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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帝家的病美人
　　作者：小寒喵
　　文案：
　　【又皮又温柔影帝攻x清冷病美人刑警受】
　　【病弱+娱乐圈】
　　岁妄和江寓声的第一次见面，就闹进了医院
　　原因无他，这个警局最年轻的心理学家直接晕倒在了江影帝的怀里。
　　江寓声：“嗯？碰瓷？”
　　岁妄无力抬眼：“…王八蛋。”
　　江寓声错愕低头，怀里的人已再次昏了过去。
　　——现在碰瓷的都这么横了吗。
　　后来江寓声才知道，岁妄身体是真的不好，长着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却是走两步就要人扶的主。
　　后来岁妄也知道，自己那天骂错了人，但话已出口，无力回天。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水火不容，包括岁妄自己。
　　没承想导演看中了他们相爱相杀的热度，邀请俩人同上一个密室逃脱综艺。
　　岁妄发现，江寓声没事总喜欢盯着他看。
　　岁妄：…他是不是想报复我？
　　江寓声：他怎么不离我近点，冷着脸再晕倒，这里除了我谁还敢抱他？
　　节目播出后，总有人离奇死亡，而线索全部指向江寓声。
　　岁妄觉得，自己保命的机会来了。
　　警察：您好，我们怀疑您知情不报。
　　岁妄：不对，双面镜不触碰，单靠肉眼是判断不出来的。镜子上没有江先生指纹，而江先生一直站在镜子前，单纯是为了欣赏自己。
　　江寓声微微眯眼：…虽然但是，这个碰瓷的真的是在帮自己吗？
　　警察：您好，我们怀疑您故意隐藏关键证物。
　　岁妄：不是，鲁米诺在当时条件下是无效的。江先生一直看着那边，是因为那边有坐的地方。
　　江寓声笑得‘开心’：…我那是看你晃晃悠悠的怕你摔倒。
　　警察：您好，我们怀疑您谎报行踪。
　　岁妄：没有，江先生…
　　江寓声却突然打断他：是，我是谎报了行踪。
　　岁妄茫然抬眼，却直接被江寓声吻住了唇。
　　江寓声轻笑着揽住靠在自己怀里轻喘的男朋友：岁哥哥一天到晚只会破案，所以那天我去教他接吻了。
　　你教我破案，我教你接吻。
　　【食用指南】
　　1.日更
　　2.人物均无原型，专业知识有查资料，但请不要较真，看文开心就好
　　4.受只是现在身体不好，进警局前测试体检都是合格的，没有问题
　　5.刑侦部分不多，主斗嘴谈恋爱，甜，He
　　6.攻受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双洁
　　7.wb@晋江小寒喵有攻受Q版，超级可爱
　　内容标签： 强强 欢喜冤家 娱乐圈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岁妄，江寓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教我破案，我教你接吻
　　立意：无论身处何种境遇，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1章 撸猫
　　“江哥，检查报告出来了...”
　　助理一边说一边推开病房的门，却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话音戛然而止。
　　病房里的两人一躺一坐，清醒着的那个人似乎因为太长的等待有些无聊，正伸出手放在昏睡的那人额前，修长的手指在那人额前的碎发间轻微地打着转。
　　他五官深邃，配上他满脸兴致勃勃的样子，仿佛并不是在帮人挡阳光，反而像是...
　　“咳，江哥。”
　　助理轻咳一声将脑海中离谱的猜测晃走，他一边伸手递过检查报告，一边忙不迭地说道：“您看结果吧，我来帮您挡阳光...”
　　“嗯...什么挡阳光？”江寓声闻声回过头，神色有些疑惑。
　　助理愣了愣，他指了指床上因为失去了遮挡而被阳光刺得皱起了眉的人：“您不是在给他挡...”
　　“我干嘛要给一个碰瓷我的人挡阳光。”江寓声似笑非笑地抱起双臂。
　　“我是在‘撸猫’。”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回过头，再次将手放到了昏睡的那人眼前。
　　手指尖触到的发丝很软，轻轻捻搓有一种沙沙的声音。江寓声的手掌迎着阳光张开合拢，又露出了方才兴趣盎然的表情：“你看他的样子...多像大白。”
　　——大白是江寓声家养的一只黑猫，高冷而傲娇。
　　助理嘴角抽了抽，床上的人脸色苍白，五官精致，几分病弱没有给他的颜值减分，反而平添了一丝脆弱。
　　因为阳光再次被挡住，他的神色再次沦为平静，甚至微微往被子里缩了缩，偏过头只露出侧脸。
　　似乎是因为江寓声刚才的话语，助理竟真的从刚才的一番举动间，看出了猫儿般沉默的餍足。
　　助理遮掩般地咳嗽了一声，他收回目光想要继续说什么，却见床上的人仿佛梦到了什么般，气息一乱，几秒后骤然呛咳了起来。
　　“哎，哎，这怎么...”助理手忙脚乱地走上前，他慌乱地想要按床边的呼叫铃，却见床上昏睡不醒的那人突然睁眼，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
　　四目相对。
　　半躺在病床上的那人眯了眯眼，捂着胸口喘息不定。
　　“...你干什么？”
　　江寓声眨了眨眼，他余光瞥了一眼检查报告上姓名栏里“岁妄”两个字，慢慢悠悠地收回手。
　　窗外的阳光没了遮拦，一瞬间全部倾泻过来。岁妄皱起眉，被阳光刺得半眯起了眼。
　　——更像猫了。
　　江寓声撸猫的DNA又动了动，他缩回身后的手指颤了一下，开口却是一本正经：“帮岁老师你挡阳光。”
　　岁妄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他掀开被子直接想要坐起身，身子却突然一晃，又再次跌坐了回去。
　　“别乱动了，医生说你...因为低血糖才会突然晕倒，”检查报告还在旁边的桌面上摆着，江寓声压根没来得及翻看。他无视一旁助理焦急的神色，信口胡诌了一个最常见的晕倒原因。
　　“你不好好输完这瓶液一会儿又晕了。”
　　但坐在病床边上的人压根没信他说的任何话。
　　“你不是说，我是碰瓷吗？”
　　岁妄抬起眼望向神色不变的江寓声，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碰瓷的不要钱想要走，你怎么反而不答应了...咳咳咳...”
　　江寓声还没来得及讶异岁妄在昏迷中怎么还能听见声音，便看见坐在病床旁的人脸色一瞬苍白了下来，紧接着猛然捂住胸口开始不住呛咳起来。
　　江寓声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轻叹了口气，后退一步站到了旁边的桌子面前。
　　叮——
　　脸上突然传来微凉的触感，岁妄蹙着眉抬头，只见面前逆着光的人似乎轻轻笑了笑，又将手中的玻璃杯在他脸上碰了碰。
　　“行了，先别说话了，喝点水。”
　　岁妄的喉咙疼得仿佛要烧起来，他沉默地接过水杯，犹豫了一下却只是拿在手里。
　　“怎么不喝？怕我给你下毒啊。”江寓声将水壶放回桌前，他转身望着岁妄的神色失笑，将手掌摊开晃了晃道，“放心，指缝里没藏｜毒药。”
　　岁妄攥着水杯的指节有些发白，他垂了垂眸，终于还是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你还真的担心啊。”江寓声见岁妄真是在他那句话后才开始喝水，语气间终于多了些许诧异。
　　岁妄不着痕迹地摇摇头，他将喝完水的杯子攥在手心，环顾了一圈周围，抬眼望向江寓声。
　　“你把我送到医院的？”
　　江寓声没有说话，旁边的已经看懵了的助理终于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回答道：“是啊是啊，是我们江哥把岁编剧你送到医院的。”
　　助理的话音未落，病床旁的两个人同时回头。
　　“你是编剧？”江寓声声音带着讶然。
　　“你是...谁？”岁妄眯起眼，神色有些迟疑。
　　...
　　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几秒。
　　岁妄脑海中的眩晕依旧没有停止，他见江寓声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并不在意，自顾自地撑着旁边的床挡起身，再次试图离开。
　　江寓声忍不住又轻叹了一口气。
　　他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按住病床旁不安分的人，但只刚抬起手，便见面前的岁妄直接变了脸色。
　　原本虚弱得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此时满眼冷冽地盯着江寓声伸过来的手，神情间满是防备。
　　江寓声动作顿了顿，他不着痕迹地将手转了个弯，做出一个握手的姿势。
　　“抱歉，忘记了上次剧本围读岁老师不在，应该补一个自我介绍，是我的错。”江寓声温声说道，“岁老师您好，我是电影《这个凶手我演过》中饰演广禹的江寓声，请多指教。”
　　岁妄盯着面前的人，缓缓眨了眨眼。
　　江寓声的五官很立体，他的眼睛似乎并不是纯然的黑，而是带着一抹蓝色，仿佛整个星辰都藏身其中。
　　岁妄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开，没有去握他的手，但却垂下眼回答了江寓声之前的那个问题道：“我是编剧顾问，不是编剧。”
　　他身体不好，平常在剧组除了需要他的时候会出去帮忙以外，其他时候基本都在房间里昏睡。
　　今天因为一些事情让他不得不赶往片场，没想到便直接发生了一些意外。
　　他原本想强撑地走回房间，但没想到中途到底还是支撑不住，最终晕倒在了江寓声的面前...怀里。
　　——但他并不打算和江寓声解释这些，毕竟以后他们大概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可惜江寓声却似乎对他很有兴趣，他悠悠然地将面前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靠在桌边轻轻地敲了敲。
　　“那岁老师主要负责的，是哪一部分的剧本资料呢？”
　　岁妄整理输液器的手顿了一下，“...犯罪心理学。”
　　江寓声的神色这回终于多了一份讶然，但还没等他继续问下去，便看见岁妄不知何时已经将旁边的输液瓶拿了下来。
　　他随手瞥了一眼瓶子上贴着的标签，江寓声看到，岁妄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略显嘲讽的笑容。
　　下一秒，江寓声便看着岁妄一脸平静地夹闭了输液管，再直接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
　　——太熟练了。
　　江寓声皱了皱眉，岁妄的这一系列动作实在太熟练了，仿佛...重复过很多遍。
　　“你...”
　　血珠从岁妄的手背上倏然滚落，江寓声终于慢慢收敛了笑意。
　　他皱了皱眉走上前，却见岁妄又后退了一步，再次和他直接拉开了距离。
　　“葡萄糖对我没什么用，我不是低血糖。”岁妄犹豫了一下，到底低下头抿住手背。
　　他殷红的舌尖在手背上一闪而过，瞬间将血珠舔掉。
　　——恍若...一只满身戒备的猫咪，在四下无人时才敢偷偷舔舐自己的伤口。
　　江寓声没有再说话，他垂着手安静地站在原地，望着岁妄迅速转过身，有些踉跄地向病房门口走去。
　　“我会自己去找护士办出院，你...谢谢。”岁妄扶着门框喘了口气，又想到了什么般，迟疑着回头低声道。
　　阳光晃晃悠悠落到岁妄的眼眸中，将他眼底的澄澈照的一清二楚。
　　江寓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岁妄的瞳色虽是纯黑的，但却比旁人的都要浅，更近似那种朦胧的深灰。
　　江寓声的脸上再次挂起了温和的笑意，他望着岁妄微微点头，却在人转过身时突然开口道：“岁老师还没告诉我你的全名。”
　　岁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到旁边的检查报告上。
　　“名字是真实了解一个人的开始，我想要听岁老师亲口跟我说。”江寓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了扣，语气虽温和，但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压迫感。
　　岁妄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
　　他呼吸似乎又隐隐急促了起来，胸口的起伏逐渐扩大。江寓声看到，面前的人微微弯下了腰，隐在碎发间的眼眸划过一抹痛楚。
　　“...岁妄。‘所念皆虚妄’的那个‘妄’。”
　　江寓声盯着面前脸色苍白而冷漠的人，微微眯了眯眼。
　　·
　　直到病房的门发出“啪嗒”一声轻响，江寓声才将视线从房门处移了开来。
　　他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信手拿过旁边桌子上岁妄的检查结果，直接翻看了起来。
　　助理也凑到旁边，帮江寓声提炼着检查报告的信息：“...医生没有查出具体的晕倒的具体原因，只说岁先生本身身体就不好，有可能是其他疾病导致，需要进一步检查。但是我觉得...”
　　助理张了张口，一句“大概率是真病不是碰瓷”还没说出口，便看见江寓声似笑非笑地望了过来。
　　江寓声的长相很有攻击性，但他平时嘴角总啜着的一抹笑意中和了这种感觉，所以并不明显。
　　可一旦笑意收敛，压迫感便瞬间扑面而来。
　　“你们都说不是碰瓷啊...”江寓声转头望着空空如也的病床，低低地笑了笑，“那他怎么偏偏那一天就出现在了片场呢？”
　　助理话语一噎，赶忙飞速地转移了话题。
　　“话说这个人也真是奇怪，怎么感觉什么也不知道啊，是活在远古时代吗，”
　　助理深吸了一口气，吐槽道，“直接撞江哥怀里也不说声抱歉；住院费治疗费都是我们帮他交的，说谢谢也模模糊糊的说不清；就算是编剧顾问，也不应该不知道江哥是谁...”
　　“小刘。”一旁原本安静翻阅检查报告的江寓声突然开口，助理一愣，瞬间惊出了一声冷汗。
　　明明江寓声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跟随他多年的助理瞬间明白，这是江寓声生气了的样子。
　　“背后不论人长短，”江寓声抬头看了刘助理一眼，嘴角的笑意浅了几分，“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江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点奇怪...”
　　江寓声将检查报告翻过一页，心中也明白刘助理没有说完的话。
　　他们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遇到的哪个不是人精，未见已是亲如故，像岁妄这种极力隐藏自己的，确实很是少见。
　　“也有可能...他并不是娱乐圈的人。”
　　江寓声低头望着手中的纸张，突然想到了之前岁妄含糊间说的那句“犯罪心理学”。
　　“小刘，帮我去问一下...等一下。”江寓声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他拿起了一旁桌子上自己喝过水的水杯，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你真担心我给你下毒啊。
　　——岁妄的指尖攥的发白，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不是因为我那句玩笑话才放心喝的水...”江寓声仿佛明白了什么般，低声喃喃道，“他是看到我喝了之后，才真正相信...”
　　——我没有下毒。
　　助理一脸茫然地看着江寓声放下水杯，快步向外走了出去。
　　“江哥，那我要去问谁...”
　　“没事，我自己去吧，你去问人家一定不说。”江寓声脚步一顿，回头间又恢复了熟悉的笑意，“毕竟是精准碰瓷到我“怀里”的人啊。”


第2章 晕倒
　　“唔...咳咳咳...”
　　卫生间里的水一直在泊泊的流着，一个身影半撑在洗手台上，正俯下身不断地呛咳。
　　岁妄闭了闭眼勉强止住呕意，水珠顺着他苍白的指尖滑落到明净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呼——”
　　岁妄垂下头，他余光瞥见放在洗手台旁的手机，心中的烦闷感再次涌了上来，忍不住闭了闭眼。
　　·
　　两小时前，医院。
　　“办一下出院和缴费。”岁妄一只手撑在桌边，低低地喘了口气，哑声说道。
　　护士翻出岁妄的病历本，迅速翻看了一下突然“咦”了一声说道：“岁妄先生是吧，您的住院和输液的费用已经...哎，您干什么？”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直接向前面伸去。
　　护士倏然开口想要制止，却见那两根纤细的手指微微一颤，夹着一张创口贴微微晃了晃。
　　“您想拿创口贴也不能这么直接拿呀，我们都是有规矩的，您要是想要...”护士一边埋怨一边他抬头，却在看到眼前的人长相时，话语突然一噎。
　　岁妄的眉眼因为生病而给人一种极淡的感觉。他连唇色都是浅白的，只唇珠那透出一点微微的红，似乎是什么的鲜血染了上去。
　　再配上深灰色的眼眸，整个人恍若一张墨色山水画。
　　“抱歉。”岁妄微微摇头，乘着护士怔愣间飞速收回手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低下头用牙尖咬住创口贴轻轻一撕，嘴中低声含糊道：“您刚才说什么？”
　　“啊没事，针口出血了是需要一个创口贴，我登记一下就好...不是。”护士愣愣地接过话，突然猛得回过了神，“您刚说，您是来缴费的是吗？”
　　“嗯。”岁妄点头，创口贴的包装纸被他捏在手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可是，您的费用早就已经被交齐了啊？”
　　岁妄：“？”
　　岁妄倏然抬起头，正对上对面护士的一脸茫然。
　　她见岁妄的神色不对，又赶忙翻看了一下缴费记录，迅速说道：“是...江寓声先生帮您交的，哎江寓声，这个名字...”
　　岁妄的眼中划过一丝茫然与无措，他心中一时间有些混乱，愣了几秒突然开口问道：“这个费用不是我自己交的...您能不能把他帮我交的钱退给他，然后我重新交一遍？”
　　话音刚落，岁妄便懊恼地咬了一下舌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傻话。
　　但好在对面的护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笑着道：“这怎么能行，我们医院又不是银行，交进来的钱当然取不出来了。”
　　“不过，”护士的话音突然一转，她望着对面的人温柔地笑了笑。
　　岁妄长相显小，又因为生病的缘故，外表看着有一种易碎的玻璃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悯。
　　护士不知怎么硬是从岁妄左右为难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丝找人的迫切。
　　她指着刚才的病房积极道，“我看见缴费的那位先生进了您的病房，他应该还没走，您现在去还能见到他还上钱。”
　　岁妄：“......”
　　——我当然知道他没走，我这不是不想再见到他么。
　　岁妄垂头抿了抿唇，他没有再说话，只摇摇头拿过医疗账单。
　　岁妄：“......”
　　——好贵。
　　进入这个剧组之前，他医保之类的东西早就因为各种原因被取消，全自费的医疗金额以他现在的情况还真的...负担不起。
　　病房的门把手突然颤动了一下。
　　岁妄此时一想到病房里那个人脸上常年不变的笑意就头疼，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匆忙间直接一转身，迅速离开了医院。
　　岁妄闭了闭眼，没忍住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这下他真成碰瓷骗钱的了。
　　·
　　“哗啦——”
　　卫生间的水龙头猛然被岁妄关上，他捂住脸仰头靠在后面的镜子上，借着指尖的冰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镜子被染上一层薄薄的白雾，岁妄深吸一口气，终于再一次伸手，拿过一旁的手机。
　　“...就是加上他微信还个钱，还完就删，没什么事的。”
　　岁妄一边低声自言自语，一边打开手机调出微信。
　　不同于其他人一划划不到底的聊天对话框，岁妄的微信聊天界面十分简洁，只有五个人。
　　岁妄伸手划拉了一下手机屏幕，神色又逐渐沉默了下来。
　　剧本开机之前照例是会拉一个群的，当时导演也将岁妄拉了进来。
　　本来岁妄是想通过这个群把江寓声的微信好友给加上，但打开微信的那一瞬间他才忽然想起，自己在入群的当天就直接点了退出。
　　“......”
　　岁妄深吸一口气，他撑着手从洗手台上下来，认命地向门口走去。
　　——线上搞不到，那就不得不考虑线下了。
　　手中的手机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岁妄低下头，却见那五个聊天框中突然出现了第六个聊天对话。
　　岁妄垂眸看了一眼，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他指尖微微动了动，却到底没有将对话框删去，只是瞬间锁了屏，顶着寒风快步出了门。
　　·
　　外面新枝刚刚抽芽，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
　　春阳照在身上已经是一种惬意的温暖，但对于岁妄来说，却依旧有一些过于寒冷了。
　　岁妄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他出来的太过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如今寒风一裹，吹得他指尖都有些发麻。
　　但好在风衣里头还穿了一件奶茶色的高领毛衣，岁妄垂了垂眼，伸出手指尖勾住领子的上沿望上拽了一下，刚好将下半张脸全部遮住，只露出一双深灰色的眼眸来。
　　他虽一共也没来过片场几次，但却似乎对这里异常熟悉，七拐八拐很快便找到了今天拍摄的地点。
　　“卡——”不远处大喇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岁妄掐了掐缩在兜里的指尖，闭了闭眼快步向前走去。
　　“好了，这一条就算过了。演员休息一下对下下一场台词，场务赶紧收拾一下。”
　　《这个凶手我演过》的导演郑文叉着腰站在中央，他满脸络腮胡，长相彪悍，心思却细的不行，一点点小细节都要吹毛求疵，力求做到完美无缺。
　　“这条终于好了...哎，我刚才画的那个剧本呢，放哪去了...”
　　郑文导演放下喇叭伸了个懒腰，他左右环顾了一圈，没看到自己之前批注的剧本，刚一转过头，便和站在片场门口的岁妄对了个正着。
　　“哎，岁老师。”郑文导演一愣，连忙拍拍身上莫须有的土快步走了过来。
　　“导演好。”岁妄将领口微微拉下来了一点，微微地点了点头。
　　郑导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很熟悉岁妄的各种习惯，也没同对其他男演员一般直接上来就勾肩搭背，而是爽朗地冲他招了招手，带着人来到旁边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
　　“岁老师今天怎么过来片场了？是剧本哪里有问题需要修改一下吗？”郑文一边说一边立刻掏出剧本翻到今天要拍的那一页，直接放到岁妄面前。
　　其实，论资历论年纪，郑文都比岁妄要大上个至少一轮，但他对于专业知识过硬的人一向十分尊重，向来也不在意这些虚名。
　　岁妄其实今天来这里的事情和剧本完全没有关系，但他还是低头扫了一眼郑导批注的花花绿绿的剧本，随口便提出了一些可以改进的建议。
　　“...其实今天找您主要不是剧本的事情。”寒风中站久了岁妄的身子依旧有些受不了，他偏头咳了一声，望着郑文热情的神色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我想找您要一下...江寓声的微信。”
　　“岁老师，您要他的微信做什么？”郑导一愣，神色间有些为难与不可置信。
　　“不是我不给您岁老师，只是行业内有自己的规矩，您这突然要加影帝的微信...我....”
　　——原来他是影帝。
　　之前医院里护士惊讶的神色和面前郑导的样子慢慢串在了一起。
　　岁妄微微眯了眯眼，刚想继续说什么突然身子轻晃了一下，眼前的视线一瞬间有些眩晕。
　　岁妄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喘息了几声，心中暗骂一句“该死”。
　　“哎，哎，岁老师，您别走啊...”郑导见面前的人突然转身快步离去，急得一直跺脚。
　　“岁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您要不再详细说说您要加他有什么事，或者我帮您转达...”
　　岁妄耳中的嗡鸣声越来越重，他藏在高领毛衣后面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开始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以缓解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风声，岁妄有些踉跄地倏然转身，清冷的低吼声和温和的制止声同时响起。
　　“滚！”
　　“别碰他！”
　　岁妄喘息着抬头，只见江寓声站在自己身后，正一把按住郑导演想要前伸够他肩膀的手。
　　“怎么，刚不是还想要我微信吗，怎么现在又要让我滚了？”江寓声转过头，望着岁妄温声笑了笑。
　　岁妄闭了闭眼。
　　“不是...你...”
　　郑导：......
　　江寓声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的人，郑导赶忙打了个哈哈，生硬地直接转移了话题。
　　“江老师今天没有戏，怎么也来片场了，是找我也有什么事吗？还是演员哪里的演技有问题江老师想指导一下？”
　　江寓声闻声转过头，他望着面前满脸希冀的郑导，脾气却没有岁妄那么随和：“没有。”
　　郑导的嘴角抽了抽：“是...找我没有什么事，还是没有什么想指导的？”
　　“都没有。”江寓声扭过头又看向对面垂眸一言不发的岁妄，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本来我也是想找导演要一下岁老师微信，但既然本尊都在这里了。”
　　江寓声转过头冲郑·真工具人·导演笑了笑：“那就不需要...不麻烦您了。”
　　他说完直接转过身，大步向岁妄那边走去。
　　岁妄一直站在原地半闭着眼努力深呼吸，以此来缓解眼前的眩晕。
　　迷迷糊糊间，他感到面前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岁妄有些茫茫然地抬起头，还未睁开眼，却感到面前的人犹豫了一下，直接伸出手，抓住了他的——
　　袖口。
　　岁妄：“？”
　　“我没碰你，这样你应该没事吧。”江寓声带着些微笑意的声音传来，“这里人太多了，我带你去个安静点的地方咱们再说话。”
　　江寓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了片刻，见岁妄的神色挣扎了一下，但没太大的反应，便试探地拉着人的袖口向前走着，慢慢带着他走到了自己的化妆间。
　　一到化妆间内，岁妄便立刻想挣开江寓声的手。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动作，江寓声便先一步松开手指，后退一步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岁老师是您扫我微信，还是我来加您？”
　　“什么，扫....？”岁妄感觉眼前的眩晕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因为这短短的走动而更加剧烈了。
　　他有些茫然地重复着江寓声说的话语，迟钝的大脑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
　　“就是微信添加好友的方式，您点右上角那个小加号...”
　　江寓声没有察觉到岁妄的异样，他看着对面的人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慢吞吞地拿起手机解开密码，然后就停在那里不动了。
　　江寓声失笑：“岁老师您光瞪着微信界面也不会自己蹦出来啊，您不会是...不会吧？”
　　岁妄还是垂着眼没有回答，江寓声认命地叹了口气，微微凑上前望向岁妄的手机。
　　江寓声比岁妄要高上差不多半个头，此时他低下头来，嘴唇恰好和岁妄的耳垂平行，两人的呼吸声几乎都可听闻。
　　江寓声试探性地点向岁妄的手机屏幕，见他没有反应后便自然而然地帮他全部操作了下去。
　　岁妄的微信聊天界面依旧十分的简洁，这就显得最顶端的那个未读小红点显得格外地显眼。
　　江寓声的视线不经意地从那里扫过，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叮——
　　“好了岁老师，好友的添加消息我已经给您发过去了。对了，还没问岁老师，您今天加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寓声笑着抬头，脸色却突然变了。他猛然意识到面前的岁妄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岁妄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岁老师，您身体不舒服吗...”
　　面前突然掠过一道阴影，江寓声的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捏了捏岁妄脸颊）岁老师把半张脸都藏在毛衣领里，看起来更像猫了
　　岁：（眯眼掏出小刀）那你应该也不介意猫咪“挠”你一下吧
　　早安，要不要来评论区找我玩www
　　——


第3章 误会
　　江寓声垂下眼，盯着再次晕倒在他怀里的人，半晌叹了口气。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江寓声可以在一天内接住昏迷的岁妄两次。
　　“早知道当时就不该放你出来的。”江寓声将人往上托了托，低声笑道，“现在倒好，又得把你送回医院去。”
　　但江寓声没想到的是，他的话音刚落，怀里原本安静昏睡的人突然整个身子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嗯？醒了？
　　江寓声一怔，他侧过头望着紧闭着双眼的人，低低地唤了一声：“岁老师？”
　　“不要...”
　　“什么？”岁妄的声音几不可闻，江寓声微微低下头，便听到岁妄夹杂的痛苦的气音传来。
　　“...不要，不要去医院...不...”
　　江寓声愣了一下，他微微直起身，偏头望向昏迷的人。
　　岁妄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了，他偏着头浑身无力地靠在江寓声的肩膀上，似乎是因为刚才说话太过着急，此时岁妄的双唇微张，正小口小口地急促喘息着。
　　——他并没有醒过来，但是整个人完全是一副痛苦而抗拒的模样。
　　江寓声突然隐隐地明白，为什么之前在医院岁妄几乎可以算是落荒而逃的样子了。
　　“原来不是讨厌我，而是因为讨厌医院啊。”江寓声笃定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行吧，看在你不讨厌我的份上...那就等你醒了再说去医院的事。”
　　昏迷的人因为全身的力量都被迫卸下，手足绵软无力，所以重量会比清醒的时候要重上些许。
　　但怀里的人重量依旧很轻。
　　江寓声身形高挑，身高大概189cm左右。岁妄只比他矮上半个头不到，大概也有个180cm左右。
　　然而江寓声感受到的怀里的重量，即便是对于一个身量矮小的成年男子来说，也过于轻了。
　　“体重这么轻，还说自己没有低血糖。”江寓声低低地嘟囔了一声，“怕不是个小骗子吧。”
　　岁妄昏迷的无知无觉，理所当然地没能反驳他。
　　江寓声玩心忽起，他半蹲下身将人从胸前转移到自己的背上，一边向前走去一边低笑着问道：“岁老师是不是个小骗子，嗯？”
　　他一边说一边微屈膝盖，靠在他肩膀上的人微微晃动了几下头颅，恍若正在点头赞许。
　　“岁老师说自己没有低血糖但又不说是什么疾病，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岁妄“点点头”。
　　“岁老师作为犯罪心理学方面的编剧顾问，却对娱乐圈这么不了解，是不是另有隐情啊？”
　　岁妄再次被迫“点点头”。
　　江寓声轻笑一声，他想了想，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岁老师今天来找郑导演加我微信，是不是因为...”
　　江寓声一边思索着问题，一边弯下膝盖。
　　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后面岁妄的头颅已经被颠得十分接近他的脖颈。
　　“是不是因为喜欢...”
　　江寓声的问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岁妄的头随着重心的降低骤然偏向旁边一侧，嘴唇直接擦过了江寓声的耳垂。
　　“......”
　　江寓声脸上惯常的笑意终于消失了。
　　——玩脱了。
　　岁妄嘴唇间微凉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耳垂那里，江寓声后知后觉地往旁边躲了躲。
　　背后那人的下巴却倏然滑落，额头直接抵在江寓声的脖颈上。
　　江寓声背着人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赶来的刘助理看到路上的两人，江寓声才一个闪身避开他的帮扶，独自背着岁妄慢慢走进了不远处的房车。
　　·
　　——岁老师，这个这个案子需要您跟一下...
　　——岁老师，您看这个照片...
　　——岁老师，岁妄...
　　岁妄侧身蜷缩在床上，他额前的碎发被冷汗完全浸湿了，湿漉漉地贴在眉间，将他紧闭的双眼遮住了大半。
　　——不要，别再叫我了，我不想看。
　　岁妄将自己蜷缩地更紧了，但梦里的其他人却并不在意。
　　那一声声的呼唤从未停息，各种各样，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岁妄茫然地站在原地，感觉所有人都向他奔来，他挣扎着想走，却被一股不明的力量按在原地。
　　“江哥，我问过导演了，他说并不知道岁老师要您的微信是有什么事情。”刘助理的视线一直盯着床上的那人，神情有些瞠目结舌。
　　如果说第一次是意外，那刘助理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自视甚高又温柔疏离的江寓声，怎么还会接住人第二次。
　　甚至还把人给背回来了。
　　“再看就让岁老师给你发工资去。”旁边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助理猛然回神，忙不迭地摇摇头。
　　“没，我跟着江哥挺好的，嘿嘿。”助理望着江寓声挠了挠头，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事情来，“对了江哥，不过我去找导演的时候，似乎正听导演在和什么人吵架，吵架的字眼里我似乎听到了‘岁妄’‘滚’这几个词。”
　　“吵架？吵什么？”
　　“不知道，我一进去他们就争吵的声音直接就停止了。不过我瞥了一眼，从侧门出去的那个人看背影很像...副编剧。”助理偏头想了想。
　　江寓声没有再接话，他将视线从剧本上挪开。
　　这视线刚一转，江寓声便倏然站起了身。
　　原本安静躺在床上的那人不知何时整个人伏在了床的边缘，他一只手死死地揪着床单，另一只手扒着床头的柜子，几乎是一个侧身就能从床上掉落下去。
　　“岁老师，您做什么！”助理惊呼一声，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旁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江寓声直接向那里冲了过去。
　　“岁老师？你怎么了？”江寓声蹲到床的旁边，盯着面前的人轻声问道。
　　岁妄的眼睛半睁着，他的目光空洞，深灰色的眸子此时满是茫然，不知是昏还是醒。
　　“岁妄？”江寓声犹豫了一下，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全名。
　　这一声似乎唤回了岁妄部分的意识，他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急喘了一口气，眼神慢慢聚焦：“江...？”
　　“嗯，是我。”江寓声点点头。
　　“我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房车，你晕倒了，不想去医院，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岁妄的身子又一颤：“不要，不要带我回去...我不能回去...”
　　——又是“不能回去”。
　　江寓声皱眉，他猛然想起之前加岁妄微信时，不经意间看到的未读消息那里的那句话。
　　——你永远也别想回来了。
　　而给岁妄发这条消息的人，微信昵称是“Cr.”
　　“不能回哪里去？”江寓声试探性地问道，“我的房车这里是安全的，你永远可以回来。”
　　床上的人突然踉踉跄跄地跪坐起来，他似乎想要下地离开这里，但刚直起身，身子便倏然失去了力气，脱力般地向前倒去。
　　“岁妄！”
　　江寓声一惊，他直接伸手接住了向前倾倒的岁妄。
　　“别碰我！”
　　岁妄仿佛突然从幻境之间抽离了出来，他一把按住江寓声的手臂，迅速向后退去。
　　江寓声皱眉，岁妄昏迷的时候并不厌恶旁人的触碰，但在清醒的时候不知为何，反应竟然如此剧烈。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感觉岁妄的手指绕着他的手腕转了个圈，不知道按到哪一处穴位，在江寓声手臂失力的同时，直接将他的手臂别到了身后。
　　这一连串熟练的动作，让江寓声直接想到前几天武术老师教习的扣押犯人的动作。
　　但只一瞬间，岁妄便意识到了什么般，倏然收回手，直接退到了床铺的最里面。
　　“你偷看了我的手机。”
　　岁妄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的指尖狠狠地掐进自己的掌心，他望着江寓声，满眼都是愤怒与防备。
　　“所以你就像对待犯人一样想把我直接扣押了？”江寓声从地上站起身，他揉着自己的手臂，目光嘲讽的望着床铺上的人，“是这样的吗...警官？”
　　岁妄身子一颤，倏然抬头：“我不是...警官。”
　　但好在江寓声只是一句玩笑话，他接着说道：“凡事不管怎么样，都要讲个证据的，对吧？”
　　“手机是你给我的，微信好友也是你看着我加的。而聊天记录是因为未读小红点太显眼，我不小心瞥到的。不小心看到你的聊天记录是我不对，很抱歉。但我说那句话也是因为看你精神状态不对，怕你出危险才顺着你话在说的，怎么就成了我故意偷看了？”
　　江寓声嘴角又挂上了万年不变的笑意，他抱起双臂望着对面面无表情的岁妄，如念台词般，轻轻巧巧地抛出一大段话来。
　　从影二十年来的功力这一瞬间全部都被江寓声调动了起来，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等着看岁妄会怎样反驳。
　　但没想到岁妄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神情疑惑且带着隐隐的鄙夷：“我没给你手机。”
　　江寓声：“？？”
　　他活了二十八年来，从未想过有人能比他还会颠倒黑白，嘴角的笑容一瞬间由轻松变为了惊异。
　　岁妄从床上远离江寓声的那一侧慢慢蹭到地下，他坐床边转过身，第一次冲江寓声勾起了笑容。
　　“下次编谎话记得编好点，是吧，小，骗，子。”
　　江寓声猛地转过头：“你昏迷的时候还能记住听到声音？”
　　“嗯，一部分。”岁妄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那...”江寓声神色难得迟疑了一瞬，“昏迷时候的...感觉呢？”
　　岁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岁老师来加我微信，是不是因为喜欢...
　　岁：喜欢听你狡辩？
　　留评抽红包！来评论区找我玩耍好不好OVO
　　——


第4章 冲突
　　岁妄警惕地转过头。
　　“什么？”
　　江寓声抬手摸了一下耳垂，他还没开口，只听岁妄又淡淡地问道：“你想让我感觉什么？...感觉你打我了？”
　　“什么？”这回轮到江寓声一脸愕然，“我哪有...”
　　“根据你刚才错以为‘我把手机给你了’的情况，你的记忆并不可取信。”
　　岁妄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他昏迷中能够听清话语纯属机缘巧合，能够记住已是勉强。
　　对江寓声说的“感觉”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只是依稀记得自己的嘴唇似乎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反正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记忆减退是老年痴呆的先兆，江大影帝虽然只有二十八岁，但...”岁妄抬起头，深灰色的眼眸上下扫视了江寓声一遍，“也说不准。”
　　江寓声脚步一顿，微微眯了眯眼。
　　“岁老师之前...调查过我？”
　　岁妄不言，江寓声深吸一口气，再抬眼又挂起了熟悉的浅笑：“岁老师对我了如指掌，但我对岁老师却几乎是...一无所知呢。”
　　岁妄垂在身侧的双手颤了颤，果不其然紧接着便听江寓声问道：“既然岁老师在昏迷时能听到我说的话，那我就不再浪费时间重复一遍了。前...两个问题，岁老师要不要回答一下？”
　　“你不是觉得我是骗子吗？”岁妄回过头，深灰的眼眸直视着江寓声蓝色的双眼，“我说的话，你敢相信吗？”
　　“或者，”岁妄话语又一转，“不如江影帝先补充完整，第三个问题的‘喜欢’后面，跟的是什么？”
　　江寓声不答反问：“这么说，岁老师对于我说的话，是敢相信的了？”
　　两人站在原地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倏然同时扭过头，内心腹诽。
　　岁妄：骗子，没安好心。
　　江寓声：骗子，好心当做驴肝肺。
　　“那个，”气氛正凝结时，旁边的目睹全程的刘助理突然弱弱地插嘴道，“江哥，导演请您过去一下。”
　　岁妄垂眸，他这回没再冲江寓声说谢谢，只漫不经心地颔首，转身便想直接离去。
　　“那个那个，岁老师。”
　　身后的刘助理咽了口唾沫，他硬着头皮在自家艺人的眼神的凝视下叫住岁妄，犹疑着说道：“郑导说，如果您在这里的话，麻烦我让您也过去一趟。”
　　岁妄转身，半靠着门一言不发地望向刘助理。
　　刘助理顶着面前的双重压力，坚持不懈地履行自己最后的职责：“郑导说...您电话不接微信又从来不回，怕一时之间联系不上您耽误了拍摄，所以才...”
　　“嗯，知道了。”岁妄低低地打断助理的话语，他再次转回身，用指尖勾着毛衣领慢慢吞吞地将半张脸埋在暖和的毛线里，舒服地喟叹一声，这才伸手去推房车的门。
　　——没有推动。
　　岁妄：“？？”
　　他以为是自己力气不够，手上暗暗使力换了个方向又使劲一推，车门依旧纹丝不动。
　　“哎，岁老师，那个房车门...”刘助理看岁妄在车门前站了许久，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刚想说“车门把手坏了不好使”，身后的江寓声突然上前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房车门要这么往回拉一下才能推开，”江寓声熟知自家车门坏的部位，轻松将门推开。
　　他转过身望向岁妄，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我记得智力减退也是老年痴呆的一种表现，岁老师是不是...也该注意些了？”
　　岁妄站在他身侧微微仰头，看着他的表情恍若在看一个无知幼童，怜悯而好笑：“老年痴呆年轻人是不会得的。开玩笑的话江老师不会真的...信了吧？”
　　似乎是为了应和着江寓声一声声的“岁老师”，岁妄语调一转，也把称呼改由“江大影帝”改为了“江老师”。
　　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岁妄说话的语调偏向轻缓，有一种含在唇齿间的随意。
　　原本应是尊称的“江老师”，硬是给他喊出了漫不经心的感觉。
　　江寓声微微眯眼，望向岁妄的眼睛。
　　车门外的暖阳躲进了岁妄眼中，浓重的深灰翻涌起烟雾，仿佛在他眼底不停地雀跃。同样的，江寓声嘴角的笑意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越扩越大。
　　两人都深知，这个梁子算非结下不可了。
　　终于，岁妄第二次冲江寓声勾了一下唇，侧身谨慎地避开和他的接触，率先走了出去。
　　·
　　《这个凶手我演过》这部戏讲述的是一个患有双重人格的私家侦探广禹，在调查一个连环杀手的过程中，慢慢发现自己调查的凶手，竟然就是自己的次人格。
　　江寓声在这部戏里相当于一人分饰两角，是一个极其考验演技的角色。郑导曾经在开机前就直言，是准备拿这部戏冲击今年的奖项的。
　　他也因此请了很多相关方面的专业顾问，对于这部戏的拍摄，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哎，江哥来了，岁老师果然也和您在一起。”郑导紧走两步迎上来，他先是热情地将江寓声请进去，余光瞥见身后慢慢吞吞走着的岁妄，又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
　　岁妄的身体不好力气不济，走到不过一半便被后面的江寓声直接赶超，江寓声也不知道是想钓他还是怎样，超过了也不快走，一直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差一点能赶上，但又总不能缩短距离。气得岁妄铆足了劲儿跟着，一落走来胸口直发疼。
　　他微弯下腰伸手数着自己的脉搏调整呼吸，低头望着手机里一直未回的Cr.的消息。
　　终于，在郑导走过来之前，岁妄闭了闭眼，飞速敲下一句话按下了发送键。
　　“我就知道岁老师是在江哥那儿哈哈，果然没有猜错。”郑导以为两人之前是在聊合作，忍不住想要去打听细节。
　　对比一下江寓声和岁妄的背景，聪明如郑导当然知道应该先问谁比较明智。
　　“岁老师和江老师聊的怎么样，‘杵头’谈的...”
　　“杵头”是娱乐圈内早些年的黑话，意思是“钱财，利益”的意思。但岁妄一是听不懂这些，二是累的没心思应付他。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只随意摆了摆手，含糊了一句。
　　郑导表情一愣：这是...半分利益没有，没谈成的意思？
　　看这俩人的脸色，怕是直接闹崩了吧。
　　·
　　进了房间，讨论的就是剧本的事情了。
　　郑导清了清嗓子，率先摊开剧本说出了自己突然召开这次会议的原因。
　　“咳咳，这次请各位过来呢，是因为剧本有一个地方想要稍微修改一下。所以把这部分涉及的各位老师都请了过来。”
　　郑导用手指叩了叩桌子，在剧本上用笔“刷”的一声圈出一个红圈来。
　　“这个地方是广禹一个单人片段，相当于是他终于揭开凶手是他的第二重人格，即迈向可怖的真相的第一步。”郑导抬起头，神情严肃，“是全剧解密的一个高潮。”
　　“之前为了让这个地方的高潮能更激动起来，我们一直在不停地磨合尝试。而今天副编剧说他有一个建议，想说给我们听听。”
　　江寓声听到“副编剧”三个字时微微抬眼，望向对面坐着的一个黝黑瘦弱的男人。
　　之前刘助理说他听到的争吵，似乎就和副编剧有关。
　　江寓声余光同时也瞥了岁妄一眼，刘助理说争吵的内容和岁妄有关，当时在房车内的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岁妄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
　　他一只手抵在桌子上按住眉心，脸色似乎比进来时要更苍白了些许。
　　江寓声皱了皱眉，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注意力又移了回去。
　　郑导手向副编剧请了请，副编剧也不起身，只依旧坐在原地微微欠身。
　　“辛苦各位，我认为，既然要体现高潮，最好从一个原本不起眼的、被观众忽视的细节抓起，由点及面进行放大，以达到一种醍醐灌顶的效果。”
　　副编剧一边说，一边仿佛激动般伸手拍了一下桌子。但实际上整个房间都听得云里雾里，只有他一个人空激动。
　　“我觉得，为了能够夸张体现，主人格可以在整个时候，通过看到一个细节，想起次人格犯案的全部细节。”
　　副编剧唾沫横飞，越说越激动，“比如说，地上一个被水浸湿的烟头，让他突然知道，之前的次人格原来就是想以烟头为起火点，来进行犯罪的...多么完美的细节推理。”
　　“那之前为什么主人格一直没有想起副人格所做的一切细节呢。”江寓声微微皱眉。
　　副编剧神色不以为然，随口敷衍道：“因为之前的证据链都没有串起来呗，所以没能让他一下子想起全部关键点，”
　　“那也就是说，主人格在没有其他第三人的提示下，仅靠一个细节脑海中突然多出了次人格的犯案全部过程？”
　　“嗯，大脑刺激呗，我们的大脑都是很神奇的。”副编剧抬起头，望着江寓声笃定地点点头。
　　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惊人的绝妙，副编剧望着江寓声嘴角惯常挂着的笑容，恍惚间觉得江影帝就是在对自己赞许，神色一时间越发得意洋洋了起来。
　　“不行。”但他的话音刚落，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反驳了他的观点，“这违背了DS M-IV 的诊断标准。”
　　“DS M-IV 是什么...”副编剧一愣，下意识地开口，只听岁妄淡淡地回答道。
　　“DS M-IV 即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即多重人格人格障碍。”
　　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岁妄身上，只见岁妄一手撑着眉心，声音略带疲倦地缓缓说道。
　　“DS M-IV 的诊断标准之一为‘患者不能回忆重要的个人问题*’。”
　　“根据剧本之前的剧情设置，主次人格之间分别独立统治一个特定的时间，所以主人格是并不知道次人格的存在的，也不可能突然凭空想起，次人格犯案的全部细节。”
　　副编剧不满地瞪起了双眼，望着岁妄不耐烦地反驳道：“他并不是凭空想起，而是看到了一个烟头...”
　　“主人格一路上看见过的烟头数不胜数，怎么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不但意识到了次人格的存在，还直接想起了一切了？”
　　岁妄淡淡地回道，“观众想看的绝对不是这样突然毫无逻辑的金手指大开，而是主人格通过细节推理，慢慢捋顺犯案逻辑。”
　　岁妄转头望向副编剧，低声回道：“所以，对于高潮体现的这个方式，我建议您再重新构思一下。”
　　副编剧明显对他的专业意见非常不以为然，但岁妄也没想再和他争辩下去，他喉咙发痛，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明显。
　　岁妄微微向后靠了靠，将自己全身大半重量都放到身后的椅背上，准备闭目养神。
　　然而下一秒，旁边直接传来了恼羞成怒的声音：“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岁妄还没来得及睁眼，不远处的江寓声在自己还没意识到时先微微收敛了笑意，望向满脸气急败坏的副编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岁（惆怅）：江老师怕不是个傻的，竟然相信了玩笑话。
　　江（愉悦）：岁老师怕不是真聪明，他竟然喜欢了我。
　　———
　　*“不能回忆重要的个人问题，而且太广泛以致不能用健忘解释。”引用自《DS M-IV 诊断标准》
　　——


第5章 反锁
　　“你也配在这里指手画脚？”
　　岁妄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满脸阴翳的副编剧。
　　他没有说话，副编剧便以为他理亏了一般，接二连三地说了下去。
　　“你懂电影拍摄吗？啊？在这跟我说符合逻辑符合规则，观众想看的是主角高光时刻，想看的是一瞬间的爽感。所以观众喜欢的东西至上你懂吗？”
　　一旁的郑导微微蹙眉，他开口想要制止，但余光却瞥见一旁的江寓声正满脸放松地靠坐在椅子上，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开口。
　　这个副编剧虽然灵气没那么好，但到底也参与了几部有口碑的电影剧本，是他花重金聘请过来的，气走了人就相当于损失了一大笔钱。
　　而岁妄，不过是一个学校教授介绍过来的，原本还以为和江寓声有关系，但现在看来两人似乎并没有谈拢，所以...损失了也就损失了。
　　副编剧抱着双臂坐在那里，满脸的得意洋洋。他见房间内的其他人都没有制止他说话，心中更加志得意满了。
　　“年轻人，别把刚毕业学校里教的那一套给带出来，这不是学术探讨，这是社会，懂吗？”
　　副编剧张了张口，一句“不懂就给我滚”还未说出，便见对面的岁妄缓缓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开口问出一句话。
　　“您是...谁？”
　　“噗....咳咳。”
　　一旁的江寓声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他遮掩性地抬手拿起水杯抿了一口，但眼中依旧满是笑意。
　　——岁老师真的...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岁妄满脸茫然，但副编剧气得脸都绿了。
　　一旁的郑导见不出声不行了，低咳一声飞速介绍道：“咳，岁老师，这位是我们电影的副编剧。岁老师因为身体缘故，一直是和我单线联系，所以副编您见谅见谅。”
　　“呵，身体问题，我看小岁的身体，说不定没什么问题吧。”副编剧咬了咬牙，他假笑着站起身，慢慢踱步到岁妄身边。
　　“小岁一直缩在房间里不参与任何的其他事情，难道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是走后门进来的，所以故意躲着我们所有人的吗？”
　　岁妄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江寓声缓缓放下水杯，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
　　他好像明白了，之前副编剧和导演吵的是什么了。
　　而副编剧那边，还在喋喋不休地逼问着。
　　“听导演说，小岁是被一个教授介绍过来作犯罪心理学方面的顾问的对吧。本来导演想请那位教授，但人家时间紧没有空，所以‘力荐’了您...啧啧啧，这走后门走的，可真妙啊。”
　　副编剧慢慢绕到了岁妄身后，江寓声看到，在副编剧消失在岁妄余光的一刹那，岁妄倏然半转过身，再次确保了副编剧的身影停留在他的视觉范围内。
　　江寓声皱了皱眉，岁妄这异于常人的警惕之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郑导这部戏可是想冲击大奖的，您这占着顾问编剧的好位置却不干实事，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
　　岁妄盯着副编剧看了半晌，突然平静地开口：“所以您是觉得，我抢了您的位置？本来这个剧本...您可以一人独大的。”
　　“什么话，哪有什么位置不位置的，都是为了剧本好罢了。”副编剧摆出一副无私的面孔。
　　年轻人，术业有专攻，如果你真觉得你有学术才能，就去教书育人去，别总以为编剧清闲又好当。”副编剧一脸“年轻人我是为你好”的嘴脸，“慈眉善目”地对岁妄进行劝导。
　　岁妄嘲讽地勾了一下唇。
　　“刚毕业”“年轻人”“没见识过社会的险恶”...这些词语用来形容他真的是，太好笑了。
　　——他见识过的“险恶”，这个房间里没有一个人比的上。
　　“可是，您知道吗，”岁妄仰起头，深灰的眼眸清澈干净，“任何事情都是凭实力说话，如果您真的足够强，没有任何人能挡您的道。”
　　副编剧愣了几秒，后知后觉地听出岁妄这是在骂他“没能力”。
　　哗啦——
　　桌子上的茶杯被生生摔碎，副编剧站起身咬牙盯着岁妄道：“该死的...你现在就给我道歉，然后离开这个剧组，否则别怪我向媒体曝光你，到时候的后果你可承担不起。”
　　“我没有走后门，我答应陆教授来这里也是为了帮他一个忙。”岁妄垂下眼，捂住唇低低地咳了几声，“我没什么好道歉的。”
　　“你！”
　　副编剧倏然起身，他伸手便想去抓岁妄的衣领。
　　岁妄神色瞬间一变，他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躲开了副编剧的触碰。
　　但一旁的江寓声看到，岁妄起身的一刹那不知为何身子一晃，手直接划过刚刚迸溅出来的碎瓷片，瞬间流下了一个血道。
　　“离我远一点。”岁妄仿佛没感觉到任何痛苦般，手撑在身后的桌面上，仰头望着副编剧警告道。
　　“你给我道歉！”副编剧一向自诩自己天赋异禀，却是年纪很大了才闯出一点名堂来，所以平生最恨别人骂他没实力。
　　岁妄没有再说话，只微微弓起身子，恍若一只戒备的猫咪，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副编剧。
　　副编剧被岁妄突然锋利的眼神盯得发毛，此时有细碎的鲜血从岁妄手下蜿蜒开来，在洁白的桌子上开出一朵朵血花。
　　副编剧心中恐惧，到底还是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
　　“我数三个数，你现在就给我道歉离开，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副编剧威胁般地掏出一部手机，他一边拨通了一个号码，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岁妄数道。
　　“一！”
　　岁妄的神色分毫未变。
　　“二！”
　　一旁的郑导站起了身，他的眼神在副编剧和岁妄间游离了一下，最终还是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有说。
　　“三...”
　　副编剧见岁妄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心一横，手摸索到拨通键狠狠一按，却冷不丁直接...按了个空。
　　啪嗒。
　　他回过头，却只见江寓声站在他的身后，干净利落地帮他把电话挂断了。
　　“副编倒也没必要这么大气性。”江寓声将手机在手中轻微地打转，低声笑着说道，“我倒是觉得岁老师说的很好啊。”
　　副编剧张了张口，之前他敢一直盯着岁妄下手，就是查清楚了他在圈里没有任何背景。
　　但此时突然站出个江寓声...
　　副编剧还未说话，只听江寓声又开口说道：“经典之所以能流传千古，就是因为人们反复咀嚼诵读的时候，发现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仿佛一个越挖越多的宝藏，每一个细节都值得推敲。”
　　“而做到这一点的基础，就是逻辑自洽。”
　　江寓声转头望向郑导，颔首笑了一下：“我想，导演想拍的，也不是一个一时的无脑爽文，而是能够被人们反复咀嚼传唱的经典吧。”
　　郑导忙不迭地点点头，他刚刚被一时之间的得失迷了心窍此时江寓声的话让他醍醐灌顶，他也有些不赞同的望向副编剧。
　　“我相信，副编剧在剧本架构的编写上是有一定能力的。但往架构中填写合适的剧情，就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了，不是吗？”江寓声手指一转，将手机静静地递回副编剧面前。
　　“不然，到时候观众喷剧情，喷的可全是编剧您啊。”
　　副编剧神色慌张地接过手机，他踌躇地望向江寓声，江寓声微微笑了笑，慢慢问道：“所以，您还是需要岁老师的帮助的，不是吗？”
　　副编剧点点头，惶恐道：“江哥，是我错了，我不该...”
　　但江寓声却微微后退一步，不经意地往岁妄那边瞥了一眼，手指在抱起的双臂上一下下地敲着。
　　副编剧瞬间明白了江寓声的意思。
　　他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的岁妄，嘴巴张开又合拢，终于咬着牙开口，不情不愿地说道：“岁老师，之前的话是我考虑不周，实在是...对不起，请您原谅，之后的专业方面还请您...多多指教。”
　　岁妄没有立刻接话。
　　他凝血功能不好，手掌处的伤口虽然不大，但一直在汩汩地流着血，让他本就眩晕的头脑越发昏沉了起来。
　　刚才江寓声说话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听了一半，此时副编剧突然转头，岁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副编剧说什么。
　　岁妄微微喘息着抬眼，盯了副编剧几秒。
　　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副编剧的道歉，只突然向外面走了出去：“剧本专业逻辑那已经不需要我了...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江寓声愣了一瞬，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岁妄捂着自己的右手，径直走了出去。
　　他深蓝色的眼眸闪了闪，盯着桌子上那一小滩血迹，神色逐渐沉了下来。
　　·
　　外面大风呼啸，吹得岁妄受伤的手生疼。他用左手紧紧地按住手心的伤口，低下头一头扎进了风中。
　　“岁老师——”
　　身后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了什么人的呼喊，但岁妄恍若未闻般，径直向前走着。
　　“岁妄！”
　　面前突然多了一片阴影，岁妄猛得止住脚步，抬头望向拦在自己面前的江寓声，低吼道：“走开！”
　　“你手还在流血，先去我房车那里处理一下吧。”
　　江寓声嘴角的笑意完全消失了，他皱眉望着岁妄的掌心，语气有些发冷。
　　“我自己会处理。”岁妄直接连感谢都懒得敷衍，他往旁边走了一步，想要继续向前走去。
　　面前突然间出现一只手，直接向他的右手抓去。
　　岁妄一惊，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但那只手却突然一转，直接抓住了他左手的——袖口。
　　“放松，我不碰你，就拉着你的衣服。”江寓声望着面前浑身僵硬的人，轻笑了一声，又严肃道，“但你的手必须要处理。”
　　望着面前的人警惕的眼神，江寓声叹了口气，一边说一边迅速向前走去：“鉴于岁老师上次在医院对于针口的处理方式，您说的话不可取信。”
　　“你放开我...”
　　岁妄神情恍惚了一瞬，又倏然回过神来。
　　他挣扎着向后退去，奈何江寓声看着没什么肌肉，手臂力量却很大，硬是拽着岁妄一步步向刚才的房车走去。
　　啪嗒。
　　“岁老师您坐床上等一下，我去找碘酒。”
　　江寓声见对面的人依旧盯着车门，反手直接将车门锁上，开口笑道：“别看了，这个门岁老师你又打不开，放心，我给你包扎好就放你...”
　　“不是。”岁妄按着自己的手后退一步，神情有些迟疑，“你那个车门好像...有些问题。”
　　江寓声一愣，他有些疑惑地回头，只见身后损坏已久的车门把手终于不堪重负，在一阵大力的反锁过后，晃悠了一会儿，“啪嗒”一声直接掉了下来。
　　江寓声蹲下身，缓缓捡起掉在低声的门把手，便听到身后的岁妄幽幽地说道。
　　“感谢江老师为了帮我包扎手拼尽全力，直接把我们俩反锁在了房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反锁目标达成！
　　岁：…密室杀人目标进行中。
　　哈哈哈哈岁岁怕不是要被气死了


