫过她。   童俊书面上气恼,伸脚佯装要踢她。   甜甜见状,迅速放下车帘跳了下去,刚好齐泽明走到她前面不远处,她屈膝福礼,“齐大人。”   齐泽明没见过她,但看到她坐的是忠勇候府的马车,还有方才不经意一瞥,还看到忠勇候府的小侯爷坐在里面,就猜到眼前之人的身份。他后退半步,拱手道,“少夫人。”   “齐大人客气了。上午五皇子为感谢小侯爷相助擒拿西疆之人,特意送了一些藩国进献的果蓏。妾身想着齐暄小公子初入学堂,如果能在繁忙的课业之余食些新鲜的瓜果,也算是种放松。”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似是难为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妾身的一点心意,还请齐大人勿要嫌弃。”   齐泽明的眼神闪了一下,微微躬身,“多谢少夫人挂念。”   这算是收下了。甜甜内心松口气,又和他聊了两句齐暄的学业,才上马车离开。   齐泽明让随侍的下人带着果篮,一路沉默地回了齐家。夫人陈茹见状,惊奇道,“这是你哪里得来的,我在市面上还没有见过卖蜜望子的呢。”   齐泽明道,“据说是藩国刚进贡过来的,是....侯府送过来给暄儿的。”   陈茹一愣,看看左右无人,才低声问,“你和小侯爷说话了?”   齐泽明摇头,“少夫人今日在巡防营门口等着,见我出来才送的。她说给暄儿,我也不好拒绝。”   陈茹想了想,知道这肯定是少夫人刻意的。如果来的不是她这个刚嫁进侯府的少夫人,而是小侯爷,齐泽明就绝对不会收下这份礼。   可偏偏来人是她。   一个外臣对侯府内眷,齐泽明说什么也不会和她置气。不然被巡防营其他大臣看到,他这狭隘小气的名声可就落身上了。   陈茹道,“那怎么办啊,万一被娘知道了,可要怪罪你了。”因着小姑齐薇的事情,平时大家在齐夫人面前,可是连侯府都不敢提。   齐泽明想了一下,“这件事都发生这么长时间了,娘也该走出来了,这样吧,你挑些丹荔出来,我等会带着去见见她。” 第二十五章   ◎“我夫君小侯爷.....”◎   齐泽明又让陈茹挑了些丹荔摆到盘里, 给齐夫人送了过去。   齐夫人刚喝了药,正觉得嘴里苦,看齐泽明端了丹荔过来, 惊讶道,“这是妃子笑吧?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齐泽明剥了一颗丹荔放到了齐夫人的面前, “这是儿子今日新得的, 想着娘终年喝药,嘴里应该没味,就送过来给娘尝尝看。”   “我儿孝顺。”齐夫人笑道, 说着用小叉子插了丹荔送到口中,边吃边点头, “真不愧是妃子笑,皮薄肉多, 味道香甜,核小且细, 属实上上品。”   说话间,见齐泽明又剥了一个放到她面前, 齐夫人道,“别光给我,你自己也尝尝。对了,暄儿那里有吗,把这些都给他送去吧。”   “他个小孩子,吃不了多少,儿子已经给他留下了。这些是给娘的。”齐泽明笑道。   齐夫人这才放心地又吃了一颗。   齐泽明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她,犹豫了一下, 轻声道, “是侯府送过来的。”   齐夫人的笑容, 顿时僵了半刻。大魏被称作侯府的人家有很多,但能让齐泽明特意提起来的,除了忠勇候府,就再没有别处了。她把手中的叉子放下,“是薇儿?”   这话问的她自己都知道答案。如果是齐薇送来的,早在刚进来的时候,齐泽明应该就说出来了。   齐泽明道,“是侯府的少夫人,小侯爷新娶的范家三小姐范静娴。您之前老去定衣服的聂家,就是她外祖家。上次您和茹儿还在店里见过她,回来还夸她端庄文雅呢。”   这话一说,齐夫人就有些印象了,“这范小姐也是个好人家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嫁到...”   “这个儿子不知。可能是她刚进侯府,想和薇儿和睦相处吧。薇儿那样的性格您也知道,冷冰冰的,她吃了闭门羹,才想着从咱们这里入手的。”   听他说齐薇不好,齐夫人直接就生气了,“薇儿怎么冷冰冰了,她原先多温柔乖巧啊,都是侯府给害的,让她年纪轻轻的就没了丈夫和孩子,下半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齐夫人越说越生气,撂下手中的叉子,“拿走!我才不要他们侯府的东西!别在这碍我的眼!”   “娘~”齐泽明有些无奈,这种事情他这两年遇到过很多次,来之前他心里也做好了打算,遂换了方法,建议道,“既然如此,要不咱们把薇儿接回来吧,也免得她日日待在熟悉的地方,再触景生情。”   齐夫人当即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吗,要不是她固执的非要给俊凯守寡闹什么终生不嫁,我早就把她接回来了。”   齐泽明劝道,“你也知道薇儿的性格,她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做好要在侯府终老的打算了。侯府现在的小侯爷是俊书,那他的夫人迟早是侯府的女主人。日后他们当了家做了主,薇儿再这样,咱们齐家也不改变的话,你觉得她还能在侯府平静地生活下去吗?”   这话算是直言得让人难以接受,但细想也对。齐夫人脸色有些松动。   齐泽明继续劝,“我知道薇儿现在还没有放下心结,做不到对他们笑脸相迎。但是咱们齐家呢,再这样不待见他们,您觉得是真的为薇儿好吗?现在侯府少夫人主动朝齐家低头求和,哪怕是为了薇儿,最起码这面子上,还是要给侯府的吧。”   齐夫人动动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见齐泽明又剥了个丹荔过来,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   解决了这桩心事,回程的路上,甜甜的心情松快了许多。嘴里得意地哼着歌,还不时地撩开车帘向外看。   童俊书看她如此,心里也有些欢喜。不过他面上不显,还打击道,“你别高兴的太早,齐泽明是个大男人,自然不会和女子一般计较。不信你去碰他的夫人试试,定是吃一鼻子灰。”   甜甜‘哼’了一声,骄傲地说,“这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随便就来找他了嘛。”   童俊书暗笑,佯装不屑道,“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你还真得意起来了。”   甜甜不满地瞪他一眼,扭过头看向窗外不理他。   看到路边一闪而过的知味居,她立刻叫停马车,对童俊书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知味居给太奶奶买点东西。”   “买什么东西,我也要去!谁知道你会不会暗中加什么料,再让太奶奶吃坏了肚子。”   “.....”她没说话,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直接上脚踢向了他的大腿。   车帘被芬儿掀开的那瞬间,甜甜立刻收回腿装作温婉娴淑的模样,扶着芬儿的手,文静地下了马车。   后面童俊书被她狠狠地踢了一脚,整个大腿都是发麻的,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腿,才跟着跳下去,“范静娴你个两面派,迟早我要在大家面前揭露你的真面目!”   他一下车,路边摆摊的小商贩立刻变了脸色,暗中向角落处缩了缩,力争让他看不到自己。   童俊书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甜甜见状,回头朝他嘲讽一笑,“啧啧。”   童俊书面色阴沉,撩袍率先走进了知味居。甜甜紧跟其后,对着店里看到他进来而变了脸色的掌柜说,“掌柜的,听说你们这新出了个点心,叫龙须酥,今日可还有吗?”   那掌柜正怕童俊书不满要惹事,连忙回道,“有有,夫人请这边来。   看他脸色还是闷闷不乐,甜甜岔开话题解释说,“上次我在郝家莲儿表姑那里吃过,甜津津的,他们手艺好,做出来的龙须像头发丝一样细呢,又酥又脆。你之前不是说太奶奶喜欢吃甜食嘛,我买些回去给她尝尝。”   童俊书愣了一下,没想到上次他随口一说,她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只是看她马上就要让掌柜把点心装盒了,他想了想,还是谨慎地开了口,“我觉得,要不还是换一个吧。”   “为什么,这个真的好吃。”甜甜不解道。   童俊书有些心虚,“你这么聪明,要不猜一下?”   甜甜看他一眼,随口说,“难道太奶奶讨厌吃甜的,你为了整我才这么说的?不是吧童俊书,这么幼稚的行为你也做得出?”   童俊书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我现在承认了,你就是聪明,连原因都猜的这么准确。”   甜甜:“.....”   旁边颤颤巍巍的掌柜手里拿着小盒子,“那夫人,这点心...”   童俊书抢先道,“要,多装点。太奶奶不吃的话,拿回去都给你。”   后半句是对着甜甜说的。   那掌柜应了一声,还未开始动作,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声音,“这龙须酥本皇子全要了,给本皇子包起来。”   如此霸道嚣张,甜甜有些奇怪地往门口看去。   只见一位大概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上穿着富丽堂皇的锦衣,仰头高傲地走到店里,对着童俊书嗤了一声,然后朝掌柜吼道,“没听到本皇子的话吗,这龙须酥是本皇子的母妃要吃的,本皇子看到底是谁,敢和皇家抢东西?”   看这两人不和的样子,甜甜想着眼前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为了斗蛐蛐,而被童俊书从街头打到街尾的六皇子了。   她朝童俊书无声地询问,“六皇子?”   童俊书点头。   六皇子大摇大摆地向里走,边趾高气扬地随手指了两三样点心,“这几个,本皇子全要了。”说着在经过童俊书的身边时,还狠狠地朝他受伤的肩膀撞了过去,当下疼的童俊书暗哼一声,皱眉抚着肩膀。   甜甜立刻走过去挡在他的面前,对着六皇子道,“你撞到他了,小心一点啊!”   六皇子不屑地转回头,傲慢地道,“本皇子撞的就是他!他不是帮五哥捉到了西疆的密探嘛,有这么大的能耐,本皇子撞一下怎么了!”   甜甜冷笑一声,暗讽道,“我当是怎么了,原来是论才华论能力比不过我五表哥,在这找无辜之人撒泼来了。也是,说起嚣张跋扈仗势欺人骄纵猖狂为非作歹无法无天欺上霸下这方面,你确实比他有能耐哈!”   “你!”六皇子气的伸手指着她,“你别以为是女人,本皇子就不敢对你动手了!”   甜甜挑眉,“那你动啊,有种就别叫你那跟班的,咱们一对一!”   躲在她身后看笑话的童俊书添油加醋道,“不用想了,他肯定没种!”   “放屁!本皇子有没有种,你不知道?!”六皇子朝一唱一和的两人喝道,上次他和童俊书打架,说不叫人帮就绝不叫人帮。哪怕最后他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仍然坚持自己一个人上。   把他气得暴怒,童俊书心里正得意,就看到甜甜怀疑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那眼神色色的,让他遍体生寒,只觉惊心。   知道她是想岔了,童俊书立刻解释,“你脑子整天都乱想什么呢,小爷我可没那癖好。”   六皇子也反应过来他的话有歧义,“呸!本皇子还不知道忠勇候府的家风是如此的肮脏龌龊,也是,这老的老小的小,人都快死绝了,能教育出好儿子才怪!”   话音刚落,就见甜甜面色一变,迅速出手,直接一拳头打倒了他的肚子上,让六皇子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向地上倒去,吓得他身后的护卫立刻扶住他,并拔剑直指甜甜,“放肆!”   “放肆?”甜甜冷笑一声,看着门口聚集的看热闹的人群,大声道,“忠勇候府当年家族繁茂人口众多,为何现在只落得仅仅四人在?大家难道忘了吗,大魏和西疆那一战,是老忠勇候拼尽了一家人的性命,才换回了两国边境三十多年的和平。现在倒好了,你们享受着他们拿命换回来的和平,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不知道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中伤欺辱侯府的人!”   此话一说,她只觉得埋在心底许久的话有了发泄的方向,争先恐后地要从她的身体里跑出来。   她转身指着童俊书,慷慨陈词,“我夫君小侯爷,为了协助五皇子擒住潜伏在京都的西疆密探,单枪匹马挑战对方三十多人,身上伤口深可见骨。现在他伤还没好,就被六皇子生生给撞开,这难道也是我们放肆吗?既然如此,我倒是想问问了,是不是让将士们在外不顾性命奋勇杀敌,回家还要伏低做小任人欺辱不能反抗,这才叫不放肆?”   虽是反问,但她语调激昂,情绪随着话语的递进而越发波澜激烈。一番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门内门外,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思考着她的话。   童俊书站在她身后,嬉皮笑脸小声地道,“范静娴,你口才真好。”   甜甜严肃地绷着脸,尽量不动唇形发出声音,“闭嘴!别破坏气氛。”   对面六皇子捂着肚子,终于喘过气来,“说的倒是好听,谁不知道忠勇候这个‘胆小鬼’上了一次战场就被敌人吓软了腿,还有他,”   他指着童俊书,“别人不知道本皇子可知道这桩秘闻,侯府大公子为什么突染恶疾,短短三五日就没了命?是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去了边境,结果害死了他亲哥,还让郝毅也断了腿。这两年更是无恶不作扰的百姓不得安宁,要说为大魏尽忠那也是上上一辈的事情,管他犹如过街老鼠一般的‘小鬼儿’什么事!”   童俊书的目光立刻凌厉了起来。   甜甜暗中拉住他的胳膊,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对六皇子道,“当今圣上英明睿智励精图治气度恢弘而受大魏万民敬仰,你作为他的儿子表现如此糟糕荒唐,我们说你了吗?皇家尚且如此,你又凭什么要求忠勇候的子弟,全都骁勇善战呢!再怎么说,侯爷和小侯爷他们也是真正的上过战场,真枪实弹的杀过敌。战场刀枪无眼,他们才失去了亲人。你作为大魏皇子,不安慰也就算了,还在这落井下石。那么你呢,你如今能站在这里,被众人保护,言辞激烈毫不留情地指责大魏忠臣,你靠的是什么?除开你那层皇室皇子的皮,你又有什么?”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狠辣无情地揭开了盘旋在众人心中那层心知肚明的遮羞布。   气氛紧张的犹如箭在弦上,被人一碰,就要引爆似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紧紧地盯着甜甜。   只见她朝着六皇子步步紧逼,语调沉沉,“你离开过京都吗,你去过边境的无边沙漠吗?你见过鲜血哀嚎充耳,遍地都是尸体的战场吗?你知道粮草未到只能忍饥挨饿啃树皮的滋味吗?你杀过一个敌人吗?没有,你什么都没有,你只会把刀子伸向自己人,只会鱼肉无辜的百姓,只会享受他拼死赢来的疆土,那你又有什么立场,来说他软弱胆小?”   六皇子被她迸发的气场压得连连后退,到最后退无可退抵在门边,他想反驳,可脑海里空荡荡的,让他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对面之人目光冷漠严厉,好像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他伸出手,语气带着些颤抖,“强词夺理!本皇子不给你一般计较,咱们走!”   身边的侍卫为他在人群中开路,一行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倒是围在门口的百姓们,久久不肯散去,都在和身边之人低声讨论着她的话。一时之间,热闹异常,引得过路的旁人也走了过来,低声询问事情来由。又有人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夸张地描述了出来,让人阵阵惊叹。   知味居的掌柜见状,和小二一起让围观在店门口的人群散开。店里只剩下了两人,童俊书脸上闪过欣慰的笑,继而敬佩地拍拍手,“范静娴,你口才确实厉害!”   甜甜的心情还没有从刚才的激动中转回来,她也是为侯府感到不值,心里藏了这么久话,今天总算找机会说出来了。   难得看他夸奖自己,她得意地笑了下,又很快压下笑容,傲娇地‘哼’一声,装作寻常的样子,“对付六皇子这种不学无术的人,何必要脏了自己的手脚。掌柜的,快来帮我包些龙须酥啊。”   说完她笑意盈盈地站在柜台前,看着其它展示的点心纠结,“掌柜的,我能每个都尝尝吗?”   看她又恢复了之前的端庄娴雅,丝毫没有方才和人争辩的凌人气势,童俊书无奈地笑笑,跟着站在了她的旁边,目光柔和,“我也想尝尝。” 第二十六章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小侯爷了吧?”◎   甜甜没想到, 次日一大早,聂奇瑞就来到了侯府。   “秀秀说明日上午巳时正,她会带着郝毅去桃园。到时候你们在里面等着他们就行。”   甜甜点头, “我知道了。这事让下人过来和我说一声便是,怎地还让表哥特意跑一趟。”   聂奇瑞笑道, “左右我今日也无事。对了娴儿, 我爹说他生意场上有个朋友最近承包了窑场,要烧一些骨瓷餐具出来。他让我问问你要不要烧一套。毕竟咱们自己做的,花样尺寸什么的都可以设计。”   现在京都的富贵人家都流行在餐具杯碟等上面, 印上家族印记,以示荣耀。甜甜想了下, “这个倒不用了。侯府的情况你也知道,就这五口人, 烧好拿出来也没人用。”   “那行,那我就这么回他了。你先坐着, 我回去了。”聂奇瑞说完,让她不用再送, 转身离开了侯府。   只是越往外,他脸上的笑容就越沉闷。   侯府现在只住了五口人,除开太夫人和侯爷,娴儿和小侯爷,剩下的就只有侯府大公子的遗孀大夫人了。想到这里,聂奇瑞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却又转瞬即逝。   听闻当年大公子离世之后,大夫人悲痛欲绝, 当夜难产, 结果胎死腹中, 她的身体也很虚弱,侯府精心养了许久,才让她转危为安。后来大夫人病愈之后,坚持要为大公子守寡,除开逢年过节等必要的场合,她一般都在大公子的院子里,从不外出见人。   想到那天的惊鸿一瞥,聂奇瑞的内心隐隐的萌生了一个决定。但是这个决定太过于朦胧和隐秘,让他还没有察觉到。   路过初遇的那片湖时,聂奇瑞问起送自己出去的小厮,“这湖里养的什么鱼?”   那小厮答道,“没养鱼。前几年养过,还种过荷花。不过有一年小侯爷下去捉鱼翻了船,受热吃了好几天的药,后来侯爷就不让养了。”   没养,那当时她在钓什么?   聂奇瑞想问一问,但是想着两人身份的差别,怕问出来给她添了麻烦,只得放下心思。   ***   得到了秀秀的同意,甜甜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童俊书。   可她在府里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想也应该是瞒着她又出了府。他身上的伤还没好,昨日被六皇子撞了一下,隐隐的还有复发的趋势,甜甜连便装都没换,直接从后门出去寻他。   街上人群往来,甜甜转了一会,结果童俊书没找到,她竟然在城东看到玉公子正在和人对峙。   对面显然还有两方势力,一面是她二哥范旭武带领的,另外一面则是一个看着眼熟的少年公子。   她走过去一下子蹦到玉公子身旁,仰头笑嘻嘻地叫道,“师父!”   玉公子颔首,“你来了。”   那平静的语气,仿佛在此见面是他们事先约好的一样。   甜甜问道,“他们怎么了?”   “不知道,我本是过来看热闹的。”玉公子摇头,有些烦闷地答道。双方都是他的人,帮哪边都不好。   范旭武眼尖的看到她,大声呼喊道,“妹妹!妹妹快来救二哥!他们这帮人简直欺人太甚了!”   对面那人也不甘示弱,当即回道,“明明是你们太过分了!恶人先告状,我打死你!”   甜甜这才看清,这人是上次在城北空地上和范旭武打群架的公子。   想到他当时对童俊书巴结的样子,甜甜朝双方摆摆手,“行了,都是自己人,坐下来好好说,别伤了和气嘛。”   “谁给你们是自己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那少年骂道。   “你闭嘴,”甜甜朝他威胁,“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让小侯爷再也不理你了。”   那少年张口又要反驳,就见他身边的人和他耳语片刻,想来是认出了她,在和他说她的身份,因为下一刻,少年脸上凶巴巴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见他安静下来,甜甜朝范旭武问道,“二哥,你不是在家准备明年的武举吗,不会是这么快就反悔了吧?”   范旭武立刻否认,“那怎么可能,你别小瞧我。我这次出来,就是想和过去有个了断,带着兄弟们出来吃散伙饭。结果他一直在找茬,这口气二哥怎么忍得下!”   “你放...你胡说,明明是你先动手的!”那少年不服气地反驳道。   范旭武不甘示弱,“谁让你一直说我武举考不上的,我考不上那你就考上了?”   “那当然了,我也在准备明年的武举,肯定比你厉害!这武状元我是拿定了!”   “呸!也不知道是谁挨个拳头就哭天喊地的,你要是能当武状元,除非监考的是你爹!”   “你!”   “恼羞成怒了?呀,忘了你爹现在是护卫卿,当不了武举的监考官啊,这可怎么办哟!”   看他们非要争个口头上痛快,甜甜无奈地挡在两人中间,“有这时间还不如赶快去找师傅们练练武,或者找个武场好好的比一场。在这斗嘴,就能当武状元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了啊两位!”   “哼!”那少年始终顾忌着甜甜侯府少夫人的身份,转身傲娇地带着人走了。   范旭武也学着他的样子,抱手扭着头,“哼!”   却被甜甜一巴掌拍直,“你也赶快回去。”   范旭武揉揉头,临走之前说,“你这两天没事回去看看爹,昨天我还听到他和娘在念叨你呢。”   甜甜点头,看他带着人离开之后,回身才发现玉公子还站在原地,想来应该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解释说,“师父是不是好奇他们为什么听我的啊?”   玉公子一本正经地附和道,“嗯,好奇。”   甜甜笑了下,“上次我都告诉师父了,可惜你走的太快,都没有听到我的话。我现在嫁给忠勇候府的小侯爷啦,是候府少夫人哦~”   他脸上还带着那个银制的面具,让甜甜看不到他的表情,一时也猜不出他的想法。   她接着解释说,“师父,其实小侯爷是个好人,他就是...这其中太复杂了,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师父你知道他是个好人就行了。至于以前做的那些坏事,我会看着不让他再做了。”   玉公子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我都听说了,你在知味居说的那番话,在大家心中引起的反响很大。影响之大,呵,”   他失笑一声,“都能让人原谅了他之前所有的恶行。”   听他语气暗含嘲讽和不满,甜甜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只不过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罢了。”   玉公子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那看来是小侯爷待你很好,才让你生出了要为他正名的想法。”   没想到甜甜却是摇头,满脸的认真,“他对我一点都不好,每次打架都下狠手,一点都不留情的。我就是心疼他的遭遇,想帮助他变成真正的顶梁柱忠勇候。”   玉公子闻言停下脚步,“他对你不好,你还这么帮他?”   他想了想,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他吧?也是,你都嫁给他了,定然是要为他着想的。”   听他这么说,甜甜连忙解释,“我不喜欢他啊!也不是因为嫁给他,我们以后是要退亲分开的,当时成亲第一天他就这样说了。”   “那你这么为他着想,尽心尽力地帮他,不是因为喜欢他嫁给他,仅仅是因为同情他的过去?”玉公子追问道。   从他的话中,甜甜听到了一丝生气的感觉。   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甜甜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解释说,“忠勇候当年牺牲那么大,为了大魏付出了这么多。现在他府里有难,咱们作为大魏的好子民,付出一点怎么了。师父别担心我,以后等我们和离了,要是京都容不下我,我就跟着师父闯荡江湖去。反正我是知道师父的真实身份了哦。”   玉公子从她手中拽过自己的袖子,没想到她攥的紧,他又立刻放弃,闷闷地道,“我能有什么身份。”   甜甜嘿嘿笑了下,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我知道师父是青崖门的人。”   说着她得意一笑,“小侯爷和我说的,你上次给我的那个青瓷瓶,就是青崖门的信物。师父,青崖门是什么样的啊,里面危险吗?”   玉公子瞥她一眼,“小侯爷也是青崖门的,还是门主,他没和你说过吗?”   甜甜:“.....门主的意思是,他是青崖门的老大吗?”   玉公子点头,“嗯。”   “童俊书个骗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和我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甜甜震惊,等消化完这个消息,才恶狠狠地道。   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玉公子才觉得扳回一局,好笑道,“你不是也骗他了吗,正好你们两个打平了。”   “我骗他什么了?我可没加入什么青门红门的。”   玉公子看她一眼,见她眼神单纯不似作假,道,“你要是不喜欢他,趁早和他说明。不然你这样帮助他,他会误会的。”   甜甜有些不解,“他能误会什么,误会我是喜欢他才这么帮他的啊?师父你放心吧,他那个人粗枝大叶的,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能知道什么是喜欢就怪了。”   见说不通她,玉公子也不再多言,“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去竹林再试你的功夫。”   知道他做的都是青崖门秘密的事情,甜甜也没有多问,“嗯,师父你万事小心一些啊,要是受伤了就让人去侯府找我,我给你治伤!”   “你盼我点好!”玉公子无奈地说了句,而后迅速离开,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甜甜笑津津地看他走远,然后立刻转身,马不停蹄地回了侯府。   这个童俊书,竟然是青崖门的门主!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瞒得一点消息都没有露出来。怪不得之前老是见他和四儿聚在一起神神秘秘地说着什么,等她一去就不说了。现在想来,这童四儿的身份,也不简单。   她气冲冲地回了府,听到门卫说童俊书还没有回去,甜甜气的转了一圈,最后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内廊下,一心等他回来。   这一等,直到大半个时辰过去,四儿垂头丧气地跨过门槛,低头走了进来。   甜甜上前走到他面前站定,质问道,“四儿,你不在童俊书身边跟着,这是干嘛去了?”   四儿没听出她话里的语气,“小侯爷要吃炸汤圆,我出去转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卖的。少夫人,你说是不是小侯爷今天心情不好,拿我开涮呢?”   甜甜伸头看看,见他身后并无童俊书的身影,“他人呢?”   四儿有些奇怪,“小侯爷躺在床上养伤呢,没出去啊。”   他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小侯爷是因为伤口又疼了,心情不好才耍我呢。我现在就去说没买到,让他骂我一顿出出气!”   甜甜现在对他的话保留两分的怀疑,见状也跟着他回了院子。只等四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两人走了进去,果然看到童俊书正躺在床上,闭目睡得香甜。   看他熟睡,四儿转身欲走。却见甜甜站在房间中央,朝着床的位置嗅了嗅,然后用眼神示意他离开。   四儿不解,但看她警告似的眼神,还是蹑手蹑脚地关门离开。   听到关门声,床上睡得正香甜的人动了下眼皮,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接着就看到甜甜站在不远处,翘着腿散漫地倚着桌边,正悠然自得地盯着他看。   双目相对,看他‘醒来’,她好笑地扬起嘴角,调侃道,“哟,醒了?” 第二十七章   ◎“以后你就是求我,我也不会再管你的事了!”◎   猛然看到她直突突地站在中间, 童俊书吓了一跳,攥着被子放到胸前,“你你你!你不是出去了吗?”   甜甜扬唇一笑, 学他的样子佯装结巴,“我我我!我为什么要出去, 这里也是我的房间啊。”   知道她是看出了自己在装睡, 故意让四儿关门出去,好让他主动地睁开眼。童俊书呼口气,“你算计我!”   甜甜笑道, “这怎么能是算计呢,是你自己没藏好罢了, 屋里这么浓的酒香味,你是不是出去喝酒了?”   童俊书闻言, 立刻低头去闻自己身上的衣服。等反应过来才知道又被她给耍了,他推开被子站起来, 不甘地怒视着她。   看够了他恼羞成怒的模样,甜甜觉得出了气, 才道,“好了,有两个事情要和你说,于你是一件好事一件坏事,要听哪个?”   童俊书扭头,“都不想听。”   看他气鼓鼓的噘着嘴,甜甜笑道,“那就先听好事吧。上午我得到信, 秀秀同意和我们见面了, 明天上午巳时正, 就在城郊的桃园。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啊?”   童俊书神色未变,依旧盯着旁边的床帏,一动不动。   甜甜见状不对劲,走过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开心就笑一下啊,这般绷着脸做什么。我可告诉你啊,明天你可得和郝毅好好说话,成不成就看这一次了。要是惹了人家生气,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哪想童俊书避过去,冷笑道,“收拾我?就你还想收拾我?你凭什么收拾我,我让你帮我了吗?我求你帮我了吗?你爱去你就去,反正明天我一步也不踏出这个房间!”   甜甜不知他为何变脸这么快,站过去停在他面前,“你怎么了,好好的生什么气,是太奶奶和爹又吵你了?还是我刚才逗你不舒服了?”   童俊书‘哼’一声,转过身体朝着她的反方向,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就是突然不想去了。”   “别呀,我辛苦这么久就是为了明天你能和郝毅私下见面。只要你们之间能说通,那郝家基本上就没问题了。到时候咱们再.....”   看她依旧喋喋不休,童俊书冷斥道,“你没听清我的话是不是,我说明天我绝!不!出!去!有那时间你就去管管你那好二哥,再不济你爹还躺在床上呢,你去他床前尽孝去,管我的事做什么!闲的啊!”   甜甜被他的话吵的懵了一下,整个脑海充斥着他此刻冷漠无情的话,她无辜又委屈地眨了眨眼睛,茫然地道,“你是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嘛。”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今天小爷心情不好,就是不想去!”童俊书固执地说道。   “那我都和秀秀说好了呀,而且我这都是为了...”   话未说完就被童俊书打断,“为了谁?为了我?我让你这么做了吗?范静娴你别忘了咱们成亲的时候我说什么了,我娶你是被迫的,你嫁我也是被迫的,要不是那天发生了意外,咱们早就和离了,也用不着让我忍你这么久了。”   到现在,她好话说尽,看他依旧是这副态度,甜甜也不想再好言相劝,遂冷脸反驳道,“你忍我什么了!”   “忍你什么?忍你多管闲事!忍你自作主张!忍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现在的你,和当初逼我成亲的太奶奶有何不同,都是不顾别人的意愿,顽固专|制!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你才不可理喻呢!你全家都不可理喻!太奶奶强迫我祖母同意亲事,侯爷现在也是看我不顺眼,你大嫂到现在笑脸都没给我一个!还有你!臭小鬼儿,你死鸭子嘴硬,死要面子活受罪,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还得感谢太奶奶呢,要不是她,就你这样还想娶媳妇?你下辈子吧!”   要说吵架她还没怕过谁,当即噼里啪啦的一大串话出口,让童俊书气的红着脸,反应了好半晌才指着外间道,“你!你给我走!现在就走!”   “走就走!以后你就是求我,我也不会再管你的事了!”   甜甜骂完,转身怒气冲冲地朝外走。房门忽地被打开,吓得偷听墙角的四儿一个不小心坐在了地上。甜甜瞪他一眼,又重重地关上门,阴沉着脸向外走去。   四儿小心翼翼地走到房内,童俊书像是生气极了,整个胸膛上下起伏,似是在压抑着什么。看甜甜的身影走远了,四儿道,“小侯爷,您还是去看看吧,万一少夫人真走了可怎么办啊!”   “走就走!难道我侯府没了她,就活不下去了?让她走,谁都不许去追!”童俊书怒吼道。   四儿不知他们为何吵架,叹口气继续劝道,“想想少夫人这段时间为您做的事,她担心您安危跑去城外支援,整夜的照顾你,怕你从马上摔下来跪在地上给你垫背,膝盖都磨出血泡了,好几天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少夫人对您可是一腔真心尽心尽力啊,您这是为什么呢!”   本来童俊书的神情都有些松动了,又听到四儿后面的话,顿时沉下脸来,冷若冰霜,“都是她自找的,我要睡觉了,你出去!”   四儿见劝说不得,只得独自出来。天都快黑了,少夫人独自跑出去万一遇到危险可就不好了,他得把这件事告诉太夫人,让她派人去找一下。   心中刚把主意打定,四儿就听到房内传来童俊书威胁的声音,“你要是敢告诉太奶奶,我就让你去扫一辈子的马粪!”   四儿撇撇嘴,也不敢再向外走了,他在房门口找了地方,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侯府占地广,府里人口又少,除开他们和为数不多的下人们居住的地方,还余下很多空闲的院落。后来太夫人花了很长的时间重新改了侯府布局,扩建了花园,又挖了大片的空地引水成湖,整个府邸才显得不那么萧条。   甜甜这会儿心中气愤,并不想见人。可她转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到最后她心一横,跑到了齐薇的院前,在外面的围墙下灌木丛处,找了块空地坐着。   反正侯府的人都知道齐薇不喜欢外人,大家也很少往这边来。   她盘腿坐在地上,让灌木丛挡住自己的身影,随手拔了颗草胡乱地甩着。真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到最后她鼻腔一酸,眼里就积满了泪。   天色擦黑,四周也慢慢地模糊下来,让人看不清真切。有了这层夜的保护,甜甜的情绪迸发开来,低声呜咽了出来。   也不知道童俊书今天是发什么疯,本来她还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还有昨天和六皇子的骂战,他俩已经达成默契成为好朋友了呢,结果他今天就翻脸不认人!在别处受了气,竟然还迁怒于她,现在看来什么默契朋友,他就是把她当成一个随时可以打骂的下人!   可笑她听了两句故事,就天真地想帮他走出心魔,好重振侯府威风。   她把周围的野草都薅尽了,到最后抓的一手土。甜甜狠狠地把手里的土握成一团砸到身后的墙上,那团土顿时被墙散开,反射过来时有碎粒蹦到了她的眼睛里,她伸手揉了下眼睛,“童俊书你个渣滓!早晚我要把你捏在手心!捏成个碎渣渣!”   又想着她在这都坐了大半天,也不见人过来寻。甜甜心中怒气更盛,伸腿使劲地蹬了一下前面的灌木,正要起身离开,却见齐薇的院门被轻轻打开,阿紫举着灯笼从里面走了出来,“谁在哪里?”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似是害怕至极。   甜甜因坐的久了,腿有些发麻。她扶着墙站了起来,“阿紫是我。”   阿紫听到她的声音,舒了口气,回头道,“小姐,是少夫人。”   甜甜这才看清齐薇竟站在阿紫的身后,她心思一转,心中有了主意,可怜巴巴地撒娇,“大嫂~我和童俊书吵架被他赶出来啦~”   看她满脸狼狈,脸颊和鼻尖上还带着泥印,阿紫连忙朝她伸手,“少夫人怎么在这里,快出来。”   甜甜握着她的手,越过灌木丛想要出去,只是脚下踏空,她身体一软整个人扑倒在齐薇的面前。   好巧不巧的,正好趴在了齐薇的鞋面上。   齐薇见状想后退,却被甜甜抢先拽住了裤裙,“大嫂~嫂嫂~求求你大发慈悲收留我一夜吧~”   早前不管在范府还是在外,她惯是最会撒娇耍赖的人,只要她下劲去磨,早晚都能磨的人答应她的要求。   齐薇叹口气,“先进来吧,阿紫去端些热水,让她梳洗一下。”   甜甜顺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得寸进尺地捏着齐薇的衣角跟着她向里走,“谢谢嫂嫂~嫂嫂真是人美心善!”   齐薇没理会她的马屁,进了房之后就回到书案前继续写字。阿紫还没来,甜甜站到书案旁,才看到她的字只写了一半,现在又拾起笔继续完成剩下的一半。   看她疑惑,随后端水进来的阿紫道,“少夫人不知道,方才您在墙根下的动静,可把奴婢吓坏了,还以为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了,这才拉着小姐一起去看看的。”   甜甜害羞地笑笑,看阿紫湿了手帕,便伸头让她帮忙擦,“我就是想着嫂嫂这里清净,才过来的。又怕嫂嫂不喜我来打扰,所以就找了个地方蹲着。没想着吓到你们了,真是抱歉啊~”   阿紫没说话,朝着齐薇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让她去找齐薇。   甜甜了然,擦干净脸后又巴巴地跑到齐薇面前,趴到书案上,胳膊撑着下巴,整个的摇着身体晃来晃去,“嫂嫂~嫂嫂让我在这里住一夜吧,我真不想回去见童俊书那个小坏蛋~嫂嫂帮我~~”   那副可怜的模样,像极了齐薇小时候见过的哈巴狗。   齐薇没再说话,倒也没有再让阿紫送她出去。   但是也没有和她再多说一句。   怕过犹不及,甜甜也没再缠着她,乖巧地在隔壁房间睡了一夜。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起了床,笑眯眯地等在齐薇的房外,“嫂嫂早啊~嫂嫂昨夜睡得可好?”   齐薇直言道,“不好。”   仅两个字,噎的甜甜无话可说。   她本来还想着在这里蹭个早饭再走呢,现在是不走也得走了。   甜甜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笑道,“昨夜谢谢嫂嫂收留我,只是今日我还有事,现在就得走了,请嫂嫂见谅。待来日我一定提着厚礼过来答谢嫂嫂~时候不早了,那我先走了~”   她说完,笑着转身朝院门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把院门打开,一个站在院外靠在门上的人也顺着倒了进来。   甜甜连忙后退两步,才没被他压在地上。等他抬起头,她这才看清此人竟然是童俊书。他头上还顶着一层雾水,身上的衣服也湿着,像是在这里等了一夜。 第二十八章   ◎“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童俊书躺在地上, 看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讨好地笑笑, “那个...我来问问你早饭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甜甜睥睨地看着他, 抬脚无视他向前走, “我可没那个福气能吃上侯府的饭,我还是赶快收拾东西回范府的好,不然在这里凭白的惹人嫌。”   “有有有, 你福气可大着呢,你能来侯府, 那可是让侯府蓬荜生辉何德何能。”童俊书跟在她身旁,丝毫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 笑着恭维道。   