第6章 发烧
　　江寓声拿着门把手沉默了几秒。
　　身后的岁妄笑得有些站不住了，他后退一步坐在床上，两条腿一甩一甩地望着江寓声无声地笑着。
　　江寓声回过头时，一瞬间恍若看到了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儿，正一边舔着自己的爪子一边偷笑。
　　他叹了口气，随手将门把手放在一旁，向岁妄走去。
　　“行了，别笑了，既然都被关在这里了，那总要把正事干了。”江寓声隔空冲岁妄招招手，示意他把手摊开好上药。
　　岁妄嘴角的笑容倏然消失了。
　　他摇摇头，直接向旁边躲去：“不用处理，我已经用布包扎了，没事...”
　　“砰”的一声，江寓声直接将碘酒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你跑啊，这个房车就这么点大，要不我先带岁老师转一圈，看看能躲到哪里。”江寓声声音带笑，双眼却紧紧盯着面前神情紧绷的人。
　　岁妄扶着床旁的桌子后退一步，嘴角微微抿起。江寓声说的没错，这个房车一共就这么一点地方，他就算躲的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岁老师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好好处理伤口呢，上次在医院也是这样。”江寓声的语调轻快，仿佛在询问一个有趣的故事般，“难道是因为...”
　　岁妄的心又一次吊了起来，江寓声脑子十分聪明，这几天他在他面前露出的不必要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难保江寓声不会猜出来什么。
　　他紧张地等着江寓声话语中的下文，但对面的人却再次语调一转，只抬手扬了扬手中的碘酒，动作中的话语不言而喻。
　　“...能不能，我自己涂。”岁妄咬了咬牙，低声问道。
　　江寓声垂眸看了他一眼。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岁老师是右利手吧。”江寓声低笑了一声，望着岁妄轻微颤抖的左手，“我这个碘酒是含有酒精刺激的，岁老师用左手涂本来就不方便，到时候一疼手再一抖，碘酒如果撒一地...”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笑着摊了下手，“可还是我自己收拾。”
　　岁妄嘴角抽了一下，他没有再说话，直接上手就来够江寓声手里的碘酒。
　　江寓声比岁妄要高上半个头，他将手完全举起来的高度恰好比岁妄伸直手臂要高上一个手掌，如果岁妄想要拿到那瓶碘酒，势必就要碰到他的手臂。
　　江寓声笑着背靠墙壁站在原地，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岁妄，似乎笃定了对面的人只能乖乖任由自己给他上药。
　　但岁妄压根没有想这么多。
　　他同江寓声争夺了半晌，已经满心烦躁，对面的人还十分惬意地靠在原地，激起了岁妄沉寂已久的好胜之心。
　　岁妄微微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一下手指。
　　面前原本站着都勉强的人脚下突然动了，江寓声的视线移向岁妄的脚，只见岁妄重心左偏，似乎是向直接向他拿着碘酒的左手冲去。
　　江寓声心中暗暗好笑，他在头顶将碘酒倒了个手，在岁妄冲过来之前换到了右手上面。
　　但岁妄也变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江寓声便看到原本冲着左边去的人倏忽间移到了右边。
　　他神情一愣，还没来得及再做反应，便见岁妄突然冲他微微一笑，紧接着借着旁边的柜子腾空跃起，干干净净地夺走了他手中的碘酒。
　　“拿到了。”
　　岁妄的声音有些微微带喘，体力的透支让他此时眼前的景象都有些微微眩晕。
　　但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冲江寓声晃了下手上的碘酒，闭了下眼躲过眼前的晕眩后，直接打开瓶盖迅速而熟练地涂抹了起来。
　　江寓声惊讶的神色慢慢收敛，一言不发地望着岁妄认真地涂抹伤口。
　　但看着看着，江寓声的眉头再次慢慢皱了起来。
　　拍刑侦片免不了打戏，磕磕碰碰都属常态，这瓶碘酒江寓声自己也用过，酒精刺激很强，涂到伤口上有种针扎般的疼。
　　原本按照他之前没说完的那句话，是认为岁妄一直不愿意处理伤口，是“——因为怕疼”。
　　但岁妄的表情很是平静。
　　瓷片划破的伤口面积很大，岁妄拿着浸透了碘酒的棉球一下下地涂着，指尖都没有颤抖半分，神色间似乎有一种...习以为常。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江寓声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但他面色不显，只慢慢走到岁妄身边坐下。
　　“我自己涂完了，不用你帮忙。”
　　岁妄眼前的视线依旧有些模糊。
　　他有些听不清周围的脚步声，以为江寓声还是想过来帮他涂药，赶忙将身子又侧了侧，在自己没有意识到时，完全将后背露给了江寓声，低低地说道。
　　“我没想帮忙。”江寓声闻言失笑。
　　他坐在岁妄身后，望着人如警惕的猫儿般涂一下回头警惕地瞥一眼自己，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岁妄有些不满地转过头嘟囔道。
　　他不明今天自己为什么这么情绪化，明明按照之前给自己定的规矩，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应该尽力收敛的。
　　“没什么，觉得你很有意思。”江寓声望着岁妄因为方才的一番运动而微红的双颊，嘴角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像猫一样...我开始还以为你会怕疼呢。”
　　“我才不怕疼，”岁妄没忍住撇了撇嘴，“我疼痛阈值很高。”
　　他将碘伏的盖子合好，拿在手里无意识地把玩。
　　“这种...在我眼里根本就不算受伤，顶多缠个绷带，放一放自己就好了。”
　　他转头望了江寓声一样，突然勾起唇角笑了一声：“也就是...你们，才会觉得这种伤口都值得被关注，才会叫嚣着一定要处理。”
　　江寓声：“？？？”
　　他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扣了一顶帽子，甚至针对现在娱乐圈的乱象，他竟然有一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我之前有一次拍下水的戏，底下需要放一些道具，我要潜下去在道具中完成拍摄。”江寓声没有直接反驳岁妄，他突然开口，平静地描述着自己之前的一次拍戏的经历。
　　“但是当时的道具组没有将道具固定牢固。我刚潜下去，原本应该待在水底的道具突然浮了上来，我来不及躲避，大腿上直接被划了一个大口子。”
　　岁妄停止了把玩手中的碘酒，他将视线移了过来，只见江寓声用手随意比划了一下伤口的长度。
　　“从大拇指到食指尖，这么长一道口子。但我当时什么也没说。”江寓声笑了笑，“我只说没有碰到，一直等到五六个小时这场戏拍完之后，才自己拿了医疗箱准备处理。”
　　江寓声说到这里，又无奈地摊了一下手：“当然，最后发现需要缝针，这才不得不告诉导演前往医院。”
　　“这瓶碘酒是我姐姐给我准备的。”江寓声一边说，一边又抬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床头柜。“还有那里面的医疗箱，都是她特意叮嘱我带上的。”
　　江寓声转过头，望着神色复杂的岁妄，微微叹了口气：“我们自己可能不在意这些小伤口，但身边总会有人会在意的。所以...我想让他们安心。”
　　岁妄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但他临开口的那一刹那，他又觉得很累，最终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可是他的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指间夹着的碘酒“啪嗒”一声，直接掉到了地上。
　　岁妄垂了垂眼，撑着床蹲下身，伸手去够不远处的碘酒。
　　但似乎是刚才的动作爆发消耗了他太多力气，岁妄的眼前突然一黑，他撑着床旁的手直接一软，猝不及防地跪到了地上。
　　“岁妄！”
　　旁边江寓声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仿佛是隔了许久才传到他耳中。
　　岁妄张开嘴低低地喘息了几声，他想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但不光手脚发软，连脸颊也越来越烫。
　　岁妄干脆直接坐到地上，背靠着身后的床挡，垂着头急促地喘息着。
　　旁边似乎有一个阴影正在靠近，岁妄有些不耐烦地偏了下头，想躲过那人的接近。
　　但江寓声直接毫不留情地按下他的手臂，隔着衣袖将手掌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岁妄，你在发烧。”
　　江寓声望着岁妄茫然的双眼，这才意识到之前他看到的岁妄两颊的绯红不全是因为剧烈运动。
　　“你先起来，在床上躺一会儿，我去给你找体温计，然后冲退烧药。”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想要扶岁妄起身，但地上的人似乎甚至恢复了一点清明，他再次敏捷地躲开江寓声的手，向旁边挪了挪，蜷缩到了床头柜旁白。
　　“不要，我在这休息一会儿就好。”岁妄似乎有些冷了，他轻轻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低声喃喃道。
　　“你身体怎么这么差？这一周晕倒，受伤，发烧全都集齐了。”发烧的人脾气不能以常理论之，江寓声叹了口气，无奈地蹲在岁妄身边望着倔强的人。
　　岁妄微微扯了扯嘴角。
　　之前路上被江寓声不远不近地钓着消耗体力，会议上和副编剧对峙神情又紧绷了起来，刚才还在房车内和江寓声闹了这么久。
　　岁妄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果没有任何抗议，那才真的意外。
　　“我命不好吧大概...不过这周是被你气的。”
　　岁妄最后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多年之后，两人再次被关进房车中。
　　江：行了，咱们把正事办了吧。
　　岁：（警惕）什么正事？
　　江：（轻笑）反正不是以前那个。
　　晚上有二更，啾咪
　　——


第7章 备注
　　江寓声满脸哭笑不得。
　　他回头望向岁妄，身后的人仿佛说完那句话后，胡闹出来的精气神终于消耗完了。
　　岁妄微微抱着自己的双臂，身子向下缩了缩。
　　江寓声在一旁拿起体温计甩了甩。
　　他走到窗边，抬起手将体温计微微转了转，阳光透过体温计折射到他的深蓝色的眼眸中，江寓声偏了下头，余光正好看到旁边的岁妄动了动。
　　江寓声没有出声，他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站在原地，用余光静静地注视着岁妄的一举一动。
　　于是江寓声便看到，岁妄坐着坐着，突然不动声色地往床头那里挪了一下。
　　一缕阳光笼在岁妄垂落的手腕上，江寓声愣了一瞬，倏然就明白了地上的人挪动身子的原因。
　　——他在晒太阳。
　　“...呵，岁小猫。”江寓声轻笑一声，口中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但阳光下的岁小猫似乎还不满意。
　　他紧接着又抬起眼，悄悄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江寓声。
　　江寓声赶忙将视线转回来，岁妄仿佛感觉安全了般，葱白的指尖从衣袖里悄悄伸了出来。
　　他伸出手指轻轻勾住床上垂落一半的薄被，往自己这边拽了一下，又一下。终于在一半薄被都落到他腿上后，岁妄才满意地闭上眼，喉咙中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哪天一定要亲口听他承认了自己就是岁小猫才好。
　　江寓声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随手甩着体温计走过去，蹲在岁妄身边。
　　“诺，张一下嘴。”
　　岁妄抬眼迷迷瞪瞪看了他一眼。
　　发烧时人皮肤温度降低，会感觉周身异常地寒冷。
　　岁妄蜷缩坐在角落里，他仿佛一只还没睡醒的猫儿一般，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打量着面前挡住了他晒太阳的人。
　　“起开...”岁妄低声喃喃道。
　　但他话还没说完，口中便突然感觉一凉，岁妄受惊般地蓦然睁大眼，舌尖微微动了下，好险没将口中冰凉的体温计吐出去。
　　“好凉...”生病的人心理防线低，不过是一点凉意，放到平常岁妄压根眼神都不会动分毫。
　　但此时他正发着高烧，江寓声这不分青红皂白地往他嘴里塞进这冰冷的东西，让岁妄直接红了眼眶。
　　他瞪着双眼望向江寓声，没承想江大影帝蹲在原地摊了摊手，直接道：“体温计凉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凉。”
　　岁妄瞪眼。
　　之前清冷疏离的样子早已被岁妄抛之脑后，江寓声心中暗暗好笑，他见时间差不多了，一边拿出体温计，一边起身想去把冲好的药端过来，冷不丁衣摆处却突然被人拽住。
　　江寓声低下头，正看见衣摆下处凭空出现了一只“猫爪子”。
　　“不许走。”岁妄红着眼眶，冷声命令道。
　　“凭什么我不许走？”江寓声玩心又起，他当着眼前人的面慢悠悠地转过身，直接向后退了一步。
　　岁妄手脚发软站不起来，但却执拗地就是不松手。
　　他被江寓声带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受伤的右手恰好撑在旁边的薄被上，发出了低低的一声闷哼。
　　“痛...”
　　江寓声愣了一下。
　　“不是说疼痛阈值很高么，怎么现在又喊痛了。”他一边轻笑着叹气，一边到底又向前走了一步，蹲回了原地。
　　“我去给你拿药，一会儿就回来，你先松一下...”
　　江寓声的声音戛然而止。
　　面前的人突然直起身子，只见拉着人的衣领凑到自己面前，然后在江寓声讶然的眼神中，满意地将手伸进了他裤子的——口袋里。
　　“不许走...暖和。”岁妄满意地眯了眯眼，又将身子再次蜷缩起来。
　　他放在江寓声裤兜里的手一动一动的，恍若小猫踩奶般，柔软惬意。
　　江寓声失笑，他的身子微微动了动，旁边原本已经半眯起眼的人倏然又警惕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望向江寓声。
　　“行行行，我不走，我就给自己换个舒服的姿势，”江寓声抬起一只手作投降状，“毕竟我看你还想让我在这里待很久。”
　　岁妄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他又盯了江寓声几秒，似乎确定他不是在说谎般，这才头一偏，又坐了回去。
　　“为什么要把手放我兜里？”床头柜和床挡间的缝隙很小，江寓声一只腿伸向侧旁，另一只腿没有地方可去，只能憋屈地支起来，顶在床头柜上。
　　“...暖和。”岁妄头在被子上蹭了蹭，低低地回答道。
　　“我车里有暖手袋，那不比我的口袋暖和？”
　　“...谁叫你，说自己比体温计暖和。”原本旁边都快睡着的人突然愤愤地开口，深灰色的眼眸瞪视着满脸笑意的人，“要你比。”
　　“自作自受，活该。”
　　江寓声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演员在出道前都是专门训练过身台形表四大基本功的，江寓声平时说话时嗓音成熟低沉，但笑起来却是轻轻松松的，有一种明快的感觉。
　　“岁小猫，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旁边的人呼吸清浅而均匀，似乎终于在暖阳的环绕下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周围飘起来的浮尘在阳光下穿梭，江寓声低笑着摇摇头，伸出一只手挡在了自己的眼前。
　　——怎么会这么干净。
　　江寓声低低地舒了一口气，他向后半仰着躺在床铺上，打开手机点开了和导演的微信对话框。
　　“郑导，打扰您一下。”江寓声偏头回忆了一下当时在会议室岁妄说的话语，慢悠悠地敲出了几个字来。
　　“推荐岁老师来的陆教授...您了解吗？”
　　发完这些对面还没有回复，江寓声左滑退出界面，点进最新好友里，毫不犹豫地将岁妄的备注改成了“岁小猫”。
　　做完这一切，江寓声没有立刻退出去，而是盯着岁妄的微信头像看了几秒。
　　岁妄的头像是一张纯净的白色图片。
　　江寓声想到粉圈那些什么“纯黑的图调低曝光会出现星星”的神奇操作，他手指一动，将图片保存进相册后，立刻开始笨拙地倒腾起来。
　　但无论他将曝光，颜色饱和调成怎样，岁妄的头像依旧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色，没有任何其他的装点。
　　——如同他的人一般，神秘而干净。
　　江寓声叹了口气，心中默默地又往岁妄身上加了一个谜题。
　　手机忽然在这一时间振动了一下，江寓声点回对话框，只见郑导给他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江哥啊，推荐岁老师过来的陆教授我认识，是公大很有威望的教授，主攻心理学方面。我拍这部片子想了解对这部分专业知识了解的更深入些，原本是想请他来作顾问的，但人家忙没时间，所以给我推荐了岁老师过来。”
　　江寓声听完还没回什么，倏然间郑导那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不过江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江寓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地敲了敲。
　　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问道：“那您知道...岁老师的一些基本情况吗？”
　　这回郑导那边许久才回了消息，依旧是一条语音。
　　“江哥啊，您现在有空吗？如果您想了解岁老师的情况，不如过来一趟我们当面聊聊？”郑导的声音通过微信压缩的音质传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
　　旁边安然入睡的岁妄微微蹙了蹙眉，他的脚在空中轻蹬了一下，似乎正处于半梦半醒间。
　　江寓声不紧不慢地将听筒声音调小。
　　他望着身旁的人，眉眼的笑意逐渐加深，偏过头去低声发过去一句话。
　　“现在恐怕不行...有一只小猫睡在我这儿呢。”
　　微信那头的郑导：“？？？”
　　·
　　春蚕吐出细丝，萤火虫亮起烛光。
　　岁妄睡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近黄昏。
　　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身上的烧似乎退了一多半。
　　岁妄直了直身子，但手刚抬起一半时，整个人却倏然间僵住了。
　　岁妄咽了一下唾沫，他僵硬地微微偏过头，在发现身旁空无一人时，心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感觉。
　　但紧接着他低下头，视线落到自己依旧放在江寓声外套里的手时，终于没忍住抬手，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脸。
　　——梁子不但没解开，还越来越大了。
　　岁妄在原地呆坐了一会儿，他垂着头揉揉眉心，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气，撑着床铺站了起来。
　　他的手机随着他站起的动作从腿上滚落，岁妄捡起手机，正好看到微信上显示有五条未读的小红点。
　　他蹙了蹙眉——已经许久没有人给他发过这么多消息了。
　　点开微信，显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Voice：门打开了，我还有通告，先走了。】
　　【Voice：药在桌子上，记得喝。】
　　【Voice：如果凉了就热一下再喝。】
　　【Voice：这我可提醒你了。自己热，别又赖我。】
　　岁妄望着最后的那句话，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紧了紧。
　　他直接点进江寓声的头像，面无表情地在备注上打下了“害人精”三个字。
　　做完这一切后，岁妄点回聊天界面，望着最后的那条未读消息，目光逐渐凝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凑近耳边）岁小猫？
　　岁：（眼眶通红）...害人精。
　　今天评论全部有红包！超爱你们，比心
　　明天依旧双更嗷！
　　——


第8章 债主
　　江寓声的微信昵称，就是他名字最后一个字“声”的英文，“Voice”。
　　而岁妄的微信昵称，是很简简单单的数字“一十二”。
　　此时他盯着和Cr.的微信聊天界面，上面赫然显示着三句对话。
　　【Cr.：你永远也别想再回来了。】
　　【一十二：凭？】
　　回完这句话后，对面的人许久都没有回话，直到刚刚岁妄睡醒前半个小时，才突然回了一句——
　　【Cr.：想通了？】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白底黑字，岁妄却莫名其妙地，仿佛听到了那人带着邪气的笑意。
　　岁妄缓缓闭了闭眼。
　　他的指尖从键盘上划过又缩回，犹豫了许久，都没有打出一个字来。
　　岁妄眉头微微蹙了蹙。
　　他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不冷静。
　　岁妄深吸一口气，他拿着手机的一只手缓缓垂落，另一只手的拇指指甲扣在食指指腹上，些微用力，指甲陷入柔软的指腹中，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叮铃铃——
　　但还未等岁妄缓过一口气，他握在手中的手机忽然一颤，紧接着疯狂地响了起来。
　　岁妄浑身不由自主地一抖，他倏然抬起手机，微信聊天界面上赫然显示着“Cr.”几个字。
　　陷入指腹的指甲尖倏然一划，在葱白的指尖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岁妄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明明他的神色没有一丝改变，但若江寓声此刻站在岁妄身边，一定能够发现，岁妄的指甲不知何时又移动到了右手的伤口处，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掐按着右手的伤处，鲜血瞬间从白色的绷带处蜿蜒出来。
　　——恐惧，激动，愤怒....许许多多的情绪混杂在一起，甚至连岁妄都说不清，到底哪一种情绪占有的分量更重。
　　他闭了闭眼，倏然抬起手迅速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两头的人都没着急立刻开口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岁妄屏息凝神，过了许久，才终于听到对面的那人发出了一声呲笑。
　　岁妄手腕一颤。
　　对面那人的声音带着沙哑，他发出的笑声并不似江寓声那种明净的轻笑，相反，他语调古怪，莫名便给人一种阴邪之感。
　　“....怎么突然想通了？”
　　对面的人一开口，嗓音果然仿佛被烟熏过般，带着说不出的难听与诡异。
　　“两年了，我每个星期都给你发一次消息，你从来都没有回过。”
　　对面的人拿着电话起身走到窗边，他指间夹着一枚硬币，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边笑着说道。
　　“怎么上个月，刚刚见到你的恩师，就有这么大的底气了？”
　　在指尖穿梭的硬币倏然一停，对面那人神色阴沉下来，冲着电话那头的岁妄低吼道：“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你是不可能回来的，忘忘。”
　　岁妄闭了闭眼。
　　——忘忘。
　　真是熟悉又陌生的一个名字，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人这么叫过了。
　　——忘忘。
　　——不许这么叫我。
　　——谁叫你“岁妄”了，我叫的是“忘”，忘记的那个忘。
　　——？
　　——你记忆力这么好，简直算得上是过目不忘，我考试总考不过你。
　　——...所以呢？
　　——我给你改一个专属名字，“忘忘，忘忘”，说不定叫多了，潜意识里潜移默化，我就能比你考的高了。
　　——...无聊。
　　但其实潜意识真的很有用。
　　岁妄睁着双眼，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飘浮的尘埃。
　　那些知识他倒是并没有忘记，但那些年和对面那人相处的所有回忆，他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
　　“凭什么不可能？”
　　岁妄终于开口，他从昏睡中醒来后便一直滴水未沾，此时刚一开口，便被喉咙间的刺痛惹得皱了皱眉。
　　对面的人愣了一瞬，发出了一声低促的笑声。
　　岁妄没有再说话，他听着对面的人笑声越来越激烈，直至恍若癫狂般大笑出声，才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将听筒从自己耳边拿远了片刻。
　　“哈哈哈哈哈哈...忘忘，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啊。”
　　“我原本以为，你这两年间销声匿迹，是终于有了一些长进，知道以卵击石并不可取，没想到啊...”
　　对面那人话音一转：“你还是这么不自量力...但老师那个老古板，不可能给你带来这么大的转变。”
　　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椅子被拉动的声音。
　　“不如我们来看看，是什么让我们的忘忘突然间...又天真了起来呢。”
　　岁妄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
　　他抬手将手机移回自己身边，手指直接按向挂断键，，但诡异的是，手机屏幕仿佛被控制了一般，无论怎么按都无法挂断电话。
　　“从我的手机里滚出去！”岁妄倏然抬眼，神色间终于有了一丝怒意。
　　但对面那人却似乎觉得更有趣了一般，他“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嘴里时不时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啧啧，忘忘，你的微信联系人可真少啊，老师一个，我一个，还有个什么‘郑大才子’——这什么破导演。还有三个人是谁我看看...”
　　“Cr.！”
　　岁妄手指“砰”地一声砸向旁边的墙壁。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倏然站起身，连外套都没有拿，直接顶着寒风从房车内疾步走了出去。
　　“咦，忘忘还新加了一个人啊？”
　　对面被岁妄称之为的Cr.的人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岁妄眼睁睁地看着手机自己打开了微信聊天界面，点进了江寓声给他发的那几条消息。
　　“‘药记得喝’‘这回可不许赖我’...忘忘，这是谁啊？”
　　岁妄能够感到，对面那人的声音慢慢变了味道，由原本的漫不经心透露出些许不明所以的怒气来。
　　Cr.见岁妄依旧不答，低低地呲笑了一声，开口直接威胁道：“忘忘，我想你最好还是跟我说实话。你也知道我要是被逼急了，可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砰——
　　岁妄一把推开自己酒店的房门，脸颊和指尖都被冻的青白。
　　岁妄怕冷，按照江寓声的说话，岁妄平常出门前都会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如同娇矜的猫儿般，慵懒而倦怠地一层层将自己打理好。
　　但此时他却顾不了这许多了。
　　“他是——”
　　岁妄喘了口气，他扑到自己的床头柜旁，猛然打开抽屉，一股脑地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他是，我的债主。”
　　叮——
　　原本攥在指尖的硬币倏然掉落在地上，Cr.在那边微微蹙眉，神色间流露出些许愕然与复杂。
　　岁妄终于从一堆东西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物品。
　　他将手机放到床榻上，他撬开手机的后壳，一边低低地喘息着一边对着电话那头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欠他钱。”
　　啪——
　　手机终于被强制关机，岁妄的身子骤然失力跌坐在地上，但他来不及休息，抬手咬牙拿过手机，将刚刚翻找出来的东西装到了手机背面。
　　“当，当。”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岁妄猛得回过头，只见江寓声拿着他的外套站在门口，正神色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你...”岁妄蹙眉，但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对面一向涵养极高的江寓声难得突然开口，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的外套落在我那里了，给你送过来。”江寓声也不走进房间来，只一边说一边将外套搭在了门口的架子上。
　　岁妄蹙眉望着门口说完话依旧站着不动的人，果不其然见江寓声抱着手臂轻轻点了点手指，意味不明地开口道：“岁老师刚刚说，我是你的...债主？”
　　“嗯。”岁妄急于去赶紧给手机装个屏蔽器，好阻止Cr.继续偷窥。他敷衍地点点头，又直接转过了身。
　　“医院的医药费我一直没有给你，但我现在...还还不起。等我之后...”
　　“所以，”江寓声第二次突然开口，再次打断了岁妄的话，“你之前加我就是为了...还钱？”
　　岁妄终于迟钝地听出了江寓声语调的奇异，他奇怪地转过头去，望着一直站在门口半步都不肯踏入房间的人：“嗯...不然呢？”
　　门口的人没有立刻接话。
　　江寓声闭了闭眼，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明明按照岁妄的性子，在看到他找导演要自己微信时就意识到，岁妄找自己一定是因为什么正经事的。
　　但真正听到原因后，心中莫名其妙地竟然有些...
　　江寓声心情越复杂嘴角的笑意反而越大，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终于抬脚，走进了岁妄的房间。
　　“没什么，岁老师怎么又坐在地上了？刚才在和谁打电话呢？”
　　岁妄将手机后壳按回去，半侧过身挡住江寓声的视线。
　　他打开微信界面，一边思索一边含糊地应了一句。
　　Cr.虽然现在已经不能远程监控他的手机了，但他刚刚看到了自己给江寓声的备注，以防万一还是稍微改动一下比较好。
　　岁妄指尖蹭着旁边的床单，像猫儿磨爪子般一下一下地揪着。
　　他望着江寓声大狗的头像，手指尖倏然动了动。
　　等江寓声走近时便隐隐约约瞥到，不知道岁妄给谁备注的害人精后面，多了一个“狗”的标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Cr.：忘忘。
　　江：汪汪！
　　晚上二更！快来评论区找我玩！
　　——


第9章 头像
　　外面的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气温逐渐冷了下来。
　　江寓声看了看依旧坐在地上的岁妄，向前走了一步刚要开口，岁妄突然警惕地一回头，伸手直接捂住了自己的手机。
　　“你想干嘛？”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满脸“无辜”的男人，“是不是又想偷看我聊天记录？”
　　“...我没偷看过，”提起这个江寓声就来气，他嘴角的笑意再次慢慢扩大，咬着牙说道，“明明就是你自己把手机拿到我面前的，那么大个红点想忽略都...”
　　“解释就是掩饰，”岁妄将手机锁屏往兜里一揣，他撑着旁边的床头柜站起来，俨然一副送客的模样，“你通告赶完了？”
　　江寓声本来确实想要走了，但他见岁妄这一副举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欺负人的心思又起来了。
　　他冲着岁妄微微笑了笑，开口道：“通告是赶不完的，岁老师不清楚吗？”
　　对娱乐圈一知半解的岁妄一怔。
　　而江寓声的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岁老师如果想和我吃个饭，还是来得及的。”
　　岁妄：“......”
　　“我没想和你吃饭。”岁妄抬起头谨慎地望着江寓声，头顶的灯光在他深灰的眼底闪烁，仿佛正时刻戒备着，一有不对劲就准备溜走的猫咪。
　　但猫咪怎么可能玩得过大狗呢。
　　江寓声勾了勾唇，他面上露出一副讶然之色，突然掰开手指头数了数：“岁老师真的不想和我去吃饭吗？我知道拍摄基地有一个吃火锅的餐厅，还有一个地方有湖南菜，那鱼肉质鲜美，辣椒香辣可口，还有...”
　　江寓声的话音未落，岁妄的手指突然轻微蜷缩了一下，肚子中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江寓声放下手指，微微一笑。
　　他在接这部戏之前，特意了解了一些心理学知识。
　　对面的人早上开会一定没来得及吃饭，中午又因为发烧昏睡滴米未进，心理学暗示在此刻还是十分有用的。
　　“闭嘴。”岁妄开口打断江寓声的话语，冷着脸站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又有一些发热，不太清楚是自己的烧又起来了还是怎样。
　　江寓声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岁妄将自己包裹严实，他的声音从围巾里传出来，有一种闷闷的感觉：“你带路，我跟你。”
　　江寓声转过头，却听身后的人突然开口问道：“之前听人说，常驻影视基地的演员都会专门在饭店开一个账户，一月一结，是这样的吗？”
　　“嗯。”江寓声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随口回答道，“这样老板就可以给我留位置，避免排队。你可以记我账上...”
　　“我和江老师吃饭，算是我请江老师，这也算还债的一部分。”江寓声心中暗道不妙，他回过头，果不其然见岁妄围巾上露出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提前恭喜江老师，自己给自己还清了一部分债务了。”
　　——猫咪在狡猾起来时，还是能够欺负志得意满的大狗的。
　　·
　　树枝摇曳，晚上太阳落山后，气温还是很凉的。
　　江寓声想着身后那人弱不禁风的身子骨，便选了一个最近的餐馆，带着人进了包间。
　　“你有什么不能吃...算了，你还是自己点你想吃的吧。”江寓声拿着菜单刚想询问，视线突然落在岁妄苍白的脸色上，他话锋一转，干脆直接将菜单递了过去。
　　岁妄明白江寓声没说完的话语的含义，但他也不在意，上下扫视了菜单一眼，直接点了几个最辣的菜。
　　“没想到你还挺爱吃辣。”江寓声拿回菜单，想着刚才岁妄点的那些菜，又加了一碟青菜和一碗汤，“不难受吗？”
　　“还好。”岁妄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道，“但想吃。”
　　江寓声：“......”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笑着叹了一口气。
　　这家饭馆的菜讲究精雕细琢，上菜时间相对较慢。
　　岁妄坐在对面垂着头不知在想写什么，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肩上，让江寓声莫名想到今天下午在片场向郑导询问的一些事情。
　　江寓声轻轻敲了敲桌子，微微思索了一瞬，起了一个话题。
　　“岁老师的微信昵称为什么叫‘一十二’呀，是有什么寓意吗？”
　　岁妄回过神，抬头瞥了江寓声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和你的昵称一个用意。”
　　“我的昵称是Voice，是我名字最后一个字‘声’的含义。”江寓声轻笑了一声，“岁老师的昵称也是指自己的意思吗？”
　　“嗯。”岁妄点点头。
　　他见对面的江寓声依旧看着自己没有接话，迟疑了一下，开口缓缓道：“‘歲星一日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歲而周天’。这是说文解字里面对‘岁’的解释。”
　　江寓声目光闪了闪，只见岁妄放在桌子上的手动了动，低声含糊道：“一十二岁一个轮回...也是代表我自己。”
　　“这样啊，好深的寓意。”江寓声笑了笑。
　　他指尖在下巴处轻轻地勾了勾，又问起了下一个问题：“说起来，岁老师一定不知道，我家里还养了一只猫吧，叫大白。”
　　岁妄抬起头，他并不擅长和人随意聊天，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白猫？”
　　江寓声微微摇头：“黑猫。”
　　岁妄：“......”
　　他嘴角抽了抽，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去。
　　“...比起猫，我更喜欢狗。”他思索了片刻，僵硬地开口回道。
　　啪——
　　岁妄身子猛地往后一仰，只见对面的江寓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开微信，调出了自己的微信头像。
　　“这么巧，我的头像就是一只大狗，我一直也想养一只，可惜没有时间。”江寓声回答的太过迅速，让岁妄莫名其妙有一种他早就等着自己这个回答的错觉。
　　他沉默了一瞬，神情又恢复了谨慎：“所以呢？”
　　岁妄抬起头望着江寓声，平静地问道：“江老师不妨直说一下，到底想要问什么吧？”
　　江寓声慢悠悠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他收回手机点了点，又将一幅纯白的图放在岁妄面前。
　　“没什么，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比较重。”江寓声笑道，“我们既然之后几个月都要一起在这剧组共事，多了解一下彼此还是很有必要的。”
　　岁妄静静地坐在原地，听着江寓声开口问道：“我就是好奇岁老师这个头像，又有什么含义呢？”
　　岁妄没有立刻接话。
　　他望着江寓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是江老师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好奇心害死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岁：其实我是想说，好奇心害死狗。
　　歲星一日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歲而周天——引自《说文解字》
　　想看评论，好不好呀OVO
　　——


第10章 对话
　　包间内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两人无声地对视着，江寓声眼中带笑，岁妄的手藏在桌子底下，不知不觉沁出了汗水。
　　他率先移开目光，犹豫了一瞬，含糊道：“没什么，自己拍的一张纸。”
　　“自己拍的啊。”江寓声勾了勾唇，他注意到岁妄说拍的是一张“纸”而非“白纸”。
　　“那对岁老师来说，一定是很有寓意的一张纸。”
　　岁妄这回一直到饭菜上桌都没有再接话。
　　江寓声平时也很爱吃辣，但由于演员这个职业因素，他并不被允许吃很多辣椒。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是岁妄头也不抬埋头苦吃，而江寓声双手撑着下巴，定定地望着对面的人。
　　他在想今天下午和郑文导演的对话内容。
　　·
　　几小时前。
　　“...江哥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过来一趟。”郑文导演的声音在微信语音里有些模糊不清，“微信里说的话...有些说不清楚。”
　　江寓声关掉微信，他的手指轻轻在手机上摩挲着，半晌偏过头，看向旁边沉睡的岁妄。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确定岁妄发烧昏睡时是否也能听见声音，江寓声张了张口，无声地又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手中的手机忽然又发出了一声嗡鸣，江寓声低下头，只见是刘助理给他发的微信，告诉他他已经把开锁公司的人叫来了，正在外面紧急抢修房车门。
　　江寓声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等十分钟后刘助理打开门时，正看到江寓声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他随手拿过助理手中的门把手往门上一按，还没等刘助理看清房车内的情况，便直接将门一关，快步向外走了出去。
　　“江哥。”
　　刘助理难得见到江寓声不笑的时候的样子，他心中一惊，连忙小跑几步追上江寓声的步子，开口问道。
　　“江哥，那个门不需要他们再在里面修一下吗？开锁的人刚问我，说还是全部仔细检查一下比较好...”
　　“不用。”江寓声淡淡地回答道。
　　刘助理愣了一下，紧接着他视线扫视了一圈，突然望着江寓声惊呼道：“江哥，您的外套呢？您怎么不穿外套就出门啊，这天气多冷....”
　　“我不冷。”江寓声摇摇头，他偏头看了一眼刘助理递过来的外套，突然突兀地开口说了一句，“冷的...不是我”
　　“那是...？”刘助理再一次愣住了。
　　江寓声似乎想到了什么般，脚下急促的步伐停了一瞬。
　　他眼中终于又浮现出了些许笑意，如玩笑般开口道：“外套用来给小猫做暖手宝了。”
　　猫——？
　　刘助理终于完全被江寓声的话语给整迷糊了。
　　那一瞬间，刘助理十分想替在家里悲惨留守的大白问一句：
　　哪里有猫？什么猫？为什么这只新来的猫能直接占据江影帝的外套？
　　江影帝背着大白在外面勾搭新的猫了？？
　　刘助理脑海中脑补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画面，但他最终也只是咽了咽口水，小跑两步跟着江寓声迅速往片场走去。
　　片场内，今天需要拍摄的的戏份刚刚结束。
　　“郑导。”江寓声环顾一圈，径直走向不远处盯着摄像机的郑导。
　　郑文导演正坐在椅子上一帧一帧地看着录像回放，他听到声音转过头，正望见江寓声满脸笑意地走了过来。
　　他刚才路上严肃的表情已经完全被笑意取代，神情轻松，仿佛就是过来找郑导闲聊的。
　　“哎，江哥这么快就过来了。”郑导连忙将手中的耳麦扔到一边。
　　他见江寓声向他走了几步直接在化妆间的门旁站定，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心中瞬间了然，忙不迭地走过去将人请进了化妆间内。
　　“江哥过来，是想仔细问问微信里的那些事吗？”郑导将化妆间的人都赶走，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嗯。”江寓声依旧笑着点点头，“通过这次拍摄我对犯罪心理方面的事情还挺感兴趣的，想多了解了解岁老师，方便之后套近乎去他们学校蹭个课。”
　　“江哥是想借着和岁老师的关系蹭陆教授的课吧。”郑文导演觉得自己仿佛猜透了关键，笑着调侃道。
　　陆教授——？
　　江寓声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愣了一瞬。他在脑海中迅速搜索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似乎是岁妄之前提过，来这里是为了“帮他一个忙”的陆教授。
　　江寓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郑导也不敢继续追问，他咳嗽一声收敛了笑意，慢慢开口道：“我其实对岁老师的了解，完全来自于陆教授的只言片语。”
　　“当时我给陆教授看我们这个剧本时，他跟我说他专攻的是犯罪心理学，但我们这个剧本同时涉及变态心理学，他并不是十分专业。”
　　“但陆教授又提到，他的两个学生曾修习过一段时间的变态心理学，而岁老师就是其中之一。”
　　——岁妄是陆教授的学生。
　　江寓声手指轻微动了动，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郑文导演继续。
　　郑文导演说到这里，神色有些古怪“陆教授说，岁老师当时正好有时间，赶紧把他带走做编剧顾问，不但可以给我们提供专业援助，还可以帮他换换心情。”
　　江寓声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端倪。
　　“陆教授很希望您把岁老师带过来吗？”江寓声犹豫了一下道，“我以为这种专攻学术研究的学者，都不太愿意离开自己的研究....”
　　“不不不，”郑文导演摇了摇头，“岁老师手上并没有正在进行的研究项目，所以陆教授才会说他‘刚好有时间’啊。”
　　江寓声这回又怔了怔。
　　“那岁老师之前在学校，是担任...”
　　郑文导演摇了摇头：“不，我看陆教授的反应，岁老师似乎并不是在学校任职。”
　　“似乎是陆教授，特意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的。”
　　·
　　哐哐哐——
　　江寓声回过神，只见对面的岁妄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碗筷，正皱着眉盯着他。
　　“你已经盯着我看很久了。”岁妄向后靠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淡淡地道，“想让我掏钱就直说。”
　　他的脸颊不知为何又有些淡淡地发红，在暖光的照耀下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江寓声眨了眨眼，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岁妄到底在说什么。
　　江寓声掩饰般地捂唇咳嗽了一声，他抬手叫来门口的服务员，胡乱说了一声“老规矩”，便先一步走出了包间。
　　岁妄指尖嵌入掌心，低下头微微吐出一口气来。
　　刚刚江寓声虽然一直盯着自己，但是眼神空洞，很明显是在思索着某些事情。
　　而这些事情不出意外，一定是和自己有关。
　　岁妄心中暗暗警惕，他突然孩子气般地也抬起头，直视着江寓声的眼眸。
　　但他很快就败下了阵来。
　　江寓声不愧为国内最年轻的影帝，即便眼神些微失焦，但借着灯光折射带来的光影流转，也有一种动人心魄之感。
　　岁妄盯了一会儿，浑身便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他倏然闭上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到桌面上，急促地敲击了起来。
　　“害人精....”岁妄一边腹诽，一边面无表情地用围巾把自己裹了个严实，“真狗。”
　　“还不走？”已经走出去的江寓声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他半倚在包间门口，轻笑着望着里面的人，“这么喜欢这里的话，下次还带你来。”
　　“不用了，我并不是很想和江老师再一起吃饭。”岁妄清冷的声音从围巾下闷闷地传来，他垂着眼，掠过江寓声径直向外走去。
　　“岁老师原来这么嫌弃我的啊...”两人擦肩而过时，岁妄突然听到旁边的人轻笑一声。
　　他回过头，只见江寓声抱起双臂，似乎在竭力忍耐着嘴角的笑意。
　　“那岁老师为什么，还穿着我的外套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岁：大意了，忘换外套了。
　　江：大意了，又哄不住猫了。
　　不来评论区找我玩嘛OvO
　　——谢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玉情缘 10瓶；问枢zw 4瓶；46717206 1瓶；


第11章 勾人
　　岁妄攥着衣袖的手一下子收紧，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之前急于摆脱Cr.对他手机的控制，他来不及拿自己的外套，披着江寓声的外套就匆忙回了自己的酒店。
　　江寓声身高比他要高，骨架也比他要大上一圈。他的外套披在岁妄肩上，直接严严实实地将他完全包裹住，比他自己的外套要暖和许多。
　　——而“猫”的天性都是喜欢亲近温暖的东西的。
　　身陷“温暖”乡内，岁妄不知不觉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直到刚刚江寓声开口，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岁老师这算是......口是心非吗？”江寓声略带笑意的声音突然一顿。
　　因为他看到，对面原本一直沉默的人倏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复之前鲜活的无奈与愤怒，岁妄的眼神又恢复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冰冷淡漠。
　　“岁老师...”江寓声心中突然有些发慌。
　　岁妄站在饭店门口，直接开始解外套的扣子。
　　江寓声的外套是那种隐藏内扣的，解起来很是费劲。
　　饭店外的寒风逐渐呼啸，吹得岁妄苍白的指尖有些发红。他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却依旧垂着头执拗地解着扣子。
　　“等一下.....”江寓声嘴角的笑意收敛，他微微皱眉想要上前一步。
　　岁妄却突然抬眼，平静地说了一句，“别碰我。”
　　江寓声的手停在半空。
　　岁妄大概是南方人，之前和他斗嘴生气时，尾音中会带出些许吴侬软语般的柔软与颤抖。
　　但此时他的声音清冷疏离，仿佛又重新缩回了自己给自己筑起的冰冷巢穴中。
　　哗啦——
　　岁妄终于将全部的扣子解开，他迅速将外套脱下，直接塞进了江寓声的怀里。
　　江寓声没有接。
　　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对面冻得脸色青白的人，嘴角的笑意也全部隐藏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江寓声才终于开口，不带丝毫情绪地问道，“外面天气这么冷，你不要命...”
　　“要不要命是我的事，但因为一件外套而被江大影帝扣上那样的‘帽子’，我可承受不起。”
　　“岁妄，你是不是...”江寓声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没有接着说下去。
　　但他也将原本想要开口道歉的话咽回肚子里，心里有些动气。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不明白岁妄为什么突然这么敏感了起来。
　　“是什么？”岁妄追问，江寓声沉默不语。
　　岁妄却仿佛猜到了什么般，他嘲讽般地笑笑，抬起头直视着江寓声。
　　“是啊江寓声，你说的没错…”
　　他的声音被冻得有些发颤，但双手依旧举着那件外套，声音平静地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可…病得不轻。”
　　江寓声皱眉望着他，没有接话，也依旧没有动。
　　岁妄闭了闭眼，嘴角勾起了一抹苍白的笑意：“但...你也别自作多情了，江寓声。”
　　他微微仰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根本就不熟。”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外套：“不接就算了...到时候连着洗外套的钱一并还你。”
　　外套被直接扔在了地上。
　　岁妄用围巾将自己胡乱一裹，冷着脸快步走进了寒风里。
　　江寓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突然一转身，快步向和岁妄相反的方向离去。
　　那件外套依旧躺在饭店门口，被走廊的灯光照得仿佛格外“温暖”。
　　·
　　岁妄一回到酒店，便忍不住冲到卫生间吐了一回。
　　他的身体原本就不好，今天晚上吃了很多辣椒又情绪波动很大，他脆弱的胃脘终于忍不住，率先抗议了起来。
　　“嗯...”
　　岁妄跪坐在卫生间的瓷砖上，按住腹部低低地□□了一声。
　　——真痛。
　　胃里的恶心感又逐渐上涌，岁妄吐得浑身不停地战栗，他半弯下腰，手指颤抖地扣在冰凉的洗手台上面。
　　——但早断干净了也好。
　　岁妄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垂下头低低地喘息着。
　　——他本来和江寓声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手机铃声在这一时刻突兀地响了起来。
　　岁妄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他迟钝地抬起头环顾四周，才按着腹部慢慢向外走去。
　　是一个陌生来电。
　　岁妄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细想，他脱力般地跌坐在床边，伸手接通了电话。
　　“忘忘。”
　　Cr.熟悉的怪异笑声从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惊讶，似乎也有些惊异于岁妄直接就接通了他的电话。
　　“怎么今天这么快就接通电话了？”Cr.似乎对于岁妄很是了解，他直接看出了岁妄现在的状态不对，“你不开心？”
　　岁妄：“......”
　　他颤抖着抬起手，直接便挂断了Cr.的电话。
　　但几秒钟过后，熟悉的电话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岁妄按下挂断。
　　铃声再次响起。
　　......
　　对面的Cr.似乎极有耐心，一次次地锲而不舍地打着。
　　原本就头晕脑胀的岁妄被这铃声搞得几近崩溃，终于在电话第十次响起时，岁妄忍无可忍地伸手，按下了接通键。
　　“你想要干什么？”岁妄神色冰冷地望着床上的电话，开口冷冷地问道。
　　“谁惹你了，忘忘？”对面的Cr.声音也发生了变化，他原本愉悦的笑声消失不见，声音嘶哑而烦躁。
　　“谁让你生气了？”
　　“没有人，你满意了？”岁妄冷冷地回答道。
　　呕吐给喉间带来的刺痛感让岁妄有些难受，他偏头咳嗽了一声，又立刻捂住唇，眉眼间满是隐忍。
　　“你怎么又咳嗽了？”对面的Cr.注意力似乎被吸引了过去，“你身体又难受了？”
　　“...是啊。”岁妄沉默了一瞬，突然开口笑道，“拜你所赐，开心吗？”
　　对面的Cr.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忘忘。”
　　“我没有办法。”
　　岁妄没有接话，他感觉自己额头又烧了起来，他晃了一下神，好不容易聚拢的意识又开始涣散了起来。
　　他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听着电话那头的人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忘忘，你知道当年我已经竭尽全力想要去帮你了，如果不是我...”
　　“别再说谎了好吗，别骗...你自己了。”岁妄感觉自己撑着床的手臂一阵阵地发软，他终于无力维持着坐姿，上半身慢慢弯折，缓缓趴到了床上。
　　对面的Cr.一时之间没有立刻接话。
　　他似乎对于岁妄的身体状况很是了解，听着对面的人话语呢喃，就知道岁妄已经要撑不住了。
　　“忘忘，你不告诉我是谁惹你了也没事，你先好好睡一觉，我来解决。”Cr.最后深吸一口气，他放低了声音，仿佛试图安慰。
　　岁妄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心中想要开口制止Cr.的举动，但他手脚发软，眼皮仿佛有千斤沉般，最终也只能任由意识划入黑暗的深渊。
　　他最后听到Cr.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
　　“你别着急，我一定会慢慢查到的。”
　　·
　　另一边的江寓声晚上还有夜戏要拍。
　　他沉着脸走进化妆间，除了必要的对词与搭话之外，其余时间全都一言不发。
　　而今晚要拍的戏份恰巧是之前剧本修改时的侦探发现真相的大高潮。
　　郑文导演在旁边喋喋不休，江寓声扫了一眼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剧本，突然露出了走进片场以来的第一个笑意。
　　不就是，情绪爆发么。
　　——他今晚刚好有的是情绪。
　　“卡——”
　　郑文导演满意地一拍板，他立刻戴上耳机，仔细地看着刚刚的录像回放。
　　江寓声将次人格的烦躁不安与主人格的愤怒恐惧完全展现了出来。
　　“江哥今天的情绪非常饱满。”郑文导演不停抚摸着长满胡茬的下巴，完全一副赞不绝口的样子，“只是好像次人格那里烦躁的情绪有一点过了，有点些微...歉疚的意思？”
　　郑文导演有些困惑地挠挠头。
　　依旧伫立在片场正中央的人动了动。
　　江寓声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从那些情绪中抽离开来。
　　他走到摄影机后边，陪着郑文导演又看了一遍回放，沉默了一瞬说道：“抱歉导演，情绪有些没把控好。要不我再来一条？”
　　“没事没事，你理解的这样也行，情绪层次更复杂，更能引观众猜想。”郑文导演回味了一遍后，直接伸手一拍大腿，满意地说道，“行，就这样吧，再补拍一些远景，咱们今天就收工！”
　　江寓声勾唇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面上似乎已经恢复到了从前的一派平静，但周围人想着江寓声拍戏前的那副神情，依旧有些不敢靠近。
　　其他人不敢触江寓声的霉头，而唯一知道江寓声之前干什么去了的刘助理小心翼翼地上前，递过来一杯水来。
　　“江哥辛苦。”刘助理捧着水杯，小心翼翼地问道，“江哥现在....还生气吗？”
　　江寓声没有接话，他深蓝色的眼眸微微闪烁，似乎正思索着什么。
　　郑文导演认为，他演示出来的“歉疚”情绪是次人格对主人格的感受。
　　但只有江寓声知道，这个“歉疚”并不是完全出自对剧本的体悟。
　　还有对岁妄的。
　　——岁小猫，你真的是。
　　江寓声叹了口气。
　　——怎么用猫爪子勾人呢。
　　江寓声一边想，一边倏然站起身。
　　他再次走入了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江大狗下一章哄人预订！
　　评论找我玩嘛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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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噩梦
　　江寓声出身于演艺世家，父亲是著名编剧，母亲为一代歌星。
　　他自小接受良好的家庭氛围熏陶，在进入娱乐圈时，已是一副成熟谦逊的模样。
　　不了解江寓声的路人都认为他“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但熟悉他的粉丝却知道，江寓声实际上“皮得不行”。
　　随着江寓声成为影帝之后，他的毒舌也随着他的成名而被圈内人熟知。
　　因此，周围人对于他时不时的“玩笑”，要么沉默不言，要么阿谀奉承。
　　但岁妄不同，他会用同样平静的话语直接将江寓声怼回去，嗓音清冷，却毫不留情。
　　江寓声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这样有趣的情况了。
　　得意忘形的狗尾巴兴奋地摇起来，不知分寸地踩到了猫咪的逆鳞。猫咪一扭脖子，冷漠地将人甩到了一边。
　　江寓声一边向岁妄的住处赶去，一边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岁妄对他态度的缓和，让江寓声一时间忘记，岁妄和那些人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岁妄对他没有任何予求。
　　这也就意味着，他不需要忍受江寓声无聊的“游戏”，可以随时中断他们俩之间的联系。
　　江寓声忍不住又掏出手机，打开了自己的微信。
　　给“岁小猫”发的消息还停留在一小时之前，他的微信没有被拉黑，但也没有任何回应。
　　江寓声的眉头皱了皱，他脑海中浮现出岁妄穿着毛衣走进寒风中的身影，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岁小猫，你不会有事吧。”
　　江寓声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点进了岁妄的微信对话框内，直接拨通了他的微信电话。
　　清晰的铃声在黑暗中不断回荡，但始终没有人接听。
　　江寓声的手心沁出了汗水，他脚下再次加快了脚步，最后几乎是冲进了酒店大厅。
　　酒店内的人看着一个俊美的男人疾步走进了大厅，他神情严肃地左右环顾了一下，紧接着快走了几步，径直停到了电梯面前。
　　“哎，先生，您有什么事情......”
　　酒店的工作人员想要上前询问，但男人似乎在观察了一下电梯的运行速度之后，果断放弃了这种上楼方式。
　　他直接转向旁边的楼梯间，头也不回地疾步走了进去。
　　“先生，您要去哪里？”酒店的工作人员追到门内，他探头向二楼望去，却早已不见男人的身影，“上面的住户层都是有门禁的，没有房卡不能随便入内...”
　　“那能麻烦您跟我上来一趟吗，我的朋友住在这里，他现在情况可能有些不好。”
　　江寓声的声音从上层楼梯间远远传来，他的语调有些着急，但声音依旧十分清晰。
　　“他住在19楼。如果到时候真的联系不上他，还要麻烦您帮忙开一下门。”
　　酒店工作人员：“.......”
　　他开口刚想问江寓声为什么不出去乘坐电梯，便听见上面又传来江寓声的声音：“我现在已经爬到5楼了，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乘坐电梯吗，那个太慢了。”
　　酒店工作人员：....看来也是没有问的那个必要了。
　　江寓声一边向上爬一边看着手中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的微信电话。
　　他的嘴角紧紧抿住，又迅速伸出手，再次按下了拨通建。
　　——岁小猫，你给我接电话。
　　·
　　等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赶到19楼楼梯口时，便看到那个俊美的男人半靠在墙边，抿着唇一遍遍地拨打着一个微信电话。
　　“他肯定出事了。”江寓声听见声音迅速抬头，工作人员发现，江寓声的声音虽然没有很大的喘息，但他的额角已经有了细密的汗水。
　　工作人员不敢犹豫，他立刻打开楼梯门口，便看见江寓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几乎算是小跑着来到一个房间门前。
　　“岁老师？”无人应答。
　　江寓声顿了顿，声音又大了些许：“岁妄？”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微微闪烁，仿佛在轻轻吟诵着什么。
　　“...岁妄！”
　　“您，您冷静一点！”工作人员被吓了一跳，他望着敲门声越来越急促的江寓声，声音有些发颤，“您确定您的朋友是在房间里面吗，如果您能够提供您朋友身份相关的信息证明，我可以帮您打开房门。”
　　江寓声敲门的手倏然停止。
　　他单手静静地撑在木质的门板上，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低声回道：“他名字叫作岁妄....11月22日生日，今年25岁。”
　　工作人员有些愣神，一般了解信息也就了解朋友名字，电话之类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直接把人生日给说出来的人。
　　江寓声见工作人员半天没有回应，突然转过头，直接开口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提供的吗？”
　　“您的身份信息，麻烦也跟我们说一下。”影帝的视觉压迫让工作人员倏然回神，他一边忙不迭地掏出房卡，一边迅速问道。
　　“江寓声，7月21日生日，28岁。”
　　“您和这位岁先生的具体关系呢？”工作人员上前一步将房卡贴在门上，随着“滴”的一声轻响，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隙。
　　走廊内明亮的光线从门缝中钻入黑暗，江寓声静静地盯着那束光亮，慢慢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不算朋友，那我们...”
　　江寓声一句“没有关系”还未说出口，房间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呛咳之声。
　　工作人员也再顾不得询问，连忙让开门口，望着身后的江寓声直接冲了进去。
　　·
　　“岁妄！”
　　房间内的人骤然停止了呛咳。
　　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咳意，想要尽力隐匿自己。
　　黑暗中江寓声只能听到岁妄艰难的喘息声。
　　他脚下顿了顿，放轻了声音又喊了一次：“....岁老师？”
　　岁妄依旧没有回话。
　　.......
　　几分钟前，他刚刚从高烧的噩梦中醒来，便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滴”的轻响。
　　紧接着，是两人细细密密的谈话声。
　　岁妄的记忆还停留在昏睡前Cr.对他说要“查出来帮他解决”。他以为门口是Cr.在说话，便挣扎着坐起身，想要去阻止。
　　——江寓声...有危险。
　　岁妄昏昏沉沉地想。
　　奈何高烧中的人手脚完全酸软无力，岁妄刚撑起半个身子，眼前便开始止不住地眩晕。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光影旋转，惹得他一阵阵作呕。
　　岁妄的身子从床边倏然跌落，他按住抽痛的胃脘，猝不及防地直接呛咳起来。
　　“咳咳咳....”
　　......
　　“....岁老师，岁老师你先冷静一下。”迷迷糊糊间，岁妄似乎听到了江寓声的声音。
　　他茫然地抬起眼，紧接着便被头顶倏然亮起的灯光给刺了一下。
　　“唔...”岁妄又立刻低下头，有些难受地闷哼了一声。
　　“把灯关了！”江寓声转头冲身后低吼了一声，他一手捂住岁妄的双眼，一手撑着人的手臂，让人靠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没事了，岁老师，你在酒店，你现在很安全。”江寓声缓缓安抚着神志昏沉的人的情绪。
　　黑暗中，岁妄的眼神聚焦了一瞬，他呢喃道：“...江寓声？”
　　“嗯，是我，只有我和你在这里。没有其他人。”江寓声嗓音低沉，他极尽温柔地安慰道，“你不要怕。”
　　但岁妄却依旧呢喃着他的名字：“江寓声....”
　　“嗯，我在。”江寓声微微移开替岁妄遮挡光线的手。
　　他确认岁妄的眼睛现在已经基本能适应光亮后，才一手挡在岁妄左边，一手调亮了左手的台灯。
　　“江寓声，你快走...”江寓声的袖子突然被人拽住，他有些讶异地回过头，却见岁妄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声音中带着些微的哭腔。
　　“你快走，不要，不要像我一样....”
　　“像你一样什么？”江寓声察觉到面前的人情绪有些不对，岁妄似乎陷入了曾经的回忆之中，将现在的时间与之前混淆，挣脱不开。
　　江寓声半蹲在岁妄面前，沉默了一瞬，低声缓缓说道：“岁妄，你现在在影城的酒店房间里。你今晚和我吵架，结果受了风寒高烧昏睡，做了一个噩梦。”
　　岁妄怔怔地盯着面前的江寓声，他深灰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懵懂而脆弱。
　　江寓声的双眼也有些发红，但在昏暗的灯光下，却带着说不尽的温柔。
　　“但是你自己从噩梦中挣脱，然后，被我找到了。”
　　“我现在就守在你旁边，你和我一样正常，只是有些虚弱，没有任何问题。”
　　江寓声的嗓音疲倦而温柔，他仿佛在讲述一个故事般，用声音拉着岁妄一点点从沼泽里走出。
　　但下一刻，身后不知为何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仿佛有什么铁制品从高处落下，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岁妄的情绪再一次倏然崩溃了。
　　他直接从椅子上踉跄站起身，“砰”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不要，我不要再治疗了！”岁妄手指痉挛地扣着身后的墙壁，声音清冷却崩溃。
　　“江寓声，你快走，不要像我一样被禁 锢在这里！”
　　江寓声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开口，慢慢问道：“岁妄，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岁妄身子紧靠着墙角，他抬起头，声音虚弱而平静。
　　“我们在... 医院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我们的关系是...
　　岁：我是猫你是狗。
　　江：好耶，你是我老婆！
　　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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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利好友的文文《心机CV又在钓我》by而遇
　　【奶凶酷哥受-*-白切黑钓系美人攻】
　　被称最飒少年音的CV大神郁昕有个遗憾——
　　配了这么多热血漫，他也想有个弟弟给他罩啊！
　　直到一场英雄救美，让他捡到只可爱的小徒弟。
　　小徒弟乖乖软软，漂亮又懂事。
　　雷雨天明明很害怕，却抖着睫毛说：“师父去见影帝吧不用管我，也就是一个人惊慌害怕熬到天亮而已，我早习惯了。”
　　郁昕一把子怜爱：“不去，师父陪你睡！”
　　小徒弟还很单纯，配音时眼神清亮亮地问他：
　　“师父，这句腿抬高一点是在说什么呀。”
　　“师父，这里只是下面给他吃为什么要喘呢。”
　　“师父，我入不了戏，你能不能摸摸我耳朵。”
　　郁昕心情复杂，一边以老父亲心态红着老脸科普成人知识，一边又被可爱到吐血。低沉又温柔的绝世攻音天天附在耳边叫师父的反差萌谁懂？
　　但沉迷师慈徒孝不久，郁昕就发现竟然有一撮名叫CP党的分子，日常言语癫狂——
　　“船戏这么真，一定是在do了吧！”
　　“我是麦克风我作证，小狐狸徒弟把大狗勾师父按在麦前，一边哄一边用力，现场实录。”
　　“白天师父父，晚上湿fufu，还是小徒弟会玩。”
　　郁昕瞳孔地震，连忙捂紧屏幕，劝小徒弟多练气息少上网。徒弟弟这么单纯，他一定要护好。
　　直到他在小徒弟电脑里发现不得了的东西——
　　满足哥哥英雄救美（√）
　　和哥哥同床共枕（√下次争取多扒一件）
　　送尾随师父的变态医院七天乐（√）
　　……
　　想把哥哥按在麦前录只有我能听的喘（待完成）
　　想在哥哥的喉结印上吻痕（待完成）
　　想……
　　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弟又乖又纯·昕：？
　　***
　　骆隋帆用了十年才找到年少时赠他天光的哥哥。
　　他从最困厄的黑暗中走出，执掌骆氏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手腕狠厉令人谈之色变。
　　但在这个人面前他愿意收起利爪，臣服乖顺。
　　只是他发现一个秘密。
　　攥紧床单的哥哥，好像更喜欢野的。
　　郁昕：扯淡……唔！
　　——


第13章 病史
　　房间里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江寓声沉默地望着脸色越发苍白的岁妄。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再次被岁妄重复的呓语打断。
　　“江寓声，你快走……”岁妄口中颠三倒四地重复着这句话。
　　江寓声心中复杂的情绪逐渐蔓延。
　　岁妄的意识很明显已经支离涣散，他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但他却独独能记得让江寓声走。
　　——不是带他走，而是独自离开。
　　江寓声望着岁妄茫然恐惧的神情，心中微微一凉。
　　他如今所处的状况就像面对一个全新的剧本，而演员理解剧本是从人物小传开始。
　　但岁妄传达给江寓声的只有一个信息。
　　——我已在地狱，你不要踏入半分。
　　酒店的窗户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些许声响，江寓声定了定神，心中慢慢有了计较。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突然开口道：“岁妄。”
　　对面的人眼神微微动了动。
　　“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
　　岁妄对江寓声的声音依旧存在着些许反应，他的神情怔愣了一瞬，终于慢慢扭头望向窗外。
　　阳台上不知谁将窗户推开了一个小缝，微凉的晚风从窗缝中挤入，将斑驳的霓虹灯映照在窗纱上。
　　外面的声音逐渐清晰，高音一秒,平音一秒,间隔一秒,循环反复。
　　“有人在哭啊......”岁妄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是救护车的声音。”
　　江寓声指甲嵌入掌心，他没有再迟疑，而是继续轻声说道：“对，是救护车的声音。”
　　岁妄的身子又颤抖了一下，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江寓声，慢慢道：“所以.....你也是被他送进来了吗？”
　　江寓声还没来得及回话，便看见面前的人身子一晃，直接软倒在了地上，“我不该把你卷进来....是我的错，对不起，江寓声，对不起....”
　　“不是你猜的那样，岁岁。”
　　岁妄的话语被江寓声温柔打断，他抬起头，对面的人平静的神色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不是带你进来的那辆救护车，我也没有被你卷进来。”江寓声望着岁妄，坚定地说道，“这是来带你离开的。”
　　岁妄有些茫然地抬起眼。
　　江寓声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他继续迅速地向下说着：“你听，这个救护车的声音时由远及近的，才刚刚到这里。而我刚才一直和你待在这个‘医院’里，这并不是带我们来的那辆救护车。”
　　岁妄眨了眨眼，他看见对面声音温柔的人冲自己轻轻笑了笑：“所以，这是我要带你离开了。”
　　江寓声平静的话语萦绕在耳边，岁妄浑浑噩噩间还没来得及理解，门外的医护人员已找准时机冲进来，迅速在岁妄脖颈间打下一针镇定剂。
　　岁妄眼神倏然一空。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见那个温柔的声音继续说着：
　　“睡一觉吧，岁岁，”江寓声声音带着莫名安抚人的意味，“睡醒了，我们就都离开了。”
　　·
　　门口迟来的刘助理心惊胆战望着房间内发生的这一切，他打了个寒战，磨蹭着走到依旧伫立在房间角落的江寓声面前。
　　“江哥，”刘助理的声音有些颤抖，“您刚刚是怎么明白岁老师在说些什么呀，什么‘医院’，‘卷进来’的，我完全是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江寓声突然开口，沉声打断了刘助理的话。
　　刘助理愣住了：“那您刚刚...”
　　江寓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我是...在赌。”
　　演员要根据背景大环境提供的信息随时调整自身状态。刚才岁妄的反应已经濒临崩溃，江寓声情急之下只能猜测，岁妄可能是之前在某个医院接受了不好的“治疗”，产生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而今天这心理阴影再次被勾了出来，将岁妄完全吞噬。
　　“我也不太清楚岁妄说的‘把我卷进来’是什么意思....但我只需要让他知道，我会带他走。”江寓声不知道之前岁妄和Cr.有过一段对话，只以为是他引得岁妄再次发病。
　　他想到这里倏然睁开眼，没有再管身旁刘助理一连串的疑问，直接转身，疾步向楼下走去。
　　“江哥，江哥您干嘛去？”刘助理匆忙追到门外，却只看见电梯门一点点合上。
　　“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寓声的声音从电梯最后一丝缝隙中传了出来，“我说了，我会带他离开。”
　　“真正意义上的离开。”
　　·
　　医院里总是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江寓声赶到医院时，岁妄的情况已经逐渐稳定了下来。
　　他通过病房的小窗匆匆瞥了一眼床上昏睡的人，便径直转身，走进了岁妄主治医师的办公室。
　　“您好。”江寓声敲了敲门。
　　岁妄的主治医生闻声抬头，他名叫罗永，虽两鬓已经斑白，长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训起不听话的病人和家属来，却是毫不留情。
　　“我是刚刚救护车送来的那个病人的朋友，请问....”
　　“救护车的病人？岁妄是吗？”罗医生直接暴躁地打断江寓声地话，他冲着门口的人直接摊开手，不耐烦道，“完整的病历资料给我。”
　　“什么？”江寓声没有想到事情走向会是这样，一时之间愣住了。
　　“病人完整的病历资料啊，”罗医生皱眉，他半转过身，迅速划拉了一下电脑上的文件，不耐烦地道，“病历显示病人之前曾进行过精神类疾病的治疗，但具体的检查报告和治疗方式全部都是空白，刚刚询问病人他也完全不配合。你们家属应该还有保存吧，赶紧给我。只有知道病人完整的病情，我们才能诊断病人现在是复发还是有新的情况。”
　　江寓声的神色顿了顿。
　　——所以之前在酒店他对岁妄的猜测，已经正确了一半。
　　他垂下眼，望着罗永医生轻声问道：“精神类病史....可以问您一下，具体是什么病症吗？”
　　罗永医生狐疑地抬起头：“你不是说是他的家属吗，怎么这个都不知道？”
　　江寓声越着急时，嘴角的笑意便越深。他摇了摇头，笑道：“罗医生，我一开始就说，我不是他的家属，我只是同事兼...朋友。这次岁妄发病太过严重，所以我想多了解一些，好能以后提前做好准备。”
　　罗永医生怀疑的神色这才微微收敛。
　　他刚是看这个送来的年轻人不过25岁，不但身体这么不好，身旁连一个关心他的人都没有。这才对江寓声说话冲了一些。
　　此时他被江寓声三言两语一绕，面色稍缓，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说你，只是这个确实是病人隐私，按照规定我不能透露。”
　　罗永医生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望向江寓声：“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岁妄这个孩子....目前精神状况恐怕是很不好的。”
　　江寓声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他听着罗永医生缓缓道：“这个病历上只记录了他曾接受过治疗，但当时的治疗方式是否得当，药物是否有效，我们现在都不清楚。”
　　“如果拿不到他的完整病历资料，按照他今天的发病情况，我们只能给他初步诊断为‘PTSD’发作，但还是那句话——”
　　罗永望着面前面前认真倾听的江寓声，仿佛将他看成了岁妄的“监护人”一般，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如果想要根治，还是需要结合病人的完整病史。”
　　“好，”江寓声现在真有一种自己在抚养这只“猫”的感觉了，他嘴角笑意未收，却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多谢您。”
　　罗永医生满意地点点头。他翻看了一下岁妄的基本资料，突然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江寓声。
　　“看您这么关心病人，应该就是他的紧急联系人了吧。”
　　江寓声的脚步定在原地。
　　“我刚给您打电话通知了您岁妄的情况，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赶过来了。”罗永医生感慨道。
　　江寓声张了张口，他神色复杂地回过头，只见罗永医生又翻了翻资料，神情讶异地抬头：“您的名字....我好像知道您，您是我们医院附属高校的心理学教授——”
　　江寓声僵硬着抬起头，正对上罗永医生敬佩的眼神：“——陆和教授？”
　　哗啦——
　　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碰倒在了地上。
　　江寓声匆忙冲到外面，一转身，正对上穿着病号服同样神色僵硬的岁妄。
　　地上铁制的无菌盘散落一地，江寓声盯着它们看了半晌，突然眉头皱了起来。
　　之前在酒店时，岁妄的情绪原本已经稳定了下来，是突然莫名传来的铁质物品掉落的声音再次刺激了岁妄，使得他直接发病。
　　江寓声神色抓紧沉了下来。
　　——碰掉物品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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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岁岁！
　　岁：...喵
　　是岁小猫不香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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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血痣
　　岁妄并不知道江寓声心里在想什么，他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对面的人。
　　他身上依旧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腕处的衣袖被卷起来了一些，从江寓声这个角度望去，正好能看到岁妄露出的一截纤细的手腕。
　　江寓声神色微微怔了怔。
　　衣袖折在太渊穴上三寸处，刚好露出岁妄手腕处那粒小小的血痣。
　　岁妄瞥了江寓声一眼，直接将衣袖拽了下来，瞬间将骨节分明的手指隐匿其中。
　　江寓声倏然回神。
　　“怎么现在就醒了？”江寓声嘴角又下意识地勾起了熟悉的笑容，他问了一句岁妄没有想到的问题，“还生气吗？”
　　岁妄盯着江寓声看了半晌。
　　他对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房间内发生的那声物品掉落的声响之前，之后的一切都仿佛笼上了一层薄纱，让他模模糊糊地记不真切。
　　“你的手在抖。”岁妄突然开口，垂下眼低声说道。
　　江寓声愣了一瞬，他顺着岁妄的目光望向自己垂在身侧的手，神色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你很紧张。”岁妄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你在紧张什么？”
　　对面的人没有接话，岁妄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般，神色隐隐地变了。
　　“之前我在酒店和你说了什么？”岁妄倏然抬眼，声音不似一贯的清冷，而是带着些微的焦急。
　　“你整个人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这是一种恐惧掺杂着愧疚的表现。如果仅仅是昨晚在酒店发生的事情，不会让你有这两种心理。”
　　岁妄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江寓声身后就是医院走廊的墙壁，他没有办法后退，只能让自己尽量平静地望着面前的岁妄。
　　“你....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
　　岁妄没有正面回答：“无论我和你说过什么....都一定要忘掉，江寓声。”
　　他有些踉跄地后退一步，似乎想要径直离开：“离我远一点，你本来就不应该和我有任何交集....”
　　岁妄的神情又有一点恍惚，江寓声心道不好，他忽然开口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岁妄，抱歉。”
　　岁妄整个人怔住了。
　　“你别紧张。之前在酒店没有发生什么，我只是很抱歉我之前在饭店做的那些事情。”江寓声声音再次温和了些许。
　　岁妄恍然一瞬，他依稀间仿佛又听到了之前梦中温柔安抚他的那个声音。
　　——但那真的是梦吗。
　　“你知道我生病了。”岁妄沉默了一瞬，又突然开口道。
　　江寓声摇摇头，“没有，岁妄你不用担心，我只是......”
　　“我不担心，你也不用跟我道歉。”岁妄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再次后退一步，转身向病房走去，“我的发病并不是你导致的，更何况你之前在饭店又并没有真的说出来那个词来。江寓声，无论你想的是什么，都不要再猜测了。”
　　“你不要再靠近我了。”
　　江寓声神色看不出任何的变化。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向医生办公室里望了一眼。
　　果然下一秒，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
　　“岁妄，那个不听话的病人？你给我进来！”
　　岁妄离去的背影僵硬在原地。
　　他慢慢转过头望向江寓声，只见江寓声半靠在墙上，偏头冲他微微笑了笑。
　　“岁老师刚刚反应那么大，就是因为听到了你自己的老师——陆教授的名字吧。”
　　江寓声轻声开口，笑着冲岁妄做着口型，“直接把外面的医用器材都碰掉，岁老师是不是以为陆教授真的过来了？”
　　江寓声看到，对面明明面无表情的人，似乎抬头瞪了他一眼。
　　仿佛小猫挥舞着爪子般，这让江寓声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岁老师现在还不进去，不会是想在真正的陆教授来之前赶紧溜走，避免...被说教？”江寓声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走上前，径直挡在岁妄身后。
　　“那可就不乖了。”
　　岁妄：“......”
　　办公室里的罗永医生似乎又开始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岁妄被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折腾地什么复杂情绪都没有了，他捏了捏眉心，慢慢转身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
　　“怎么醒来了就直接下床了，”罗永医生望着对面脸色苍白的人，有些生气道，“醒了先按铃叫我们来检查一下，这要是再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岁妄嘴角轻轻抽了一下，他好脾气地耐心解释道：“抱歉，刚才醒来的时候意识有些不清醒，所以误打误撞就出来了...”
　　但罗文医生明显是不相信岁妄这一套的：“误打误撞能直接向出口走的这么准确，还正好听到办公室里我们俩的对话？”
　　头发斑白的老医生瞪圆了眼睛，盯着岁妄狐疑道：“你不会...是想要逃避什么吧？你当时醒来以为自己在哪里？”
　　一旁的江寓声抱着双臂半靠在墙边，他好整以暇地望向对面满脸无措的人，有些好笑地等着岁妄怎么解释。
　　“我....”岁妄没有想到罗文医生这么敏锐，他张了张口，一时之间没有说出话来。
　　“你上次治疗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恐惧医院？”罗永医生神情严肃了起来，“岁妄，只有告诉医生真相，我们才能够帮助你。”
　　他一边说一边突然伸出手，径直去握岁妄的手腕。
　　江寓声眉头皱了皱，他刚想开口阻止，却见岁妄已经迅速将手从桌子上收回来，警惕地站起身。
　　“干什么？给我坐回来。”
　　上了年纪的罗永医生被岁妄吓了一跳，他吹胡子瞪眼，“你气血不足，起这么急是想又晕过去？我就是看看你手腕上那个血痣。小血管异常生长也可能有问题，现在不知道你以前的病史我只能从细枝末节下手...”
　　“我没事。”岁妄直接一口回绝，他还想后退一步，身后却突然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岁妄回过头，只见江寓声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后，他也垂眸盯着被岁妄紧紧握着的手腕，表情难得有些严肃。
　　“乖，坐回去给罗医生看看。”江寓声抬眼瞧了岁妄一眼，声音很轻却不容反驳，“医生不碰你，只是看看。”
　　“我怎么不碰，我还得检查呢....”罗永医生不满地抬眼，正对上江寓声平静的眼神。
　　罗永医生怔了怔，他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戴着手套轻轻按了按。
　　岁妄手腕上的那个血痣很小，恍若一粒朱砂，特意点在了那里。
　　“这个形成多久了？”罗永医生问道。
　　岁妄恍然一瞬，脱口而出道：“25个月。”
　　罗永医生一愣，神情严肃了起来：“这是...人为形成的？”
　　“嗯。”岁妄点了点头。
　　他突然将手腕再次藏回了衣袖中，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我不需要帮助。”
　　岁妄的神情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他缓声道，“我经历的就是正常治疗，请您...不要再询问了。”
　　岁妄一边说，一边突然望向身侧的江寓声。
　　江寓声垂头对上岁妄的眼神，一时间愣了一下。
　　岁妄的眼睛一直如猫一般，平日里清清冷冷，但总能在不知不觉间随着他情绪而发生变化，让人瞬间沉沦。
　　此时，岁妄的眼神清湛湛，如一池井水，泠泠地勾人。
　　——他在求江寓声帮他脱身。
　　江寓声瞬间明白了岁妄的意思。
　　他暗道自己不知到底欠了岁妄什么，却还是上前一步挡在岁妄跟前，冲罗永医生笑道：“医生，他着急离开并不是想要逃避什么。”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看了眼身后的岁妄，咬牙帮他圆着谎：“他只是，怕陆教授...咳，看到他又生病住院，怕惹陆教授生气。”
　　罗永医生狐疑地望着江寓声：“他怕您生气？但我看刚才在外边，明显他比陆教授您更生气啊？”
　　江寓声一愣。
　　——刚才一时混乱，他忘记罗医生认为自己就是陆教授的事情了。
　　旁边的岁妄已经低下头，不知是在憋笑还是假装事不关己。
　　江寓声不再指望不靠谱的“猫”队友，他强装镇定地点点头，咳嗽了一声含糊道：“嗯，是，我刚刚就是在外面训了他一顿，这么不爱惜身体，回去之后肯定还要被我‘教育’的。”
　　——被挡在身后的岁小猫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爪子。
　　“行吧，”罗永医生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到底没从江寓声的演技中看出什么端倪来，“那我先给他开一些基础药物，如果之后能够提供完整病历了...”
　　罗永医生望了岁妄一眼，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岁妄瞥了一眼罗医生电脑上列出的药方，又再次面无表情地垂下眼。
　　——算了。
　　——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好了，辛苦陆教授去取一下药，我再给岁妄做最后的几个检查。”罗永医生还是对岁妄隐去的病史念念不忘，他想着支开江寓声，单独和岁妄谈谈。
　　——但岁妄也是这么想的。
　　“我去拿药吧，就不麻烦‘陆教授’了。”岁妄倏然站起身，直接向外走去。
　　江寓声警惕地感受到了岁妄想要趁着拿药直接离开医院的意图。
　　他转过身刚要开口阻止，便见走到办公室门口的岁妄忽然僵在原地。
　　紧接着，一个苍老却乐呵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找人假扮完‘家长’就想直接跑掉呀，妄妄。”
　　江寓声有些怔愣地抬眼，便看见一个笑眯眯的老头子，背着手慢悠悠走了进来。
　　“这可不应该。”
　　——真正的陆和教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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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假扮老婆的长辈被当场抓包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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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5章 狐狸
　　岁妄的老师陆和教授，乍一看只是一个笑眯眯的老头子。
　　他身形胖胖的，揣着手，还未说话便已是一副乐呵呵地模样。
　　江寓声紧绷的神情微微放松。
　　他后退一步将门口的空间留给依旧面面相觑的两人，心中略微有些奇怪。
　　——陆和教授明明看起来很是和善，为什么岁小猫却完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一旁的岁妄已经无暇顾及江寓声的想法了。
　　他站在自己“和蔼”的老师面前，垂着眼一言不发。
　　陆和教授并没有在意岁妄的沉默，他继续笑眯眯地向下说着：“又不乖了呀妄妄。让我想想，我上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还是小时候我替你去开家长会的时候。”
　　陆和教授一边说一边乐呵呵地瞥了江寓声一眼：“怎么，这没过多久，你又把我这老头子淘汰了？这更新换代的速度....”
　　“老师，”岁妄站在原地，声音低低地服软认错，“我错了。”
　　一旁目睹全程的江寓声感觉，岁妄如果真的是一只猫的话，此刻肯定恨不得用爪子捂住耳朵，将自己整个人埋起来。
　　——岁小猫真的太“敏感”了。
　　江寓声望着面前“依旧笑眯眯的陆教授”和“眼眶都已经发红的岁妄”，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曾经刷到的一个小视频。
　　小猫将自己藏在大狗耳朵下面，蹭蹭拱拱怎么也不肯出来。
　　——如果岁小猫身边也能有一只大狗...
　　江寓声觉得自己脑海里的想法越想越往离谱的方向走去。
　　他定了定神，继续听面前师徒俩的对话。
　　“我们家妄妄怎么会有错。”陆和教授笑眯眯地揣着手向前走了两步，神态好似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老头子老咯，是要被淘汰咯。”
　　“老师，您别这么说，”岁妄抬起头，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如果把我们俩的身体状况对比，我可比您差远了。”
　　陆和教授笑眯眯的神色瞬间一变，笑意直接收敛了起来。
　　“别瞎说，”陆和教授终于沉下脸，进来这么久第一次冲岁妄疾言厉色道，“净在这胡闹。”
　　岁妄没有再说话，陆和教授皱眉盯了他片刻。
　　他见人依旧执拗地站在那里，终于无奈地转过身，快步走到罗永医生跟前。
　　他低声跟罗永医生解释了什么，罗永医生点点头，再次开口仔细地向陆教授解释着岁妄的这次发病经过。
　　陆和教授听得很认真，他仔细地盯着电脑上岁妄的病例记录，幽幽的蓝光照到陆教授脸上，给他莫名镀上了一层悲哀的神色。
　　“PTSD是吗...”陆和教授望了岁妄一眼，低声说道，“能知道引起他创伤反应的东西吗？”
　　“根据这位冒名顶替您的先生的描述，似乎是铁制品碰撞发出的剧烈声响导致的。”罗永医生提起这里就来气，他不满地望了岁妄一眼，开口责备道，“但如果病人能够更配合一些...”
　　罗永医生教育的话语还未说完，陆和教授便直接笑着开口，阻止了罗永医生长篇大论的训斥。
　　“我不听话的学生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我回去一定亲自教育教育他，让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陆和教授笑眯眯地护着自家崽子。
　　他一边向还没回过神的罗文医生表示感谢，一边直接转身，冲岁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赶紧走。
　　岁妄垂着眼习以为常地跟在自家“老谋深算”的师父后面。
　　一旁有些震惊的江寓声抬起眼，正好却对上陆和教授的眼神。
　　陆和教授看起来大概有五六十岁了，表面一副凡事不放心上的随和模样，目光却清明异常。
　　两人目光交错的瞬间，江寓声恍然有一种和那些精明的老戏骨对戏的错觉。
　　——难怪岁小猫这么怕他。
　　江寓声目光一凛，也微微收敛了神色。
　　——小猫怎么可能斗得过老狐狸呢。
　　陆和教授如无其事地将视线收回，他对于自顾自跟上来的江寓声没有什么反应，只径直向外走着，最终走进了岁妄的病房内。
　　“站着干嘛，回床上躺着去。”陆和教授依旧一副和蔼的模样，他揣着手平静地望向岁妄，“老头子我可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抱动你了，你要再等着，只能麻烦这位冒名顶替的先生了。”
　　岁妄的嘴角似乎轻轻抽了抽，他有些无奈地望着自家老顽童般的老师，到底乖乖地走上前，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这么乖？
　　江寓声想起上次他让岁妄上床结果陪着人在地板上坐了几个小时的事情，羡慕中混杂着一丝嫉妒。
　　——岁小猫怎么这么听这只老狐狸的。
　　而不知已经身陷两重包围的岁妄还在试图辩解。
　　“老师，我真的没事。”岁妄将腿蜷缩起来，将被子拱起来一个圆圆的弧度，“我就是受了凉发烧，神志不清，所以精神有些紧张。”
　　“还在这继续跟我胡说八道呢，妄妄。”陆和教授脸上又恢复了熟悉的“狐狸笑”。
　　他在原地站定，笑眯眯地掰着自己的手指数落道：“好，那老师给你细细地捋一捋。自从你回来后，就一直瞒着不告诉我发生了什。那么多瓶瓶罐罐的药，你一天吃一大把，偏偏跟我说是维生素。”
　　陆和教授微微倾身，望着神色无措的岁妄：“妄妄，你说说，这两年不见，得老年痴呆的，到底是你还是我？”
　　岁妄没有回答，他犹豫了一会儿，抬头望了自家老师一眼，其中的答案不言而喻。
　　小老头被气得脸上的笑容又维持不下去了，他将揣在前面的手背到身后，原地踱步了两圈，直接了当地问道：“行了，别跟我玩小时候绕弯子的游戏了。我让你去剧组透透气，不是让你再把自己弄进医院的。PTSD是怎么回事，你自己说吧。”
　　一旁的江寓声听着两人的对话眉头越皱越紧，他原以为陆和教授能知道岁妄的全部情况，但现在看来，岁妄似乎也只是刚回到陆和教授身边。
　　“老师，真的抱歉。”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岁妄沉默了许久，开口却依旧是拒绝的话语，“您也知道最初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不说...真的是为您好。”
　　陆和教授停下脚步，神色间终于露出了一丝老年人的憔悴：“妄妄，如果为老师好，就别再让老师担心了好吗。”
　　岁妄的眼眶又慢慢地红了，小猫的耳朵都耸拉了下来，手指轻微地揪着床单，难过而无奈。
　　他突然间转过头，再次望向旁边的江寓声。
　　江寓声：“？？？”
　　岁妄的眼神跟刚刚在罗永医生那里求自己救他时一模一样。
　　江寓声嘴角抽了抽，他微微转过头，果不其然只见一旁的陆教授皱了皱眉，也转过身来静静地望着他。
　　“冒名顶替先生怎么还在这里，”陆教授再次揣起了手，脸上一副“就是你带坏了我们家妄妄”的表情。
　　“既然我们家妄妄一直看着你，那冒名顶替先生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陆教授再次浮现出狐狸一样的笑容，他望着对面的江寓声，慢悠悠地道。
　　“还是说，就是你把我们家妄妄变成这样的？”
　　江寓声：“......”
　　——完了，陆教授护崽子终于还是护到自己头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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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老婆长辈怀疑自己欺负老婆了怎么办，在线等...算了，可能来不及在线等了orz
　　岁：...喵
　　大狗大概还是斗不过狐狸
　　发晚了，评论发红包补偿QAQ
　　wb@晋江小寒喵有猫猫埋脸视频
　　——


第16章 合作
　　江寓声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笑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冲着陆和教授迅速解释道：“陆教授您好，我是江寓声，和岁老师一起合作《这个凶手我演过》这部剧。”
　　“我和岁老师也才认识没几天，岁老师的情况我也很担忧，但真的并不太了解，也更不可能如您所说对岁老师做些什么。”
　　江寓声难得认真地解释，一旁的陆和教授却揣着手，只平平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对妄妄做些什么，你倒是也敢。
　　老狐狸面上不显，嘴上却笑眯眯地酸道：“江影帝幸会。不过，这声‘老师’，老头子可不敢当。江影帝成名这么多年，能真正让您打心里尊称一声‘老师’的，怕都是泰斗级表演艺术家吧。”
　　刚刚才称呼岁妄为“岁老师”的江寓声嘴角抽了抽。
　　陆老爷子这明显为明褒暗讽，明着夸江寓声成名已久，暗着提醒自家小徒弟，这声“岁老师”嘲讽意味怕是居多。
　　但陆和教授的话还没说完：“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老头子平时顶多看看新闻，实在是对演戏一窍不通啊。”
　　——能听到名字就立刻反应出我是影帝，您可比您家的迷糊小猫通多了。
　　江寓声揉了揉眉心，他算是知道岁妄这怼人能力是跟谁学的了。
　　但岁小猫顶多是气急了用爪子挠你一下，不痛不痒。陆教授却是老谋深算，如狐狸般笑眯眯地揣着手等着别人往坑里跳。
　　——真是变着法儿的在岁小猫面前抹黑自己，仿佛真的怕人被自己拐走一样。
　　江寓声深吸一口气，也逐渐镇定下来，他从善如流地改口笑道：“那我还是称呼您为陆教授吧。”
　　陆和教授微微眯了眯眼，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静静等着江寓声接下来的话语。
　　江寓声心念电转，他定了定神，望着目光清明的陆和教授直接了当地开口道：“陆教授您刚刚问我，‘是不是我把岁老师，咳...岁岁变成这样的’。”
　　“也就是说，您跟岁岁已经许久未见。近期他突然回来，并且拒绝向您解释产生变化的原因，所以您才病急乱投医，想诈一诈我，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陆和教授笑眯眯的神情有一丝僵硬，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躺在床上的岁妄倏然直起身，手指瞬间将被单攥紧：“江寓声，闭嘴。”
　　再次掌握主动权的江寓声轻轻勾了勾唇，：“岁岁是想让我哪一点闭嘴呢？是指我这些分析，还是我对你称呼的改变？”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转回头，望着眉头紧皱的岁妄笑道：“如果是后者的话，岁岁这个称呼即不显讽刺，又格外亲近。岁岁不如学学我，叫江寓声显得多生疏啊。”
　　“你...”岁妄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捂住胸口闷咳了几声，刚想开口回怼，突然听到旁边传来陆和教授的声音。
　　“行了。”陆和教授平静地开口道。
　　“老师...”岁妄扭头望向自家老师，陆和教授望着自家眼眶发红的小徒弟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人按回床上。
　　“好了好了，你不愿意说也就算了，总不能阻止老师自己推测推测吧。”陆和教授笑眯眯地揉了揉岁妄的头发。
　　“妄妄乖，睡一会儿就跟老师回家。”陆和教授声音慈和，岁妄自醒来便一直提心吊胆，此时听着熟悉的声音眼皮渐沉，攥着床单的手指也慢慢松懈下来。
　　“回...老师家。”
　　“嗯，带你回去。”
　　江寓声站在一旁，看着胖乎乎的老狐狸笨拙而温柔地哄人入睡，又转过身望了江寓声一眼，慢悠悠地向外踱步而去。
　　江寓声平静地跟在陆和教授身后，他在临出门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人。
　　床上的岁小猫呼吸均匀，他神情放松，似乎已经进入了熟睡。
　　·
　　“江影帝跟妄妄认识多久了？”房门一关上，陆和教授便直接回身挡在江寓声和病房门之前，阻隔住了江寓声的视线。
　　“没多久，真的就几天。”江寓声这回没有再胡闹，而是诚恳地回答道。
　　陆和教授对于江寓声的回答不置可否，江寓声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说道：“我刚才说的话可能有一些急了，但只有这样您才能真的相信我，不是吗？”
　　“我应该是岁岁近期身边出现的，他为数不多亲近的人。所以，您问我的那句话，其实不是认定我是恶人，而是想跟我共享信息吧。”江寓声认真地说道。
　　陆和教授揣着手，笑眯眯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江影帝有什么信息，不如先说说？”
　　江寓声微微站直了身子，开口一条条数道：
　　“岁岁似乎对旁人的触碰非常厌恶，但在熟睡时却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应该...”
　　“应该是心理性原因导致，而非生理性。”陆和教授打断他，平静地道，“这个知道了。”
　　“岁岁对于医院和各类针剂异常熟悉，可能...”
　　“之前修读过生理心理学，有过相关方面的工作经历，”陆和教授一副了然的表情，“而且久病成医，没什么稀奇。”
　　江寓声深吸一口气，他这回思索了片刻，终于抛出了最重要的一个信息：“您应该知道，岁岁之前曾在医院接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方面治疗，但那个治疗似乎另有蹊跷。他发病时一直认为自己在医院，并且很恐惧，不停地让我离开，似乎不想让我卷入什么。”
　　这个信息只有当时在现场的江寓声知道，陆和教授听到这里神色终于隐隐地变了。
　　“卷入，”陆和教授脸上笑眯眯的表情消失，转而变为一脸凝重，“他的意思是不是，不想连累你？”
　　“是。”江寓声点点头，“但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是我也可能被卷入的。”
　　陆和教授似乎想起了什么般，他摇摇头，垂下眼没有再说什么。
　　但江寓声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岁岁的手腕上还有一枚血痣，很小一点，好像朱砂痣一样，但听他说，似乎是人为造成的....”
　　江寓声话还没有说完，便见旁边的陆和教授抬起眼，神色有些古怪。
　　江寓声也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他开口想要解释，却为时已晚。
　　“只认识几天...”陆和教授微微眯了眯眼，“就清楚地知道妄妄手腕上有一个细小的血痣。”
　　“江影帝了解的真清楚啊。”
　　“我...”思路一向清晰的江寓声瞬间卡壳，他张了张口，干脆直接抱起双臂生硬地转移话题，“但您应该看到了我获取信息的能力，所以您的意思呢？”
　　陆和教授盯着对面的人看了一会儿，倒也没有再继续为难他。
　　“江先生说的有道理，我本质就是为了妄妄好，多一个人照料他我也更放心。”
　　江寓声心中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那陆教授算是和我...达成共识了？”
　　陆和教授点了点头：“我只想调查清楚妄妄消失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该怎么去帮他。如果有江影帝的帮助，应该能够更快一些。”
　　陆和教授说到这里，突然眯了眯眼：“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信息都和江影帝共享，不过，我还有一点有些好奇。”
　　江寓声不动声色站在原地。
　　“如我之前所说，江影帝成名已久，而我的小徒弟虽然聪敏过人，但却体弱多病，性情淡漠。”陆和教授盯着江寓声，一字一句地慢慢问道，“他为什么会引起您的兴趣。”
　　江寓声这回沉默了许久。
　　“最开始，只是我看他要晕倒，就顺手扶了一把。”终于，江寓声低低地开口，“可是...他竟然拒绝了我。”
　　“我这个人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且……帮人可能也会成瘾吧，慢慢地，我再也不想让他晕倒在地上了。”
　　江寓声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笑意，他抬起眼，平静而温和地说道：“我想让他永远清醒地站在我身边。”
　　陆和教授也久久没有回应。
　　半晌，他终于别开眼，低声嘀咕道：“不让你帮你就别帮了，总缠着我们家妄妄，真以为他也稀罕你啊。”
　　江寓声哑然失笑。
　　陆和教授的话锋却突然又一转。
　　“合作可以，但你不许叫他岁岁了。”
　　“可是我没有其他称呼可叫了。”江寓声一边认真地回答，一边将自己独占的“岁小猫”藏得死死的。
　　“第一次我叫他岁妄，他直接晕倒在了我怀里；第二次我叫他岁妄，他就住进了医院。”
　　江寓声认真询问陆和教授的意见：“我觉得我称呼他‘岁妄’似乎不太好，您觉得呢？”
　　陆和教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凝重）：才认识几天就看到手腕了，那认识时间久了...…
　　江（认真）：叼到床上？
　　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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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遛狗
　　江寓声和陆和教授回到病房时，岁妄依旧在熟睡。
　　下午的阳光投映到病房的床单上，有一种老旧猫窝般温暖舒适的感觉。
　　江寓声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再继续上前，而是慢慢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他望着身后的陆和教授慢慢走上前，揉了揉岁妄的脑袋。
　　“妄妄，醒醒，咱们回家了。”陆和教授收起了虚假的狐狸笑，他用胖乎乎的爪子拍了拍岁小猫的脸。
　　岁小猫被自家老师扶着坐起身，他的神色懵懵懂懂，像极了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一觉醒来不知所措的模样。
　　江寓声大概猜到，岁妄身体不好，有时睡醒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缓神。
　　但这并不妨碍江大狗的爪子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
　　——撸猫的DNA又动了。
　　但岁妄迷茫的表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神色又逐渐恢复了清冷。
　　“行了，回老师家再去睡。”陆和教授叫人起床的任务完成，脸上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他溜溜达达地走向外面，“刚好你师母这几天也总念叨你，回家去....”
　　“老师。”陆和教授的话还没有说完，坐在床上的岁妄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开口低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现在还不能跟您回去。”
　　病房里倏然一静。
　　陆和教授胖乎乎的身影一顿，他迅速转过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能告诉老师，为什么吗？”
　　“我......”岁妄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他刚刚是突然想起，昏迷前和Cr.的那通电话。
　　岁妄对Cr.很是了解，这个人手段很辣又智商过人。如果真的想要阻止Cr.对江寓声不利，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此期间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但Cr.的事情不能让江寓声和陆和教授中的任何一个人知晓。
　　岁妄望了一眼旁边的江寓声，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
　　——没承想陆和教授却误会了岁妄的这一眼。
　　“这就是你不愿意跟老师回家的原因？”陆和教授后退一步，神色间满是难以置信。
　　“不是，老师，您听我跟您解释....”岁妄不太明白自家老师到底想到了什么，但他看着陆和教授的神色心中警铃大作，匆忙开口道。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的陆和教授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难怪他对你手腕上有几颗小痣都了解的那么清楚...”陆和教授越看越觉得事情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岁妄：“？？？”
　　一辈子没怎么在网上冲过浪的陆和教授悲愤异常，他难得想起平常上课时学生们说的话，直接脱口而出道：“江影帝您真的是...太狗了。”
　　被师徒俩同时认定为“狗”的江寓声：“......”
　　江寓声嘴角抽了抽，他赶忙开口，试图挽回越来越混乱的局面：“不是，陆教授，您误会了，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周，岁岁的意思可能是....”
　　但江寓声也不知道岁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求助般地望向岁妄示意他赶紧接下去。
　　可惜岁妄沉浸在刚刚陆和教授说的有关“自己手腕”的震惊中，一时之间没空搭理试图救场的江寓声。
　　——这在陆和教授看来就更可疑了。
　　“妄妄，你睡觉之前还让老师带你回家呢，这只大狗有什么好的，你喜欢....回家老师给你养一只。”
　　绝望的胖狐狸收起满心的崩溃，他上前一步捏住岁小猫的后脖颈，试图将他诱拐回家。
　　但被捏住的岁小猫却满脸茫然。
　　“我让老师带我回家？我怎么，完全不记得了......”岁妄茫然地转过头，神色间满是不解，“我睡觉之前什么也没说啊...”
　　“妄妄，你明明……都答应跟老师回家了。”陆和教授没想到自己乖乖的小徒弟竟然学坏了，他又追问了一遍，但岁妄神色依旧茫然，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
　　旁边一直观察着岁妄反应的江寓声突然皱了一下眉。
　　——他们两人最初起的争端，也是因为岁妄不记得自己“答应把手机给江寓声”。
　　江寓声指尖在旁边的桌子上轻轻点了点。
　　他刚刚也听到了岁妄和陆和教授关于回家的这番话语，岁妄确实是亲口答应“要跟陆教授回家”，但此时岁妄认真否认的样子也不似作伪。
　　江寓声眉心轻轻动了动，他上前一步站到悲伤的老狐狸和茫然的岁小猫之间，刚想说什么，门口一阵欢快的敲门声却直接制止了他的话语。
　　“江哥，那件外套我给你找回来了！”
　　刘助理兴冲冲地推门而入，迅速开口说道，“我完全复述了江哥你跟我形容的这件外套的特征：‘裹过岁老师’‘被岁老师一直穿在身上’。”
　　“饭店老板说这些都符合，就是你叮嘱我一定要找回来的那件....”
　　刘助理的话音慢慢弱了下了下去，他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复杂的场景——
　　岁妄半跪在床上神色焦急，陆和教授站在床的旁边表情悲愤，而江寓声正站在两人中间，好巧不巧正转过身面对着岁妄。
　　刘助理脑子一抽，脱口问出一句话来：“江哥你...别离那么近，挡住陆教授看岁老师的视线了。”
　　江寓声慢慢地转过身，嘴角一贯的笑容此时有些咬牙切齿：“....谢谢你提醒，我还真没注意到。”
　　而一旁的陆和教授终于彻底崩溃了。
　　老狐狸后退一步，回头看看刘助理手里的不知何时“裹过岁妄”的外套，又看着对面两个表情状似“无辜”的人，胖乎乎的狐狸爪子都沧桑了起来。
　　“才认识几天....”陆和教授咬牙后退一步，直接转身向外走去，“这几天……认识的可真好！”
　　“老师！”岁妄心中一急，他有些踉跄地从床上下来想去追，却是脚下直接一软，被江寓声眼疾手快地接住。
　　而医院的走廊内，传来陆教授即便伤心欲绝，依旧不忘关心徒弟的声音：“妄妄你不许来追我，给我回床上坐着去！别以为我不看就不知道，你又光着脚下地了！”
　　被江寓声胳膊拦着的人安静了两秒。
　　他闭了闭眼，紧接着一把推开江寓声，慢慢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江寓声感到，这一次，岁妄似乎没有那么排斥自己的触碰了。
　　他望着垂着头的岁小猫，下意识地轻声开口安慰道：“陆教授这次只是有些误会了，等他自己回去慢慢想明白，下一次见面就好解释了。”
　　岁妄抬起头幽幽地望了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没忍住揉了揉眉心。
　　“你把外套拿回来做什么？”岁妄糟心地瞥了一眼门口手足无措的刘助理，撇过脸冷冷地道，“当时不捡，有本事永远别捡。”
　　江寓声口是心非：“我的东西永远都是我的。我拿回去裹我家猫不行吗？或者万一哪天，又有一只猫跟我喊冷呢？”
　　岁妄：“......”
　　“行了，别扯那些没用的了。”岁妄叹了口气，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你刚刚挡在我们俩面前，是想说什么？”
　　江寓声神色也郑重起来。
　　“你....还记得之前我加你微信那次吗？”江寓声斟酌了一下措辞，低笑着开口道，“就是那次，我说你把手机给我，但你坚决否认的那回。”
　　坐在椅子上的岁小猫默默亮出了爪子。
　　“别别别，我错了，我不是想继续和你吵架的。”江大狗立刻举起手作投降状，笑着开口道，“我是想说，岁岁你不觉得，这次的情况和那次有些许相似吗？”
　　“因为刚刚陆教授说的你答应他回家的那句话，我也听见了。岁岁你真的...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吗？”
　　岁妄收回爪子，努力让自己无视这个称呼。
　　他抿了抿唇，开口低声说道：“我只记得，老师走过来的时候，我突然间便很困，眼前逐渐被一道白光覆盖，我身体僵硬，眼皮也慢慢就沉了下来....接着再有记忆，就是老师把我叫醒了。”
　　岁妄抬起眼，望着江寓声的神色，表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所以...我是真的和老师有过对话，是吗？还有之前加微信....”
　　江寓声点了点头，岁妄神色苍白了几分，他闭上眼睛，神色间浮现出一丝挣扎。
　　“那这么看来，我应该是出现了短暂的意识障碍。但...如果我仔细地回想，似乎能够模糊地记起我在当时确实有说过什么，但具体的话语...”
　　岁妄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在回忆之前的话语时，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江寓声看着岁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身子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隐隐有痉挛的趋势。
　　“岁岁，别想了！”江寓声神情一凝，沉声开口。
　　但岁妄对他的声音并没有出现任何反应。
　　江寓声神色着急起来，他犹豫地看了一眼岁妄的手腕，到底没有再去触碰刺激他，而是拿过一旁的水瓶倒在手上，直接向岁妄脸上弹去。
　　啪嗒——
　　岁妄的神情一瞬空白。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有晶莹的水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到江寓声的手背上。
　　“清醒了就好。”即将闯祸而不自知的江寓声松了一口气，他将水瓶往旁边一放，轻笑道，“不用谢，就当抵消之前加微信时的误会了。”
　　岁妄沉默了半晌：“....你应该知道猫是很容易应激的吧？”
　　江寓声一时之间没有听懂：“？？？”
　　“如果，我现在装病，真的碰你一次瓷，”岁妄抬起脸，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神色，“等老师回来，会怎么对你呢？”
　　江寓声：“......”
　　岁妄收回目光，撇了撇嘴：“行了，骗你的。咱们快回剧组吧，到时候拍摄完成不理想被迫改剧本，累的还是我自己。”
　　江寓声轻吸了一口气，望着转过身去慢慢解病号服扣子的岁妄，突然开口问道：“话说，你为什么不跟陆教授走？”
　　岁妄手上的动作一顿。
　　“住在陆教授家里，也更便于修养。而且你之前来剧组也是陆教授安排过来的，你应该更愿意待在自己熟悉的环境吧。”江寓声慢悠悠地分析道，“岁岁，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
　　岁妄垂下眼，又自顾自地解起了扣子。
　　“别自恋了，江影帝。”岁妄笑着侧过头，学着江寓声之前的口是心非。
　　“我只是养成了定期遛狗的习惯罢了。”
　　“毕竟，大狗一天不见人，可是会很暴躁的。”
　　江寓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被无视许久的刘助理：到底还有没有人管管这俩小学鸡吵架了！
　　江：汪汪！
　　岁：....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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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8章 专业
　　岁妄最终也没有和江寓声解释他一定要回剧组的原因。
　　但这并不妨碍江寓声每天追问。
　　——因为岁妄几乎每时每刻都跟在他身边。
　　也不是寸步不离的那种跟着。
　　只是每次江寓声早上上戏时，总能在片场门口远远地瞥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每次晚上下戏时，抬起头也瞧见不远处被橘黄色路灯照得“暖洋洋”的岁妄。
　　这在不明所以的江大狗看来，岁小猫变得越来越“黏人”了。
　　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江大狗尾巴都摇上了天，忍不住开始用湿漉漉的鼻子拱猫咪，美其名曰招惹。
　　“岁老师今天又是为什么来片场？”江寓声例行走到站在阴影里发呆的岁妄身边，低笑着问道。
　　岁妄回过头，这是一场江寓声饰演的侦探前往犯罪现场采集证据的戏份。
　　江寓声身上穿着卡其色的猎鹿装，和岁妄今天身上穿的浅栗色高领毛衣凑到一起，莫名和谐。
　　岁妄垂了垂眼，偏过头随口敷衍道：“这场戏涉及一些犯罪学相关，导演让我过来把把关。”
　　江寓声这回没有如以往般立刻接话，岁妄有些好奇转过头，却只见江寓声轻笑着后退一步，正露出两人身后左顾右盼的郑文导演来。
　　郑文导演望见站在这边的两人眼睛一亮，岁妄心中暗道不妙，他警惕地后退一步想要离开，却见对面的郑文导演已经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
　　“岁老师，您怎么过来片场了，正好我刚想去给您打电话请您过来....”
　　江寓声转过脸，无声地冲岁妄比着口型：导演让你过来？
　　岁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有些僵硬地望着跑到面前的郑文导演。
　　“导演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啊是的是的，岁岁....老师。”郑文导演看了一眼岁妄身后抱着手臂嘴角带笑的江寓声，心中莫名有些打鼓。
　　前几天两人从医院回来，江寓声对岁妄的称呼就莫名由“岁老师”变成了“岁岁”。
　　郑文导演虽有些不明所以，但感觉“岁岁”这个称呼确实也更显亲近，便也跟着叫了一次。
　　当时郑文导演看到，江寓声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就眯了起来。
　　胆战心惊了一天的郑文导演当晚就被江寓声叫住。
　　江大影帝嘴角依旧带着笑意，却直接了当地开口，说自己觉得“岁岁”这个称呼有些不庄重，容易带坏剧组风气，希望大家以后还是继续叫“岁老师”为好。
　　郑文导演当时赶忙答应，但几天过后，他似乎依旧听到明面上一口一个“岁老师”的江影帝，在四下无人时轻声叫着“岁岁”这两个字。
　　“咳，就是想请问一下岁老师，因为今天这场戏是有关犯罪现场布置嘛，我看您是犯罪心理学相关，对这方面应该也有所了解，我们有几个小问题想请教一下您。”
　　郑文导演神色有些焦急地开口，望着对面的岁妄。
　　岁妄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捏成了拳。
　　他沉默了一瞬，开口低声问道：“专业的老师应该指导过道具师和场景布置师了，我不是……”
　　“负责今天这场戏的师傅刚好有事离开影城了，一时之间联系不上，但拍摄可等不起人。”
　　郑文导演满脸焦急，“也不是什么太专业的问题，岁老师要不先帮忙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提些建议？”
　　郑文导演已经摆出了“请”的手势，岁妄犹豫了一瞬，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慢慢跟着郑文导演走到了场景布置的位置。
　　侦探今天调查的，是一起凶杀案。
　　受害者尸体被破坏，血液渗透出来，在地面上淅淅沥沥地形成了一条条“小溪”。
　　岁妄没忍住微微后退了一步。
　　“岁老师是对这个场景不适应吗，这都是人造血浆，是假的，没有血腥味。”
　　郑文导演有些关切地上前，岁妄平常身体一副孱弱的模样，让旁人很难将他与犯罪心理学挂钩。
　　郑文导演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请岁妄过来原本就是让他帮忙布置犯罪现场的。
　　岁妄微微摇了摇头，他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东西般，深吸一口气，一边直接拿起手套鞋套，一边快步向场景中央走去。
　　“如果设计的是受害人受到剧烈撞击导致的昏迷，墙上应该出现撞击形血迹，”
　　岁妄平静地开口，随手在旁边的墙壁上比划了一下，“撞击的速度和血在空中的运行的速度成正比，但和撞击状血迹形态呈反比*。”
　　“也就是说，撞击越强，血液形态反而越小。所以这里血迹形态布置应该再缩小，才能达到撞击致晕的程度。”
　　郑文导演连连点头，而一旁的江寓声却不知不觉收敛了笑意，皱眉盯着片场中央的岁妄。
　　片场的灯光照在岁妄的脸上，越发显得他脸色苍白如纸。
　　虽然岁妄的神色依旧平静异常，但江寓声却莫名感到，岁妄快要撑到极限了。
　　“还有这里，凶手打击被害人主要是集中在这一片，喷溅状血迹和溅落状血迹应当同时出现...…”
　　“好的好的，我立刻让他们重新布置一下。”郑文导演连忙连忙点头。
　　他心中对岁妄佩服异常，忍不住职业病又犯了，开始和人套近乎：“说起来，岁老师还没说过今天来片场是干什么呢？需不需要我帮您....…”
　　岁妄自刚才观察完“犯罪现场”便一直不停地耳鸣，他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但周围的耳鸣声却逐渐加重，连带着胃脘也不舒服起来。
　　岁妄突然伸手捂住嘴，随手将摘下来的手套塞到郑文导演手里。
　　郑文导演：？
　　“江老师让我每天来片场请他吃饭还债，具体的原因他跟您解释，我先去....…吐一会儿。”
　　江寓声：？？
　　岁妄此时胃里不停翻涌，他压抑地干呕了一声，捂住唇快步向片场外走去。
　　郑文导演联想到之前的称呼问题，狐疑的眼光在江寓声身上转了一圈。
　　江寓声觉得郑文导演的样子很像明白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仿佛在谴责…江寓声昨晚将人折腾过了？
　　江寓声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咬牙低声道：“还债只是单纯的金钱债务，不是您想的那个....…”
　　——情债。
　　但江寓声也没法解释刚刚岁妄的异常，他心中到底记挂着岁妄的身体，便不再管郑文导演怎样想，直接也快步向外走去。
　　·
　　“呕——”
　　岁妄伏在洗手台上，不断地干呕着。
　　他知道刚刚的犯罪现场是假的，那里没有真的受害人也没有真的凶手。
　　但脑海里破碎的回忆依旧不停翻涌，岁妄试图逃避，但一闭上眼全部都是曾经支离破碎的案子交杂，让他越陷越深。
　　“不要，不要想了，冷静。”岁妄顺着洗手台慢慢跌坐到地上，按住自己的额头不断地深呼吸着。
　　冰冷的卫生间内一时间只剩下岁妄粗重的喘息声，一旁滴答的水流声似乎在无力地安慰。
　　“难怪岁老师特意要请我吃饭，这实际上是想找个人来监督你吧。”门口处突然传来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
　　岁妄红着眼眶转过头，只见江寓声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身边，递过了一瓶水来。
　　“按照这个吐法，吃多少也不够消耗的啊。”江寓声没有过来追问原因，也没有盲目安慰。
　　他顺势坐在了岁妄旁边，撑着下巴望着旁边竭力喘息的人。
　　“吐完好些了吗？”
　　岁妄将水抿在嘴里，垂下眼没有说话。
　　“...…江寓声。”过了不知多久，岁妄突然开口问道，“你第一眼看到刚才那个犯罪现场，心里是什么感受？”
　　江寓声转过头，正对上岁妄深灰色的眼眸。
　　“害怕？还是不适？又或者是觉得刺激？”岁妄的眼神很平静，手中的水瓶却被攥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江寓声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都不是。”
　　岁妄愣了一瞬，江寓声望着对面的人，轻声说道：“我会觉得悲伤又庆幸。”
　　“影视取材来源于现实，这些我们看来都是假的案件，很可能真实地发生过，很可能就是是旁人心里的一道伤疤。”
　　岁妄的神情微变。
　　“但它们都已经被侦破了。”江寓声轻声继续说道，“所以才能被我们拍出。”
　　“我很庆幸自己能够饰演这个有着双重人格的侦探，他虽然最终将自己送进精神病院，但也亲手结束了所有的犯罪。”
　　江寓声望着对面神情怔愣的人，轻声说道：“岁岁，你明白吗，这意味着现实中警察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岁妄喃喃自语：“是.....有意义的吗？”
　　江寓声不是很明白困扰岁妄的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如果再放任岁妄在冰凉的地上坐下去，晚上收获的一定是一个烧的迷迷糊糊的岁小猫。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岁妄今天的心情大起大落，江寓声不敢再让他冒着风回片场，便决定先把人忽悠回酒店去。
　　“岁岁还不走，难道是准备陪我回片场继续拍戏？”江寓声站起身，望着岁妄笑道，“接下来是打戏部分，岁老师不会这个也能指导一二吧？”
　　再次被内涵身体弱不禁风的岁妄微微眯了眯眼。
　　他刚被江寓声莫名其妙安慰了一番，心情稍缓，怼人的心思又恢复了起来。
　　他抬起头望着江寓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江老师这么说是想被....…专业指导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岁老师指哪方面专业指导？床上的吗？
　　岁：......
　　岁岁又要展示武力技能了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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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出自《犯罪现场血迹形态内在关系》
　　——