哪想甜甜理也不理他,径直地向前走。   身后躲在暗处的四儿跑了出来, 停在被她冷落的童俊书旁,“小侯爷, 这苦肉计不管用啊!没关系,四儿还有一计!”   “啰嗦什么,快说。”   四儿看看左右,小声说,“不要脸!”   童俊书:“.....”   “我不是说你不要脸。我的意思是你对着少夫人得不要脸,去缠她啊!俗话说烈女怕缠郎,你缠着她,早晚能把她的心给缠化了。”   童俊书沉思片刻, “有道理啊, 反正她都被小爷我娶到府了,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四儿在旁边,点头如捣蒜。   看她走远,童俊书连忙跑着跟过去,“范静娴你等等我啊。早上咱们吃虾仁小馄饨好不好啊?再来个鸡蛋火腿饼,听芬儿说你最是喜欢这些的,要不我再给你加个银耳粥?”   甜甜越走越快,一路疾行回到房间就收拾东西,又被童俊书拉住胳膊,“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昨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以后我都改,可以吗?”   后面跟着的四儿前脚刚踏进门槛,就听到了这些和他印象中小侯爷气质完全不符的话。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向里伸头确认说话的人是童俊书之后,又默默收回脚,悄悄关上了门。   甜甜把胳膊从童俊书手里扯出来,“那我朝你身上砍几刀,再给你道歉,你觉得可以吗?”   童俊书当即答道,“你不用道歉,我愿意让你砍,多少刀都没有问题。”   甜甜气的瞪他一眼,“那你和我说,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我.....”童俊书低下头,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说他就是她的师父玉公子,说他现在喜欢上了她却听到她说她为自己做这么多只是因为同情他,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段感情慌乱气恼之下对她发了火。   他虽然对感情懵懂,但也知道如果此时此刻真的说出了口,那他们之间将会生出更大的误会。   他不敢去赌。   见他如此,甜甜叹口气,“昨天遇到了不如意的事情?”   童俊书点头。   “在外面再怎么不如意,也不该迁怒家里人啊。说到底,那些也只是外人,他们只顾自己舒爽,哪管你的死活。家人才是最在乎你最担心你的人。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童俊书点头,又摇头,“现在懂了。”   听着他们的动静减小,外面芬儿和四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小姐姑爷,早饭准备好了,先过来吃饭吧。”   童俊书双眼一亮,拉着甜甜的胳膊往桌边走,“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甜甜没说什么,被他拉着坐了下来。   看童俊书殷勤地帮她布菜,前后忙个不停,站在一旁的四儿则趁机劝道,“少夫人不知道,昨晚您走了之后,小侯爷急的满府的找您呢,到最后听侍卫说您去了大夫人的院子,他也不敢进去,就在门外站了一宿,我怎么劝他都不听,到现在连肩膀上的药都没换呢。”   甜甜闻言,转首疑惑地看着童俊书,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看着四儿挤眉弄眼示意着‘苦肉计’,童俊书硬着头皮,含糊地‘嗯’了一声。   甜甜猛地把筷子拍到了桌上,“放屁,我在大嫂院墙外等到戌时末了才进去,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呢!”   童俊书:“.....”Hela   四儿:“.....”糟糕,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他立刻扭头向外走,“哎呀刚才厨房管事是不是找我来着?我得去看看,免得去晚了被他骂。”   童俊书:“.....”他早晚得让四儿去扫马粪!   芬儿见气氛不对,也跟着跑了出去。留下急的额头浸汗的童俊书,和慢条斯理吃饭,等他答案的甜甜。   他绞尽脑汁想了会,才谨慎地回答,“去的是晚了一些,可能那时候你已经走了。”   “呵,”甜甜冷笑一声,对他的理由没有任何的表示。   一顿饭吃的童俊书忐忑难安,到最后看她放下了筷子,他也立刻放下,眼睛转了一圈想到一个拖延时间的好主意,“今日还没给太奶奶请安呢,咱们现在过去吧!”   说完看到甜甜了然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她识破,低头道,“我再给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要不然你就当昨日我失心疯,那些话都是在放屁,行吗?”   他如此接二连三的低声下气,甜甜倒很是意外。按他之前的脾气,吵架之后能给人低个头就不错了,现在这样认真地道歉,她连想都没有想过。难道说自己最近的行为,真的让他良心发现,收敛了脾气?   这倒是个好的开始。   她的面色顿时柔和了下来,起身朝着院中喊道,“四儿,去安排一辆马车,我等下要出城。”   藏在院中的四儿立刻从树后冒了出来,“好的少夫人。”   此时距离巳时还有些时间,甜甜又叫来芬儿,开始选衣服上妆。童俊书不好意思在她周围待着,等四儿回来两人又悄摸着离开了房间。   芬儿正给她梳头发,见他俩走远了,才说,“昨晚奴婢看到了,姑爷挺着急的,还是府里的巡逻侍卫说您在大夫人那里,他才松口气。后来回房待了一会,又去大夫人院墙外守着了,真的守了一夜呢。”   甜甜这才满意,“这次就算便宜他了。”   芬儿点头,“男人就是不能惯着,您这次让他吵,下次他就敢动手,小姐做得对。对了小姐,姑爷身边那个童四儿,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天天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奴婢瞧着他不像个好人。咱们要不要去‘教训’他一下?”   想到童俊书背后的身份竟然是青崖门的门主,想来这童四儿应该也不简单。甜甜摇头,“我还有件事要确认一下,等我把事情弄明白了再说。”   没有说动她,芬儿有些泄气。不过又立刻打起精神,等小姐的事情办完了,她再狠狠地揍童四儿一顿,以报他这些天‘欺负’自己之仇。   被芬儿‘惦记’着的童四儿连打了两个喷嚏,直喷的童俊书肩膀上刚抹好的药又散了个干净。童俊书嫌弃地转身避开他,“四儿你脏不脏,对着我打喷嚏啊?我伤口再感染了怎么办?”   四儿揉了下鼻子,“小侯爷对不住,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咱们重新再来,这次我一定可以的。”   “不用了,就这样吧,反正也好的差不多了。”童俊书披上了衣服。   四儿还想再劝,就看到门口的小厮跑了进来,“小侯爷,四儿哥,少夫人出门了!”   这还是刚才在牵马车的时候,四儿特意让门房的人留意着甜甜的动静。为的就是怕甜甜提前离开。   两人相视一眼,立刻向府门快步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甜甜正踩在凳子上,向马车里走去。童俊书快跑过去,在她之后直接跳上了车,压的车子前半部分顿时向前倾斜,让甜甜一时预料不及,身子直接撞在了车柱上。   她揉着被撞疼的胳膊,脸色难看,“你跟过来干什么!”   童俊书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想帮她揉,又觉得男女有别,她肯定不愿意。于是伸出去的手又尴尬地落下,“我不是故意的。”   甜甜没理他。   这时四儿掀开车帘,伸头进去,把手里的药递给童俊书,然后大声且夸张地说,“哎呀小侯爷,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这肩膀上的伤口可没抹药呢,万一不抹药再裂开了可就不好办了呀。”   这话明显就是说给甜甜听得。   甜甜挑开窗帘,“芬儿,出发。”   芬儿应了声,直接拉开四儿坐到了车辕的位置,和车夫一起驾车离开。   留下在原地趔趄了两步的四儿,在后面哭天喊地的追着马车跑。   听到他搞怪的喊声,甜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余光看到童俊书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待她真的看过去时,又见他别扭地转了头,静静地看着车帘。   只是耳尖,可疑地红了起来。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从昨天和她吵完架,把她气走之后,他躺在床上却没有任何的喜悦,有的只是伤心和难过。   作为玉公子时,乍然听到她为自己做这么多,竟然只是同情,他心里是生气的。只是不知道缘由,只知道一把怒火心中起,烧的他整个人都没了神智,脑子里空空,只知道让她也和自己一般生气才好。   后来看她离开的背影,他又有些害怕。怕她一气之下就真的不管自己了。他想去追,又拉不下脸面。于是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任凭她去何处。   直到听到四儿不甘心地蹲在窗户下,小声念叨着她嫁过来之后,为他为侯府做的所有的事情,他的心渐渐动容渐渐明白,自己之所以这么不甘,是因为随着两人的相处,他喜欢上了她。   所以在听到她不喜欢自己,并且以后会离开侯府去闯天下之后,情绪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他也终于知道那种情绪,不叫生气,叫害怕。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把四儿叫到了房间,两人嘀咕半晌,看四儿拍着胸脯保证苦肉计可行,童俊书才跑去齐薇的院子外,巴巴的站了大半夜。 第二十九章   ◎“除非你亲我一下!”◎   看他手里一直攥着那个药瓶, 甜甜问道,“真没抹药?”   童俊书摇头,又立刻点头, “抹了,但是又被四儿吹散了。”   甜甜:“...他吹你的肩膀干什么?”   听她这震惊的语气, 童俊书知道她又是想多了。也不知道范府那样的文臣世家, 又有德妃那样端淑的人在,范夫人看着也是端庄尊贵的,怎么到她这里, 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明着不敢说,只得解释说, “他上药的时候不小心打喷嚏,一下子吹散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他给我上药了, 娴儿,你帮我好不好?就像那夜你照顾我那样。”   头次听他这么温柔的说话, 甜甜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揉了揉胳膊, “你别这么叫我,太肉麻了。”   温情路线失败!   童俊书依旧保持笑容满面,试探地说,“那我叫你...甜甜?你上次还说小名叫这个呢。就甜甜吧,好不好?”   甜甜:“.....”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试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该不会是昨夜被冻傻了吧?这也太不像你了。”   童俊书乖巧地任她动作, 口中还不忘保证, “我是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以后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够好,甜甜你尽管说,我都会改的。”   一番话,让甜甜震惊得睁大眼睛,“.....行吧,那就好。”   童俊书只当她原谅自己了,低头得意地笑笑,然后坐在椅子上往她的方向蹭了蹭。   侯府的马车自是宽阔舒适,可面前有个这样反常的人在,甜甜只觉得无比憋闷,就连空气也稀薄起来,让她无法喘气。   幸好马车很快到了桃园,甜甜经过他率先下了马车,闻着空中略带桃花香味的空气,她才觉得活过来了。   四儿已经提前赶到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这时也和桃园的主人打过招呼了,看童俊书下车后面上又恢复了小侯爷特有的冷淡和霸道,甜甜松口气,带着他一起向里面走去。   秀秀和郝毅还没有来,心里想着这件事,甜甜也没有闲逛的心思。她找了棵歪脖子桃树倚着,心想着等会两人来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此时快接近巳时,身后东方太阳已完全升起,朝着大地洒下生机勃勃的朝气和阳光。在满树桃花的映衬下,身着浅粉色衣衫的美人正百无聊赖地倚着树枝,有一簇桃花不甘地跑到她眼前,落在她的眉间,想较容貌和她比个高下。   虽说佳人无意,但她肌若凝脂灿如春华,明眸含水万分旖旎,说是无情却处处含情,让人直道人比花娇。那簇桃花自觉落败,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身影透过光照落在她的唇角,好似为她的美,再添了一分。   风不大,但足够吹落枝头怒放的花瓣。深粉浅粉的花围在她的身边,久久不愿离去,让她像是天上的花仙一样,不谙世事,无意落入人间。   童俊书一时看的痴了。   直到甜甜伸手自空中截下五六朵完整的桃花,笑嘻嘻地站到他身前,然后踮起脚尖,趁他发呆的时候,把桃花插到了他的头发上。她歪着脑袋看他,忍笑道,“春花灿烂,却不敌风姿少年。童俊书,没想到你长的这么好看呀。”   童俊书的心顿时乱跳起来,他转过头,不敢看她含笑的眼睛。   甜甜虽是笑着,但看如此逗弄他都不生气,还一副春情荡漾的表情,她的心中不由得想起之前在街上,师父和她说的话。难道童俊书真的春心萌动,喜欢上她了?毕竟像她这样长得漂亮,又可爱善良,对他又这么耐心的人可不多。   但是也不像啊,毕竟和他交手那么多次,他次次可都是下狠手,丝毫不留情的。对待喜欢的姑娘,不应该是心疼怜惜的吗?   看着他也不像是个会怜惜姑娘的人。   想不通便不再想,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甜甜道,“你先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是不是他们来了。”   童俊书立刻道,“我也去!”   “不行,”她拒绝道,然后指着旁边那棵歪脖子桃树,“就在这站着,不许动。”   童俊书不满地看着她,终是踏着重重的脚步,走向了她手指的方向。   看着他站定,甜甜才满意地转身向外走。   未多时,就看到桃园入口处,秀秀和郝毅并排走了进来。目光相对,甜甜笑着迎过去,“秀秀,郝公子。”   秀秀微微一笑,对郝毅道,“我和娴儿有话要说,夫君你先去里面等我。”   她的小心思,自是瞒不过郝毅。不过他也没拆穿,而是在两人目光的注视下,向桃园的里面走去。   甜甜小碎步跑到秀秀身边,拉着她向另一侧方向跑,“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通到里面,走,咱们去看看。”   秀秀也想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自然没有拒绝甜甜的提议,两人蹑手蹑脚地从另一侧拐过去。   她们到的时候,郝毅已经见到了童俊书,只是两人面面相对,均是沉默无言。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甜甜悄悄地靠近他们,躲到了一棵粗壮的树干后。桃树枝干普遍低而繁茂,她低身搓了一捧地上散落的桃花瓣放到裙摆里,然后借着枝叶的掩盖,悄无声息地上了树。   怕打扰两人,秀秀站在一边,也不敢叫她,只干着急。   甜甜上了树,借着吹过来的微风,她手抓着那些桃花瓣,朝着两人扬去。   夹杂在花瓣里的小土疙瘩,顺着漫天飞舞的花瓣雨,准确地落在了童俊书的脸上。   在他的目光看过来时,甜甜立刻躲到树枝的后面,然后又滑溜似的下了树。在一连串动作之间,她准确地看到他朝着郝毅笑了笑,张口开始说话。   甜甜下了树朝秀秀跑过去,“快走,我被发现了!”   秀秀担忧地道,“你也真是,万一从树上摔下来了怎么办。”   甜甜嘿嘿一笑,不在意地道,“就这树还想难住我?怎么可能!刚才童俊书看到我了,咱们先走吧,免得他有所顾忌不好说话。”   秀秀点头,“去门口等着他们吧。”   也不知他们两人说了什么,半个时辰后两人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红的。郝毅还好,在秀秀面前知道忍着。倒是童俊书,低头站在甜甜的身后,拉着她的袖角,撒娇地晃着。   甜甜无奈,怕被外人看到他这副样子,回头传出去有损他的威望,只得挺直脊背,企图挡住他的身影。她尴尬地笑笑,“时间过得好快啊,今天和秀秀在一起玩真开心!”   说着看郝毅面色轻松自然,甜甜心中想了个主意,“对了秀秀,太奶奶说趁着这几日天气好,想把府里一些陈旧的厅堂再翻盖一下,我们可能忙不过来,你和郝公子可以过来帮忙吗?”   秀秀闻言看向郝毅,得到他的回应之后,她才答道,“好啊,我们一定过去。”   得到他们的回应,甜甜终于放心了。按辈分来说太奶奶是郝毅的太姥姥,秀秀作为新嫁媳,还没有正式拜访太姥姥,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想来莲儿表姑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四人在桃园门口分别,各自上了回府的马车。甜甜却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拐回了范府。下车看到范府的招牌,童俊书如临大敌,“你...”   “我什么啊,你昨天不是说让我到爹面前尽孝嘛,我这不听你的话回来了。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   童俊书苦着脸,迈步磨蹭着进了范府。看到范父和范母,他恭敬地躬身拱手,一本正经地道,“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吓得范父范母当场愣在原地。   还是甜甜打破沉默,“娘,二哥呢?”   范母笑道,“在后院练武呢。也不知他最近怎么了,说要考明年的武举。我和你爹被他缠的没办法,就在外面给他请了个师傅回来。”   甜甜道,“二哥这是上进懂事了,好事呢。”   “希望如此吧。”范母答道,看童俊书的眼睛一直往自家女儿身上瞟,她满意地道,“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跟我过来,让他们男人说话去吧。”   范母拉着她来到别处,让丫环们走远之后,才小声问道,“你和俊书最近相处的怎么样,太夫人对你还好吗?”   甜甜点头,敷衍地说,“都挺好,娘你别挂念我了。”   “你啊,”范母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无奈地说,“娘就你一个女儿,不挂念你还能挂念谁。不过这次娘看着俊书对你不错,倒像是真心实意的,你回去好好的和他过,别再调皮惹事了知道吗?”   “他对我一直都挺好,娘你不知道,成亲的时候他揭了盖头就被我迷住了,那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特别听话呢,我说东他连往西看一眼都不敢。”   范母看她一眼,“瞎说,上次你们回门的时候,那小心思别以为我没有看出来。也就你爹那个粗心的样,还傻乎乎地以为你们真是夫妻同心。”   甜甜被她挑破心思,拉着她的手撒娇,“哎呀娘~你给女儿留点面子嘛。”   范母握住她的手,“既然现在俊书对你上心,那你就抓住机会,先生个孩子出来。侯府现在后继无人,有了孩子,你也算有了依仗了。”   甜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撒娇耍赖,“女儿还小呢~~”   “什么还小,嫁了人就算是大人了。你...娴儿,你和俊书不会还没有同房吧?”范母震惊地问道,想到童俊书自边关回来之后,传言他身体受了伤,她忙确认,“难道是俊书他身体不行?”   “娘!”甜甜看看左右,确保没人听到后,才小声解释,“没有的事,你别瞎想。”   “那就好。娴儿啊,你就听娘的,好好的给侯府生个孩子,和俊书好好过,娘瞧着俊书是个好孩子。”   甜甜哼笑一声,“也不知道当时是谁给我说,侯府不是个良配的?”   “你这个孩子,娘还不是为了你着想。”范母笑道。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劝道,“娘这里有一些生子秘方,回头我让人都拿给你。”   见她不死心,甜甜点头,“行行行,都给我吧,我回去自己研究去。”   “什么自己研究,你和俊书你们俩晚上关了门一起研究去。”范母道。   甜甜有些惊讶母亲的话竟然如此大胆,心道原来这成亲和不成亲真是不一样,原先这些话母亲定然不会在她面前提起丝毫,唯恐辱了她的耳再教坏了她。现在竟如此堂而皇之的谈起,可见其转变之大。   她怕再待下去,母亲万一在童俊书面前说漏了嘴,那她在童俊书面前可就真的面子落地了。用完午餐之后,甜甜就带着童俊书匆匆地离开了范府。   一起的,当然还有母亲悄悄送过来的一个小包袱。   见她早早离开,童俊书暗自得意。不过又见她手里一直紧紧地攥着包袱,他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岳母给你的吗?”   甜甜点头,不欲多说。   哪想童俊书却想着没话找话说,“岳母给的定然是好东西,你打开让我看看呗。”   他说着,伸手就去拿那包袱。   甜甜一时没有拿好,竟生生被他拿走。她伸手去夺,童俊书却扬起胳膊,躲着她的动作,“还想要?这是不是岳母给我的,你想私吞啊?”   “不是啊,你快给我!”   “不给不给,就不给!除非.....除非你亲我一下!”   甜甜的动作顿时愣在了原地。   童俊书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脸色涨的通红,口中喏喏的想说话,却不知该怎么说。他手中一松,包袱掉在地板上,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册子。   最上面的‘生子秘方’四字,随着包袱的展开,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映入了两人的眼前。   马车压过青石板,转悠之间发出吱吖的清脆声,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甜甜迅速的捡起包袱,叠好之后抱在怀里,又觉得此举太过于明显,把它放到了身体的外侧。   童俊书尴尬地摸摸鼻子,默默地瞧向了车外。   “你别多想,这是我娘塞给我的,她们做母亲的,总爱多管闲事。”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解释清楚,免得他误会。   童俊书的脸色僵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只是喉中带着些艰涩,“岳母自是为了你好。”   甜甜‘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直到马车到了侯府,两人前后下车,她才道,“我去和太奶奶说一声。”   童俊书点头,和她在门口分道而去。 第三十章   ◎“因为我相信你啊。”◎   太夫人要翻新侯府的事情是真的。   最近这几年, 侯府众人的心情一直处于阴霾之中,好不容易有件喜事,她自然想热闹一番。可惜童俊书不怎么配合, 再加上婚期的时间又太过于匆忙,太夫人也只得先把两位新人住着的院子先翻新一下, 好让他们居住。   现在事情都办完了, 太夫人闲了下来,准备把剩下的房屋再重新检修。   甜甜到的时候,她正在看侯府的地舆图, “娴儿来了,快过来看看, 我准备把你和俊书的院子再扩大一下,不然等以后有了孩子就住不下了。”   听她这么说, 甜甜又想到马车上的那个‘生子秘方’,她牵强地笑笑, 也不接这一茬,“太奶奶, 娴儿今天过来是有事情要和您商量的。”   “哦?是什么事啊?”   甜甜坐到她身边,把今天童俊书和郝毅在桃园见面的事情说了,“郝公子还说过两天带着秀秀再正式过来拜见您。”   哪怕已经历过一世坎坷,太夫人仍是没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她愣了一下,放下地舆图改握着甜甜的手,轻轻地握紧,欣慰地说,“我就说娴儿是个好孩子, 俊书能有你, 是他的福气。”   甜甜羞涩地低头笑了下, 又有些担忧地说,“郝公子回去应该会和莲儿表姑说的,太奶奶,这次会顺利吗?”   毕竟上次她代表侯府过去给郝老夫人贺寿,得到的冷待可是犹在眼前。   太夫人道,“应该无事。莲儿是我养大的,她的性子我了解。这两年碍于郝家和齐家的意见,她虽说明着没和侯府来往,但私下也没少惦记我。这次郝毅的话,正好是个突破口。”   她说完叹口气,语调略带忧伤,“一转眼,都这么长时间了。”   见如此,甜甜紧张地道,“太奶奶。”   太夫人勉强一笑,眼角皱纹凸显,“我没事,那么难过的时候都挨过来了,现在俊书又娶了你,以后日子长着呢,太奶奶自然要向前看。”   甜甜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手背,“娴儿不会让太奶奶失望的。”   现在郝家和郝毅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齐家也好说,剩下的就是大嫂齐薇了。在这件事中,她受伤最深,恐怕不是简单的几句话或者小恩小惠就能抚平的。   离开太夫人住处后,甜甜特意拐弯路过齐薇居住的地方,在最外围转了许久,都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直到阿紫注意到她,打开门朝她走过去,甜甜不知该如何说,才站起来一溜烟地跑远了。   她有些丧气地回了院子,刚进门就看到童俊书和四儿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看到她回来了,童俊书示意了一下,四儿立刻退到一边,低头佯装正常。   这么神秘,又要背着她,定是和青崖门有关的事情。   想到童俊书的身份,甜甜走过去示意四儿离开,“我要话要和童俊书说,你先出去。”   四儿迟疑了一下,转身出了房门。   甜甜提着凳子放到童俊书的对面,和他面对面地坐了下来,“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青崖门的门主是谁,说出来能吓死我。”   童俊书的脸色变了一下,“嗯。”   “那你说一下,看能不能吓死我。”甜甜说道。   童俊书尴尬地笑笑,“怎么忽然说起这个问题啊,你不是去见太奶奶去了吗,怎么,她和你说了什么?”   甜甜决定诈他一下,随口说,“太奶奶说青崖门的门主就是你。”   童俊书闻言有些惊讶,直接道,“她都和你说了?”   说完看她神情不对,才发现自己好像不打自招了,“她没和你说啊?”   甜甜抱手倚着椅背,“嗯,她没说。”   是你说了。   童俊书低下头,直接承认道,“是我。不过我不是故意想骗你的,上次我就想说来着,是你没给我机会。”   甜甜回想了一下,好像上一回他说过‘说出来吓死你’之后,是真的想说的。当时她只顾着给他上药,没搭理他,后来才不了了之的。不过这个不重要,她道,“所以青崖门真的是你创建的吗?你好厉害啊!”   听她满是敬佩的声音,童俊书很想把这一切都认下来,但事情终究瞒不住,而且他也有些理亏,“不是我创建的。青崖门第一任门主是太奶奶,我是第二任。”   这个答案着实让甜甜有些震惊。不过想着太奶奶的本事,又觉得她能创办青崖门也说得通。   “那你也很厉害啊,要是没两分本事在,太奶奶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管理嘛。这是她对你的信任,童俊书,你可不要让太奶奶失望啊!”   听她鼓励自己,童俊书的心里涌上两分喜意。他点头,“自是不会。”   “那你和我说说呗,青崖门内部是什么样的啊,很神秘吗,大家都是什么做什么的?”她兴奋地问道。   看她双眼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童俊书解下腰间的玉佩,然后对着玉佩的正中间按了一下,一个圆形的玉扳指从它上面掉了下来。他把它递给甜甜,“这是门主的信物。”   甜甜接过去,仔细地研究了一下那个扳指。其实和普通的青玉扳指并无不同,要说不一样,也只是扳指的外围和内圈,都被刻出了叶子的模样。   看她指着叶子,童俊书道,“对,青崖门的门主代号青叶。”   “这样啊,”她看着玉扳指,想到方才离去的童四儿,遂问道,“那四儿呢,他也是青崖门的人吗,他的代号是什么啊?”   童俊书道,“青竹。”   “那他的信物呢,是在青玉扳指上刻着竹子吗?”   童俊书点头,“是。”   “哇!”甜甜惊叹了一下,她之前只在书本上看过江湖上的密探组织,没想到现在竟然亲眼见到了,“所以真的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你的人吗?”   童俊书失笑,“也不是,太奶奶创办青崖门是为了帮助太爷爷打仗。后来我们从边境撤回来后,她就把重点放到了商业场上。现在的话,大部分人都在流动性比较大的场所活动,这样好打探消息。”   “比如呢?”   “比如...春风阁的青莲,她是青竹的手下,两人就是单线联系。”   甜甜:“!!!所以当时你和李昭玉争青莲,就是为了顺利送她到李昭玉的身边?还有上次你那么快知道他的逃跑路线,也是青莲送出来的消息?”   童俊书点头,“对。”   甜甜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惊,她从未想过她视若平常的这一切,竟然有这么多计谋在。原来战争不止是发生在边境,原来生活处处都是战场。   她想到上次在文墨街,青莲拦下她去那间胭脂铺子的事情,那时候她应该是故意不让自己进去的吧,所以才使计让自己离开。“那青莲现在跟着李昭玉去了西疆,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童俊书道,“基本上不会,我已经下令让她先沉寂下来。而且李昭玉等人到现在都认为青莲是他们西疆埋伏在京都,伪装成艺妓的探子。”   她想了一下,才理清他的话,一时只觉得这里面掺和的事情太多了,让她有些头疼。她低头用指腹摸着扳指上刻着的叶子脉络,“那如果她被抓住了,会连累到你吗?”   听出她话语中的担心,童俊书道,“还好。我们内部规则严明,任何人都只能联系他的上级,一层层的下来,到我这早就迟了。”   “那还好。对了,你既然说我师父也是青崖门的,那你知道他的级别和代号吗?”甜甜问道,“他都知道我是谁了,但是却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姓名,也不摘面具,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好亏啊。”   童俊书:“.....”   看他‘为难’,甜甜道,“是机密吧?你不说也没关系,这事关师父的身家性命,既然他不想告诉我,那我还是不问了。”   “其实也不算机密,要不我现在就和你说玉公子的真实身份吧?”他试探性地说。   甜甜连忙拒绝,“还是别了,我不想知道了。”   听她这么说,童俊书立刻道,“那如果以后你知道了,可别怪我啊。”   “我怪你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错。”甜甜把玉扳指还给他,看他又把扳指扣到了玉佩上,她忽然想到既然师父的身份都要保密,那他作为青崖门的门主,身份当然更加神秘,但是他就这么轻易地告诉了她。   她直接问道,“你为什么告诉我啊?”   童俊书正在系玉佩,一时没有听清她的话,“什么?”   “我是问,既然你的身份这么重要,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告诉我了?你不怕我去告密吗?”   童俊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自嘲地笑笑,喃喃道,“是啊,为什么我这么轻易就告诉你了。”说完他又很快抬起头,自然地道,“因为我相信你啊。”   甜甜挑眉,嘴角压不住的想要上扬,“你放心吧,万一以后事发了,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童俊书笑笑,“嗯,那我就先谢谢你咯。”   “哎呀不用客气~~”甜甜大方地道,两人相视一笑,甜甜遂又说起正事,“我和太奶奶商量好了,等郝公子和秀秀来的时候,咱们叫些其他人一起过来玩吧。自从你成亲之后,我还都没见过你那些兄弟们呢。”   童俊书有些不解,“你见他们做什么,都是一些纨绔子弟罢了。”   “每个人都有可取之处。如果他们骨子里都坏了,我相信你也不会带着他们的。”甜甜道。这些人都是京都贵圈子弟,以后可都会继承家业的。从中挑些品质好的公子少爷来结交,这样童俊书以后还能得到些帮衬。   还有一点,她想借着那些人的口,把‘童俊书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的消息传出去,以改善他在外的名声。   童俊书思忖片刻,“行。那就把时间定到下午吧,免得打扰了上午郝毅他们和太奶奶的见面。”   这一点倒是和甜甜的想法不谋而合。她抬手揉揉他的头,模仿着太奶奶的语调,“哎呀,我们俊书长大了哦,都能思虑这么周全了。”   童俊书歪头躲过她的手,“范静娴!你是不是想挨揍!”   甜甜立刻缩回手,嘴里念叨着向外走,“还有什么事来着,哦对了,太奶奶让我准备那天的菜单和点心,我得先去厨房看看。”   看她眼中的狡黠和得意一闪而过,童俊书朝她的背影,重重地跺了两下脚佯装去追,然后大声喊道,“小心别让我逮到你!”   她的身体顿了一下,然后弯身迅速地跑远了。   留下童俊书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空无一人的院落,静静地笑了。 第三十一章   ◎“你看我是不是得罪范静娴了?”◎   郝毅和秀秀过来拜见那天, 正是好天气。   这是两人婚后第一次正式拜见太夫人,所以双方都格外重视。就连齐薇也从她那个小院子走出来了,安静地和甜甜一样, 坐在下首位置。   郝毅刚进入大厅,看到坐在上首的太夫人和侯爷, 眼中酸涩再也忍不住。他快走两步到中间, 朝着他们跪下来,“不肖子孙郝毅,拜见太姥姥, 舅舅。”   太夫人抬着微颤的手,示意他起身, 等了会才说话,“来了就好。”说着她看向秀秀, “这就是你新娶的媳妇儿吧?”   “是,”郝毅起身握着秀秀的手, “来见过太姥姥和舅舅。”   两人又正式的跪下,朝着他们磕了头。   午饭是大家坐在一起吃的, 看着郝毅动作间都在对秀秀嘘寒问暖,再看向只顾着自己吃饭的童俊书,甜甜觉得师父的那番话简直是胡扯。什么会喜欢上她,就童俊书这样的人,能喜欢上自己才怪了。   她的目光太过于明显,看的童俊书有些心虚地帮她夹了个鸡腿,“快吃吧。”   甜甜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那么大的鸡腿, 难道让她在众人面前用手去啃啊?   到最后, 那个鸡腿她也没碰。   让童俊书郁闷的, 在饭后散步的时候皱着眉头问,“郝毅,你看我是不是得罪范静娴了?她都瞪了我好几眼了。”   郝毅道,“我想,应该是因为你给她夹了一个鸡腿吧。”   童俊书有些不理解,“一个还少啊?太奶奶还在呢,我总不能两个都给她吧。”   郝毅:“...我的重点是‘鸡腿’,不是‘一个’。”   童俊书理所当然地道,“鸡腿怎么了,那可是鸡身上肉最多的地方了,也最好吃。她平时最喜欢吃鸡腿了,我夹给她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是我有问题,”郝毅无奈地说了句,然后岔开了话题,“听说下午在你院里还请了很多人过来?”   说起这个,童俊书简直气不打一出来,“还不是范静娴搞出来的,从桌椅摆放到甜点茶具,她亲自过问的,连邀请函都是她写的,派人一个个的发出去。这几天忙得连和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一个多时辰吧。”   看秀秀正在和甜甜忙着准备,郝毅不想和他多说,“那我们也过去帮忙吧。”   随着时间的临近,最先过来的竟然是聂奇瑞。他向四周看了一圈,“就我们几个啊?”   秀秀摇头,“听娴儿说请了不少的人呢,是你来的太早了。”   聂奇瑞笑笑,“我这不是想着你们都在这,好过来凑个热闹嘛。这边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不用,”甜甜道,“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表哥你就别忙了,歇会吧。”   聂奇瑞道,“行,那我就偷个闲,出去转转了?”   甜甜只当他是觉得单独和她们两个女子在一块不妥,便道,“去吧,我刚才看到小侯爷他们好像去了临湖那边,你去看看。”   听到她的话,聂奇瑞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去了花园对面的湖边水榭处。可惜那处空空,并无一人身影。他失望地坐在上次见到她时,她垂钓坐着的位置,趴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无波的湖面。   手下栏杆处的暗面凹凸不平,像是被刻了什么。   聂奇瑞向外伸头,才看到栏杆的阴暗面下,像是被人用指甲磨出了一个字。   生。   生活的生,生存的生,生死的生。   想到初见时,她脸上的神情平静的犹如眼前的湖面一般,可却不知在这毫无波澜的湖面下,竟藏着如此之深,足够掀起壮阔波浪的暗潮。   聂奇瑞的心尖痛了一下。   他想把那个字抹去,刚用了些力气,周围的木刺就扎破了他的指腹。他的指尖一痛,手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鲜血从中间流出,凝成一滴血,滴到了下面的湖水里。   红色的印记瞬间被湖水吞没,消失不见。   他呆呆地看着湖面上被那滴血砸出来的水纹,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身边跟着的小厮发现他的异状,忙过来询问。聂奇瑞反应过来,很快恢复正常,“没事,小侯爷那边应该开始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回去的时候,童俊书的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的客人,大部分都是京都中各官家和富商子弟,这次对聂奇瑞来说,简直是和他们打交道的大好机会。按照往常来说,这样的聚会,他是没资格参加的。他立刻明白过来,娴儿特意让他过来的意图。   聂奇瑞收拾好心情,笑着走了进去。   院中正热闹,有十多个人围在一起,正中间坐着两个人正在比赛扳手腕。因为使力,范旭武涨红了脸,拼命地想要赢过对方。而童俊书站在一旁,充当裁判,和其他人一样为他们两个加油助威。丝毫看不到远处假山上的亭子里,甜甜正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们。   秀秀帮她倒了杯水,“我看小侯爷好像玩的很开心,你别生气了。”   甜甜接过水杯,仰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他把我的心思全毁了,竟然还鼓动人去扳手腕,他怎么不去操场比射箭啊!”   话音刚落,对面已分出了胜负。   因为落败,范旭武很是不甘,“我是刚才喝了酒,没有力气罢了。我要和你再比别的。”   童俊书闻言,爽快地道,“好啊,要不比射箭吧,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不过这局算是你输了啊,愿赌服输,你欠秦洛一匹良驹,大家伙可都是见证人啊!”   此话一出,周围人顿时附和。   尤是范旭武对面名唤秦洛的少年,得意地仰起头,“哼,手下败将。”   气的范旭武登时答应,“欠就欠,下局我一定赢回来!”   “好!有骨气!”童俊书喝道,“走,去操场,咱们射箭!”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院子,连带着郝毅和聂奇瑞也跟了过去看热闹。   甜甜气的捏紧了杯子,“你看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秀秀道,“没事,有夫君和奇瑞哥在,不会有事的。再说小侯爷能和大家相处的如此融洽,不正是你办这次宴会的目的吗。”   甜甜想着也是,“算了,随他们去吧。”遂又让四儿安排着,把桌椅茶水点心等搬到了操场上。   