第19章 开屏
　　江寓声一时之间没能说话。
　　外面已经过了初春最冷的时节，有暖风顺着窗缝吹进房间，将岁妄额前的碎发吹散。
　　岁小猫的眼睛在暖风中惬意地眯了起来。
　　他虽然经常和江寓声你来我往地互怼，但却基本以面无表情为多，很少笑得这么轻松，好似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江寓声将怼人的话咽回口中。
　　他突然有些不忍心欺负岁小猫了。
　　“之前开拍前武术老师有指导过动作，也算专业。”江寓声顿了顿，别过眼闷声说道，“岁老师如果不放心，可以过去看看。”
　　岁妄有些奇怪地看了江寓声一眼。
　　“江老师变卦的也真快，刚刚还赶我走，现在又让我跟你回片场看你演戏了？”岁妄撑着一旁的洗手台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又逐渐消失。
　　他淡淡地道：“我又不会打架，去看也没什么用。”
　　“不会打架就应该多学，去片场现学也不晚的。岁老师去看看我的打戏，可以就当是....锻炼了。”江寓声没等岁妄转过身，便直接拽着人的衣袖将人掉了个个儿，把一脸茫然的岁妄往片场推去。
　　岁妄：？？
　　他头一次听到“不会打架就应该多学，还要现学”这种观点。
　　岁妄的嘴角抽了抽，他望着面前一本正经的江寓声，莫名感觉对面的人恍若一只正在疯狂摇尾巴的大狗。
　　——摇晃程度还是孔雀开屏的那种。
　　莫名不敢反抗的岁小猫鬼缩了缩脖子，鬼使神差地跟在了江大狗身后。
　　·
　　“岁老师不要乱跑，打戏布置的场景大，如果岁老师乱入了，我可就得开始真打了。”开拍之前，江寓声快步走到岁妄身前，低笑着说道。
　　“为什么？”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的岁妄茫然抬眼。
　　“因为岁岁平安呀，”不远处的导演开始催促，江寓声笑着后退了一步，“所以岁岁要格外保护。”
　　岁妄张了张口，脑海中直接空白了一瞬。
　　等他再回过神来，片场那边已经开始了拍摄。
　　砰——
　　江寓声眼神一变，跃起来的两人双腿在半空中一触即分，他在落地地的瞬间迅速向前一滚，敏捷地躲过身后人的追击。
　　江寓声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岁妄，却发现面无表情的岁小猫似乎在神游天外。
　　江大狗不由自主地呲了呲牙。
　　岁妄第二次垂头看了一眼手机，在不出意外看到平平静静的微信页面后，依旧有些心神不宁。
　　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Cr.应该依旧有途径时不时地监视着他。但自从前几天那通电话之后，Cr.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再没有任何的踪迹。
　　刚才的犯罪现场和江寓声说的打戏勾起了岁妄许多过往的回忆，他心中五味杂陈，伸手按住脉搏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砰——
　　又一声巨响传来，岁妄皱了皱眉，抬头向前看去。
　　片场中江寓声和人的缠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岁妄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心中不由地有些意外。
　　即便是在他看来，江寓声的动作和力道也算得上是极为标准的，每一分力道控制的都极为精准，有一种赏心悦目的优雅。
　　岁妄眉心轻轻动了动，心中第一次对江寓声的看法有了改变。
　　“原来不只是个会摇尾巴的憨大狗。”岁妄轻声自言自语道，“凶起来还是会咬人的。”
　　他将挡在下巴处的高领毛衣向下拉了些许，饶有兴趣地盯了半晌，视线突然被远处的一个人吸引了过去。
　　岁妄皱了皱眉，微微向前了一步。
　　片场角落里的那人穿着一个深黑色的马甲，戴着一个鸭舌帽。
　　他头埋得很低，似乎很怕被人看见一般，低着头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岁妄轻轻掐了一下指尖，他看了一眼片场中依旧在认真演戏的江寓声，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抬脚跟了过去。
　　——就跟过去确认一下，在江寓声拍完之前赶回来...就可以了。
　　岁妄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将高领毛衣拉起遮住下半张脸，垂眸快步跟了过去。
　　身穿黑马甲的那人似乎在格外警惕着什么。
　　他帽檐压得低低的，岁妄观察了许久，也没看清他的模样。
　　穿黑马甲的人没走几步便回头张望一下，嘴中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什么，专往僻静的地方走去。
　　岁妄皱了皱眉。
　　这个影视基地的情况他并不熟悉，一旦将人跟丢怕是再找不回来。
　　岁妄咬了咬牙，眼神徒然变得锐利了起来。他四周张望了一下，他们身处的是一个狭窄的小巷，周围都是低矮的平房。
　　岁妄深吸一口气伸手直接扒上旁边的房檐，素白的手指在墙上一撑，直接一个翻身跃上了房顶。
　　“嘶....”
　　岁妄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缓过这一阵剧烈的心跳后，如猫儿般迅速弯下腰向前追去。
　　穿黑马甲的那人脚步越来越快。
　　岁妄落脚很轻，如猫儿般敏捷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间的距离越缩越短。
　　穿黑马甲的那个人却突然间停下了。
　　“你出来，你给我出来！”那个人猛然间跪倒在地上，站在原地不住地四处张望，声音恍若癫狂，“别跟着我了，我求求你了，快出来好吗.......”
　　——这个声音。
　　岁妄眉心轻轻一跳。
　　因为一些特殊的缘故，岁妄会刻意和周围的环境保持距离。因此在第一次见面时才会对江寓声完全不了解。
　　但同样因为曾经的职业使然，一旦接触了这个人，岁妄便会对他的外貌声音记得格外清楚。
　　这个熟悉的声音一出，岁妄立刻就知道了底下穿黑马甲的人是谁。
　　岁妄身形瞬间放松了下来，没有立刻下去，而是按住嗓子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声音，开口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躲？”
　　穿黑马甲的那人身形一抖，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开始不停地道歉：“因为我错了，我错了好吗。我当初不该那样，我错了，你放过我，你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岁妄有些不明所以。
　　“你做错了什么？”
　　但穿黑马甲的那人似乎并没有理会岁妄的话，而是跪在地上自顾自地继续道歉：“你让我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我包了；你让我从休息室出来，我出来了；你让我故意往偏僻的地方走，我也走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干这些事情，但我全都照做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放过我.....”
　　岁妄的指甲突然狠狠地掐入掌心。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般，踉跄着后退一步，直接转身向来时的地方冲去。
　　在岁妄转身离去同时，另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跪在地上的黑马甲的人面前，他望着面前不停道歉的人，没忍住慢慢笑了起来。
　　·
　　——被骗了。
　　岁妄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黑马甲那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旁人指示他这么干的，目的就是故意将他从江寓声身边调开。
　　岁妄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眼前模糊了一瞬，脚下一绊，膝盖重重地磕到了坚硬的石块上。
　　但岁妄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般，他顺势用手在细碎的石子路上一撑，迅速向前奔去。
　　如果有刚刚在片场的人看到，一定会讶异地发现，岁妄此时的速度并不输于刚刚武打老师在片场演示动作的跑动速度。
　　来时十分钟的距离被岁妄缩短到两分钟。
　　他视线略微有些模糊地向前望去，却看见场内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拍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似乎在窸窸窣窣地谈论着什么。
　　岁妄的心中倏然一紧。
　　他心口蓦然刺痛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江寓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大狗：试图摇尾巴展示自己的魅力。
　　岁小猫：嫌弃地一巴掌呼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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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0章 猫爪
　　面前的人群聚拢又散开，岁妄站在原地半晌，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应该上前去看看。
　　他不明白心口处为什么闷得发疼，但此时这已经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岁妄踉跄这后退了一步，这才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江寓，咳....”岁妄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可怕。
　　他偏头咳嗽了几声，才开口又唤了一句：“江寓声....”
　　但面前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地聚在一起，无人出来回应他低弱的一句话语。
　　岁妄感觉心中仿佛有什么火焰一点点熄灭了，他周身冷得可怕，手脚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江寓声，”岁妄深灰色的瞳孔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他眼神一点点空洞了起来，低低地仿佛自言自语般，“不要，江寓声，不要....”
　　面前的视野突然暗了下来，岁妄眼皮颤了颤，浑浑噩噩间似乎感觉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
　　他眼前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但也并不在意到底是什么人。
　　岁妄垂着眼，继续自顾自地向前走着，那个身影突然后错一步，又挡在了他身前。
　　“你....”面前的那人迟疑地开口，似乎想要问什么。
　　但岁妄却突然开始焦躁了起来。
　　他眼中蓦然闪过一丝狠厉，突然伸出手，径直去抓那人的手腕：“滚！”
　　身前的那人却不避不闪，他任由岁妄冰凉的手指抓到自己的手腕上，再次开口声音却充满了焦急：“岁岁，你怎么了？”
　　岁妄的身形轻轻一颤。
　　“岁岁？”江寓声皱眉望着面前神色苍白的人，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你刚刚去哪了？是不舒服吗？”
　　岁妄垂着头没有回话，只是抓着江寓声手腕的手越收越紧。
　　江寓声迅速将人上下扫视了一遍，目光在触及岁妄膝盖时，突然顿住了。
　　“你的膝盖怎么回事？”
　　岁妄感觉，江寓声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些许的怒气，他手指轻轻地颤了一下，紧接着发现自己垂下来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发旋。
　　江寓声直接半跪在了岁妄面前。
　　他将人的裤腿卷起来，小心翼翼地揭开沾满鲜血的那片布料。
　　“嘶....”岁妄仿佛终于回神了一般，低低地痛呼了一声。
　　“很疼吗？我轻一点。”江寓声皱眉，他语气还有些生硬，但动作却确实轻柔了不少。
　　“你怎么弄的，这个伤口这么大得赶紧消毒，你自己身子弱不知道吗，到时候又晕倒，还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江寓声顿了顿，到底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他闭了闭眼，抬起头望向垂着眼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岁妄，轻声问道：“岁岁，你刚刚到底去哪了？”
　　“江寓声，”岁妄却没有回答他，他的声音模模糊糊，仿佛轻叹，“你没事啊。”
　　“我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你。”江寓声皱眉。
　　岁妄又不再说话了，他身子不自觉地颤抖着，却依旧专心致志地盯着江寓声。
　　江寓声心中的担忧与生气逐渐散去，他望着面前的虚弱的岁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岁妄现在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太对劲。
　　——太乖，太平静了。
　　仿佛一只刚刚受过惊吓的小奶猫，死死攥着失而复得的温暖。
　　“岁岁，”江寓声蹲在地上仰起头，轻声开口道，“你在...怕什么？”
　　岁妄的眼神闪了一下，他的视线向旁边聚集人群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继续望向江寓声。
　　江寓声尝试性地开口解释：“他们是在抢修道具，本来下一幕的拍摄需要吊威亚，但是钢丝却突然断了，所以才不得不停下....”
　　江寓声的话音未落，突然感觉抓在他手腕上的手指又颤抖了一下。
　　“威亚断了，那你.....”岁妄的眼神一瞬间慌张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松开江寓声的手腕想要去查看，却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眼前猛地一黑，意识似乎消失了一瞬，身体骤然失力直接向前跌去。
　　江寓声赶忙伸手接住直接向前软倒的人，迅速开口安慰道：“嘘，我没事的，那个威亚我还没来得及上去就断了。岁岁，你别着急。”
　　岁妄整个人被江寓声揽住，半晌才恢复了意识。
　　他感受着面前紧贴着的人胸口些微的起伏，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又在最后一刻撤开了力道。
　　——小猫伸出爪子，第一次小心翼翼地主动环住了大狗的脖子。
　　“岁岁，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寓声扶着人站稳，半蹲在他身前小心翼翼地猜测道，“你刚刚突然消失，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以为我有危险所以才这么害怕？”
　　岁妄摇了摇头，他脸色还是没有缓过来，膝盖处的伤口也依旧在缓缓地渗出着鲜血。
　　江寓声也没有再问下去，他松开岁妄，似乎想要站起身。
　　岁妄触电般地抬起头，直接一闪身拦在了江寓声面前。
　　江寓声愣了一下，安抚般地开口笑了笑。
　　“我不走，我只是....”江寓声一句“带你去处理下伤口”还没说完，面前的人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
　　江寓声脑海中瞬间空白了一瞬。
　　“江寓声，我膝盖疼.....”面前的岁小猫拉着他的手，眼眶湿润，连鼻尖都有些微微红了，“你别走。”
　　江寓声感觉自己好似被小猫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温暖又酸涩地可怕。
　　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开口承诺道：“......好，我不走。”
　　周围的人群依旧在吵吵嚷嚷，无人在意角落处一只大狗叼起委屈巴巴的小猫，偷偷藏进了怀里。
　　·
　　隔壁的休息室。
　　“......所以按照岁老师说的，膝盖处这个伤口是你自己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的。”江寓声笑着摇了摇头，用酒精棉球一点点在岁妄伤口处擦拭着，“岁老师这灵敏程度和猫咪可不相匹配啊。”
　　“嘶...”岁妄疼得下意识缩了缩腿，抬头瞥了江寓声一眼。
　　——谁承认自己是猫了。
　　——而且，还不都是因为你。
　　岁妄面无表情地在心中给江寓声记上了一笔。
　　——不但害我受伤，还不知不觉把我的疼痛阈值降低了。
　　岁妄看了一眼放在从前压根不会在意的伤口，又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现在真的....好疼。
　　“那岁老师为什么会突然跑开呢？”江寓声依旧没有放弃之前的追问，他拍了拍岁妄的手臂，示意他将腿伸直，“总是要有个原因的吧。”
　　“因为要按照江影帝之前说的，练习打架。”精神高度紧绷又放松，岁妄现在实在没有精力再编借口应付江寓声了。
　　他微微向后仰了仰头，闭上眼含糊道：“要走远点多锻炼。”
　　“净跟我闹腾。”江寓声笑骂了一句，将人的裤腿卷好。
　　岁妄瞥了一眼江寓声处理好的伤口，纱布贴的有些歪了，医用胶带缠得别别扭扭的，江寓声这手法一看平常就没怎么帮人包扎过伤口。
　　但岁妄垂下眼这次却垂下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抿了抿唇，又将头靠了回去。
　　“睡一会儿吧，别到时候又病了。”江寓声望着面前神色疲倦的人，轻笑着哄道。
　　岁妄轻轻地嘟囔了一句，似乎是“不生病还是不可能的”，他的手从攥着江寓声的手指转为拽着他的衣角，这让江寓声莫名有点遗憾。
　　“...我记得，开拍之前道具老师都会检查一下各个道具的安全性。”岁妄刚刚情绪太过紧绷，此时脑海中思绪万千，压根静不下心来。
　　“怎么威亚还是出了问题。”
　　“我也不太清楚，”江寓声说到这里微微皱眉，他声音中也带着疑惑，“你还记得之前导演说道具老师临时有事出去了吗，正常来讲都会有另一个道具老师顶班，但刚刚在片场我也并没有看到。”
　　岁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他眼皮逐渐沉了起来，含含糊糊地开口低声说道：“到时候我再去查一下。”
　　江寓声愣了愣，却见面前的人侧了侧身子，在沙发上蜷缩起来，低声嘟囔道：“你会没事的江寓声.....我保证。”
　　“嗯。”江寓声在他没有意识到时，嘴角已经勾了起来，“毕竟我有‘岁岁平安’。”
　　哐，哐，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岁妄猛然从沙发上惊醒，大口地喘着粗气。
　　“嘘，没事，继续睡吧岁岁。”江寓声皱了皱眉。
　　岁妄摇摇头，呆坐在沙发上依旧有些警惕地望着门口。
　　江寓声无奈，他一边开口继续安抚着惊魂未定的人，一边站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郑文导演。
　　“出事了。”
　　他满脸恐惧地开口，惊恐的眼神却掠过江寓声，落到了后面的岁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我家猫！第一次抱我了！
　　岁：……我家狗猫来疯，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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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1章 报警
　　江寓声皱了皱眉，脚步一错直接挡住了郑文导演的视线。
　　“导演，发生了什么，您慢慢说。”江寓声笑着问道，“是威亚有什么问题吗？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郑文导演没有立刻回话。
　　他仿佛愣住了一般，在原地哆嗦了半晌，才慌慌张张地转头，喃喃道：“出，出事了....”
　　身后坐在沙发上的岁妄也意识到了不对，他扶着旁边的桌子慢慢地站起身，便听到郑文导演颤声说出一句话。
　　“杀人了。”
　　·
　　片场内聚集的人群还没有散去，岁妄抬头瞥了一眼，感觉人圈仿佛又扩大了些许。
　　——仿佛在注视着什么，却又不敢上前。
　　膝盖处的伤口还隐隐有些刺痛，岁妄转回眼，望向一旁为了配合他而放缓步速的江寓声，心中的不安消散了些许。
　　——但江寓声一直待在自己身边，那出事的还能是谁......
　　岁妄的指尖一点点掐进掌心。
　　两人跟着导演终于走到了人圈内围，岁妄一抬眼，立刻便看到了一件熟悉的衣服。
　　——是一件带着血迹的黑马甲。
　　岁妄脚步顿了一下，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旁边的江寓声突然再一次挡在他面前，先一步平静开口。
　　“导演，这里有一件血衣确实能说明有人出事了，但也有可能只是人受伤了。您先冷静，直接认定有人死亡会引起恐慌....”
　　“我没看见人我能这么说吗，”郑文导演回头颤声打断江寓声的话，“杀人了，就是杀人了。”
　　岁妄发现，郑文导演的视线一直在避免和他接触，似乎在害怕些什么。
　　岁妄走到江寓声身侧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郑文导演没有再看他们，而是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江寓声深吸了一口气，他收敛了笑意，继续跟着郑文导演向前走去。
　　但这回岁妄却感觉到，江寓声有意无意地将自己护在了内侧。
　　岁妄无意识地勾了一下唇角，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般，嘴角的笑意凝固了起来。
　　——从休息室到片场，郑文导演说的一直都是“杀人了”而非“死人了”。
　　——就仿佛他已经认定了，杀人凶手是谁。
　　膝盖处的伤口蓦然传来刺痛。
　　岁妄抬起眼，望向前面停在原地等他走过来的江寓声，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垂下眼，一步步走了过去。
　　·
　　郑文导演带他们走的道路越来越熟悉。
　　岁妄抬头望向旁边屋顶，自己刚才膝盖磕伤的地方，心渐渐沉了下去。
　　江寓声一直在旁边低声提醒着他注意脚下。
　　“这块有一个石墩，你绕一下，别又磕到了。”
　　江影帝难得露出了真实的温柔一面，岁妄顺从地从旁边绕过去，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搀扶。
　　江寓声轻轻笑了笑，他也没有坚持，只收回手，慢慢地走在前面帮受伤的岁小猫探路。
　　一丝血腥味从前面的巷子里隐隐地传来。
　　以此同时，不远处的郑文导演终于停下了脚步。
　　“就，就是这里了......”郑文导演颤声开口，寂静的巷子中甚至能听见他上下牙床磕碰的声音。
　　江寓声挡在岁妄身前，望着郑文导演面前黑漆漆的巷子，声音戒备而平静：“是我太黑没有看清吗？面前只是一片空地，并没有什么东西....”
　　滴答，滴答——
　　有水滴的声音一点点传来。
　　站在他身后的岁妄突然慢慢上前两步，轻声开口道：“有东西。”
　　江寓声转头，只见身旁的人缓缓抬头，向巷子的上方望去：“是....在上面。”
　　“有人被吊在了那里。”
　　岁妄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他想要打开手电筒照一下上方，但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手电筒的按钮在哪里。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温暖的手拿走了他的手机，他随意点了几下，一抹白光立刻出现在昏暗的巷子里。
　　“岁老师对手机不熟悉，还是我来吧。”江寓声轻轻晃了一下手，冲岁妄笑了一下，“岁老师这回应该同意我拿你的手机吧。”
　　——毫不知情的江大狗直到这时候还在试图让岁小猫别担心。
　　岁妄直接转过脸，避开了江寓声的目光。
　　江寓声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他也收敛了笑意，用手电向上面照去。
　　只一眼，他便立刻皱起了眉头。
　　巷子上空有几根错综复杂的钢丝，他们缠绕在一起，而在钢丝的正中央，束缚着一个人的尸|体。
　　说是“人”的尸体可能有些不准确，因为他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他被切成了两半，分别吊在了上面。
　　“这是......”
　　“死者是副编剧。”
　　江寓声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突然被一旁的岁妄打断。
　　岁妄的声音清清冷冷，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江寓声的手腕，微一使力便拿回了自己的手机，一点点用手电筒继续照着上面那个支离破碎的人。
　　吊着副编剧的钢丝已经被他的血染成了暗红色，在手电筒的照耀下闪着不详的光芒。
　　副编剧的身体大概是在腹部上面的位置被分离的，地上除了弥漫的浓重血腥味。
　　但那个黑马甲…
　　岁妄皱了皱眉，尸｜体在腹部上方被分开，但那个黑马甲却是完整无缺的。
　　因为距离太远，岁妄有些看不清楚断裂处的伤口是怎样的一种情况，他向旁边侧了一步想要仔细看看，却没注意到底下有一处凹陷，
　　“嘶......”
　　岁妄身子一歪向旁边倒去，即将失去重心的那一刹那，他的肩膀不出意外被人稳稳地扶住。
　　“小心——”江寓声刚准备扶着人站好，但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一股大力直接将他和岁妄分开。
　　“江哥，你离他远一点！”
　　江寓声转回头，只见刚才一言不发的郑文导演此刻满脸警惕地望着对面的岁妄，眼神中充满愤恨。
　　岁妄被郑文导演的力量一带忍不住又踉跄了一步，他扶着墙壁终于站稳，便看见对面的郑文导演指着自己咬牙切齿地道：“江哥你还不知道吧，他就是杀人凶手！”
　　岁妄没有回答，他望向旁边的江寓声。
　　江寓声隐匿在光晕之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岁妄突然觉得有一些遗憾，他明明才刚刚触摸到温柔，却大搞又要失去了。
　　“江寓声，”岁妄没有在意周围的窃语，他抬起头，脸色苍白而又平静地望向江寓声，“不是我杀的人。”
　　对面的江寓声听到这句话似乎动了动，但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旁边的郑文导演便直接上前一步，指着岁妄的鼻子骂道：“不是你还能是谁，江哥你别听他胡说，监控都拍到了，刚刚走进这个小巷子的只有副编剧和他两个人！难道是副编剧自己把自己杀了？”
　　郑文导演说得唾沫横飞，情绪越来越激动。
　　他担心岁妄报警引得警方无休止地调查，导致最终终止拍摄。便急于找一个“凶手”甩锅，好尽快结束。
　　郑文导演直接上前一步想要去抓岁妄的手腕：“我看你还狡辩，我非让你去警局自首......”
　　岁妄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闭了闭眼，面前郑文导演手掌带起来的风声传来，岁妄的双腿慢慢紧绷，感觉自己膝盖的伤口处又隐隐刺痛了起来。
　　“够了！”
　　风声戛然而止。
　　岁妄腿上的力量倏然放松，他睁开眼，看见江寓声不知何时又挡在了他面前。
　　“先去看一下监控。”江寓声的声音不辨喜怒，他没有回头看岁妄，却也没有挪开脚步分毫，“岁老师说了，他没有杀人。”
　　“好，看就看。”郑文导演到底还是有些畏惧江寓声地，他恨恨地一甩手，一边打电话让人先把尸|体放下来，一边带着他们往回走去。
　　“这全都是血，真晦气，弄一地影响也不好......先找几个萫萫猪人把这看能不能清理一下，到时候还要拍摄呢......”郑文导演表情阴翳，骂骂咧咧地道。
　　“等一下。”岁妄突然顿足。
　　郑文导演不耐烦而又忌惮地回头望去，只见岁妄低声开口说道：“这个地方封锁，不能让人来，也不能让人动。”
　　“你——”
　　“导演您是拍刑侦片的，应该知道保护现场对后期破案有多么重要。”岁妄抬起眼，深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更何况，您不是认定我是凶手吗，多保护现场一分，就多一分证实我是凶手的证据，不是吗？”
　　郑文导演望了一眼挡在两人中间的江寓声，到底还是愤愤地一跺脚，挂断了电话。
　　·
　　监控室内。
　　副编剧出事的小巷在整个剧组租借的片场内属实偏僻，摄像头只有巷子出入口那的低矮围墙上的一个，里面没有任何监控。
　　“诺，江哥你看，这个监控拍到，副编剧和岁妄一前一后地走进巷子，之后就在没有人出来过。直到有工作人员闻到血腥味前去查看才发现了副编剧......”
　　郑文导演咽下最后那两个字，转而望着旁边的岁妄愤怒道：“那个巷子只有这一个出口，岁老师这回还有什么说的？”
　　“导演刚刚说，没有人再出来过。”岁妄抬起头，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而平静，“副编剧遇害所以一直待在巷子里，那为什么摄像头也没拍到我出来呢？”
　　岁妄轻轻笑了笑：“刚刚导演可并不是在巷子深处找到的我啊。”
　　“那你杀完人，知道这里有监控，还不会避开这里走吗？”郑文导演愤怒道。
　　“那我知道这里有监控，为什么进去的时候不也避开？”岁妄轻声道，“或者说，既然我出来的时候能避开监控，为什么不能有人同样进出都避开监控，无声无息地杀害副编剧呢。”
　　“你——”郑文导演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内心越发担忧这个剧因为这个事情直接黄了，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这是完全为自己狡辩开脱，你这是找死......”
　　“导演，您先冷静。”一旁的江寓声开口再一次打断了导演的话。
　　他轻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走到岁妄面前站定。
　　岁妄微微侧过眼，却听见面前的江寓声轻声开口说道：“岁岁，看着我。”
　　岁妄顿了一下，抿着唇慢慢仰起头。
　　他之前眼中因为疼痛带来的雾气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你为什么要跟着副编剧去哪里？”江寓声的眼神很平静，甚至算得上温柔，他轻声开口，静静地等着面前的人回答。
　　“......”岁妄犹豫了一瞬，微微摇头。
　　江寓声也没有再逼问，而是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从巷子里出来的？”
　　“......旁边的屋顶很矮，我从上面走的。”岁妄开口，他沉默了一瞬，又继续说道，“上面有一个凸出来的石块，应该还有我膝盖磕伤的血迹。”
　　江寓声微微点头：“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岁妄有些诧异地抬眼，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
　　巷子旁边的屋顶上，确实有一块染血的石块。
　　“江哥，您可不能被他骗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说不定这是一出苦肉计.......”郑文导演眼看到嘴的甩锅“凶手”就要飞了，立刻急了起来。
　　他狠了狠心，顾不得江寓声还在这里，直接向岁妄冲过去想要扭送他去警局。
　　但郑文导演的胳膊这回直接被人紧紧拉住。
　　“导演您报警吧，让警察来证明到底谁才是清白的。”江寓声垂下眼，平平静静地开口道，“我陪岁老师在这里等警察。”
　　“在警察来之前，谁也不许动岁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到嘴的甩锅“凶手”要跑了。
　　江：我哄骗了那么久的小猫可不能跑，赶紧叼回来！
　　本文刑侦及破案部分并不多，主要还是“猫狗”日常吵闹
　　依旧超想看评论OvO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坠落
　　警察来的很快。
　　岁妄听着外面急促的警笛声偏了偏头，目光落在了身前的江寓声身上。
　　刚刚江寓声自把他带到休息室看他坐好后，便一直守在休息室门口，没有离开，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岁妄的指尖陷进掌心。
　　他轻吸一口气，突然扶着旁边的桌子慢慢站起身。
　　同一时刻，一直盯着门外的江寓声突然回过头：“怎么起来了？”
　　岁妄抬眼，江寓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嘴角的笑意已经完全隐去了。
　　“警车到了。”岁妄垂下眼，没有和江寓声的目光对视，自顾自地向外走着，“一会儿肯定需要很久，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我....”江寓声上前一步，他刚想说什么，被旁边焦头烂额的郑文导演一把拉住。
　　“江哥，警官就快要来了，”郑文导演抬起头，满脸讨好的笑意，“我一个人可能说不太清楚，要不您陪我一起在这里等一下吧。”
　　江寓声没有立刻答话，他回头看了一眼岁妄即将转过拐角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
　　洗手间内。
　　岁妄将额头贴在冰凉的镜子上，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掬起一捧水缓缓地将脸埋了进去。
　　——离这里最近的警局只有市总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来的人......
　　同一时刻，洗手间外面传来了久违的熟悉脚步声。
　　岁妄的耳尖轻轻一动。
　　“警察同志，您好您好，您可算来了。”郑文导演焦急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郑文导演看着领头穿着警服的人长相年轻，样貌甚至带着些许的婴儿肥，心中又动了将脏水往岁妄身上引的心思，“您看是这样的，本来我们这里拍摄拍的好好的，突然有一个人被钢丝......”
　　“嗯，您别着急。”相貌婴儿肥的警官开口，沉稳的声音与他的模样不相匹配，“我是沈琢，您可以先带我去案发现场，在路上再......”
　　沈琢的声音低沉严肃，是曾经岁妄听贯了的熟悉语调。
　　岁妄气息一岔，他忘了自己还将脸埋在水中，手中的冷水呛进喉咙，他没忍住直接剧烈地呛咳了起来。
　　“谁？”沈琢倏然回头，皱眉望向旁边紧闭着房门的洗手间。
　　呛咳的声音几乎一瞬间便逐渐弱了下去，但沈琢还是皱眉慢慢上前，伸出手想要去握洗手间的把手。
　　——那个咳嗽的声音，有一丝耳熟。
　　沈琢今天接到报警时脑海中就蓦然回想起一个事情，他赶过来的路上还一直在思索，如今看来，不会真的.....
　　但他伸出去的手突然被一个人直接握住，还很有礼貌地晃了晃。
　　“最近天气变化大，剧组有人感冒了而已。”江寓声握着沈琢的手，笑着开口道，“沈警官好，我是江寓声。这个门打开可就直接把卫生间一览无余，沈警官不会...尽职至此吧？”
　　沈琢：......
　　他深吸了一口气，暗道应该是自己多心。
　　沈琢一边收回手点了点头，一边望向旁边满脸懵的郑文导演。
　　“行，那劳烦导演先带我去案发现场看一下吧。在路上您可以跟我详细说一下您知道的情况。”沈琢沉声道。
　　“哎哎，好。沈警官您往这边走。”郑文导演回过神来，他一边忙不迭地开口说着自己的“猜测”，一边带着人往巷子处赶去。
　　江寓声落后了半步，他回头望了一眼此时再无声息的洗手间，嘴角的笑意又再次收敛了起来。
　　·
　　直到走廊内再没有了声音，洗手间的门才慢慢地打开。
　　岁妄苍白着脸出现在洗手间的门前。
　　他已经换上了一件奶白色的高领毛衣，此时半张脸埋在领口内，恍若瓷娃娃般精致而脆弱。
　　岁妄深吸一口气，也向着刚刚沈琢他们离去的方向走去。
　　·
　　“......工作人员找副编剧找不到，在巷子口捡到了这件带着血的黑马甲，然后顺着血腥味往巷子里走，就看到了被吊起来的副编剧......大概就是这样。”郑文导演深吸一口气。
　　他说了一路，终于又将主题引到了“岁妄有问题”这个方向上：“我们后来查监控发现只有一个认跟着副编剧走了进去，很是可疑，沈警官您要不要看看。”
　　但很明显，沈琢并没有被郑文导演带的节奏误导。
　　“嗯，那麻烦郑导演带我的同事去看一下监控，”沈琢仔细地观察着现场，指挥着旁边的警察拍照取证，“之后麻烦您再去做一下笔录。”
　　“哎，等一下，我......”郑文导演心中一急。
　　“郑先生，我知道您想尽快破案。”沈琢将目光从现场收回，转头望向郑文导演严肃道，“但也请您配合我们调查，相关人员我们都会进行一一询问的。”
　　一旁的江寓声眯了眯眼。
　　沈琢这个一本正经的样子，乍一看和岁小猫有种莫名的神似。
　　——江大狗的心里瞬间不爽了起来。
　　但他也并没有准备说什么，只摩挲了一下下巴，转过身准备也跟着旁边的刑警去做笔录。
　　身后的沈琢却突然叫住了他。
　　“江先生。”
　　江寓声回头，只见沈琢拿着一个笔记本，快步走到了他跟前。
　　“方便我给您做一个笔录吗？”
　　江寓声：......？
　　——怎么郑文导演求也求不来的机会，就被他给轮到了？
　　·
　　“我并不是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所以对具体情况了解的并不多。”江寓声背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平静地望着对面的沈琢，“当时我有事回了休息室，然后才被郑文导演告知出了事，前去案发现场查看。”
　　“江先生是因为什么事突然从片场回了休息室呢？”沈琢一针见血，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核心。
　　江寓声眨了一下眼：“没有特别的事情，当时道具老师都在抢修威亚，而我有一个朋友受了一点伤，正巧我有空，就带他回休息室处理一下。”
　　“朋友？江先生的朋友后来也去了案发现场查看吗？”沈琢低下头记录了一下，又抬起脸严肃地问道。
　　江寓声点了点头，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对面的沈琢。
　　沈琢身穿一袭警服，外面的天气并不是很热，但他的后背却湿透了，似乎是刚从什么地方赶过来的样子。
　　他的警服很新，但脚上的警靴似乎旧了一些，光泽转换下透露出内侧的些许磨损。
　　“那您的朋友现在在哪里，能让他也过来做一下笔录吗？”沈琢继续问道。
　　江寓声微微眯了眯眼。
　　“他在哪里......”江寓声突然抬起头笑了一下，“我怎么会清楚呢。”
　　沈琢：......
　　——那合着你想这么半天，是故意吊我胃口？
　　“好的，最后一个问题。”沈琢抬起头，打断了江寓声的思路。
　　“这个事情发生之前，江先生有没有观察到什么异常的情况？”沈琢一张娃娃脸满是严肃，“死者平时和什么人有过结仇吗？我听说他之前似乎刚和人吵过一架？”
　　江寓声望着对面的人，莫名又想到了上次岁小猫跟他一本正经地说瞎话的场景。
　　——沈琢一定和岁小猫有什么关系。
　　今天第二次想到岁小猫的江大狗掰着爪子想着。
　　——等回去一定要去问问那只冷冰冰的小猫。
　　“结仇似乎没有，吵架也就是争论剧本的事。”江寓声收回思绪，开口道，“副编剧平常跟人争论的次数就挺多的。”
　　“行，暂时没有别的事情了。等之后再有需要我们再联系您。”沈琢先一步起身，和江寓声握了握手，“您可以先离开了。”
　　江寓声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他向门口走去的同时，刚好有一个警员快步走进来。
　　“沈队长，现场完整的脚印我们都对比过了，只有一个人的还没有来得及核验，正在让片场的工作人员去找他了。”
　　“嗯，是谁？”沈琢合上笔记本，随口问道。
　　“就是那个监控里跟着副编剧进巷子的人。”
　　沈琢倏然抬眼，走到门口的江寓声脚步也一顿。
　　警员一边说一边将一个视频放到了沈琢面前：“这是巷子口的监控，已经查过了。副编剧死亡的时间是今天下午4点到5点之间，而这个时间段内，确实只拍到了这一个人跟随副编剧进入巷子。”
　　沈琢皱眉点开监控播放：“其他时间段的监控呢？昨天和今天的监控都查了吗？”
　　“正在和技术组那边对接，说全部查完需要一定时间。”警员迅速回道，“沈队长，那我先去把监控里这个人的脚印对比了......”
　　“等一下！”沈琢突然急声开口。
　　警员一脸好奇地转回头，只见沈琢深吸了一口气，顺手拿过警员手里的东西，快步向外走去：“不用你去了，我亲自去查。”
　　门口的江寓声皱了皱眉，他也迅速转身，向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
　　天已经完全黑了，屋顶上的风要比狭窄的巷子内大许多。
　　手电筒幽幽的光在屋顶上若隐若现。
　　“就知道你在这里。”
　　光亮倏然消失了。
　　“别藏了，离这么近早就看见了。”沈琢踏上屋顶，生硬的话语中隐约带有一丝无奈。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瞬，白光倏然一闪，又再次亮了起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岁妄清冷的声音从屋顶那头响起。
　　沈琢没有理会岁妄声音里的警惕，他拿着东西自顾自地向前走着：“我当然是来履行我作为作为警察的职责了。”
　　他在沉默的岁妄面前蹲下，示意岁妄坐在旁边：“诺，来给您对比一下足迹。不过，这个问题我也要同样问一下您。”
　　沈琢抬头，望着面色苍白的岁妄，一字一句地道：“您已经不是警察了，还来犯罪现场做什么呢？”
　　“师父？”
　　·
　　江寓声赶到时，休息室外的洗手间内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江寓声皱了皱眉，他突然想到，刚刚沈琢走出去时，似乎很笃定到哪里才能找到岁妄。
　　巷子那边似乎传来隐隐的争吵声，江寓声轻吸了一口气，他收起心中的疑虑，又快步向巷子口走去。
　　黑暗中，巷子口低矮的屋顶上似乎伫立着两个人。
　　那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身形清瘦的那人背对着江寓声，正一步步退向屋顶边缘。
　　江寓声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赶紧快走几步，在清瘦的身影转身的同时立刻认出，那个人影就是岁妄。
　　站在屋顶上的岁妄似乎向江寓声这个方向看一眼。
　　对面身形宽大的那人倏然上前，同一时刻，岁妄直接向后仰头倒了下去。
　　江寓声瞳孔骤然缩紧：“岁妄！”


第23章 嫌疑
　　江寓声赶到的前一小时。
　　“师父。”
　　沈琢半蹲在地上抬起头, 冲岁妄微微笑了笑。
　　“好久不见。”
　　岁妄坐在旁边的石块上，望着眼前的沈琢，缓缓眨了眨眼。
　　面前的人似乎长高了, 身形更加挺拔健硕。虽还是一张娃娃脸，脸上的稚气却消失了不少。
　　岁妄的眼眸动了动，视线缓缓落到了沈琢脚上的旧警靴身上。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警靴似乎是两年前沈琢转正时，自己送他的礼物。
　　——竟然一直没有扔掉。
　　岁妄轻轻叹了一口气。
　　“沈警官......”
　　沈琢仰着头, 心中带着些许期许地望着岁妄。
　　岁妄双唇轻启：“沈警官是记忆紊乱了吗？”
　　沈琢：......？
　　岁妄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两年前就跟沈警官说过, 我不再是你师父了。”
　　岁妄一边说一边拍着身上的土站起身，径自向巷子口的屋顶那里走去。
　　“沈警官来找我是想让我去做笔录吗？我......”
　　岁妄的话音未落，后面一阵劲风刮过, 紧接着面前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师父说不是, 那就不是了吗？”沈琢伸着手拦在岁妄面前, 他一张娃娃脸直接皱成了包子, 语气生硬地反驳道, “当初我让师父不要走, 师父也没有听。”
　　“师父不听我的, 我也就不听师父的。”
　　岁妄没有回话, 他垂着眼自顾自地绕过沈琢，继续向旁边走去。
　　沈琢生怕岁妄再像之前那样, 一消失便直接两年都音信全无。
　　他顾不得心中对岁妄的敬畏，直接伸出手想将岁妄拉住。
　　“师父......”
　　岁妄猛然回头, 触电一般地将手收回来, 踉跄着后退一步。
　　“别碰我！”
　　沈琢表情一呆。
　　他年纪比岁妄要小上些许, 最开始认识岁妄时大抵还算个孩子, 也有过学累了被岁妄直接抱回床上的经历。
　　——师父从前从来不排斥别人的触碰的。
　　沈琢心里突然很慌。
　　对面的岁妄捂着自己的手腕深吸一口气，他也不再着急离开了，而是终于转过脸又望向沈琢，平静地开口问道：“沈警官到底还有什么事情？”
　　“......师父刚刚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沈琢深吸一口气，决定一步步来，“师父回到案发现场，到底是想干什么？”
　　“看钢丝。”岁妄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半侧过身向身后副编剧吊着的地方望去。
　　“钢丝？”沈琢皱眉，他顺着岁妄的目光向后走了两步，也用手电仔细观察着，“这个钢丝......有什么问题吗？”
　　“你想一想之前工作人员是怎么发现副编剧出事的？”岁妄循循善诱，将问题抛给沈琢。
　　“刚才江先生说，是因为威亚突然断了。”沈琢思索道，“威亚使用的就是钢丝，所以这个......”
　　岁妄点点头：“对，这个就是原本应该用在片场拍摄的钢丝。”
　　沈琢抬起头，只见对面站在昏暗光晕里的人轻声说道：“原本的那个威亚被人给掉包了。”
　　“所以除了现场提取到的证据，我可以先把方向放到调查片场的工作人员身上，看有没有人和他结怨。”沈琢瞬间恍然大悟道。
　　沈琢说完这句话之后恍惚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师父手把手带着他的时候。
　　——不对，我还在生师父的气。
　　沈琢一张娃娃脸又皱了起来。
　　一旁的岁妄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的沈警官恍若狮子甩头般晃了晃脑袋，声音又严肃了起来。
　　“咳，所以师父上来只是为了调查这个？”沈琢望着面无表情的岁妄，心中又莫名有些生气，“师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跟我说了吗？”
　　岁妄抬头有些疑惑地望向对面的沈琢，莫名觉得他有些气鼓鼓的。
　　他慢慢摇了摇头。
　　“刚刚有人跟我说，在监控里看见师父是唯一一个尾随死者进入巷子的人。”沈琢咬牙道。
　　他并不太相信自家师父会去杀人，但他还是生气，两年过去了，师父对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说。
　　一如当年的隐瞒。
　　“我们确认过了死者的死亡时间，就是在那一个小时之内。也就是说，师父跟着进去没多久，死者就身亡了。”
　　沈琢手掌紧紧攥成了拳：“师父就没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
　　“......沈警官如果看过巷子口的视频，应该就也能够查到，在我进入巷子10分钟之后，我出现在了片场的监控视频下，并且和江寓声一起回到了休息室。”
　　岁妄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他冷静地回答着沈琢的质疑：“10分钟的时间，并不足以让我独自杀人并且完成这么大一个布置。”
　　沈琢的指尖狠狠掐入掌心。
　　“更何况，沈警官既然能够来这里，应该已经在派人收集屋顶上的足迹了。”岁妄盯着面前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上一头的小徒弟，轻声说道，“总不可能一无所获吧。”
　　“这就是师父你的解释吗？”沈琢后退一步，语气中莫名带着些许失望，“师父就真的没有什么其他想说的吗？”
　　“沈警官对于我这个回答不满意吗？”岁妄似乎站得有些累了，后退一步又在旁边的石块上坐了下来。
　　他仰起头，静静地盯着满脸怒容的沈琢，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岁妄心中明白，沈琢不是对自己这个回答的内容不满意，而是对自己回答的态度......无法接受。
　　——自己的回答不够亲近。
　　他表现得太过客观冷静，恍若就像若完全不认识沈琢一般，平静地为自己辩驳着。
　　“沈警官难道希望，我对着你语无伦次地辩解；对着你不停地说‘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对着你说让你救救我？”岁妄说到这里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般，没忍住勾唇笑了笑。
　　——之前江寓声跟自己胡闹时的浮夸模样浮现在眼前。
　　“我没有师父，我......”沈琢又生气又委屈，低声喃喃道，“我只是......”
　　——我只是想让师父再亲近亲近我。
　　岁妄偏头轻咳了一声，努力将思绪收了回来。
　　“我们现在只是陌路人。”岁妄抬起眼，语调低弱地几不可闻，“别想了，小琢。”
　　沈琢听着这个熟悉的称呼神情呆愣了片刻。
　　等他再回过神来，便看见岁妄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又走回了副编剧被吊着的那个地方仔细观察着什么。
　　“行，行，好。”沈琢向前追了两步，努力把语气调回之前的严肃，“但我还是有疑问。师父为什么要突然跟着副编剧走进巷子里？”
　　“之前郑导演说你和副编剧有过吵架，跟着一个和你有着过节的人走进偏僻的小巷，师父你的嫌疑......依旧很大。”沈琢盯着岁妄苍白的侧脸，仿佛依旧执着地想将自家师父留在身旁。
　　“是因为Cr.”不同于之前面对郑文导演和江寓声的沉默，岁妄这回直接回答了沈琢的疑问。
　　沈琢的神情瞬间一愣。
　　“Cr.是谁？”
　　岁妄回过头，冲着沈琢无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沈琢的表情瞬间一凝。
　　“他？”沈琢着急又不解道，“怎么可能，他不是......？”
　　“你看到的只是他表现出来。”岁妄摇摇头，“没有人比我......更深入地了解他。”
　　沈琢明显对这个Cr.也是认识，他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
　　“Cr.的控制欲很强。他之前给我打过一通电话，明里暗里透露会对我周围的人不利。所以我最近一直处处警惕。”
　　岁妄回过头，望着沈琢迅速说道，“当时我看见副编剧表现有些奇怪，便直接跟了上去。但后来发现他并不是Cr.后，我担心是调虎离山之计，就又赶紧回去了。”
　　岁妄一边说，一边轻轻蹭了蹭脚下的屋檐：“这也是为什么监控并没有拍到我从巷子口出来。我为了赶时间是从这上面走的。所以凶手很有可能也是这样操作。”
　　沈琢却又抓住了另一个关键：“调虎离山？”
　　沈琢皱眉道：“师父是认为Cr.会对谁下手？”
　　“是江寓声。”岁妄轻叹了一口气，“出事的时候我本来一直怀疑，这个事情会是Cr.谋划的。但副编剧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知道死者是他后，我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准。”
　　沈琢张了张口，他似乎开口想要问什么，但临到嘴边又十分担心被岁妄拒绝。
　　小徒弟的心思全部都写在脸上，岁妄钻研心理学多年，一眼便看出沈琢想要说些什么。
　　“想问什么就问吧。”岁妄叹了一口气，他手指轻轻动了动，仿佛想要摸面前人的头发，“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胆小。”
　　沈琢不服气地抬起头，咬牙道：“我才不胆小！”
　　“嗯。”岁妄学着江寓声惯常抱起双臂的姿势，他微微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恍若一只半梦半醒的猫咪。
　　“这个案子怎么说毕竟还是师父引起的，还请师父全程跟在我身边。”沈琢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岁妄的神情，一股脑地紧张向下说着。
　　“我已经让人去查清师父的嫌疑了，如果确认没有问题后，还请师父协助我一起调查此案。”沈琢深吸一口气，他终于抬头望着对面面带倦容的人，“这是希望师父能帮我，也是我对师父的......保护。”
　　岁妄蓦然失笑，他是没想到这么两年不见，自家曾经暴脾气的小徒弟也学会了“道德绑架”的话术。
　　但他也没准备拆穿他，而是直接点点头应允了下来。
　　“好。”
　　这回轮到沈琢愣住了。
　　“师父为什么现在又答应地这么轻巧？”沈琢感觉之前半个小时对岁妄的试探全部都白费了，“那之前......”
　　岁妄看着自家傻徒弟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是因为可能和Cr.有关吧。”沈琢握紧了拳头，“师父宁愿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关联答应，也不愿意单纯因为帮我......”
　　“第一，我不再是你师父，于情于理没有必要帮你。”岁妄没忍住开口，直接打断了沈琢的话，“第二嘛......”
　　岁妄转身又向屋顶后方走去，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既然没忍住叫了你一南山南，吹吹风。次‘小琢’，就最后再帮你一次吧。”
　　身后的沈琢呆愣了半晌，他赶忙追上岁妄的脚步，脸上没忍住浮现起一抹傻笑。
　　·
　　搜索人员已经将基本将现场取证完毕，法医小心翼翼地将副编剧的尸体从缠绕的钢丝上挪下来，紧急送回局里进行尸|体检验。
　　“刚刚队里警员跟我说，已经联系上今天临时有事离开片场的道具老师了。”
　　岁妄回过头，看着沈琢皱眉走到自己面前站定。
　　“他们说那个道具老师前几天的行程基本就是检查道具，并坚持称对于钢丝被掉包毫不知情。出事时间的不在场证明也十分充分，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了。”
　　“现场侦查情况呢？”岁妄开口问道。
　　“现场有一定程度的破坏，而且这个凶手的反侦察能力很强，我们在犯罪现场提取到的有用信息寥寥无几，现场干干净净，几乎没有任何有意义的足迹或指纹。”
　　沈琢捏了捏自己婴儿肥的脸，叹了口气，“不会真的是和Cr.有关吧。”
　　岁妄也微微皱了皱眉，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突然蹲下了身。
　　沈琢被岁妄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岁妄身体又不舒服了。
　　两年前自家师父就总是生病，两年不见自家师父模样没怎么改变，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弱了许多。
　　他下意识地伸手，却发现岁妄只是在观察着什么东西。
　　“师父还是先跟我回去吧，在查清嫌疑之前......”沈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皱眉道。
　　但沈琢的话还没说完，岁妄突然微微偏过了头。
　　岁妄的视线依旧盯着地面上上的某个地方，话却是对着沈琢说的：“我自己调查加快洗清我的嫌疑不行吗？沈警官让我跟在你身旁，我现在确实是待在你旁边啊。”
　　“师父......”沈琢开口想要反驳，但现在查出道具老师没有问题后，案子的调查方向又陷入了瓶颈，他确实需要岁妄的帮助。
　　沈琢深吸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蹲到岁妄身边，尽量严肃地开口问道：“师父是在......看什么？”
　　“沈警官都已经做到队长这个位置了，在现场也会不自己观察先征求别人的意见吗？”岁妄直接打破了小徒弟的幻想，声音清冷地开口道，“自己找问题。”
　　沈琢的娃娃脸又皱了起来，他不服气地站起身，格外认真地观察着面前染血的钢丝。
　　“副编剧的死因并不是这些钢丝造成，凶手只是将他们当做一个摆设，将副编剧分成两段的尸身缠到了这上面。”沈琢此时也慢慢恢复了状态，他皱眉开口，沉声分析道。
　　“这说明他这么做只是想表达一个事情，钢丝缠绕......是想表现什么呢。”
　　岁妄微微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走到钢丝固定在屋顶上的位置，蹲下身来在每一个固定点都摇晃了几下。
　　“是提前焊死的。”岁妄喃喃道，“固定点焊死在屋顶上方，钢丝焊死在固定点上。这都不是短期内完成的，应该至少提前了好几天。”
　　沈琢也闻声走了过来，顺着岁妄说的情况检查了一下屋顶上的各处。
　　“确实是这样。”沈琢皱眉望向横在巷子半空中的钢丝线，这些钢丝线整体都呈墨黑色，隐藏在昏暗的巷子间，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如果我之前望前再走一点，是不是就能发现了......”一旁的岁妄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缠绕的钢丝，低声喃喃道。
　　——是不是有可能就能阻止这起杀人。
　　一旁的沈琢却是惊出了一声冷汗，自家师父有着近视平时却不爱戴眼镜，如果当时真的没看清从钢丝那里跳下屋顶，那岂不是一定会受伤。
　　沈琢张了张口，他想安慰身旁垂着眼默不作声的岁妄，但两年来心中横着的那一根刺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放下。
　　他最终别扭又奇怪地开口道：“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用，师父现在的身体这么弱，难道还能制服那个凶手吗？”
　　岁妄转过脸平静地望向沈琢，沈琢头顶冒出细密的汗珠，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所以没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屋顶上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嗯，你说的对。”
　　岁妄似乎并没有生气，他轻轻勾了一下唇，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刚刚副编剧在钢丝上的摆放位置吗？”
　　沈琢松了一口气之余忙不迭地点点头，他拿出手机调出刚刚现场拍摄的照片来，递给岁妄。
　　岁妄垂头看了一眼，他不着痕迹地避开沈琢手指的位置，轻轻从旁边把手机勾了过来。
　　沈琢抬头望了岁妄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中又浮现出了一抹担忧。
　　“你看这里，还有这个地方。”岁妄没有在意沈琢的反应，他低着头认真观察了几秒照片，突然指着几个缠绕的很仔细的地方说道。
　　“这些地方的肢体缠绕都很精细，也是刚刚在尸体上勒痕最重的地方，需要凶手很近距离地上前操作。但刚刚我们已经确认，这些钢丝是在死者死亡之前就固定在这里的，说明凶手只能在钢丝上进行操作，并且操作了很长一段时间。”
　　岁妄抬起眼，深灰色的眼眸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微微闪烁：“虽然之前我们没有提取到什么凶手的有用信息，但如果我们能找到凶手是从什么地方上去的，仔细搜查，是不是可能性会增加很多？”
　　“对对对。”沈琢兴奋地拍了一下手，在周围几个固定点附近转了一圈。
　　“这几个固定点都离尸|体悬挂的位置距离较远，应该不可能待在上面长久操作。”
　　沈琢一边说一边抬起头，他皱眉迅速将钢丝周围的场景都扫视了一圈，目光突然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凸起上。
　　“这里似乎是离悬挂点最近的地方了。”沈琢慢慢走过去，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这里到悬挂点处的距离，神情还是有一些犹疑。
　　“但如果一只手拉在这里，另一只手在钢丝正中央完成那么复杂的操作，几乎根本就不可能完成。更何况还举着那么重的一个人，会不会我们的方向又找错了？”
　　“不，应该没有错。”岁妄突然开口打断他。
　　沈琢回过头，只听岁妄缓缓说道：“如果凶手不是一个人犯案呢？”
　　沈琢的神色愣了一下，立刻恍然道：“对对，这样似乎就说的通了！一个人谋杀杀人，一个人协同帮助......”
　　晚风呼啸地从屋顶上刮过，沈琢的话还没说完，余光瞥到旁边的人忽然站起身，直接向屋檐处那个凸起迈去。
　　“等一下，师父你干什么......”沈琢赶紧上前一步，他直接双手展开拦在岁妄身前，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怒气。
　　“我们理论推断一下划定搜查范围，剩下的交给侦查科就好，不用真的实际验证吧？这里这么窄，一掉下去直接就会碰到钢丝，师父你怎么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沈琢。”岁妄顿住脚步，打断了越说越生气的沈琢，“下面有东西。”
　　沈琢倏然回头。
　　岁妄无奈地伸出手，指了指屋檐下方被凸起挡住的一个位置。
　　那里隐隐约约似乎卡着一块破碎的布料，刚刚被风一吹，这才露出了些许边角。
　　——难怪那个反侦察能力绝佳的凶手没有注意到这里。
　　沈琢在心里嘟囔着。
　　旁边的岁妄又自顾自地试图寻找着下去的方式，沈琢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拽住自家师父的衣角。
　　“师父在这里待着不要动。”沈琢抬起眼，沉声说道，“我下去吧。”
　　被拉着的岁妄盯了他几秒。
　　“你下不去。”
　　“那个凸起承受不了太大的重量。”岁妄开口，平静地说道，“你下去会直接踩塌的。”
　　沈琢：？？
　　他嘴角抽了抽，脱下外套往自己腰间一缠：“那师父在屋顶拉着我，这样应该能减少一部分重量。”
　　莫名被塞了满手的岁妄顿了顿，又忍不住开口道：“可是......我拉不住你。”
　　沈琢颤抖着回过头，只见自家师父握着自己的外套，满脸无辜：“你太沉了，这样我们会一起掉下去的。”
　　沈琢：......
　　岁妄叹了口气，他上前一步缓缓将沈琢身上的外套解下来，系到了自己的腰间。
　　“你在上面拉着我，我下去。”岁妄一边向后退着，一边进行着无效安慰，“没事，你虽然沉但是力气大，没问题的。”
　　——两年了，自家师父怼人的能力有增无减。
　　沈琢低头环顾了一下巷子下方，发现今天来到现场的警员里，确实没有一个人再比岁妄轻巧了。
　　他终于妥协，一边愤愤地向前了一步，一边伸手死死地拽住岁妄腰间的“绳子”。
　　两人的神色都逐渐凝重了起来，岁妄缓缓地向后退去，他仰面向下倒去，将整个人慢慢移到了凸起的下方。
　　那块布料确实是很小的一片，边缘处似乎有着些许暗沉，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岁妄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将布料取出放入物证袋中，他冲上面的沈琢微微晃了一下手，沈琢立刻会意，手臂迅速使力将人慢慢拉了回来。
　　时间越来越晚，周围的风声也越来越大。
　　岁妄在半空中突然皱了皱眉，他似乎隐隐约约地听到，风声中夹杂着些许熟悉的声音。
　　岁妄偏头向巷子口那里看了一眼，一个人影似乎正快速向这里走来。
　　岁妄的瞳孔骤然一缩：是江寓声。
　　“沈琢。”岁妄突然颤声开口。
　　“哎，师父怎么了？”上面因为使力而满头大汗的沈琢一愣。
　　“快把我拉上去。”
　　江寓声并不知道自己之前的身份，岁妄此时也并不想让他知道。此时除了尽快将自己拉上去外，尽量避免江寓声看到这一幕外，没有别的办法。
　　岁妄轻轻闭了闭眼。
　　“啊，好。”沈琢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听从了自家师父的要求。
　　屋顶上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沈琢深吸一口气，他微微向前一步，伸手想要去够岁妄的衣袖，猛然间却听到底下的巷子口响起一个焦急的声音。
　　“岁妄！”
　　沈琢手一颤，他面前的岁妄也一个站立不稳，直接仰头向后面倒了下去。
　　·
　　“咳咳咳......”
　　岁妄坐在江寓声怀里不住地咳嗽着，他整个身子都无力地靠在江寓声的怀里，仿佛痛极了般一直蜷缩。
　　“怎么了？刚刚磕到哪里了？”江寓声抱着怀里的人，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刚刚岁妄落下来的时候江寓声刚赶到巷子口，也因此将岁妄坠落的全程看了个分明。
　　岁妄落下来的时候似乎刚好碰到了屋檐上的一个凸起，减缓了些许速度。紧接着在接近地面的位置又恰好用手勾住了巷子中央的钢丝，在江寓声感到的那一瞬间，岁妄才终于支撑不住了般，脱力地松手落了下来。
　　——好险不险恰巧被江寓声接住。
　　江寓声顾不得自己的手臂被撞得有些发麻，他急忙检查着岁妄的身体。
　　手掌处被钢丝划破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伤口蔓延，浸润了白色手套。
　　江寓声想着刚刚岁妄落下来可能磕碰到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掀开岁妄腰|部的衣服。
　　岁妄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一大片的青紫。
　　江寓声的呼吸都重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将衣服遮回去，开口颤声问道：“疼吗？”
　　岁妄微微摇了摇头。
　　他枕在江寓声肩膀处的头偏向一旁，试图遮掩住被他自己咬出血的嘴唇。
　　——恍若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猫。
　　江寓声眼神慢慢柔和下来。
　　他慢慢抱着人从地面上站起身，转身向外走的同时，和刚从屋顶下来的沈琢砰了个正着。
　　“怎么了？我师......”
　　沈琢匆忙开口，突然听到对面缩在江寓声怀里的人低声喝道：“沈警官，注意你的言辞。”
　　沈琢微微顿了顿，他抬头望向岁妄。岁妄整个人埋在江寓声肩膀处，只偏过半张脸，静静地盯着沈琢。
　　沈琢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攥拳，他终于还是改口道：“......岁老师没有受伤吧？”
　　江寓声冷冷地瞥了沈琢一眼，大步向外迈去：“有没有受伤沈警官自己应该很清楚。”
　　“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沈琢倏然回过身，望着江寓声怒目道。
　　“沈警官刚刚干了什么，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吧？”江寓声没有理会沈琢，依旧抱着人迅速向外走去。
　　“我没有把他推下来！”沈琢瞬间明白了江寓声的意思，他上前一步挡在江寓声面前，怒道，“我是想拉住......”
　　“拉住他？那为什么沈警官上前一步，岁老师就刚好掉下去了？”江寓声冷笑一声，不耐烦地道，“麻烦沈警官让开。”
　　“我.....”沈琢百口莫辩，他想说自己是被江寓声的那一声叫喊给吓到了，但望到自家小猫师父警告的眼神，最终还是将解释咽回了肚子里。
　　沈琢攥紧拳头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他最终还是僵硬地后退一步，侧身让出了道来。
　　江寓声嘴角的笑意也全部收敛，他没有再看沈琢一眼，抱着岁妄迅速离开了巷子。
　　·
　　岁妄还处于嫌疑调查阶段不能随意离开基地，江寓声将人抱到自己的房车内，打电话请来了剧组的医生。
　　“应该没伤到腹腔，但是腰部磕伤有些严重，等之后解除封闭后还是去大医院拍一下片子。最近最好不要进行长时间走动，尽量卧床休息。”剧组的医生检查了一番岁妄磕伤的地方，又看向他的手掌。
　　锋利的钢丝直接从岁妄的手掌处划过，即便有手套阻挡也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医生小心翼翼地将被血黏住的手套剪掉，露出里面的伤口。
　　“这个可能需要打破伤风了，还要缝针。”剧组医生的声音有些无奈，“但我们这里只能进行简单的处理，这些都是没有办法进行的。”
　　“现在就需要去是吗？”江寓声站起身，神色也凝重起来。
　　“最好尽早前往。”剧组医生点点头，“我看岁老师身体也比较弱，到时候发生感染什么的很可能出现更严重的问题。”
　　岁妄侧躺在沙发上，他双眼闭合，眼睫毛微微颤抖着，似乎因为疼痛而睡得有些不安稳。
　　江寓声直接转身向外走去：“劳烦您照顾他一下，我去跟沈琢说一声。”
　　“哎，哎，好。”剧组医生忙不迭地点头。
　　沙发上的岁妄迷迷糊糊地恢复了些许意识，他似乎听到外面有人的交谈声传来，紧接着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前面的那个人步履沉稳，只是略显焦急。后面那个人脚步轻健，是自己曾经听惯了的声音。
　　——前面的是江寓声的，后面的是沈琢的。
　　岁小猫勾了勾唇，为自己这个小小的猜测而感到雀跃。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般，下一刻沈琢严肃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他什么情况？”
　　一只温暖的手贴上了岁妄的额头。
　　岁妄不适地挣扎了一下，下一秒，江寓声温柔的声音轻声说道：“嘘，是我。”
　　“他已经开始发烧了。”江寓声试了一下温度，转头冲着沈琢说道，“刚刚医生说要尽快进行伤口缝合并且打破伤风针，不然有感染的风险。”
　　“好。”沈琢点了点头。
　　他和旁边的警员确认了一下调查的进度，转身开口说道：“因为现在还在排除岁老师嫌疑的阶段，并且现场也是处于封闭状态。所以我需要陪着岁老师一起前往医院。”
　　沈琢一边说一边望向旁边的江寓声。
　　江寓声皱眉回望着对面的人，两人互相都对对方心存不满，却又一时之间不能直接发泄出来。
　　沈琢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怎么，江先生不同意我这个安排吗？”
　　沈琢一边说一边耸了耸肩：“那看来江先生对岁老师也没有多么关心嘛。”
　　江寓声似笑非笑地开口：“我当然同意，沈警官杂事缠身，还能抽出时间陪我们去医院，真是难得。”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暗示沈琢既然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就最好换一个警员过来。
　　沈琢怎么可能不明白江寓声的意思。
　　他一边不满地看着江寓声将自家猫儿一般的师父抱在怀里，一边开口回击道：“好说好说，我至少还是在忙着帮岁老师洗清嫌疑，不像江先生只会坐在这里。”
　　江寓声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缩在江寓声怀里的人仿佛被吵到了般，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
　　房间里斗嘴的两个人立刻噤声。
　　江寓声深吸一口气不再管旁边的沈琢，快步向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门口突然闪进来一个人影。
　　“沈警官你们查出凶手是谁了吗？”郑文导演为数不多的头发被风吹得全部偏向了一侧，焦急地挡在几人面前。
　　他偏头看了一眼江寓声怀里的人，立刻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你们这是要带岁老师出去吗？他的嫌疑不是还没有洗清吗？怎么能放他离开？”
　　江寓声皱了皱眉，沈琢上前一步揽住神情急躁的郑文导演：“岁老师他受伤了，需要去外面的医院就医。我会陪同一起前往，不会让他们离开的。”
　　但郑文导演却直接跳了起来：“那也不行，不能让岁妄离开影视基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岁：我看着沈警官想到自家大狗。
　　江：我看着沈警官想到自家小猫。
　　沈：……
　　只有沈琢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入v前三天本章留评都有红包，快来评论区找我玩呀！
　　——


第24章 辈分
　　岁妄蜷缩在江寓声怀里似乎又已经昏睡了过去。
　　江寓声将人轻轻往, 皱眉看着面前对峙的沈琢和郑文导演。
　　郑文导演脸涨得通红，他两人分别撑在门框上，死死地拦在几人身前。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一边满脸阴翳地盯着江寓声怀里的人。
　　沈琢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郑导演，我刚刚已经向您承诺过了。我会亲自开车送岁老师和江先生前往医院，全程都不会让他们离开我的视线。他们不可能有机会......”
　　但沈琢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直接被郑文导演焦躁地打断了。
　　“他就是杀人犯, 他就是凶手！”郑文导演仿佛中邪了一般，固执地咆哮道, “不能放他走，他一定是想趁机逃走的！”
　　沈琢的神色也终于完全沉了下来，他的娃娃脸上蒙上了一层寒霜, 冷下声来开口道：“郑先生, 按照《拘留所条例》第十八条, 第十九条规定, 就算是真正被刑事拘留在拘留所的犯罪嫌疑人, 在病情严重时也可以外出就医。”
　　郑文导演脸色阴翳, 望着沈琢一言不发。
　　沈琢深吸一口气, 微微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所以......还请您让开, 否则我就只能按妨碍执法人员履行职责来处理了。”
　　郑文导演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抬头看向面前沉默不言的沈琢, 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沈警官，您可别在这里给我装正直。”郑文导演常年抽烟, 牙齿被熏得发黄。
　　他慢慢悠悠地将脸凑到沈琢面前, 舔着自己的牙齿嘶声开口, 小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和岁妄老师可是老相熟, 您扪心自问，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沈警官您真的不会袒护他吗？”
　　原本在江寓声怀里昏睡的岁妄眼皮突然轻轻颤抖了一下，江寓声似有所感地垂下眼，微微皱眉。
　　沈琢的倏然回头，眼神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他死死地盯着郑文导演：“你怎么知道......”
　　郑文导演则后退一步，满脸阴狠地盯着沈琢。他如果现在放岁妄走了，这个案子没有了能够快速结案的“背锅凶手”，这部戏前期投进去的钱基本就是打了水漂。
　　——而岁妄，原本就是最好的背锅选择。
　　郑文导演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无权无势，在娱乐圈没有任何背景的岁妄，忽然间能找出来这么多护着他的人。
　　但他为这部戏付诸了太多太多，就算真的“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郑文导演偏执地笑道：“你能保证吗沈警官，你能吗？！”
　　沈琢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他还没有开口回答，他的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声响。
　　“郑文导演的消息看来很灵通啊，看来是仔细点研究过我的背景，咳......”
　　沈琢和郑文导演回过头，只见原本昏睡的岁妄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着，扶着江寓声的手臂慢慢站到地上的动作也可以看出很是勉强。
　　但他深灰色的眼眸却平静地望着前方，没有露出半分虚弱与痛楚。
　　郑文导演下意识地收敛了笑声。
　　“那也不知道郑文导演还有没有打听到，我和沈警官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面了？”岁妄缓缓站直身体，腰部的刺痛感隐隐传来，他心脏急速跳动了一会儿，面上却分毫不显。
　　“还有，现在现场暂时封闭就是因为所有相关人员的嫌疑都还没有排除，郑文导演的嫌疑实际上是与我等同的。那现在您不惜往沈警官身上泼脏水来留下我，是不是也有可能......”
　　岁妄抬起头，苍□□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真的不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吗？”
　　“你......”郑文导演被岁妄气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突然急速上前，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直接便想要打下去，“没礼貌，我今天就替你的长辈教育教育你！”
　　啪——
　　郑文导演的手还没落下，却直接被岁妄死死地掐住了手腕。
　　岁妄手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慢慢渗到了郑文导演的衣袖上。
　　“我的直系长辈可都已经故去了，导演您......”岁妄的声音略微有些气喘，却还是微微歪头，一字一顿地说道，“真是胆大。”
　　岁妄这回没有再等郑文导演说一句话，他直接使力将人甩到一旁，松开江寓声的搀扶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被岁小猫当完人形支架后立刻抛弃的江寓声蓦然失笑，他看都没看旁边的郑文导演一眼，立刻快步追了出去。
　　——刚好接住外面扶着墙一点点软倒下去的岁小猫。
　　“逞什么能，”江寓声赶忙将人又揽在怀里，轻声顺着小猫的毛，“这下开心了？”
　　“嗯......”岁妄的视线又涣散了起来，他将头枕在江寓声的肩膀上蹭了蹭，低低的声音仿佛小猫呜咽。
　　“江寓声，你刚刚没有拦我......”
　　“嗯。”江寓声蹲下身，如刚才般轻轻将人环住，“没必要拦，你不会出事的。”
　　他将再次昏睡过去的小猫慢慢抱起来，仿佛在哄人入睡：“我在呢，岁岁。”
　　刚刚从房间内出来的沈琢站在两人身后，他沉默地望着趴在江寓声怀里昏睡的“小猫师父”，慢慢攥紧了手中的物证袋。
　　——那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是郑文导演的手机。
　　·
　　沈琢开车很快，却也很稳。
　　岁妄手心的伤口在车上又被江寓声重新包扎了一遍，他的血虽然已经止住，但刚刚伤口撕裂的疼痛却依旧存留。
　　沈琢透过正中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江寓声正低头望向岁妄，不知在做什么。
　　“江先生这时候就别看岁老师了吧，都抱着人一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沈琢呲笑一声，“谈谈吧？”
　　江寓声摆弄岁妄额前碎发的手一顿。
　　——冷冰冰的岁小猫可不是每天都让人抱的。
　　但江寓声可不想让沈琢知道这些细节，他仰头向后靠了靠，开口笑道：“沈警官想谈什么？”
　　沈琢还没来得及开口，江寓声突然微微前倾，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前面：“顺便提醒一句，绿灯了。”
　　一向秉承着开车不说话的严谨警察沈琢连忙将到嘴的话语咽下，他不开口，江寓声就毫不客气地抢占了先机。
　　“刚好我也有很多想要问沈警官的，”江寓声抱着双臂慢悠悠地问道，“沈警官和岁老师......是怎么认识的？”
　　沈琢开车时闭口不言，江寓声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猜测着：“沈警官看起来比岁老师年纪小一些，虽然语言上不怎么待见，但潜意识的行为里似乎还挺尊重岁老师的。”
　　沈琢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缓缓收紧，他明白江寓声是暗指——自己差点叫出“师父”被岁妄直接暗示改口的那次。
　　沈琢瞥了一眼后座的江寓声，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对上，同时笑了笑。
　　——只不过前者咬牙切齿，后者轻松惬意。
　　“所以岁老师一定是沈警官的长辈。我猜测，岁老师可能是沈警官的......”江寓声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岁妄的额头，抬眼笑道，“干爹？”
　　平白成为别人儿子的沈琢：......？？？
　　面前的指示灯终于转换为红灯，沈琢好不容易将车子停下，转过脸脱口而出道：“你在瞎猜什么，岁老师明明......”
　　沈琢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满脸狐疑地望向嘴角带笑的江寓声：“你是不是在套我的话？”
　　被看穿的江寓声也不慌张，只微微一耸肩：“呀，被发现了。”
　　“不过，沈警官肯定是岁老师的后辈，我和岁老师平起平坐，那么我称呼沈警官一声‘儿子’也不过分吧？”
　　沈琢：？？？
　　“江先生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了。”沈琢直接被气笑了，他无法回答江寓声关于他和岁妄关系的问题，干脆揪住另一点反问道，“江先生怎么证明你和岁老师平起平坐，我也有理由猜测，你其实比岁老师矮一个辈分......”
　　沈琢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江寓声望了一眼窗外，忽然低下头捏了捏岁妄的耳垂。
　　“岁小猫，醒一醒。”江寓声轻声哄着人起床，“快到医院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出去吹风该头疼了。”
　　岁妄微微侧过头，躲开江寓声的手指。
　　“困......”
　　但江寓声的手指轻轻一转，又灵巧地捏住了岁妄另一侧耳垂。
　　“乖，再睡过去到时候梦里烧起来就跟上次一样难受了。”江寓声其实也想让人多睡会儿，但岁妄现在的状态确实再睡下去有风险，他不得不将人叫醒。
　　岁妄终于不情不愿地掀开眼皮，瞥了江寓声一眼。
　　“别碰我了，江寓声......”岁妄仰躺在江寓声怀里，伸手揉了揉眉心，“江大狗......”
　　听着两人的称呼的沈琢：......
　　江寓声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笑着望向驾驶室上目瞪口呆的沈琢，开口好心地提醒道：“沈警官，又绿灯了。”
　　沈琢颤抖着回过头，面无表情地将车迅速开了出去。
　　后座上的江寓声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了起来。
　　——看来自家这只不省心的岁小猫，真的和沈琢有着不浅的关系。
　　·
　　岁妄很快被安排进了病房。
　　他腰上不但有磕伤，甚至还系着沈琢的外套，自己一个人换起衣服来有些吃力。
　　一旁的沈琢上前一步：“岁老师我帮您......”
　　岁妄犹豫了一下，抬眼望向旁边的江寓声。
　　沈琢：......
　　江寓声笑着点了点头，他上前一步挡住沈琢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帮岁妄一层层解了下来。
　　“腰部的磕伤不算很严重，按照片子显示确实没有伤到腹腔和筋骨，”医生望了岁妄一眼，感慨道，“还好你年纪轻轻还挺会保护自己，落下来的时候应该有意识地卸掉了大部分力道吧。”
　　岁妄在江寓声好奇的目光和沈琢莫名怀念的视线中，迟疑地点了点头。
　　——当初为了案子磕磕碰碰的次数数不胜数，保护自己的方式早已融入了骨血里。
　　“伤口缝了几针，打了一针破伤风。注意不要再撕裂了。”医生又看了看片子，思索了一下，“来个人跟我取药，然后先留院观察一晚吧，没有问题明早就可以走了。”
　　“好，多谢您。”江寓声看了岁妄一眼冲医生点点头，“我跟您去吧。”
　　头顶的空调发出轻微吱呀的响声，医生和江寓声离开病房后，房间内的两人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沈琢望着面前明显与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岁妄，深吸了一口气：“现场那边还需要我去继续调查，我会派人过来换班，师父，那我就先走......”
　　“等一下！”背对着他的岁妄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似乎想要撑坐起身，却不知道牵扯到了哪里，疼得直接皱了皱眉。
　　“您慢点......”沈琢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手。
　　岁妄摇摇头：“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沈琢有些希冀地抬起头，却见岁妄目光转向一旁的椅子：“你的外套还在我那里，先拿走吧。”
　　沈琢：......
　　他沉默地上前两步拿起自己的外套。
　　沈琢的手指一点点攥紧，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您......现在已经这么嫌弃我了吗？”
　　岁妄：？
　　“我离开您也不挽留，甚至连我的外套您都不愿意看见。”沈琢抬起头，一张娃娃脸满是悲愤，“两年过去了，您已经和我生疏到这种地步......”
　　“沈琢。”岁妄皱眉打断他，“你在自己脑补什么？我是让你看看这件外套。”
　　沈琢一愣。
　　“这个外套怎么了？”沈琢低下头迟疑道，“我们刚刚不是只是将它当做了‘绳子’吗？”
　　“我们当时推测，凶手是很短的时间内，在别人的协助下，站在那个凸起处完成的尸|体摆放。但那个凸起处不可能承载很大的重量，即便是我也需要用外套作为牵引。”
　　岁妄开口平静地分析道：“那当时那么仓促的情况下，凶手是用什么绑在腰间代替外套作为牵引的呢？”
　　“是钢丝！”沈琢恍然大悟道，“所以那个卡在夹缝里的衣料碎片，很可能就是因为没有保护装备，被钢丝割破而留下的。”
　　“对。”岁妄点点头，“钢丝锋利，所以凶手的腰间很可能留有伤口，同样的，那片布料上应该也留有血迹。你回去仔细检查一下，或许能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是！”沈琢神色一肃，立刻转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的岁妄却再一次叫住了他。
　　“等一下。”
　　沈琢有些疑惑地转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岁妄靠坐在床头，望着神色逐渐古怪的沈琢，幽幽地替刚才的江寓声辩护着，“我和他......确实是同辈，所以他称呼你为‘儿子’，理论上来讲也没有问题。”
　　沈琢：......
　　但他心里也划过一丝疑惑：师父刚刚明明在昏睡，为什么也能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
　　沈琢这回再也不想被自家师父挽留，真的想走了：“所以，师父还有别的事情吗？”
　　他脚步都已经抬起来了，却见床上的那人又摇了摇头。
　　“刚刚沈警官是不是在郑文导演那里问到了什么？”岁妄视线转向沈琢手中物证袋里的手机，开口轻声问道。
　　“郑文导演是怎么知道那么多......我过去的信息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岁：我家大狗只有我能欺负。
　　江（得意）：猫和狗有时候也能握爪言和，同仇敌忾的。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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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5章 微信
　　外面的走廊里似乎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病房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沈琢攥着物证袋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坐在床上的人慢慢直起身子，平静地望着神色紧张的小徒弟。
　　“师父怎么知道......”沈琢僵硬地开口，突然又回忆起了什么般, 嘲讽地笑了笑。
　　“是，师父一向观察细致入微，”沈琢一边说一边慢慢后退一步，“不像我，当年被瞒了那么久, 也没有观察到一点端倪。”
　　岁妄半坐在床上沉默不语。
　　当年的事情实在是牵涉过多，又事发重大, 他的小徒弟一直被他保护的很好，一派天真正直，遇事难免会冲动......
　　所以岁妄直到如今, 都不想让沈琢参与进来, 也不想让他被无辜连累。
　　岁妄垂了垂眼, 眼神又瞥到了沈琢脚上那双自己送的旧警靴。
　　——只是没想到, 沈琢会记这么多年。
　　“师父其实从始至终都不信任我吧……”沈琢手掌攥拳, “明为保护我, 实则什么都将我摒弃在外, 明明我……”
　　“我和江寓声出门的时候, 你和郑文导演......聊了什么？”岁妄轻吸一口气转移了话题。
　　他抬眼望向面前低垂着头的沈琢，深灰色的眼眸将最后一丝情绪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沈琢抬眼盯着对面的岁妄半晌,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当时郑文导演知道我和师父早就认识时，我就意识到有些不对。”沈琢失望地收回目光, 低声回答道。
　　“这两年, 我慢慢从当初刚刚转正的小警察走到了队长的位置, 但我却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我过往的事情。”
　　沈琢深吸一口气, 皱眉分析道，“所以......能知道师父你的存在的，一定是当年跟我们同时期的人，不可能是现在的同事。”
　　“于是你就特意询问了郑文导演。”岁妄点了点头，开口继续问道，“你问出什么了？”
　　郑文导演恐惧中带有一丝无措的脸又浮现在沈琢面前。
　　“他一开始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承认。”沈琢想着郑文导演的反应，撇了撇嘴，“但后来被我一吓唬，就基本全说了。”
　　“基本？”岁妄皱眉，严肃道，“当时你们具体是怎么对话的，跟我仔细描述一下。”
　　病房的窗户被风吹得轻轻颤抖了一下，沈琢一边说一边慢慢陷入了回忆里。
　　·
　　两小时前。
　　郑文导演眼睁睁望着岁妄和江寓声一前一后地走出门。
　　他抬脚又想追过去，面前突然被一道阴影直接拦住。
　　郑文导演回头，发现是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沈琢。
　　“沈警官还在这里干吗？他们都出去了，您不赶紧追吗？”郑文导演不死心地催促道，“您不是说会全程盯着吗，这才刚刚出门，就......”
　　但沈琢没有如他所愿立刻转身跟出去。
　　他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上前一步低头望着郑文导演，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岁老师曾经认识的？”
　　郑文导演一愣。
　　沈琢比郑文导演要高上不少，低头的瞬间压迫感直接扑面而来。
　　他见面前的人不回答，又抱起双臂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郑文导演，我再问一遍，到底是谁告诉的您这些？”
　　“我，我自己查的还不行吗......”郑文导演试图狡辩。
　　“公安人员的档案都是有相关保密制度，绝对杜绝以任何形式泄露的。”
　　沈琢面无表情地打断了郑文导演的话语，“不知道郑文导演是在个网站查到的，如果不能提供相关依据，那么我只能——”
　　沈琢又慢慢上前一步，脸上冷冽的表情和刚刚的岁妄竟然莫名有些神似：“认定是郑文导演自己窃取公安档案机密了。”
　　“不是不是，我没有！”郑文导演崩溃般地后退一步，立刻改口道，“不是我自己查的，是有人告诉我的，有人告诉我的总行了吧？和我没有关系！”
　　“那也麻烦郑文导演提供一下，告诉你这些信息的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沈琢在心中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但他面上不显，依旧严肃着脸，进一步对神色犹疑的郑文导演施加着压力：“如果郑导演不能提供相关证据，那么我们也只能以侵犯他人信息为由将您......”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并没有泄露任何重要信息，也没有用它做什么事情......”
　　郑文导演感觉自己一直在被沈琢牵着鼻子走，梗着脖子昂起头不满道。
　　他的脸又慢慢涨得通红，在旁人看来，恍若一只即将煮熟的鸭子，在做最后无谓的挣扎。
　　沈琢突然间笑了：“郑导演，我想您大概不知道，公安人员档案泄露后，我们都要第一时间上报相关机构进行全面调查吧。”
　　郑文导演张了张口，一时之间没能想到任何反驳的话语。
　　“如果一旦被定为档案泄露，事情可就不是如今这么简单了。”沈琢不紧不慢地说着，“而且，您刚刚说‘没有用这些信息做什么事情’，似乎不太正确吧？”
　　郑文导演倏然抬头，只间沈琢低下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您刚刚明明当着我的面，威胁了我的师父啊。”
　　“我说我说，是，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突然加我微信！”郑文导演后背重重地靠到墙壁上。
　　他后退一步，神情完全屈服了：“我，我只是想救一救我的这个电影，所以才一直想把岁老师拉下水，我真的只是想救救我们这部戏啊，我是为所有人好......”
　　“您只是想拉着一个人共沉沦罢了。”沈琢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他皱眉继续问道，“那个陌生人是怎么知道您的微信号的？”
　　郑文导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有仔细问过。这个圈子里有钱后一切信息都不是秘密，平常经常会有想要巴结我的人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我的微信，我开始以为他也是其中一个，就直接加上了。”
　　“您的手机我需要查看一下。”沈琢皱眉伸出手，“您确定之前完全不认识他是吗？”
　　郑文导演忙不迭地掏出手机点点头：“是的是的，他是在昨天副编剧出事之后突然加上的我，我当时正因为这事焦头烂额，他就直接给我提供了许多和岁老师有关的信息。”
　　郑文导演的眼神闪了闪：“要不然，要不然我也不敢这么使劲往岁老师身上泼脏水......”
　　沈琢瞥了一眼面前神色惶恐的人，他伸手接过郑文导演的手机，瞥了一眼那个陌生人的微信，微微皱眉。
　　——这和自己记忆里认识的Cr.的微信并不是一个。
　　但沈琢也并没有立刻急着去验证，他将郑文导演的手机收到物证袋里，开口道：“我们需要暂时收一下您的手机进行调查，您暂时先待在片场内不要随意出入。”
　　“那，那沈警官。”郑文导演吞了一口唾沫，最后一次不甘心地开口问道，“我这个电影，您看什么时候能继续拍......”
　　已经走到门口的沈琢微微停步：“郑文导演，我希望您明白，现在不是单纯的出了一点小事。”
　　沈琢深吸一口气，微微偏头：“是死人了。”
　　·
　　医院病房内。
　　“具体......就是这样。”沈琢一边说，一边将物证袋中的手机和自己的手机都拿出来，摆到岁妄面前，“我已经对比过了，加郑文导演的那个人的微信和Cr.之前加我的并不是一个，但具体IP地址我还没有查......”
　　沈琢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坐在床上的岁妄突然掏出他自己的手机，静静地放在了两部手机中间。
　　沈琢目瞪口呆地发现，Cr.加岁妄的微信，和他的并不一致。
　　——三部不同的手机，三个不同的微信号。
　　“你也太小看他了。”岁妄勾唇微微摇头，“但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联系郑文导演的这个人也是Cr.”
　　沈琢回过神，喃喃道：“难怪之前我找您时去询问Cr.他有没有和您联系，Cr.能那么放心地给我展示他和您的聊天对话日期......原来他压根就是换了一个号。”
　　岁妄抬头看了沈琢一眼，却见自家缺根筋的小徒弟盯着他的手机，突然开口问道：“那老师这两年都不回我的微信，不会也是直接换了一个微信号吧？”
　　岁妄：......
　　“我直接把你删了。”岁妄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他嘴上这么说着，葱白的指尖却点开联系人界面，仅仅六个人的联系方式中沈琢的名字赫然在列。
　　沈琢愣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慢慢扬了起来。
　　岁妄没有再在意自家傻徒弟，他低头迅速翻阅了一下郑文导演和Cr.的对话，心中微微舒了口气。
　　——还好，都是些沈琢知道的信息，没有暴露什么其他。
　　岁妄突然又自嘲般低头笑了笑：不过......Cr.那种控制狂，大概也会更愿意独享，那些“秘密信息”。
　　“但我不相信这个事情和Cr.没有关系，”沈琢倏然起身，直接道，“我想让同事去联系Cr.看能不能将他带到警局......”
　　“等一下。”岁妄突然开口，神情凝重道，“先不要声张，你先去查一下这三个微信号的IP地址归属位置。”
　　沈琢转回身，只见自家师父半身隐藏在光晕里。放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成了拳。
　　·
　　“沈警官走了？”
　　岁妄抬起头，只见出去取药的江寓声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依靠在门框旁随意地敲了敲病房门。
　　“那我可以进来了吗？”
　　岁妄转回视线，冷漠道：“不可以，你走吧。”
　　“那我可走不了。”江寓声反而直接笑着走了进来，他慢慢悠悠地将药物按照服用的先后顺序摆放在床头，随意地开口问道，“岁老师原来，是沈警官的师父啊。但看沈警官的反应，似乎很诧异岁老师在昏睡时也能听到别人的话语。”
　　岁妄抬起头，盯了江寓声片刻，不答反问道：“江老师在门口偷听那么久？”
　　江寓声微微眯了眯眼：“没有，只是刚刚进门时，听到沈警官似乎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延展范围很不满意。”
　　岁妄揉了揉自己的腰部，强撑了这许久，腰部的酸痛感又一阵阵地袭来。
　　他一边缓缓向下躺倒，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确实，就不应该把江老师放到和我一个辈分。毕竟，江老师这么狗......”
　　岁妄的话音未落，腰间突然环上了一只温暖的手。
　　岁妄：？
　　“岁老师真是说到点子上了。”江寓声担心岁妄移动间牵扯到磕碰处，干脆将人全身的重量都挪到自己的手臂间。
　　他一边扶着人慢慢躺下，一边开口笑道：“猫和狗，可不就是永远相提并论的吗。”
　　岁妄：......
　　他拍开江寓声的手臂转过身，自顾自地背对着人蜷缩在病床上。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
　　暗暗等着江大狗继续和他聊天的岁小猫有些不耐烦了，他想要回头瞥一眼身后的人到底在干什么，却又最终假装冷漠地一动未动。
　　——只是放在床上的猫爪都快要把被单挠破了。
　　半晌过后，身后的人终于缓缓开口：“岁岁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岁妄突然觉得很烦。
　　刚才沈琢这么问他，现在连江寓声也这么开口。
　　岁妄突然没了聊天的兴致，他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背对着江寓声含糊道：“我困了......江老师也请便吧。”
　　江寓声望着面前明显一副逃避状态的人叹了口气。
　　他绕到病床的那边，刚蹲下身，却见岁妄突然伸手，“哗啦”一声将床挡竖了起来。
　　江寓声蓦然失笑。
　　他伸手轻轻放下床挡，深蓝色的眼眸平视着床上双眼紧闭的岁小猫。
　　“岁岁既然是沈警官的师父，那岁岁应该不止是编剧顾问吧？”江寓声轻笑着问道，“岁岁的真实身份......是警察吗？”
　　岁妄闭着眼，感受着面前的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眼睑上。
　　他的眼皮颤了颤，不自觉地睁开眼，静静地和江寓声对视。
　　“江老师到底想要问什么？”
　　江寓声温和地笑了笑：“我只想知道，岁老师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猫狗cp嘿嘿嘿
　　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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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6章 搜索
　　岁妄缓缓地闭了闭眼。
　　他望着对面江寓声澄澈的深蓝色眼眸, 张了张口，第一次有一种想要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的感觉。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岁妄茫茫然地仰起头，一旁的江寓声似有所感地回过头。
　　他盯了脸色苍白的岁妄半晌, 突然伸手拉起岁小猫的爪子，在他微凉的掌心中轻轻挠了一下。
　　“发什么呆，”江寓声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温柔，“不想说也没事。”
　　岁妄眨了眨眼, 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了。
　　就像他一个人在黑暗中徘徊了很久，黑暗不知有没有尽头, 他曾经的恐惧与希冀，都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中被完全吞没。
　　直到一直大狗的出现，莫名其妙地将瑟瑟发抖的他叼到温暖的肚子下护了起来。
　　——好像别人都是对我有所图的。
　　岁妄茫茫然地想。
　　沈琢想让他回到警局, Cr.想让他屈服回到他身边......
　　但江寓声......
　　岁妄微微抬眼, 望着对面嘴角扬起的江寓声。
　　江大狗除了没事用湿漉漉的鼻子拱自己, 就是把沉甸甸的大爪子放到岁小猫头上一通揉搓, 直到把猫咪惹急。
　　——江寓声好像, 只想逗他开心。
　　岁妄没忍住轻轻勾了一下唇, 他深吸了一口气, 低声开口道：“我曾经在市局担任犯罪心理学家, 会跟着破获一些特殊大案，沈琢就是那时候我收的小徒弟。我......”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发出“嗡嗡”的响声, 岁妄的话语直接一断。
　　他拿起手机点开，一个微信电话立刻弹了出来。
　　岁妄愣了一瞬, 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般, 看了自觉走远的江寓声一眼, 脸色一点点苍白了起来。
　　——他刚刚在想些什么, 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的后果，很可能是直接将江寓声也连累进去。
　　江寓声有着所有美好的一切，绝对不能如他一般身陷泥沼。
　　绝对......不能。
　　岁妄浑身仿佛坠入冰库，他仿佛握住救命稻草般望向自己的手机，胡乱直接按下了接通键。
　　对面的人仿佛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成功，一时之间没有立刻开口。
　　“师父？”过了几秒钟，对面的沈琢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没忍住扬起嘴角，怀念般地轻笑道，“这是两年来，您第一次接通我的电话。”
　　沈琢心情稍微好了些许，忍不住开口道：“感谢您虽然电话号码把我拉进了小黑屋，但微信没有。”
　　“沈警官，”岁妄平静的声音给沈琢直接浇了一盆冷水，“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哦，是这样的，”沈琢失望的声音一闪而过，他收敛了笑意，也逐渐严肃起来，“我刚刚查了一下我，师父你，还有郑文导演三个人手机中Cr.的IP地址及归属地。”
　　沈琢的声音凝重了些许：“三个IP地址及归属地都是不相同的。”
　　岁妄没有说话，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点点攥紧。
　　“我们试图联系郑文导演手机里的那个人，但他已经将郑文导演的微信号拉黑，微信号所能查到的关联手机号也已经注销为空号。”
　　沈琢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而且他的号码归属地也不在本市，真是想要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嗯，”岁妄点了点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般，望了旁边沉默不语的江寓声一眼，神色逐渐苍白起来。
　　“如果这次真的是Cr.隐藏在幕后的话，做到干干净净全局脱身并不稀奇。”
　　“师父您怎么这么......确定？”
　　岁妄的语气很淡，平平静静地仿佛就在陈述一件亲身经历过的事实。
　　沈琢犹疑着开口，却听到对面的人直接一静，再开口时，呼吸莫名急促了起来。
　　“咳咳，没有，我只是对他比较了解。”岁妄偏头急咳了几声，他抬手不自觉地按上胸口，试图缓解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我们现在......确实没有任何能够和Cr.关联的证据，不能随意下定论。”岁妄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他不由自主地倾身撑住身下的床榻，胸口处的起伏越来越明显。
　　“那块布料的检验结果怎么样？”
　　“经过化验，布料上面确实存在血迹成分，但数据库中并没有搜索到匹配的DNA数据。”沈琢顿了顿，他听着对面岁妄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有些担忧地开口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对面一片寂静，岁妄并没有回答。
　　沈琢指尖狠狠掐入掌心，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腰部伤口的那个突破口，我们正在对相关人员进行衣物及腰腹处的检查，目前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沈琢的话音刚落，对面的电话背景音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有什么人倒在了床上。
　　紧接着江寓声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岁妄！”
　　岁妄整个人蜷缩在床上，痛苦地喘息着。他紧紧闭着双眼，仿佛陷入了什么梦魇一般，浑身在不停地颤抖着。
　　“师父！”电话那头的沈琢倏然从座位上站起身。
　　他不顾周围人的目光，迅速转身向外走去，突然感觉对面的电话被重新拿了起来。
　　“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江寓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他一手轻拍着岁妄的背部，另一只手快速按向旁边的呼叫铃。
　　“我什么也没说，我就是和师父讨论了一下案件的进展......”沈琢焦急道，“师父他是怎么了？”
　　“他发病了。”江寓声简洁道，“刚刚他和你说话的时候，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什么病？师父生病了？但岁妄从前明明明只是身体不好太好。
　　沈琢茫茫然地抬起眼，开口道：“没有，都很好......不对！”
　　沈琢突然回过神来，“刚刚我提起Cr.时，师父的呼吸似乎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电话那头的江寓声也不再说话了，背景音中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医护人员急促却镇定的交流声。
　　沈琢攥着手机定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腰部伤口的核查要抓紧，”岁妄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他的语调还残留着虚弱与疲倦，但很明显已经恢复了不少，“其实还有一种方法......等我回片场跟你说吧，不要打草惊蛇。”
　　沈琢没忍住长出了一口气：“好，师父您是怎么了？您没事吧？”
　　“嗯，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电话那头的岁妄轻轻笑了笑。
　　镇定剂带来的昏睡感一阵阵袭来，岁妄恍惚一瞬，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带着沈琢的日子：“我马上就回片场了，别害怕。”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低弱的仿佛呓语：“等我回去，小琢。”
　　岁妄握着电话的手指逐渐无力，他放在枕边的手腕慢慢垂落。
　　电话被挂断，对面的沈琢没忍住红了眼眶。
　　——我一直在等您回来啊，师父。
　　江寓声轻轻抽走已经陷入沉睡中的人手中的电话，他想起刚刚岁妄没有说完的话语，轻叹了一口气，打开了网页的搜索框。
　　岁妄今年才25岁，两年前也不过23岁，他记得陆和教授曾经说过，岁妄是他的所有学生中，最年轻的心理学家。
　　——那警局那里应该也是吧。
　　江寓声将“市局最年轻犯罪心理学家”打入搜索框，迅速点下搜索键。
　　但搜索出来的结果却让他微微皱眉。
　　什么也没有。
　　连续好几页的搜索结果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和岁妄有关的信息，甚至连“犯罪心理学家”这几个关键词也是寥寥无几。
　　这让江寓声莫名想起了，之前自己上热搜时，粉丝们控制词条，也就是所谓的“洗广场”。
　　江寓声垂眸望了昏睡中的岁小猫一眼。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曾经风光一时的最年轻心理学家，连搜索词条都被全部控制清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曾经的岁：他折腾我是想让我开心。
　　如今将人按在床上的江：岁岁难道，不开心吗？
　　可以多多评论吗OvO
　　——


第27章 触碰
　　岁妄从半夜便开始发烧, 出了一身冷汗，一直到到天蒙蒙亮时，热度才慢慢退去。
　　江寓声原本准备让人睡上几个小时再出院, 但没想到却引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上次住院时岁妄的主治——精神科罗永医生，一大早直接推开了岁妄的病房门。
　　“好久不见啊，妄妄。”胖乎乎的罗永医生背着个手，慢悠悠地在满脸警惕的岁妄面青啊站定。
　　江寓声看到，自家岁小猫在听到“妄妄”这个称呼时整个人都坐了起来, 除了Cr.对他同音的称呼“忘忘”，从来只有长辈陆和教授这么叫过他。
　　岁妄仿佛戒备地猫儿一般, 慢慢将原本松软的尾巴立在身后。
　　“罗医生早，”警惕的岁小猫微微点头，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关键, “您和陆和教授聊过了？”
　　罗永医生背着手慢悠悠地点头。
　　两位胖乎乎的老头一个是公大教授, 一个是公大附属医院的医生, 可以说是同在公大任职, 一来二去, 便熟悉了。
　　上次陆和教授和江寓声达成协议之后, 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隔天便找了罗永医生细谈。
　　陆和教授深知自家小徒弟的身体已是个药罐子, 隔三差五便要来医院一趟，他便拜托罗永医生, 每次岁妄住院时都关照些许，看能不能问出些和病情有关的事情来。
　　岁妄对于这两个仿佛在玩“谍战片”的老顽童也是无可奈何。
　　“上次我嘱咐妄妄隔一段时间便来复查, 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听话。”一向暴躁的罗永医生这回竟然难得好脾气的样子, 仿佛已经想好了对策。
　　岁小猫警惕地往江大狗旁边缩了缩。
　　“我之前的病史不是我不想提供, 而是我自己也并没有。”岁妄先发制人地开口, 冷声说道，“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医院系统里查询不到，但我真的没有做任何手脚。”
　　“嗯嗯，妄妄说的对。”罗永医生认真地点点头，嘴上敷衍道，“但按照医院规定，住院人员一旦发烧，便需要进行抽血检验。”
　　岁妄愕然抬头，望着罗永医生变戏法般好整以暇地掏出几根验血管：“妄妄不会不遵守医院的规定吧。”
　　“昨天不是已经抽过了......”岁妄半坐起身又往后靠了靠，他腰部和膝盖处还缠绕着绷带，动作一大身形便有些不稳，身子一晃直接便倒到了江寓声的怀里。
　　“江寓声！”岁妄感到身后原本虚揽着他的爪子突然改扶为按。
　　岁小猫皱眉回头，便看见笑眯眯的大狗坏心眼地歪了歪头：“乖，咱们要遵从医院的规定对不对？”
　　因为这句话，记仇的猫咪直到离开医院，都没再看大狗一眼。
　　罗永医生满意地将验血管放到无菌盘内。
　　上次一直吃瘪的老头子难得翻盘，一时之间忍不住开始絮絮叨叨：“哎年轻人就是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你看你这动不动就发烧吃药的，有问题就要积极治疗，不能抽个血还要人按着......”
　　罗永医生也就是心直口快，但原本看在陆和教授面子上还耐着性子配合的岁小猫，此时终于忍不住炸毛了。
　　“罗医生，”岁妄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有些恹恹地倚在床头，“您抽我的血，无非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检验我在服用什么药物，看能不能查出相关的病史。”
　　“恕我直言，”岁妄平静的面如看不出喜怒，说出的话语却格外冷漠，“您这和警局审问犯人的药检，有什么分别？”
　　“我这是为了救你的命！你别跟我在这颠倒黑白......”脾气一向暴躁的罗永医生直接被点着了，他被气得脑袋发晕，一时之间口无遮拦地，“好，好，别等之后你不得不住进精神病院了，我再去那里找你！”
　　岁妄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那可就不牢您操心了。”岁妄脸上仿佛覆了一层寒霜，淡白色的唇却微微扬起，“如果再有那么一天，我大概也不会活着了。”
　　外面一阵疾风刮过，角落处的窗帘被吹得倏然扬起，在岁妄脸上落下半片阴影。
　　岁妄的肩膀上突然一疼，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直接对上江寓声的眼眸。
　　岁妄猛然回过神般，身子一点点软下来，不着痕迹地靠在了江寓声手臂上。
　　“罗医生今天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江寓声半侧过身挡在岁妄面前，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地说道，“我们也要准备出院了，就不继续打扰您了。”
　　罗永医生眉头紧紧地皱着，他望向身后闭眼假寐的岁妄，最终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
　　因为这个插曲，岁妄坚持上午便办理了出院。
　　似乎是因为江寓声最后的那些举措，回片场的路上，傲娇脾气的岁小猫终于不再对江大狗冷着一张脸了。
　　而心思缜密的江寓声明显也感觉到了岁妄的变化。
　　车辆在路上匀速行驶着，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车内，将岁妄深灰色的眼眸映照成了浅银色。
　　岁妄不由自主地半眯起了眼睛。
　　“困吗？在车上睡一会儿吧。”
　　岁妄回过头，只见一旁的江寓声向旁边微微挪动了一下。
　　他调侃伸出手指轻轻地在腿上敲了敲，眼中的笑意几乎便要溢出来了。
　　周围的阳光一瞬间便温暖了起来。
　　“谁枕着你腿睡|过，”岁妄瞬间明白了江寓声的意思，他下意识地转过脸，低声嘟囔道，“我明明一直都是靠着车座睡......”
　　岁妄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自己便意识到了什么般，耳尖不由自主地直接烧了起来。
　　同一时刻，一旁的江寓声没忍住轻笑出声：“哎，我可没说过，岁老师之前枕在我腿上睡着过。”
　　江寓声歪着头假装思考了几秒：“不过好像就在昨天，某只小猫蜷缩在我腿上睡了一路啊......”
　　“江寓声！”岁妄感觉这回不光是耳尖，自己浑身都烧了起来。他有些恼羞成怒地转回头，深吸一口气，将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不再说一句话了。
　　车子装过一个拐角，阳光左看右看，在假意闹别扭的两人间犹豫了一下，又从岁妄那里跳到了江寓声身上。
　　“行了，我错了我错了，玻璃太凉小心一会儿头疼。”江寓声笑着伸出手。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岁妄的脸颊，见敏感的小猫只是眼睫颤了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抵触。
　　江寓声这才伸出手，捏着岁小猫脖颈将人转了回来。
　　他见岁妄还冷着脸，忍不住开口笑道：“要不我也枕在你腿上睡一觉，这样咱们就算扯平了？”
　　“我才不是在想这个，”岁小猫哭笑不得地低声嘟囔道，“住院费又是你付的，我什么时候才能还完......”
　　身无分文的岁小猫愁得猫耳朵都耸拉下来，
　　一旁真正的“债主”却全部致力于逗自家小猫开心，随口应道：“也是啊，债滚债滚雪球，到时候如果还不完，就只能以身......”
　　岁妄幽幽地转过脸。
　　“......一生慢慢攒钱慢慢还了。”江大狗笑着将话语一转，他望着对面的岁小猫慢慢吞吞地将爪子收了回去，话语似乎暗有所指，“一辈子很长的，不着急。”
　　岁妄揉了揉眉心，莫名想到了自己刚刚说的“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大概不会活着”那句话。
　　“......沈琢那边也不知道调查的怎么样。”岁妄暗道自己多心，冷着声音开口转移了话题，“如果IP地址和行踪都不在本市的话，那确实只能将目光放在在场的工作人员身上了。”
　　江寓声点点头，他对侦查破案可谓是一窍不通，只笑着冲岁妄道：“好，岁老师教教我。”
　　岁妄瞥了他一眼，到底是将江寓声划到了自己人的行列：“等到了片场，咱们先不回酒店去。”
　　岁妄一边说一边望了一眼前面开车的警员。
　　他犹豫了一下，突然将身子前倾，整个人仿佛都靠在了江寓声的肩膀上。
　　“我受着伤，走路不快，到时候还劳烦江老师背，咳，背着我，尽快赶去这个地方......”
　　小猫咪轻浅的呼吸均匀的喷洒在江寓声的脖颈间，江寓声整个人直接愣了一下，等再反应过来时，只听到最后地点的那三个字。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一回来就去医务......唔。”江寓声心中还没转过弯，他脱口而出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直接被岁妄捂住了嘴。
　　岁妄的手比江寓声要小上一圈，不得不全部趴在江寓声身上才能完全捂住他的嘴。
　　缩成一团球的小猫一口咬住大狗，他吊在大狗耳朵上，伸出爪子艰难地按住大狗的口鼻。
　　“你小点声！”岁妄不知道反应一向迅速的江寓声今天又犯了什么病，“你直接说出来那我刚刚凑近你的意义是什么？为了捏你耳朵吗？”
　　——难道不是吗......
　　江寓声下意识地就想反问。
　　他轻咳了一声终于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江寓声伸手拉下岁妄的手腕，：“咳，抱歉。那我们为什么要先去医务室？”
　　岁妄低声分析道：“我本身就是病秧子，去医务室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不会引起凶手的警惕。而且，只有医务室才有可能更有针对性地进行嫌疑调查。”
　　江寓声微微挑了下眉，神色间有些好奇。
　　岁妄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之前我跟沈琢分析过，凶手之一很可能腰上有钢丝划破的伤口。”
　　江寓声神色间闪过一丝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岁：今天没有小剧场
　　江：为什么？
　　岁（亮爪子）：因为作者还没写完加更。
　　真正的小剧场在一会儿的加更嘿嘿，记得来看！
　　想看评论ww
　　——


第28章 安心
　　受伤了就一定需要处理, 而片场内最近的处理地点便是医务室。
　　江寓声瞬间明白了岁妄的意思。
　　车子缓缓驶进片场，停靠在酒店的门前。
　　旁边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岁妄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便看见原本安稳坐在旁边的江寓声已经没了踪影。
　　岁妄：？
　　岁妄心中暗道不妙，他有些警惕地向自己那边的车门处靠了靠，手伸到身后开始一点点摸索身后的车把手。
　　后背处依靠着的车门突然一空，岁妄微微睁大了眼，他还没来得及反应, 重心一个不稳，直接向后倒了过去。
　　一声轻笑传来, 岁妄稳稳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大狗直接叼起不知所措的猫咪往怀里一裹，愉悦地转头向后方跑去。
　　“江寓声，你放我下来！”岁妄被江寓声抱在胸前。
　　江寓声一手扶在岁妄的腰间, 惹得他身子下意识地颤栗了一下, 没忍住咬牙道, “刚说好了是背我, 不是抱！”
　　“嘘, 岁老师还是小声一点比较好, ”江寓声学着刚才岁妄的方式, 笑着低头凑近, “不然我捏的......可不是岁老师的耳朵。”
　　岁妄：......
　　岁妄一点也不想知道江寓声想捏的是哪里，他自暴自弃地将往江寓声怀里缩了缩, 转过头将半张脸都埋进了高领毛衣内。
　　“做戏做全套，岁老师不知道影视剧里一般人受伤都是抱在胸前吗, ”成名已久的江影帝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样才显得更真。”
　　岁小猫一巴掌呼上得意洋洋的江大狗的鼻子, 气急败坏地示意他赶紧闭嘴。
　　医务室的医生被两人的动作吓了一跳。
　　“怎么了, 怎么了这是？”医务室的医生连忙起身，有些疑惑道，“不是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吗，怎么又回到我这里？”
　　江寓声只负责将人带到这里。
　　他略带笑意地望着怀里将自己捂得脸颊通红的小猫，低笑一声，伸出手轻轻将遮着脸的毛衣领翻了下来。
　　没脸见人的岁小猫被迫被江大狗叼到了最前面。
　　“咳，您误会了，我现在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岁妄轻咳一声坐起身子，他迎着医务室医生狐疑的目光严肃地说道。
　　“我这次来，是想问您一些问题。”岁妄的声音逐渐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他的神情严肃起来，慢慢斟酌着用词，“因为这次主要还是威亚的钢丝出了问题，引起了一些状况，其实除了副编剧之外，受伤的人还挺多的。我们想详细了解一下大概有多少人受伤来您这里看诊，好能具体统计一下涉及人数。”
　　“只是因为威亚的问题吗？”医务室的医生一边说一边起身向后面的柜子走去，他疑惑道，“我怎么听说外面都在传，是有人故意杀人啊？你们......是警方派来的吗？”
　　岁妄神色顿了顿，案件还处于全力侦查阶段，此时绝对不能引起他人的恐慌。
　　但他对于片场的一些运作情况不甚了解，犹豫了一瞬吗，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回答。
　　“哎，大夫您也知道，咱们这个影视基地成立了都多少年了，道具都已经老化，道具老师检查的时候也很容易受伤。”旁边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岁妄略微偏头，便看见江寓声抱着手臂靠坐在桌子上，笑着冲医生说道：“这次也是一样，只是因为这个是威亚出事，威亚又是大件，所以显得严重了些。您可不能我们拍一个刑侦片，您就认为真的是刑侦案件了啊。”
　　“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翻找着医疗记录的医生瞬间点点头，又望向江寓声恍然大悟道，“那你们......其实是导演派过来了解情况的？”
　　江寓声挑了下眉，愉悦地让郑文导演接了这个锅：“对，郑文导演不一直急着想把这个戏赶紧拍完吗，就让我们来统计一下受伤的人数多不多，看到底什么时候能再次开工。”
　　一旁的岁妄面无表情地听着江寓声将一番信口胡诌的话演绎的让人完全信服。
　　他低咳一声，将注意力转回对面的医生身上。
　　“最近医用纱布和伤口消毒的情况还真不少......”医生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过，好像大多不是因为你们这个威亚，而是隔壁片场刚好在拍武打片，经常有人受伤。”
　　岁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他接过厚厚的一沓诊疗记录，随手翻了翻。
　　“那您记不记得，就这两天，有没有人来找您处理过伤口？”岁妄合上记录本，抬眼问道，“大概是腰部的损伤，很细的伤口，绕了一圈。”
　　“吊威亚主要是利用腰部力量，所以我们先重点统计这个受伤的有多少人。”江寓声在一边补充道。
　　“片场这边的吗，好像没有......我得仔细回想回想。”这几天来医务室处理各种伤口的人实在太多，医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不过所有的记录都在这里了，你们如果着急可以先翻翻确认一下。”
　　需要的信息基本都已经拿到，接下来就是工作量的问题。
　　岁妄冲医生微微点头，麻烦他如果想起来了可以立刻联系他们。
　　紧接着，猫咪一把拍开大狗又伸向他膝弯的爪子，面无表情地扶着墙壁走了出去。
　　·
　　“喂，师父？”沈琢的微信电话几乎是在响第一声的时候便接通了，他的情绪还是有些激动，但情绪已经平稳了不少。
　　“刚警员跟我说您已经出院了，但我去酒店找您并没有看到。”沈琢那边似乎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您现在在哪里？需要我去接您吗？”
　　“我们已经拿到医务室的就医记录了。”岁妄依旧没有回答沈琢的问题，“但诊疗记录有些庞杂，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筛查。”
　　“我过去帮您！”沈琢立刻主动开口。对面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是沈琢一边说便一边起身向外走去。
　　——什么都黏着你师父，离了他你不会干事了吗。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问题的江大狗不满地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地往前凑近了一步，便看到面前的岁小猫转回头，警惕地望了他一眼。
　　“不用劳烦沈警官了。”岁妄回过头，直接开口拒绝了沈琢的要求。
　　沈琢的脚步倏然一顿，他垂下眼，听着对面的岁妄平静地说道：“沈警官那边的调查也不能间断，这个工作量并不大，我自己就可以。”
　　沈琢沉默了几秒。
　　“是因为......江先生吗？”
　　岁妄：？
　　“师父明明从前干什么事情都只带着我一起，现在我已经不重要了吗。”沈琢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般道，“明明这两年我也一直在找您，为什么我就不能......”
　　岁妄一脸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家傻徒弟两年过去，脑回路越来越不正常了。
　　“沈琢，你......”
　　“师父，我刚刚还发现了一个线索。”沈琢却突兀地开口，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是有关凶手作案工具的。”
　　“是那些钢丝。”
　　“钢丝？”岁妄的注意力立刻便转移到了案子上，他回忆了一下当时副编剧尸体的情况，微微皱眉道，“但我记得当时他的伤口很平整，应该是很快的刀具一类，钢丝能够到达这个效果吗？”
　　“法医科那边把详细尸|检报告传过来了，我有了一个推测，”沈琢平静地说道，“但需要您来巷子这边帮我验证一下。”
　　岁妄神色犹豫了一瞬。
　　“沈警官和你的同事没有办法验证吗？”岁妄尝试拒绝，“我毕竟也不再隶属警局......”
　　“师父您别忘了，您现在的嫌疑还没有洗脱，您现在拒绝配合调查，对您自身很是不利。”沈琢生硬地打断了岁妄的话。
　　他第一次见到岁妄时冷硬的语气又浮现了出来，他执拗地说道，“而且，您刚也说了，他们还要一一核验工作人员的情况，实在是......抽不开身。”
　　“我在巷子口等您，希望您能仔细......斟酌。”
　　——小兔崽子学会威胁师父了。
　　岁妄面无表情挂断电话，咬牙向巷子口走去。
　　一旁的江寓声不紧不慢地落在他身后一步。
　　走了大概有一米，岁妄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江寓声：“江老师跟在我身后不憋屈吗？”
　　岁妄冷笑道：“故意放慢脚步不累吗？”
　　“不累啊。”江寓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就是跟在岁老师身后我才觉得舒服。”
　　“为什么。”岁小猫的爪子又微微亮了出来。
　　江大狗却毫不惧怕地低下头，轻轻用爪子拱了拱爪子中央粉嫩的肉垫。
　　岁小猫的身子微微一颤。
　　“因为这样，岁老师跌倒的第一时刻我就能立刻接住，”江寓声愉悦地笑道，“然后顺势再将人抱起来。”
　　“那你明知道我可能摔倒，为什么不干脆找个轮椅，这样你就不用提心吊胆了。”岁妄面无表情地指出江寓声逻辑漏洞。
　　江寓声低头笑了笑：“因为我现在一点也不提心吊胆。”
　　岁妄转过身，望向身后离自己一步之遥的江寓声。
　　“只有这样，我才觉得安心。”
　　岁妄的耳尖又不争气地烧了起来。
　　他盯着将江寓声半晌，突然向江寓声直接张开手。
　　江寓声挑了挑眉。
　　对面的人双唇无声开合，江寓声盯着他淡色的双唇，一时之间愣住了。
　　他看到岁妄无声地对他说道：“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请脑补一只岁小猫，迷迷糊糊要抱抱。
　　并且小心被江大狗咬到。
　　明天过年嗷宝贝们，上午就会更新了！
　　依旧想看评论www
　　——


第29章 工具
　　岁小猫的耳尖羞的通红。
　　记忆里他只在小时候, 向陆和教授要过一个拥抱。
　　岁妄记得很清楚，那是他父母去世的那天，他在灵堂前跪了一夜, 双腿都跪麻了，才在陆和教授即将离开时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
　　——您能......带我走吗？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旁边的玻璃被风吹得发出剧烈的响动，阳光映射到摇晃的玻璃上又倏然反弹，直直地跳进正对着他的深灰色眼眸中。
　　岁妄倏然回过神。
　　他望着面前许久未动的江寓声, 脸上的热度逐渐消退，周身一点点冰凉起来。
　　——不愿意......吗。
　　岁妄面无表情的放下手,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直接转身疾步向外走去。
　　腰部和膝盖处的伤口随着走动传来阵阵刺痛，岁妄一声不吭地咬牙向前迈步, 拼尽全力加快了脚步。
　　身后依旧没有传来任何脚步声。
　　岁妄心中的失望渐渐被茫然所代替, 他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 脚下踉跄了一下, 直接向前倒去。
　　——该死。
　　岁妄咬牙皱了皱眉, 腰腹处刺痛带来的无力感让他没有办法调整自己的下落趋势, 只能闭上眼尽量将身体蜷缩起来, 以此最大程度减少受伤。
　　但他的手腕突然间便被人拉了起来。
　　岁妄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内。
　　江寓声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各种伤处, 将人稳稳地托在自己胸前，快步向前走去。
　　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岁小猫缓缓眨了眨眼, 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走到我前面的, 为什么我没有听到脚步声？”
　　江寓声蓦然失笑。
　　“是我的错, 我一着急脚步就会下意识地放轻, 下次故意再放重一点。”
　　江寓声下意识地先笑着认错，这才开口解释道，“不过刚刚岁老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实在太入神了，我在后面叫了你一声都没听到。”
　　岁妄默然，自从上次的两个事情发生后，他发现自己一无法控制自己情绪时，便会陷入一种被“屏蔽”的状态，究其产生原因......可能和昏迷中能听到旁人说话类似。
　　心中终于舒服了不少的岁小猫撇了撇嘴，将脸又埋在了高领毛衣间。
　　“我还以为你不想......”脸皮薄的岁小猫低声嘟囔着。
　　“不想什么？不想抱岁老师吗？”听力绝佳江寓声立刻就明白了岁妄的意思。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闭眼装作没听见的岁小猫，轻轻将人往上托了一下。
　　“你干什么！”岁妄被他吓了一跳，立刻睁开眼，紧张地望向使坏的江大狗。
　　“我是在想，岁老师缜密的时候是真缜密，不想让我们知道的秘密，直到现在都藏得滴水不漏，”江寓声轻笑道，“但迷糊的时候也是真迷糊，一眼就能识破所有心思。”
　　“我要是不愿意的话，干什么一开始主动去抱岁老师？想锻炼臂力啊？”江寓声慢悠悠地说道，“岁老师有空想这个，不如想想晚上请我吃什么吧。”
　　一脸懵的岁小猫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只见江大狗恍若颠东西一般感受了一下岁妄的重量，低声笑道：“得养胖点，太轻了。”
　　岁妄：......
　　因为后边路上岁妄都闭着眼不回应江寓声的任何话语，所以两人到达巷子口时，正好撞见迎面赶过来的沈琢。
　　沈琢望着对面两人的动作，一张娃娃脸瞬间跨了下来。
　　地面上的微风扬起细微的尘土，沈琢一言难尽地站在一片尘埃中，莫名将他复杂的神色扭曲成一副悲愤的模样。
　　达到目的的江大狗微微一笑，他轻咳了一声，放在岁小猫腰间的手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下。
　　原本还装作睡着的岁小猫倏然睁眼，细小的尖爪又微微露了出来，但在看到旁边低气压的小徒弟时，动作瞬间一僵，直接从江大狗身上滑了下来。
　　“师父睡得可还好？”沈琢满脸麻木地问道，“没有打扰师父吧？”
　　岁妄：......
　　他并没有跟自己小徒弟解释的意思，掩唇轻咳了一声：“......走吧。”
　　沈琢似乎第一次这么不愿意看见自家师父，他径直转身，刚想直接大步向巷子内走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般，偏头瞥了一眼岁妄的膝盖，硬生生将步子给收了回来。
　　“之前我们一直在研究凶手杀人的方式，”沈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过来，“按照尸|检报告所显示的情况，死者是被极快的利器拦腰斩断，伤口平整光滑，似乎是一击毙命。”
　　岁妄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沈琢继续带着两人往巷子深处走去：“但我们当时研究了很多种的可能工具，都没有任何一个能达到这种完全平行的伤口效果。”
　　岁妄喃喃道：“平行......凶手在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所以选择一种心理上最快捷的方式。但也有可能，他是在追求一种完美。”
　　一旁的沈琢手指轻轻颤了颤，两年了，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自家师父对凶手的犯罪心理分析了。
　　沈琢顿了顿，尽力收敛语言间的情绪波动：“是，凶手的想法我们目前不好推测。但痕检科又在现场发现了其他线索。”
　　岁妄转过头，只见沈琢快步走过当初吊钢丝的位置下方，在离那里七八米远的位置站定。
　　“钢丝下方的血液呈小范围的喷溅状及溅落状，我们开始认为是因为凶手在原地将人制服，随即杀人后将人吊起所致。但直到......现场重新检验时，我们在离钢丝将近十米远的位置，也检测出了受害人的血液。”
　　沈琢一边说一边向旁边一起过来的警官点头，警官拿着一瓶鲁米诺试剂走近，在周围一圈喷洒了许久后，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星星点点的蓝白色荧光。
　　“十米......”岁妄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距离长度，“一下子将血液的喷溅范围扩大了不止一倍。”
　　“是。”沈琢点点头，“我们之后又在这十米范围内又仔细搜索了一遍，也发现了十分微弱的鲁米诺反应，这说明凶手......是曾经有意地清除了这十米范围内的血液反应。”
　　岁妄的手指轻轻一颤。
　　“凶手是在刻意隐瞒并且混淆自己的作案方式，他想故意误导我们，”岁妄倏然抬头。
　　沈琢点点头：“是，我们之前模拟了大量的人为作案方式，都没有办法与真实情况匹配。”
　　沈琢说到这里，一直紧绷的娃娃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但再狡猾的人也终有疏漏。”
　　“溅落状血迹发散方向能反映打击的方向，”岁妄望向沈琢那里，轻声说道，“血液能够喷溅在这么远的距离，说明一瞬的极大力度一定极大，人为确实很难达到......”
　　岁妄倏然抬眼：“所以，你怀疑凶手是借助了有着强大外力的工具。”
　　“是。”沈琢舒了一口气，他冲旁边的警员招招手。警员会意地直接向岁妄走去，沈琢轻轻“啧”了一声，快走几步一把抢过警员手里东西，先一步递到岁妄手里。
　　警员：......专业拿东西工具人实锤。
　　岁妄猝不及防地被沈琢直接塞了个满怀，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沈琢殷勤的目光：“这是什么？”
　　手中的东西呈扁扁的圆球状，体积不大却沉甸甸的，触感冰凉，似乎是由钢铁制成。
　　岁妄将手中的东西举起来对着光亮瞧了片刻，犹疑道：“这是......用来缠钢丝的线圈？”
　　旁边突然传来低低的笑声。
　　岁妄回过头，只见江寓声上前一步拿过岁妄手中的钢球来迅速摆弄了一番，开口说道：“这是一个动力装置的辅助工具。”
　　“确实是像你说的那样，将钢丝绳一点点缠在上面，就可以绕很多圈。然后再配上动力装置，就可以让钢丝急速地旋转起来。”
　　江寓声转头见岁妄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微微偏了下头，思索了一会儿笑道：“如果要类比的话，配上钢丝，其实就是类似......小型的吊威亚工具。”
　　“威亚？”岁妄倏然抬眼。
　　“嗯。”江寓声一边说，一边随手比划了一下：“你看，这边撞上小型动力装置，钢丝被拉着快速运动，不就类似威亚将演员吊起的方式吗？”
　　江寓声说到这里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过这里没有真正吊威亚时的长吊臂，钢丝的运动应该也只能局限于——”
　　“平行移动。”岁妄蓦然明白了什么般，微微抬起头接过江寓声的话。
　　江寓声愣了一瞬，他想到刚刚沈琢提到的尸检报告中说的“平行伤口”，神色也慢慢凝重起来。
　　“你们分析的没错。”沈琢慢慢从钢丝外走回原地，他沉声道，“这个小的钢丝线圈，是我们在发现十米外的血迹后，在墙角的碎瓦片中搜查到的，上面还有凶手的半枚指纹。”
　　沈琢的神情带上了些许疑惑：“凶手之前的处理一直都十分妥帖冷静，表现出极强的反侦查能力，但在十米外搜查到的这些证据似乎都显得极为匆忙，与我们之前的分析并不相符。”
　　“最开始我们不是分析，很可能是两个人协同作案吗，”岁妄想到最开始工作人员捡到的副编剧的马甲，那是发现这起案件的开端。
　　他开口轻声说道：“两人一个冷静一个慌张，一个主谋一个辅助，很有可能这些线索，就是那个辅助的人留下的。”
　　沈琢沉默不语。
　　“沈警官既然已经基本分析出来了，那还需要我验证什么？”岁妄回过头，平静地望向沈琢。
　　沈琢微微扯了扯嘴角：“我们认为，凶手当时是将动力装置和钢丝线圈缠绕在一起，直接摆放在受害者面前。当时巷子里昏暗，钢丝又是全然的黑色，因为视觉盲区的缘故，很难进行识别。受害者因为恐惧而向前奔跑，动力装置启动，钢丝平行射出，一瞬间将受害者......拦腰斩断。”
　　岁妄微微皱眉。
　　“但是我们在现场并没有找到相关的动力装置，应该是被凶手处理掉了。所以我们准备了假人，同时搜集了各种可能的动力装置，想请师父一起帮我判断一下，”沈琢抬眼，低声说道，“哪一个才能达到凶手的预期目的。”
　　岁妄盯了沈琢片刻，沈琢面上一派淡然，但垂在身侧的手却如小时候紧张般，下意识的揪住了裤子的边缝。
　　——小徒弟在试探自己。
　　岁妄漫不经心地想着，他在担心着什么。
　　之前罗永医生随口说的那句“进了精神病院”又浮现在岁妄耳边。
　　但岁妄这回却没有生气也没有询问，只是望着沈琢，缓缓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沈琢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他立刻吩咐警员开始准备。
　　他们推测，凶手是通过两个线圈及两个动力装置，将原本松弛的钢丝拉到变形，在一瞬间平行射出以达到杀人的速度。
　　几人在巷子中来来回回实验了几个小时，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这都换了第十几个了。”沈琢趁着警员更换下一个动力装置的间隙仰头按了一下酸痛的脖颈，嘟囔道，“凶手是怎么精准找到合适的动力装备的。”
　　“如果他真的是负责这方面的工作人员，并不困难。”岁妄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疲倦，神色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我们一一尝试，也总能找到的。”
　　沈琢捏了捏眉心，他见那边更换设备的警员迟迟未归，忍不住扬声说道：“换好了没啊？这个怎么这么半天，很难装吗？”
　　“不是啊沈队，”警员略显焦急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扬过来，“这个似乎把钢丝卡住了，我......哎，好了！”
　　江寓声伸手将准备前去查看的岁妄拉了回来，岁妄偏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顺从地退到了一旁的墙壁处。
　　砰——
　　动力装置启动，钢丝弹出。
　　假人应声而断。
　　“成功了。”站得离假人最近的江寓声挑了挑眉。
　　但站在他旁边的岁妄却突然感觉周身一凉。
　　曾经的从警经验让岁妄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叮。
　　岁妄倏然回头，只见原本应该停下的钢丝突然绷断，直接向他和江寓声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大狗叼着岁小猫给大家拜年了！
　　宝贝们除夕快乐，来评论找我玩呀ww
　　——