好在童俊书还有些眼色,让众人的活动范围只在侯府前院周围,并且在到了时间之后,依次送人出府。   聂奇瑞作为本家亲戚,自是留在了最后。他犹豫许久,心中的问题还是没有出口,告别甜甜和童俊书之后,独自一人出了侯府。   此时天气还算早,他准备先去家里的布料铺子里转转,再行回府。   刚到了主街上,他就看到前方自家铺子里,那抹月蓝色的身影飘过。他心中顿时激动起来,快步地跑到了铺子里,却见里面只有小二在。   “公子来了,今日可要看帐?”   聂奇瑞摇头,“方才我看到有两位姑娘进了店?”   那小二道,“是啊,那是齐姑娘和她的丫环阿紫,她们是来买刺绣要用的丝线的,陈嫂带她们去楼上了。”   聂奇瑞应声,“这两位姑娘是贵客,以后她们再过来,要奉为上宾。”   小二称是。   聂奇瑞让他去忙,然后信步上了楼梯来到二楼。陈嫂并不在,看齐薇正低头挑着丝线,他走过去打招呼,“齐姑娘。”   齐薇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聂奇瑞忙自我介绍,“在下聂奇瑞,是这间铺子的掌柜。也是娴儿的表哥。日前在侯府,在下曾见过姑娘。”   齐薇看着他,直言道,“你既是在侯府见的我,又知我姓齐,就该知道我的身份。这声‘姑娘’,我属实当不起。”   如此轻易就被她瞧出了自己内心的心思,聂奇瑞脸色顿时变得通红。   他自小跟着父亲游走商场,早早的练就了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性子。可如今面对齐薇,他却觉得自己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什么事都做不了。   “我...”一瞬间,聂奇瑞的脑海里闪过把心里话说出来之后的各种可能,听着楼梯间传来的说话声,他终是放弃,“唐突了大夫人,是在下的不是,还请大夫人勿怪。在下还有事,请恕在下先行一步。”   齐薇颔首示意他自便,只见在门口阿紫和陈嫂过来的前一刻,他快步绕道大厅的另一边,隐去了身影。   有了这遭,齐薇也不想再待,和阿紫挑好了绣线后就去结账离开。哪想小二却说,“我们掌柜交待了,齐姑娘的东西记在他名下就行,不用付钱。”   齐薇道,“不用,直接算吧。”   小二有些为难,想到之前聂奇瑞离开时交待他这句话时,从门边来回进来了两次,一次说要给齐姑娘免单,一次又说不免单了,正常算账,然后出了门走两步又回来说要免单,两番犹豫,想来到底要不要免单,也很难决定。   不过看着齐姑娘坚持要算账的样子,小二笑笑,还是按照往常的价格,给她算了账。   阿紫付了银子,带着买好的绣线和齐薇一起离开了。走到街上的时候,齐薇道,“再寻一家铺子吧。”   阿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知道齐薇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便点头,“小姐,那咱们现在回府吗?”   齐薇道,“院子里还缺什么,今日一并买了吧。”   阿紫闻言,明白她近期是不想再出来了,“好。”   在她们的身影之后,聂奇瑞藏在角落里,黯然地垂下了头。一时也没有什么心情再去转店,他转身回了聂府。   迎面碰上喜气盈盈的聂夫人,聂奇瑞的心情才好了一些,“娘,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聂夫人道,“事情还没有办成,等办成了再和你说。倒是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你不是去娴儿那里了吗,她最近怎么样?”   聂奇瑞道,“表妹挺好的,侯府的人对她也很好。娘,我有个事情想问你。”   看他一本正经,聂夫人笑道,“你和娘还客气什么,有话直说就是。”   看他一本正经,聂夫人笑道,“你和娘还客气什么,有话直说就是。”   说着看他避着自己眼神,脸上还带了些罕见的不知所措,聂夫人了然道,“遇到喜欢的姑娘了?是哪家的,快和娘说说。实话和你说,今日我刚见了花婆婆,正在说你的事情呢。花婆婆给我找了好几个大家姑娘,我看着模样性情都不错,和你挺般配的。如果你自己有了意中人,那娘就先回绝了她。”   “她.....算了,没事了。”   话只说了一半,聂夫人不罢休,“该不会是人家姑娘还没看上你吧?这简单啊,娘教你。想当年你爹对我一见钟情,刚开始我是没看上你爹的,是他...”   看她又要喋喋不休说个没完,聂奇瑞把心底的话干脆地说了出来,“她是嫠妇。”   这话成功地让聂夫人闭了嘴。她呆呆地看着聂奇瑞,不可置信地说,“你再说一遍?”   说出来之后聂奇瑞只觉得心中压抑许久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又重复了一遍,“她是嫠妇。”   聂夫人沉默片刻,抬头看着他,“你现在还年轻,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女子,比她身份好比她漂亮比她更温柔更有才华,要不咱们再等等吧?”   聂奇瑞摇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会了,不会再遇到更好的人了。”   “那你和娘说说,她是个怎样的女子,让你这么着迷。”   聂奇瑞看着远方,道,“她有情有义,心胸宽广,很坚强,也很有担当,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看他眼中的着迷和坚定,聂夫人道,“你也不小了,既然认定了人家,那娘也不多说什么。不过要娶她进门的话可能会有些困难,先不说你祖母那边,光是你爹就够难对付的了。这样吧,你负责让她同意亲事,我去搞定你爹。”   聂奇瑞有些惊讶她的话,“娘,你不反对吗?”   聂夫人道,“我反对什么,日子是你的,我又不能陪你一辈子,只要你觉得她好就行。瑞儿你给娘说实话,那姑娘是不是还没有同意?”   说起这个,聂奇瑞有些丧气,“我们之间身份相差太多,我话都没说,她已经看出来并拒绝了我。”   “你啊!”聂夫人怒其不争,“和人谈生意的那股精明劲跑哪去了,要讨好人家,你得投其所好啊。你看她最在意的是什么,你就从什么地方入手。她在意名分,你就给名分。她身份特殊怕外面的流言蜚语,你就把事情做得周到一些让她没有这些后顾之忧。她要是怕咱们家里人看不起她,那你让她放心,有娘在这里,只要她进门,我保证绝对没一个人敢说她的坏话。” 第三十二章   ◎“再听到你们说小侯爷的坏话,老娘舌头给你们拽下来。”◎   有了母亲的保证, 聂奇瑞很快又往侯府传了信。   不过这次约的是甜甜。他怕去了侯府碰到齐薇的话,再让她觉得不喜,就把和甜甜见面的地点放到了外面茶馆, 还叮嘱她要一个人过去。   甜甜有些奇怪,想着他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便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   正巧碰到童俊书走进来, 看她梳妆打扮,又仔细地挑衣裳,“你要出去啊?”   甜甜点头。   “我和你一起去吧。”他想了下, 说道。   “不行,”甜甜拒绝道,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拒绝太过于明显,遂解释说, “我去见我师父呢,你们见面了再打起来就不好了。”   童俊书没有在意, 好笑道,“见他做什么, 不就是练武嘛,在家练不一样?我给你指导。”   “你和我师父怎么能比,他比你厉害多了!”甜甜说完,又对镜检查了一番才出去,看童俊书目光闪烁,她警告道,“好好在家帮太奶奶干活,不准跟着我, 否则我要你好看!”   童俊书不屑地‘嘁’了一声, “放心吧, 谁要跟着你谁是小狗!”   甜甜这才放心地走了。自然也就没有看到童俊书迅速地蹿回房间,从他锁着的衣柜里拿出一个包袱,然后从后门也出了府。   甜甜一路顺遂地来到茶楼,聂奇瑞已经到了,“娴儿!”   她走过去坐下,倒了杯茶,“表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啊,还这么神秘不让我带人来。”   在等她的时候,聂奇瑞已经想了很久,闻言道,“娴儿,咱们兄妹二人自小一起长大,表哥就不和你兜圈子了。”   听他这么正式的说话,甜甜有些懵,“表哥有话直说。”   聂奇瑞道,“我想和你打听一下大夫人的事情。”   “大夫人?我大嫂啊?好好的你打听她做什么,是秀秀让问的?昨天在侯府她是给我提过这回事来着,不过当时忙我也没有来得及和她细说。这样,你和她说让她有时间去找我就行。”   聂奇瑞摇头,“是我想问的。”   “你?表哥你问大嫂的事情干什么?”如今大嫂身份敏|感,表哥作为外男,应当避嫌才是。怎会这么堂而皇之地问出这件事。   看她是真的不懂,聂奇瑞拐着弯说,“也没别的事,我就想问问大公子都离开好几年了,大夫人心中是否有另寻人家的打算,她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   这话算是大胆了,但他们是关系亲密的兄妹,真要计较起来倒也不算太过分。甜甜虽不知他为何这么问,也不打算瞒他,“没有,大嫂的心思很坚定,一心要为俊凯哥守着家。之前太奶奶也劝过,说趁着年轻,可以回到齐家再寻一门亲,侯府也会是她的依靠。可大嫂拒绝了,说要终身不嫁,生死都是侯府中人。”   “你觉得她这话,是出自内心还是.....”   接下来的话不用再说,甜甜已全然明白,“据我观察,是她自愿。”   聂奇瑞闻言,心中失望顿生。他自嘲一笑,喃喃自语道,“也是,她那样骄傲聪慧的女子,如果真有别的心思,定然也不会介意世人的看法。如今这般,定是她自己选择。”   甜甜没听清他的话,“表哥?”   有些事情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往往能得到最好的结果。聂奇瑞洒脱一笑,“有件事还想你帮我一个忙。昨日在裳衣居我有些话唐突了大夫人,娴儿你回去代表哥道个歉,就说此事以后不再发生,请大夫人不要介意。”   甜甜听着有些懵,虽不知表哥和大嫂之间在裳衣居发生了何事,但听着好像不怎么愉快,看他不想再提,甜甜也没问,“行,保证给你带到。”   “多谢。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在这吃点东西再走?”   甜甜摇头,“我还有事呢。”最近童俊书老是缠着她,她出府一趟不容易。既然出来了,她也想去城外看看师父在不在。想到师父,她朝着聂奇瑞调皮地笑笑,“能带走吗?我要去看个朋友,顺便给他带点吃的。”   聂奇瑞道,“这有什么不行,想要什么尽管点,表哥请你。”   甜甜和他自是不客气,当下点了足足六样点心,坐在茶馆门口等着里面大厨做出。聂奇瑞还有事要忙,付了银子之后陪她待了会就走了。她无聊地环顾四周,正看到对面的小酒馆内,有三四个青年公子正在看着她。   目光中透着谴责不满,还有一丝淡淡的怯意。   她上下检查了一番,确保不是自己的问题之后,起身朝一边走去。等走出了他们的视野之后,她借着一辆过路的马车挡住身影,迅速地跑到了小酒馆的一侧,然后悄悄地摸到了它的门边。   里面很是热闹,那几个人正在喝着酒,正口若悬河地批判着...宣阳侯府的小侯爷和他那位刚娶进门的少夫人。   “她那张小嘴倒是厉害,真不愧是范学士的独女,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竟然把小侯爷说成咱们大魏的功臣了,呵呵,真是好笑至极!”   “听说昨天她煞费苦心地在侯府举办了场宴会,结果生生被小侯爷给弄成比武大会了,同去的廖公子说她当时气得脸都绿了,煞是‘好看’呢。”   “唉,再怎么说这范三小姐在闺中可是赫赫有名的端雅娴淑,受尽宠爱,就连圣上都夸过她极具当家主母之大气,嫁给小侯爷可真是委屈了。”   “有什么可委屈的,你没看到刚才她对着别的男人笑的样子,可见这不是第一次了。在街上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眉来眼去,私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小侯爷纨绔不堪,她水性杨花,我看这两人倒是绝配!”   此人说完,自顾自地喝了杯酒,看到对面三人均是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他奇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怎么不说了?”   那三人没再说话,而是用眼神示意他向后看。   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不过又瞬间平息,怕什么,反正他爹是御史台的人,到时候一本奏折参到圣上面前,侯爷说什么也要给几分面子。   更何况是侯府少夫人呢。   甜甜走过去,站在他们旁边,笑着道,“几位公子这是在说什么呢,好生热闹啊,不知道妾身是否有幸,能听一耳啊?”   说着她看向最后说话这人,佯装惊讶,“哟,这不是曹子轩曹公子吗?听说上次令尊在朝堂死谏,一头撞到金銮殿的柱子上了,好不容易活下来了,怎么这曹公子不在家尽孝,反而跑到外面喝起酒来了?”   曹子轩挺直脊背,骄傲地说,“家父如何,就不劳侯府少夫人操心了。少夫人有时间就管管自己,既然嫁到侯府了,就好好的在家相夫教子,没得跑到街上勾引别家公子。”   甜甜轻蔑一笑,“妾身真替曹大人伤心啊,一代名臣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连死都不怕,怎么生出来的儿子竟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恶语中伤他人,辱了曹家风骨,可真是遗憾。还有诸位,”   她转身看着其他在座的三位公子,“如此蜚语恶言,诸位不制止也就罢了,反而在此谗口嗷嗷添油加醋,怎么,诸位也都有敢去金銮殿顶撞圣上还撞柱子的爹?”   听她如此颠倒黑白,曹子轩气的拍案而起,“住口!你敢说我有哪句说错了吗?刚才在茶馆门口那个男人是谁,你敢承认吗?”   甜甜嗤笑道,“那是我亲姑姑的亲儿子,我的亲表哥,裳衣居的少掌柜聂奇瑞。就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还是人家裳衣居做的呢,这你总不能说不知道吧,派个人把他请过来就是。”   看她如此理直气壮,曹子轩愣了一下,梗着脖子道,“就算今天不是,谁能保证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你没有做出格的事?”   甜甜忍无可忍,直接伸腿一脚把他踢倒在地,“我做你大爷!”   看旁人吓得连忙站起,她喝道,“都别动!”   另外几人吓的立刻僵直着身体。   她快走两步站到曹子轩面前,伸脚抵住他的咽喉,“你这竖子,好好的本事不学,这凭空污蔑别人的本领倒是信手拈来,也不知凭着这个祸害过多少人。今天我就替曹大人好好管教一下他这好儿子!”   曹子轩挣扎不得,双手握着她的脚腕,“你敢!你放开我!”   “放开你?”甜甜挑眉,伸手想够桌上的酒,却始终够不到。她朝另外一人喊道,“给我拿过来!”   那人吓的连忙把酒壶递过去。   她接过酒壶,打开之后朝曹子轩的脸上浇去,阴森森地威胁,“回去之后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你爹,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护着污蔑侯府少夫人还死不悔改的好儿子的。”   曹子轩左右晃脸想躲过去,可也不知她怎么弄得,壶嘴里流出的就竟直直的往他的鼻孔和嘴里流去。怕再进到鼻子里,他不得已,只得张开嘴巴接住。   待倒了个干净,她随手把酒壶扔到一边,阴沉地看着其他三人,“以后说话都小心一点,让我再听到你们说小侯爷的坏话,老娘舌头给你们拽下来。”   那三人连忙摆手称不敢。   甜甜这才满意,抬脚松开曹子轩,背着手转身离开。   还没走两步,只听到后面传来曹子轩凄厉的声音,“我杀了你!”   不用回头看,甜甜朝一侧弯身躲过他撞过来的身体,然后一个回旋挪到他的背后,弯胳膊用手肘朝着他的脊背狠狠击去。   曹子轩收不住力,再加上被她这一击,整个人直接趴在了手中提着的板凳上面。   然后连人带凳子,一起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甜甜头也未回,不屑地嗤笑一声,整个人大摇大摆地从门口离开。   小酒馆内,众人被她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待她走远了,其他人才忙着去扶曹子轩。   曹子轩恶狠狠地甩开他们的手,擦了下嘴角的血,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目光阴沉地走向了相反回家的路。 第三十三章   ◎“因为我就是玉公子。”◎   待两人离开, 酒馆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下一刻又不约而同地坐下,低声议论着有关方才两位主人公的各种事迹。一时之间, 热闹非凡,犹如菜场。   甜甜却是顾不得这些, 她直接回府去找了齐薇。   这次阿紫不在, 齐薇坐在房间里窗下的小榻上,正在低头绣东西。看到甜甜进来,她也没说什么。   和在酒馆内的理直气壮不同, 在齐薇面前,甜甜又恢复了那副乖顺的样子, 坐下仰头讨好地问道,“嫂嫂, 你在忙什么呀?”   齐薇动作未停,“太奶奶最近夜里睡不好, 我给她缝个药包挂在床上,助眠。”   “哇, 嫂嫂你好孝顺啊~”甜甜恭维了两句,趁齐薇不注意,又朝她凑近了些许,“嫂嫂~”   听到她刻意拉长,佯装撒娇的尾音,齐薇放下绣崩,“找我有什么事?”   甜甜嘿嘿笑了下,“嫂嫂就是聪明, 一眼就看出我是有事找你。嫂嫂~”   她抿了抿唇, 小心翼翼地说, “我今天去见奇瑞表哥了,他让我给你道个歉,还说希望你不要迁罪于裳衣居。”   齐薇的眼神闪了一下,眸中的淡漠疏冷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只是这动静藏在翘长的睫毛下,并未被甜甜发现。她道,“嗯,我知道了。”   甜甜不知她和表哥之间发生了何事,也不敢直接打听。见她不介意,便劝道,“嫂嫂,既然如此,明天我要去裳衣居买些布料回来给童俊书做衣服,嫂嫂眼光好,陪我一起去好吗?”   齐薇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去。”   “哎呀嫂嫂,求求你啦,我怕买回来的东西他不喜欢,又浪费银子。嫂嫂陪我一起去嘛~~”她靠近齐薇,伸手握住了齐薇的袖子,轻轻地晃了晃,捏着嗓子求道。   齐薇把袖子从她手里拽出来,冷言道,“我说过了,我不去。”   甜甜被她如此反应吓了一跳,呆愣着脸,懵懵的,委屈又无助,“嫂嫂,我就是想让你多出去走走,天天待在房间里,会闷坏的。”   齐薇看着她,一瞬间只觉得这接近三年的悲哀伤痛全部从身体里积涌而出。她的目光像是一潭死水,带着陈年的腐朽暗黑,沉沉地盯着人的时候,让人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她道,“别打着为我好的理由来要求我做任何事,你没有资格。还有,我不想再听到你叫我,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出去,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一字一句,语调温柔,但出口的话却像数九寒月里尖锐的冰块,刺的甜甜生疼。   “嫂嫂。”   “我不是你嫂嫂!”齐薇像是忍受不住,大声冷喝出来,她看着甜甜,心中的话再也不想忍了,“俊凯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凭什么我要孤家寡人夫死子亡!凭什么他能娶妻生子!范静娴,你每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在提醒我这个事实,就是在活生生地刮我的肉,就是让我生不如死!你要是还有那么一点点良知,就放过我,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说话的时候,双眼怒视,眉峰高扬,鼻孔也因为怒气而张着,颇有种狰狞的感觉。   可是甜甜却看出她内心的挣扎。   她是在用这种方法来告诉她自己,她是恨着造成这一切的童俊书的。可她的内心,恐怕和童俊凯一样,把童俊书当成了亲弟弟,从未怪罪过他。   可是她却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她不恨,却又不得不恨。   她能原谅童俊书,却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她把自己封闭在了这个院子里,假装童俊凯还未离开,假装那个孩子从未到来。   甜甜像是没听到她那些话似的,依旧用正常的语气说道,“既然嫂嫂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了。等哪天天气好了,嫂嫂心情也好了,咱们再去。”   齐薇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甜甜会是这般反应。   甜甜接着说,“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嫂嫂忙了~嫂嫂再见!”   她说完,从小榻上蹦下来,转身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房间。   在出门的同时,她也清楚地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低声呜咽。   甜甜的身影停顿了一下,回身看到打开的窗户下,那颗趴在桌子上的头颅,她的眼睛涩了一下,强忍住鼻尖的酸涩,转身走了。   她的心情有些低沉,连带着回到院子看到鬼鬼祟祟的四儿时,也视若无物,耷拉着肩膀准备回房间。哪想到四儿却拦住了她,“少夫人,小侯爷找您呐。”   “找我干嘛?”   四儿摇摇头,看看左右并无童俊书的身影,四儿低声打小报告,“小侯爷出去了一天,然后怒气冲冲地回来了,看样子是生了好大的气呢。一回来就要找您,知道您不在,他就回房了,还不让我们进去。”   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甜甜问道,“你没和他一起出去?”   四儿摇头,“他说今天有别的事,不让我跟着。真的挺奇怪的,出门的时候还挺高兴呢,一回来就沉着脸,听芬儿说连茶杯都摔了呢。”   谁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呢,甜甜不想理他,四儿却在前面拦着不让她朝其它方向走,“少夫人,您就去看看吧。回头万一再惊扰了侯爷可就麻烦了。”   看四儿誓不罢休的样子,甜甜拐了脚步,往童俊书的房间走。自从上次他受伤需要静养之后,甜甜就睡在了隔壁房间。后来他身体好了没有提出让她回去,太奶奶也不过问这件事,她就这么住了下来。   甜甜打开门走了进去,看到童俊书正大刀阔斧地坐在主座上,神情不满,看到来人是她之后,没好气地质问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很久没看到他如此生气的样子了,甜甜好笑道。   童俊书‘哼’了一下,冷着脸道,“不是说去见你师父了吗,今天学的什么,要和我对练一下吗?”   听他这么说,甜甜才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她骗他说要去竹林见师父玉公子才脱身的。想到这,她莫名的有些心虚,狡辩道,“我现在还没练会呢,你等我两天,等我练会了再和你打。不然现在我多吃亏啊。”   童俊书闻言冷笑一声,“我看不是你没练会,而是压根就没去见他吧?说,你今天到底出去干嘛了,瞒着我见的谁?”   “我哪有!”猛然被他说中,甜甜加大音量反驳道,“你别胡说啊,我就是去见我师父了,你又没看见,再胡说我就生气了。”   “呵,我没看见?”他皱眉反问。   见他如此笃定,甜甜心中生疑。不过又想到今日聂奇瑞和嫂嫂之间的事必须隐秘,她硬着脖子坚持道,“对啊,你又没看见。我师父今天可威风了,那剑唰唰的,砍断好几棵竹子呢。他说过几日有空了,就来亲自和你较量一下。哼,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童俊书盯着她,沉沉地道,“我怎么不知道他今天说过这句话。”   “你又不是他,怎么能知道。”甜甜直接反驳道。   童俊书邪魅地扬起嘴唇一角,慢悠悠地说,“你就那么确定,我不是他?”   听他的话,甜甜直接本能地反驳,“怎么可能。”   话中笃定的语气,一瞬间让童俊书觉得自己和玉公子在她心中的印象,竟有如此天差地别。好像自己连和他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他怒的恨恨地说,“让你失望了,我还真就是玉公子。”   见他这么肯定,甜甜惊的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是玉公子。”   童俊书也不解释,直接走到里间,把玉公子的衣服和面具,还有那枚玉佩放到了桌上,示意她去看。   甜甜依旧是不相信。玉公子有时候会出现在城里街道上,童俊书能有他的装扮,一点也不奇怪。更何况玉公子所在的青崖门,门主还是童俊书。   “你框我呢?说,你把我师父怎么了?!”她质问道。   童俊书知道她不信,张口道,“第一次见面你扮做一个可怜的村女,说受尽了村里流氓村霸的欺负,想学功夫打他们。第二次你装作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说家里东西被霸道的亲戚抢走了,想学功夫打他们。第三次你说自己是某个大家里的小丫环,府里少爷脾气坏下人明里暗里欺负你,想学功夫打他们。第四次你直接穿着满是泥巴的破衣服,说自己千里迢迢来京都寻亲,结果.....”   “停!”看他要继续说下去,甜甜连忙阻止,“所以你真的是我师父?”   童俊书语气得意,撩袍在主座上自得地坐下,“自然是。好徒儿,还不过来拜见为师。”   甜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追问他,“所以你早就认出我来了?在成亲的时候就认出我了?上次在竹林为了报在聂家我让你摔墙头的仇狠揍我,还有在街上和我说那些话的人,都是你?”   童俊书的动作僵了一下。   糟糕,竟然忘记这件事了!   他的底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消失个干净。“那个,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还说不是!”甜甜气道,“你是觉得耍我好玩是吗?揍我的时候是不是特开心?说那些话迷惑我的时候,是不是在面具下得意地笑话我呢?”   看她真的生气了,他立刻站起来,向她走了两步,连忙解释,“我不是。”   只是气息,很是不足。   “你就是!童俊书,你太过分了!大骗子!”她吼完,直接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动作迅速,没给他留一丝的余地。   连带着紧随其后的童俊书手刚碰到门,就被她狠狠关上门的动作震的手掌微麻。   他敲敲门,顺着门缝向里喊,“甜甜,娴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开始我也很意外来着。只是后来...后来我也想和你说,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甜甜拉来桌椅挡住门,“你不是没机会,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话!我生气了,现在不想见到你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你走!” 第三十四章   ◎“要不,我们重,重来?”◎   甜甜直接跑回了房间, 大力地甩着关上门。又拉着房里的桌椅板凳堵住门,才气冲冲地站到房内正中间喘气。   下一刻童俊书就追了过来,怕不停的敲门让她更生气, 只敢敲了两三下,“甜甜, 娴儿, 你先开门好吗?”   此时外面还是亮着,阳光带着他的身影透过门缝射进来,落在地上成了一个简单粗略的人影。她没说话, 走到他影子的地方,发泄似的狠狠地踩了好几脚。   过了会儿人影远去, 顺着踪迹,他像是围着她的房间转了一圈, 最后又停在了门口,“甜甜, 那你出个声音,至少让我知道你在房内没出事。”   放屁, 她能出什么事,她连东西都没摔。   就不出!   两相僵持之下,童俊书没有放弃,很快又说道,“你不出声,我就去找太奶奶过来咯?”   想到齐薇说的太奶奶最近睡眠不好,甜甜也不想再让她担忧,便道, “别找, 我在呢。”   声音含着怒气, 还带着隐隐的别扭。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像是被他拿捏了一样,甜甜立刻冷言厉声,“我出声了,你可以走了吧!”   童俊书心中的喜意还未来得及涌上来,又随着她这句话很快降落。他张口想再说些什么,最后扬起的手又无力地垂下,“那好,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你喊我一下就行。”   他说完,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门前。   等他走远,甜甜气的直接一脚踢向面前的椅子。椅子摔倒,咚的一声,砸在了她的心上。   她虽然自小和二哥在外面混,但大部分时候也都是在家里附近。忠勇候府的名声,足以震慑住两人,所以听说小侯爷童俊书在场,她和二哥也是能避就避。   更别提直接和童俊书正面接触了。   要说两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也是那次在城北的空地上,二哥和童俊书的小弟秦洛为了争地盘而打架,她偷跟过去帮忙,才近距离见到了童俊书。   估计那时候他就认出她了,不然也不会借由和她打架,而暗地里帮她疏通了体内的郁结,也不会一改往日睚眦必报的脾气,轻易放过了她和二哥。   再后来去聂家送秀秀出嫁,童俊书暗中帮郝毅接亲,她设计让他从墙头上掉下去摔了一下。没两日她去见玉公子,他就借着教她练武的名义,拿着剑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就那一次,她身上摔肿的淤青,好几天都没有消下去。   还有上次他们在街上见面,说什么她又不喜欢童俊书,无缘无故的对他这么好,他喜欢上自己怎么办。现在看来全都是演的,还喜欢她呢,像他这么可恶的人,不想法设法看她的笑话就算是好的了。   绝对不能这么原谅他!   她暗中告诫自己,又看到童俊书说走竟然真的走了,一时之间怒气更盛,恨不得出去好好的打他一顿。   可是冷静之后细细思量,甜甜很快就理通了童俊书这么做的原因。   大哥战死,郝毅又断了腿,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只得在满京都荒唐度日。可是内心又放不下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所以才隐瞒众人,自己创了个‘玉公子’的形象,偶尔来抚慰那颗被一直压抑的心绪。   ‘玉公子’见不得人,他内心那点不屈的心思也见不得人。   所以他为‘玉公子’戴上了面具,京都的所有人也从未见过‘玉公子’的真面目。   这么一想,倒也能理解。可是不管如何,他刻意瞒着她调笑她逗弄她,却是真的错了。   她越想越气,直到晚间芬儿过来为她送饭的时候,甜甜也一口未动,“我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啊。不吃,都端出去。”   芬儿把碗筷整齐地放到她面前,挤眉弄眼地道,“小姐放心,奴婢准备了两份。一会把底下那份端出去,就和姑爷说您一滴水都没喝。”   这点小伎俩她们在范府的时候经常玩。无论如何,甜甜从不会亏待自己。有时候和范父范母或者哥哥们闹别扭了,芬儿就准备两份饭菜,让甜甜吃一份,然后再端出另外一份拿给别人看。   可是今天却让芬儿失望了。   甜甜是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勉强舀起一口汤,送到嘴边却是怎么都喝不下去,“真不想喝了,你拿走吧。”   芬儿道,“小姐,你真的和姑爷生气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甜甜摇摇头,又点头,“童俊书就是玉公子,他一直骗我们。”   芬儿‘嘶’了一声,“真的?”   “嗯,他亲口承认的。”Hela   芬儿心下大惊,玉公子和小侯爷的形象,可是千差万别的。任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有牵扯。   “小姐,姑爷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甜甜只觉得有些难为,就是知道他有难言之隐,她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耳边听到院内传来的脚步声,甜甜一个猫腰蹿到床上,拿被子盖住自己,“你就说我睡了,别让他们来打扰我!”   芬儿立刻把碗筷收拾好端出去,顺带关上门。正巧看到童俊书带着四儿一起过来,她立刻挡在门前道,“小姐已经睡下了,姑爷您过来有事吗?”   看到芬儿手中的晚饭未动分毫,而房内的灯还亮着,童俊书知道她是不想见自己,便道,“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她。既然睡了,那我也先回去了。”   四儿看看两人,在童俊书转身离开的时候,把手里的锦盒塞给了芬儿,故作小声实则朝着紧闭的房门大声解释道,“小侯爷特意出去买的,费了好多心思呢。都是少夫人爱吃的,你拿过去看看。”   芬儿接过,等两人都走了之后,才把东西送进去。院内他们说话的声音甜甜能听到,芬儿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把东西放到桌上,又退了出去。   等听到关门声,甜甜才从被子里探出头。锦盒被芬儿打开,里面还热着的点心冒出阵阵清淡的香味,甜而不腻,都是她往日里爱吃的。   她爬下床蹭蹭地跑到桌边,端着锦盒又跑回了床上,钻到被子下吃了两块香软的点心,才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用好吃的来贿赂她。甜甜找了块桃花糕,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要不然等到明天,他就是把太奶奶搬过来都没用。   她一口气把锦盒里的点心吃了个干净,最后一口咽下时,才觉得喉间有些发腻。刚要起身,一杯热茶被端到了她的面前。   端茶盏的手清瘦有力,骨节分明,似是蕴含着无穷的力气。   甜甜不可置信地,一点点地抬起头,童俊书带笑的脸映入了她的眼中,他温柔地笑着说,“噎着了吧?喝点茶冲一下。”   这不说还好,一听这话,甜甜一个饱嗝立刻打了出来。   她立刻捂住嘴,含糊不清地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童俊书道,“在你纠结要先吃桃花糕还是荷花酥的时候。”   “你竟然偷听我说话!”甜甜羞怒道。她方才觉得无趣,给每块点心都取了名字,边吃还边和她们聊天来着。   想到她头顶着被子,嘴里塞着点心,鼓囊的脸颊像只偷吃的小老鼠似的,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安抚道:小桃你不要着急哦,等下姐姐就来吃你。哎呀姐姐的小梨,长得好白嫩啊,一定很好吃对不对,先进姐姐的肚子好不好哇。童俊书憋笑,“很可爱。”   看他眼中的笑意,甜甜顿时有些难为情,她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羞恼道,“可爱你个头,我还在生你气呢,你不准进来!”   童俊书把茶杯向前递了些许,“你喝了茶我就走。”   看他誓不罢休的样子,甜甜僵持不过之下,直接接过来茶杯仰头喝尽,又放到他手里,催促道,“好了吧?”   童俊书点头,迅速转了话题,“那你吃了我的东西喝了我的茶,就算是不生我的气咯。”   甜甜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他道,“哪能这么算,就那一点东西!”   说着看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甜甜不自觉地向后仰了下,和他保持距离,“你看着我干什么!”   身上的被子从她的肩膀滑落,带着她的衣领微微下斜,露出脖间白皙娇嫩的肌肤。   甜甜又立刻拢起被子,牢牢地围在脖子上,警戒地看着他。   被那片白刺激了一下,童俊书的目光有些晦暗,又迅速地被他压抑下去。他伸出拇指抹掉她嘴角的点心屑,声音略带着些嘶哑,“对,不能这么算。”   指腹处的温热细腻之感,像是一把火一样,从他的指尖蔓延到他的四肢,最后汇聚到心尖的位置,变得滚烫起来。   甜甜愣愣地看着他,四目相对,好像就连他们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黏腻了起来。无形之中,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吸引力,在促使他们靠近。   再靠近。   不想反抗,便是顺从。   终于双唇相对,接触到那片柔软的温热,呼吸间都是甜香软糯的点心味道,和淡淡的茶香,童俊书的心里莫名的紧张了起来,一个没忍住,打了一个嗝。   随着这个声音,甜甜的目光从他的唇直接挪到了他的眼中。   “不,不好意思,紧张了。”他磕巴地解释道,有些慌不择言,“要不,我们重,重来?”   甜甜的脸,从耳垂到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她缩着身体躲到了被子里。   童俊书却是有些不甘心,伸手拽了一下被子。   ‘被子’抖了一下,向里面挪了些许,接着传过来她闷闷的声音,“你走!”   童俊书抿着唇,有些懊恼。看她再三让自己离开,才依依不舍地拿着茶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第三十五章   ◎“我想带俊书去一个地方。”◎   直到被子里的空气变得稀薄憋闷, 甜甜才掀开一个口,只把鼻子塞出来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房内安静沉默,她偷偷地看了一圈, 确定童俊书真的走了之后,甜甜才敢从被子里钻出来。   她今日绝对是昏了头中了迷药, 才会在那瞬间被童俊书所迷惑。   对, 绝对是这样!   甜甜伸手搓了下自己的脸,直搓的脸色通红才罢休。说服自己之后,遂决定好好睡一觉, 等明早醒来,她肯定就会正常了。   她在床上躺好, 又把被子盖好,双手交叠放在身上, 摆成和往日睡觉时的模样。本以为很快就会睡去,可大脑却没有一丝睡意, 甚至还越来越清醒。   她烦躁地向左边翻了个身。   童俊书刚才为什么要打嗝?   本来两个人的唇都碰到了,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打嗝?难道是嫌弃她吃完点心喝完茶, 没有漱口嘴里有味道?还是她此时的形象太过于狼狈?也是,她在被子里躲了半天,头发和衣服妆容肯定都乱糟糟的。   想到这,她又烦躁地向右翻了身。   也不对啊,如果是嫌弃她,那为什么后面他还坚持要‘重来一次’。而且听着他的声音,还有些可惜的意味。   不管了,这些臭男人没有一个好的, 一个个心思多的成天只知道算计人, 早晚有一天得把他自己算计进去。   好烦啊!   甜甜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 夜色弥漫,透过窗子浸到了屋内。幸好桌上燃着的灯还没有熄灭,她起床站到床边,夜风迎面吹来,让她的神思更加清明。   事情的发展,好像来到了一个未知的阶段。而现在的她,似乎是处在了被动的位置上。   不行,她必须打起精神,变被动为主动。不然再这样下去,她的地位就要被童俊书压的死死的了。   想通之后,甜甜吹了灯又去睡觉。翻滚了大半夜,终于在天色将亮的时候,睡了过去。   她是被芬儿的哭声吵醒的。   朦朦胧胧的,还带着四儿不停劝解的声音。   甜甜掀开床幔,屋内大亮,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正是热闹。看漏斗已经过了巳时,她起来就着盆里的水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开门向外走去。   芬儿正坐在房前廊庑下的条凳上,低声抽噎着。旁边四儿正在劝慰,“这有什么好哭的,他骂你,你骂回去就行了嘛。往常在府里你骂我这么厉害,怎么一出门就蔫了呢。”   