第30章 进展
　　糟了, 江寓声。
　　钢丝断裂的那一刻，岁妄第一个反应不是躲闪，而是看向离假人最近的江寓声。
　　江寓声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 一旦反应不过来......
　　岁妄指尖冰凉。
　　“师父！”
　　好不容易跑到岁妄身前想让人趴下的沈琢还没来得及伸手，便看见自家师父迅速转身，以极快的速度向江寓声逼近。
　　嗡——
　　钢丝移动的速度很快，抽打在空气上的声音恍若“滋滋”的电流，让某些沉浸在黑暗中的记忆脱壳而出。
　　岁妄闪躲的动作一滞, 心跳声瞬间剧烈起来，仿佛要冲破耳膜。
　　PTSD不合时宜的即将发作, 岁妄满头冷汗，他在昏沉间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要进入之前那种僵硬的状态了。
　　——不能。
　　眼前一点点被斑驳的黑雾占据, 岁妄突然张口, 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舌尖。
　　血腥味在口腔内瞬间蔓延, 岁妄狠狠地按向自己的手掌的伤口, 暗沉的白色纱布上瞬间涌现出一抹血色, 岁妄踉跄了一下, 压低身子再次向江寓声跑去。
　　“江......”岁妄的意识在模糊与清晰间挣扎,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嘴中在无意识地叫着他的名字, “江寓声......”
　　砰——
　　钢丝狠狠抽打到墙上，老旧的小巷石墙瞬间土崩瓦解, 出现一个深深的裂痕。
　　“咳咳咳......”
　　弥漫起来的灰尘呛得岁妄忍不住直接呛咳起来，他有些焦急地转过身, 试图推开刚刚莫名冲过来将他扑倒的那个人。
　　“滚开, 你......”
　　胡乱挥舞的猫爪子突然被人一把握住。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往那边冲？”江寓声严肃的声音随之响起, 岁妄慌张的神情忽然一滞。
　　在千钧一发之际冲过来将人扑倒的江大狗气得咬牙, 他一把将神色懵懵懂懂的岁小猫叼起来，带到安全的地方。
　　“江寓声......”岁妄衣服和脸上满是尘埃，他的心跳还是很急促，说不清是因为发病还是其他，“你没事。”
　　江寓声略微生气的神色顿了一瞬，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没事。”江寓声叹了一口气，他垂下眼望着面前的灰扑扑的小猫，没忍住伸出手帮他擦拭了一下脸上的灰尘。
　　岁妄灰蒙的脸上瞬间躲了一抹白皙。
　　他这回没有躲，也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只是依旧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江寓声。
　　“刚刚为什么冲过去？”江寓声低声问道，“嗯，岁岁？”
　　岁妄缓缓眨了眨眼，他耳边的嗡鸣声逐渐消退，但对周遭的感觉依旧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回答我，岁岁。”江寓声没有再生气，而是恢复了之前温和的声音，耐心地开口问道，“说出来就没事了。”
　　“......因为那个方向有你。”岁妄张了张口，左眼突然怔怔地流下一滴泪来，“江寓声，因为我要去救你，但你没事。”
　　仿佛周围看不见的透明罩子突然打破，岁妄突然向后仰起头，伸出一只手遮住双眼。
　　“江寓声你没事，太好了。”
　　——明明连跟人打架都不会的岁小猫，刚才却冲过去想要帮他挡住那根钢丝。
　　江寓声没忍住半弯下腰，轻轻揽住了面前了满身狼狈的人。
　　满身狼狈的小猫一点点拱到同样一身狼藉的大狗怀里，将自己缩在温暖毛发间。
　　“江寓声，”肩膀处突然传来温热的呼吸，江寓声轻轻动了动，听岁妄低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从PTSD中挣脱。”
　　江寓声的神色间闪过一丝讶然，之前罗永医生提出PTSD的怀疑时，岁妄从来都是沉默，没有过反驳也没有过回应。
　　这是岁妄第一次亲口对他承认，自己患有PTSD。
　　“所以，你之前发病都是因为......”
　　岁妄摇了摇头，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说出了一个江寓声未曾料到的回答：“不，不止。”
　　“嗯，咳。”
　　旁边的灰尘中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敏感的岁小猫蓦然收回手，从江大狗身旁钻了出来。
　　沈琢拍着满身的灰尘灰扑扑地走了过来，一眼便望到了自家师父脸上那块突兀的白皙。
　　沈琢眼角抽了抽，决定还是继续装作没看到刚刚的那一幕。
　　“按照这个速度与力度，应该就是这个动力装置。”沈琢一边说一边晃了一下手上刚刚取下的设备，沉下声道，“我已经安排技术科那边去追踪这一批装置最近的购入情况，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等一下。”
　　沈琢转回身，身后的岁妄突然上前，皱眉望向沈琢的衣角。
　　沈琢有些受宠若惊。
　　“师父，您......”
　　“你这里有一抹血痕。”
　　沈琢愕然低头。
　　“你是哪里受伤了吗？”岁妄蹲下身细细地查看着。
　　好不容易将自家师父的注意力从江寓声转到自家身上的沈琢赶忙拿起衣袖，他仔细翻看了片刻，有些激动地开口说道：“师父我没有受伤，您别担心.....”
　　但生怕师父着急的沈琢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岁妄又摇摇头，冷静打断了他：“不对，血迹颜色很淡，线条流畅，应该不是因为自身受伤所致，而是从什么地方蹭上的。”
　　沈琢皱着一张娃娃脸不甘地将话语咽了回去。
　　他皱眉检查了一下自己周围，突然将视线聚集在了岁妄的手指上。
　　“师父，你手上有血。”
　　“嗯？”岁妄愣了一下，他低下头，却见沈琢已经上前一步隔着衣袖抓住了他的手腕。
　　岁妄不自然地挣动了一下，但沈琢这回沈琢却抓的很紧，半分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岁妄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耐下心来开口道：“麻烦沈警官松手，我这个伤口还在流血，很明显并不是你衣角上这个已经接近干涸的血迹。”
　　但沈琢好不容易抓住自家小猫师父怎么可能放开，他执意要凑近对比一下：“师父您别着急，找证据也得一一排除对不对，这个血迹很可能是重要的线索......”
　　暴躁的小猫师父终于对自家傻徒弟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他顺着沈琢的力道往前一步，就着指尖的鲜血直接在沈琢衣角血迹的旁边也划下一道。
　　“我的伤口刚刚裂开，鲜血晕染更深，如果你再不相信.....”岁妄皱眉道，“去测DNA对比吧。”
　　“我的衣服......”沈琢愣愣地松开岁妄的手，望着莫名添上两道血痕的上衣，忍了半晌终于哀嚎一声：“师父，你赔我一件新的！”
　　“嘘，闭嘴。”岁妄没有理会沈琢的哀嚎，突然伸出手，手指轻巧地抓住了沈琢别在腰间的动力装置。
　　“血迹......在这个上面。”
　　岁妄抬起头，他手指轻轻转了个圈，将背面展示给沈琢和江寓声。
　　“这块怎么会有鲜血？怎么搞上的？”沈琢低头翻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又抓住刚才安装装置的警员的手心查看了一番，“难道是你手哪里割破了吗？”
　　警员摇摇头，岁妄突然将手指轻轻在装置上蹭了蹭。
　　“血迹还没有完全氧化，有轻微的质感但没有结块，蹭上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能是......”岁妄突然转向一旁的警员，“刚刚收集这些动力装置时他人沾上的。”
　　“哦，我想起来了。刚刚就是这个装置，我将钢丝缠上的时候特别费劲，好像有什么地方卡住了一样。”那个警员恍然道。
　　岁妄又回头，扶着江寓声的手臂慢慢走到刚才断裂的钢丝旁边：“我刚刚一直以为，钢丝断裂可能是因为这个动力装置加速度太大，钢丝前面又测试过太多次，一时之间达到承受临界点才突然崩裂。”
　　“但现在看来——”岁妄扬头望向一旁的沈琢，深灰色的眸子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的。”
　　沈琢没想到衣角的这个不起眼的血迹可能真的是一个线索，他立刻上前一步严肃道：“这个动力装置你是哪里收集到的？”
　　“我，我就是在影视基地里面收集的。”旁边的那个警员也懵了，他掏出笔记本努力回想道，“但我没来得及一一对应编号，只记录了一下影视基地内各个地方收集的数量，方便到时候统一归还。所以不记得具体是哪里提供的了。”
　　警员一边说，一边抬头报出几个地点：“道具组8个，酒店3个......”
　　“没事，足够了。”沈琢拿过警员的笔记本。
　　他掏出对讲机，一边向外走一边仔细翻看：“这个凶手看来还是太过自大了，以为自己的反侦察万无一失。”
　　沈琢冷笑一声：“原以为他犯案后会立即销毁相关物品，没想到他竟然还敢留着，甚至又上交到了我们这里。”
　　“看来不用找这个装置的出口厂了解购买情况了，我们直接在找影视基地购买这个装置的人就行。”
　　沈琢情绪隐隐兴奋起来，身后的警员连忙跟上，听着沈琢安排他去查一下这个动力装置上的血迹指纹。
　　江寓声瞥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言的岁小猫，默不作声地伸出一只手臂，示意岁妄扶着自己过去。
　　岁小猫瞪了一眼旁边摇着尾巴的江大狗，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伸出了爪子。
　　但他还没来得及迈步，便看见原本已经走远的沈琢又折了回来。
　　“师父，我接下来会进行迅速的排查，您就先不要跟着我了。”沈琢一边听着对讲机那头说着什么，一边神色凝重的开口。
　　岁妄下意识地反问道：“为什么？”
　　话一出口，他便立刻后悔了。
　　“您身体不好，我们摸排收网的时候可能会有危险，到时候我也没有精力保护您。而且.....”
　　岁妄没有接话。
　　沈琢的神色莫名复杂起来，他一边后退一边低声说道：“这是警方的行动，但您......到底不是警察了，不是吗？”
　　江寓声感到，岁妄抓着自己的手臂一下子缩紧了。
　　面前的沈琢早已经跑远，巷子里的两人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
　　“沈琢说的对，”岁妄突然低声开口，抬脚向巷子口走去，“咱们走吧。”
　　江寓声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岁妄的头发，摸了一手灰尘。
　　“岁老师不跟着查也没事，”江寓声28年来几乎没怎么认真安慰过人，此时竟然感觉有一些束手束脚，“回去洗一个澡，不然真的变成灰猫咪......”
　　“谁说我不查了。”沦落为“灰猫咪”的岁妄开口，同样为深灰色的眼眸闪动着光芒，“我们不还有那个就诊记录没查完吗？”
　　江寓声觉得面前一直蔫蔫的岁小猫兴奋了起来：“我可不一定比沈琢慢。”
　　“岁妄......”江寓声望着面前的人苍白的脸色和异常殷红的嘴唇，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你没事吧 ？”
　　岁妄垂下眼，不答反问：“江寓声你难道不觉得从刚才开始，这一切进展地太顺利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对刑侦一窍不通·寓声：我不觉得
　　岁·撒娇而不自知·妄：喵？
　　江寓声：……我觉得老婆说的都对
　　今晚有加更，爱你们OvO
　　——


第31章 捣乱
　　巷子口来往的人群匆匆忙忙, 大家都不敢直视这个拉着黄色警戒线的地方，只敢装作随意地撇上一眼，猜测巷子口驻足的两人是什么身份。
　　江寓声微微皱眉。
　　“原本第一次侦查现场的时候, 沈琢几乎什么都没有发现。直到我和他在屋顶的钢丝缝内发现了那片布料，然后似乎所有的侦查都莫名朝着我们设想的方向进行了。”
　　岁妄低声喃喃道。
　　“我通过布料位置推测出可能有两人协同作案，二次侦查时立刻就找到了不同的线索对比；通过平行伤口推测出凶手作案方式，动力装置上立刻就‘不小心’蹭上了血迹。”
　　岁妄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这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顺利地.....仿佛挑衅。”
　　江寓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上前一步低头望向岁妄，低声问道：“所以你是觉得......有人在顺着你们的侦查思路进行布局？”
　　岁妄摇摇头, 却又点点头：“我不清楚，如果他能立刻猜出我们的思路并且进行部署，那这也太可怕了......我想不到有这样的人。”
　　“之前那个Cr.呢？”江寓声想着之前在医院和陆和教授的聊天, 顺势开口问道。
　　岁妄的心脏突然急促地跳了一下, 他倏然回过头盯着江寓声：“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跟你提过Cr.应该只有电话那次吧, 为什么你会突然联想到他？”岁妄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是不是你看到了什么事情......”
　　江寓声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岁妄这般警惕的神色了。
　　大狗用鼻子拱了警惕的小猫好几个月, 好不容易将容易受惊的小猫蹭熟悉, 可以上爪子揉按, 甚至可以叼到身下藏起来。
　　但一朝回到解放前, 猫咪再次弓起身子，露出陌生而戒备的神情。
　　江大狗莫名有一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没有, 我没有看到任何事情，岁岁你别紧张。”江寓声赶忙开口, 他见岁妄还是一脸警惕, 权衡利弊之下不得不把陆和教授供了出来, “我知道是因为之前陆和教授在医院时让我多注意这个Cr.”
　　岁妄皱着眉抬头, 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所以你和老师那天背着我离开病房......”
　　岁妄想着一只揣着手笑眯眯的胖狐狸，和摇着尾巴莫名乖巧的大狗握手言和，到嘴的话语竟然有点说不出口。
　　“你和老师还商量了合作监视我？”
　　“不是监视。”江寓声默认了合作这件事，一本正经地“出卖”着队友，“陆教授的意思是想让我帮忙照看你，毕竟......”
　　江寓声的视线从岁妄膝盖处的伤口扫到他腰部的护腰，最终又落在他指尖的鲜血上，半是无奈地摊手笑了下。
　　——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岁妄：......
　　“不过岁老师刚才反应这么强烈，是Cr.真的有什么问题吗？”江寓声见岁妄的神色恢复了正常，突然反客为主，开口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个案子和Cr.有关？我记得Cr.一直很关心岁老师？”
　　——Cr.对你很关心，他一直想把你给处理掉。
　　恼羞成怒的岁小猫瞪了江大狗一眼，他迅速转身，面无表情地向酒店走去。
　　江寓声轻轻舒了口气，没有再追问。岁妄今天情绪起伏已经很大，再问下去很可能刺激他发病。
　　——当然，江大狗也不想再把好不容易哄好的猫咪惹炸毛。
　　毕竟陆狐狸不在眼前，下次吸不到猫的也只有他而已。
　　·
　　岁妄脸上气恼的红晕一路上都没有消退。
　　烦躁的岁小猫一进酒店便直接松开江大狗的手臂，先一步走进电梯，并当着江大狗的面直接合上了电梯门。
　　“江老师不是喜欢爬楼梯吗？”岁妄有模有样地学着江寓声抱起双臂，轻轻点了点，“刚好您身体比我可好多了。”
　　江寓声：......
　　等他终于来到岁妄的房间，一进门，便看到岁妄盘腿坐在地上，周围摆满了一圈资料。
　　江寓声微微皱眉，他抬起脚刚想走近一步，便看到岁妄头也不回地将手一扬，一叠就诊记录就抢先占据了江寓声即将落脚的地方。
　　江寓声：......
　　他叹了口气，轻笑道：“岁老师既然知道我要劝什么，应该也知道地上凉，再坐下去容易生病吧？”
　　“地板上地方大，桌子上铺不开。”岁妄头也不抬地又扔出一份记录，低声回道。
　　刚刚和江寓声有关Cr.的对话，让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凶手杀副编剧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岁妄微微蹙眉，他弯下腰，将厚厚的就诊记录仔细地按照日期及地点一点点分类，细细地查看着。
　　“案发时间是下午，也就是说最早能够处理的情况也应该处于当天那个时间段。”岁妄微凉的指尖从纸张上慢慢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刚刚那个警员提到的地点有这几个，那么这些就诊记录就可以排除了......”
　　脑海中的印证线索逐渐穿成一条细线，岁妄顺着细线一点点搜寻：“如果再加上腰部损伤......”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细微的脚步声，岁妄没有转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
　　腰部突然一股大力传来，受惊的岁小猫猛然抬头，瞬间想要伸直双腿，却感觉扶在他腰间的手换个了位置，紧接着托住了另一个地方。
　　岁妄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江寓声......”岁妄不敢动弹，只偏过头咬牙道，“你放我下来！”
　　岁妄听见头顶的人轻笑一声。
　　“好呀，这就放。”
　　岁妄：？
　　下一秒，岁妄感觉身下一软，他直接被江寓声囫囵扔到了床上。
　　被江大狗甩到床上的岁小猫堪堪坐起身，他的身形随着床的惯性微弹了两下，赶忙满脸警惕地用爪子勾住床单。
　　江寓声微微拍了拍手，在岁妄发怒前将地上所有的资料都按照分类摆到了岁妄身旁。
　　莫名被文件困住的岁妄：......
　　“床上宽敞，有地方摆文件，而且还比地上暖和。”江寓声拍了拍手，笑着说出岁妄的要求，又加上了自己的，“岁老师可以放心看了。”
　　满脸寒霜的岁小猫抬头，盯了摇头摆尾自以为绝佳的江大狗几秒。
　　“江寓声，”岁妄平静地开口，咬牙道，“你把文件和我都放床上了，我晚上睡哪？”
　　江大狗摇晃的尾巴一停。
　　他抬起眼，岁妄身上还依旧落满了刚刚巷子里的灰尘，他纱布上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此时为了稳住身形一手撑在床单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似乎，确实没有办法再睡人了。
　　江大狗的尾巴默默耸拉下来。
　　岁妄瞪了他一眼，他将沾满灰尘的外套脱下来，没有跟江寓声再说下去，只低头继续翻找着就诊记录。
　　自知闯祸了的江大狗慢慢蹲到床边：“岁老师可以和我一起睡......”
　　岁妄面无表情地抬眼。
　　他今天为了翻找文件，脸上架了一副银色的边框眼镜，穿着白色衬衫盘腿坐在床上，给人一种含蓄而深邃的感觉。
　　江寓声莫名有些不愿开口解释。
　　“咳，我是说，去我的房车里.....不是，那里有多余的地方睡觉。”江寓声顿了顿，又开口补充了一下，“分开.....睡。”
　　岁妄眼神轻微动了动，又垂下眼望向文件：“......再说吧。”
　　周身不知为何有些躁热的江大狗急于转移注意力：“我帮岁老师一起找吧，这些文件是按什么思路放置的......”
　　岁妄眼睁睁地看着江寓声将最远处的资料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那是已经排除作废的。”
　　江·对刑侦认识只停留在电视剧·寓声：？
　　江大狗放下特意叼过来的文件，在岁小猫嫌弃的目光下慢慢垮起一张委屈脸。
　　“你要不......”岁妄叹了口气，他被江寓声气得有些胃疼，但一时之间也没想好让江寓声干什么。
　　咕噜噜，咕——
　　岁妄的肚子适时发出一阵声响。
　　岁小猫的脸慢慢红了，江大狗的耸拉下来的耳朵一瞬支棱了起来。
　　“岁老师看来是饿了，我出去买点吃的吧。”江寓声笑着从床边站起，直接向门外走去。
　　口是心非的岁妄：“......我不饿。”
　　“是是是，是我饿了。”江寓声回头笑道，“岁老师不愧是心理学家，这都能分析出来并且提醒我。”
　　岁妄：......
　　房间的门被轻轻合上，岁妄深吸一口气，继续迅速翻阅就诊记录。
　　·
　　江寓声对这个影视基地的商店位置并不熟悉。
　　他成为影帝之后出门受到经纪人很大的限制，一般购买东西都是由助理代劳。
　　但此时江寓声急需冷静一下，他思索了一会儿，直接向酒店的前台走去。
　　“您好，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商店之类的？”接待他的还是之前帮忙开门的工作人员，他抬起头，看见江寓声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有的有的，我帮您看一下，距离这里最近的商店......”他赶忙弯下腰在电脑上搜索着。
　　“找距离最远的吧。”江寓声望着外面的大风，回头轻笑道，“我刚好出去吹吹风，降一下温。”
　　还带着手套的工作人员：？？
　　但他没有询问为什么，只立刻改口，报出了一个商店的位置。
　　江寓声微微颔首。
　　他再回到岁妄房间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但房间里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开灯。
　　江寓声想起上次的场景心中莫名不安了起来，他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快步向前走去，却在进入房间时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
　　——岁妄没有出事，只是太累睡着了。
　　原本焦躁不安的大狗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放轻脚步慢慢向岁妄走去。
　　岁妄蜷缩在床铺中央，他脸上的银框眼镜被他蹭得有些歪了，落在鼻梁下半部分，有一种秀气与英气分半的感觉。
　　他的胸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似乎是因为江寓声的靠近，岁妄在睡梦中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垂在身旁的手臂轻轻晃了一下。
　　江大狗停下脚步，他凝视着酣睡中的岁小猫。
　　猫咪侧身蜷缩在床上，他毛茸茸的尾巴被自己当做抱枕揽在身前，时不时砸吧砸吧嘴，耳朵随着自己的呓语微微转动。
　　江寓声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岁妄却恍若受到极大的惊吓般，直接睁开眼拿起一个东西指向江寓声。
　　“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叼着岁小猫去房车，一起睡！
　　岁：......
　　老有小可爱猜测岁岁和江老师是不是真的是猫猫狗狗变的哈哈哈
　　他们都是人嗷，岁小猫和江大狗只是小情侣之间的昵称，软乎乎的爪子也是江老师对岁岁的想象ww
　　——


第32章 开门
　　门口处灌进来的风将窗帘吹的沙沙作响, 岁妄跪坐在床上望着江寓声，无声地喘着粗气，
　　江寓声微微后退一步。
　　“岁岁, 是我。”江寓声开口，嗓音低沉。
　　门外的风声一停。
　　半跪在床上的人身形依旧分毫未动，他的手臂稳稳地指着江寓声，看起来很像......拿枪的姿势。
　　江寓声心跳急促了些许，他微微蹙眉。
　　岁妄对于声音一向很敏感, 如果说刚才是因为初醒下意识地戒备，现在自己开口了, 不应该没有反应过来。
　　江寓声隐隐约约地感觉，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似乎发生了什么。
　　“岁岁，我现在去把灯打开一下。”江寓声偏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灯光按钮, 轻声说道, “可能会有一些刺眼, 你闭一闭眼。”
　　江寓声顿了顿, 又继续开口说道：“我会慢慢移动过去, 不会向你靠近的, 你应该可以通过脚步来判断我有没有说谎。”
　　岁妄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江寓声将脚步声尽量放沉, 他缓缓地向侧边移动着, 单手慢慢地摸到了冰凉的开关上面。
　　啪——
　　灯光应声而亮。
　　床上的人身形似乎略微摇晃了一下。
　　同一时刻江寓声看到，岁妄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刀。
　　江寓声站在原地没有动。
　　岁妄脸色苍白, 身子似乎在微微发着抖，他框质眼镜下深灰色的眼眸光影流转, 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江寓声微微蹙眉。
　　“岁岁, 把它放下。”江寓声盯着对面的人, 轻声开口, “是我，我不会伤害你......”
　　半跪在床上的人终于开口，他声音沙哑，仿佛刚刚叫喊过的样子：“江寓声。”
　　江寓声听到岁妄清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先离开这里。”
　　江寓声愣了一瞬。
　　他开始以为，可能是什么导致了岁妄再次发病，这才没有认出他来。
　　但现在看来，岁妄的神志似乎是清醒的，江寓声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导致岁妄依旧没有将手中的刀放下。
　　江寓声脚下依旧没有挪动分毫，他再次开口轻声问道：“岁岁，是发生了什么吗？”
　　明亮的白炽灯下，江寓声看到床上的人微微抿了抿唇。
　　“刚刚我出去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江寓声一边说一边将迅速上下扫视了一圈，他注意到岁妄的手中除了那把刀，似乎还紧握着什么。
　　看起来像是......一张纸。
　　“你是不是已经找到线索了？”江寓声立刻明白了什么般，迅速抬头问道，“你找到了指向凶手的线索，想要联系沈警官，但沈警官忙于大范围搜查，并没有接通你的电话......”
　　——不对。
　　江寓声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琢身为警队队长，非特殊情况出警时，都需要带上手机以防止市局那边有紧急事件联系。
　　沈琢曾经两年时间对岁妄的行踪杳无音讯，如今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几乎每次岁妄主动联系时，沈琢那边都是秒接通。
　　“你没有联系沈琢......”江寓声缓缓地说道，他脚下的步伐一点点向前靠拢着，和岁妄的距离逐渐缩短。
　　岁妄没有再出声警告，他微微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江寓声。
　　“所以岁岁，你是想......自己去找凶手？”江寓声盯着岁妄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这把刀，是为凶手准备的吗？你不联系沈琢，让我离开，还是因为......不想连累我们。”
　　“你知道凶手是谁......是Cr.吗？”
　　房间内一时之间安静无声。
　　两人的距离已经离得很近了，江寓声甚至能够看到，岁妄因为刚才突然的亮光刺激，眼底浮现出来的些许泪光。
　　他突然伸出手，直接去夺岁妄手上的那把刀。
　　坐在床上的人倏然一惊，他似乎很怕伤到江寓声，腰部下沉直接向后躲去，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但江寓声突然变了一个方向。
　　他伸向岁妄拿刀的手突然一转，方手圈住岁妄的腰部直接向旁一转。
　　岁妄重心不稳，手臂不由自主地向侧边倒去，江寓声立刻挺起身迅速捏住岁妄纤细的手腕。
　　咣当——
　　尖刀应声而落，同一时刻，江寓声将岁妄稳稳地放到床上，他手臂撑在岁妄脖颈两侧，低下头，望着自己身下的人。
　　“江寓声你疯了？”仰躺在床上的岁妄急促开口，沙哑的声音夹杂着隐隐的喘息：“徒手抢我的刀，万一伤到你......”
　　“你不会伤到我。”江寓声莫名笃定。
　　岁妄眉心轻轻跳了跳，听到头顶的人轻笑一声，又开口补充道：“还有......我跟我父亲学过一些擒拿，他是武打片出身，你应该......”
　　江寓声低下头，正对上身下人迷茫而无辜的眼神。
　　他到嘴的话语立刻转了个弯：“你应该不知道，毕竟你比我还小。”
　　岁妄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把按住江寓声的肩膀将人推开，再次去够落到旁边的小刀。
　　一只手和他同时按到了刀柄上。
　　“岁妄，”江寓声的声音逐渐严肃起来，“松手。”
　　“江寓声，”岁妄突然转过头，盯着江寓声冷声道，“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没有打给沈琢，让你离开也确实是不想连累你们。”
　　“但我没有独自前往的想法，”岁妄一字一顿地道，“你猜错了......我不认识凶手，我没打给沈琢不是我不想，而是因为我没能够。”
　　江寓声微微蹙眉。
　　“刚刚有人闯进了我的房间。”岁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些许，“就在我刚刚理出凶手线索的时候。”
　　刀柄上的力量一瞬减轻，岁妄手指立刻改按为抓，再次将尖刀收了回来。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很确定他并不是Cr.”
　　·
　　半个小时前。
　　外面的天色逐渐黑了，岁妄抬起头按了按酸痛的脖颈，探身按向旁边的台灯。
　　如果按照已知的时间，位置，伤口部位限定，目前理出来的只有隔壁武打戏和道具组的两个人符合。
　　岁妄眼前有些发晕，他揉了揉眉心，望向最后一沓文件，深吸了一口气将它在腿上摊开打开了。
　　这一份就诊记录似乎都是酒店这边的人员登记，岁妄揉着太阳穴慢慢地看着，不知为何有些困倦。
　　——真是身体大不如前了。
　　岁妄面无表情地打开沈琢的微信界面盯了两秒，内心很想将最后这一沓文件扔给自己的小徒弟。
　　——算了，都查完再联系他吧。
　　沈琢顶着一张娃娃脸一口一个“师父”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岁妄叹了口气，到底又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门廊处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声。
　　岁妄周身莫名软绵绵地懒得动弹，他以为是江寓声回来了，便继续盘腿坐在床上继续翻看着资料。
　　门口半晌没有传来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文件不知不觉翻到了最后一页，岁妄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哈欠，银框眼镜下泛起一阵水光。
　　“江寓声......”岁妄思维有些迟钝，他迷迷糊糊地开口，“你怎么这么慢，我都看完了你还没过来。”
　　咣当——
　　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到了地上，岁妄身子倏然一颤，神思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谁？”
　　岁妄迅速坐直身子，掐着自己的手掌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门廊处久久没有任何动静。
　　岁妄赤着脚踩到地面上，他双腿不知为何有些无力，不得不扶着旁边的墙壁才能慢慢站稳。
　　“你不是江寓声。”岁妄一边说一边弯下腰，无声地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小刀来，“你是谁，你为什么来这里？”
　　岁妄盯着被遮挡的门廊拐角处，站在那里的人不知在等些什么，不说话也不动。
　　岁妄神色逐渐冷了下来，他松开扶着墙的手臂想要上前，眼前突然间天旋地转，他踉跄一步，差一点跌倒在地。
　　——不对劲。
　　知道这时候岁妄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的手脚不知道为何都有些发麻。
　　——那个人往房间里不知道放了什么药，他在等自己药效发作。
　　岁妄立刻放弃上前的想法，他迅速转身回到床边，直接扑向自己放在床上的电话。
　　眼前的灯光突然一暗，同一时间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岁妄来不及打开电话，他猛得回头，直接扬手划向面前扑过来的身影。
　　“唔——”
　　药效带来的无力感逐渐加强，岁妄的动作被轻而易举地按住。
　　他后腰撞到了床上，受伤的部位传来钻心的疼痛，岁妄闷哼一声，脚下一软直接倒回了床上。
　　“所以你就是凶手是吗，现在来找我，是不是因为沈琢已经搜查到你附近了？”
　　岁妄的眼前一阵阵地发晕，他一边和面前的人抗衡着，一边强迫自己思索以此缓解药物带来的困倦。
　　“还是说，我的搜索方向是对的，你这个时候按捺不住冲进来，是因为我已经接近真相了？”
　　岁妄余光瞥向刚刚最后那一沓资料。
　　“跟着沈琢的警官说，有三个动力装置是在酒店借的，而刚刚我看的也是酒店的就诊记录。”
　　岁妄腿部突然发力，狠狠地向面前这人腰窝处踢去。
　　那人吃痛后退一步，岁妄立刻翻身坐起，撕下酒店就诊记录的最后一页，翻到了床铺的另一边。
　　“所以你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对不对。”岁妄身子摇晃了一下，又迅速稳住。
　　“你到底是谁？”
　　对面的人靠在角落，他将旁边的窗户打开，等了片刻又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具。
　　“药翻你还真不容易，抗药性还挺强呵呵呵......好在你已经吸入的足够多，我终于可以摘下这个鬼面具了。”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着，终于低声开口回答道：“我是......来杀你的人。”
　　岁妄眼前的视线逐渐暗了下去，他控制不住地弯下腰伸手撑住床铺，双腿半跪在床榻中央。
　　“那些警察还在道具组那边搜查，杀了你，再把证据摧毁，我就可以立刻逃跑。”对面的人冷笑一声，“等那些警察反应过来，我已经远走高飞了。”
　　岁妄低低地闷咳一声，他撑着身子的手臂颤抖的越来越剧烈，终于骤然失力，侧身瘫软在床上。
　　“我要自保，我要杀了你......”
　　岁妄眼前逐渐失焦，他望着面前的人一点点靠近，意识朦胧间，似乎门廊处又传来了一阵开门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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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33章 房间
　　岁妄的神色依旧疲倦异常。
　　江寓声终于意识到, 刚刚自己进来时岁妄并不是睡着了，而是因为药效的缘故还没有清醒。
　　他伸手揉了揉面前小猫的额头，低声问道：“还难受吗？头晕吗？”
　　岁妄下意识地摇摇头, 又迟疑地点了一下：“还好.....有点恶心。”
　　面前的小猫不停地眨着雾蒙蒙的双眼，似乎想以此来抵御不停翻涌的困意。
　　江寓声叹了一口气，突然一使力将仰躺在床上的人拉了起来。
　　岁妄刚刚紧绷的状态一过，神思又逐渐恍惚起来，他仿佛局外人一般, 懵懵懂懂地看着江寓声将自己抱了起来，大步向卫生间走去。
　　岁妄被江寓声安安稳稳地放到洗手台上。
　　他背靠着镜子, 有些恹恹地望着面前捣鼓着什么的江寓声，总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疲倦的身体让他完全提不起一丝细想的念头。
　　江寓声用沾了温水的热毛巾给又快要睡过去的岁小猫擦了擦脸。
　　岁妄昏昏沉沉地闭着眼, 突然感觉嘴唇处被一个温热的东西轻轻碰了碰。
　　岁妄：？
　　他垂下眼, 看到唇边正抵着一个装着热水的杯子。
　　“不想喝。”岁妄现在舌根处都发苦, 他微微偏过头抗拒道, “会苦。”
　　江寓声摇了摇头, 嘴角处挂着一抹无奈的笑意。
　　“乖, 喝点水会清醒些。”江寓声一边说一边伸出手, 轻轻揉着岁妄的眉心, “而且......岁小猫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怕疼怕苦了。”
　　——还能从什么时候。
　　岁妄有些幽怨地瞪了江寓声一眼。
　　——遇到一只狗的时候。
　　江寓声蓦然失笑，投降般地微微举起手：“好好好, 但你先尝一口好不好，我保证不会苦的。”
　　岁妄将信将疑地将目光转移过来。
　　他在江寓声的注视下犹犹豫豫地将身子前倾, 垂下眼盯了摇晃的水面片刻, 伸出舌尖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水。
　　——是甜的。
　　岁小猫混沌的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 他有些惊讶地抬头, 望向江寓声的眼神恍若他有未卜先知地能力一样。
　　江寓声一时之间被岁妄逗乐了。
　　“我是不是很厉害。”江大狗得意洋洋地摇起尾巴，趁着岁小猫没有清醒时抓紧时间“炫耀”着，“所以我说多喝点会好受许多也是对的，快喝吧。”
　　岁妄下意识地从江寓声手里接过被子，他两只手乖巧地捧着杯壁，顺从地低下头，一点点抿着杯子中的温水。
　　江寓声恍若看到，一只奶呼呼的小猫咪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下下地舔舐着杯中的清水，粉嫩的舌尖时不时地透过杯壁映出。
　　旁边还有一只虎视眈眈的大狗，准备在小猫重心不稳可能跌入水杯时，用爪子将他迅速捞起。
　　不知道是不是江寓声的话语真的奏效了，岁妄喝完一杯水，竟然真的清醒了不少。
　　“还喝吗？”江寓声接过杯子笑道，“我说过了吧，水是甜的。”
　　“加了蜂蜜而已。”岁妄瞥了一眼面前笑着的江寓声，毫不留情地一爪子将他摇晃的尾巴拍了下去，“别嘚瑟了”
　　“呀，药效要过了呀。”江寓声也没有丝毫被揭穿的尴尬，他笑着将杯子放在一旁，转过身冲岁妄伸出手，“给我。”
　　“什么？”岁妄微微蹙眉。
　　“手给我。”江寓声又重复了一遍，嘴角的笑意分毫未变。
　　岁妄这回却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缠着了绷带的那只手。
　　江寓声瞥了一眼干净的不带一丝血迹的绷带，又再次抬起头：“不是这只手，另一只。”
　　岁妄这回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两只手都一样有什么区别，你要是看伤口也已经看到了，没有再裂开......”
　　“岁老师，”江寓声突然轻笑着打断了面前的人，太抬起头平静地说道，“你知道有什么区别的。”
　　假装气鼓鼓的岁小猫瞬间蔫儿了下来。
　　他抿着唇看着面前好整以暇的江大狗。
　　“我刚进门的时候岁老师应该昏过去没多久吧，这个药效强劲到你刚刚才缓过劲儿来，那从你昏过去到我进门那么短的时间内，岁老师是怎么从昏迷中清醒的呢？”
　　岁妄的脸色一瞬间苍白了起来。
　　“是因为你昏过去的那一刻，手心狠狠地握住了刀刃对吧。”江寓声一边说一边探身过去，将岁妄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拿了出来。
　　滴滴答答的血迹染红了岁妄手中攥着的纸张，江寓声望着那个伤口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抽了出来，熟练地拿起旁边的药物开始仔细地处理着。
　　岁妄没有任何抗拒的反应，他靠坐在冰凉的洗手台上，感觉凉意顺着身下一点点攥进骨缝。
　　“这个就是你找到的那个指向凶手的线索吧。”江寓声怕岁妄疼，开口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是酒店的人？”
　　“嗯。”岁妄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何声音有些压抑。
　　“他怎么知道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还在刚好在翻查就诊记录。”江寓声微微蹙眉，又开口问道，“你看清他的脸了吗？”
　　“......没有。”岁妄隔了许久才低声回道，“我记住了他的声音，但现在似乎......也不重要了。”
　　“嗯，那我们一会儿赶紧联系沈警官，让他过来封锁酒店一一排查。”江寓声轻轻舒了一口气，“没事，总能抓到的。”
　　岁妄似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江寓声以为他是疼厉害了，也没有在意。
　　“好了，还好伤口不是很深，先包扎一下就好，应该不用缝针。”江寓声感觉自己最近观察伤口都观察出经验来了。
　　他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开口，想让这只总受伤的岁小猫长长记性：“你下次能不能换一种别的清醒方式啊？头晕的时候按自己伤口，药倒的时候划自己手心，岁岁，你真以为猫有九条命......”
　　江寓声的话语倏然一顿，他望着面前脸色异常苍白的岁妄，声音慢慢凝重起来：“岁岁，你怎么了？”
　　岁妄沉默了两秒。
　　他低下头望了江寓声片刻，突然推开面前的人从洗手台上轻轻跃下，慢慢走到紧闭的洗手间门口。
　　啪嗒——
　　岁妄将洗手间的门反锁了起来。
　　“你刚刚进来的时候，走廊里并没有其他人，对吧。”岁妄背对着江寓声，轻声问道。
　　“嗯。”江寓声慢慢站起身，他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可我昏迷前记得，你的开门声响起时凶手依旧站在我身前。”岁妄转过身，后背紧紧地靠着洗手间的门，“如果他不在走廊，有没有被你撞见，那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江寓声手指狠狠地掐入掌心。
　　岁妄嘴唇轻轻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一句话来。
　　——他一直，还在房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老婆喝水不小心栽进了水盆里怎么办，在线等，急！
　　岁（亮爪子）：怎么办，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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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34章 温度
　　这个房间的结构是一个长条形的, 进门的门廊右边就是卫生间，门廊尽头是一个会客厅，再然后才是卧室。
　　江寓声刚进门时那个人还在岁妄床旁, 所以除了卫生间和这条门廊，他很有可能藏在房间的其他任何地方。
　　岁妄和江寓声两人站在狭小的卫生间内无声地对望着。
　　“你刚刚进门的时候反锁房门了吗？”岁妄微微向前一步，低声开口。
　　江寓声神色迟疑了一下。
　　“我好像......”他刚要开口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房门轻轻关合的声响。
　　以及反锁的“啪嗒”声。
　　江寓声：......
　　“好了，”岁妄面无表情的望着对面的人, “现在我们知道你不但没有把门反锁，甚至连门都忘记关了。”
　　江寓声无奈地笑了笑。
　　当时的场景和上一次岁妄发病的情况实在太过相似, 江寓声生怕再出什么意外，根本顾不上其他。
　　但他并没有和岁妄解释这些的想法，只微微摊了一下手, 低笑着说了一句“抱歉。”
　　门外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岁妄透过底下的缝隙看到, 外面的灯光再一次熄灭, 所有的声音和黑暗最终沉寂在了一起。
　　“他将房门反锁, 说明他不想逃走。”岁妄后退两步, 再次走到洗手台旁, “沈琢那边应该还没有查到直接指向他的证据, 所以......”
　　岁妄一边说，一边望向刚刚被江寓声抽走的那张诊疗记录：“他是想杀了我们, 摧毁间接证据，再迅速逃走。”
　　“那我们刚好也可以利用这一点, 将他困在这里, 通知沈警官尽快过来。”江寓声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兜里, 他想要把手机掏出来, 神色却突然一僵。
　　岁妄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望着对面定住的人。
　　“我手机不在这里，”江寓声放下手，迟疑着道，“我刚去叫醒你的时候，把它顺手放在了床头柜上。”
　　岁妄眉心跳了跳。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神色无辜的江寓声，“刚好我的手机在打斗、昏迷前就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
　　卫生间里一猫一狗无奈对视。
　　“我们得出去。”岁妄深吸一口气，没有再继续和江寓声猫眼瞪狗眼。
　　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凝眉说道，“这个凶手难得主动现身，我们要拖住他直到沈琢过来。”
　　岁妄说到这里，突然迟疑了一下。
　　他望向身后平静望着他的江寓声，垂下眼低声说道：“不对，不是我们拖住，是......我。”
　　“你要赶紧离开。”
　　江寓声慢慢蹙起了眉头，他望着对面的岁妄拿起拿张被鲜血半染的纸，平静而迅速地开口说道：“凶手想要摧毁所有证据，所以他一定会想要我手里的这个东西。”
　　“一会儿我打开卫生间的门后，我会向卧室内走去，卫生间和大门距离并不远，我穿过门廊的同时刚好可以挡住你的身影，这些时间应该足够你开锁并离开这个房间了。”
　　江寓声没有说话，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收敛了，抱着双臂望着对面背对着他的人，淡声开口问道：“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岁妄？”
　　脆弱的纸张被岁妄攥得“沙沙”作响，岁妄平静地回过头，尽量让自己望着江寓声的眼睛：“哦还有......”
　　“这回别忘了关门。”
　　江寓声简直要被岁妄气笑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岁妄，你......”
　　江寓声的声音突然止住。
　　他望着对面的人认真不似作伪的神色，嘴角的笑意终于逐渐消失了。
　　“原来你真的这么想的......”江寓声低下头，揉了揉眉心，“行，好。”
　　他望了一眼岁妄背后隔绝黑暗与光亮的门缝，慢慢走到洗手台前低下头，打开水龙头望着纯白瓷砖间翻涌的水流。
　　“好，我答应你。”
　　岁妄没有再回答，他垂下眼转过身，听着身后的人走到他旁边站定。
　　吱呀——
　　卫生间的门被轻轻地打开。
　　黑暗的房间中透进唯一一束灯光，将对面深褐色的墙壁照成了温暖的橘黄。
　　房门在卫生间的左手边，岁妄微微偏过头，示意江寓声站到自己左边来。
　　“我数三，二，一，咱们同时离开。”岁妄盯着面前被灯光照亮的方寸之地，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紧绷。
　　“嗯。”江寓声垂眸淡淡地应了一声。
　　岁妄深吸一口气。
　　“三，二，一！”
　　卫生间的门直接打开，伴随着两道身影冲出的同时，是左边房门处骤然响起的第三道脚步声。
　　——那个凶手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蹲在反锁的大门口，等着他们出来。
　　岁妄倏然转头。
　　“江寓声！”
　　光滑的刀刃映射着卫生间内透露出来的亮光，直直地向江寓声挥去。
　　岁妄没有丝毫迟疑地向房门口冲去，却突然听到门口处传来一声痛呼。
　　同一时刻，他迎面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快，去卧室。”江寓声揽着岁妄转了个身，急促开口道，“去拿我的手机联系沈琢！”
　　岁妄有些茫然地转过身，下意识地跟着江寓声的脚步迅速向内间移去。
　　“你刚刚......”
　　“我离开洗手间的时候抓了一把浴盐，用水冲了一下，刚扔到了他脸上。”江寓声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笑意，“好像......还是薄荷味的。”
　　岁妄哑然转头。
　　“所以你早知道......凶手一直蹲在门口没有离开？”岁妄低声喃喃着，心中五味杂陈，“那你刚刚答应我，其实是想替我争取时间......”
　　身后的痛呼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岁妄和江寓声两人转过门廊尽头，终于进入了彻底的黑暗中。
　　“如果岁老师不把全部心思放在怎么‘推开’我上面，应该也不难知道那个人一直蹲在大门口。”江寓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没有......”岁妄下意识地低声开口反驳道。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觉将江寓声一直揽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慢慢下滑，最终握住了他的手。
　　岁小猫的冰凉的爪子被江大狗整个包裹，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肉垫。
　　“好，知道岁老师是为我好。”江寓声拉着人在黑暗中迅速移动着，“但还是把你之前说的原话奉还。”
　　门廊处突然再一次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江寓声看了一眼几步之遥的卧室，突然按住岁妄的肩带着人瞬间藏匿在会客厅的窗帘后。
　　他凑近岁妄耳朵，几近无声地说道：“下不为例。”
　　岁妄的脸直接烧了起来。
　　脸皮薄的岁小猫想起自己上一次这么说是伸手向江寓声要抱抱，整个毛都炸了起来。
　　会客厅的窗户并不算大，窗帘也相对较窄。
　　两人为了不露出破绽，身形紧紧地贴在一起，江寓声一手扣住岁妄的腰部，另一手拉着岁妄的手垂在身侧，为了节省空间几乎是一个十指相握的状态。
　　江寓声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朵及脖颈周围，恍若冬日里空调吹出来的懒洋洋的暖风，将他最末端的发梢都一点点加温。
　　岁妄感觉这下自己不但脸烧起来了，连整个身体的温度都在一点点上升。
　　他垂下眼，试图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外面的凶手身上，却是刚低下头，就直接撞到了一个硬硬的凸起。
　　同一时刻，面前紧贴着自己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江寓声带着些许痛意的气音在他耳边传来：“......别动。”
　　岁小猫一下子攥紧了手中捏着的衣服。
　　——他刚才一不小心直接撞到了江寓声的......下巴。
　　黑暗中的江大狗疼得龇牙咧嘴，他没忍住倾身撑住岁妄身后的墙壁，将面前无措的岁小猫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
　　“抱歉，”自知犯错了的岁小猫无辜抬眼，也学着江大狗那样咬耳朵说话，“我只是想赶紧挪到卧室那边。”
　　“你可真是......”江寓声有些哭笑不得，“蓄意报复吗......”
　　他下意识地将大腿向旁边侧了侧，避免这只迷迷糊糊的小猫再撞到什么别的东西。
　　两人几近无声的对话突然被外面丁玲桄榔的巨响打断。
　　岁妄和江寓声蹙眉，同一时间收敛了神色。
　　“你们竟然敢拿东西暗算我......”外面那个人气急败坏地说道，他胡乱踢着会客厅的东西，全然忘记了刚刚明明是他自己先阴暗地蹲守在卫生间门口。
　　“这个地方就这么小，我根本就不需要找，只要把所有东西都砍过一遍，你们就肯定会出来了。”那人阴恻恻地笑着。
　　“你们冲出来是想要报警吧，我告诉你，床头柜上的那部手机已经被我砸烂了哈哈哈哈......”
　　江寓声皱了皱眉，他在一片黑暗中垂眸望了怀里的人一眼，却发现岁妄的神色平静异常。
　　岁妄感受到旁边人的目光微微转头，他和江寓声交叠的手指突然一动，反客为主般拉住了江寓声的手。
　　——我有办法了。
　　岁妄冲着江寓声无声地比划着口型。
　　“我知道你们的所有行踪，别再躲了......”那个人声音叫嚣着，却放轻了脚步仔细着观察着四周。
　　江寓声听到“所有行踪”这四个字眉心突然跳了一下，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知道了外面的那个人是谁。
　　面前的窗帘突然动了动，那个人的声音立刻一变，阴恻恻地喊道，“给我滚出来！”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岁妄清冷的声音竟然真的从窗帘后传了出来。
　　“好啊，你滚过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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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啾咪
　　——


第35章 身份
　　“……什么？”
　　站在会客厅里的那个人蹙眉, 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几声清脆的“咔嚓”声。
　　？？
　　他抬起头，一片黑暗中落下些许细碎的灰尘, 紧接着一大片阴影向他罩了过来。
　　——是岁妄和江寓声藏身的那片窗帘。
　　此时窗帘被岁妄和江寓声两人合力扯了下来，正正好好地罩到了他的头上。
　　布料摩擦的声音在那个人耳边翻涌，他恼怒地胡乱拉扯着，却感觉自己周围的窗帘越收越紧，怎么也挣脱不开。
　　“滚, 滚开！”
　　岁妄和江寓声分别站在那个人的两侧死死地将窗帘按在地上，有月光透过没了遮掩的窗帘洒进房间, 形成了明明灭灭的一圈光晕。
　　但岁妄却无暇欣赏。
　　他急声道：“江寓声！”
　　岁妄一边吃力地用一只手按住窗帘，一边将空出来的手伸向江寓声：“把你手里攥着的窗帘角给我，你快去卧室......”
　　江寓声半蹲在原地微微转过头, 却没有如刚才岁妄告诉他的那般操作。
　　岁妄心脏莫名急促地跳动了一下。
　　·
　　几秒钟之前, 岁妄通过口型无声地告诉他, 两人制住那个人之后, 自己会独自用窗帘拖住他, 然后江寓声先进卧室找到他的手机联系沈琢。
　　“之后我会去卧室内找你的。”岁妄仿佛生怕江寓声又不答应, 仰起头无声地解释着, “你......别担心。”
　　当时江寓声没有反驳也没有答应。
　　·
　　此时江寓声在岁妄焦急的目光中突然伸出手, 将岁妄手中攥着的布料坚定而又温柔地多过后，才迅速开口：“我来拖住他, 你去找手机。”
　　“江寓声！”岁妄被江寓声手上的力道推的踉跄一步，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冷声开口道, “这太危险了, 你不是警察没有经验......”
　　“你现在, 也不是。”江寓声突然轻声开口，温柔而又残忍地打断了岁妄的话。
　　岁妄一瞬间闭上了嘴，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望向地上难得身形狼狈的人。
　　“岁小猫，你也不想让我死吧。”
　　江寓声抬起眼，深蓝色的眼眸光影错落，恍若映照着窗外的月光：“那就快去。”
　　岁妄感觉自己手心的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他迅速转过身，直接向卧室冲去。
　　卧室中一片漆黑。
　　岁妄“哗啦”一声将窗帘拉开，他先是瞥了一眼床头柜的方向，在确认江寓声的手机确实已经被砸烂后，这才趴在地上一寸寸地翻找着自己的手机。
　　——掉到哪里去了。
　　受伤的膝盖处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岁妄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纤细的手指在地上不停摩挲着。
　　——自己昏迷前怕凶手看到手机上的信息，特意扬手将它打到了地上。
　　岁妄在地上跪坐起身子，外面的会客厅内，除了布料翻飞以及那人咒骂的声响外，没有传来其余不好的动静。
　　岁妄周身不自觉的颤抖稍缓，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地回忆。
　　床铺周围铺有毛毯，如果手机掉在地上应该不会发出很大的声响。
　　岁妄记得自己当时浑浑噩噩间似乎听到，落地时第一声是闷响，之后才是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应该是从地毯上滚到旁边了。
　　岁妄倏然睁开眼。
　　膝盖处似乎有一阵阵热流传来，可能是伤口又裂开了。
　　岁妄咬住自己的下唇，他撑着旁边的床铺站起身，迅速走到旁边的衣柜处，再次半跪下来一寸寸地搜寻着。
　　哗啦——
　　电话还没有找到，会客厅内却突然传来布料被划破的声音。
　　岁妄倏然转头。
　　被窗帘罩着的那个人似乎终于冷静了些许，他跪在地上举起手中的刀刃，一下下地划着头顶的布料。
　　岁妄扶着衣柜的手一点点攥紧。
　　外面的江寓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般，他转过头，冲着卧室内的岁妄急声道：“没划破！酒店的窗帘很厚实，他连划了几刀都还没能刺到最外面。”
　　“岁妄你听我说，你把卧室的门关上，无论怎么样都不要出来，我这里没事，你就安心......”
　　“知道了，”卧室里突然传来岁妄清冷的声音。
　　莫名其妙地，江寓声感觉那只敏感的小猫鼻尖应该又红了。
　　“你管好你自己。”
　　江寓声扭头望着依旧打开的卧室门有些失笑，他微微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你也......没记得关门啊。”
　　身旁布料划开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江寓声转过头，神色终于凝重了起来。
　　·
　　地面上散落的就诊记录被岁妄全部翻了起来。
　　手机仿佛故意和他捉迷藏一般，越是着急越是找寻不到。
　　岁妄望着面前衣柜下的缝隙，深吸一口气。
　　因为受伤而无法很好控制力度的膝盖在落地时发出“砰”的一声轻响，岁妄的表情却分毫未变，直接趴下身来将手臂向衣柜缝隙深处伸去。
　　啪嗒——
　　手指尖传来了熟悉的触感。
　　岁妄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气，将手机一点点地勾出来握在掌心。
　　他这时才感觉眼前一阵眩晕，周身在不停地冒着虚汗。
　　荧荧的屏幕光线在黑暗的卧室中不停地闪烁，岁妄无暇顾及其他，立刻拨通了沈琢的微信电话。
　　外面划砍布料的声音突然一停。
　　同一时刻，江寓声难得焦急的声音从会客厅内穿来。
　　“岁妄，躲起来！”
　　岁妄猛然抬头，他下意识地按照江寓声的话语，迅速闪身藏进了一处地方。
　　江寓声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个略带喘息的声音响起。
　　“呵呵呵呵呵......用布料罩着我很有意思对吧，不如你也玩玩！”
　　外面传来了几声低低的闷哼，那人将手收回，将刀刃抵在江寓声脖颈间，一步步向着卧室内走去。
　　“他|妈|地敢和我玩，布料蒙头，躲猫猫是吧......”
　　那个人锢着江寓声的手臂，将人的脖子往上顶了顶。
　　“我数十个数，每一个数我的刀就会往他的脖子里进一分，等数到十......”
　　岁妄低头望着手中依旧没有接通微信电话，手指一点点攥紧。
　　那个人嘿嘿一笑。
　　“......希望你已经藏好了。”
　　那个人拉着江寓声靠到了卧室门旁的墙壁上，他警惕地左右看了一圈，微微张口。
　　“一......”
　　刀尖划破皮肤传来些许的刺痛，一滴血珠顺着刀背滚落，江寓声面无表情地闭上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声“一”的余音还没有消散，面前的衣柜突然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了。
　　江寓声倏然睁眼，这回却直接皱起了眉头。
　　岁妄苍白着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哎呀，看来你们没有找到手机呢。”那个人“啧啧”两声，声音中有着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江寓声凝神望向面前的岁妄。
　　岁妄一手握着一张纸，另一只手空无一物，确实并没有拿着手机。
　　但从江寓声这个角度却能够看到，通过衣柜的缝隙，似乎有微弱的光亮传来。
　　“我出来了。”岁妄平静地望着对面的人，“游戏结束。”
　　“是呀，游戏结束。”那个人嘻嘻地笑着，“你输了。”
　　岁妄没有回答，他紧盯着对面的那个人，慢慢开口说道：“你放他走，我来换他。”
　　“不可能！”对面的那个人突然上前一步，岁妄也终于看到了他的正脸。
　　“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以为我想杀的只有你吗，不，你算是什么东西，我要杀的是所有知道对我不利的证据的人！”
　　那个人嘿嘿地笑着，视线转向岁妄手中道：“所以......交出你手里的那个文件，我或许可以让你们......挑一个死法。”
　　岁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他盯着对面的那人片刻，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是你。”
　　对面那人的笑意倏然一止。
　　窗外的月光映照在他身上，将他可怖的神色照得格外分明。
　　岁妄望向站在前面的江寓声，江寓声微微点头，默认了他的想法。
　　“你是我发病那天，跟着江寓声上来帮他开门的那个酒店工作人员。”岁妄低声说道，“一定是江寓声出门买吃的时碰见了你，所以你才能知道我一个人在房间里。”
　　“你为什么要杀副编剧？”岁妄上前一步，“你又是怎么操控威亚并且掉包的？”
　　酒店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突然呲笑一声。
　　“......呵，我想杀就杀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个人在回避自己的问题。
　　岁妄敏感地意识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
　　“至于掉包威亚，岁老师作为犯罪心理学家，既然知道双重人格，不会不知道......双重身份吧。”
　　“你没有双重人格。”岁妄皱眉。
　　“对，但我有两个身份。”酒店的工作人员以为岁妄没有找到电话，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他轻松地耸了耸肩：“我在酒店工作的同时，给自己找一个道具师的兼职，有什么问题？花点钱打点一下，没有人会质疑。”
　　“所以你的不在场证明才那么充分，因为是认识你另一个身份的人帮你证明的。”岁妄低声喃喃道，“酒店这边是排班打卡制，只要首末时间段打卡，中间即使消失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和你毫无关系的片场那边。”
　　“真是......聪明啊。”那个人笑道，“难怪......”
　　“那和你协同作案的那个人呢？”岁妄侧身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衣柜内，继续开口慢慢问道，“你的双重身份总不可能真的变出两个人来吧？”
　　那个人这回却没有回答。
　　他盯了岁妄片刻，突然皱眉道：“你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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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害怕
　　酒店的衣柜是笨拙而沉重的木质衣柜, 即便在灯光明亮的时刻，也总是显得黑沉沉的，似乎天然便带有一种吸光的作用。
　　而此时岁妄身后的衣柜角落内, 静静地躺着一部手机。
　　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光亮几乎被暗色的衣柜吸收，只有上面“沈琢”及“通话中”几个字，闪烁着隐隐约约的微光。
　　侧身对着衣柜的岁妄皱了皱眉，他身子不着痕迹地向旁转了些许，挡住酒店工作人员的视线。
　　“我问你, 你刚才在看什么。”
　　酒店工作人员却不吃这一套，他盯着岁妄恶狠狠地开口问道：“你在看衣柜里, 对吧。”
　　岁妄皱着眉没有回答，面前的人要比自己预计的敏感太多，岁妄心念电转, 心中瞬间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对面的酒店工作人员似乎没了耐心, 他见岁妄不答, 突然伸手挟持着江寓声上前一步, 将三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回答我, 不然你也知道......”
　　岁妄站在原地一步未退, 他抬起头, 平静地望着面前的人。
　　酒店工作人员却冲着岁妄疯狂地笑了笑, 手中的刀尖一转，又对向了江寓声的脖颈。
　　“我向来, 说到做到。”
　　岁妄的指尖倏然攥紧。
　　他突然开口：“我在看......”
　　刀尖向前推进的趋势缓缓止住，酒店工作人员回过头, 阴恻恻地望向岁妄。
　　“......我在看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岁妄深吸一口气, 突然改口道。
　　“你耍我！”酒店的工作人员气急, 他突然抬起腿，一脚踢上旁边放着的矮脚凳，直接向岁妄袭去。
　　岁妄整个人挡在衣柜面前，硬生生地挨了这一踢。
　　“咳咳咳咳......”
　　岁妄气息一岔，没忍住按住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但他的身形依旧拦在衣柜前面，甚至微微后退了一步，“咣当”一声背靠在了侧边的衣柜门上。
　　“咳咳......你不是很厉害吗，拿着一把刀就能威胁所有。”岁妄掩住唇望着对面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那现在我不说，也不让开，你能怎么样。”
　　“该死，你该死......”酒店工作人员似乎忽然失去了理智，整个人都急躁了起来。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来这里之前和那个人的一段对话。
　　·
　　那个总是笑眯眯的人，此时坐在桌子后面，难得有些严肃地告诉他：如果发现岁妄有任何隐瞒，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立刻知晓。
　　——我只要控制住了他，还怕他耍什么花招？
　　酒店工作人员记得，当时自己是一个满不在意的态度。
　　桌子后面缓缓摩挲着杯壁的人手指一顿，他突然卷起袖口，站在对面的酒店工作人员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这就是后果......你永远无法完全控制住他的。
　　那个人缓缓笑道。
　　——我从未见过比他还要聪明的人。
　　·
　　“行，行，你要拦着是吧。”酒店工作人员回过神来，突然将刀尖一转，直接刺进了江寓声的肩胛处。
　　鲜血瞬间涌出，江寓声的神色却依旧十分平静，甚至在岁妄望向他时，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岁妄别过眼，不再看他。
　　“这样呢，这样你会让开吗？”酒店工作人员望着面前咳嗽渐渐止息的岁妄，“告诉我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我要知道，我必须要知道......”
　　没想到岁妄却不再似刚才反应那般剧烈，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淡淡地瞥了一眼江寓声的渗出鲜血的肩膀。
　　“我不在乎了，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岁妄抬起头满脸漠然，“刚才如果你没有发现衣柜的问题，我会想着能不能把我们俩一起救下。但现在既然已经自顾不暇......”
　　岁妄眨了眨眼，甚至有些愉悦地冲着那个人笑了起来：“我甚至愿意拿他的尸体一起挡在衣柜面前呢。”
　　酒店工作人员看热闹般地转过头，满意地看到江寓声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痛苦和愤怒。
　　“好，好，狠心又聪敏，不愧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像呵呵呵呵......”
　　岁妄敏锐地捕捉到那个人“一个模子”和“真像”几个字，他下意识地想要张口问他另一个人指的是谁，但又在最后一刻深深忍住。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不着痕迹地在身后的衣柜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
　　对面的酒店工作人员却突然动了起来。
　　岁妄倏然抬眼，酒店工作人员挟持着江寓声迅速向前冲去。
　　他在接近岁妄的那一刻手上突然一动，将原本架在江寓声脖颈上的刀刃一转，直接向着岁妄扎去。
　　岁妄避无可避，刀光裹挟着风声袭来，将他深灰色的眼眸晕染成了银白色。
　　他内心知道自己要闪避，但不由自主地，岁妄的注意力一点点落到了旁边的江寓声身上。
　　——如果我不躲，刺中我的那一刻，江寓声能不能抓紧他的一瞬分神而逃走呢。
　　“岁妄！”
　　江寓声焦急地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岁妄猛得回神，抬起手臂生生地挡下了这一击。
　　哗啦——
　　纯白色的衬衫瞬间被划破，鲜血涌出在白净的布料上撒上星星点点的花苞。
　　“怎么不躲，嗯？”酒店的工作人员揪住岁妄的头发，将他的头“砰”地一声磕在后面的柜门上。
　　“你不是有刀吗，拿出来，反抗我啊，还是说其实你是想用你自己的尸体来为江寓声挡住这个门啊。”
　　后脑一阵阵的剧痛让岁妄眼前涌起一阵阵地黑雾，他喘息着微微仰头，突然勾起唇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把刀是吗......”
　　酒店工作人员微微皱眉，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神情愉悦地岁妄。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那把刀......”岁妄的声音低弱地有些几不可闻，酒店工作人员低下头，看见面前的人神情涣散，眼皮低垂，似乎精神已经不济。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微微后退一步松手。
　　岁妄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捂着手臂顺着衣柜门缓缓滑落。
　　酒店工作人员厌恶地踢了他一脚，他不再去管岁妄，而径直伸手去拉他身后的衣柜门。
　　衣柜角落里的那部手机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原本应该和沈琢通话的界面，不知何时消失了。
　　“哈，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逃脱方式，放一部够不到的手机在这里，好期待什么时候能用它报警吗？”酒店工作人员呲笑一声，他半个身子都探进了衣柜内，想要伸出手去够那部手机。
　　“真是太过天真，我倒要看看这里还有什么秘密......”
　　变故在这一瞬间再次发生。
　　酒店工作人员挟持着江寓声的手臂突然一痛，他低吼一声想要转头，但踩着地板的脚下突然被人一绊，他整个人腾空而起，紧接着身后一股大力传来。
　　“那把刀他给了我。”
　　从他手臂下挣脱的江寓声瞬间转到了他的身后，一字一句说道。
　　酒店工作人员转过头，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可置信与莫名了然。
　　江寓声神色间果然再没了半分刚才听到岁妄话语时的痛苦：“他从来只想保护我。”
　　——那只岁小猫将刀交给他时，也是用软乎乎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护着，将刀这般可怖的利器，也一瞬变得柔软了起来。
　　江寓声一把将插在酒店工作人员手臂上的小刀拔出，在那人失声痛呼的同时，将人一把推进了柜子里。
　　砰——
　　衣柜门关闭的声音和里面的碰撞声响在一起。
　　江寓声用没受伤的肩膀死死地抵住柜门，他微微低下头，望着半跪在地上不停喘息的岁妄。
　　“岁岁......”江寓声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依旧带着些许安抚的笑意，“你没事吧？”
　　岁妄捂着伤口喘息着摇摇头，江寓声伸出手，在指尖碰到他手腕的那一刻，才突然发现岁妄脉搏跳动的如此急促。
　　岁妄的神色从刚才起便一直平静异常，江寓声直到此刻才惊觉他的慌乱与痛苦。
　　岁妄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摇头挣脱了江寓声的搀扶。
　　他从将旁边台灯的灯罩摔碎，随手将灯杆插到衣柜把手之间，扶着一旁的桌子自顾自地站起身。
　　“我们要快走，”岁妄垂着眼，亦步亦趋地向大门口挪去，“这里关不了他太久，我们去房间门口外守着，这样最安全。”
　　“所以......你其实没能联系上沈琢是吗？”江寓声想到刚刚打开柜门时手机屏是熄灭的，有些迟疑道，“那要不我在门口守着，你先去找沈琢......”
　　“联系上了。”岁妄打断他的话。
　　岁妄的膝盖处忽然一痛，他身形一歪，再一次被江寓声扶住：“那部手机在他打开柜门前一直是接通状态，沈琢一直听着，应该快赶到这里了。”
　　岁妄说到这里转头瞥了江寓声一眼，含糊地解释道：“我和沈琢有一些只有彼此知道了暗号，刚刚他打开柜门前我敲了三下，就是暗示沈琢......立刻挂断。”
　　江寓声挑了挑眉，莫名觉得站在自己身旁的岁妄在内疚着什么。
　　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扶着人迅速离开了房间。
　　“咳咳咳咳......”
　　岁妄的身体在大门关闭的那一刹那就瞬间撑不住了，他腿一软，几乎是跌坐在了地上。
　　“岁岁。”江寓声立刻蹲下身，想要去查看岁妄的伤口。
　　岁妄却一把推开了他。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岁妄尽力装出一副平静的神色，咬牙抬头道，“你先去处理你自己的伤口吧。”
　　江寓声被他推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他静静地望着面前神色苍白的人，缓缓开口问道：“岁岁，你在怕什么？”
　　江寓声能清晰地感到，岁妄的身体在刚才自己扶上的那一刻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好似又回到了最初十分抗拒他触碰时的状态。
　　岁妄抬起头，只听江寓声又接着轻声问道：“是在......怕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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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保护
　　江寓声能够看到, 岁妄整个身子肉眼可见地再次颤抖了一下。
　　“我没有......”岁妄有些语无伦次地喃喃道，“我为什么要怕你，明明你连刀都不会用, 根本打不过我......”
　　“岁妄。”江寓声叹了口气，打断了岁妄慌乱的话语。
　　岁妄倏然收敛了声音。
　　他背靠着身后冰冷的房门，微微仰起头，望向江寓声被鲜血染红的衣襟。
　　“江寓声，刚刚你疼吗？”岁妄突然开口, 平静无波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起伏，“我把刀给你了, 你为什么不在他冲出来的那一刻就反抗呢？这样你就不会受伤......”
　　“我没有一击制胜的把握。”江寓声轻声说道，“如果我失败了，他会冲进去找你, 而你手无寸铁......所以我必须要找好时机, 才能同样保护好你。”
　　跪坐在他面前的岁小猫张了张口, 神色一瞬哑然。
　　江寓声犹豫了一下, 慢慢蹲下身直视着岁妄。
　　“岁岁, 你害怕是因为我刚刚拿刀伤害了他吗？”
　　岁妄茫然的神色一敛, 露出了一丝古怪。
　　关心则乱的江大狗心中焦急, 莫名越来越笃定：“岁岁, 我是为了......”
　　啪——
　　江大狗的额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江寓声，你是不是傻。”岁妄缓过一口气, 有些哭笑不得，“我是警察, 我曾经伤过的人不计其数, 我......”
　　岁妄深吸一口气, 闭了闭眼。
　　“我刚刚不想让你扶我不是因为害怕你, 是因为......我在厌恶自己。”
　　还没转过弯来的江寓声难得露出一副茫然的神色。
　　“我原本不想让你受伤的，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让你拿刀去刺伤那个人。”岁妄垂下眼，低声说道，“明明应该是我去做的事，这些本来就和你无关，应该是我保护你......”
　　江寓声的神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应该只有我手染鲜血就够了，”岁妄将膝盖慢慢曲起来，将下巴抵了上去，“为什么却让你也......”
　　岁妄突然听到对面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茫茫然地抬眼，却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江寓声抱了起来，如托着小奶猫的前腿般，被迫放到了和江大狗视线平齐的位置。
　　“说我傻......”神色无奈的江大狗咬牙切齿道，“那你自己呢？”
　　岁小猫疑惑地歪了歪头，他看着江寓声抱着他的盘腿坐在地上，又叹了一口气。
　　“岁妄，我们都走入了一个误区。”江寓声平静地说道，“我们刚刚神色太紧绷了，现在你放松一下，听我说。”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了解我的，如果是娱乐圈那些不靠谱的营销号……”
　　江寓声露出了有些头疼的神色，又立刻正色道，“……就全部给我忘掉。我不是一个花瓶，我不需要保护。”
　　“我知道，”岁妄焦急地开口，“但你本来并不应该经历这些......”
　　“但我现在经历了。”江寓声打断他的话，认真道，“不是因为所谓的被你拖累，而是因为我选择经历这些。”
　　“所以你永远不用带有那些......愧疚的负罪感。”
　　“我选择的接近你，我选择的答应陆教授看顾你。”江寓声望着面对面跪坐在自己身上的岁小猫，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如果硬要说......那也是我保护你。”
　　岁小猫的眼睛立刻微微眯了起来。
　　江大狗立刻笑了起来，他从善如流地改口：“错了错了，我们彼此保护，好吗？”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岁妄的眉心。
　　“你永远可以相信我，岁岁。”
　　岁妄没有立刻回答，他双腿夹在江寓声的腰间，微微仰起头，望向江寓声深蓝色的眼眸。
　　“你的眼睛真好看。”岁妄半晌突然开口，答非所问。
　　江寓声露出了一个有些惊讶的神色。
　　“江寓声......”岁妄茫茫然地开口，问出的却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是混血吧。”
　　“嗯，”江寓声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温声回答道，“从我母亲那边遗传过来的，我姥爷是外国人。”
　　“你的眸色好特殊，”岁妄低声喃喃道。“真好。”
　　“你的也很好看。”江寓声垂下眼，静静地盯着岁妄浅灰色的眼眸，“平静的深灰色，很适合你。”
　　岁妄摇了摇头：“但你那是自然形成的，是一种好的特殊。”
　　他说到这里，轻轻呲笑了一声：“可我不是啊。”
　　江寓声讶然：“抱歉，我以为你也是混血......”
　　“江寓声你可真是......太好了，”岁妄突然仰起头，轻轻笑开，“如果我是很不好的那种特殊，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岁妄，”江寓声眉头又慢慢皱了起来，“你到底在说什么？”
　　岁妄突然笑了起来，他认真地望着江寓声，突然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江寓声，你应该听过把三个正常人放进精神病院，让他们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人的故事吧。”
　　江寓声点了点头。
　　岁妄似笑非笑地抬起眼：“你会怎么证明呢？”
　　江寓声依旧有些不明白岁妄想说什么，却还是耐心地陪着他折腾：“我会......直接告诉医生我没有患病。”
　　岁妄笑了笑：“嗯，拒绝承认，可能为躁郁症表现。”
　　江寓声又想了想：“我可以证明给他看，正确辨别所有的事物，没有异常行为。”
　　岁妄轻轻叹了口气：“急于辩解，很可能是精神分裂。”
　　“你这只是可能，”江寓声笑着反驳道，“那为什么不可能我就是个正常人？”
　　“因为你是在精神病院，在所有人都认为你有精神病的前提下。”岁妄一脸平静地叙说着事实，“进入即原罪，那你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无罪’呢？”
　　江寓声揉了揉眉心，岁妄说的对，自己一直是代入的正常世界内，而忽略了精神病院这个本身存在的“枷锁”。
　　他思索了半晌，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我真的不知道了......那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做呢？”
　　岁妄却并没有回答他。
　　他垂下眼轻轻笑了笑，恍若自言自语般开口道：“江寓声，如果有一天，我也被送进去了。”
　　岁妄抬起头，深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我告诉你我没有精神病，那么，你会相信吗？”
　　江寓声静静地望着面前执拗地等着一个答案的人。
　　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突然只听到不远处走廊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沈琢他们终于带着人赶过来了。
　　江寓声感觉腿上一轻，他转过头，只见原本坐在自己身上的人正撑着墙壁站起身，一点点地向外走去。
　　“岁妄！”江寓声也赶忙站起，快走几步向前追去，“你刚刚的问题......”
　　“我就是突然想起了这个故事，随便问问。”岁妄转过头，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小时候老师跟我们讲过，我觉得......挺有趣的，就记下来了。”
　　“我们都没有回答彼此的问题呢，江寓声。”岁妄半靠在墙上，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眼前的视线逐渐有些模糊，“等有机会吧。”
　　江寓声心中突然有一阵不好的预感。
　　他迅速上前，将将好在沈琢他们转过拐角时，揽住直接向下软倒的人。
　　“我们总会有机会......知道的。”
　　“师父！”
　　身后的沈琢踉跄地停住脚步，在江寓声平静地注视下愤愤地收回自己伸出去扶人的手。
　　——可恶，就差一点点。
　　江寓声将昏迷的人拦腰抱起。
　　“那个人被关在卧室的衣柜内，房间里没开灯，他手里有刀，有可能出来了，你们小心。”江寓声望着沈琢平静地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突然半蹲下身让浑身软绵绵的人枕靠在自己肩头，将手伸向岁妄的腿部。
　　“喂，你想对我师父做什么？”沈琢一把拦住江寓声的手，不满地抬头说道，“趁人之危，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我还在这儿呢，我告诉你，就算我师父昏迷了，你们也要保持纯洁的朋友关系，我会一直盯着你......”
　　“我和沈警官不是一直相看两厌？而且，沈警官是不是小说看多了？”江寓声直接绕开沈琢的手，从岁妄兜里掏出那张被就诊记录单。
　　“这个是岁妄发现的一些线索，我也不清楚算什么证据，反正现在给你了。没什么事别再来打扰他。”
　　“我凭什么不能打扰，他是我师父......”沈琢攥着那张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恶狠狠地抬头望向江寓声，却见江寓声已经抱着人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因为他不认你这个徒弟。”江寓声略带些许嘲笑的声音悠悠传来，“而且凭他要住在我那里。”
　　“纯洁的朋友关系，沈警官放心。”
　　沈琢差点气得一口气没上来，他黑着脸走到房间门口，在旁边警员心惊胆战的目光中，一脚踹开了房门。
　　·
　　“唔......”
　　房车内。
　　岁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又不得不再次将眼睛闭了起来。
　　旁边一个带着熟悉笑意的声音传来：“醒了？”
　　岁小猫懒洋洋地偏过头，睁开一只眼睛。
　　“你怎么不去睡觉......”岁妄迷迷糊糊地问道，“你不是说这里有多余的床吗？”
　　江寓声的神色一瞬间古怪起来。
　　“是有。”江寓声抱起双臂，叹了口气，“但是曾经有。”
　　岁妄一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听着江寓声慢悠悠地道：“所以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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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岁（凝重）：只有一张床……
　　江（愉悦）：啊，确实很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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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同床
　　“那你之前说的‘多余’的床呢？”
　　岁妄从床上慢慢撑起身。
　　江寓声掩饰般地轻咳一声：“咳, 我助理看那张床一直没有用，这几天刚好就帮我......处理掉了。”
　　岁妄满脸狐疑地望着他，总觉得对面日常犯狗的人在诓他。
　　江寓声抱着双臂坐在床旁, 他有些好笑地望着面前迷迷糊糊的小猫咪缩起脚，抱着被子慢慢吞吞地挪到床脚，警惕地靠着身后的墙壁望向前方。
　　“现在几点了？”岁妄咳了两声，决定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江寓声垂眸看了一眼手机。
　　“凌晨3点，”江寓声放下手, 继续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上，“离天亮还早, 岁老师可以继续睡下去，不用管我。”
　　“那我不管的话，江老师会去哪呢？”岁小猫也神色依旧警惕。
　　坏心眼的大狗眼珠转了转, 他将身体微微前倾, 一点点撑在了岁妄如今睡的这张床上。
　　睡懵了还没缓过来的岁小猫立刻就炸毛了。
　　他直接掀开被子就想要下床。
　　“江老师在这里守了我这么久, 肯定也累了, 我刚好也睡了很久了, 就先下床走走......”
　　江大狗一抬爪子, 直接将试图撑起身的岁小猫按回了床上。
　　“没睡多久, 也就不到三个小时, 岁老师刚受过伤，应该再多睡一会儿。”江大狗轻声笑道。
　　岁小猫的计划被江大狗很轻易地制止, 他郁闷地捏了捏爪子，又开口道：“我的伤口好像还需要换药, 江老师先来床上休息会儿, 我先去......”
　　做戏做全套, 岁小猫一边说, 一边状若可怜地将之前受伤的爪子捧到面前，却发现......伤口处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处理好，缠上了干干净净的绷带。
　　岁小猫：......？
　　啪——
　　旁边的桌子上忽然传来清脆的一声响动。
　　岁小猫被吓得耳朵一颤，他抬起头，只见江大狗不知何时将一整盒医疗箱都端了过来，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江寓声，等一下......”
　　岁小猫赶紧将捧出来做戏的爪子向被子里缩去，但江大狗直接一把按住试图逃跑的猫咪后脖颈，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你要干什么？”岁小猫缩在角落警惕地抬头，“江寓声你放开......”
　　“不干什么，”江寓声慢悠悠地将药物拿出来，低声笑道，“岁老师不是担心自己的伤口吗，我就帮岁老师再检查一遍。”
　　哗啦——
　　岁小猫腿部和手臂上忽然一凉，他低下头，却见江寓声直接将他受伤部位的衣服都脱了下来，正一处处地仔细检查着。
　　岁小猫：？？？
　　“江寓声，你干什么？！”岁妄咬牙道。
　　“你昏睡过去的时候我已经给你换好药了，医务室的人说你这次只是力竭昏睡，多休息休息就好了，不用去医院。”江大狗说的有理有据。
　　“但既然岁老师不放心，我当然要......再检查一遍。”
　　“我放心......”岁妄试图将腿蜷缩回来，整个人却突然一颤。
　　他剩下的话语也全部压在了喉间。
　　——江寓声真的在一点点查看他的伤口。
　　用手。
　　江寓声的手不似自己的那般常年冰凉，相反，即便戴着医用手套，岁妄也能感受到他的手掌温暖干燥的感觉。
　　他手掌的温度从手心中央一点点蔓延，到达指尖处恰好还留存着些许温热。
　　江寓声的指尖一寸寸在岁妄皮肤上划过，时不时轻轻打个圈。
　　岁小猫感觉自己这回不止炸毛，他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江寓声......”岁小猫忍无可忍，他脚尖一绷，直接向江寓声腹部踹去，被坏心思的江大狗一把握住。
　　“岁老师怎么还急了呢，就是给伤口换个药，以前又不是没见过。”江寓声笑道。
　　岁妄眉心一拧，又突然俯身上前，直接向江寓声的衣领抓去。
　　一股大力从胸前的衣领处传来，江寓声猝不及防地被岁妄拉得往前一倾，整个人几乎半趴在了狭小的床铺上。
　　两人的距离一瞬间离得很近。
　　江寓声感觉，气急败坏的岁小猫都要贴上自己的额头了。
　　他嘴角没忍住又勾了起来。
　　“见过？江老师以前什么时候见过？”岁妄快要被江寓声气糊涂了，他盯着江寓声略带笑意的眼眸，冷声道，“江老师是不是太久没睡觉变傻了？想要和我睡一张床就直说，不需要这么拐外抹角地来说一些莫须有的事情......”
　　“咳，岁老师你先冷静。”
　　岁妄的额头上忽然一暖，岁妄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却见江寓声竟然低下了头，直接和他眉心抵在了一起。
　　“我并没有说谎啊岁老师，”江寓声伸手轻轻拍着岁妄的后背，一点点顺着快要炸毛了的猫咪的软毛，“之前在医院，你发病时，即便在昏迷也抗拒所有人的靠近......”
　　岁小猫竭力保持平静的面具有一瞬的破碎。
　　他耳朵都瞬间耷拉了下来。
　　“不然岁老师以为，是谁帮你换的衣服呢？”江寓声微微直起身子，笑着摊了摊手，“我上一次帮别人换衣服，还是给我家大白呢。”
　　垂头揪着床单的岁小猫反应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大白”是江寓声他们家那只纯黑的黑猫。
　　莫名其妙地，刚刚听到江寓声之前帮自己换过全身衣服时都没什么感觉的岁妄，此时竟然有些生气了。
　　他突然用手按住江寓声的肩膀，在江寓声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掀开被子，直接将椅子上的江大狗拉到了床上。
　　“不就是想睡一张床吗，好啊，现在你也上来了。”岁小猫趴在江大狗耳边，咬牙切齿地道，“满意了吗，江老师？”
　　猫咪软乎乎的一爪子直接拍在大狗厚实的长毛上，体积差距太过悬殊，恍若挠痒痒一般。
　　江大狗差点笑出了声。
　　他突然反手托住岁妄的胳膊。
　　岁妄狐疑地低下头，却见被他按在身下的人直接一翻身，由背对转为了两人面对面对视。
　　“其实我开始的意思，是‘岁老师继续睡在这里，我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休息就好’。”江寓声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既然岁老师这么热情，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岁妄：......
　　“你......”
　　岁妄这回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他狠狠地一把拍开江寓声的手，直接从床上跪坐起来想要下去。
　　江寓声当然不让。
　　他轻笑一声，抱住岁小猫的腰部，想要将人直接裹到被子里。
　　——一猫一狗在床上无声地“争斗”着，场面一度“猫飞狗跳”。
　　意识到这一点的岁妄简直要气笑了。
　　他直接探出身子，想要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行，你不放开我是吧，我去报警。”岁妄冷着声音道，“刚好沈琢他们就在这里，离得近，处理完这件事刚好还可以告诉我一下审讯结果......”
　　江寓声深蓝色的眼眸立刻眯了起来。
　　“唔......”
　　岁妄突然感觉腰间原本玩笑的力度突然加大，他重心一个不稳，直接被“无耻”的江大狗掉了个个儿，被他按倒在了床上。
　　江大狗还很好心地扶着他的头防止他磕到。
　　“岁老师大半夜找沈警官，不太好吧。”江寓声嘴角又勾起了熟悉的笑意。
　　岁妄面无表情地抬眼望着他。
　　“毕竟......解释不清。”
　　江寓声恍若话里有话，似乎在暗指没法跟沈琢解释“为什么他们俩这么晚还闹在一张床上”。
　　迟钝的岁妄却下意识地以为江寓声是指怎么向沈琢解释“为什么这么晚打扰他”。
　　“我有什么好解释不清的，我就跟他说你不让我走......”
　　岁妄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继续挣扎着，两人刚刚折腾时的被子缠在了一起，江寓声怕岁妄着凉还特意给他拉了过来，严严实实地将他腰部以下全部都盖好了。
　　因此，巨大的被子遮挡住了岁小猫的视线，让他在挥舞爪子间，碰到了一个未曾设想的东西。
　　——他脚尖似乎蹭到了一个温热的凸起处。
　　岁妄的神色倏然一僵。
　　他微微仰起头向自己的脚尖望去，厚实的被子被他踢到了一边，严严实实的将江寓声和他的腰部都紧紧地包裹在了下面。
　　岁妄完全无法直接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也没有意愿去直接掀开被子了解清楚。
　　原本气鼓鼓的岁小猫瞬间偃旗息鼓，他想要小心翼翼地将腿放下来，却感觉脚背刚向旁一侧，便直接碰到了江寓声大腿内侧。
　　修建圆润的趾尖碰到皮肤的战栗感让岁妄瞬间睁大了双眼，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微微仰头，却正对上江寓声无可奈何的神色。
　　“岁岁。”江寓声的声音不知为何低沉了些许，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叹道，“你......不要乱动。”
　　岁小猫无辜地点了点头。
　　“你碰到的只是我的......手机，别紧张。”江寓声努力安抚着岁妄的情绪，但话刚一出口，便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岁妄点头的动作一滞，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望向一旁的床头柜。
　　——江寓声的手机之前在酒店内就被那个人给砸烂了，而唯一剩下的岁妄的手机，也正静静地躺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岁妄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一颤，同一时刻，江寓声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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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啾咪
　　——


第39章 异梦
　　被子里的温度似乎渐渐高了起来, 岁妄光裸着的脚尖僵硬地贴在江寓声的腿根侧。
　　似乎是因为紧张的缘故，江寓声能感到岁小猫微凉的趾尖正轻轻颤抖着，恍若一只猫咪在用爪子一下下扑着蝴蝶。
　　江寓声这回真的不敢再逗岁妄了。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双手撑在岁妄的肩膀左右慢慢向旁挪去。
　　——没想到岁妄也是这样想的。
　　咚——
　　“唔......”
　　江寓声有些哭笑不得地睁开眼，无奈地望着身下抬手揉着眉头的岁小猫。
　　刚刚两人极有默契地同一时间移动，好巧不巧，江寓声的手指节正好磕到了岁妄眉角处。
　　“疼不疼啊......”江寓声心中好笑，情绪也冷静了不少。
　　他半低下头, 有些无奈地望着如猫儿般眯着眼的人。
　　刚刚他太急于和岁妄分开一段距离，手上的力道大了些, 磕上去的速度应该并不慢。
　　岁小猫被他一记爆栗“打”的有些懵。
　　他恍恍惚惚地摇摇头，但不知道是刚刚磕碰到了他的泪腺还是怎样，岁小猫莫名地感觉鼻子一酸, 深灰色的眼眸中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层雾气。
　　“行了, 怎么眼角都红了。”江寓声轻笑了一声, 他这回直接伸手, 温柔地捂住了岁妄的眼睛。
　　“乖, 先别动。”
　　掌心的温度萦绕在岁妄眼周, 江寓声感觉自己身下的小猫慢慢地眨了眨眼, 手指尖最后那一点湿润感逐渐消失了。
　　他勾唇无声地笑了笑, 另一只手撑在身侧，轻轻一使力, 终于翻到了岁妄的左边放松地躺下。
　　两人同时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窗外的风声似乎已经挺了，麻雀落到枝叶繁茂的枝头, 垂下头一下下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江寓声感觉自己旁边的人轻轻动了动, 紧接着清浅的呼吸声减弱了些许。
　　他叹了口气, 先一步打破了沉寂,
　　“刚刚很抱歉......岁岁，”江寓声转过头，深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旁边闭着眼睛的岁妄，“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只是不想让你紧张......”
　　“你不用道歉。”岁妄突然开口，他睁开眼却并没有望向江寓声，只是静静地盯着头上的车顶，“是我不小心碰到了你，我不应该这么不知分寸。”
　　江寓声听到岁妄这句话微微皱了皱眉。
　　“不知分寸......为什么这么说。”江寓声将身子完全侧过来，有些不解地望着旁边的人。
　　他敏锐地感觉，自家脸皮薄的岁小猫似乎生气了。
　　松散的枝叶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风声掩盖了房车内外一切不起眼的声响。
　　等江寓声再次回过神来，却发现岁妄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
　　面前的人突然撑起身子，他直接将被子掀开，在江寓声的注视下，在两人中间用指甲划出了一条分割线。
　　“我们一人睡一边，谁都不许过线，”岁妄清冷的嗓音在房车中响起，“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下次再说吧。”
　　一旁的江寓声一言不发地盯着岁妄。
　　岁妄做这些事情时一直低垂着眼，看也没看江寓声。
　　江寓声眼睁睁地看着沉默的岁小猫直接翻身躺倒，背对着他闭上了眼。
　　江寓声有些哭笑不得。
　　他望着被单上那条浅浅的分割线，莫名想到了曾经盛传的小学时的“三八线”。
　　——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江寓声捏了捏眉心，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嘴角的笑意。
　　他突然明白了家里那只懒得不行的黑猫大白，为什么却总能跟好友家的狗子打起来。
　　——一静一动，理念相谬，猫狗天生就是吵吵闹闹的欢喜冤家。
　　江大狗久违的逗人心思又浮了出来，他假装听话地慢慢躺倒在岁妄身旁，却不着痕迹地撩起被子，向岁妄那边推了一寸。
　　试图睡着岁小猫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察觉。
　　江大狗又再接再厉，这回直接掀起四分之一的被子，向岁妄那边挪去。
　　岁小猫终于有了动静。
　　他皱眉微微掀起眼皮，犹豫了一下，缓缓伸腿向外面挪动了一点。
　　江大狗又锲而不舍地将被子递过去了些许。
　　岁小猫冷着脸又往旁边挪了半分。
　　后面半晌没有再传来任何动静，岁妄以为江寓声终于不再折腾，他收起心中复杂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了眼。
　　砰——
　　后腰处突然一沉。
　　岁小猫倏然睁眼，下意识地直接向床外侧挪去。
　　但他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到了床铺的最边缘，随着身后堆叠的被子的重量，猫咪微微睁大眼，在半空中无措地挥舞了一下自己的爪子，猝不及防地向床下掉去。
　　“江寓声！”岁小猫气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抿了抿唇，最终却也只咬牙喊出了这么一句。
　　坏心眼的江大狗当然不可能让无辜的小猫这样掉到床下。
　　岁妄的腰部被直接拦腰抱住，江寓声趁着将人抱上来的瞬间，凑近岁妄耳边好脾气地应了一声，将冷着脸的岁小猫安安稳稳地抱回了床上。
　　“你是不是疯了？大晚上不睡觉可以出去跑两圈消耗一□□力，或者用什么别的方法......”岁妄说到这里倏然一顿。
　　联想到刚才两人的动作，他莫名联想到另一种消耗体力的方法。
　　“什么别的方法，不如岁老师推荐一下？”江大狗笑着看着对面的人，一副“我完全不懂”的样子。
　　岁小猫的耳尖颤了颤，果断转移了话题。
　　“咳，你自己去想。而且，你当我刚才说的话是在做梦吗，说好的不许过这条线——”岁妄的声音又一次戛然而止。
　　因为对面的江大狗好整以暇地掀开被子，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岁妄画的那条线。
　　——他的身体分毫未果，甚至离它还有一段距离。
　　“我可是很听话呢，岁岁。”江寓声轻轻打了响指，笑望着身旁神色冷若寒霜的岁妄，眯了眯眼，“反倒是岁老师似乎......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太对劲。”
　　岁妄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所以江老师这么做，就是想要一个答案是吗？”岁妄转过头，静静地望向江寓声。
　　江寓声面色平静：“我只是担心岁老师......反应有些太过激烈了。”
　　“我不太明白。”
　　“好，”岁妄点了点头，突然伸手撑住江寓声的手臂盘腿坐了起来，“不明白是吧，我来解释。”
　　——还不忘悄悄伸出爪子，在江大狗胳膊上挠下一道白印。
　　江大狗嘴角的笑意轻颤了一下。
　　“我刚刚说的‘我不应该不知分寸’指的是——”岁妄清冷的声音格外平静。
　　“不该胡闹，不该越界，要保持最基本的距离。”岁妄静静地开口，“就像沈琢说的——‘保持最纯洁的关系’。”
　　江寓声知道，岁妄这是又下意识地记住了昏迷中听到的话语。
　　但他也迅速意识到，岁妄故意省略了两个字。
　　“我没有记错的话，沈琢说的是‘最纯洁的朋友关系’吧。”江寓声也将身子撑了起来，面对着岁妄。
　　他面上一派平静，问出来的话语中却似乎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火气：“难道岁老师直到现在还认为，和我还不是朋友吗？”
　　岁妄久久地没有回答。
　　“你怎么认为呢，江寓声。”过了许久，他终于反问道。
　　江寓声突然觉得很茫然无措，他揉了揉眉心，轻叹了一口气。
　　“岁妄，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一旦问了你什么稍微涉及你我之间的话题，你就会再次将问题推给我，等我的回答。”
　　岁妄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就是因为没有安全感，还是只是独独对我不能放心。”江寓声紧紧盯着岁妄深灰色的眼睛，“你是想跟着我的回答来改变你的答案吗？”
　　“你对我没有一个，确切的感受吗？”
　　岁妄听到最后一问句话时微微张了张口，他似乎想要辩驳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回答。
　　窗外的明月似乎不知何时藏入了岁妄眼底，徒留下一片苍白的清辉。
　　脆弱而孤寂，漠然而无措。
　　江寓声到底还是心软了。
　　“不能我管你叫‘岁小猫’，我就真的又要养一只猫啊，真是......欠了你的。”
　　——明明我才是你的债主。
　　江寓声叹了一口气，他又按了按已经被揉得发红的眉心，低声回答道：“我认为......”
　　“是的，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岁妄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他缓缓地闭了一下眼。
　　“所以你的回答呢？”
　　岁妄突然轻轻笑开。
　　他在江寓声不解的目光中抬起眼，伸出手轻轻环住了江寓声的脖颈。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江寓声愣了愣。
　　“你这么说，很有一种跟风的嫌疑。”江大狗无奈地笑了笑，伸出爪子胡乱呼噜了一下岁小猫的头发，轻叹道，“这在玩狼人杀的时候是会被直接投出去的。”
　　“无所谓，我又从来没玩过。”岁妄低声回道。
　　江寓声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他感觉软乎乎的小猫枕在他脖颈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我也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岁妄低低地笑了起来，掩盖住眼眸中的那一抹痛苦。
　　——只能是朋友。
　　两人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最后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分割线已经在那个拥抱间自动作废，这就导致早上沈琢推门而入时，差点直接把枪掏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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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冷漠）：我的职业生涯差点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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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40章 衣服
　　沈琢在最初成为岁妄徒弟时, 曾经在自家师父家住过一段时间。
　　原因无他，在沈琢刚入警局那些年，曾经跟家里人大吵过一架。
　　家里人想让他毕业后去社区报道, 没事帮邻居抓抓猫，保护保护小孩子就足够了。
　　安全又离家近。
　　但沈琢不愿意。
　　他当时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一张娃娃脸上稚气未脱，满脑子都是办大案抓凶手。
　　于是沈琢大冬天被家里毫不犹豫地赶了出来，让他想想清楚, 美其名曰“冷静冷静”。
　　沈琢冷静地思索了片刻，将心一横, 雄赳赳气昂昂地抱着当时自己唯一的家当——一套警服就走了。
　　他找到了当时刚刚拜师，比他没大几岁的师父岁妄。
　　——扑棱的小鸡崽在见到清冷的猫咪师父时表情一瞬间耸拉了下来。
　　沈琢可怜兮兮地抱住自家师父的腰，苦着一张娃娃脸求自家师父帮帮自己。
　　岁妄：......
　　他一巴掌拍向小鸡崽徒弟扒在他腰间的爪子, 自己手上却沾了满爪子羽毛。
　　岁妄：......呵。
　　小鸡崽徒弟还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保证自己会很听话, 早睡早起, 不给师父惹任何麻烦。
　　无可奈何的小猫师父最终还是揪起了便宜徒弟的脖颈, 面无表情的将他扔到了自己家。
　　而兴奋的小鸡崽徒弟也终于在被拍掉无数羽毛后清晰度认识到, 自家师父真的行止都如猫咪一般。
　　或者只说, 只将猫咪清冷疏离的一面展现出来, 而将内在最柔软慵懒的那处藏的严严实实。
　　具体表现在，沈琢当时清晰地记得, 当时岁妄从不允许他进入他的卧室，更别说晚上睡一张床了。
　　就算是岁妄生病, 也会在昏睡过去前紧紧锁上自己卧室的房门, 任由沈琢在外面不停撬门。
　　直到沈琢敲急得快要找119撬门的时候, 苍白着一张脸出来, 自顾自地向外走着。
　　“师父，你去哪？”急得头上冒烟的小鸡崽徒弟赶忙扑棱扑棱自己的羽毛，追上前一迭声地问道。
　　“去医院......在你把我房子拆了之前。”岁妄回过头，冷着脸望着他，“或者我也可以告诉其他人，110需要找119来帮他开锁。”
　　沈琢：......
　　·
　　所以在沈琢今天早上进入房车看到床上拱起来的一团时，他下意识地以为只有岁妄一个人。
　　沈琢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声。
　　“师父？”沈琢低声开口，慢慢向前挪去，“师父，我有事情想找您......”
　　床上的团子突然动了一下。
　　沈琢想起以往住在岁妄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向前的脚步瞬间戛然而止。
　　两年过去依旧怂得不行的小鸡崽无声地收敛了自己的羽毛，他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带着些许期待着望着面前的床铺。
　　——这应该是他离睡着的师父最近的一次......
　　小鸡崽徒弟兴奋地搓搓羽毛，满怀期待地看着床上的人似乎伸了一个懒腰，慢慢地伸出一只胳膊。
　　——但怎么，这只手比自家师父的要大上一圈。
　　小鸡崽徒弟挠挠头，又自我安慰：可能是近大远小的缘故。
　　床上的人似乎终于醒了，他将手臂缩回，半撑起身子，露出一头短发来。
　　——师父的头发，似乎要比这个要长一点。
　　小鸡崽徒弟皱了皱眉，又随即释然：应该是睡久了压严实了。
　　但沈琢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刚准备开口，突然只听床上传来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谁？”
　　江寓声掩唇打了个哈欠，半靠在床头有些疑惑地望着面前目瞪口呆的沈琢。
　　期待了一早上的小鸡崽徒弟满身的羽毛瞬间耷拉了下来。
　　他咬着牙压下心中一瞬想要掏枪的冲动，开口低声问道：“抱歉，我认错人了。我本来是想找我师父的。”
　　沈琢一边说一边直接转身，向房车内部走去。
　　“这个房车里还有哪可以睡觉，我去找我师父有事情......”
　　“哎......”坐在床上的江寓声终于回过神来，他张口想要叫住沈琢，但快要气晕过去的沈警官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自顾自地在房车里转了一大圈。
　　然后他惊悚地发现，房车内并没有第二张容纳人睡觉的床铺了。
　　“你昨天不是说把我师父带回去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沈琢又迅速转身走到江寓声身前，江寓声微微笑了笑，低声回道：“这里啊。”
　　沈琢以为江寓声在和他开玩笑，整张娃娃脸都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咬牙道：“别跟我开玩笑......我知道江先生和我互相看不顺眼，但如果江先生是故意拖延我时间或者其实是直接把我师父弄丢了......”
　　沈琢深吸一口气。
　　他刚想说什么，面前的江寓声突然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沈警官，您先冷静。”江寓声翻身下床，沈琢皱眉后退一步，这才注意到江寓声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只是将外套外裤脱了。
　　沈琢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我并没有拖延时间，也没有把岁小猫......咳，岁老师弄丢，同样，我也并没有和您开玩笑。”江寓声悠悠地冲了一杯咖啡，站在沈琢身后轻笑道，“他确实就在这里啊。”
　　“什么......”沈琢皱着眉转过头，却听到身后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床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全身的羽毛都支棱起来的小鸡崽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
　　只听床上传来清冷而沙哑的声音：“沈琢，闭嘴。”
　　满怀希冀的小徒弟心碎了。
　　岁小猫蜷缩在被子里，偏过头将脸埋在枕头里，低声呢喃道：“大早上的吵死了......”
　　江寓声似笑非笑地绕过满脸悲愤的沈琢走上前，他半蹲在床榻前，轻声哄着还没醒过神的猫咪。
　　“醒醒，沈警官来好久了，说是找你有事，”江大狗毛茸茸的爪子搭上猫咪的后腰，一下下轻轻拱着，“再睡下去小心一会儿头疼。”
　　岁小猫迷迷糊糊地不愿意睁眼。
　　“你让他去别的屋子待着，不要站在我面前。”岁小猫依旧坚持着以前徒弟不许靠近自己卧室半步的原则，低声说道，“他走了我就起。”
　　沈琢面无表情地揪掉一地羽毛。
　　“可是这里没有别的屋子了，”坏心思的大狗心中乐开了花。
　　他面上却不显，甚至继续开口解释道，“那就只能让沈警官在房车外面等着了。”
　　沈琢狐疑地望向难得替自己说好话的江寓声，却见江寓声好整以暇地回过头，冲着沈琢微微一笑。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琢听到岁妄顺着江寓声的话低声开口道：“......没事，他身体好，站外面也抗冻。”
　　沈琢：......
　　他一张娃娃脸直接皱成了苦瓜，直接转过身，“砰”地一声关上了房车的门。
　　下一秒，岁妄立刻将埋着的头从枕头上抬起来，面无表情地望着江寓声。
　　“行了，都是你徒弟那么多年了。”江寓声明白，岁小猫刚才那么说大概率是因为害羞。
　　但江大狗口中虽这么说，眼睛却有些不爽地微微眯了起来。
　　岁妄转过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眼这么厚脸皮，赶都赶不走？”
　　江大狗的尾巴莫名摇了起来。
　　他心情愉悦地扶着人靠在床头，随手递过一杯温水来。
　　“沈警官可认为我们昨晚睡在了一起，而且他刚才看到的可也是如此。你准备怎么向你心碎的小徒弟解释？”江寓声笑着问道。
　　岁妄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他瞥了江寓声一眼：“咱们真的一起睡了？”
　　江寓声失笑：“当然没有。”
　　岁妄转过头，继续专心致志地对付杯子里的温水：“哦，那让他自己想明白吧。”
　　江寓声望着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岁小猫有些哭笑不得。
　　岁妄感觉刚刚沈琢进来时，脸上涌起来的热度逐渐消退了下去。
　　他翻身坐起想要下床，突然动作又顿了顿。
　　“江寓声。”
　　“嗯？”
　　江寓声回过头，只见岁小猫将镜子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头来望着他。
　　“你把我衣服......给我一下。”岁妄抿了抿唇，低声开口道。
　　昨天他回到房车时整个人已经昏过去了，所有的衣服和伤口都是江寓声帮忙处理的。
　　此时岁妄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T恤要比自己的身形明显宽大许多。
　　——大概只能将将遮住大腿根的那种。
　　江寓声立刻就明白了岁妄的顾虑，他又想逗一逗面前的猫咪了。
　　“衣服就在旁边的桌子上，房车里暖气很足，岁老师可以直接下床穿衣服。”
　　岁妄面无表情地抬起眼，望向在房车最那头的那张桌子。
　　“原来你说的旁边是这么理解的，”岁妄咬牙道，“那下次我明白怎么划分割线才能让江老师睡我‘旁边’了。”
　　江寓声笑着举起手后退了一步。
　　“别别别，我去给你拿。”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忽略车窗外沈琢幽怨的眼神，慢悠悠地向桌子那边走去。
　　他的动作突然一顿。
　　岁妄等了片刻，忽然间看到面前的人捧了一套，明显不是自己的衣服回来。
　　“岁老师，昨天我们回来已经很晚了你应该知道的吧？”江寓声轻笑着道。
　　岁妄狐疑地抬头。
　　“半夜脑子不清醒很正常，所以我一不小心，把你的衣服直接给放到洗衣机里了......现在还没干。”
　　江寓声有些无奈地半蹲下身：“岁老师介不介意......先穿一下我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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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太好了，所以我不但看到师父和别人睡一张床，现在还要看到师父穿别人的衣服？
　　沈琢特别有愤怒的小鸟既视感哈哈哈，一生气就扑棱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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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41章 名字
　　枝头上的鸟儿似乎也终于睡醒了, 叽叽喳喳个不停。
　　沈琢僵硬着脸抬起头，却见头顶原本只有一只的小鸟身旁不知何时又落了一只，正互相梳理着羽毛。
　　沈琢：......
　　等房车的门终于再次打开时, 沈琢已经快要被冻僵了
　　他冷着脸转过身，视线紧紧地落到走在江寓声身后的那个人身上。。
　　——脖子上没有痕迹，衣服整洁......
　　沈琢用鼻子低低地哼了一声。
　　岁妄一直站在江寓声身后还是有些看不真切。
　　沈琢皱了皱眉，刚想上前一步，却见面前的江寓声突然侧身, 笑着望着他问道：“沈警官在看什么？我记得沈警官之前说过，之前办案的时候在警局内几个人挤一晚上很正常, 沈警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们那个跟你一样吗，谁知道你在想着些什么，你......”沈琢恶狠狠地转过身, 他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江寓声笑得不怀好意。
　　“纯洁的朋友关系, 沈警官不是这么说的吗？”江寓声神色分毫未变, 将这句话直接抛回给沈琢, “难道沈警官和警局的同事......不是这种关系。”
　　沈琢：......？？？
　　“是, 江先生说的对。”沈琢咬牙道, “最好别让我抓住......”
　　“行了, 无不无聊。”一旁有些莫名其妙的岁妄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侧身挡在两人中间, 望向自家气急败坏的小徒弟。
　　岁妄莫名觉得，如果自己再不拦着, 自家愤怒的小鸡崽徒弟会直接扑棱着翅膀飞到大狗头上。
　　——然后被江大狗一爪子按在脚下。
　　岁妄看了一眼身后一直勾着唇神色未变的江寓声，有些好笑地抿了抿唇。
　　毕竟论腹黑程度, 也就胖乎乎的陆和教授能和江寓声比一比了。
　　岁妄轻咳了一声收敛神色, 他平静地开口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沈琢深吸一口气, 正色道：“是昨晚那个酒店工作人员, 我们已经基本掌握证据了。”
　　岁妄微微皱眉。
　　“现场发现的那枚残缺指纹已经确认能和他的指纹对上，他对于作案过程及方式供认不韪，再加上就诊记录方面证明的时间线，基本所有的线索都理顺了。”沈琢凝重道。
　　“既然你都已经解决了，”岁妄神色间有些疑惑，“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我看沈警官现在也不再是需要我站在审讯室内充当施加压力的角色了。”
　　“师父......”沈琢脸红了些许，神情有些无奈。
　　岁妄说的是自己刚刚转正的那段时间。
　　当时自己第一次主导审讯，精神高度紧张，即便极力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对面的嫌疑人也总是懒洋洋的爱答不理。
　　沈琢最后无奈，不得不将自家师父请过来帮忙。
　　岁妄总是沉默地望着他，眼神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却每次都微一点头，抱着双臂靠在审讯室墙角，再不着痕迹地踢一脚沈琢桌子后发抖的双腿。
　　但现在......自家师父似乎真的不再管他了。
　　沈琢莫名有些难过。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继续沉声开口说道：“是，他的嫌疑已经完全确认，但他的作案动机并不充分，同时......拒绝承认有另一个人帮忙协同作案。”
　　岁妄倏然转过头。
　　他突然想到那天自己在追查就诊记录之前，和江寓声说的“这一切的发展实在太合乎我们的想法，太过顺利了”。
　　岁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完全转过身面向沈琢。
　　沈琢也终于完全看清了，岁妄身上穿的全部衣服。
　　他蓦然睁大了双眼。
　　“好，我跟你去。”岁妄并没有感受到自家小徒弟内心的激动，他微微点头，径直向前走去。
　　他身后的江寓声瞥了一眼神色僵硬的沈琢，他愉悦地笑了笑，也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沈琢倏然转身：“你......”
　　“怎么了？”
　　江寓声还未答话，岁妄却先一步开口，无奈地转过身。
　　他感觉自家小徒弟今天总一惊一乍的，真有点“愤怒的小鸟”既视感。
　　“喜怒不形于色，遇事不要急躁，我之前怎么教你的？”岁妄皱眉道。
　　沈琢喉头哽咽了一下，将张着的嘴慢慢合上。
　　“师父，你身上的衣服......”沈琢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他有些紧张地揪着自己的羽毛，心中还抱有一丝希冀。
　　岁妄却有些疑惑地低下了头。
　　“衣服怎么了？”
　　江寓声骨架比岁妄要大上一圈，为了不显得太过违和，只得给岁妄找了一件纯黑的套头卫衣。岁妄整个缩在江寓声宽大的卫衣内，年龄看起来更显小了。
　　岁妄此前的穿衣风格都是慵懒修身的类型，这种休闲舒适的风格，是沈琢此前从未看到。
　　但他面前的岁妄似乎完全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的模样，心中逐渐一松。
　　——说不定只是师父最近换了穿衣风格，自己不太清楚而已。
　　但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舒出来，就见岁妄突然转向江寓声，盯着他问道：“你的这身衣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沈琢：......呵，纯洁的朋友关系。
　　没有人看到，岁妄看似满脸平静地望向江寓声时，藏在卫衣兜里的手指几乎要将掌心掐出一道红印。
　　江寓声无辜地摊了摊手，岁妄狐疑地望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望向沈琢：“既然没什么问题的话，沈警官不如来前面带一下路？”
　　已经麻木的沈琢走上前，他余光瞥见岁妄卫衣后似乎绣着几个白色的字符。
　　“Credo negli dei”
　　从小英文就不好的沈琢皱了皱眉，他瞥了江寓声一眼，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默默地将这几个单词记了下来。
　　·
　　不知道为什么，沈琢并没有带他们回警局，而是特意将嫌疑人带了出来，来到了巷子这里。
　　岁妄瞥了旁边沉默不语的沈琢一眼，心中了然。
　　他垂了垂眼，接过沈琢递过来的笔录，随意翻了翻。
　　酒店工作人员的名字名叫“刘北”。
　　岁妄盯着他背后的闪烁着银光的手|铐几秒，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承认有第二个人？”
　　一直闭眼站在那里的刘北听到岁妄的声音突然睁眼。
　　他望着面前神色平静的岁妄，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突然转向沈琢：“警官，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都已经承认了我的罪行？把所有一切的细节都交代完了？你们还想问什么？”
　　“老实点，回答他的问题。”沈琢此时完全变了一副神色，严肃道，“和你一起策划并且完成这起案子的人是谁？”
　　刘北还是不看着岁妄，依旧死不松口。
　　他无奈地笑道：“警官，都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您想要我怎么招供啊？我编一个故事出来吗？”
　　沈琢皱眉上前一步，刘北突然微微摇头，长长地“哦”了一声。
　　“我懂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看着不爽的人，想要让我招供好将罪名安到他的头上。”
　　刘北压低了声音，终于瞥了岁妄一眼，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个人是不是你们的大领导，就是他需要一个人顶罪啊，那警官您要不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我听到名字了才更好编故事？”
　　“你是不是找不痛快！”沈琢的脸上瞬间划过一丝震怒，他直接想要上前一步，却被岁妄立刻伸手拦住。
　　“师父，你别拦着我，他既然感信口雌黄，就要做好准备......”
　　一旁的江寓声有些讶然地转过眼。
　　沈琢虽然一向脾气爆，但也只是在岁妄面前才会不由自主地情绪波动一二。在办案时候的行事作风，都是十分成熟稳重的。
　　但今天却莫名其妙地在嫌疑人面前收敛不住情绪，江寓声皱了皱眉，又望向一旁神色同样有些奇怪的岁妄。
　　岁妄这回难得没有以一个老师的身份提醒沈琢，他只是望了沈琢一眼，神情间莫名有些难过。
　　“嗯，我知道，他会付出代价的。”岁妄低声说道，“但你不应该......没事了。”
　　沈琢慢慢停下脚步，他胸膛依旧在不住地起伏，手指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旁边的刘北仿佛计谋得逞般，吃吃地笑了起来。
　　岁妄等沈琢平静了些许之后，才转过身，又望向刘北。
　　“你应该知道，如果能说出同伙的信息，你能够获得一定程度的减刑。”岁妄平静地道，“而一般想要保护同伙的人都会拒绝说出他的信息，而不是像你，直接了当地想要隐瞒同伙的存在。”
　　“为什么？”
　　刘北放肆的笑声微微收敛，他望向岁妄，神色间满是阴翳。
　　“你不是想要保护，而是你完全不敢暴露他的存在，或者说.......你笃定我们没有任何有关第二个人存在的证据。”
　　刘北这回终于直视着岁妄的眼睛了。
　　“那么这位警官，你们有吗？”刘北嘻嘻地笑着，“我是不是猜中了？”
　　“没有我们为什么会一上来就询问你有关第二个人的存在？”岁妄平心静气地问道。
　　“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个原因。”刘北开口，旁边的沈琢又瞪了过来。
　　岁妄没有接话，继续平静地望着他。
　　刘北沉默了半晌，终于又扯了扯嘴角，不再言语。
　　“你刚刚不是说，想要一个名字，好来让你编故事吗？”岁妄突然开口，提起了刚才那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好，我现在给你一个名字。”
　　“Cr.”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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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询问
　　有光透过屋顶照进了巷子里, 光晕投到刘北身后的手铐上，反射出一个白色的光圈。
　　刘北脸上嘻嘻哈哈的笑意逐渐收敛了起来。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上冰冷的手铐，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的岁妄。
　　“警官这是什么意思？”刘北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不解, “您这还真是......随口编出来的名字啊，直接给我拿两个英文字母凑活，警官真的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岁妄盯了他几秒，刘北的神色自然而平和，似乎真的完全不认识“Cr.”这个人。
　　岁妄感受到旁边沈琢以及其他警员探究的目光, 轻轻吸了一口气。
　　Cr.这个称呼其实更相当于一个缩写，是在很久远之前那个人曾经用过的自称, 但如果刘北真的和他有关，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代称。
　　可惜不同于“岁小猫”“岁岁”这些带着无尽愉悦的昵称，“Cr.”这个, 如今对于岁妄而言标志着戒备和厌恶。
　　所以除了前段时间在沈琢的逼问下, 岁妄不得不告诉他Cr.是谁外, 两年来, 岁妄再未跟任何人提起Cr.的本名。
　　——一旦被他们两人共同认识的人察觉, 一定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如今, 岁妄也只当面前的刘北在故意跟他打马虎眼。
　　他没有详细解释, 只是自顾自地平静开口：“你说你杀害副编剧完全是因为看他不顺眼, 属于激情杀人。”
　　刘北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岁妄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微微困惑的表情：“可是当时我最后见到副编剧时, 他自己亲口跟我说......他已经被跟踪了很多天，精神处于一种崩溃状态。”
　　刘北的神色隐隐地变了。
　　副编剧临死前的这番对话, 岁妄从来没有像任何人提起过。刘北并不知道岁妄还掌握这个信息, 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这明显不属于激情杀人, 而为早有预谋。”岁妄盯着面前的人, 慢慢说道
　　“我......”刘北的神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开始咬死了自己和副编剧素不相识，只是因为不满他这个人才一时冲动。
　　如今岁妄的这番话直接打破了自己计划好的所有算盘。
　　刘北盯着面前看上去精致而孱弱，隐隐约约能够猜出，接下来岁妄会说些什么。
　　“而按照你之前一直陈述的和副编辑‘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不如你来告诉我，到底是谁预谋的这一切，指示你去伪装‘激情杀人’呢？”
　　刘北垂着头微微勾了勾自己的嘴唇，半是嘲讽半是释然。
　　岁妄望向旁边的沈琢，沈琢依旧板着一张脸，似乎依旧在为刚才刘北的话语而感到生气。
　　愤怒的小鸡崽子接收到自己师父催促的目光，他不情不愿地抖抖羽毛，上前一步有些冷硬地开口道：
　　“刘北，你要想好，他是主谋，你只是从犯。或许那个人一开始就想让你帮他顶罪，所以才会在整理现场时，故意留下你的明显信息，让整个破案走向，按照他预计的发展......”
　　沈琢的余光瞥了一眼自家师父，深吸一口气，继续有些生硬地劝说道：“......而如果你不能招出他是谁，所有的罪责都会由你一己承担。”
　　刘北突然垂着头，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沈琢皱眉望着他：“刘北，请你严肃些。”
　　“警官，您们可真是挑拨离间的好手啊，”刘北开口笑道，“可惜你们猜错了，后续现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打扫’的，没有人引罪责给我，是我反侦查能力不够才留下了信息。”
　　刘北耸了耸肩：“这是我罪有应得，但也是那个副编剧......该死。”
　　“你......”沈琢气结，他“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笔录合上，伸手就想去抓刘北的衣领。
　　但沈琢的手却落了个空，他想干的事情却被人抢先一步完成了。
　　一旁一直沉默的岁妄忽然伸出手，他直接伸手拽住刘北的手铐，拽着人向巷子深处走去。
　　沈琢：？
　　他有些焦急地开口跟了上去：“师父，您要干什么去？”
　　太阳似乎渐渐转移，巷子里的阳光又慢慢弱了下来，一阵阵冷意从石头缝隙里传来。
　　沈琢的询问声间夹杂着背身前行的刘北时不时被绊到的痛呼。
　　岁妄却并不回答，他面无表情地拉着人迅速向前走着，一直走到悬挂副编剧的那个钢丝下面。
　　沈琢的脚步一顿，他突然明白了岁妄想要干什么。
　　纯黑的钢丝上闪烁着暗沉的血光。
　　“你能看清上面的干涸的血迹吗？那是你和那个人，将曾经活生生的人，分成两截悬挂在了冰冷的钢丝上面造成的。”
　　岁妄转过头盯着旁边的刘北，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腰部被钢丝割伤都要跑去医务室包扎，而他可是生生被钢丝直接斩成了两截。”
　　“可是他被捆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尸体是不会有痛觉的，不是吗？”刘北满脸邪恶地笑着，“而我不一样，我受伤会疼，所以我才需要治疗。”
　　“你受伤了都会想要治疗，那为什么现在危急你生命的情况，你却不愿意去辩解？”岁妄突然向刘北逼近一步。
　　刘北皱眉。
　　“你凭什么罪有应得？副编剧凭什么罪有应得？谋划这一切的不是你们，你到底为什么要替他袒护，”岁妄眼眶似乎都隐隐发红。
　　他微微后退了一步，最后一句话几不可闻：“你为什么要承认他对你的污蔑......”
　　岁妄难得这样情绪激动，一旁的江寓声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琢，沈琢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攥成了拳头。
　　江寓声隐隐约约地想起，似乎刚才沈琢情绪激动时，也是因为“污蔑”。
　　而面前的刘北也终于愤怒了起来。
　　“岁警官似乎很是为我担心啊，”刘北恶狠狠地开口道，“可是岁警官知不知道，副编剧到底为什么会被挂上去。”
　　岁妄指尖忽然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姓‘岁’的？”岁妄微微偏过头，神色紧绷，“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刘北没有回答。
　　他阴沉着脸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岁妄，突然凑近他身前，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低声开口道：“是因为你啊。”
　　岁妄深灰的眼眸微微睁大。
　　“死的人为什么是副编剧，岁警官真的不清楚吗？”刘北歪了歪头，继续凑近岁妄的耳边，低声呢喃道，“他可曾经欺负过您啊。”
　　“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岁妄感觉自己的牙齿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你真的不认识Cr.吗？”
　　“回答我！”
　　“我还知道你曾经是警察呢哈哈哈！”刘北哈哈大笑道，“不认识，我不认识Cr.哈哈哈，那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只能用两个字母来代替！”
　　岁妄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刘北回答这个问题时没有任何思索的微表情，他真的不认识Cr.
　　岁妄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不是Cr.，那还能有谁......对自己了如指掌，又这么关注。
　　岁妄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浑身都在不自觉地颤抖着，听着刘北仿佛疯癫般的笑声。
　　“法律讲究‘疑罪从无’，你们找不到另一个人存在的证据，就永远不可能判人！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们定我的罪吧哈哈哈哈哈！”
　　刘北此时终于被身后反应过来的警员拉着向后走去，但他仿佛终于解放了般，踢踏着双腿恶狠狠地盯着岁妄。
　　“岁警官，你知道他挂在上面像什么吗？”
　　岁妄慢慢转过头望向刘北，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道：“是......提线木偶。”
　　“对哈哈哈哈，岁警官，我是自愿的，你是吗？”刘北的声音逐渐远去，“你为什么不甘愿被控制呢？”
　　“师父，他在说什么？”沈琢走到岁妄身前挡住他的视线，“他认识Cr.吗？是Cr.让他这么做的吗？”
　　沈琢有些担忧地望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岁妄，他张了张口，刚想继续问什么，突然却见面前的人转身直接向巷子外走去。
　　“师父！”沈琢急得跺脚，转过身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刚才跟您说什么......”
　　“他不认识Cr.，我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岁妄头也不回地急速向外走去，“其余的我没有办法了......抱歉。”
　　“那我该怎么办？”沈琢一急，又下意识地想要依赖自家师父，“只按现有的证据给他定罪吗？可明明一定有另一个人......”
　　岁妄倏然回头：“那沈警官有能够证明另一个人存在的证据吗？”
　　沈琢哑然。
　　“如果你能找到证据那就去逮捕，如果不能，我也无能为力。”岁妄又再次转回身。
　　“师父，您到底在向我隐瞒什么？您为什么就是不告诉我？”沈琢看着岁妄仿佛如两年前般想要再次离去，终于愤怒了起来。
　　“我已经把刚刚刘北跟我说的话都复述一遍了。他说不认识Cr.，他说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他说‘疑罪从无’我们无法判另一个人。”岁妄平静地回道，“沈警官还想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不止这个，我说的是您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两年！”沈琢低声吼道，“您明白的，现在已经不光是这个案子的问题了！刘北刚刚跟你说的那些话，一定让你想起了什么，你必须要告诉我！”
　　“凭什么呢，沈警官？你已经不是我徒弟了。”岁妄背对着沈琢又向前走了一步。
　　他清冷的声音一如往常，但只有一旁一直跟着他的江寓声看到，岁妄的指尖已经完全掐入了掌心。
　　“因为我是警察，您将我培养出来，就是为了保护其他人，”沈琢沉声道，“也包括保护您。”
　　岁妄这回沉默了许久。
　　“去保护那些需要你保护的人吧。”岁妄微微转过头，望向一旁的江寓声，“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沈琢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
　　“师父，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您真不愿意和我说吗，”沈琢沙哑着声音开口，“好，好，那么......我会亲自去找Cr.询问。”
　　岁妄倏然回头。
　　“顺便核实一下这个案子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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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回家
　　岁妄神色逐渐沉了下来, 他苍白着脸转过身。
　　“你要去找Cr.？”
　　岁妄的声音轻轻缓缓，是一副疑问的语气。
　　但他一直盯着对面的沈琢，神情间却似乎已经意识到, 沈琢确实会去找Cr.
　　而沈琢也确实如他所想。
　　“是，等我将刘北带回警局之后，就会立刻去找他。”沈琢不卑不亢地回道，“这不也是师父希望我的吗，不再依赖您, 独立完成事情。”
　　沈琢望着面前神色越发苍白的岁妄，心中莫名些许痛苦与愉悦。
　　他知道自家师父可能会难过, 会担忧，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继续说下去，仿佛想看岁妄所能承受的极限在哪里。
　　“我会调查一下他是否真的跟这件案子无关, 或许顺便还能了解一下, 他对于两年前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看法......”沈琢随意地耸了耸肩。
　　“沈琢！”岁妄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身子晃了晃, 微微闭了下眼睛。
　　“怎么, 师父不想让我去吗？”沈琢下意识地便想要伸手去搀扶, 却又硬生生地忍住。
　　他不自然地将手指按到旁边的粗糙墙面上, 继续生硬地开口道：“但是刚刚不是师父自己跟我说的吗,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师父不用再帮我，我去干什么师父也不能再管我。”沈琢轻声开口道, “互不干涉，这才叫没有关系对吧。”
　　“你不能去找Cr., ”岁妄掩住唇低声咳了咳, 皱眉望向面前的沈琢, “你不要去问他任何事情, 离他远一点......”
　　沈琢“砰”的一拳砸在墙上，他咬牙道：“为什么我不能去？师父你告诉我为什么！两年过去我们再见面时，他是唯一一个你提起的和过去有关的人。”
　　岁妄苍白着脸后退了一步，沈琢继续喃喃地说了下去。
　　“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不再叫他从前的称呼，但他是我目前知道的，唯一可能了解当年真相的人”
　　沈琢想到这里，突然有些绝望地抬眼：“师父你也不再叫我‘小琢’了，所以我猜，你是不是就是想......和从前的一切斩断。”
　　“我......”岁妄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解释。
　　沈琢不能知道Cr.做的那一切，但岁妄又不能让他就这么孤身直接去找Cr.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
　　岁妄感觉自己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微微喘息着望着面前的沈琢。
　　“岁岁。”一旁的江寓声意识到岁妄的情况不对，上前一步扶住岁妄的胳膊。
　　“我们先走吧。”江寓声低声皱眉道。
　　但岁妄却挣扎了一下，脱开江寓声的搀扶挡在沈琢面前。
　　“你不能去找他，沈琢。”岁妄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劲，但盛怒中的沈琢却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那就告诉我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沈琢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对不起。”岁妄身子又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沈琢撑在墙上的手在两人对话间一点点攥紧了上面的碎石，硌得他手指生疼。
　　他突然收回手捂住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师父，你真的从来没有再想过，回到警局，回来找......你的徒弟吗？”沈琢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岁妄敏锐地注意到，自家小徒弟双手捂过的地方，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血渍。
　　他有些恍惚地伸出手，想要如从前般去帮沈琢擦掉那些血迹：“你脸上......”
　　沈琢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岁妄的手腕：“但我一直在想。”
　　“沈琢，松手！”江寓声立刻察觉到不对，他上前一步想要阻拦，但已为时已晚。
　　岁妄脸色一瞬间变成了惨白，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般，立刻后退了一大步，直直地撞到了江寓声的怀里。
　　他急促的呼吸声终于再也掩盖不住，痛苦地半弯下腰，仿佛溺水的鱼儿般疯狂汲取着氧气。
　　“岁岁！”
　　江寓声跟着迅速蹲下身，他将几乎完全软倒下去的人抱在怀里，焦急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但岁妄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一片混沌间，岁妄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似乎想要向自己靠近一步，但他刚刚抬脚，便听到自己头顶传来一声愤怒的低吼。
　　——不要，江寓声。
　　眼前的视线逐渐暗下去前，岁妄在心里喃喃道。
　　——不要让他去找Cr.
　　但岁妄如今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他抓着江寓声衣领的手逐渐轻松，力竭般闭上了双眼。
　　“滚！”江寓声揽着岁妄，冲着沈琢怒目道，“你离他远一点。”
　　沈琢踉跄着后退一步。
　　“我警告你，”江寓声将自己怀里的人手腕都隐隐垂了下来，似乎已经陷入了昏睡，“不许再碰他。”
　　面前人抱着岁妄的身影逐渐远去，沈琢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再说一句话。
　　·
　　寂静的房间内。
　　床上的侧身躺在中央，他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头，呼吸由轻浅转为急促，似乎梦见了什么可怖的事情。
　　“不要！”
　　岁妄突然睁眼，沙哑地低喊出声。
　　身旁没有任何动静。
　　岁妄闭上眼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再次睁开眼，皱眉环顾四周。
　　——他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岁妄缓缓撑起身。
　　这个房间似乎是一间客卧，东西不多，但很是整洁。
　　床铺的左边是一大面落地窗，有阳光从玻璃间慢慢悠悠地透过，照得整个房间都格外地温暖。
　　岁小猫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地板上也满是阳光照射的痕迹，岁妄□□着脚站到地面上，暖洋洋的感觉从脚心处一直蔓延，岁妄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只想再躺回床上再囫囵睡上一觉。
　　但属于曾经警察的理智还是让岁妄迅速回神。
　　他记得昏迷过去之前，他是和江寓声待在一起的。
　　岁妄犹豫地看了一眼周围明显不是房车的地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探索，不要打草惊蛇。
　　“这到底是哪里......”岁妄低声呢喃着。
　　他抬脚走到落地窗前，垂眸向下望去。
　　这个房间所处的地段应该很好，岁妄能够看到面前是这个城市里最繁华的一个建筑，虽然楼底下车水马龙，但落地窗外的视野很开阔，并不需要从高楼大厦的缝隙间眺望蓝天。
　　岁小猫有些微微咋舌。
　　他甚至能够想到自家师父那个老顽童听到这个地段的房价后，会有什么反应。
　　岁妄心中莫名有了一个猜想，但又很快否认。
　　“怎么可能呢......”岁小猫迅速摇了摇头，头顶的耳朵都跟着微微晃动，“只是刚刚成为朋友而已。”
　　他垂眸望向自己身上的这件黑色卫衣，伸出爪子轻轻摸了一下。
　　门口处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岁妄倏然回头。
　　软乎乎的猫耳朵立刻警惕地竖了起来。
　　空旷的房间内并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岁妄皱眉迅速扫视了一圈，终于咬咬牙，将柔软的枕头抱在了胸前。
　　——有总比没有好。
　　岁妄深吸一口气，光着脚慢慢躲到了房门后面。
　　他听着屋外的人脚步声逐渐清晰，似乎确实是向自己这里走来。
　　岁妄深吸一口气，他伸手拍了拍自己胸前的抱枕，试图让蓬松的枕头角立起来些许。
　　吱呀——
　　门终于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
　　“岁岁？”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岁妄已经控制不住地向前一步，抱着枕头站到了江寓声面前。
　　江寓声微微睁大了眼。
　　“岁岁......”江寓声蓦然失笑，“你在干什么？想和我玩......抛枕头？”
　　岁妄：......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在江寓声眼里——
　　岁小猫抱着一个几乎跟他腰部齐平的枕头，自己的卫衣对他来说真的是很大了，卫衣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
　　岁小猫光着双腿，神色茫然而无措地站在原地。
　　——一黑一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江寓声喉结轻轻动了动。
　　岁小猫的耳尖似乎轻微地颤了一下，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抱着枕头的爪子狠狠一揪，似乎立刻便想要将这个“罪魁祸首”藏到身后。
　　江寓声一把便拦住了他。
　　他笑着望着面前有些恼羞成怒的小猫，突然微微皱了皱眉。
　　“你怎么光着脚就下床了？”江寓声皱眉，他迅速想要拉着人回到床上，没想到岁妄却直接将枕头望他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自己走了回去。
　　——还坐得离他八丈远。
　　江寓声又蓦然失笑。
　　“你也没给我拖鞋，我怎么穿......”岁妄盘腿坐在床铺的最边缘，望着江寓声，他刚想开口说什么，话语却戛然而止。
　　江寓声笑着将放在床另一侧的拖鞋拿到岁妄面前。
　　恼羞成怒的岁小猫再次闭上了嘴。
　　“什么时候醒的？”江寓声笑着叹了口气，揉了揉岁妄的头发，“还难受吗？”
　　“刚醒，还好。”岁妄含糊道。
　　他抬眼望向江寓声，犹豫了一下：“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我家，”江寓声笑着回答道，“片场那边现在乱成一团，我怕影响你休息，就把你带回来了。”
　　莫名其妙地，江寓声似乎感觉面前的人心情好了不少。
　　江大狗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面前的猫咪，猫咪微微侧过身，虽然神色依旧傲娇，但身子却下意识地贴紧了大狗的爪子。
　　旁边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岁妄回过头拿起自己的手机，神情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江大狗坐回床边，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岁妄犹疑着抬头：“是......沈琢。”
　　“他想过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大意了，应该找一件更小一点的衣服给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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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心软
　　江寓声没有说话。
　　岁妄叹了口气, 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方停顿了一下，又看了旁边一言不发的江寓声一眼，到底还是选择了挂断。
　　江寓声微微挑了一下眉：“怎么不听听他想干什么？”
　　“他都给我发微信消息了, 说想来找我。”岁妄垂眸道，“这就是他想干的事，我不愿意。”
　　江寓声蓦然失笑。
　　他发现，当面前这只岁小猫不将他的爪子和尖牙利齿用在自己身上时，还是令人非常愉悦的。
　　但江大狗还是“假惺惺”地劝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来肯定是想跟你说别的事情, 不可能单单就是为了来见你吧。”
　　岁妄瞥了江寓声一眼：“别假好心了，你巴不得他离我远点呢。”
　　被拆穿的江大狗也不介意, 笑眯眯地望着自家面无表情的岁小猫，愉悦地摇了摇尾巴。
　　——反正软乎乎的小猫现在在自己这里，就卖沈琢一个人情又能怎样。
　　既能让岁妄心情好一些, 又能在岁妄面前假装自己和沈琢关系不错。
　　——一举两得。
　　那边的沈琢还在锲而不舍地打着岁妄的微信电话, 岁妄被扰得烦不胜烦, 在将最后一次电话挂断后, 干脆直接将手机翻过来关了机。
　　“怎么直接关机了？”江寓声望着面前气鼓鼓的岁小猫, 笑着问道。
　　岁妄瞥了他一眼, 突然开口说道：“你不想让他来。”
　　江寓声愣了一瞬, 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扩大。
　　“岁老师真的是......”江寓声笑着摇摇头。
　　岁妄偏头又想了想, 补充道：“嗯......毕竟是你家。”
　　江寓声没忍住笑出了声，面前这只岁小猫腹黑起来真是不逞多让, 明明是就是不想让沈琢过来，张口却直接把自己拖出来当挡箭牌。
　　“岁老师可......真是会推锅呀。”江寓声最后叹了口气。
　　他抬起眼, 看到面前侧对着自己的人, 抿起的嘴角似乎也多了一个弧度。
　　即使被“利用”心情也依旧愉悦的江大狗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可是沈警官打了这么多遍, 万一真的有急事呢？”江寓声装好心装上了瘾, 没忍住又笑着劝道，“要不还是接一次问问？”
　　“猫哭耗子假慈悲。”岁妄瞪了江寓声一眼，低头揉了揉眉心。
　　他并不生沈琢的气，自己受不住晕过去纯粹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江寓声可能因此不待见沈琢，但岁妄却认为，这和自家小徒弟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不想见沈琢单纯是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
　　他没有办法告诉沈琢一切的真相，也就没有立场去劝沈琢不要再查下去。
　　越想越生自己气的岁小猫干脆直接俯下身将脸往枕头里一埋，眼不见心不烦。
　　一旁的江寓声简直要被岁妄的举措逗笑了。
　　“我可不是猫，岁老师才是。”江寓声将枕头从岁妄身体底下抽出来。
　　岁妄被江寓声的力道带得翻了个个儿，直接仰面倒在了江寓声的腿上。
　　岁小猫不满地睁眼望向江大狗，咬牙道：“行，那既然江老师坚持......如果沈琢一会儿不是打电话，而是按响了你家的门铃，我就让他过来。”
　　“好啊，”江寓声无所谓地笑笑，“你说的都行。”
　　岁妄微微眯了眯眼。
　　他知道江寓声心里是怎么想的。
　　警察没有上面的命令不能随意查询他人的住址，而江寓声身为影帝更是格外注意隐私安全，别说按门铃了，连门口保安那块他可能都过不去。
　　——但沈琢毕竟是岁妄一手培养起来的。
　　岁妄从江寓声腿上翻身坐起，他盯着对面面带笑意的人。
　　——为了逗猫咪开心的大狗这回绝对太过轻敌了。
　　岁妄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轻声开口问道：“所以，江老师是笃定沈警官没有办法找到这里了？”
　　“在途径合法的情况下，不过，我也还是持保留意见，”江寓声笑道，“但我还是答应岁老师，只要沈警官按响了我们家的门铃，我就一定会先让他进......”
　　叮咚——
　　江寓声的话还未说完，外面玄关处的门铃突然间便响了起来。
　　“门铃响了呢。”岁妄半趴在床上，一点点凑到江寓声面前，“不过也可能是其他人，江老师要不......先去看看？”
　　江寓声：......
　　他叹了口气，突然伸出手揉了一把岁妄的头发。
　　在气恼的岁小猫一爪子拍上来之前，迅速转身下床，向玄关走去。
　　“下床记得穿鞋，不然小心我又把岁老师抱回去。”
　　刚准备下床追人的岁妄警惕地将脚收回，他环视了床周围一圈，眉心轻轻跳了跳。
　　“江寓声，你这回又把拖鞋藏哪里去了！”
　　江寓声低头笑了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岁妄的猜测。
　　这愉悦的笑意在江寓声走到门口的过程中逐渐减弱，最终趋于平静。江寓声皱着眉缓缓抬眼，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哪位？”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江哥，江哥，是我。”刘助理忙不迭地答道。
　　江寓声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低声叹道：“你怎么这时候突然过来了，是片场拍摄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没有，郑文导演那边焦头烂额的，好像是他看案子告破了想要继续拍摄，但警察要求他保留现场，现在还不能进行清理。”刘助理连忙回答道。
　　江寓声瞬间明白，警察那边要保留案发现场大概是想看看还能不能提取到什么有关第二个人的信息。
　　“我看郑文导演都快跟他们打起来了，还帮忙过去拦了一下。”刘助理拍着胸口，依旧有些后怕，“袭警可是大罪啊，郑文导演真的是疯了吗......”
　　江寓声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他明白郑文导演为什么这么着急，就算不需要继续保留案发现场，调查过程中这部剧的拍摄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前期的投资，场地的租借，算是都打了水漂。
　　江寓声垂了垂眼，心中却没有分毫波动。
　　“那你现在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他抱起双臂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依旧没有半点开门的意思。
　　——好不容易才把这只谨慎的小猫拐到自己家里，江寓声可不希望有人打扰。
　　他微微伸了个懒腰，转身想走：“没什么重要的事你要不先走吧，我还要......”
　　“哎，江哥您等一下——”刘助理的语气焦急起来，
　　另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江先生要干什么去？”
　　江寓声倏然止步。
　　“我想江先生应该没有什么要紧事，但我这里可就不一样了。”沈琢站在门外，平静地开口说道，“所以江先生还是让我们进去吧。”
　　“给你师父喂猫粮算不算要紧事？”江寓声揉了揉眉心，随口敷衍道。
　　沈琢：？
　　江寓声没有再让沈琢开口，他转向自家助理，咬牙问道：“所以这就是你来我这里的原因？把沈警官带过来？”
　　刘助理有些无辜开口道：“啊，我当时帮忙拦郑文导演的时候正好碰上沈警官，他说想要找岁老师询问一些案子上的事情，问我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江寓声僵硬地笑了一声：“哈，你可真是助人为乐。”
　　门外地沈琢很有礼貌地敲了敲房门，江寓声深吸一口气，转身慢吞吞地拉开了房门。
　　刘助理望着自家老板嘴角熟悉的笑意周身一凉。
　　他赶忙开口试图补救：“江哥，我当时是想......岁老师一定跟您在一起，所以就把沈警官带过来了。”
　　刘助理顿了顿，语气笃定异常：“就算岁老师不在您这儿，我觉得您也一定能帮沈警官找到他。”
　　江寓声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他半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望向沈琢：“沈警官能这么找到这里，我也是没有想到。”
　　沈琢完全忽略江寓声的存在：“我也没想看到江先生。”
　　江寓声微微挑了挑眉。
　　沈琢上前一步，却见守在门口的江寓声没有丝毫让开的意图，终于忍不住转过眼，强忍着情绪问道：“江先生不准备让我们进去吗？”
　　“沈警官就不问问，岁老师想不想见你吗？”江寓声神色分毫未变。
　　沈琢这回沉默了几秒。
　　江寓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一旁的刘助理见情况不对，立刻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去，只留下两人在门廊前大眼瞪小眼。
　　“如果师父不想见我，江先生一定会在听到我声音的第一刻，就会把我激走了，而不是等打开房门后才问我。”
　　沈琢抬起头，盯着江寓声：“毕竟能让江先生这个最不想让我见到师父的人都让步，一定是因为师父他本人应允了。”
　　江寓声低低地笑了笑。
　　——真不愧......是岁妄带出来的徒弟。
　　他微一耸肩，侧过身让出一条道来：“沈警官分析的不错，那就请进吧。”
　　沈琢微一颔首，低头向里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江寓声忽然侧过头，凑到沈琢耳边低声说道：“不过沈警官可要珍惜现在这个情况。”
　　沈琢皱眉转头。
　　“你师父心软，我可不是。”江寓声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等哪天保不准你真把你师父气到了，我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沈琢神色顿了顿，没有回一句话。
　　走廊尽头的房间内似乎传来了些许的动静。
　　沈琢换好了拖鞋，犹豫了一下，慢慢向里走去。
　　“师父？”沈琢低声唤道，“师父，对不起，我......”
　　他道歉的话语还没有完全说出口，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紧接着一个一团黑的东西扑了出来。
　　沈琢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有二更呦，啾咪
　　可以看看评论嘛www
　　——