芬儿瞪他一眼,“你还说呢,他们骂的也有姑爷,你怎么不回骂。”   四儿尴尬地摸摸鼻子,小声道,“小侯爷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骂他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是每个都骂回去,那我早就口干舌燥渴死了。和他们置气,这不自己给自己找气嘛,真不至于。”   甜甜此时已走到了两人身后,闻言问道,“谁骂我和童俊书了?”   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人吓了一跳,还是四儿反应过来,和她告状,“少夫人,今天我和芬儿一起上街,听到大街上的人都在说你和小侯爷坏话呢,太过分了。”   “说我们什么?”甜甜有些奇怪地问道。要说上次在知味居他们和六皇子之战,那传出来的应该也是夸奖童俊书的话,怎么好端端的会惹骂。   四儿看看芬儿,示意让她说。   芬儿却是扭过头,只顾着抽鼻子,噘着嘴不说话。   四儿无奈,只得道,“说您和小侯爷是京都的‘雌雄双煞’,那是为虎作伥无恶不作嚣张跋扈还专门欺负老实人。”   甜甜瞬间被气笑,“真是荒唐,查了吗,怎么传出来的?”   早在流言刚出来的时候,四儿就从青崖门内打探出来了,“查到了,是御史曹家传出来的。听说曹大人连夜写了折子,已经递到宫里了。现在侯爷也被圣上叫过去了,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   听说曹家,甜甜心中有了底。估计就是昨天那曹子轩在自己手里受了气,回家找他爹去了。不过按照曹大人那老顽固的性格,应该不会为了这件事,这么大张旗鼓地再进宫找圣上啊。   她正想着这件事,院内忽然跑过来一名小厮。他跑到三人面前,气喘吁吁喜道,“少夫人,侯爷回来了,他把小侯爷叫到书房里了。”   “这么快?他们看着怎么样?”甜甜问道。   那小厮摇摇头,“很不好,侯爷看着挺生气的,脸都涨红了,中间嫌小侯爷走得慢还踢了他一脚呢。”   甜甜思忖片刻,道,“无事,我等下去看看,你先去忙吧。”她昨夜睡不着,把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都想了个遍,如果四儿说的话是真的,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带童俊书出去避避风头。   她在原地走了两步,最终下了决定,对紧盯着自己的两人道,“走,去太奶奶那里。”   她的计划要想顺利实施,必须得到太夫人的支持。   芬儿和四儿以为她要找太夫人求救,急忙跟了上去。   太夫人得了齐薇亲手做的香包,昨夜睡了个好觉,连带着今日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看到甜甜过来,她道,“娴儿来了?”   甜甜问安之后,才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太奶奶,我想和俊书出趟远门。”   太夫人道,“去哪啊?”   “去永城。”   太夫人闻言愣了一下。永城是大魏最西部的地方。那周围黄沙漫天,遍地戈壁山崖,又因是大魏和西疆的交界之地,他们此行可谓万分凶险。对甜甜去此地的目的,她心中隐隐有股猜想,但又有些不确定。   她没同意也没拒绝,只问道,“去哪里做什么?”   甜甜看着太夫人的眼睛,真诚地答道,“让俊书找回他自己。”   短短八个字,像是一阵和煦温暖的春风,吹的太夫人心胸酸涩,又带着感动满足。   “好。你们去吧,注意安全。”太夫人的眼睛闪了一下,笑着答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想让俊书拜托心魔重回战场捡起刀剑,永城,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一道坎。   甜甜闻言,立刻站起身后退两步,以头抢地,朝太夫人恭敬地跪了下来,保证似的说,“多谢太奶奶!娴儿定不负您所托!”   太夫人连忙起身,把她扶了起来。她伸手握着甜甜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眼睛微红,“娴儿,是太奶奶谢谢你。”   甜甜摇头,“太奶奶不要客气,这都是娴儿该做的。”   太夫人欣慰地笑笑,“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我想尽快就走。另外得先瞒着俊书,我怕他知道了之后不肯去。”   太夫人赞同地点头,“俊书那性子,想来也是。万事你决定就好,太奶奶相信你。等临走的时候记得去账房多支些银子,千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嗯,我知道了。那太奶奶,我先回去准备了。”   太夫人一直把她送到院门口,依依不舍地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还有永城驻将商雀将军是你太爷爷的老部下,有事情可以直接去找他,他会替你们办的。”   “好。太奶奶,”她回身抱了一下太夫人,“您也要注意身体,不用担心我和俊书,我们会好好的,平安归来的。”   和太夫人告别完毕,甜甜出来对着守在外面的芬儿和童四儿道,“四儿你去套辆马车,然后去账房支笔银子,就说是我和童俊书要外出游玩要用的,已经取得了太奶奶的同意。芬儿你回房收拾一下我和童俊书的细软,只带简单的衣物就行,不必太多,做好之后在门口和四儿汇合,等着我们出来。”   芬儿和四儿相视一眼,“小姐,咱们要出远门吗?”   “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时间不多了,快去准备吧。我去爹的书房看看。”   她说完,就向忠勇候爷的书房走去。   忠勇候住在正院,距离太夫人的院子有些距离。甜甜赶到的时候,童俊书已经被狠骂了一顿,正百无聊赖地甩着手中的树枝,边走边玩。   甜甜快走两步来到他面前,“童俊书,爹怎么了?听说他还对你动手了?”   看到她,童俊书立刻想到了昨夜的事情。   他的脸色微微发烫,眼睛也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唇上。恍然间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于明显和孟浪,他不自然地扭过头不看她,“爹没说什么,他在宫里受了气,拿我撒火呢。不用管他。”   甜甜没注意他的小动作,“是说‘雌雄双煞’的事情?曹子轩那小子真的让他爹写了奏折告到了御前?”   童俊书不想她和曹子轩有太多的牵扯,便否认了此番话,“不是,是因为别的事。”   闻言甜甜放了心,“那就好,我就说这也不像是曹大人的作风。你不知道那个曹子轩可过分了,竟然在外面败坏你我的名声,我揍他一顿还是轻的呢。”   说到最后,颇有些不服气的意味。   童俊书笑道,“那外面现在人人都传呢,你我是京都的‘雌雄双煞’,你就不怕?”   甜甜无所谓地道,“怕什么,随他们说去吧,又不是咱们理亏。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想出趟远门去散散心,你和我一起去吧,要带什么行李吗?”   童俊书听到这,心中一喜,连忙说道,“没有。我们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走,就咱们两个人吗?”   这样下来,他们就能独处了?   甜甜自动忽略了他的第一个问题,“现在就走,还有四儿和芬儿,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其他我不想再带人了,人太多有些碍事。”   “好啊。”童俊书欢快地应道。要不是她说,他甚至都觉得童四儿和芬儿也碍事。   说走就走,两人到了府门口,又检查了一番芬儿带过来的行李,一起坐上了马车。   看他欢欣的模样,甜甜道,“太奶奶那边我已经说过了,她还给了我一些银票,说让咱们随便玩。”   看她从包袱里拿出一沓银票要给自己,童俊书笑道,“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甜甜正不想给他呢,听他这么说,毫不客气地把银票装到了自己的包袱里,“行,路上有什么需要的,你随时和我说。”   童俊书点头,逗她道,“那我想要什么,你可得都给我买啊。不然回来我就给太奶奶告状,说你苛待我。”   “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好了吧?”甜甜佯装无奈地哄他道。   童俊书暗中得意,也没注意马车出了城门之后行进的方向,只顾着和甜甜插科打诨地说话。   包括天黑之后他们找了客栈住下,甜甜让四儿安排,把饭菜直接端到了客房里,全程没有让童俊书接触到一个外人。   他们要了两间上房,他和童四儿一间,甜甜和芬儿一间。怕四儿说漏嘴,甜甜带着芬儿一直和他们聚在一间房里,直到所有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接着赶路呢。”她起身说道。   童俊书点头,也站起了身,“我送你回房。”   “不用了,你歇着吧。”   听她如此温柔地说话,童俊书心中飘飘然,安心地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直到第二日清早他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脚被人用绳索捆住,不远处童四儿一脸为难地站着,正不安地盯着自己。   看他醒来,四儿脸色顿变,哭丧着脸趴在他床前,“小侯爷啊,您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啊,我这全都是被逼无奈,我是被威胁的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小侯爷,要不咱们就从了少夫人吧?” 第三十六章   ◎“我想。”◎   童俊书疑惑地抬头, 越过趴在他床前‘痛哭’表忠心的四儿,看到甜甜正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吃着早饭。   察觉到他的目光,甜甜放下筷子, 潇洒地起身,“醒了啊, 四儿别哭了, 给他排水喂饭,一炷香后准时出发。”   排,排水?   “等等!”童俊书喊住她, 不解地道,“你捆我干什么?快让他给我解开。”   甜甜本就不打算瞒他, 直接道,“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怕你不愿意,防患于未然咯。”   闻言童俊书颇觉无奈, “你想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就是。快给我解开, 我手腕都勒红了。”   看他左右晃着身体要挣扎,甜甜道,“那绳结是我亲自系的,越挣扎就系的越紧。不信你可以试试。”   童俊书暗中试了一下,发现绳子真如她所说一般,越来越紧。他立刻放弃了,“你去哪里,我保证也同去, 可以放开我吗?”   甜甜垂眸, 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我想去永城。”   童俊书的脸色顿时僵住,看她神色正常,他问道,“这一切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骗他出府,让他一直待在马车里,不让他和外人接触,然后架着马车一直往西走。到如今事情再也瞒不下去了,就对他动粗捆着他。   甜甜点头,“我还正愁怎么说服你呢,太奶奶给我出的主意,让我直接来硬的。现在看来,果然很好用。”   “不可能!太奶奶一直都不同意我走他们的老路!”童俊书反驳道。   甜甜伸出食指晃了晃,“太奶奶是不想让你再去永城。可相比这个,她更想让你恢复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童俊书。而不是如今这般荒唐度日,纨绔不堪。”   “我不信!”   “我管你信不信,反正现在你在我手里,这永城你不去也得去。既然你不想排水,”甜甜朝童四儿道,“去外面喊小二过来帮忙,把他嘴堵上,抬到马车上去。”   四儿闻言,连看都不看童俊书一眼,猫着腰就跑出去叫人了。   叛徒!   “甜甜,”看说不过她,童俊书干脆打起了感情牌,“我堂堂忠勇候府的小侯爷,被人看到这样狼狈,以后还怎么在京都混啊。要不这样,你先把我放开,等上了马车你再把我绑起来,行不行?”   甜甜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   话音刚落,童四儿就带着四个五大三粗的青年进来了。看到他们步步逼近,童俊书向后缩了下,恶狠狠地威胁,“童四儿你个叛徒!!你要是敢这么做,等回去小爷我剥了你的皮!”   童四儿被吓的‘瑟缩’了一下,佯装为难,“可是小侯爷,四儿要不这么做,少夫人现在就剥了我的皮。为了四儿这条小命,小侯爷您就暂且委屈一下吧。您放心,这边没人认识您的。”   当然,后半句话是他悄悄说的。   童俊书还想再争取一下,就见甜甜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房间。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四儿。   四儿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他放心了一些。   再怎么说,他也不敢真的那么对小侯爷。等芬儿跟着她离开之后,童四儿立刻笑呵呵地解开了童俊书脚上的绳索,“小侯爷赎罪,四儿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双腿得到自由,童俊书立刻就朝他踢过去,“你个混账,到底谁是你主子!”   四儿闪了一下腰躲了过去,嘻嘻地笑道,“当然是小侯爷了,四儿为您生为您死,四儿的整颗心都是您的。”   “滚蛋!”童俊书斥了一句,从床上站起来向外走。四儿怕不好看,连忙拿了个大氅披在他的肩上,盖住了他捆在背后的双手。   那些被叫过来的小二分成前后左右四个方位,牢牢地把控住童俊书周围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   此时还早,客栈厅堂内并没有多少人。哪怕一行六人从楼上慢慢地走下来,神情紧张谨慎,也没有吸引多少人的注意。   出门的时候童俊书向四周看了下,果然,此地和他猜想的一样,是在京都西行七八十里的一个小镇。看着站在一边的甜甜,他极其不甘地上了车。   等甜甜和芬儿也上了车后,四儿和客栈结清银子,跳上车辕挥了鞭子,马车悠扬轻便地向前方走去。   等车子平稳,甜甜从座位下的暗箱里又拿出了一段绳子缠在手上挣了一下,目光落到他的脚腕上,语气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来吧~”   童俊书蜷腿把脚往里侧挪了下,“不用吧,我不走还不行吗?”   甜甜怀疑地看着他,像是在思考他话的信誉度。末了在童俊书的注视下,她点头,“行,那就相信你这一次。”   看她把绳子收了起来,童俊书暗中松口气。马车进入官道上,一路平稳,只有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咯吱声,和偶尔四儿扬鞭发出的吆喝。   童俊书挣扎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了,面露隐忍,“甜甜,我,我想.....”   甜甜拿起茶壶 ,扬高胳膊,一行细长的茶水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地从壶嘴里倒入了茶杯中。   “不,你不想。”她道。   她说完,轻轻地晃动了一下盛满茶水的杯子。水面波纹荡漾,圈点成环,逐渐放大至边缘。   童俊书动了一下腿,喉结微动,强忍片刻,还是认输,“我想。”   甜甜挑眉,从旁边的暗箱里拿出一个尖嘴形状的水壶放到了童俊书的面前,“行程匆忙,先凑合用吧。”   童俊书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她,“范静娴,士可杀不可辱,你憋死我算了!”   甜甜压下嘴角的笑意,伸手敲了一下马车内壁,“四儿,前头找地方停车。”   正在驾车的四儿应了一声,在路边找了片浓密的树林边停下车。甜甜率先掀开帘子跳了下来,示意四儿过去,“到地方再给他解开。要是把人放跑了,我.....”   四儿连忙保证,“少夫人放心,就算四儿跑了,小侯爷也不会跑。”   甜甜点头,示意他去扶童俊书下车。   两人的身影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进了小树林。看着他们相携远去的身影,旁边芬儿有些担忧,“小姐,姑爷会跑吗?”   甜甜自信一笑,“他不会。”   果然,没过多久两人就走了回来。童俊书的双手依旧被绳索捆着,上车的时候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面无表情地走进马车。   甜甜紧跟他上了车,口中调侃,“哟,我还以为你会趁机跑回去呢。”   童俊书‘哼’了一声,坐在整个马车里离她最远的地方,嘴硬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次我认栽了。你以后最好别落到我手里,不然我饶不了你。”   甜甜得意地嘿嘿笑了下,也不计较他的话,示意四儿继续赶车向前走。   看她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起来,童俊书捆在背后的双手再次用力挣扎了起来。只是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四儿绑的不紧,还是他的力气过于庞大,那绳索在他用力的时候,竟然慢慢地松开了。   右手得到自由,他慢慢地转动了一下手腕。却不小心碰到旁边的小桌,发出的动静叫醒了假寐的甜甜。   看到她睁开眼,童俊书立刻把右手藏到背后,又塞到了绳子里,用空余的手指把绳结牢牢地系紧。然后装作无事的样子,牢牢地靠着马车。   一切正常,甜甜又重新闭上眼睛。   只是她嘴角微动,拼命压抑之下,还是忍不住上扬了些许。   童俊书只当没看到。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第五天的傍晚,赶到了永城的城门口。   因地处大魏和西疆的交界,永城内也有不少西疆之人,多数为平民,已经彻底融入了大魏的生活。看着道路两边熙熙攘攘的人群,甜甜笑道,“还不错,是吧?”   一进入永城,童俊书的神情就紧张了起来,心慌的指尖乱颤。他拼命地握拳,攥到袖子里。听到她的话,他的眼神恍了一下,“不过是表面的风平浪静罢了。一旦起了战事,这里将是最先遭殃的地方。”   察觉到他话里的焦灼和慌张,甜甜伸手拉着他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童俊书牵强地笑笑,“要不去将军府吧,永城驻将商雀将军是我父亲的昔日旧友,那里还安全一些。”   “太麻烦了,还是住客栈吧。”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前方四儿在朝他们挥手示意。甜甜拉着童俊书过去,“四儿已经找好了,咱们过去吧。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童俊书没再拒绝。   天色擦黑,一行人吃了晚饭之后各自回房。   来之前太奶奶曾告诉甜甜,驻将商雀参与了当年之战,应该知晓部分真相,让她有需要可以找商雀将军商量。甜甜想过去打探一下,又怕童俊书知道之后不喜,便歇了心思,在房间里睡了下来。   夜深人静,周围只有不知谁家院子里传来的犬吠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有一抹黑色的人影在空中蹿着,最终落在了甜甜的房间门口。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细细的烟管,然后捅破窗户纸,朝房内吹了些许烟气。   过了半炷香之后,他轻轻打开了门。   看到床上甜甜紧闭双眼,已经陷入沉睡,他面露不忍。不过瞬间,脸上又恢复了坚定的神情,掀开被子扛着甜甜,趁着夜色,从客栈的后院走了出去。   院外停着一辆接应的马车,那人把甜甜放了进去,又用绳子把她全身捆住,嘴里也塞上了厚重的面巾,才让人拉着马车迅速离开。   迎着朝阳的第一缕晨光,在城门开启的同时,经守门的士兵如同往日的例行检查之后,马车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离开了永城。 第三十七章   ◎“少主对你,还是不同的。”◎   西疆王城, 宴叔避开众人,直接架着马车来到了一个精致的小院子前。   他把甜甜装到麻袋里,问前来接他的下人, “少主起来了吗?”   旁边随侍的下人道,“已经起来了, 现在正在前厅用早饭。”   宴叔点头, 直接扛着麻袋进了李昭玉的房间,把人放到床上之后,又谨慎地走出来, 叮嘱道,“把房间看好, 除了我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他说完, 转身去了前院用餐的大厅。李昭玉已经用完了早餐,正在准备去见西疆王。   自从回到西疆见了王上之后, 他如今已经开始逐渐接手西疆内部的事情了。   看他要离开,宴叔快走两步拦下他, “少主,属下有紧急的事情要汇报。”   李昭玉挥手,“王上有事情找我,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宴叔就是知道这事,才拦下他的!他跑到李昭玉面前,急道,“是范小姐,她来永城了!现在就在您的卧房!”   李昭玉顿时停下脚步, 不可置信地看着宴叔, 眼神审视, 莫名的还带着一丝阴狠,“你说什么?是娴儿?”   被他的目光锁住,宴叔的心突然急促地跳了下。他点头,“就在您的卧房,您见了她,再去见大王也不迟。”   看着他眸子的肯定,李昭玉不再多言,即刻回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卧房门口还守着人,看到两人回来,直接退到了一边。   李昭玉推门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他停顿了一下,随即便坚定地打开了门。然后抬脚向里走了进去。   宴叔拦下后面跟着的人,挥手让他们走远,然后帮李昭玉关上了门。   他也知道今日之事很是冒险,可李昭玉为人处世太弱柔善,这在以蛮横专霸为底气的西疆很不妥。他之前也劝过让李昭玉处事决断一些,但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当初他们离开大魏都城的时候,他曾遵从西纱公主的命令,派人刺杀过范姑娘的父亲。这事一直是少主心里的一个结,让他无法真的抛下过去。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范姑娘,就是少主的药。   不管结果如何,这次两人见面之后,宴叔觉得肯定能对李昭玉造成影响。希望他能把心思坚定下来,好好的为西疆的未来而战。   随着房门的关上,屋内的光线暗了稍许。但李昭玉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   明明多日未见,可李昭玉看她,却没有丝毫的距离感。仿佛两人只分开了片刻。   旁边的桌上放了壶酒,是他特意在永城买的‘情浓’酒。看着那酒壶,李昭玉忽然想起了两人在春风阁初次见面的场景。   他自嘲地笑了下,恍然觉得这酒真是讽刺。入口平淡,入喉激烈,入胃则是回味无穷,让人流连不舍。就像他和范静娴之间的感情一样,本以为是一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和这世间的大多数人一样,守着礼节平静地定亲成亲,再到生子携手终老。   却没想到那场夜间的刺杀,两人并肩作战抵御外敌,望着她英勇飒爽的模样,他的一颗心丢的溃不成军。   再到现在,两人之间已没有了任何可能,她嫁了人成了新妇,可也成了他时刻都在惦念的人。   心中所思就在眼前,李昭玉只觉得此时的心像是被注入了生命的源泉一样,忽然有了活力。他仰头喝下一杯‘情浓’,脚步有些踉跄且微颤地走向了床边。   她睡的很香甜,脸颊处还透着一丝胭脂红。双唇微抿,眼睛紧闭,只是眉头却在皱着,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一样。   李昭玉伸手碰了一下她的眉毛,微微的刺痒让他的指腹有些发麻。他的手抖了一下,又猛然收回。   他们之间早就横亘了不可逾越的深渊。哪怕之前的事情都不是出自他手,但件件桩桩都和他有关。   她不会再原谅他。   脑海里刚出现这个想法,李昭玉只觉得心尖似是被人捏紧搅碎,让他无法呼吸。他大口喘着气,猛然站起身向外走去。   ***   甜甜再次睁开眼睛时,一片富丽堂皇金光闪耀的厅堂映入她的视线中。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的眼睛有些刺痛,她眯了一下,待缓和回来,才看到不远处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人。   看他的背影,以及周围和大魏明显不同的室内装扮,甜甜试探性地叫道,“李昭玉?”   李昭玉正在写字的手一顿,脊背微微挺直,然后以一个慢动作,慢慢的转身望向了她。   “娴儿,好久不见。”他温柔地和她打招呼。   只是他虽然笑着,但那笑容却让甜甜心底生寒。   他和月余之前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是,他还是之前的样子,只不过面容消瘦了许多,五官更加突出,显得整个人更加冷峻坚毅。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带着一种侵略性,一种志在必得的侵略性。   处处变化都在无形之中告诉甜甜,他尝到了权势的味道。   他已经是个掌权者。   看她不说话,李昭玉起身慢慢地向她走来,然后弯身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很抱歉,没经过你的允许,就把你请来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惩罚过宴叔了。待晚些他会亲自过来给你道歉。”   随着他的动作,困着她的束缚被松开,甜甜却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力量。看样子,想来是趁她昏睡的时候,李昭玉给她下了类似软筋散之类的药物。   能在永城毫不费力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带出来,这宴叔倒真的不可小觑。   甜甜不动声色地上下扫视了他一圈,“你在西疆还顺利吗?”   语调平静自然,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般简单的问候。   没想到她会先问这个问题,李昭玉的眼神闪了一下,一丝脆弱一晃而过,又迅速被淹没。他苦笑道,“挺好的,我现在已经和西疆王顺利接触,正在接手处理内部之事。”   甜甜颔首,看着他笑着说道,“祝贺你啊,未来的西疆王。”   她的话含着真诚,像是发自内心的祝福。   李昭玉的嘴角动了一下,拼命的想扭过头不看她。可她那张灿若朝阳的笑脸却像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无法错开目光。他长吁一声,“如果可以,我宁愿一切都没发生,你信吗?”   “我信。”甜甜答道。   李昭玉凄然一笑,转移了话题,“时候不早了,饿吗,我让人给你准备了饭食。是西疆口味的,我尝着还不错,要试试吗?”   外面日光大亮,浓烈的阳光映着窗户,甜甜才知道此时估计接近正午了。   她点头,“好。”   李昭玉起身让外面候着的人把饭菜端进来。借着这个机会,他逃似的出了房间。   宴叔正在不远处等着,见他出来,忙走过来,“少主。”   李昭玉看他一眼,“永城那边有什么动静?”   宴叔知道他要问什么,回道,“童俊书已经发现了,去了商雀那里。不过商雀昨日出去练兵了,目前还没回府。”   商雀是昔日忠勇侯府的部下,和当今忠勇侯,也就是童俊书的父亲还有同袍之谊。童俊书遇到事情找他也不足为奇。   “给他们制造些麻烦。”李昭玉冷言说道。   看他如此,宴叔立刻明白,试探性地说,“如果候府的小侯爷能在永城丧命,那大魏估计要内乱了。”   李昭玉没再说话,直接去了处理政事的前殿。   没拒绝,那就是同意了。得了他的暗许,宴叔愉悦地出去安排事宜。   等宴叔也跟着离开之后,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青莲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经过这些时日的努力,如今她虽说不是李昭玉顶信任的人,但在他身边也能说得上话。   关着甜甜的房间外还有人在驻守,青莲佯装不解地走过去,向守门人询问,“少主呢?你们都在这做什么?”   那人和青莲熟识,也不瞒她,“宴大人从永城带过来的人,据说是少主的旧相识。”   青莲颔首,好奇地道,“少主的旧相识,想来也是我的旧人。能进去看看吗?”   她和李昭玉一起从大魏的都城过来的事情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李昭玉也没有解释他和青莲的关系,众人自然认为他们之间有些特殊的情愫在。   守门的人想到李昭玉临走的时候只叮嘱不许里面的人出来,没说不让人进去,遂卖青莲个面子,点头道,“进去吧,不过要快些,别让少主撞见了。 ”   青莲微微一笑,伸手推开了门。   抬眼看到房内甜甜正在吃饭,她有些意外,待反应过来又笑着对着甜甜道,“少主对你,还是不同的。”   甜甜站起来,朝她示意,“青莲姑娘。”   青莲走到她面前坐下,“少夫人怎么会想到来永城了?可是怀念.....”她抬手倒了一杯茶放到甜甜的面前,仔细地盯着她,说出了下面的话,“昔日旧友?”   甜甜垂眸,意味深长地笑道,“不是怀念,是担心。多日未见,青莲姑娘可还喜欢在窗外晒花?”   青莲的动作顿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门主会把这样的小事也告诉少夫人。之前在京都情况紧急,她和门主也只是匆匆见面,说实话到现在她都还接受不了青崖门的门主竟然是小侯爷。   不过现在看来,少夫人能知道自己和青竹之间见面的细节,那门主的事情,应该也是真的了。   但是她还是想弄清楚,青莲凑近到甜甜的耳边,低声问道,“所以,青竹就是门主?”   “现在已经不是了。”甜甜答道。   乍闻言青莲有些心惊,不过看她神色正常,青莲又放下心来。现在不是,那就是说以前是。他现在继承了门主之位,这‘青竹’,自然也要选择合适的人来继承。   和她一样,一个‘青莲’倒下了,还有无数个‘青莲’站起来。   青莲释然一笑,“我先带你出去吧,门主现在在永城的将军府。我刚才听到他们要对门主和商雀将军动手,可能会有危险,你得回去通知他们。”   甜甜摇头,“我不能麻烦你。你以后会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为了我而泄露。”   “我的命不值什么,”看她不同意,青莲有些着急,“现在少主和宴叔不在,正是离开的好时机。要是晚了,门主可能会受到伤害。”   “不行,”甜甜伸手抚着她的肩,“青莲!苏萱儿!冷静下来,我们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全无准备,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他。”   猛然听到她的话,青莲愣了一下,“你,你叫我什么?”   “苏萱儿。”   听到她再次叫出那个名字,青莲的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说。苏萱儿这个名字,早就随着她加入青崖门,而沉寂封土了。她从未想到过,自己这一世还能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是谁告诉你的?”   “他。他记得你,知道你,担心你。他不想让你凭白献出生命。所以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青莲怔怔地站着,好似在思考着她的话。   甜甜还未来得及松懈下来,就看到青莲突然变了脸色。   她直接伸手握住甜甜的手腕朝自己的脸狠狠地打了一下,然后又掀翻了桌子,盘碗倒地,发出清脆的裂痕声。   青莲顺势倒在地上,胳膊压在了盘碗的碎片上,鲜红色的血迹在她白嫩的手掌下顺延。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双眼含泪,柔弱地朝甜甜说道,“少夫人这是何意?”   她的动作又快又流畅,仿佛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一样,惊的甜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伸出去的手还在半空中扬着,来不及收回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李昭玉带着宴叔一起走了进来。   不知为何,甜甜总觉得眼前这一切很熟悉,好像曾在她面前发生过一般。   看到他们进来,青莲立刻垂下衣袖,掩住手掌心的伤口,委屈又不甘地站了起来,“少主,宴叔。”   看她如此,李昭玉皱眉,“怎么回事?”   “不是少夫人的错,是我惹少夫人生气了。少主您别怪少夫人。”青莲急着解释道。 第三十八章   ◎“甜甜,我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撒娇, 虽是把过错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但话语中隐约还带着一丝委屈,让人听着只觉得她甚是无辜。   李昭玉抬手示意她闭嘴, “既知道是你的错,下去领罚吧。”   青莲愣了一下, 随即软着曼妙的身姿福了身, 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是,少主。”   而随着她的离开, 跟在李昭玉身后的宴叔也悄悄地退出去,关上了门。   随着这出戏的落幕, 气氛莫名的有些诡异。甜甜首先打破沉默,尴尬地笑了笑, 替青莲解围,“她现在跟着你呢?”   李昭玉闻言, 第一反应是想否认。可是又觉得没甚必要,他道, “是。我把她从春风阁带了出来。在西疆,没人知道她的过去,也算是可以过一种新生活吧。”   甜甜点点头,“挺好的。你们之间还挺有缘分的,呵呵。”   李昭玉抿唇,想到方才宴叔的话,他突然道,“那个, 范大人还好吗?”   甜甜的表情僵了一下, 又渐渐地恢复面无表情, 语带讥讽,“嗯,好很多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们的人手下留情。”   李昭玉苦笑一下,走到旁边空闲的椅子上坐下,“其实你心里,是恨我的吧?”   “对。非常恨,恨不得让我爹所受的苦,让你们全都尝一遍。”甜甜不假思索地回道。   她说完,又迅速接道,“不过我知道,西纱公主和李夫人目前被大魏监|禁,李大人也下落不明,这么多天过去了,想来也凶多吉少。你也不比我好过到哪里去。”   李昭玉仰天闭目叹息,又迅速站起来向外走,“我找人过来收拾一下,你早些休息吧。”   门外很快又进来两位侍女,她们动作迅速,很快就把被掀翻的桌椅和洒在地上的饭食收拾干净,又低头无言地退了出去。   甜甜坐在窗下的椅子上,看着院外逐渐沉寂下来,她关上窗户,心想着还是要找办法给童俊书送个信。   而此时的童俊书坐在永城的将军府里,正听着四儿的汇报。   四儿站在一侧,低声道,“说是被西疆的小王子给关到他住的地方了,目前少夫人并没有什么大碍。小侯爷,这李状元真的是西疆人啊?”   童俊书没回答他,垂眸望地,脑中迅速地思考着目前的情况。   商雀将军外出练兵,最快也要下午才能回来。他不在,童俊书也没有那个权力去调兵救甜甜。不过好在,李昭玉初回西疆,听说西疆的其他异王对他继承王位很不满,处处给李昭玉下绊子,想方设法的让他难堪。他目前在西疆应该举步维艰,应该没有什么空余的时间。   想到这,童俊书抬头问站在一边的人,“墨阳,目前西疆最有可能和李昭玉争夺王位的人是谁?”   墨阳是商雀的副将,此次商雀外出,就留了墨阳看守永城。在三年前童俊书过来永城的时候,两人就认识并成为好友了。   墨阳答道,“是蒙尘。他是上一任西疆王的私生子,被王室寻回不过六七年的时间,已经笼络了不少王室的重要成员。不过和亲民的西疆王不同,他为人狠辣无情,手段很是阴毒,所以才没有得到西疆百姓的支持。”   话音刚落,墨阳顿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联系蒙尘来阻碍李昭玉行事?可惜如果以后一旦蒙尘上位,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加速对大魏的侵略的。”   “那就看我们如何平衡他们两人的关系了。只要双方实力均衡,让他们相互僵持,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办法。”童俊书道。   墨阳忽然笑了出来,“大将军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你们竟然想到一块去了。”   看他脸上憨憨的笑容,和他严肃冷厉的外表完全不同,童俊书冷不丁地道,“你还是别笑了,像个傻子似的。”   墨阳揉揉脸上的肌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厅外有人快步走了过来,朝着墨阳神秘兮兮地道,“他又下手了。”   墨阳立刻换了神色,冷蔑一笑,“时间上不对啊,这次又是为何?”   那人示意他去看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童俊书。   受到两人注视目光的童俊书不知觉地握紧了椅子,“看我干什么,谁下手了?”   墨阳道,“把他带过来吧。记得不要露馅。”   等人离开之后,他才朝着童俊书解释,“是西疆的人。之前混入了将军府,我一直按捺住没有动,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想到方才两人的目光,童俊书道,“所以...他要对我下手?是李昭玉的人?”   墨阳道,“是与不是,等会就知道了。”   府里的侍卫很快把人带了过来。是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满脸的不甘和羞愤,一直在挣扎着。直到看到墨阳之后,他有些羞愧,又快速地换成了哀求,“墨副将。”   墨阳直截了当地问道,“既然咱们如此见面,想来你心里也有谱,那我也不废话了,你背后的人是谁?”   那少年咬着牙,倔强地不说话。   “不说就算了,”墨阳道,随即又对旁人叮嘱,“被发现的后果你也都知道,要不要去和念念告个别?”   念念是将军夫人的贴身丫鬟,和他之间倒有些不同。   “墨副将!”少年直接朝他跪了下来,祈求道,“求您,别告诉念念。”   “那你不告而别,总得让她知道个缘由。不然按照她的性子,肯定会不顾所有去找你的。”   少年伏在地上,脸面紧紧地靠着地面,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墨阳也不说话,只等着他做决定。   过了会儿,少年认输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是宴叔。他让我想办法给您的客人下药。”   “什么药?”   “鸩毒。”   墨阳低呼口气,和童俊书对视一眼,想着李昭玉这是要置童俊书于死地。   如果事情如他愿,童俊书真的死在了永城的将军府,那忠勇候和大将军商雀之间的情谊,恐怕会迅速殆尽,甚至反目成仇。   倒是打的好算盘。   他挥手让人把少年带了下去,转身对童俊书道,“等下午将军回来,咱们商议一下和蒙尘联系的事情。”   童俊书点头。   如今大魏和西疆局势紧张,几乎一触即发,为保持现状,大魏不能为了甜甜而贸然出兵西疆。最好的可能,也就是商雀借给他一批人马,然后他们潜入西疆助他把甜甜带回来。   事实和他想的几乎一样。   商雀给了他一个精英小队,“让墨阳和你一起去吧,他这两年去过西疆多次,对那里的地形也比较熟悉,还认识不少人,应该可以帮得上你忙。”   “好。以防万一,我想尽快出发。”童俊书道。   商雀想了想,“行,就今夜吧。不过俊书啊,”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严肃,让童俊书的心底起了些紧张。   商雀看着他道,“接到你的信我还很吃惊,实在是没想到你还会过来。怎么样,要不要回来?你的位置我可一直为你留着呢。”   童俊书的眼神闪了一下,有些不敢看他。   当初他初入军营,商雀的确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不管是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这份为他好的心思,却是实打实的。   “我不知道,”他实话实说,“现在我也没心思想这些,先把娴儿救回来再说吧。”   “也好。”商雀答道。两年了,童俊书能重新踏进永城,就代表他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回来的事情不用着急,得慢慢来。   墨阳的确很熟悉西疆内部的构造,他又叫了两个人进来,五人在书房里很快确定了潜入西疆的路线和计划。   当晚在城门关闭之前,所有的人扮做路人,毫无引人注意地出了城。   到达西疆王城之后,天色将暗。墨阳安排众人分别找到住的地方,又单独和童俊书一起潜进了李昭玉所居住的府院。   一直隐到入夜,童俊书才在墨阳的掩护下,拐进了关着甜甜的房间。   虽夜深,但因心里记挂着永城的事情,甜甜一直未眠。当撬窗户的声音初次响起时,她就注意到了。她迅速的在床上坐起来,用锦被挡住自己的身体,同时手中紧紧地握住随身携带的那把青玉匕首。   窗户被轻轻的推开,在暗夜里,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一个黑色的身影猫着腰钻了进来。   只一眼,甜甜就确定了,来人是童俊书。   她把匕首装好,在他的双脚踏地的时候,轻声道,“童俊书,你怎么来了?”   童俊书愣了一下,拉下脸上的面巾,“你怎么知道是我?”   甜甜盘腿坐着,笑嘻嘻地道,“因为我们心有灵犀啊,我一看就知道是你。”   童俊书笑了一下,走到她面前,关切地问,“怎么样,还好吗,李昭玉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甜甜摇头,“没事。”   看她神色没有丝毫的牵强,童俊书松口气,犹豫了片刻,双手扬起又垂下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弯腰抱住了她。   他的声音有些紧,还带着心中仍未放下的胆颤和心惊,“我很担心你。”   甜甜伸手回抱着他,在他背上轻拍着安抚,“我没事的,别怕。”   说完又转移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你是怎么进来的?今天我见到青莲了,她说外面把控的很严密。”   童俊书停顿了一下,才慢慢地松开她,“我用了青崖门在西疆的分部。还有墨阳,他是永城的副将,对周围比较了解。”   “那就好。不过李昭玉也是一个聪明人,你让他们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了。”   童俊书‘嗯’了一声,面目沉重地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甜甜不言等着他,却见他动动嘴,又忍了下去。   “你.....”童俊书想问她是否知道商雀将军,又想到此刻不是说话的时机,便转了话,“以后再说吧,我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咱们先走吧。”   甜甜被他拉着胳膊,顺从地起了身。   两人携手向外走去,门外守着的人已经被墨阳使计调走,他们微拉开房门,走到了院中。   这时,只见原本还乌黑的夜空瞬间被火光照明,李昭玉带着大队的人,举着火把从院子的各个方向涌了出来。   他们手执弓箭,一起对向了两人。   童俊书立刻侧着身子,把甜甜挡在了身后。   看着他的小动作,李昭玉讽刺一笑,“到如今了,你以为你还能护住她?” 第三十九章   ◎“少夫人没事就好。”◎   和白天在甜甜面前不同, 此时李昭玉的目光,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突然阴沉了起来。   那里面带着浓浓的强势, 和对猎物势在必得的冷傲。   童俊书道,“能不能带走, 是我的事情。而且你别忘了, 你的祖母父亲母亲全在大魏,如果你不顾他们的性命,尽可以放马过来。”   李昭玉冷蔑一笑, “西疆已不是之前的西疆,如果你们不是顾忌我们的实力, 还会派人过来谈判?”   早前因为此事,大魏派出了人来到永城, 准备和西疆进行和平谈判。   童俊书右手执剑,眈眈地盯着周围, “既然你要率先打破规则,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昭玉也不多言, 挥手准备让人开始进攻,却见身边宴叔忽然跑过来,低声在他耳边道,“蒙尘来了。”   听到他的话,李昭玉有些惊讶。   现在这个时辰过来,如非刻意,他实在想不到蒙尘会有什么理由。   不过此时也由不得他再多猜想。虽说目前他得到西疆王的偏爱,但有着众多王室成员支持的蒙尘, 也不可小觑。如今两人势均力敌, 在此刻如果被他捉到自己擅自和大魏之人牵扯的把柄, 那可不妙。   但就这么放他们离开,李昭玉又有些不甘心。   他侧目问道,“永城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宴叔点头,“少主放心。”   李昭玉道,“我先去见蒙尘,想办法把他敷衍走。这边你争取拖些时间,等我回来。   他说完匆忙向外走去,还未走到前面的待客厅,他就听到里面传来蒙尘大嗓门的不满声,“他再不出来,老子就要去踹门了!敢让老子等他!”   李昭玉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恭敬地叫道,“表叔。”   蒙尘上下扫视了他一遍,才道,“怎么这么慢?”   李昭玉打了个哈欠,佯装睡眼朦胧,“怠慢了表叔,是侄儿的不是。还不知表叔深夜来此,是有什么事情吗?”   “少给老子打迷糊,老子问你,最近你是不是和大魏的那些人有牵扯?”   李昭玉摇头,表忠心道,“侄儿自从入了西疆,过往的那些东西都已经抛下了。”   蒙尘不想和他絮叨这些表面的东西,“放屁,你要是没联系,墨阳能找到我,说想和我联手打败你!”   墨阳是永城驻将商雀将军的副手,为人耿直,从来不和西疆人为伍。   李昭玉闻言,心下大惊。不过他表面却不显,“表叔此话当真?这墨阳背后,是不是别有目的?”   “老子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老子虽然看不惯你,但内外还是分得清的。想让咱们内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想得美。刚才我看你院里火光漫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大魏的人潜进来了?”   不知道他的目的,李昭玉张口要否认,只见一人从外面跑进来,在蒙尘旁耳语片刻。   蒙尘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忠勇侯府的小侯爷啊?老子早就看不惯这忠勇侯了,这次正好。昭玉,走,带表叔过去!”   看他兴致勃勃,信心满满的模样,李昭玉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是真的,并且已经派人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蒙尘迈着大步向前,率先朝后院走去。   李昭玉阻拦不及,很快,两人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蒙尘回头看了李昭玉一眼,那眼神莫名,让李昭玉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只见蒙尘停下脚步,面对着众人,振臂高呼,“兄弟们,里面是大魏的忠勇侯小侯爷,想想咱们有多少弟兄死在了忠勇侯的手里。活捉小侯爷,为死去的父兄报仇!”   身后士兵的情绪很快被激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地大喊,“活捉小侯爷!”   接着他们排列有序地冲了进去。   院内已经打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身着西疆服装的人,围在童俊书和甜甜的身边,为他们劈开了一条退出去的路。   李昭玉知道童俊书既然敢过来,背地里肯定做足了准备。但他没想到,就连西疆的军中,甚至王室中,都有大魏的人。   在他发呆的时候,蒙尘已经带着人加入了战场。蒙尘的人和他一样,各个下手凶狠毒辣,毫不留情。   看到他们冲进来,混在人群中的墨阳暗道不好,他冲到童俊书的身边,“蒙尘倒戈了,俊书,我们得赶快走!”   童俊书也看到了此刻敌众我寡,墨阳的精英小队也倒下了不少人。已到了生死时刻,他朝着隐在西疆人之中的青莲看了一眼,示意她启动青崖门的西疆分部。   早在童俊书来到西疆联系她的时候,青莲就已经暗中组织了青崖门众人。这会儿明白他的意思,她迅速的向等在外面的人发出了信号。   她示意童俊书往东南的方向走,那里的墙外,有他们的人在等着。   童俊书在甜甜的配合下,击退了围着他们的三个人,拉着她向一边走。   同时叮嘱墨阳,沿着他的轨迹向外退。   看到他们势弱,蒙尘兴奋地睁大了双眼,手里拿着自己的刀,大步地向他们奔去。   就在这时,宴叔手拿着一把弓箭,递到了李昭玉的手中。   李昭玉会意,上箭拉弓,牢牢地对准了蒙尘的背影。如果此举不能擒下童俊书,那除掉蒙尘,将是他最好的选择。   箭支离弦,带着爆发出猛兽般强大的力量,向蒙尘的方向射去。   就在即将射中他的时候,蒙尘身边的护卫伸手用剑击落了箭支。   而蒙尘像是毫无察觉一般,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对付童俊书身上。   见此计不成,李昭玉转换箭头,对准了正欲转身的童俊书。   西疆人多,他身边自然没有那么多人护卫,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周围的异况。   这次蒙尘身边的人没有阻挡飞驰的箭支经过。或许他也知道,童俊书的死亡,对蒙尘来说,也是一大好事。   他甚至在空中辟开了一条路,好让箭顺利地射中童俊书。   在他的掩护之下,没有人注意到箭的到来,除了时刻警戒他身边的甜甜和青莲二人。   再阻挡已来不及,再最后千钧一发之刻,甜甜甩开紧缠着自己的一个西疆人,直接用身体挡在了童俊书的后面。   疼痛并没有想象中的厉害,她的身后突袭一阵香风和柔软的触感。   青莲从背后抱住了她。   利箭穿过她的身体,经过缓冲,只留了箭头刺中了甜甜的背部。   温热的血从青莲的身体里钻出来,浸透两人相挨的衣服,传到了甜甜的皮肤之上。   察觉到她身上都是小伤,拔箭无碍后,青莲伸手推向甜甜的背部,把她送到了童俊书的身边。   肚子上的箭头带着血,慢慢地向下滴着,青莲只觉得胸腹处像是被搅碎了一般,细碎的疼痛密密麻麻的,遍布到了她身体的每一处。   她的手有些无法控制的颤抖,接着是双腿,然后是整个身体。   她的眼前开始发虚,慢慢的成了乌黑一片,身体的气息像是一下子从伤口处被抽走了似的,青莲整个人慢慢的向地上倒了下去。   甜甜被她推得向前踉跄了一下,再回身时,就看到她要向下倒。   甜甜连忙伸手接住她,半跪在地,让她靠在自己腿上,“青莲!”   青莲虚弱地笑笑,“少夫人没事就好。门主.....”   甜甜看向童俊书,“他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青莲喃喃着一连说了两遍,才欣慰地道,“外面我安排了青崖门的人接应,你们赶快,赶快出去吧,不用管我,这里,这里有人会为我.....会带走我的。”   “不行,我带你回去!”甜甜急道。   青莲摇摇头,看着有一个西疆人把刀挥向了她们,又被她们的人拦下。   “少夫人的路还很长,青莲,青莲就只能做到今天这里了。你和门主,一定要好好的,守好大魏的疆土和人民。”   她说完,奋力地从甜甜的怀里站起来,再次替她挡住了西疆人的攻击,“快走!”   第一次经历此种状况,甜甜有些无助,慌忙的去找童俊书,想要听取他的意见。   手上青莲的血还在滴滴哒哒地向下落,童俊书回过头来,看了青莲一眼,拉着甜甜的手就向后退,“这是她的选择,能为大魏而战,是每一个青崖门的人最无悔的事情。走吧,不要辜负她的牺牲。”   被他冷静的声音所抚慰,周围喊打喊杀的动静所引起的震撼惊忙渐渐远去,甜甜静下心来,开始专心地对付身旁的敌方。   在所有人的奋力拼搏之下,一行人终是离开了西疆人的包围圈,和守候在外的青崖门成功会和。   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散,蒙尘‘呸’的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旁边的护卫见状,上前低声把方才的事情告诉了他。   蒙尘气的脸色通红,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举着刀朝着李昭玉大喊,“抓住叛贼!李昭玉私下勾结大魏永城副将和小侯爷,被我等亲眼看到。现在他的人又放走了他们,证据确凿,快抓住此等叛贼!” 第四十章   ◎“没事,我会陪着你的。”◎   直到进入永城的地界之后, 墨阳才挥手让众人停下来,“原地休息一刻钟。”   因为背后的伤,甜甜此刻有些虚弱, 知道此地安全之后,她才放任自己无力地趴在马背上。   童俊书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 见状立刻跳下马跑过来, 一言不发地检查她的伤势,又被甜甜阻止,“我没事, 回去再说吧。”   正好墨阳来到,他对着两人说道, “蒙尘那个老家伙太不是人了,竟然临阵倒戈。看来你的话说得对, 咱们事先没有给他托底,是个明智的选择。”   早在他们派人和蒙尘联系的时候, 童俊书觉得蒙尘为人狡猾,不到万不得已, 万万不可对他坦率。   看童俊书只点头不说话,墨阳接着道,“李昭玉接下来也不好过,刚才我听到他们说,蒙尘反咬一口,诬陷他和大魏勾结,正要抓他带去见西疆王。这下两人算是彻底反目了。”   说完看童俊书一直盯着甜甜的手看,墨阳知道他是担心她, 便和甜甜打了招呼, 继而自动地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 甜甜伸手在童俊书的眼前挥了挥,“怎么了?还在想青莲的事情吗?”   童俊书点点头,又摇摇头,“在想那些没能回来的人。”   “青莲说会有人给她收...会有人带她离开西疆,是真的吗?”   “是。青崖门内部有专门负责这些事情的人。”   那就好。   甜甜有稍许放心,这时她才感觉到背上的伤口发热发烫,好似有蚂蚁在啃咬似的,透过皮肉,慢慢的钻进她的身体里。   她皱眉低声呻|吟了一下,双眼朦胧,眼前好像被放了厚重的纱幔一般模糊不清。   在童俊书紧张的‘娴儿’中,她终是闭眼昏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一片黑暗,屋内只有灯光在摇晃着闪耀。   芬儿坐在她的床前,正低着头呜咽着。   甜甜只觉得嗓子干的要冒火,火辣辣的疼的她只觉得被活剐过一般。   她伸手敲了下床板,“芬儿,水。”Hela   芬儿反应过来,看到她醒着,突然大声地哭了出来,边跑去倒水边哭,“呜呜小姐,你可算醒了,吓死芬儿了.....你下次要死就带着芬儿一起走吧。”   甜甜笑笑,就着她的手喝了两杯水,才觉得回过神来。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是一直趴在床上的,整个身体麻木僵硬,每呼吸一下,背上的伤口就尖锐的疼。   她‘嘶’地吸口气,还未来得及动作,就惹来芬儿的叮嘱,“小姐别动,大夫说你现在不能移动,不然伤口会裂开的。对了,姑爷说你醒了要告诉他,我得去了。”   “童俊书?”听她说起,甜甜才发现房内并没有童俊书的人影,“他去哪了?”   芬儿小心翼翼地解释说,“姑爷和将军议事呢。小姐你不知道,姑爷背你回来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像是要杀人似的。后来等你稳定下来,他就去找将军了,说是要对付西疆。”   她性格单纯,甜甜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可怖的事情,遂转移话题,“不是要找他吗,还不快去。”   “哦对对,那小姐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我去叫姑爷过来。”   她说完,匆匆地跑了出去。   童俊书来的很快。   他的神色有些疲惫沧桑,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像是多日未眠不得安宁的样子。   看到她醒来,童俊书走到她床边坐下,“娴儿,感觉如何?”   甜甜本就是在忍痛,此时一看到他就不行了,只觉得身体哪哪都不舒服。她憋着嘴,眼中含着一泡泪,声音有些哽咽,娇里娇气地道,“不好。”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夸张,连忙补救解释说,“我胳膊和腿都酸酸的,还不能动,好麻。”   童俊书闻言,起身坐到她头部的位置,然后搭着她的上半身,让她趴在了自己腿上,不断地在她肩膀处轻拍安抚,“现在呢?”   甜甜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享受了一会才点头,“好多了。”   不远处看着一直腻歪的两人,芬儿肉麻地揉揉胳膊,把空间留给两人,转身退了出去。   甜甜的身体还是有些虚,趴在他腿上没一会,呼吸就渐渐缓慢平稳下来。   确认她熟睡之后,童俊书轻拍她肩膀的手才慢慢停下来。她的发丝浓厚黝黑,握在手里像是上好的锦缎一样,让人爱不释手。只是可能是因为她身体的原因,此时的乌发失了光泽,和她一样,没有之前那种满满的活力在。   童俊书手里握着她的一缕发丝,沉着身子,在她头顶下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满含疼惜。   芬儿正和四儿守在外间,看到童俊书关门出来,忙道,“姑爷,小姐睡着了吗?”   童俊书道,“嗯,喝了药睡了。你也休息会吧,四儿,跟我过来。”   如今蒙尘和李昭玉开始了你死我活的内斗,无暇顾忌其他。趁着这个时机,把他们此次牺牲的人带回大魏国土,是最重要的事情。   此时西疆已经严封,再让墨阳的人进去已是不妥。他必须尽快和青崖门的人安排好事宜。   趁着夜色,两人神色匆匆地出了将军府。   再回来时,东方朝阳破晓,一轮红日在朝霞中若隐若现。迎着晨光,身披霏雾。   看到甜甜正在吃早餐,他脸上立刻转为温和,撩袍坐到了她的旁边,“我和商将军说好了,等你伤好了,这两日咱们就启程回京都。”   “这么快?西疆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吗?”   “嗯,昨夜都安排好了。”童俊书答道,他端起桌上的米粥,看着里面熬出的米油,“我有个事情,得尽快和爹还有太奶奶说一下。”   甜甜看着他,笃定地说,“你要参军?”   童俊书闻言,转首看她。   只见她目光澄澈,像是水洗过一般,眼珠黑白分明,带着浅浅的水光,在朝阳的照射下,比他库房里的琉璃珠还要耀眼。   他笑了下,“是。”   甜甜放下筷子,“我没事了。那收拾一下,咱们中午就出发吧。”   对于童俊书的想法,太奶奶那边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就怕是他爹侯爷,可能要经过一番周折。如今之计,还是尽早回去为好。   两人商议完毕,童俊书直接和商雀将军辞行。商雀对他的决定表示欣慰,又亲自写了封信,让他转交给忠勇侯和太夫人。   他们刚来永城,基本上没什么行李,芬儿不放心甜甜的伤,在马车上铺了厚厚的棉被,才让她趴上去,“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在这多留几天吧,不然回去路上条件这么艰苦,你的伤再复发怎么办啊?”   甜甜摇头,“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嘛,这就是小伤,不碍事的。”   听她态度坚决,芬儿自知劝不住她,想要再和姑爷说说。她在马车前等了会,就看到童俊书领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从将军府走了出来。   看到他们二人都在,童俊书介绍道,“他们同行。”   这两人芬儿都认识,一个是将军夫人的丫环念念,一个是府里的小厮于东。   芬儿不知道这其中内情,四儿可是从头听到尾的。他不满地‘小声’道,“可是他可是西疆人,谁知道是不是想去京都偷取更大的情报呢。”   于东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他自知理亏,再加上上次给童俊书下药的事情,这会儿只涨红着脸,低头不说话。   倒是旁边的念念忍不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东东以后改了就是了。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还是京都来的呢,我呸。”   “那也要看什么‘过’吧,”四儿抱手反驳,气势丝毫不弱,“西疆和我们大魏,可是有着血海深仇呢,你就真的相信他能为了你,抛下他远在西疆的亲人吗?反正我..啊...”   他的话没有说完,被童俊书拽着后衣领,提溜到了别处,“闭嘴!别惹了娴儿休息。”   四儿有些不甘地撇嘴,倒也不敢再说了。   四人行又加入了两人,商雀给他们换了个大马车,它和普通的马车不同,构造简单大方,用料精细厚实。   换句话说,铜墙铁壁,能挡刀剑。   出发的时候他们两人坐在车里,四儿和于东则分坐在车辕的两旁,把念念和芬儿夹在了中间。   他们之间的气氛太过于微妙,芬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身子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引来四儿的怒视,“你平时在我面前那么大脾气,怎么现在见了外人,倒成了缩头乌龟了?”   芬儿对于东的事情一知半解,但在将军府这两日,她和念念的关系是很好的,念念为人豪爽泼辣,又护短。两人一见如故,甚至到了拜把子的阶段。到如今四儿和念念吵起来,芬儿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她低头,手中摩挲着念念垂在身后的大辫子,丝毫不语。   念念见状,朝四儿得意地‘哼’了一声,伸出三根微胖的手指,明晃晃地示威道,“三对一,你输了。”   四儿气急,狠狠地瞪了芬儿一眼,口中喃喃道,“小叛徒!”   这种箭拔弩张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途中的某天夜里,念念和于东不告而别,彻底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只留下一封信。   信上只四个大字:我们走了。   四儿拿着信,不可置信地送到童俊书的面前,“小侯爷,这.....”   说着看他和少夫人均是一副平静的神情,四儿道,“您早就知道了?少夫人也是?”   童俊书道,“这是墨阳的意思,就让他们隐姓埋名,自生自灭吧。”   他都这么说了,四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和芬儿一起收拾众人住店的东西,好早日回到京都。   因为要顾念甜甜身上的伤,回京的路慢了许多。   但再慢,也有走到的时候。   侯府管家看到两人回来,激动的红了眼睛,“小侯爷啊!还有少夫人,你们可回来了,侯爷一直念叨着你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童俊书和甜甜相视一笑,问道,“我爹呢?在府里吗?”   “在在,侯爷这会儿正和太夫人说话呢,小侯爷和少夫人快去吧。侯爷和太夫人看到你们回来,肯定会很开心的。”   看他兴奋的样子,甜甜心道太奶奶肯定会开心的,但是侯爷就不一定了。   站在太夫人的院前,察觉到童俊书有些不安和紧张,甜甜主动握住他的手,在他看过来时,温柔一笑,“没事,我会陪着你的。”   童俊书反握住她的手,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进去。 第四十一章   ◎“你脸还疼吗?”◎   房内的说笑声随着两人的进去, 戛然而止。   太夫人坐在正中间,首先看到两人。她顿了一下,双手不自觉的朝他们伸着, 口中直叫,“俊书, 娴儿, 你们,你们回来了。”   看到她眉目中的激动,甜甜后退半步, 在童俊书惊诧的目光中,伸手推着他的后腰, 让他挡在了自己身前,“太奶奶找你呢。”   童俊书被她这一推, 身体向前走了两步,扶住了太夫人的胳膊, “太奶奶,孙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太夫人被他扶着,又在座位上坐下,握着童俊书的手,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看她脸上的皱纹,和眼中浑浊的目态,尽管再怎么不愿,童俊书也不得不承认,太奶奶老了。她为这个家操持了一辈子, 如此高龄, 本该是享福的年纪。   如今却还要她为自己操心。   他的心忽然一酸, 有些不忍起来。   看大家一时都不说话,秀秀打破沉默,她站起来走到甜甜身边,“你和小侯爷去哪里了,太奶奶也不和我们说,让人好担心啊。”   甜甜摇摇头,安抚道,“没事,和俊书出去玩了一趟。”   秀秀以为他们为了增加夫妻之间的感情,独自外出了,也没有多问,只轻轻捏了下她的手,对甜甜眨了眨眼睛。   经过这一波缓冲,童俊书已经冷静下来。   正巧忠勇侯也在这里,童俊书走到他面前,“爹,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多日不见,虽说对他们当时不告而别有些不喜,但忠勇侯内心仍是有些开心。   他不在意地道,“有事就直说。”   童俊书看看左右,在场的也都是和他这个决定牵扯甚深之人,此事当着大家的面说也好,他坚定地说,“爹,我想去参军,加入商雀将军的麾下。”   屋内的气氛瞬间僵硬下来。   除了甜甜和太夫人之外,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   尤是忠勇侯,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释放,上扬的嘴角停留在一个奇怪的角度,“你,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想去...”   童俊书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忠勇侯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走一步停在他面前,直接朝他打了一巴掌,“再说一遍!”   忠勇侯虽说已多年不习武,但功底仍在。   这一巴掌,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童俊书的左脸立刻肿了起来,嘴角也流出了血迹。   谁都没有料到他真的会动手,在场的人无不震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童俊书丝毫不在意地擦掉嘴角的血,越发坚定地说,“我要参军,我要加入商雀将军的麾下,我要去永城,我要和西疆一斗到底,我要保护大魏!”   他的语调越来越上扬,到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   气的忠勇侯的右手高高举起,但看着童俊书坚定无悔,勇往直前的眼睛,他的手颤抖了两下,却是怎么都落不下去。   太夫人见状,叹口气,对着众人道,“娴儿刚回来,肯定累了。你们先出去说话吧。”   众人见状,连忙向外走。   忠勇侯知道她是有话和自己说,等他们都出去之后,他看着太夫人,“祖母,连你也要劝我?”   太夫人摇头,转移了话题,“你觉得娴儿怎么样?”   忠勇侯‘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早前瞧着还是好的,如今嘛,孙儿觉得还不如不娶呢。”   不然俊书还是之前那样,每天在京都吃喝玩乐,总比不要命的去前线得好。说起来,说不定俊书这些变化都是这个范静娴在背地里搞的鬼。   “我倒是觉得俊书这些变化挺好的。以前他虽说日日在我们身边,但是整个人毫无精神气,浑浑噩噩的。现在好了,每日里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倒有几分你祖父年轻时候的风采。”太夫人欣慰地道。   “祖母!”   忠勇侯这时才明白过来,范静娴敢这么做,想必是有祖母在背后授意。   太夫人感叹地说,“俊书比你幸运。他有一个懂他,爱他,知心的夫人。他的人生不止于此,他会有更广阔的天地。玄儿,咱们不能,也不该束缚着他。”   忠勇侯愣了一下,才知道太夫人的话另有所指。   他张张口,上下嘴唇挪动了半天,也没有再吐出一个字。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他不是不敢反驳祖母,而是没有理由去反驳她。   当年他和夫人也算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可和谐的时候并不长,侯夫人心气有些高,在外社交的时候听信了别人的传言,虽说没有和他闹,但一直憋闷在心里。他又是个粗心的,一直都没有发现她的异状。   时间长了夫人积郁成病,在俊书出生没多久,她就重病去世了。   知道了她的心结之后,忠勇侯也大病一场,太夫人劝了很久,才把他从阎王爷手中劝回来。   可他实在是没想到俊书也走上了和他一样的老路。   不,祖母说得对,俊书和他不一样,俊书有一个懂他的妻子。她愿意为他去付出,去改变,也有勇气去那么做。   俊书是幸福的。   自己不能为了不可知的未来,而困住他们。   忠勇侯拼命地告诉自己,放手吧,放手让他们去闯自己的将来,放手让他们去过自己的人生。   可他还是舍不得。   他害怕。   掩盖的衣袖之下,忠勇侯攥紧自己的拳头,“祖母,太晚了,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太夫人知道他心意已动,剩下的还需要他自己去悟,“去吧。”   ***   一行五人出了太夫人的院子。   齐薇是最先出来的,此时她低着头走在最前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面郝毅见状,伸胳膊碰了童俊书一下,示意他抬头去看。   留在最后的秀秀挽着甜甜的手,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娴儿,我有个事情想和你说。”   看到她眼中的为难,甜甜也跟着她的步伐,等和前面几人拉下距离之后,才问道,“怎么了,你和郝毅之间出问题了?”   秀秀摇头,“是奇瑞哥的事情。他.....”   见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齐薇的身影,甜甜顿时看出了她的心思,“这事你知道了?”   “嗯。”   看来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聂奇瑞身上应该发生过一些事情。甜甜问道,“家里长辈呢?”   “现在都还不知道。”   现在不知道,那将来可不好说。   也对,都是血气方刚豪情万丈的少年。感情一旦在心里滋生,哪怕不宣之于口,光是那抑不住爱意的眼神,都已经够赤|裸裸了。   避开身边之人,甜甜道,“这事不好办,嫂嫂不会同意的。”   秀秀有些惊讶她的话,“连你也这么认为。”   听她似乎话中有话,甜甜道,“怎么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嫂嫂不会同意的?”秀秀反问道。   说完不等甜甜回答,她继续说,“就是因为嫂嫂之前的作为,咱们就可以笃定她接下来,甚至这辈子所有的决定吗?那万一呢,万一她以后对奇瑞哥,或者对别的男人有情的话,那碍于我们的这份‘笃定’,她是否有勇气去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呢?”   秀秀说话的声音很低,低到甚至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   但这话,却在甜甜的心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是啊,不是聂奇瑞,还有别人呢。如果真的有人能打动嫂嫂的内心,那她会不会碍于侯府众人的印象,而放弃呢。   前面齐薇的身影已经消失,郝毅也在和童俊书告别。甜甜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和表哥说一声,让他收敛一些,别到时候这侯府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又被他搅散了。”   秀秀道,“好。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儿你让人去找我。”   说完,和郝毅一起向门口走去。   童俊书特地走回来,见甜甜一直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他伸手在甜甜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甜甜抓住他的手放下去,苦笑地摇头,“没什么。你脸还疼吗?”   经过这一会儿,他脸上四个手指印已经清晰地印了出来。   “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站这么久你也累了吧,走,先回去休息一下。”   甜甜被他扶着向院子走去,一路上不停地絮叨,“爹会生你的气吗,会让你再去永城吗,他要是不同意该怎么办啊?”   “不会的。”童俊书肯定地道,“爹他会同意的,他只是怕我再受伤,像大哥一样死在外面。”   这事很容易理解,甜甜也知道侯爷心中担忧的事情。在此事上,他首先是一个失去了大儿子,想要保住小儿子的父亲,然后才是大魏的忠勇候。   甜甜道,“所以你要记得,时时刻刻都要记得,要活着回来。这里还有很多人在担心你,在等着你,在记挂着你。”   童俊书被她郑重的语气逗笑,“哪有这么夸张,我跟着商雀将军,没事的。”   “战场无情,刀剑无眼,谁也不能保证我们能百战百胜,不是吗。”   童俊书推开房门,带她走到床边坐下。   看她仰着头,清澈的眼睛里倒影着自己的身影,他笑了笑,双手抚着她的肩,认真地回答,“好,我给你保证,以后一定活着回来,绝对不让你担心。”   他弯着腰,离得又近。近到两人呼吸交错,彼此眼中只剩对方。   呼吸绵延交错,热气洒在对方的鼻尖。   童俊书的身子越来越低,到最后贴在她的额头之上。   甜甜突然紧张地眨了眨眼睛,挺翘的长睫毛扫在童俊书的脸上,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发笑。   他伸头亲了一下她的鼻尖,声音暗哑,“娴儿 。”   甜甜没张嘴,用鼻音回了声,“嗯?”   气氛暧昧的不像话,这时再不亲她,着实说不过去。   童俊书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嘴唇,见她没有抗拒之后,便加大了力度,开始慢慢厮磨。   他的行为强势霸道,甜甜的手无力地搭在他的胳膊上,到最后动作间,又慢慢地爬上他的肩膀,手指紧紧地捏着他脖颈上的软肉。   两三下之后,她才得到短暂的停息,整个人靠在他半拢的怀里,暗自喘息。   耳边听着他正激烈跳动的强有力心跳,甜甜暗笑,手中却攥紧了他的衣角。 第四十二章   ◎“我哪敢嫌弃你啊。”◎   次日趁着童俊书不在, 甜甜偷着去了齐薇的院子。   芬儿原是不愿,早上姑爷出门的时候,可是特意叮嘱了不让小姐下床活动的。但她一向心软, 架不住甜甜三两句的磨,最后还是担心地跟在她身旁向外走, “要是被姑爷发现, 我可就惨了。小姐,咱们快去快回吧。”   甜甜也不想听童俊书絮叨,不过她事先都打听清楚了, “你去门口守着。我和四儿说好了,他们回府的时候会提前给信号, 到时候你再过来喊我就行。快去快去。”   芬儿被她推拉着,犹豫了两下才噘着嘴, 慢蹭蹭地去了府门口。   打发走芬儿,甜甜自在地蹦蹦跳跳进了齐薇的院子, “嫂嫂~我来看你了。”   不过还没蹦跶两下,这么大幅度的动作牵住了腰上的伤口, 痛的她龇牙咧嘴的扶着腰停了下来。   今日天气好,齐薇正坐在廊下看书,阿紫则侯在一边侍弄花草。看她如此狼狈,阿紫连忙跑过去扶她,“少夫人来了。”   甜甜把手里的小篮子递给阿紫,“这是我从永城带回来的特产,阿紫你洗一下拿给嫂嫂尝尝呗。”   除了太夫人之外,府里众人都知道他们出去了, 但不知道目的地是永城。乍听之下, 齐薇明显愣了愣。   永城, 那是她夫君的逝世之地。   阿紫连忙偷偷看了齐薇一眼,看她没有异状,便接过篮子回屋清洗。   等出来时,看到两人和她离开时一样,一个眼神空洞地看向远方,一个眼巴巴地坐在一边。   她把洗好的蟠桃放到两人面前,佯装惊奇地说,“小姐你快看,这桃子竟然是瘪的哎。”   甜甜也配合着她,讨巧地道,“这个是蟠桃。据说是王母娘娘的那个蟠桃哦,三千年才开一次花,六千年才结果呢,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咯。”   “真的吗?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蟠桃啊,”阿紫顺着她的话说道,拿起一个蟠桃送到齐薇的面前,“小姐你快试试。”   齐薇怔怔地接过,凄然一笑,“如果真有这么好的东西,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生老病死了。”   两人面面相觑,甜甜挥手让阿紫带着东西离开,她则提拉着小板凳挪到了齐薇的身边,歪头倚在她的胳膊上,依恋地叫了句,“嫂嫂。”   齐薇像是察觉不到她的动作,语气空空,“永城的风,也和这里的一样和煦吗?”   甜甜摇头,“像刀刻一般,裹着风沙,吹的人无法呼吸。”   “那里的山呢,水呢,人呢?”   甜甜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回道,“刀剑无眼,战场无情,一个大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齐薇的眼皮动了一下,眼中的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原来这么危险。我该知道的。早知道,早知道我.....”   她哭得断断续续,口中的话也断断续续说不完整。   甜甜却明白她的意思。   她没再说话,只不断的轻拍着齐薇的手安抚着她。   空中逐渐沉默下来,安静的只有远处依稀的说话声。   清风微弱间断地吹来,落在两人身上,掀起她们脚边轻薄的裙角,像是平静湖面上偶尔泛起的涟漪。   直到过了大半晌,齐薇的情绪才逐渐的稳定下来。   她沉沉地叹口气,好似放下了一直纠结于心中的大事一样。看甜甜红润的脸庞,她道,“是你让俊书过去的?”   过去哪里,自然是永城。   甜甜点头,“他不愿意,我捆过去的。”   齐薇被她的话逗笑,“我了解他。他要是不愿,别说捆,杀了他也不会去。他肯听你的,自然是好的。你们感情好,他又要立起来了,太奶奶和爹,还有.....俊凯也都放心了。”   看她说起童俊凯时脸上还带着温柔祥和的神情,甜甜的声音也跟着轻柔起来,“嫂嫂,能和我说说你和大哥之间的故事吗?”   齐薇闻言扬了一下唇,神色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没什么可说的,他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夫人,就这么简单而已。”   “就是夫妻吗?”   “是啊。”齐薇道,“说是夫妻,可这‘夫妻’二字,却包含众多。有的夫妻同床异梦,有的夫妻一心二意,有的则两面三刀,暗里谋害。至亲至疏,至清至浊,唯有至心至意,知心知意,才是真正的夫妻。”   “那嫂嫂,你爱大哥吗?”   听她如此单纯的话,齐薇道,“自然是爱的。”   想着近日自己和童俊书之间的事情,甜甜脸色微红,有些疑惑地问道,“爱是什么?”   “爱?”   齐薇重复了一下,看她发红的脸,带着回忆地笑道,“爱是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   “嗯。非他不可。”   说着看她依旧有些懵懂,齐薇解释说,“你可以换个方面想,你只愿意让他和你躺在一张床上,只有他可以亲你抱你,可以和你亲密无间,可以无话不谈,可以无所顾忌。这就是爱。”   甜甜在回去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着齐薇的这句话。直到看到童俊书走进来,她才恍然醒过来,迅速的扭过身,迅速地向里间跑去。   如此模样,让童俊书摸不着头脑,“芬儿,你家小姐怎么了?”   芬儿摇摇头,小声告密,“小姐从大夫人院子里回来就很奇怪了。”   “大嫂?”童俊书低语,他知道甜甜一直致力于修复大嫂和他的关系,几乎可以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从未泄气。每次从大嫂院子处回来,她都精神饱满气质昂扬,这次却是心虚胆怯,着实奇怪。   童俊书思忖片刻,对芬儿道,“我在外面买了些东西,你和四儿把它们搬到库房去。我去看看娴儿。”   和她说完话,童俊书抬脚向房里走去。   刚进去,就看到她头披着被子,正闷头坐在床上,面朝墙壁,像是在思过的模样。   他好笑地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扯了下被子,“娴儿?”   ‘被子’扭了一下,向里蹭了蹭。   童俊书又向里挪了一步,歪着身子倒在床上,伸头去看她,“娴儿?甜甜?我的甜甜今日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   甜甜把被子从脑袋上拿下来,闷声闷气地说道,“谁是‘你的甜甜’!你别乱说话!”   童俊书抿嘴憋笑,“自然是你啊。”   甜甜扭过身子背对着他,别扭地道,“才不是呢。”   童俊书用胳膊撑着身体,朝里又挪了一下,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赖皮地把脑袋放到她腿上,“就是就是,我说是就是。”   甜甜动了一下腿,颠的他脑袋晃了一下,几乎要从她腿上掉下去。   可惜他动作□□,脑袋像是黏在她大腿上一般,怎么都下不去。   童俊书得了胜,得意地笑了笑,伸出右手摩挲着她腰间的衣服,关切地问道,“坐这么长时间了,伤口怎么样,还疼不疼?”   甜甜摇摇头,“不疼,就是有些痒。”   “现在正结痂,自然有些痒,你可别挠。不然未来留了疤.....”   他话未说完,甜甜直接转身不满地质问,“怎么,留疤你就嫌弃我了?”   “不敢不敢,我哪敢嫌弃你啊。”童俊书佯装被她吓得向后缩了下,喏喏地回道。   甜甜‘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等看到他嘴角掩不住的笑意,甜甜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他的当。她气的直接散下被子,朝他的肩膀推了一下,“你耍我!”   童俊书顺着她的力道,后仰着直接躺在了床上,头顶的脑袋嗑在了床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他像是感觉不到一半,低声嘿嘿笑了笑,扭身伸胳膊压着她的腿,把头挪到了她腿下藏着。   趁他看不到,甜甜才隐着笑了笑。 第四十三章   ◎“娴儿这么乖,才不会和我生气呢。”◎   童俊书自永城归来, 又闹着要去参军,消息没多久就在京都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   不过大部分都持不看好的态度。   看太夫人神色有些不虞,秀秀开口劝道, “太奶奶别生气,都是流言而已。咱们不理会就是了。只要以后小侯爷做得好, 看谁还敢再说闲话。”   甜甜也跟着劝道, “是啊太奶奶,您放心,以后娴儿帮您看着俊书, 他一定不敢再出去胡作非为!”   太夫人欣慰地笑笑,“太奶奶能生什么气啊, 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太奶奶啊就算心安了。”   说着她握着秀秀的手, 低声问道,“怎么样, 你和郝毅成亲有段日子了吧,肚子有消息吗?”   秀秀当即抿着唇, 低头害羞地笑了。   看这模样像是有情况,太夫人紧追不舍,“怎么?是...有了?”   秀秀红着脸,微微地点了点头,“昨日大夫刚把脉出来的,就想着今日过来和太奶奶说一下。”   “好好好。”太夫人连道了三声‘好’,才止住笑意,“说起来咱们家也许久没有好事了, 这可真是好事一桩。”   “恭喜太奶奶, 太奶奶要有玄孙了。”甜甜打趣道。   “都喜都喜, 无论哪个孙子,都是太奶奶的宝贝。”太夫人摘下身上的玉佩塞到了秀秀的手里,“这是当年你们太爷爷送给我的,寓意多子多福。可惜太奶奶和侯府没有这个福分,希望你能带着它,到郝家之后,能把郝家门楣发扬光大,繁荣昌盛。”   秀秀推拒了两下,看不远处的郝毅暗中点了点头,才接过玉佩,“多谢太奶奶。”   太夫人拍拍她的手,目光看向郝毅,正欲说话,却看到坐在郝毅身边的男子,正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的对面。太夫人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顺着他的视线向一旁看去,待看到那人时,她心下一凛,脸上不自觉的就变了三分。   “行了,都别陪着我这老婆子了。娴儿,俊书出去许久也该回来了。你带着大家出去迎迎他。”太夫人道。   甜甜笑着点头,“算着时辰也该回来了,那太奶奶您先休息,我们就先出去了。”   “去吧去吧,薇儿留下,太奶奶有话和你说。”   齐薇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等所有人都走出去后,才道,“太奶奶,您找我什么事啊?”   想到方才那位少年的目光,太夫人心中的话不知该如何说。当年俊凯的事情之后,她也曾劝过薇儿回齐家,这样也好再找个人家。可是却被齐薇一口回绝了,说是要为俊凯守寡守家门。   她提过两次,每次薇儿的反应都很大很坚决,怕物极必反,后来太夫人也歇了心思。   可今日这么看,听说那少年是秀秀的堂哥,娴儿的表哥,无论家世和身份,还是为人性格,倒也是能配得上薇儿的。   如果两人能成,倒也是桩美谈。   不过说这些还早,还是要想办法试探一下薇儿的心意再说。   太夫人打定主意,面上不显,“也没什么事,就是许久没和你说话了。人老了,就是有这么点念想,你要是没事,就多过来和太奶奶说说话谈谈心。”   齐薇点了点头,“是,薇儿知道了。只怕到时候薇儿来的勤了,太奶奶倒要烦薇儿了。”   见她还有心情说起笑话,太夫人的心中松了些许,“这怎么能烦呢,太奶奶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敢情好,既然如此,薇儿今晚就不走了,陪着太奶奶说一夜的话。”   太夫人笑着朝她伸出手,“好好好,走,咱们去里间说话。”   齐薇顺着她,两人携手向里走去。   ***   童俊书没多久就回来了。   不过却不是独自一人。   看着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甜甜皱眉,“怎么回事?”   童俊书还没说话,倒是他背后藏着的范旭武冒出了头,“妹妹,二哥来看你了。”   “看什么看,昨日我才回家看过你和爹娘。”甜甜质问道,“到底什么事,带这么多人过来。”   范旭武嘿嘿笑了下,“这不是要庆祝小侯爷‘改邪归正’嘛。外面可都传开了,我这作为小侯爷的大舅哥,总得过来看看不是。”   看着院子里吵哄哄的人,甜甜被闹的头疼,却又无法。因着带头之人是她二哥,她只得打起精神来招呼众人,“行了,都进来吧,我去让厨房送些酒菜来。”   “谢谢妹妹!”范旭武得意地扬了扬眉,“妹妹不知道,最近二哥的功夫进步了许多呢,等明年武举开始,二哥肯定能拿个名次回来。”   旁边的秦洛看不惯他,毫不掩饰地讽刺一笑,“得了吧,在少夫人面前说大话,小心闪着腰。”   范旭武气的朝他踢了一脚,“秦洛!我早就看不惯你了,怎么着,今天非得给我比划两下,让人横着抬出去才罢休是不是!”   秦洛轻蔑地看他一眼,闪身躲过去,“也不知道会是谁被抬出去。”   “行啊,放马过来吧!今天要不把你揍的爹娘都不忍,老子就不姓范!”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甜甜无奈地扯了下童俊书的袖子,“你管管他们。”   童俊书不在意地道,“他们两人都是要参加武举的人,现在先比划两下也好。放心吧,秦洛心里有谱的,二哥也是,他们不会伤了对方的。”   计划往往是好的。   但看着范旭武一点点的在秦洛的手中落败,甜甜的面色也不好看起来。   范旭武之前在外面混,靠的就是不要命和蛮力。秦洛则不一样,他自小就跟着秦大人习武,一招一式都出自良家精英教育。   范旭武这刚走上正轨习武之路没多久,自然不是秦洛的对手。   到最后被秦洛迎面打中一拳,范旭武才不甘地认输,“行了,我输了。”   秦洛拍拍手,轻视地说,“就说吧,手下败将。”   范旭武握了握拳头,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反驳。   确实是他功力不到家,打不过人家。   童俊书见状,笑着打哈哈,“对于我们来说,胜败乃常事,二哥不必介怀。不如这样,我来和你过两招?”   范旭武摇摇头,“我才不和你打。”   笑话,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秦洛他都打不过,更何况还曾经是秦洛老大的童俊书呢。   童俊书看出他的想法,解释说,“那可不一定。我本来就没有秦洛厉害,以往都是他让着我的。”   看他都这么说了,范旭武想着输一次也是输,输两次也不会再多丢人,便道,“行,来吧。不过先说好,我要是打到你了,妹妹你可不准生二哥的气。”   甜甜被闹得也不想理会他们,“随便打,记着点到为止就行。”   童俊书点了点头,在众人的欢呼中,两人走到了正中间,开始出手试探对方。   秀秀乖巧地站在最远处,“娴儿,你觉得二哥和小侯爷,谁能赢?”   甜甜想也不想地答道,“自然是童俊书。”   她的话接的太快了,让人不禁浮想联翩。秀秀打趣道,“哦?”   “你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童俊书再怎么说,也是上过战场的。先不说别的,光是头脑清晰反应迅速,就够二哥喝的了。”   秀秀想着也是,“那二哥今日可要伤心了。你不知道,他最近练武可勤奋了,名声都传到我们那去了。现在舅舅舅母对二哥可满意了呢。”   她和聂奇瑞是堂兄妹,自然也跟着他一起喊范家父母为舅舅舅母。   秀秀的话甜甜也略有感受。毕竟上次回范家是,爹娘脸上的笑意不是假的。   她道,“二哥和大哥不一样,他心思比较单纯,白长了那么大个,以后还要多历练才行。今日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早些认清现实对他也是好的。不然真到了武举现场,谁会让他。”   两人说着话,对面局势却迎来了出乎意料的变化:范旭武竟然赢了童俊书!   随着手中的剑被震掉,童俊书双手抱拳,“二哥,我输了。”   执剑对战,自己首先失了剑,再比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赢了他,范旭武心中有些激动。   不过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好像童俊书在某些地方让着自己似的。但要让他去找去说,他也说不上来什么。   看周围人都是一副意外的表情,范旭武知道他们和自己也有相同的想法。   也罢,只这次的输赢也不代表什么,他的武举之路要面对的,则是像秦洛那样平时不显山露水的隐形高手。   “哪里哪里,”他收了剑,看了一眼甜甜,“你是怕打赢了我,回去我妹妹和你生气吧?”   “哪能啊,娴儿这么乖,才不会和我生气呢。”童俊书模糊地回答道。   话题转开,众人也随着他的话开始恭维两人。童俊书挤在人群中,特意朝甜甜‘求夸奖’似的眨了下眼睛。   甜甜羞恼地瞪他一下,回头却看到秀秀和郝毅两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她脸色顿时发热的厉害,低头朝一边偏僻的地方走去。目光之中,聂奇瑞的身影在她面前闪过,像是急匆匆的,从院内角落处的角门走了出去。   甜甜立刻避开众人,跟了过去。   聂奇瑞脚步匆忙,似是心中有事,一直低头走着。   怕跟紧了被他发现,甜甜一直保留着一段距离。   只见他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偏院内,里面有个小厮正在等着。看他过来,两人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聂奇瑞脸上急色更甚,打发他走之后,就要转身离开。   周围再无一人。甜甜直接走出去拦下他,“表哥,你要去哪里?”   聂奇瑞被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整个人怔了一下,“娴、娴儿,你说什么,我还能去哪里啊。方才我在这里散步迷了路,还是问了人才知道呢,正准备回去找你和秀秀。”   甜甜道,“我一直跟着你。”   听着她的话,聂奇瑞突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一直以来,他心中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一直压抑着自己,让他的生活变得恍然若梦,迷迷蒙蒙。有时候他甚至都想,什么都不顾了,他要把这一切都说出来。   可是他又不敢。   怕说出来唐突了她,也唐突了这段感情。   周围都是人,可都不是他能托付的人。他无人可诉说,也无人可助他。   现在好了,娴儿回来了。   聂奇瑞走到甜甜身前,低声说,“她哭了,哭着从太夫人的院子出来的。”   甜甜问道,“嫂嫂?”   聂奇瑞点头,想着既然她都看到了,便和盘托出,“我给了那小厮些银子,让他帮我留意一下大夫人的行踪。方才他就是看到这个,才过来给我报信的。娴儿,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侯府的私事的。”   他和大嫂的事情,早在她和童俊书刚从永城回来的时候,秀秀就告诉甜甜了。可她着实没想到,聂奇瑞对这段感情的执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看他眼中的认真,甜甜道,“你先回去吧,以后也不许私下再打听侯府的事情,不然传出去谁都救不了你。嫂嫂这边,我会看着的。”   聂奇瑞有些不想答应。   但这里毕竟是忠勇候府,而娴儿又是侯府的少夫人。再说她方才的那些话,也确实是为了他好。   “我知道了。那娴儿,你快去看看她吧。我怕她在太夫人那边会受委屈。”聂奇瑞急道。   见他如此着急,甜甜解释道,“嫂嫂在太奶奶那能受什么气。今日秀秀和郝毅的好消息传来,太奶奶应该是怕嫂嫂想起大哥和那个夭折的孩子,才留下来劝她的。”   说着看聂奇瑞神色一愣,甜甜接着道,“你也知道嫂嫂和大哥之前还有一个孩子。如果当年的事情没有发生的话,那个孩子当是太奶奶的第一个玄孙。可惜...他却没能活下来。这件事不光是嫂嫂,还是整个侯府和齐家的一个结,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聂奇瑞的眼神闪了一下,“我知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这是她的过往,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我既然...就肯定会接受她的所有。”   甜甜垂眸,片刻之后才道,“行了,你不能出来太长时间,赶快回去吧。嫂嫂的事,我会看着办的。”   聂奇瑞点点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留下甜甜一人,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着,呆呆地看着路对面的一片小湖。 第四十四章   ◎“欠我的洞房,今天能还吗?”◎   湖面平静无纹, 空中甚至连丝风都没有。   这时一只燕子掠过水面,留下圈圈点点的波纹。   纹路四散开来,顺着水路, 一点点的变得杂乱,到最后又慢慢消失在水面。   甜甜的心, 也随着那些圆圈, 出现,散乱,烦躁, 又被揉成一团乱麻。   再次回过神来,天色正处黄昏, 湖面上倒影着屋顶上团团聚在一起的暮霭,一层一层的, 染红了整个水面。   童俊书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脸颊,“怎么了, 在想什么?”   甜甜摇头,恍然醒悟过来, “你怎么来了,秀秀还有二哥他们呢?”   “因为女主人不在,他们很生气,一下子全走了。”童俊书笑道。   甜甜伸手捶了他一下,“我是说认真的。”   童俊书伸手揉了揉被她打中的地方,佯装受伤地咳嗽两声,然后歪头倒在了她的肩膀上,“咳咳, 娴儿你...竟然谋杀亲夫了。”   甜甜颠了一下肩, 见他一直靠着, 也没再管。反而挺直了背部,让他更舒服一些。   沉默了片刻,她道,“你知道太奶奶把嫂嫂留下来说什么了吗?”   童俊书摇摇头,“应该是劝解她吧,怕郝毅和秀秀的事情刺激到她。”   “我想也是。”   她虽是这么说,但童俊书知道她既然这么提出来了,后面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下一刻只见甜甜说道,“这事还是表哥告诉我的。嫂嫂哭着从太奶奶的院子里出来了,看着情绪...很是激动。”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太多了,等了两息的时间童俊书才反应过来,“表哥?聂奇瑞看见的?他不是一直在我那嘛,怎么看见的?”   “有心自然能看见。”   “有心?”童俊书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忽然明白过来,“有心!你是说.....”   甜甜看出他眼中的意思,沉默地点点头,“估计太奶奶也看出来了,和嫂嫂谈了这件事,才让她情绪这么激烈的。”   童俊书叹口气,怔怔地看着前方,过了会儿才说,“这事行不通的。太奶奶以前也提过,从没得到嫂嫂的松口。”   “我也知道急不得。不过我想着表哥的事情或许是一个契机,不管是他还是别人,只要能让嫂嫂打开心扉,或许是好的。”   童俊书的眼睛动了动,挣扎了一下还是说道,“为什么你们都要嫂嫂再嫁呢,或许在她的心里,能一直在侯府陪着大哥,就是她一生所求呢。”   看他话中有话,甜甜直接掰着他的头扶正,“什么意思,嫂嫂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没有,我就是觉得,”童俊书斟酌了一下用词,“就是觉得咱们不要过于‘热心’,这样会给她太大压力的。有时候顺其自然,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毕竟感同身受这种事,谁都做不到,对吧?”   甜甜没再说话。   因为她知道,童俊书的话是对的。   哪怕太奶奶曾经和嫂嫂有过相同的经历,但她们两个人的过往经历不同,心性不同,感受自然也不相同。更何况是自己呢,人生连一点小挫折都没有遇到过,又有何资历去劝解嫂嫂呢。   “好了,别想他们的事了。”童俊书伸手抚着甜甜的肩膀,让她正视自己,“你把时间也分给我一些,说说我们之间的事情吧。”   “我们之间?什么事啊?”甜甜问道。   童俊书立刻变了神色,委屈巴巴地道,“我都给二哥把面子挣回来了,你都不夸奖我一下吗?”   看他噘着嘴讨奖赏的模样,甜甜忽地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俊书好厉害啊,想要什么奖励啊?”   童俊书伸着脑袋蹭着她的手掌心,“你看郝毅都要有儿子了。我们年龄差不多大,我这.....”   他边说边偷看她,看她无甚反应,到最后干脆把话直说,“咱们都成亲这么久了,你欠我的洞房,该还了吧?”   甜甜有些惊讶他的话,直直地盯着他,“你是不是想挨揍?”   哪想童俊书反应更快,直接接话道,“我不想挨揍,想吃肉。”   甜甜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伸着巴掌就朝他挥过去,“要死啊你童俊书!好好的又给我学坏!”   童俊书立刻站起来向外跑,“都是他们教给我的啊!我说不和他们来往了,你非要来往。现在他们把我教坏了,你说怎么办!”   他动作快,反应又迅速。等甜甜站起来时,他已经跑了五步之远。   听他还推卸责任,甜甜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朝他扔过去,“你给我闭嘴吧!”   石子精确地瞄准了他的屁股,引的童俊书连忙捂住臀部,蹦跳着跑走了。   有了这么一遭,甜甜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了。和当初不同,如今她和童俊书之间有了感情,洞房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她一向是个赶早不赶晚的性子,想起这回事后,便把洞房的事情摆上了日程。   侯府对这事并没有什么讲究,倒是范家,在她成亲的时候,娘曾经给她讲过当夜要准备的东西。甜甜亲自列了单子,吩咐芬儿去准备。   芬儿对这种规矩很是懵懂,见状也没问什么,按着单子去了库房领东西。   恰逢这时太夫人院子里的容妈妈也在,瞄了一眼芬儿手里的清单之后,没忍住扬了下嘴角,“芬儿,这是谁给你的?”   芬儿道,“是小姐让准备的,说要把房间里的东西重新布置一下。”   容妈妈笑着眯着眼,小短腿快步跑着回了太夫人的院子,“夫人呐,大喜!”   因着齐薇的事情,太夫人的情绪还有些低落,闻言道,“什么事啊?”   “是少夫人呐,”容妈妈激动地道,“方才我去库房看到芬儿了。少夫人让芬儿准备龙凤烛,还有要新卺,准备喝合卺酒呢。夫人您说,少夫人和小侯爷这是不是要.....”   容妈妈双手虚握,相互轻轻地碰了下。   太夫人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脸上多云转晴,转瞬又冷静下来,“娴儿脸皮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瞒着大家,悄悄把俊书找过来。有些事情他爹不方便说,自然得由咱们女人家说。”   容妈妈也笑呵呵的,“好,我这就去。”   有了太夫人的吩咐,库房花了三天的时间,准备了最好的东西,在一个暖风和煦的下午,送到了童俊书的院子里。   彼时两人正坐在一起说话。   看到那个绑着大红花的箱子,以及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的库房管家,童俊书立刻就知道了箱子里的东西。   想到之前太奶奶私下告诉他的事情,童俊书脸色顿时变得通红。   他立刻跳下小榻向外走,结巴着说,“我,我突然想起来,秦洛好像找我有事,我出去一趟啊!”   疾步匆匆,好像身后被猛虎追一样。   甜甜不明所以,待人都离开之后,芬儿打开那箱子时,她才知道童俊书是害羞了。   不过细想也是,她这么大张旗鼓地找库房要这些东西,那管家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太奶奶。   太奶奶知道了她的决定,私下肯定会叮嘱童俊书的。   甜甜笑笑,对芬儿道,“都摆上吧。另外去吩咐厨房,晚上我和童俊书在房间里吃,让他们准备些精致的酒菜。”   芬儿点头,“小姐放心吧。”   而此时逃似的跑出去的童俊书,一整个下午都心思烦乱,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事都毫无章法,前言不搭后语。   一点一滴地熬到了日落时分,他撇开童四儿,一个人走进了院子。   芬儿正坐在门口守着,看他进来,芬儿面露喜色,放到腰后的手敲了敲门,然后喜气洋洋地走过去,“姑爷来了。姑爷快进去吧,小姐等你好久了呢。”   那般殷勤的模样,让童俊书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同手同脚地向前走,“啊?哦,好。”   难得看到他的窘状,芬儿忍笑,在他进门之后,直接从门外把房间锁住了。   房内的布置让童俊书觉得眼熟。   待向前走了两步,看到坐在婚床上那个红色的人影时,他才想起来,眼前这一切竟和他们成亲当晚,一模一样。   童俊书的心里有些感动,他让娴儿补给他一个洞房,她就真的还原了那晚的情景。   他怔怔地朝着婚床边走去,然后直接站在了新娘子的面前,拿过放置在一旁的秤砣,挑开了那顶红盖头。   盖头之下,露出甜甜精致的妆容。   她慢慢地仰头看他,眼中满是信赖和依恋。   看他呆呆地盯着自己,她温柔地莞尔一笑,神情羞赧,“夫君~” 第四十五章   ◎“今天还。”◎   童俊书被她如此温柔的一叫, 只觉得浑身发麻,密密麻麻的遍布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   看她眼中转瞬而逝的笑意,他恍然醒悟, 伸手不自觉地掐了一下她鼓起的脸颊,“好啊你, 竟然敢耍我!”   甜甜因为肚子饿, 在他还没进来的时候正在偷吃东西,这会儿嘴巴里还藏着未嚼食的糕点,被他一捏, 那小块糕点直接跑到了另外一侧,鼓囊囊的, 像极了正在偷腥的小老鼠。   她扭过头躲过他的手,快速地把糕点嚼碎咽了下去。   童俊书被她可爱的表情逗的低声笑了出来。他转身走到桌边, 端起桌上放着的一盘饺子坐到了她的身边,“怎么不吃这个?”   甜甜瞪他一眼, “这都是生的,又放了这么久你才回来, 还怎么吃啊。”   童俊书闻言,疑惑地夹起一个饺子放到眼前,仔细地研究了一下,“生的吗?”   “当然是生的啊,这就是让我们咬一口之后.....”甜甜的话突然停了下来,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大哥结婚的时候你没去闹洞房?”   童俊书忍笑,把饺子递到了她的嘴边, “那你吃不吃嘛?”   甜甜瞪着他, 嘴巴却是慢慢地张开了。   看她张口咬下一半饺子, 童俊书直接把剩下的那一半放到了自己嘴里,随便嚼两下才艰难地咽下去,“确实是生的,是吧?”   甜甜点头,看他放下筷子,疑惑地问道,“不吃了?”   童俊书把盘子放到桌上,“咱俩分吃一个就行了。毕竟生,也是咱们俩的事情。”   他说完,端着托盘和酒壶,又慢悠悠地回到她身边坐下,然后弯身系住了两人的衣襟,把合卺酒倒好递到了她的手里,嘴里还说着俏皮话,“同饮合卺酒,幸福到永久。一口喝倒,白头到老。”   甜甜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的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童俊书伸手环着她的胳膊,神情羞涩,“我大哥成亲的时候,顺耳听了那么一会,就记住了。”   甜甜揶揄地看着他,童俊书躲闪不及,求饶似的看着她。甜甜娇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仰首,和他一起喝下了那杯酒。   暧昧的气氛恰到好处,酒不醉人人自醉,两人的双眼逐渐朦胧热情起来。   初次经历这种事,童俊书着实没有经验。他等了一会儿,拿着出汗的手掌心在腿上蹭了蹭,试探地说,“那...那我们...”   甜甜轻微地点了下头,在他张开双臂要抱住自己时,又躲了一下,解释说,“我还没洗漱呢。”   听到她的话,童俊书的胳膊僵在半空,又反应过来起身向外走,“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端水。”   他起身的动作有些急切,全然忘了此时两人的衣襟还系在一起。   被他的力量一拉,甜甜始料不及,整个人朝他的身体倒去。   在她的惊呼中,童俊书立刻反应过来,翻转身体倒在地上,伸手接住了她。   被她这么一砸,他只觉得胸口一痛,不自觉的闷声咳了一下。   甜甜此时正趴在他的身体上,闻声连忙扭过身来,“怎么了,我砸痛你了吗?”   她头上银钗下得流苏还未卸去,随着她的动作,一直在童俊书的喉间来回扫荡,引得他喉咙更加饥渴。   他动了一下喉结,抱着她向上提了提,让她的脑袋正对着自己,哑声说道,“没事。”   甜甜见状,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想从他身上起来。   却在起身的时候,被他用力一拽,整个人又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抬头想问为什么,仰头那瞬间,唇边传来一片温润,和童俊书含糊的声音,“等会吧。”   温柔且坚定的力量慢慢地在她唇边,口中盛开怒放,甜甜也渐渐地放松身体,彻底教给了他主导。   锦被翻腾,上下起伏,到最后被人蹬到角落里,团成一团,孤零零地看着旁边忘我的两人。   夜色将深,院内伺候的人提前被清走,此时安静的只有角落里的虫鸣声,和房内似有若无的低语。   灯光摇动,火苗轻飘飘的随着风四处摆动,一会儿势弱,一会儿强盛。一会儿向房内伸头,一会儿又流向外面。   到最后,竟越来越大起来,熊熊火势,变换成密密麻麻的酥感,带着微弱的颤栗,蔓延到房内的每一个人身上,心上。   额间眉头,汗水凝聚在一起,顺着鼻梁流往鼻尖。   到最后自他的鼻头滴下,啪的一声,落在了甜甜的嘴角上,分裂成无数个晶莹的小碎片。   看到那些透明的点点滴滴,或是随着唇角进入她的口中,或者聚成一团在唇边回荡,童俊书眼色暗了一下,再次俯着身子,把它们尽数吻去。   ***   次日甜甜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身体有些发沉,看着搭在身上的胳膊,她迷茫地眨眨眼睛,才明白过来它的主人是如何爬上她的床的。   意识回旋,一杯温热的茶水就送到了她的嘴边。   甜甜正觉喉咙有些干涩,就着杯子一口气喝了之后,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童俊书把杯子放到一边,“还好吗?”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仿佛还带着昨晚旖旎的气氛。   甜甜咬了咬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伸手推着他,“不早了,你快起来。”   被她一‘摸’,童俊书登时就笑了出来,引得胸膛连续震动,让甜甜吓得立刻缩回了手,又迅速地钻到了被子里。   童俊书无奈地扯了下被子,下一刻被子又被她攥紧,整个把自己包裹在了里面。   他向外看看日头,再晚就不太好了,遂又轻拍了拍那团‘被子’,“太奶奶刚才可是让人过来叫我们去吃饭了。”   甜甜闻言,立刻从被子里钻出颗脑袋,“真的?”   连带着羞涩和闷气,她的脸颊白里透红,煞是粉嫩可爱。   童俊书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好笑地道,“假的,我骗你的。”   甜甜瞪大双眼,正要怪他,就听到门外传来芬儿的敲门声,“小姐姑爷,容妈妈来了。”   容妈妈是服侍太夫人的人,这时候过来,定然是太夫人怕他们闹得太过,才让容妈妈过来提点的。   甜甜也知道此时未起床,太奶奶肯定有很多想法。她恼的暗中捏了童俊书一把,引得他低呼出声。   门外正在和芬儿说话的容妈妈立刻住了嘴,连带着也把芬儿叫走了。   “都怪你!她们肯定要误会我了!”   童俊书揉揉被她捏疼的地方,“不碍事,我就说都是我的错,是我缠着不让你起来的。放心吧,绝对不会破坏你‘侯府好媳妇’的名声。”   听他话中的调侃,甜甜气的又要打他,却被他躲过去。   童俊书掀开被子下了床,“我让芬儿进来。”   他说完,在房内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远处廊下容妈妈正在和芬儿说着话,看到他出来,她喃喃道,“这么快。”   芬儿没听见,“什么快啊?”   容妈妈尴尬地摇摇头,“你快去伺候少夫人吧。”   正好此时看到童俊书对着她招手,芬儿也没多想,直接跑了过去。   两人梳洗之后再到太夫人的院子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炷香。   看到两人进来,太夫人笑呵呵地同他们打招呼,“娴儿来了,辛苦了,快来,坐到太奶奶身边来。”   甜甜低着头,来到她身边坐下。   倒是童俊书吊儿郎当的,跟在甜甜的身后,挨着她坐了下来。   看他黏糊窝囊的劲儿,许久没见面的忠勇侯冷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吃着自己面前的早餐。   甜甜看了下,没见到齐薇,“太奶奶,嫂嫂呢?”   太夫人道,“她身体不舒服,在院子里吃了。”   看太奶奶神色的变化,甜甜知道原因肯定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在此时也不好多问,便转移了话题,给太夫人夹了龙眼包,“太奶奶吃饭吧。”   太夫人笑着接过,还未说话,只见童俊书不知发什么神经,自己夹了个小包子咬了一口,面色‘沉重’地放下,“有点甜。”   甜甜以为他觉得包子口味不好,又夹了块蛋卷给他,“那换这个吧。”   没想到童俊书吃了一口又放下筷子,“很甜。”   甜甜:“...”   她就不信邪了,于是又把馄饨端到他面前,“尝尝这个馄饨吧。”   童俊书听话地吃了个馄饨,又严肃地放下筷子,“真的甜。”   旁边太夫人也有些惊讶他这一连串的嫌弃,童俊书自小就是糙性子,关于吃食这块他从未挑剔过。眼下如此,她又递过来一碗粥,“这个呢?”   童俊书接过喝了一口,“非常甜。”   不知为何,看着他这认真的样子,甜甜忽然想起夜里两人睡在一起,他在自己身上边低头品尝边说的那些混账话,她顿时明白过来童俊书的意思,脸色顿时羞的通红,暗中在桌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此番闹腾让一旁的忠勇侯忍无可忍,“能吃就吃,不能吃都给我滚蛋!”   童俊书撇撇嘴,倒也真的安分了下来。 第四十六章   ◎“我的甜甜好乖~”◎   饭后太夫人想找娴儿说说话, 又看她一脸倦容,心知她昨夜没有休息好,便歇了心思, 让她回去休息。   倒是童俊书一直缠着甜甜,不时地动动手动动脚, 顺带捏着她的一缕头发挠她的痒, 总之就是不让她好睡。   甜甜气极,“四儿不是说青崖门内部找你有事吗,赶紧出去, 别在我眼前碍眼。”   童俊书被她吵的一愣,委屈地眨眨眼睛, 学着在戏剧中看过的,那些被抛弃的女子般口吻, “果然,得到了人家的身体就不珍惜了。如今你看我, 是不是有些厌烦了?”   甜甜扶额,“我数三个数, 你要是再不出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   童俊书噘嘴想反驳,不过在她刚开口的时候,又立刻向后转,朝外快步走了出去。   房内这才安静下来,甜甜躺在床上又睡了大半晌,才觉得身体从早上的沉重变为轻盈自然。   她起床收拾完毕,看院内一时安静, 便问芬儿, “童俊书回来了吗?”   芬儿摇头, “和四儿老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影呢。”   不在也好,甜甜看看左右,“那好,正好我去大嫂那看看。你把上次表哥给我带的江南的绣线拿过来,我去送给嫂嫂。”   芬儿应声,把她们早先分好的绣线按照颜色装好才拿给她。甜甜带着绣线,独自来到了齐薇的院子。   院内却无人,等甜甜走近房间,透过窗户才闻到里面传来一阵淡淡的药味。   她心下一紧,连忙向里走去。   齐薇虽说平时爱侍弄药草,但干草药和药汤的味道,甜甜还是能闻出来的。   房内阿紫正端着药,为难地站在床边,“小姐,这都热了两回了。再热药效就过了。”   齐薇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力,双唇甚至没有一丝血色。   她无视阿紫的话,扭过头面朝里侧,“我说了我没事,不用喝药。你先出去吧,让我休息一下。”   已经劝过多次,每次她都得到相同的回答,阿紫叹口气,起身向外,正巧看到甜甜进来,“少夫人,你快劝劝我们小姐吧,阿紫求你了。”   甜甜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嫂嫂怎么了?”   阿紫摇头,“奴婢也不知道,这样都好几天了,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她也不让奴婢出去说,有时候奴婢说好几句话,小姐才回一句,像失了魂似的。怎么办啊少夫人,要不咱们去告诉太夫人吧?”   “先别去,我去试试吧。你去重新熬一碗药过来,另外再准备一些易消化的吃食来。”甜甜道。   齐薇能变成这样,肯定和那天她和太奶奶的谈话有关。难道真的是因为秀秀和郝毅的孩子,引发了嫂嫂心底的伤,才让她如此自暴自弃?   让阿紫去忙之后,甜甜轻轻推开了门。   齐薇已经躺下了,面目平静,只眉头微皱,似是在表达她极不舒服的内心情绪。   甜甜走到床边坐下,轻声叫,“嫂嫂?”   齐薇没有反应,似是已熟睡。   甜甜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她不可能睡着,看到不远处窗下的小榻上还放着齐薇之前做的绣崩和绣图,甜甜把自己带来的绣线拿出来,“我带来了些绣线,嫂嫂最近不是在练习双面绣嘛,用这绣线最好了。嫂嫂你要不看看?”   齐薇则直接扭头,向上拉着被子盖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甜甜轻叹,没忍住又继续说,“这可是江南那边送过来的呢,最好的绣线了。嫂嫂你起来看看嘛。要是不喜欢,我再让人去找些别的。”   江南送来的绣线,她也有。想到绣线的来历,和那天太奶奶的话,齐薇猛然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甜甜,“江南来的绣线?”   甜甜以为她有兴趣,连忙答道,“是啊,这还是我表...不要脸面,从我家里抢过来的呢。嫂嫂要喜欢的话,我全都送给你。”   齐薇闻言,冷笑一声,笃定地说,“我看不是在范家拿的,是从聂家拿的吧?”   甜甜被她如此凉薄的语气惊到,“嫂嫂?”   “你不用在我这假慈悲!”   齐薇突然发怒,朝她喝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让我嫁给聂奇瑞好让童俊书的罪恶少一些吗,我告诉你们,不会的!我就不嫁,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侯府!不,我要活的比你们每一个人都长,我要你们时时刻刻都能看到我,都能记住我本有一个幸福的人生,都是童俊书害的我!他让我失去了一切!我恨他!恨侯府的每一个人!”   她从未有如此失态的时刻,现在面对着甜甜,齐薇只觉得她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像是有了决堤之口,再也绷不住地向外奔涌而出。   这一刻她不想再忍了,她要把心中那些恶毒的话全都说出来。   她的双眼怒视,嘴角紧抿,脸上因为迸发的怒气略微显得有些狰狞。胸膛因为激动还在大幅度的起伏,被子上的手也紧紧地攥着被角。   等了两息,甜甜才耐心地回答,“我没有那个意思,嫂嫂。我就是听说你不舒服没去大厅用早餐,才过来看看你,顺便讨你欢喜。”   她停顿了一下,给了齐薇平息情绪的时间,才接着说,“不光是我,还有太奶奶,爹,还有齐家郝家的每一个人,都希望你能幸福。可能他们用错了方法或者想法有些错误,以为你忘记过去重新再嫁,以后就会幸福。但嫂嫂请你相信,他们都是好心的。”   “好心?他们就是为了那些‘虚名’,想讨个好名声罢了。可是有谁真正地考虑过我是怎么想的,我是否愿意再嫁?!”   “我知道,我知道。”甜甜伸手握住齐薇的手,安抚道,“我知道,嫂嫂,我都知道。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说了。”   齐薇低头靠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低声重复呜咽道,“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逼我。我不想再看别人啊,我就想待在这里,我有错吗?你们再逼我,我就刮了头发当尼姑,我再也不回来了。”   甜甜起身坐到床沿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不会了,没有人再劝你了。你就住在这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齐薇没再说话,只是身体却不再僵硬,慢慢地放松下来,到最后渐渐地睡了过去。   甜甜扶好枕头,让她平躺在床上,又细心地给她盖好被子,才悄声关上门离开。   阿紫正等在房外,看到她出来,忙上前问道,“少夫人,小姐怎么样了?”   甜甜叮嘱道,“没事了。嫂嫂睡着了,等她醒了再把东西送进去吧。”   阿紫点头,“多谢少夫人。”   她一直都注意着房内的动静,这声谢也是真心实意的。   跟着齐薇多年,阿紫一直知道这些事被她压在心里。怕人担心,她明面上笑对所有人,可每到深夜,孤单思念懊悔不甘等情绪正一点点地侵蚀着齐薇的生活。   她忍了这么久,现在能发泄出来,也是好的。   甜甜无声地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院子时,童俊书已经回来了,正在和他人商议事情。   看到四儿在他身旁正襟危坐,甜甜想着应该是他们青崖门内部的事情,便没有过问,去厨房做了些小点心和茶水送了过去。   没过过久,童俊书就走进了两人的房间。   见她正躺在美人榻上休息,他也直接躺在了她的旁边,歪着脑袋倚在她的肩膀上,“永城那边传过来消息了。”   肩部传来沉重的压力,让甜甜恍惚了一日的心,慢慢地充实起来。她问道,“什么?”   “蒙尘这个老匹夫,只知道耍阴的,一点心思谋算都没有,被李昭玉压制住了。”童俊书嫌弃地道。   “这没什么意外的。他和李昭玉相比,一个阴狠毒辣却有勇无谋,一个心思谋略俱在却优柔寡断。处事方式一夕可变,但这心思计谋,却不是一两日就能学成的。李昭玉赢过他,不过是早晚的事。”   童俊书想着也是,目光所及处看她的右手正搭在肚子上,便伸手捏着她的手背玩,“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甜甜真是聪慧。”   甜甜没理会他的话,“那接下来商将军准备怎么办?”   “扶蒙尘。”   还是老办法,让他们内斗,这样西疆才没有心思去扰乱永城。   甜甜想了下,“如果可以,除掉西疆王。然后让西疆一分为二,蒙尘和李昭玉各占一半,分裂他们的力量。”   这方法童俊书也想过。   西疆王在,那整个西疆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自然一片和谐。如果他一旦死去,首先李昭玉和蒙尘就会各自占据地盘,说不定其他几个虎视眈眈的异王也会趁势占地为王。   这对大魏来说,绝对是好事。   可西疆王,却不是那么好杀的。   童俊书道,“这事我在商将军和墨阳他们那也听到过,但这毕竟事关大魏和西疆的和平,一旦失手,恐怕会引起两国之战。”   “我就是随便说说,具体的事项还需要你们来商定。对了,明天我想回趟家,看看爹娘他们。”   “明天?明天青崖门有事,我走不开。要不后天吧,后天我陪你一块回去。”童俊书道。   后天可不是小姑姑和表哥回范府探亲的日子。甜甜拒绝道,“没事,我和芬儿回去就行了,又没有多远。”   “也行,”童俊书蹭了蹭她的耳垂,闷声地说,“那我明天办完事,去接你。”   听他语气有些低落,甜甜伸手抚了扶他的脸,顺带着捏了捏他脸颊处的软肉,哄劝道,“好了,我就回趟家而已。我给你保证,一定早早的回来。”   童俊书这才得意,伸头亲了她一下,讨巧地道,“我的甜甜好乖。”   听他又叫起这个称呼,想到早上在大厅吃饭的事,甜甜嗔怒,“叫你作弄我,我在太奶奶面前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童俊书一个使劲,翻身压住她,委屈地道,“哪有作弄,我说的明明都是真话啊,你身上每个地方都很甜。”   说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这里甜。”   然后又挪到脸颊和鼻尖,最后落到唇上,“这里也甜,还有这里。对了,这里最甜。”   甜甜被他亲的发痒,笑着扭头躲过去。   童俊书却不想放过她,沉下身体牢牢地压着,手上动作却不停,“‘甜点’时间到了,劳夫人发发善心,犒劳一下还在饿肚子的为夫吧。”   甜甜本就不想拒绝他,现在又被他使了力,于是便半推半就的随他了,“那你轻一点,我明天还要早起呢。”   童俊书顾不得回答她,等了会解了馋,才含糊地道,“知道了。” 第四十七章   ◎“我来接你回家。”◎   第二日一大早, 甜甜便带着芬儿回了范府。   府里管家迎她进了府,“小姐回来了,老夫人昨天还说着您呢, 今天您就回来了。”   甜甜道,“小姑姑来了吗?”   老管家点头, “都在老夫人院子里呢。表少爷也来了, 还有五皇子,他们和二少爷一起在练武场呢。”   范家父母为了鼓励范旭武考武举,特意在府里给他盖了个练武场, 就连教武的师傅也找的最好的。   不过就是师傅有些严厉,范旭武被他盯怕了, 又找了个同伴一起练。后来同伴带同伴,现在每日里练武场都有三四个人在。   不被师傅时时刻刻盯着, 范旭武也乐得开心,每日里也喜滋滋地和大伙一块练。   看他一直有进步, 范家父母对逐渐热闹起来的练武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甜甜到达练武场的时候, 他和五皇子正在台上比划。她让芬儿把在台下观战的聂奇瑞叫了出来,“表哥,我有话想和你说。”   看她神情不好,聂奇瑞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娴儿,可是她.....”   甜甜点头,带着他向府里偏僻的地方走去,等四下无人了, 才说道, “嫂嫂那边确实无意与你。而且现在太奶奶已经注意到你们的事情了, 这对嫂嫂来说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以后侯府,你还是别去了。”   聂奇瑞想到过这个结果,但是乍听闻,他还是有些心慌,“娴儿,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甜甜坚定地道,“没有,一点一丝一毫都没有。及时收手,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嫂嫂,都很好。”   聂奇瑞跟随父亲走商多年,道理自然也懂得不少。如何在最早的时候,及时止损来避免最坏的结果,达到众人都满意的程度,他心中自是有数。   娴儿的话,他是信的。能让她这么说,想来事情已经到了最后的地步。   他叹口气,正欲说话,两人顿时都听到旁边的拐角处,传来一道吱吖声。   那是有人踩断枯树枝的声音。   “谁在那里?”聂奇瑞喝道。   来人慢慢走出来,只一个衣角,他就认了出来,“娘?你怎么在这?”   此人正是聂奇瑞的母亲,甜甜的小姑姑,聂夫人。   聂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沉闷地盯着聂奇瑞,“你之前给我说的,喜欢的那个嫠妇,就是侯府的大夫人,齐家的小女儿齐薇?”   他们这些小辈不知道,聂夫人可是清楚的很,这齐家的夫人在闺阁时,和聂夫人可是顶有名的死对头。琴棋书画,每一项两人都暗自和对方较劲,不争个高低誓不罢休。   后来两人又同时看上了商人聂峰,不过齐夫人当时被家里管得严,又重视门第,所以才给了聂夫人机会,让她得以嫁给聂峰。   婚后聂峰对她一心一意,并无二心,聂夫人的生活一直顺风顺水。   没想到顺到了现在,她的儿子竟然看上了齐夫人的女儿!   而且,还被拒绝了!   聂夫人只觉得胸中有股郁气在上下翻涌,让她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没有,娘你听错了。”聂奇瑞否认道。   聂夫人恨其不争地瞪他一眼,“你娘我还没到眼花耳聋的地步。娴儿你告诉姑姑,是不是齐薇?”   甜甜看看聂奇瑞,回道,“是。”   说着又怕聂夫人去找齐薇,着急地解释说,“不过这件事嫂嫂她是拒绝的,我和表哥,还有侯府的太奶奶都知道。”   见她如此,聂夫人道,“急什么,我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那些虚名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要奇瑞自己幸福就行。这样吧,等回头有时间,我和齐夫人透个话,先打通关系再说。”   甜甜这才放了心,还未说话,就见聂奇瑞抢先一步,“不用了,娘。她都已经这么说了,我不想再用这些事打扰她了。”   “你这孩子,”聂夫人训他一句,“这才刚开始,哪能这么容易就退缩。你放心,娘去和齐夫人服个软,让她在中间调和一下,这齐薇不听侯府的话,还能不听她亲娘的吗。”   想到他了解的齐薇的性格,聂奇瑞拒绝,“我说不用了。这件事就让我自己去办吧,您别管了,行不行?”   聂夫人自是知道自家儿子脾性的,再说她本来也没多相中齐薇,见状也只得放弃,“行行行,你去办就你去办。我不管了。不过奇瑞你可得答应我,就今年,娘再给你今年的时间。到年底你再不娶亲,就得答应我给你安排。”   聂奇瑞没再多挣扎,只是语气有些失落丧气,“好,我答应你。”   甜甜看着两人,伸手挽着聂夫人的胳膊,“好了姑姑,表哥最听您的话了,您就放心吧。走,咱们去看看祖母吧~”   聂夫人瞥了聂奇瑞一眼,才跟着甜甜半推半就地走了。   路上听到聂夫人的叹气声,甜甜劝道,“小姑姑,表哥自己会处理的,您就放心吧。”   聂夫人拍拍甜甜的手,“姑姑知道。就是奇瑞那样的性子,我怕他会一直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表哥是个好人,嫂嫂不行,他也一定会遇到自己的正缘的,到时候姑姑您就等着抱孙子吧。”甜甜调皮地笑道。   聂夫人笑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这小丫头,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和小侯爷。可别说姑姑给你报信啊,你祖母可着急了,方才还说着你的事情呢。”   “我怎么了,我和小侯爷挺好的啊。”甜甜反问道。   聂夫人是过来人,自然能看懂甜甜眉目间藏也藏不住的春意。   她了然,“还能怎么,自然是着急你的肚子啊。秀秀那边都怀上了,你们前后没差多远,家里自然为你着急了。侯府现在还没有孩子,等你生出来,自然就是未来的侯爷嫡子。”   甜甜初经人事,对这些正是害羞的时候,闻言低下头藏在聂夫人的肩膀后,“哎呀姑姑,你说这么远干什么,我不想这些。”   两人说着,就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正在和范母说话,看到两人进来,目光落到甜甜羞红的脸颊上,她问聂夫人,“这是怎么了,你和她说什么了,让她脸这么红。”   聂夫人眨眨眼,“说起和小侯爷的事,害羞了。”   老夫人和范母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好事啊,娴儿来,让祖母看看。”   甜甜走到她身边,挨着坐下,“祖母。”   老夫人上上下下看了甜甜一遍,眼睛略红,“真好。当初让你嫁到侯府,祖母心里是千般担心万般不舍。幸好,这小侯爷是个好的,太夫人也是个好的。”   “祖母~”看她红了眼,甜甜劝道,“祖母别说了,娴儿在侯府挺好的,大家对我也都很好。”   这话倒不是假的。一个女人婚后过得好不好,不用说话,只看她的气色,就能瞧个分明。   老夫人也不想扫兴,很快止住了情绪,“好,只要娴儿过得好,祖母就放心了。”   本以为此事已经揭过,甜甜还未放心,又听到老夫人说,“你们都还年轻,有些事食髓知味也能理解。但是娴儿啊,为了身体着想,你可别放任小侯爷啊。男人嘛,有的时候冷一下,保持一点神秘感,他对你才能更着迷。但是也不能太过了,太过他觉得丢了面子就不好了,这点分寸还要你来把握。”   看姑姑和母亲都是一脸赞同,甜甜也不好说什么,乖巧地点头,“娴儿知道,谢祖母传授给娴儿调|教男人的秘籍。”   看她脸上调侃的笑,老夫人无奈地拍她一下,“祖母给你说认真的,这些都是祖母和你娘,还有姑姑们的活了大半辈子的经验,只盼着你能活的恣意一些,自在一些,少走点弯路。”   “哎呀祖母娴儿知道了。”甜甜揉揉肚子,撒着娇说,“什么时候了,是不是该吃午饭了,娴儿肚子饿了,祖母咱们吃饭吧~~”   “真是越来越娇气了,自家就算了,在候府可不能这样啊。”老夫人佯装嫌弃地笑笑,随即又连忙让人传膳。   吃了饭老夫人也没有放过她,撇开家里的众位男人,连同范母和聂夫人一起把甜甜独自拉到了屋里,神神秘秘地教了她一下午的‘为妻之道’。   到最后听的甜甜几乎耳鸣起来,脑海里全部都是她们各人的说话声。   还是芬儿把她解救了出来,“老夫人,外面有人找小姐呢。”   甜甜以为是童俊书过来接她了,忙红着脸向三位长辈告别,“祖母,姑姑,娘,是小侯爷来接娴儿了。那娴儿就先回去了。”   他们感情好,老夫人等人自是乐意看到的。于是便放她离开,“那今天就到这里吧。等下次娴儿有时间了再来。”   听她语气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娴儿立刻福身施礼离开,生怕一个慢了又被她们拉住再说上一会。   她一路轻快地来到门口,却见人来人往的街上,一个青色的身影正站在路边。   看到她出来,他抬起手挥了挥,脸上银质的面具在落日的映衬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此人正是许久未出现的玉公子。   “师父!”甜甜惊喜地喊道,继而提着裙摆,飞快的下了阶梯,朝他飞奔而去。   因着周围人来人往,甜甜跑到玉公子面前站定,仰头看他,“师父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看她面容娇俏,双眸如水洗一般明亮澄澈,脸颊处粉粉嫩嫩的,煞是可爱。   玉公子没忍住,抬手揉揉她的发,笑道,“多日未见好徒儿,为师甚是想念,特来看望。” 第四十八章   ◎“多日未见徒儿,为师甚是想念。”◎   周围人来人往, 可是天地间,目光所及处,好像他们只有彼此。   甜甜忍笑, 一本正经地配合他,“我也很想师父...烤的兔子。师父, 我们去竹林吧, 你再给徒儿烤个兔子吃好不好。”   玉公子想也未想,直接答应她,“行啊, 走吧。”   说完,和她一起转身向城外走。   甜甜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边, “师父今日这么爽快,可是有什么开心事?”   玉公子看她一眼, 神秘兮兮地说,“是有。不过不告诉你。”   甜甜撇了撇嘴, 忽然想起小姑姑教给她的《撒娇宝典》,她坏笑地抓着他的袖子‘大幅度’地摇了摇, “哎呀师父,你告诉我嘛~”   玉公子的身体被她摇的前后晃荡,正欲说话,就听到路边传来轻嗤声,“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哼,不要脸!”   两人顿时停下脚步。甜甜循声望去,发现此人她认得, 遂轻笑道, “哟, 这不是曹子轩曹公子嘛。”   眼前此人正是上次她和聂奇瑞在外面见面时,碰到的在说童俊书坏话,被她教训一顿的曹子轩。   曹子轩面色沉沉,满脸不爽地盯着她拽着玉公子衣袖的手,“是我又怎么样。上次没抓住你把柄,怎么样,这次我看你还怎么抵赖!”   甜甜拉住要发火的玉公子,转而朝曹子轩道,“为人弟子,和师父亲近一下怎么了,这也不行?”   曹子轩高傲地仰着头,“你说是就是吗?看你们年龄相仿,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为自己的‘奸夫’而找的名头呢。”   曹子轩洋洋得意地说完,良久不见她回应,转首才看到她正审视地盯着他看。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目光,曹子轩莫名的有些心虚,“你,你看我干什么?”   甜甜掐着腰,盯着他道,“我就纳闷了,你怎么这么闲啊,一直盯着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暗恋我啊?得不到就想毁掉?哇,曹子轩你心思好恶毒啊。”   看她捂着嘴巴佯装惊讶无辜的模样,曹子轩被她气的后退半步,指着她的手指略微有些颤抖,语气也有些结巴地道,“你,你别胡说!谁会喜欢你这个泼妇母老虎!”   “啧啧,”甜甜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然后瞥了玉公子一眼表忠心,“觊觎侯府少夫人可是大罪哦。再说我和小侯爷现在正如胶似漆恩爱非常呢,你死心吧,我们中间是插不进任何人的。”   “你胡说!”   “我哪有胡说啊,”甜甜略带疑惑,“不然你为何这么盯着我,还管我出府见什么人。不过我劝你要小心咯,破坏别人家庭,按照风俗可是要浸猪笼的。女的是,估计你男的也逃不了。”   曹子轩被她三言两语说的涨红了脸,丢下一句‘不可理喻’之后,便拂袖盛怒离去。   气走了曹子轩,甜甜得意地笑了笑,准备拉着玉公子离开时,才发现他正盯着曹子轩离开的背影,目光不善,带着强势的不悦。   甜甜站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引来他的目光,“师父别当真,我就是和他说着玩呢。”   她说着玩,玉公子可不会真当着玩。   男人最了解男人,只一眼,他就看出了曹子轩内心极力想隐藏的东西。   有人在暗中关注自己的夫人,不管夫人的想法如何,这对每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件不可懈怠的心事。   “没事,咱们走吧。”玉公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他声音不含任何情绪,甜甜知道他肯定把这件事放到了心上。   也罢,反正曹子轩这样的人,不狠狠地吃次亏他是绝不会意识到自己错误的。   她也不再劝他,转而笑道,“好。”   两人这才一起向城外走去。多日未来竹林,这里仍是整洁如初。   看到她脸上的惊讶,玉公子道,“我让四儿提前过来收拾了一番。”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自得,甜甜立刻恭维道,“师父你好细心。”   玉公子面具下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下,“少拍马屁。来,测试一下你的功力。”   “啊?不要吧?”甜甜踮着脚跟在他身后,苦兮兮地讨饶,“师父,求你放过你的好徒儿吧。”   玉公子已经找到了剑,伸手递给她一把,意味深长地说,“怎么能打不过呢,昨夜在床上你不是很厉害嘛。”   “哎呀,”甜甜大声拦下他的话,不动声色地接过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刺过去,“光天化日之下你说这些干什么,吃我一剑!”   玉公子执剑闪过她的攻击,送出的招式并未用尽全力,而是带着些逗弄的意思,一直在试探着她。   这招刚开始还好,不过一会儿就被甜甜看出来了。等再一次明明就快打赢他又被他轻飘飘的化解之后,她薄怒地喝道,“童俊书!你别太过分啊!”   玉公子眯了眯眼,“我这不是怕你太过辛苦嘛,师父心疼你啊!”   甜甜立刻反击,“放屁,你才辛苦!”   玉公子悠闲地躲过她的剑,趣味地点点头,“对,你都懒得动,辛苦的确实是我。”   听他把话又转到那种事上面,甜甜顿时抓狂,“啊啊啊!我让你说!”   玉公子眼中含笑,及时收住调笑的心思,也逐渐的认真起来。   两人这一练,就是大半个时辰。   到最后终究是甜甜体力不及,借着身后竹竿的力量站定,顺势收剑,直言道,“不打了不打了,我累了。”   玉公子落到她面前站定,看她额头和鼻尖都浸出了汗水,便拿出怀里的一方手帕,“擦擦汗。”   甜甜朝他伸头,凑到他面前,歪着脑袋说,“不嘛,我要师父帮我擦。”   听她软软地撒娇,玉公子无奈笑笑,“怎么回了趟家,变得如此娇气了起来。”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到底还是伸手给她擦汗,甜甜得意地嘿嘿一笑,“那是师父疼爱我,不然我这就不是娇气,而是蛮横无理了。”   “大道理这么多,”玉公子擦完,伸着食指挂了下她的鼻尖,“满意了吧?”   甜甜伸着鼻子嗅了嗅,“师父的手帕都是香的呢。”   玉公子闻言,心中一松,正要和她解释这手帕的由来,就听到她依旧用轻巧的语气问,“这么精巧的手帕,是不是别人送师父的呀?”   玉公子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幸好他脸上还带着面具,让她一时还看不到他的神情。   甜甜本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哪想到玉公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确实是别人送给我的。”   “你!”甜甜抱手,转身背对着他,“那我也去绣一条送给别人,这样才公平。”   看她真生气了,玉公子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跑到她面前,察觉脸上面具碍事,直接把它解了下来,着急地解释,“别啊,我说着玩呢。这个是我娘当年绣的,我和大哥每人一条。”   侯夫人的事甜甜虽说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她已经去世数十年了。童俊书那样的人,不会拿去世的侯夫人当名头来哄她开心。所以这件事肯定是真的。   既然都这么长时间了,这手帕还保存的这么好,想来他也是从未用过,并且是精心保存的。   想到这,甜甜这才满意,但面上依旧保持微怒,“那你也给别的姑娘看过了?”   “自然没有,你是第一个。”玉公子想也不想,立刻接话道。   甜甜这才满意,脸上表情也松快了一些,“行吧,这次就先饶过你了。要是让我知道你和别的人有来往,我绝对会生气的!”   玉公子迫不及待地点头,“绝对不会。”   “这还差不多。”甜甜说完,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发,手边触及到一小块冰凉的硬物,她仔细看了下,才发现那是童俊书头上发冠下小辫子上坠着的银色饰品。   当时她拜玉公子为师时,也看到玉公子头上有这样的东西,可恨自己当时马虎大意,从未把玉公子和小侯爷童俊书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想到多次被他欺骗,甜甜伸手调皮地拽了一下他的小辫子。   童俊书立刻顺着她的力量脑袋向后倒去,等她松手之后又立刻仰首向前,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目光触及处,她圆润白嫩的耳垂近在唇边。   美味在前,此时不吃更待何时。童俊书脑中闪过这句话,想也未想的,他直接张嘴擒住了它。   猛然被一片温热含住,甜甜本能地,低声尖叫了一声,伸手拍打了他一下,“你干什么!”   童俊书的舌头搅动了一下,又轻轻地松开口,目光晦暗地盯着她,“对不住,实在是情难自禁。”   甜甜只觉得被他亲过得那片软肉烧的厉害,又带着些酥酥麻麻之感。她嗔怪地瞪他一眼,“你现在怎么这样,都不分时候的。”   自从两人圆房之后,童俊书就变得黏人起来,还时不时的蹭蹭她,老爱做一些小动作。   童俊书低头碰了一下她的额头,略带苦恼地说,“忍不住啊,看到你就想紧紧地抱你亲你,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和你挨着。为了这,我现在连眼睛都不想眨了呢。”   “为何?”   “因为眨眼那一瞬,就看不到你了啊。”   “油嘴滑舌,”甜甜佯装嫌弃道,不过下一刻她又抬头快速地亲了他一下,“不过我喜欢。”   童俊书得意地笑笑,正要低头回亲过去,这时只见一片竹叶在两人脸庞中间回旋飞舞了片刻,又从他们即将碰到的唇边滑下去。   甜甜只觉得嘴唇上轻微的刺痛飞逝而过,闭目躲过之后,再看去时,只见童俊书的双唇上,也留下了两道被竹叶锋利的边缘划过的红痕。   旖旎的氛围也随着消失,两人相视一笑,甜甜抬起胳膊抱着他的脖子,整个挂在了他身上荡了一下,喃喃地叫他的名字,“童俊书。”   童俊书也环住她的腰身,“嗯?”   “没事,我就是叫叫你的名字。”   童俊书无声地笑笑,手臂力量收紧,牢牢地抱住了她。   两人静默片刻,童俊书才松开她,“娴儿,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早在刚见到他的时候,甜甜就察觉到了他高昂的情绪。要说最近能让他高兴到如此地步的,除了她,那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她问道,“是你参军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童俊书点头,“圣上已经下旨了,让我不日跟着大军一起去永城。”   “这么快啊?”   “嗯。”   童俊书也有些不舍,可是没办法,军令如山,大军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而另选出发时间的。   他还未来得及感怀,就听甜甜坚定地说道,“我也去永城。我陪你。”   童俊书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毕竟上次他们一起去永城,结果几乎丢了半条命。   他张口还未说话,甜甜又紧接着说道,“我不想成为下一个大嫂。”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平淡。可童俊书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悲悯和苦涩。   他喉间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到最后,也只是简单的发出一个字:“好。”   甜甜垂眸,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咱们回去吧,太奶奶那边可能不会同意,要劝劝她。”   和甜甜想的一样,太夫人直接拒绝了他们的想法。“永城那么危险,动不动就一个生死,娴儿不能去。再说俊书,”   看甜甜面色不变,太夫人把矛头对准了童俊书,“你也真是的,就真放心娴儿日夜处在那样的环境里?你就真的不担心她的安危?你要是只想着让娴儿过去陪你,那可真让太奶奶失望了。”   “太...”   甜甜刚出口一个字,就被太夫人制止,严肃地朝着童俊书说道,“娴儿你别说话,我要听他说。” 第四十九章   ◎“我走了。”◎   屋内的气氛随着太夫人话语的落下, 而陷入沉默之中。   童俊书看着甜甜,暗中握紧了她的手,坚定地朝太夫人说道, “回太奶奶,我想让娴儿一起去。不过却不是为了让她陪我, 而是想让她看看永城的战事, 看看大魏的边界,看看两国征战的场面,这是她成为未来忠勇侯夫人必经的场面。就像当年您跟着太爷爷出战一样。”   话音刚落, 甜甜立刻接道,“是啊太奶奶, 娴儿一直很崇拜您呢。如果能走一遍您和太爷爷当年走过的路,那我和俊书就很荣幸了。”   看着他们夫唱妇随的模样, 好像她再不同意就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太夫人心中有些难过, 又有些欣慰。   但她面上没有表露半分,依旧冷着脸色, 向外摆摆手,“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童俊书还欲再说,被甜甜暗中拉了一下,低声劝他,“先回去吧。”   童俊书这才有些不甘地闭了嘴,被她拉着走了。   等两人离开房间,太夫人脸上才露出笑容, 感叹道, “俊书的以后不用愁了, 娴儿能嫁进来可真是咱们侯府的福分。”   旁边容妈妈附和地笑道,“是太夫人眼光好,早早的就看中了少夫人。”   太夫人笑笑,初时她不顾身份,用小儿子和范老夫人当年之间的渊源,迫使娴儿嫁过来,其实是有原因的。   之前俊书从永城回来,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之后,太夫人曾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教导他,让他立起来。   可一直都无济于事。   也是偶然的机会,她听府里的人说起‘玉公子’的事情,又从青崖门内部得知这‘玉公子’,其实就是俊书假扮的。   他用‘小侯爷’的身份来吃喝玩乐无恶不作,但内心始终过不去,于是便隐瞒众人,暗中造了个‘玉公子’的身份来行侠仗义,填补内心的空虚和歉疚。   ‘小侯爷’外出做了恶事,很快便有‘玉公子’来不动声色的暗中善后。   两个人物行事作风截然不同,哪怕他们从未同时出现过,也没有人把他们想到一起。   太夫人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一颗心疼的几乎都要碎了。   在她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的时候,私下去过那片竹林,正看到‘玉公子’正在教导娴儿习武。   虽是语气不耐,但动作之间却是满满的细心。和隐约间,偶尔出现的洒脱自然。   太夫人终于明白,有人不顾他满身的刺,正一次又一次地接近他。   而他,也终于接受了旁人的接近。   哪怕带着面具,哪怕用了别的身份。   有了这一丝希望,太夫人才不顾所有,查到了娴儿的身份,然后卸下脸面和身份,亲自去找范老夫人,求来了这门亲事。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自私。   没有人知道,她内心里每日惴惴不安,担忧着他们成亲之后的各种结局。   现在想想,她当时的决定,是对的。   幸好俊书没让她失望,娴儿,更没让她失望。   容妈妈跟随太夫人多年,这会儿自然也看出了太夫人真实的想法。   她有些担心地问,“太夫人,真的让小侯爷和少夫人去吗?永城那地方,可是咱们候府的劫啊。”   容妈妈的话,不无道理。   在那里,两代忠勇侯,大公子,二小姐和姑爷,还有小公子,俊凯公子,全都没了。如果再让俊书小侯爷去,容妈妈是真的怕了。   太夫人倚在椅背上,叹口气,“说实话,他们谁去,我都是不想的。但咱们老了,年轻人有他们年轻人的想法,也有他们自己的路要走。咱们能帮一时就帮一时,帮不了的,也只能让他们自己去走了。”   见她目露疲态,容妈妈上前帮她捏着肩膀,“小侯爷福泽深厚,又有少夫人在旁,肯定会没事的。”   “但愿吧。”   ***   太夫人松了口,即便忠勇侯再怎么不愿,童俊书和甜甜两人一起去永城的事情,还是板上钉钉定了下来。   童俊书是跟随大军一起出发的,甜甜没有那个权限,便决定自己骑马走官道先去永城。   出发那天天气晴朗,日光暖的让人懒洋洋的。甜甜背着包袱,手牵缰绳,看着她们眼中的不舍和泪意,她豁达地笑笑,“我又不是去送死的,大家别这么伤感嘛。”   范母也来了,听到这不吉利的话,她道,“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这话不许再说。”   看她眼中的泪盈满眼眶将滴未滴,甜甜怕惹她哭出来,不敢再多说话,便朝她们抱拳,“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家都留步吧。”   太夫人看着她,千万般言语最后只汇成四个字,“注意安全。”   甜甜的鼻腔一酸,强忍住那股离别的情绪,她转首看着齐薇,“嫂嫂。”   齐薇递给她一个锦囊,“这是我求的平安符,一共两个,你……带着吧。”   甜甜接过,小心地放到怀里,“嫂嫂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保管的。我走了。”   她说完,慢慢地,一一留恋地看过众人,然后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时还早,官道上还没有其他人。朗朗天地间,道路两边绿黑色的树影婆娑,所有人的眼中,似乎只有她弯腰驾马离开的背影。   猎风带起她的衣角,发髻下飘扬的长发在空中飞舞盘旋。虽是离开,但她却传达出一种让人顿生满满的信心和生机的感觉。   迎着朝阳,马蹄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嘀嗒作响,随着她的低喝声,人影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   甜甜一路疾行,直到夜色降临,她才找了个小镇住下。   那镇口临接京都出城要塞,近些年随着大魏和周边各国贸易往来,也慢慢变得繁华起来。所以临时找客栈并不好找。甜甜跑了三家客栈,一直都是客满状态。   到最后她在一个略微偏僻的街道上,才找到一家新开的小客栈。   只是进门之后,看到前来招呼的客人,甜甜有些惊讶,“念念?你怎么在这里,于东呢?”   念念看到她并不惊讶,好似是笃定她会经过这里似的,极其熟稔地走过去,“少夫人来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   甜甜道,“大家?还有谁?”   厅内芬儿从角落里蹦出来,笑嘻嘻地跑到她身边,“小姐,还有芬儿呢。”   紧随她其后的是四儿和于东。   最后出来的人,让甜甜着实想不到,“表哥?怎么是你!”   聂奇瑞故作潇洒地打开手中的纸扇,笑道,“怎么,芬儿和四儿都能来,表哥就不行了?”   看着此时应该在京都却出现在这里的三人,甜甜有些无奈。   临走的时候她都安排好了,让芬儿和四儿好好的守在府里,不过他们始终都没有同意。悄悄跟过来,她也能理解。   再说永城那块,他们都去过,也都熟悉一些。   可聂奇瑞过来算怎么回事。   此时大家都在,聂奇瑞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招呼她道,“跑了一天马累了吧,念念姑娘,咱们能开饭了吗?”   念念忙道,“能能能,我都准备好了。东子来,帮我端饭。”   东子对着甜甜憨厚地笑笑,随她进了后厨。   知道聂奇瑞和甜甜之间有话要说,芬儿和四儿见状,也争先恐后地离开了。   堂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聂奇瑞走过去接下她手里的包袱,有些讨好地说,“快歇歇。”   甜甜却没松手。   聂奇瑞看着她,语带祈求讨饶,“娴儿。”   看着他眼中的情绪,甜甜无奈,终是放了手。   又在他接过包袱转身向里走的时候,甜甜开口说,“表哥,逃避是没有用的。你始终还是要回去的。”   聂奇瑞苦笑,“再说吧。”   借着放包袱的几步路,他迅速地收拾好心情,脸上再次恢复甜甜熟悉的笑容,“说不定我这次永城之行,能遇到奇缘呢。一切都是未知数。”   甜甜有心想再说些什么,又看到念念和芬儿她们端着饭碗出来,只得歇下心思,想着等晚些再找时间劝劝他。   饭毕之后,也许是看出了甜甜的打算,聂奇瑞看天色还早,直接找借口去街上观察市场而逃之夭夭。   看芬儿和四儿也一直向外瞄,甜甜让他们一起出去之后,便回房休息了。   这一觉,莫名的,她睡的很沉。   再次醒来时,恍惚中她只觉得身体摇摇晃晃,似是被人背着。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朦胧至极的月光,才能让人勉强看到路面。背着她的那人一个不小心踏空,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甜甜被摔的懵了一下,口中本能地发出一声呻/吟。   听到她的动静,那人立刻捂住甜甜的嘴,“少夫人,是我,念念。您别出声。”   夜里寂静,甜甜很容易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和明显属于西疆人口音的谈话声。   等他们离开之后,念念才松开捂着甜甜嘴的手,不待她问,念念语带哽咽地说,“少夫人,咱们遇到西疆人了。他们下了迷香,又一把火把客栈给点了,聂公子和芬儿四儿也不知跑到哪去了。”   听她话里完全没有提及于东,甜甜问道,“于东呢?”   当初从永城离开的时候,童俊书曾经和她说过于东是西疆人安插在将军府的探子,曾经给童俊书下过鸩毒。   后来念在他知错就改,又和将军夫人身边的丫环念念有段情,看在将军夫人的面子上,才让他俩隐姓埋名离开永城独自生活。   可现在她刚出京都,住的客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凶手明显就是西疆人,这让人不得不怀疑事情的背后,是否有于东的因素在。 第五十章   ◎“到永城。”◎   周围一片漆黑, 甜甜并不能看清念念的表情。   但却能感受到她的话刚出,念念整个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等了会,她冷静地道, “他死了。”   甜甜不知道在客栈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念念悲伤又镇定的语气, 还是让甜甜的内心涌上一股悲哀怜悯。   夜慢慢的安静下来, 四周仿佛只有不知名的动物在低声鸣叫。   甜甜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念念不知在想什么,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浅浅的呼吸声萦绕在她们周围,良久之后, 甜甜才道,“别担心, 芬儿他们只要在一起就没事。等天明咱们就去找他们。”   念念含糊地“嗯”了一声,再次陷入沉默。   甜甜再也没有睡着。   等天灰蒙蒙的发亮, 能看清人影的时候,她转首看到念念正倚着墙头坐着。她闭着眼睛, 呼吸缓慢,让甜甜一时无法确定她是否在睡觉。   好在下一刻, 念念睁开了眼睛,像是一夜未睡,她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却还是依旧保持镇定,“少夫人,咱们走吧。”   所幸昨夜她们都没有受伤,甜甜和她相互扶着站起来,“先去和芬儿他们汇合吧。”   在范府的时候她和芬儿经常偷溜出去, 两人私下也有一套暗中联系的暗号。所以只要芬儿安好, 沿路留下暗号的话, 甜甜就一定能找到她。   念念扶着她起来,面色平静又警戒地看着四周,确保安全之后才带着她向外走。   天色朦胧,但外面街道上已经有不少早起的人在走动。顺着人群,两人回到了客栈的附近。   从外面看,客栈大门禁闭,除了没有开门营业之外,并无任何异常。   念念带她绕过街道,去了客栈的后院。那里几乎是临街住户的院落后门,相较于主街安静了许多。   两人顺着墙角来到隐蔽处,很快就找到芬儿留下的暗号。甜甜伸手摸索了一下刻印,“看痕迹应该刚刻下的。还有她和表哥还有四儿都在一起呢,三人都没事。”   看着那团错综复杂的暗号,念念问,“那他们人呢?”   “就在附近,跟我走。”   顺着那暗号,甜甜很快找到了他们三人。   “小姐!”芬儿似乎是吓坏了,看到甜甜出现,也顾不得蹲在她身边一直安慰她的四儿了,整个起身跑到甜甜身边,牵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小姐你怎么样啊,有没有事情?”   甜甜摇头,安抚道,“我没事,是念念救了我,她把我背出客栈的。”   芬儿闻言,转身想去找念念道谢,才发现不知何时,念念已经消失了。   旁边聂奇瑞见状道,“她回去客栈了,说有东西忘记拿了。”   芬儿抽了下鼻子,“小姐,到底是谁要害我们啊,你不知道昨天夜里他们打的好凶啊,东子哥为了掩护我们离开,被人缠住杀死了。”   芬儿的话,让甜甜愣了一下,“于东为了救你们?”   “是啊,”芬儿点头,“要不是他,我们就逃不出来了。”   甜甜的心一沉,立刻道,“坏了,念念肯定是回去找于东了,不知道那些西疆人还在不在,咱们得赶快去客栈!”   事实证明她的话果然没错。   他们从后门悄悄进了客栈,还未靠近,就听到走廊里面传来念念大声的咒骂声。   甜甜和聂奇瑞相视一眼,两人同时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院内房门大开,只看到念念坐在椅子上,被人捆住了手脚。而旁边两个明显西疆装扮的男人正在对她上下其手地摸索。   看到这一瞬间,甜甜只觉怒火从脚底直达头顶,烧的她双眼发红。她手握着剑,对另外三人说,“表哥你先等着,我们把他们引开之后去解绳子,芬儿四儿,随我上!”   话说完,三人撇下聂奇瑞,直接朝那两个西疆人冲了过去。   三对二,本就有胜算。尤其是甜甜最近得了童俊书不少教导,现在运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不过一会儿,那两个西疆人就倒在了地上。   还有一个活口。   甜甜走向他,正欲问出幕后之人,却见念念得了自由,随手捡起地上的刀,直直地朝那人的胸口插了进去。   那个西疆人手脚抖索两下,慢慢地失去了生息。   甜甜见状,想走过去查探一下,却被聂奇瑞拉住了胳膊。   聂奇瑞对她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过问。然后他走到还在不停插刀的念念身边,劝道,“好了,先找于东兄弟吧。”   念念手上的动作不停,表情狰狞阴狠,又带着些茫然,好像发出这些动作的人,不是她一样。那个西疆人身上的鲜血迸溅到她的手上,胳膊上,衣服上,甚至有少数落到了她的脸上。星星点点的红色,让她此刻像极了鬼煞。   直到聂奇瑞的手掌握住她的胳膊,念念才回过神,“什么?”   “先找到于东,把他带回永城吧。”聂奇瑞道。   念念的眼神闪了一下,情绪瞬间外泄,眼泪像是流水一般从她的脸上流下来,“对,找东子。我要带他回家,我得带他回家。”   她看看左右,无助地哭着说,“我找不到他啊!怎么办,我找不到东子了,我把他弄丢了。”   “我帮你找,别怕,我们都帮你找。”聂奇瑞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客栈内被人整理过,除开方才被他们杀死的两个西疆人,其他人的尸体都不见了。所以刚进入客栈前厅,他们就看到了于东的尸身。   他静静地趴在地上,背上有大概十多个已经干涸的血窟窿。看样子,是他受伤无法起身之后,为了拖延敌人而抱住了敌人的腿脚,最后被人乱刀乱砍,最后流血而死。   念念‘哇’的一声,整个人软在地上。她大哭着,双手撑着地,慢慢地挪到了于东的身边。   聂奇瑞叹口气,回身对四儿和芬儿安排,“去把这里收拾一下,关门吧。我去把马车领过来,等会咱们和于东一起回永城。”   两人重重地点头,一起转身向后院走去。   念念帮于东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把他脸上的血擦拭干净,最后几人合着一起把他抬上了马车,日夜不停地向永城赶去。   此时天气热,怕再晚些于东的尸身会有变化,众人日夜兼程,不过两日就到了永城的城门口。   进了城之后,念念就找理由,独自架着马车离开。甜甜没再留她,确保她安全之后,才对其余三人说,“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下。”   永城是青崖门最先创立的地方。哪怕太夫人后来把青崖门的重点放到了京都,但永城,可以说仍是它的成员遍布最广泛的地方。早在甜甜刚出发的时候,童俊书就把永城内青崖门的分部地点告诉了她。   那地方叫迎春酒楼,老板娘叫春风,是个极具风情又热情似火的姑娘。   酒楼内人多眼杂,甜甜并没有挑明身份。但上次她和童俊书过来永城时,为了救被李昭玉劫走的甜甜,童俊书曾经动用过永城和西疆的青崖门分部,当时四儿一直跟着童俊书,所以只一眼,春风就认出了跟在甜甜身后的四儿。   看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甜甜,想到之前接到的密信,春风立刻就猜到了甜甜的身份。   她像平时的模样,笑着招呼众人上了二楼单独的房间。等关上门之后才恢复严肃庄严的神情,拱手拜礼,“青崖门永城分部青梅,参见夫人。”   她在青崖门的代号,叫青梅。   甜甜扶着春风的胳膊,让她站直,“不必多礼。我们过来的事情,门主都和你说了吗?”   春风点头,“一切都安排好了,夫人是在这里用了饭再回去,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   甜甜看看其余三人,“大家日夜赶路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也好,”春风道,“那夫人在这里稍等片刻,我把那院子的钥匙拿过来。到时候会有小二在前面给你们带路,到了院子门前他会给你们示意的。等他离开之后,你们直接进去就行。里面我都派人收拾干净了。”   “好,麻烦你了。”甜甜道。   春风笑笑,面露洒脱,“夫人不要客气,青崖门能在永城重启,是我的荣幸。时候不早了,夫人等会出去的时候小心一些,这永城别看安居乐业,其中的眼线可是多得很。”   甜甜点头,“好。”   春风很快去而复返,她把钥匙递给他们,对甜甜说,“以后有什么事情,让人过来酒楼就行。”   看她们还有话要说,聂奇瑞伸手接过钥匙,带着芬儿和四儿率先走了出去。   自从认出四儿和甜甜之后,春风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两人身上。看聂奇瑞伸手,春风顺手把钥匙放到了他手里。只是眼睛不经意瞥向他的左手的时候,看到他大拇指上一道弯月形的疤痕,春风愣了一下。   只是瞬间,又恢复了往常。   不过却没能逃掉甜甜的眼睛。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的目光,和春风确认好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后,就带着三人出了迎春酒楼。   果然他们刚出来,酒楼里的小二就找借口,走在了他们前面不远处。   四人跟着那小二向前走。趁聂奇瑞和芬儿没注意,甜甜靠近四儿,低声道,“去查一下春风的事情,所有的,包括她加入青崖门之前的事情,我想知道她的过往。”   四儿有些奇怪,以为甜甜是怀疑春风的身份,“少夫人,四儿可以以身家性命保证,春风是可信的。”   “我不是怀疑她,我是有别的事情要了解。算了,等以后再和你说。记着,这件事要保密,谁都不能告诉。”   “那门主要问呢?”四儿直言地问道。   他用的是‘门主’,而不是‘小侯爷’。在青崖门,最注重的就是上下级关系。抬出‘门主’的身份,那就证明在‘门主’面前,甜甜的话也不能全听。   甜甜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他要问,你就说是我安排的,行了吧。”   “那就行。”   看他一副‘以后出了事你担着,可不管我的事啊’的机灵样,甜甜没忍住,学着童俊书之前揍他的样子,抬脚朝四儿踢了过去,“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给我好好走路!”   四儿早在她抬脚的时候,就熟练地向前跳了跳,成功地躲了过去。见她失手,他回头得意地一笑,然后跑到了芬儿的身边,佯装正常的样子,和她一起看道路两边摆放的小摊子。   甜甜被他贱兮兮的样子给气笑,有心想惩罚他一下,不过看芬儿正兴致昂扬地样子,她也只得作罢。 第五十一章   ◎“私奔出来的小情人”◎   所有去过迎春酒楼的人都发现老板娘最近的心情很好。   有好事者和她打听, 她虽不说,但也是乐呵呵地绕过话题,并赠送一壶酒聊表谢意。   她心情越好, 送出去的酒就越多。   这天看她又开始大手笔的向外送,店里小二开口劝道, “掌柜的, 不能再送了。再送咱们店要关门了。”   春风似乎不介意地挥手,“没事,老娘有的是银子, 送!”   这话听的堂内的其他客人拊掌叫好,纷纷叫道也让她送自己一壶。春风笑着一一答应。   不想再看店小二苦着的脸, 等把大堂内的客人都招呼好之后,春风找理由从酒楼走了出来。   街上人来人往, 春风看着他们或行色匆匆,或闲庭漫步, 或悠然自得地走着,阳光正好, 恰起微风,被吹起的发丝调皮地在她嘴边鼻尖环绕。   这么好的天气,她忽然想去看看他。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春风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他居住的院子旁。   邻居门口坐着三五妇人,正聚在一起摘菜说话。春风佯装不经意地从他院子前经过,直接走向她们。   却在距离那群妇人十步之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春风的眉头紧紧地皱起。   那群人似乎没有察觉, 依旧兴致勃勃地说着, ‘我看就像是从别地私奔出来的小情人, 还带着伺候的丫环小子呢。’   旁边有人附和,‘是啊,早上我看到那小姐出门了,那长的哟,细皮嫩肉的,小脸蛋比咱们吃的白面还要干净呢。’   “是呀是呀,要不是私奔,怎么会来咱们永城这地方。哎呀,真不要脸!”   “这要是在我老家,那可是要浸猪笼的,啧。”   听她们越说越离谱,春风怒气冲冲地走过去,直接一脚踢翻了她们的菜篮子,“一派胡言!我警告你们,要是再乱说,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永城内人群混杂,有很多都是邻国逃难过来的,自然民风也混乱。不过有一点,因为常年战乱,这里的人个个彪悍,包括老弱妇孺。所以看春风的所为,那三个女人立刻站了起来,推搡着春风,“你个贱人!竟敢在老娘面前撒泼,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老娘的名声!”   春风被她推的闪了一下,撸起袖子朝她扑过去,“你们这群嚼舌根的长舌妇!我给你们拼了!”   旁边的女人趁势拽住了春风的头发,狠狠地向后一拉,“我让你拽!”   春风也不甘示弱,直接伸着长长的指甲朝她的脸抓去。   四人顿时扭打成一团,一侧不是谁家的小孩子跑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此番动静迅速向四处传播,很快来到了聂奇瑞的耳朵里。   院里甜甜和芬儿四儿都不在,他放下算盘和账本,有些奇怪地走了出来。   开门的吱吖声本来微乎其微,但春风一直注意着这边。在聂奇瑞的脚刚踏出门槛时,她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于是因着这一遭,被对面的女人抓住时机,狠狠地朝春风的脸上闪了一巴掌。   在聂奇瑞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   他是记得春风的,不过上次两人见面时,她还是迎春酒楼举止妥当风姿绰约的老板娘,而此时在他眼前的,却是因为大家而头发散乱衣服扯开的狼狈女人。   不过很快,聂奇瑞就认出了她,“春风姑娘?”   春风这才注意到自己此刻的情况,她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想否认自己的身份。就在她犹豫的这一刻,聂奇瑞已经快步朝她们走了过来,“春风,你没事吧?”   说完又不满地看着对面的三个女人,“我朋友怎么惹你们了,竟然让你们三个打她一个?太过分了吧!”   扇春风巴掌那女人挺直胸膛,反驳道,“是她先踢我们菜篮子的!”   怕聂奇瑞误会自己野蛮,春风吼道,“是你们先胡说八道!”   “谁胡说了?谁胡说了!”那女人理直气壮地道,她盯着聂奇瑞,八卦地道,“不明不白地跟个女人住在一起,谁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聂奇瑞没想到事情的起源竟然是因为他。他解释说,“那是我的表妹,是我舅舅家的亲表妹!”   “呵,”那女人讽刺一笑,不屑地说,“这表哥表妹的,天天黏在一起,早晚得发生点什么肮脏的关系。这关上门来亲个嘴摸个腿,我们也是不知道的哦。”   话音刚落,她和另外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审视地盯着聂奇瑞的反应。   聂奇瑞无奈,对春风道,“春风姑娘不介意的话,先去家里休息一下吧。晚些等娴儿回来,再和你说话。”   春风点头,顶着乱成鸡窝一般的脑袋,委屈巴巴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   甜甜和芬儿都不在,聂奇瑞也不能领着春风进她们的房间。他想了想,直接把春风带到了客厅,“春风姑娘,劳烦你先在这里迁就一下。”   春风无所谓地摇摇头,还娇作地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少夫人不在吗?”   聂奇瑞答道,“嗯。听说今日大魏的增援军到了,俊书也在里面,他们去城门口迎接了。”   算着时间,童俊书也应该就是这两天到。春风点头,想到自己这样子和方才那女人的话,她劝道,“聂公子,刚才那些话你别介意,她们也就是闲的没事胡乱说的。”   聂奇瑞笑着摇摇头,“没事,流言而已,我最不信这些了。”   看他笑容洒脱自然,春风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不知为何,她内心有一种直觉,在聂公子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能让他不惧外界任何流言的人。   这个人,对聂公子来说,非常特殊。   她的内心,顿生一股悲哀。   也是,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像他这样的人,身边应该早就有优秀的,家世好的女子陪伴了。   又怎么会轮到她。   春风低头自嘲地笑笑,很快收拾好情绪,再抬头时又恢复了那个八面玲珑的春风,“没事,我也就是怕少夫人和你多心,不在意就好。”   聂奇瑞自小踏足商场,察言观色最是在行。他自然也注意到了春风的异状,以为她是脸上的伤口痛,便站起身,“你的脸最好要热敷一下。春风姑娘,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烧些热水来。”   春风忙道不用。   聂奇瑞扶着她坐下,“没事,你先坐着吧,等会娴儿也该回来了。”   说完之后,他直接朝小厨房走去。   那速度快的,让春风以为自己是豺狼虎豹,才让他这么害怕和自己共处一室。   两人明面上的身份特殊,她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的时间。可春风就是不想走。她想在这里多赖一会儿,在这片昨天有他,今天有他,明天也会有他的空间里再多待一会。   好像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亲密了一样。   可是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聂奇瑞再也没回来。   再待下去,就惹人烦了。   春风拼命地告诉自己。   她站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再留恋地四处看了一圈,才依依不舍地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春风刚走没多久,聂奇瑞就端着一盆热水走了出来。他在家时从未踏足厨房,在永城这几日也是芬儿和四儿在做饭,所以光是点火,就花了他不少的心思。   房间没有人在,聂奇瑞放下水盆,奇怪地向外走去。   刚到门边他就听到外面传来甜甜的怒声,“气死我了,等以后能进去了,你看我怎么教训他!”   聂奇瑞好笑地打开门,“怎么了娴儿,谁惹你生气了?”   甜甜道,“还能是谁,我二哥瞒着家人偷偷跑来参军了,还和童俊书是一个小队。可恶,童俊书竟然事先一点信都不给我透!等我...表哥,你脸上怎么了,这么黑?”   聂奇瑞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下脸,“刚才春风姑娘来了,好像是找你的。不过她在门口和邻居们发生了些口角受伤了,我烧点热水让她敷一下。”   “春风?那她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出来她就没影了。估计是酒楼有急事回去了吧。先不说这个,二哥怎么来了,你见到他了?”   甜甜点头,“是啊,进城的时候我看到的。他就跟在童俊书的身边,笑的给个猴似的。表哥,你说我要不要告诉爹娘啊?”   “这事再等等吧,等回头咱们找机会和他们私下见个面,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也对。”甜甜想了下,回答道。又看到聂奇瑞脸上越擦越黑的灰印,“表哥你去洗洗吧,我去趟迎春酒楼,四儿跟我一起。”   聂奇瑞知道他们一块出去就代表要去处理青崖门的事情,见状也没有阻拦,“行,早去早回。”   甜甜带着四儿直接去了迎春酒楼的后院,酒楼内的小二识得两人,甜甜和他打过招呼知道春风此刻在房间,便让四儿在外等着,她独自去找春风。   房内春风正对着镜子擦脸上的伤,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小二给她送水,“进来吧,门没锁。”   等没听到小二的声音,春风转头去看才发现来人是甜甜。她立刻站起身,“少夫人。”   甜甜让她坐下,“脸怎么肿了,抹药了吗?”   春风摸摸肿起来的脸,“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夫人过来是.....”   甜甜从怀里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递给她,“这是门主之前给我的,据说是青崖门内的特制药。我之前试过,药效还挺好的,你试试。”   春风连忙拒绝,却挨不过甜甜的强势,最终还是收下了药,“多谢少夫人。”   看着她低头摩挲瓷瓶的样子,甜甜冷不丁地问道,“你今天过去,不是找我的吧?”   春风没反应过来,先是点了点头,才像是回神过来,慌忙解释,“没,不,不是。”   甜甜打量着她,春风年仅十九就坐到了青崖门永城分部负责人的位置,她的神思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夺走的。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如此明显,应该就是故意想让自己知道她和表哥之前,曾经有过故事。   她无声地笑笑,试探地说,“你不知道刚才我回去的时候,看到我表哥脸上和衣服上都是灰。他在京都的时候,从来没有进过厨房,更别提烧火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今天竟然跑去厨房烧水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春风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甜甜。   等看到她眼中的那抹趣味,春风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被她瞧了个彻底。   春风脸色微红,稍微别开脸,声音中带着些难堪和失落,“少夫人莫见怪,是我异想天开了。” 第五十二章   ◎“少夫人有孕了。”◎   “怎么会呢, 感情之事,没有高低之分。”甜甜答道。   春风闻言,眼睛酸了一下, 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她低着头, 双手抠着指甲, 眼睛就顺势滴了下来。   “聂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她道。   甜甜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等着她说出来。   春风一直低头,像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终于找到了可靠的人可以诉说,她慢慢地把心里的话一点点地说了出来, “那时候我家乡发水灾,我和娘被爹抛下, 走投无路要饿死了。我在街上捡剩菜给娘吃。可是那群乞丐说是我抢了他们的地盘,他们把我拖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要打死我。”   “这时候聂公子出现了。他把那群乞丐打跑了,又给了我很多银子。他真的很好很细心, 怕银子太大,我被人惦记上,又特意换成了一大包碎银子,还教我怎么把它们分散,藏到各个地方。”   “他的大拇指上有个弯月疤痕,在永城第一面我就认出他来了。可惜他却不认得我。不知道在我那么绝望的时刻,他的出现,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也是, 他那么好, 一定救过很多人, 又怎么会记得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呢。”   看她自嘲的笑容,甜甜伸手盖在她不安的扭在一起的手上,“我不知道他救过多少人,也不知道他对你有没有印象。但是春风,我可以确信地告诉你,表哥是个好人,而且他身边没有人在。如果你有想法,就去做。不要等以后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再后悔。”   “他...”春风迅速地抬起头,有些不安,和期待地问,“他身边没人?”   甜甜道,“心里有,但他现在正尝试着把那个人放下。他在给自己机会,换句话说,也在给你机会。”   春风不可置信地眨了下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她的眼角滑下,流经肿起的脸颊,慢慢坠入她的衣衫之上。   甜甜对她点点头,回应她无声的询问。   得到证实,春风噗嗤一声笑了。   “又哭又笑的,像个小孩子。这可不是你春风姑娘的作风啊。”甜甜笑道,“好了,赶紧收拾一下自己,我还有正事要和你说。”   大魏的援军能这么快到来,虽然原因对外保密,但甜甜还是从暗中得知,大魏和西疆的谈判失败了。西疆王不顾西纱公主和李夫人被大魏朝廷挟持,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和大魏动武。   也就是说,西疆和大魏之间的战事,真的要起来了。   这一点,在童俊书抽时间从军营出来和甜甜见面时,得到了证实。   “怎么会这么突然呢,李昭玉的势力进步这么大,真的压过蒙尘了吗?”甜甜问道。   童俊书点头,“我们还是低估了李昭玉的势力。蒙尘现在已经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了,现在整个西疆完全落在了李昭玉的掌控之中。这次谈判西疆王没有参与,全是他从中作梗。”   “你的意思是李昭玉不想和大魏讲和?他真的就不顾他的母亲和祖母了吗?”   “也许现在在他的眼里,权势才是最重要的吧。”童俊书感叹道。   甜甜倚在他怀里,手中揪着他的衣服。之前一直想着让他重返永城,再次面临战场,说不定他就可以回到以前的那个英勇恣意的‘小侯爷’。   可是当真的要发生这一切时,甜甜竟觉得有些害怕起来。   在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忠勇候的心情。   哪怕童俊书一直浑浑噩噩无恶不作,是个大混子。可只要他安全,不受伤,没有危险,好好的在自己眼皮子下生活,管他什么名声,全都不管了。   她翻身搂住童俊书的脖子,趴在他颈窝里,闷闷地道,“我担心你。”   童俊书笑笑,抚着她的背安慰,“没事的,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次一定会注意的,放心吧。”   甜甜没说完,只脑袋在他肩膀上不安地蹭着。   童俊书岔开话题,“青崖门的事情和青梅都商量好了吗?”   甜甜点头,闷闷地道,“都交给她和青竹去做了。”   “嗯,做得好。青莲呢,她的坟墓就在西边京郊的山上,去看过了吗?”   “去祭拜了,坟墓也都修葺好了。”   “那.....”   看他还要再找别的话题,甜甜直接伸头堵住了他的嘴。   她的不安,担心,难过,不舍,全都放到了这个吻里。   童俊书也闭上了眼。不想她再有精力胡思乱想,他在动作之间逐渐加大了力气,直接抱着她躺到了床上。   他低头吻掉她眼角的泪,低着身子牢牢地抱紧她。   今夜的她配合的不像话,乖巧地躺在他的身下,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摆身体,以期望两人的欢悦能达到最大。   一夜折腾,等甜甜睡过去再醒来时,外面已是白日。   身边的被子下,温度已经微凉。他已经走了很久了。甜甜弯着身子,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可能是因为昨夜两人闹的太过,她只觉得头昏脑涨,肚子也有些隐隐的疼痛。   听到她的动静,芬儿进来送了些吃食,“小姐醒了,时候不早了,快些起来吃饭吧,四儿和春风都在外面等着呢。”   早在知道大魏和西疆要起战事的时候,甜甜就利用青崖门暗中收集了一些粮草和药材。今日是清点送到将军府的日子。   甜甜靠在床上喝了水,又吃了点饭菜,才觉得身体好了一些。   想着送粮草这事不宜春风明着出面,看她的眼神不时地落在旁边聂奇瑞的身上,甜甜朝他道,“表哥,你也留在这里吧。等以后聂家的生意坐到这里,你现在就暴露了身份不太好。”   聂奇瑞笑了一下,“你想的倒挺多,我这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我先陪你去。”   “不用,我有四儿和芬儿陪着就行,你们在这等我回来吧。”甜甜坚持道。   她朝春风眨了下眼睛,示意她把握住机会。   哪想到春风直接拒绝,“还是我去吧。迎春酒楼和将军府也有来往,不管是酒菜还是粮草,我们都正大光明地送过,我去不会引人注意的。”   她都这么说了,甜甜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带着芬儿和四儿一起出发去了将军府。   接待她们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念念。   她把于东的尸身安排好之后就回了将军府。不过不是继续伺候将军夫人,而是到了副将墨阳那里,投身军营,期待魏军能杀灭西疆,好为于东报仇。   念念把东西清点入库,看甜甜面色发白,有些担心地问,“少夫人,要不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甜甜看了春风一眼,摇头拒绝,“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那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去别的地方。你先忙吧,不用送了。”   和念念告别之后,甜甜和春风上了回程的马车。   见春风低着头看向外面,甜甜问道,“怎么了?我看你一直盯着念念。”   春风知道一切都瞒不过她,便解释说,“之前我看到她和聂公子很熟悉,两人还一起上街了,他很照顾她。他们……”   甜甜笑道,“你想多了,念念和我表哥没什么,在我们过来的路上,于东为了救我们去世了。所以表哥才对念念多加照拂的。”   春风愣了一下,有些羞赧地笑笑,“原来是这样啊。”   马车走的并不均匀,还不时地摇晃,甜甜只觉得胃中上下翻涌,让她有种想吐的感觉。   她捂住嘴巴,努力咽下那股不适之感,才说,“其实没什么的,感情之事最忌讳胡思乱想。你要是对表哥有什么疑问,与其在这里独自郁闷伤心,还不如直接去问他,早些知道答案,也早些心安。”   春风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少夫人。”   呕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还伴随着小腹处下坠的疼痛感,甜甜转身趴在一边吐了两下,“快,带我找个可靠的医馆。”   想到自己今日的情况,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春风被她苍白的面色下了一跳,连忙让人把马车架到了迎春酒楼的后院。那里住着青崖门内擅长医术的大夫。   到了酒楼房间之后,她让众人都出去,只留下了把脉的大夫,“我是不是有孕了?”   那大夫细细地摸了脉,才慢悠悠地道,“少夫人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还进行激烈的房事?”   甜甜一颗心还来不及放下,被大夫的话吓得立刻摸着肚子,紧张地询问,“我小产了?”   “那倒没有,少夫人不要自己吓自己。只是您的身体情况还不容乐观,这几日尽量不要走动,好好的留在这里养着吧。” 第五十三章   ◎结尾◎   有了大夫的话, 春风直接关了整个后院,除了特定的几人之外,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这中间当然不包括聂奇瑞。   这会儿甜甜正躺在床上, 喝着她特意熬好的鸡汤,调侃道, “现在好了, 我表哥就住在你眼皮子底下,怎么样,和他有进展吗?”   春风低头, 偷笑了一下,“少夫人别拿我逗趣了。”   “你不说啊?不说我问表哥去。”甜甜佯装要起身向外走。   不知道她在开玩笑, 春风直接当了真,着急地说道, “别,少夫人, 我说。”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城外传来厚重沉闷的钟鸣声。春风本能地站了起来, 透过窗户向外看了两眼,面色沉重,“这是要打仗了。少夫人您现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她说完,叮嘱芬儿和四儿要把甜甜守好之后,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这一走,直到夜里时才见她回来。她让人守好门,和甜甜解释说, “是西疆的蒙尘。和李昭玉争夺王位失败了, 孤注一掷想要打下永城, 好为他自己加一些资历。”   “现在情形如何?”甜甜问道。   春风回道,“墨阳将军上阵的,已经把蒙尘重伤拿下了,现在就关在将军府呢。”   她说完,又小声说,“门主和范二公子也上了,门主说晚些大军整顿完就过来看您。”   甜甜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问道,“这里战事都是这样吗,起的没有一点征兆?”   “是啊,有时候吃着饭就打起来了,一天一夜都不会消停。有时候将军带着人出去跑一圈,那些人又被吓跑了,每次都不一样。”   “可是都一样危险。”甜甜抢答道。   春风不知道她为何反应这么大,不过想想也能明白,自己是常住永城,这些年大大小小也经历了不少。可少夫人却是从京都来的,恐怕她连战场的样子都没有见到过,有些惊讶也属实正常。   “对。可是战场都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搏斗,哪有不危险的呢。”   甜甜放在被子下的手,静静地抚摸着肚子。这里明明还是和之前一样瘪瘪的,可是甜甜却能感受到那里面,有她的孩子存在。   她可以在永城和童俊书并肩对抗外敌,可她不能置孩子在这样充满危险的环境里。   这想法在看到童俊书时,更加明显。   只几日未见,他瘦了很多,黑了很多,却也劲拔了很多。整个人只站在那里,就可以给人一种满满的安全感。   可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着急见他,他身上还带着一种肃杀之感,带着深秋的冷风,让人望而却步。   “娴儿,听春风说你身体不舒服,到底怎么了?”看她躺在床上,也没有以前的活力,童俊书着急地问道。   甜甜摇头,让他坐在床边,然后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大夫说我有孕了。”   童俊书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肚子上,“怀,怀孕了?”   “嗯。可是情况有些不好,他让我这几天卧床静养,所以春风就让我住在这里了。”   一听到这,童俊书立刻紧张地问,“怎么不好,大夫怎么说的,我去找他。”   甜甜握紧他的手,“没事,问题不大。你别走,我有事想和你说。”   战事吃紧,他不知道能待多久又走了。   童俊书又重新坐下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地回握住她的手,“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两人静静依偎片刻,甜甜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我想把孩子生下来之后,送回京都,让太奶奶和嫂嫂抚养。”   童俊书有些惊讶,“为什么?”   甜甜的眼神闪了一下,牢牢地抱着他的胳膊,声音有些虚缈,“咱们欠嫂嫂一个孩子。”   童俊书把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上,沉默片刻,良久之后才说,“那这样吧,我让青崖门的人把你护送回去,这里条件毕竟不如京都那边。你在侯府,我也能安心一些。”   “不要,”甜甜立刻拒绝,“我要在这里。”   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甜甜即刻解释,“我都和春风打听好了,给我诊脉那个大夫陈叔,他就是从京都太医院退出来的,他在这方面很有研究。有他照顾,我会没事的。俊书,让我待在这里吧,我不想走。”   看她最后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童俊书的心瞬间酸了起来。他无言地抱着她,等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好。等你生了孩子,我就把青崖门交给你打理。”   “嗯。”   因着军中有规定,童俊书只待了半个时辰,哄她吃了饭喝了药之后就离开了。   看他走了,春风才进来,聂奇瑞和芬儿紧随其后。刚进门就看到甜甜正捧着痰盂在吐。她连忙上前,帮甜甜抚着后背,“怎么又吐了,芬儿,快去叫陈叔过来。”   甜甜摆摆手,“没事,就是吃的多了些,吐出来就好了,别麻烦陈叔了。”   春风心疼地扶她坐好,“门主也真是的,不能吃就别吃了,怎么还让您吃这么多。”   甜甜虚弱地笑笑,“吃多些让他安心嘛。他在军中整日训练,万一分心了可怎么好。这事你别告诉他。”   春风点头。   等她安定下来,聂奇瑞才说道,“娴儿,我准备回京都一趟,顺便把你这件事告诉家里长辈们。”   甜甜也有这个意思,虽说在童俊书面前她表现的很笃定,但她始终是初次经历这个事情,身边没有可靠信任的长辈在,心里难免有些发虚。   她让春风和芬儿先出去,只留下聂奇瑞,叮嘱道,“劳表哥回去和太奶奶传个话,就说我和俊书商量好了,等孩子出生之后,想让他回京都,辛苦太奶奶和嫂嫂抚养。”   聂奇瑞顿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娴儿!这事...这事小侯爷也同意了?”   “同意了。”甜甜道。   聂奇瑞张口想再劝劝,可一时又想不到什么话,“那好吧,我回去会和太夫人说的。不过她是否同意,我就不敢保证了。”   甜甜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这是我写好的信,你交给太奶奶,她知道该如何做的。”   看她连这个都想好了,聂奇瑞知道此事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见状接过信,“你放心吧,我一定带到。”   “谢表哥!”   聂奇瑞笑笑,讨巧地说着,“我可不是‘谢’表哥,我是‘聂’表哥。”   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开心,甜甜配合地笑了出来,“谢谢我的聂表哥。”   聂奇瑞摸摸她的头,安抚道,“好了,表哥走了,你在这里好好的,多吃饭多休息。等表哥回来。”   听着他温柔的话,甜甜眼一酸,没忍住瘪着嘴就哭了出来,“表哥。”   她舍不得孩子。   这一点在童俊书面前不能表现,在春风芬儿四儿面前不能表现,未来在太奶奶和嫂嫂面前也不能表现,可是在陪着自己长大的表哥面前,甜甜却不想忍了。   “我舍不得他。”她哭着把这句话说出来,“那是我的孩子啊。”   聂奇瑞红着眼摸摸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腰上哭了片刻。   决定已下,终需离别。   等她哭的昏昏欲睡的时候,聂奇瑞弯腰扶她躺好,又细心地盖好被子,正要转身离开,却见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被她紧紧地握住。   也许,不,她一定知道如果松手,那封信被自己带出去,孩子的事情就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所以哪怕睡着了,她也在潜意识里紧紧地攥住聂奇瑞的衣角。   有这么一瞬间,聂奇瑞想把信放下。   可是看着她还带着泪珠的眼角,他想了想,还是叫了春风进来,让她拿过来剪刀,剪开了衣角。   “聂公子?”春风有些不解。   聂奇瑞摇摇头,“等我以后再和你说吧。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娴儿就拜托给你了。她是我的妹妹,她的安危关联着很多人,所以...春风姑娘,拜托了!”   他弯腰朝春风拱手施礼,郑重其事地说道。   春风连忙扶住他的胳膊,“聂公子不必客气,请聂公子放心,春风以生命起誓,定当护少夫人完全!”   聂奇瑞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着甜甜的房间,才不舍地转身离开。   ***   他再带人回来永城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时甜甜已经调养好了身体,正是食欲大开的时候。有时候她的饭量甚至比童俊书的还要多。   这天下午看着她吃完了两碗饭,还要再添第三碗的时候,童俊书心惊胆战地接过她的碗,“要不等半个时辰再说吧。”   “干嘛,我现在还怀着身子呢,你就不让我吃饱?”甜甜不满地道。   童俊书正要解释,只见四儿带着聂奇瑞从门外进来,“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让她吃饱呢?”   甜甜惊喜地望过去,“表哥!”   聂奇瑞笑着点头,“表哥给你带来了一个人,快看看!”   他稍微转身,后面齐薇的身影慢慢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甜甜知道太奶奶肯定会送人过来照顾自己,但她着实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齐薇。她有些惊讶,不光是因为齐薇来照顾自己身孕这件事,还因为在齐薇的意识里,永城可是她最大的伤心地。   看甜甜有些呆愣,齐薇走向她,笑道,“这是不欢迎?”   “不是不是,我...”甜甜有些结巴,“嫂嫂可真是吓到我了。”   齐薇笑笑,看桌上甜甜的面前的食物,知道她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便道,“这件事俊书做得对。你现在还不显怀,月份也小,用量不宜一下子增多。”   “那就不吃了,我听嫂嫂的。”甜甜乖巧地说道。   看她卖乖,齐薇点了下她的鼻子,“吃完了就活动一下吧,带我去周围看看,顺带着也散散步。”   甜甜挽着她的胳膊,“好啊,嫂嫂这边走。”   看着两人走远,聂奇瑞朝童俊书说道,“听娴儿说,这事也是你的意思?”   童俊书知道他说的是把孩子交给齐薇抚养的事情,怕他和范家对娴儿施压,立刻揽过来点头回应道,“是,都是我的想法。”   看他紧张的样子,聂奇瑞笑了下,“行吧,反正太夫人都把大夫人送过来了,想来这事也板上钉钉了。不过童俊书我告诉你,”   他严肃地盯着童俊书,“不管她对外怎么说,那毕竟是娴儿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是孩子的母亲是孩子的亲娘,这么做天下最舍不得孩子的就是她了。她为了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警告你,如果你日后敢待她不好,我聂家范家定会倾尽所有,来成为她的后盾!”   童俊书保证道,“你放心,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知该如何待她。”   “那就好。”聂奇瑞应道,“大夫人精通药理,又有经验,她在这的话,想来娴儿的事能顺利许多。不过为了避嫌,我以后会少来。你告诉娴儿,有事让芬儿去迎风酒楼找我就行。”   他面目洒脱,说起齐薇来,语气没有任何的异常,仿佛之前对齐薇的感情,早已散个干净。   童俊书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想到之前甜甜和他说的春风的事情,又听他说住的地方离迎春酒楼很近,童俊书问道,“你和春风?”   聂奇瑞无奈道,“她缠的厉害,我要是住的远了,她肯定无心酒楼之事,日日跑我那里去。与其这样,倒还不如离得近些,这样我还能和她学习些酒楼的经营之道。”   知道他这些话都是托词,童俊书也没拆穿他,“也是,被她盯上了,想逃走可不容易。祝贺你啊,从此以后要‘陷入牢笼’了。”   看着远处走过来的人影,聂奇瑞挑眉一笑,“彼此彼此。”   童俊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会儿齐薇不在,甜甜一个人走了过来。   日光大,她一路沿着树下走。树枝错乱斑驳的阴影在她身上一点点地跳过,看到两人,她笑着挥挥手,笑容美好温润,柔和娴雅。   童俊书看着她,低声说,“静娴静娴,她的名字取得真好,是吧?”   “那是自然。”聂奇瑞理所应当地道。   童俊书没再接这话,而是朝他拱拱手,“慢走不送,陪我夫人去了~”   聂奇瑞:“...行吧,那我先走了。”   此话却是无人再回应他。   抬头看去,那边童俊书扶着甜甜,正在低头说着什么。两人一起低头看着她的肚子,似是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们抬头相视一笑,一股平淡却温馨的氛围萦绕在他们身边。   聂奇瑞再次看了他们一眼,然后静悄悄地转身离开。   这里无需他担心,他自然也要去寻自己的‘牢笼’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吗,我看看能不能写。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