第45章 黑猫
　　沈琢觉得自己的眼睛从未睁得这么大过。
　　面前的一大团黑色直直地向他扑了过来, 沈琢猛然一个转身，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时，直接藏到了江寓声的后面。
　　江寓声：？
　　听到声音走出来的岁妄：？？
　　他望着面前紧紧挨着的两个人, 极力保持平静的声音中还是透露出了一丝笑意：“我竟然不知道，江老师和沈警官，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江寓声嘴角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沈琢大半个身子都躲在他身后，一直死死地扒着他的手臂, 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给拽倒在地。
　　“沈警官，还麻烦放手。”江寓声咬牙笑道。
　　沈琢感觉自己牙关都在发颤：“刚刚那是个什么东西, 江寓声，你是不是故意把它放出来吓我的！”
　　江寓声又好气又好笑，沈琢以往气急了还会忍气吞声地喊自己一声“江先生”, 这回直接连客气都省了。
　　他半转过头, 一边笑一边使力将沈琢的手从自己胳膊上弄下去：“沈警官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难道我一直养在家里的猫, 就是为了故意等沈警官过来时吓你一下？”
　　沈琢警惕地后退一步, 满脸的不相信。刚刚那个黑团落地的声音他可完全听到了, “咚”的一声巨响, 绝对不可能是一只猫发出来的。
　　“你就别狡辩了, 是不是一只巨型犬？江寓声我告诉你，本市有规定, 市区不允许养巨型犬类，我要是上报......”
　　沈琢的话还没说完, 视线突然移动到了对面的岁妄身上。
　　岁妄不知何时怀里抱了一只巨大的黑团, 黑团子整个趴在岁妄的手臂上, 几乎和他下巴平齐, 油光发亮的皮毛完美勾勒出它肥硕的身躯。
　　沈琢的神情瞬间崩溃了：“拜托，这其实是一个肉团子吧！哪里有这么胖的猫！”
　　岁妄平静地抬眼望向沈琢，沈琢瞬间噤声，满脸悲愤地望着对面的黑色团子。
　　岁妄抱着猫咪抬头又转头瞥了江寓声一眼：“它真的好沉。”
　　江寓声失笑，岁妄又低头挠了挠大白的头顶，猫咪在岁妄怀里打了个滚，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这沉重的爱意压得岁妄差一点没抱住胖乎乎的猫主子。
　　岁妄幽幽地抬眼望了江寓声一眼。
　　江寓声笑着走到岁妄面前，伸手接过岁妄怀里的大白。
　　大白抬起眼睛瞥了江寓声一眼，突然一把伸出前爪，扒住了岁妄的胳膊。
　　“行了，别赖在人家怀里了。”江寓声蹲下身将大白放到地上，笑道，“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爱扒拉胳膊，阻碍我站到岁岁旁边。”
　　岁妄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江寓声立刻笑着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
　　大白回头白了江寓声一眼，它抬起圆润的身躯向前晃悠了两步，又来到岁妄身边。
　　它在岁妄小腿边蹭了蹭，突然前腿一屈，慢悠悠地躺倒在岁妄的双脚上，“喵呜”一声闭上了双眼。
　　“大白平时对我都爱答不理，很少见它这么黏一个人。”江寓声摸了摸下巴，笑道，“果然是同类相吸啊。”
　　岁妄：......
　　江寓声抬起眼望向依旧站在玄关处一动也不敢动的沈琢，笑道：“不过......说起来，沈警官怕猫？”
　　“我才不怕猫！”沈琢紧贴着最远处的墙壁向前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我......”
　　躺在岁妄脚上的大白似乎听到了些许动静，它撩起眼皮望向吵到他睡觉的沈琢，沈琢被吓了一跳，瞬间噤声。
　　“他怕狗。”岁妄回过头，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准确来说，他是怕体型大的那种狗。”
　　“那是因为那些狗都太凶了，我小时候被追着跑过好几条街，有心理阴影了。”沈琢反驳道。
　　“那你为什么怕我们家大白？”江寓声抱起双臂笑道，“它很温顺的。”
　　沈琢一时之间没有明白江寓声说的是谁。
　　“什么？”沈琢皱眉，“谁是大白？”
　　江寓声笑着低下头，沈琢顺着他的目光，视线慢慢落到了面前浑身漆黑不带一丝杂毛的黑猫身上。
　　大白：......喵？
　　沈琢：......？？？
　　“你是不是有病啊江寓声！”沈琢终于破防了，他忍不住崩溃道，“叫一只纯黑的猫大白也就算了，你到底是怎么把一只猫养得像大狗一样健硕的啊？这放到我们警犬队都能抵得上一只小警犬的体型了！”
　　“那按照这么说来，沈警官应该也很怕你们警局的那些警犬了？”江寓声笑了笑，不答反问。
　　沈琢冷着脸没有说话，江寓声耸了耸肩，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岁妄。
　　岁妄笑着望了自家可怜的小徒弟一眼，到底还是给他留了几分颜面：“怕不怕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听说有一次警队训练时跑步破了记录，刚好隔壁警犬队今天忘记关笼子门了。”
　　“师父！”
　　对面蔫头蔫脑的小鸡崽徒弟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的羽毛揪下来挡在身前。
　　“咳，好了好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岁妄轻咳一声，正色道。
　　沈琢也终于慢慢站直了身子，他望着岁妄，突然深深地鞠了一躬：“师父，对不起。”
　　岁妄皱眉，他侧身便想向旁边闪去，却忘记了脚背上还躺着一只提醒堪比大型幼犬的猫咪。
　　岁妄脚背处突然传来一阵阵细密的酸麻感，他侧身的动作一滞，重心不稳直接向旁边倒去。
　　大白被岁妄的动作吓了一跳，它“喵呜”一声跳起，摇摇晃晃地就向对面的沈琢跑去。
　　沈琢：？？！
　　他因为弯腰的缘故，视线一直停留在头前几寸的地方，冷不丁视野里突然闯进来一只“凶神恶煞”的黑色团子，沈琢被吓得浑身一颤，脚下一软，“咚”地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旁边的岁妄刚刚扶着江寓声站稳。
　　岁妄望着对面的沈琢沉默了几秒。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沈琢抬眼，岁妄的神情中透露出些许茫然与无措，“我虽然身体不好，但也还没死呢。”
　　“岁妄！”
　　“师父！”
　　岁妄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的另外两人同时不满地开口。
　　岁妄无奈地抬手做了一个闭嘴的姿势。
　　江寓声叹了一口气，他一边示意沈琢先去沙发那边先坐着，一边将大白抱走。
　　自知闯祸的岁小猫试图跟着沈琢一起过去，却被江寓声一把拉住。
　　“岁老师不如在这里等一等我，”江寓声笑道，“别一会儿又摔了。”
　　......岁妄觉得江寓声是想要伺机报复。
　　“说过多少次了也不长记性，”果不其然，等江大狗安置完那只猫咪，立刻回来“教训”这只不听话的小猫，“能不能盼自己点好。”
　　岁妄低声回嘴道：“我只是认清现实而已，是人都会死。”
　　“那也不是你现在！”江寓声声音不由自主地严肃了起来，一旁的沈琢有些狐疑地望过来，江寓声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们是不是......该给你定个惩罚了。”
　　岁妄冷着脸没有接话。
　　“怎么定呢，让我看看岁老师还欠我多少钱啊......”江寓声想了想，笑着道，“还欠这么多，都折算成请我吃饭吧。”
　　岁妄倏然抬头。
　　“基础数值是十一顿，说一次这种类似的话语，就加一顿。”江寓声笑道，“刚好今天就加上一笔，你还欠我十二顿饭。”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在岁妄的手机屏幕上敲了敲。
　　“刚好你的微信名，好记。”
　　“你无不无聊......”岁妄无奈地抬眼看了江寓声一眼，开口想要拒绝，“找别人陪你玩去，我不要......”
　　“嘘，我是债主，我说了算。”江寓声笑着拉着人向沙发那边走去，“快走吧，一会儿沈警官又要抓狂了。”
　　身后的人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江寓声不得不再次转回身：“怎么，岁老师想用这种方式抗议？”
　　岁妄垂着眼站在原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江寓声这回真的有些好奇了：“那为什么不走？”
　　岁妄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抹薄红，江寓声盯着他半晌，恍然大悟道：“哦，是刚才被大白压得麻劲儿还没过去吧。”
　　岁妄感觉自己的耳尖都烧红了。
　　“你到底是怎么养的猫。”岁妄皱眉试图向前迈步，却冷不丁脚踝连带小腿处一阵酸软传来，他一个踉跄直接跌到了江寓声怀里。
　　“叫什么大白，干脆叫小白猪算了！”岁妄冷着脸说道。
　　“嗯嗯嗯，岁老师说的对。”江寓声撑着面前人的双臂，笑着应和道，“不过，我现在家里不是已经有一只清瘦的猫咪了，另一只就只能养胖点了。”
　　岁妄握着江寓声衣服的手指倏然攥紧，他闭了闭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江寓声只当岁妄是害羞，他半蹲下身一把将人抱起，大步向沙发处走去。
　　已经见惯不惯的沈琢漠然坐在沙发上：......呵。
　　江寓声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离沈琢最远的那个单人沙发上，他坐在岁妄的沙发扶手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对面的沈琢。
　　“刚才让沈警官见笑了，有什么事情您现在可以说了。”
　　沈琢莫名觉得江寓声“见笑”的事情并不是指的自己被一只黑猫袭击。
　　——他觉得江寓声会把这件事归为“可笑”一类。
　　沈琢不愿意再去细想，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过来：“师父，我还是会去找Cr.”
　　岁妄抬起头，神情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激动：“我记得你之前说过，Cr.的IP地址显示最近并不在本市。”
　　“是，”沈琢点点头，“但就在昨天，我刚接到消息，他回到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岁岁要不要胖一点？你看大白软乎乎手感多好！
　　岁：那你跟大白过去吧。
　　快来评论区找我玩呀www晚安
　　——


第46章 神明
　　岁妄一时之间没能接话。
　　Cr.回来了......
　　为什么要回来。
　　坐在对面的沈琢等了片刻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却见自家师父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何时整个都颤抖了起来。
　　“师父？”沈琢一愣，低声开口问道, “您……”
　　岁妄似乎没有意识到对面沈琢的目光，他倏然回过神：“你是怎么知道他回来的？”
　　沈琢愣了几秒。
　　对面的岁妄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异样，他音调平稳，语气不带有一丝颤抖的感觉。
　　如果不是沈琢一直抬眼盯着对面的人，光听声音, 完全无法感受到岁妄的不对劲。
　　沈琢神色沉了沉，他没有立刻询问, 而是顺着岁妄的问题回答道：“师父您还记得我们上次在郑文导演手机里查到的那个陌生人吗？”
　　岁妄微一颔首，沈琢接着向下说道：“当时我便想联系Cr.，但无奈他跟我说, 他在别市有事无法立刻赶回, 所以我就叮嘱他, 如果他回到本市还请麻烦告诉我一声。”
　　一旁的江寓声抬头看了沈琢一眼。
　　他之前只知道沈琢应该和岁妄口中的这个Cr.相识, 但如今看来, 他们应该不仅仅只是相识的程度, 应该还很是熟悉。
　　江寓声皱了皱眉, 他突然有些好奇, 如果陆和教授听到Cr.的真名，会不会也发现是认识的人。
　　旁边的岁妄不由自主地低低“啊”了一声：“那也就是说......昨天Cr.联系并且告诉你他回来了？”
　　沈琢继续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岁妄的神色, 微微摇了摇头：“不，他没有告诉我。”
　　岁妄愣了一瞬, 疑惑抬眼。
　　“这是我派去盯着他的警员反馈给我的, ”沈琢平静地说道, “我并不信任Cr., 所以又特意调了人。”
　　“可是沈琢......之前刘北的叙述你也听到了，”岁妄深吸一口气，抬眼轻声道，“我比你要更了解Cr.，这件事情应该和他无关。”
　　“但之前我们在调查这起案子的时候，他一直待在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如今案子的调查刚一进入尾声，他就立刻回市了。”沈琢沉声道，“我不相信这其中没有关联。”
　　岁妄浑身又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手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心中有些恍惚。
　　对这些信息的了解这般及时而准确，这很像是Cr.之前在自己手机上安的那个监听器所能做到的。
　　岁妄闭上眼咬了咬唇。
　　——不可能，自己都已经拆除那个监听器了，应该没有问题。
　　岁妄的指腹又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轻轻按了一下，他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一会儿等无人时，自己再检查一遍。
　　“师父，您真的很确定Cr.跟这一切没有关系吗？”沈琢突然又再次开口问道，“还是您只是，不想我去涉险？准备等我离开后单独去找他？”
　　岁妄倏然抬头：“我不可能去找他的。”
　　他低低地喘了一口气，又补充道：“我们谁......都不能去找他。”
　　Cr.这个人自信而又自大，他善于包装自己，更善于让周围的人对他产生信任。
　　如果刘北真的是为了Cr.才扛下这桩案子，那么岁妄相信，他不可能对于Cr.这个名字如此陌生而轻蔑。
　　但刚刚沈琢猜测的这一切......
　　岁妄心中有些迟疑，他相信自己的推测并没有问题，但又一时之间想不出谁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对面沙发上一直坐着的人却突然站起了身。
　　岁妄吓了一跳，他微微仰起头，望着对面的沈琢一步步走到他身前蹲下。
　　“师父，您为什么对Cr.这么避之不及，明明两年前......不是这样的啊。”
　　沈琢的声音里终于透露出满满的担忧，“您不想去找他，也不许我去找他，是担心我会向他暴露您的行踪吗？”
　　岁妄心中苦笑，Cr.可不需要你来暴露。
　　——他不知道在我周围藏匿了多少监听器。
　　岁妄一直觉得，Cr.不来找他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可能逃脱。
　　——他在享受这种，假装放自己“自由”的掌控感。
　　那边的沈琢还在低声劝导着：“如果您是担心这个，我保证......”
　　“不用你保证，”岁妄摇摇头，打断他的话，“我相信你不会的，但不是这个原因。”
　　沈琢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那您......就只是单纯地害怕他？”
　　“我......”岁妄的眼眸又轻轻颤了颤，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没有......”
　　沈琢却没有再说话，他突然直接伸出手，似乎又想去抓岁妄的手腕。
　　一旁的江寓声直接一把按住沈琢，他皱眉：“沈警官。”
　　沈琢没有看江寓声，他盯着面前神色苍白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两年前，师父会扶着我的手，一点点教我怎么瞄准，什么时候扣动扳机。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琢深吸一口气：“我不会碰师父，江先生，还请您放手。”
　　江寓声犹豫了一瞬，他偏头望向身后的岁妄，岁妄坐在原地垂着头，似乎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江寓声微微撤手，沈琢上前一步，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将手指按在岁妄的手臂上。
　　“如果师父不害怕Cr.，那为什么从刚才我提到他的那一刻，您的身体就在不停地颤抖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岁妄望着自家满脸难过的小徒弟，低声问道。
　　“两年前的事情，和Cr.有关吗？”沈琢感受着掌心下的手臂逐渐趋于平静，他松开手，缓缓问道。
　　岁妄的神情又恍惚了一瞬。
　　“我要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微微仰起头，眼神中难得出现了些许哀求，“你能答应我，不去找Cr.吗？”
　　沈琢咬着牙站起身，一张娃娃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岁妄说出这句话后答案已经不言而喻，沈琢深吸一口气，没有再问什么，直接转身向门口走去。
　　“小琢！”岁妄蓦然站起身，他情急之下下意识地叫出了两年前对沈琢的旧称。
　　沈琢的脚步果然一滞。
　　“师父上一次不小心叫了我‘小琢’，最后帮我查完了整个案子；”沈琢微微回过头，低声说道，“这次师父又这么叫我，是又想帮我......干什么呢？”
　　岁妄有些哑然，曾经跟在自己身后，什么事情都要向自己确认的小徒弟，不知何时也变得这么敏锐，能洞察秋豪了。
　　他微微摇头，轻声说道：“你如果一定要去找Cr.，我拦不住你。”
　　沈琢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这句话。
　　“但你去找他之前，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岁妄声音中似乎带上了些许颤抖，“至少，不要让我一直担惊受怕......”
　　“有什么意义——”沈琢有些烦躁地转过身，但他望向岁妄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终于点了下头。
　　“好，在我去找Cr.一个小时前，我会告诉您。”
　　“嗯。”岁妄点点头，突然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下一秒，沈琢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号码。
　　——是岁妄。
　　“你一直没有换手机号啊，”岁妄挂断电话，有些疲倦地勾了勾唇，“也不枉费我一直记得。”
　　一旁的江寓声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微信不太会用，不一定能及时看到，所以电话可能会更方便一点。”岁妄望着面前一言不发的沈琢，微微后退了一步，“提前一个小时......我记得呢。”
　　沈琢放下手机，沉默地望向自家师父。
　　岁妄的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但他嘴角一直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在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某些情绪。
　　沈琢突然很想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师父。
　　但实际上他只是后退一步，转身向外走去。
　　“好。”
　　“大白，”一旁抱着双臂静静望着两人的江寓声忽然开口，“出来送送你沈叔叔。”
　　“喵呜......”
　　几乎是江寓声的话音刚落，从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懒洋洋的猫叫声。
　　岁妄有些哭笑不得地转过身，不远处的沈琢则惊悚回头：“江寓声，你又发什么疯？”
　　江寓声心情好地注意到，沈琢又把之前的“江先生”给换掉了。
　　“下一次沈警官再来我们家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看大白也还挺喜欢您的。”江寓声抱着双臂悠悠地笑道。
　　“谁喜欢我......”沈琢满头冷汗地盯着慢慢向这边移动的黑色团子。
　　“而且，沈警官怕狗，但我家大白并不是狗，这是多好的脱敏练习啊。”江寓声自顾自地点点头，“可遇不可求。”
　　沈琢愤怒地转过头，他的目光落在穿着黑色卫衣背对着自己的岁妄身上，突然开口说出一句话：“Credo negli dei！”
　　江寓声的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
　　岁妄有些疑惑地转头。
　　“这句英文是什么意思，江先生不会不清楚吧。”沈琢盯着对面的江寓声，咬牙说道，“江先生让你家猫回去，我就不说出来。”
　　沈琢念的是岁妄卫衣背后印的那句话，江寓声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当时给岁妄找衣服时，说是随手一拿，但其实从一开始，江寓声的视线就莫名其妙地锁定在了那件衣服上。
　　——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只是觉得，没有人比岁妄再适合这句话了。
　　一旁不明所以的岁妄突然开口：“可是沈警官......”
　　岁妄迟疑道：“这是一句意大利语，不是英文。”
　　沈琢：......
　　他清晰地看到，江寓声嘴角的笑容快要掩盖不住了。
　　百度搜索告诉我意思的同时，标一下是哪国语言会死吗。沈琢心中恨恨地想着。
　　他无力地望向自家博学多才的师父：“那师父您应该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相信我的神明’吧。”
　　岁妄依旧有些莫名地点了点头。
　　沈琢挪开视线，警惕地盯着旁边舔着爪子的大白，心念电转：“那您一定不知道我是在哪里看到......”
　　“大白，”江寓声突然开口，语气间依旧漫不经心，“乖，离开沈叔叔那，过来给你好吃的。”
　　岁妄狐疑地转过头。
　　江寓声抬眼冲他笑了笑，蹲下身开始低声招呼着大白。
　　——那句话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江寓声不知为何就是莫名的心虚了。
　　——而在弄明白之前，他还不想让岁妄知道。
　　终于放松下来的沈琢狠狠瞪了江寓声一眼，迅速转身离开。
　　房间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两人一猫。
　　岁妄慢慢地转回身。
　　“刚才怎么回事？”
　　江寓声撸猫的手顿了顿，他笑着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
　　江江潜意识里是觉得，没有哪句话更适合自己对岁岁的感受了。
　　所以重点不在衣服。
　　晚点二更，啾咪
　　评论找我玩呀OvO
　　——


第47章 关系
　　躺在地上的大白感觉背上揉搓的力度在减弱, 它翻了个身，有些不满地呼噜起来。
　　而被它控诉的主人正在努力装傻充楞。
　　“什么怎么回事？”江寓声笑着打着马虎眼。
　　岁小猫眯了眯眼，感觉许久未亮出来的爪子有些蠢蠢欲动。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 江寓声和沈琢还能有瞒着自己的秘密。
　　“沈琢连tomato和patato都分不清，区分的方式是tomato里面有‘ma’；patato里面没‘ma’，而他妈妈爱吃土豆不爱吃西红柿。”
　　江寓声嘴角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岁妄深吸一口气。
　　“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去记一句意大利句子。”
　　岁妄越想越有问题，他神色凝重：“沈琢一定是在哪里反复看了很多遍, 或者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会对他有很大的影响。”
　　江大狗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面前认真分析的岁小猫，莫名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只正追着自己尾巴不停打转的傻猫咪。
　　——当然看了很多遍, 而且应该对他也有很大的影响。
　　江寓声心中叹道，沈警官现在为了找两年前发生的事情都要找魔怔了，怕是一丝一毫有关你的事情都不会放过。
　　但联想到沈琢上次莫名蹦出的“纯洁的朋友关系”, 江寓声怀疑, 沈琢这回仅仅是觉得自己看出了什么端倪。
　　——可惜江寓声一向不清楚沈琢天马行空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可能人就是莫名其妙地会记下一些没用的东西呢, ”江寓声实在没有办法解释刚刚为什么自己下意识地就制止了沈琢。
　　他盯着岁妄, 突然反将一军：“比如岁老师过了这么多年, 还记得沈警官的电话号码。”
　　岁妄没有听出江寓声在内涵沈琢的电话号码是无用的, 他神色更加莫名其妙了。
　　“哪有过了很多年, 才两年怎么可能不记得。”岁妄瞥了江寓声一眼, 神色间莫名有些学霸对学渣的鄙夷，“江老师不会拍戏记的台词, 才两年就全部忘记了吧？”
　　——江影帝表示这段内涵自己听懂了。
　　他眯了眯眼，突然开口报出一段号码来。
　　岁妄的神色间终于流露出了些许讶然。
　　——江寓声报的是自己的电话号码。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岁妄张了张口, “我明明没有告诉过你。”
　　江大狗有些得意地摇起了尾巴。
　　“之前那次要在酒店开你房门的时候, 工作人员——就是刘北, 要我说出你的信息, ”江大狗眼中都闪着骄傲的光芒，“我当时不记得你的电话号码，回去就特意在你入院时看了一眼，一遍就记住了。”
　　岁小猫不明白面前摇头晃脑的大狗在得意些什么。
　　下一秒，江大狗就解释了自己格外愉悦的原因：“我也没跟岁岁说过自己的手机号码，岁岁应该也不知道吧？”
　　江大狗恨不得伸出巨大的爪子怕一拍岁小猫的脑袋。
　　“这回我肯定赢......”
　　江寓声的话音未落，便看见面前的人冷静地开口，迅速报出一串熟悉的号码。
　　这回轮到江寓声愣住了。
　　但同时，刚刚以为岁妄记得沈琢电话号码带来的一点不爽也瞬间烟消云散。
　　“你怎么知道的？”江寓声抱着大白上前一步，狐疑道，“你也去查了？你怎么查的？”
　　岁妄随口敷衍：“猜的。”
　　江寓声：......
　　“封建迷信不可信。”江寓声伸手用大白的爪子拉住岁妄的衣袖，笑着讨好般地道，“岁老师就告诉我一下，让我继续开心开心？”
　　岁妄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面前这只憨憨的大狗：“江老师的快乐......还真是简单啊。”
　　他一把将大白从江寓声那里抱过来，猫咪惬意地伸出两只爪子环抱住岁妄的手臂，呼噜呼噜地将头靠在了人的怀里。
　　“江老师不如去看一下自己的微信。”岁妄伸手轻抚着猫咪，慢悠悠地说道。
　　江寓声有些狐疑地掏出手机，然后他就看到，自己最初加岁妄时，是用的手机号添加。
　　——自己的电话号码明晃晃地就摆在微信昵称下方。
　　“岁老师不是说自己不太会用微信吗，”江寓声不由地失笑，他望着面前狡猾的小猫，“怎么还会查这个了？”
　　“哦，之前嫌你老给我发消息太烦了，研究怎么拉黑你来着的。”岁妄一边撸猫一边随口道，“下意识地就记住了。”
　　江大狗的尾巴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迅速追上前，一把将岁妄手中的大白抱了回来。
　　岁小猫皱眉：“你干什么？一生气就抢东西无不无聊？”
　　“没有岁老师无聊，”江大狗将猫咪放回房间，理直气壮地说道，“跟我出去。”
　　“现在出去干什么？”岁小猫望了一眼外面已经完全暗下去的天色，狐疑道。
　　江寓声转头盯了岁妄几秒：“请我吃饭。”
　　岁妄：......
　　他眉心轻轻跳了跳：“江先生现在......饿吗？”
　　“我不饿，”江寓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但是你饿了。”
　　岁妄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我是债主，你要听我的。”江大狗一爪子捂住试图辩解的岁小猫，揽着人向外走去，“本来你一起床就想带你去吃饭，都怪沈琢那个磨磨唧唧的，折腾一下午，不然早......”
　　叮咚——
　　外面突然又恰巧传来了门铃声响。
　　江寓声这回觉得自家这个门铃是不是都有些玄学了。
　　——不然怎么能一天被人敲响两回。
　　身旁的岁妄一低头从江寓声手臂下逃脱，他好整以暇地靠在墙边，歪了歪头示意江寓声过去开门。
　　江大狗磨了磨牙，他发誓，如果门口出现的还是沈琢，他一定一爪子将人给拍出去。
　　“请问哪位？”
　　走廊内的照明灯不知何时坏掉了，外面的人一直不回答，只是执着地按着门铃。
　　江寓声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伸手拉开了房门。
　　“江哥，”一个惶恐的声音立刻从外面传来，“求您救救我。”
　　江寓声有些讶异地低头，却见郑文导演肿着眼睛一把推开门，缩着肩膀站到了两人面前。
　　“郑导......”江寓声皱了皱眉，“您怎么来我这里了？”
　　郑文导演不答，只一个劲儿地哀求着：“江哥，我想求您救救我，救救这部戏吧。”
　　江寓声沉默地后退了一步，瞬间明白了郑文导演的意思。
　　看来他之前的推测没有错，《这个凶手我演过》这部戏前期的资金都已经被烧光，拉不来新的赞助，郑文导演要撑不下去了。
　　“这部戏现在已经完全处在停滞阶段了，没有新的资金，咱们怕是要拍不下去了。”
　　江寓声注意到，郑文导演见自己没有立刻反驳，立刻敏锐地将之前的“我”换成了“咱们”。
　　但江寓声也不会任人拿捏，他又直接给改了回去：“您想让我怎么救您呢？”
　　郑文导演的神色一僵。
　　但他还是吸了一口气，继续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江哥您是看过本子和我的构想的，您应该知道这部戏有多好。再加上您的参演，如果拍出来，我相信您也可以打包票，这部戏一定会爆火的！”
　　江寓声不为所动：“确实挺好的，您之前为了某些原因，故意忽视岁老师好的修改意见，我就一直觉得这部戏‘大有钱途’。”
　　郑文导演瞬间知道，江寓声明白了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用意。
　　他咬咬牙，直接开口说道：“哈，哈，那都是误会，误会。我就是想请您稍微借我些钱......就一些应急的，等撑过了这段时间，我就立刻还您！”
　　“您是说，是我也同样投资拍摄？”江寓声微微挑了挑眉。
　　郑文导演面露难色：“啊，可能理解上稍微有些偏差，是您将钱借给我，还是以我的名义投入这部电影。”
　　江寓声瞬间明白了郑文导演贪婪的心思，他还是想以他自己的名义投资电影，连合伙人、投资方的名头都不给，就是怕到时候要多分钱。
　　“您这算盘打的可真是好啊，生怕我分一杯羹，”江寓声不怒反笑，他本来也没打算借郑文导演钱，倒方便了他直接赶客，“不过我倒也不稀罕，您捧着您的大爆戏过去吧。”
　　一旁的岁妄没忍住轻笑一声。
　　江寓声在他面前总是漫不经心的，虽然也总是拐外抹角地逗自己，但每次快要把自己惹毛时，又会倏然转个弯把给自己顺毛。
　　岁妄还从没见过江寓声这么直截了当地明着拒绝，连敷衍都不屑于。
　　但突然间，岁妄也笑不出来了。
　　他的视野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郑文导演直接“扑通”一声跪到了自己的面前。
　　岁妄：？
　　——怎么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跪他。
　　他还没来得及避开，一旁的江寓声突然上前一步，直接将他一把拉了过去。
　　岁妄听到，江寓声话语里原本的敷衍逐渐被冰冷代替。
　　“郑文导演，请您出去。”江寓声沉着脸冷声道，“我说了，我不会帮您的。”
　　郑文导演恍若未闻：“岁老师，您和江老师关系最好了对不对，您帮我劝劝他，求求您了。”
　　郑文导演一边说，一边突然站起身试图凑到岁妄耳边：“我知道，他和您是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只要您能让他借我一些钱......”
　　咣当——
　　郑文导演突然感觉腰腹一痛。
　　等他再回过神时，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
　　踢他的人从江寓声手中挣脱出来，慢慢蹲到了他的身前。
　　“您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岁妄深灰色的眼眸似乎一瞬暗了下来，“不如您，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把岁老师很A打在公屏上！
　　岁：不如你先从我身上起来再说这句话？
　　江：？
　　岁：或者，让我在上面一次？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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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48章 胆怯
　　走廊里的灯一直没有亮起, 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江寓声家里玄关处的昏黄的灯光。
　　岁妄半跪在冰凉的瓷砖上。光影绕过他清瘦的身形倾斜而下，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薄雾。
　　他半张脸藏匿在黑暗里，半张脸微微侧头对着一旁的江寓声。
　　从江寓声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到, 岁小猫眼眸中的深灰色好似一点点翻涌了起来。
　　郑文导演一瞬间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我......你就算，就算这样，你怎么能打人呢！”郑文导演憋了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岁小猫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郑文导演生怕他再一脚踩到自己的胸前, 他慌张地抬起头，支支吾吾, 竟然慌不择路地将求助地话语抛给了江寓声。
　　“江哥，您刚才看到了吧，他直接上来就踹我一脚, 我还什么都没怎么说呢, ”郑文导演翻身双膝跪到地上, 想要伸手去抱江寓声的小腿, “您都看到了吧, 您要为我做主啊......”
　　岁妄感觉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现在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感受到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江寓声似乎终于动了, 正越过玄关一步步向他们这里走来。
　　岁妄听着那人细微的脚步声微微转过脸, 试图努力平复着胸腔中翻涌的怒意。
　　——冷静，冷静。
　　岁妄手指攥成了拳, 低低地喘息着。
　　——不能再让江寓声看到......
　　一只温热的手指突然遮住了岁妄的双眼。
　　“这回还不错，知道用没受伤的那只膝盖撑在地上。”江寓声将有些茫然的岁小猫一把拉起, 压低的语气中带着些微的笑意, “看来定惩罚还是有用的。”
　　岁妄：？
　　郑文导演：？？？
　　“江哥, 您没有听到刚才我说的话吗......”郑文导演哆哆嗦嗦地问道, “刚刚是他先踢的我，您怎么......”
　　“你闭嘴。”江寓声森然开口，却是眼神依旧看着岁妄，连眼神都没分给郑文导演一下。
　　郑文导演之后的话语一瞬间被吓了回去，他看着江寓声弯下腰，漫不经心地帮岁妄拍了拍膝盖上莫须有的灰尘。
　　“江哥，”郑文导演把心一横，咬牙开口道，“您要是再不管这件事，我就要报警了。”
　　江寓声终于转回头，静静地望着狼狈跪在地上的郑文导演。
　　“或者，您能够把我刚才提到的......东西，借给我，”郑文导演仿佛豁出去了一般，继续开口说道，“这样我或许就可以选择将大事化小......”
　　“好啊，”江寓声突然开口打断了郑文导演的话。
　　郑文怔愣地抬起眼，却见江寓声先是半蹲下身，将旁边沉默的岁妄抱到玄关处的鞋柜上坐好，然后走进房间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后塞到了岁妄手里。
　　岁妄：？
　　他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机，神情有些微妙地抬起头望向江寓声。
　　“刚刚郑文导演您的话语，涉嫌言语侮辱、勒索。我现在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打电话报警了，到时候您可别忘了如实称述，”江寓声低低地笑道，“至于您说的踢人......伤情鉴定应该也鉴定不了毫发无损的‘伤员’吧。”
　　江寓声望了旁边的沉默的岁妄一眼，岁小猫轻轻白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轻点了一下头。
　　江寓声没忍住勾了下唇。
　　他了解岁妄，
　　“我，我什么时候言语侮辱了......”郑文导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试图狡辩。
　　“您刚刚跟岁老师说的话，您以为我真的没有听见吗？”江寓声沉声开口，打断他的话。
　　原本安静坐在鞋柜上的岁妄猛得抬头。
　　郑文导演的眼眸也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刚刚说那些话时他特意凑近岁妄，就是为了不被江寓声听到。
　　这些无凭无据的事情只能作为一个口头威胁，江寓声背景深厚，郑文导演不敢动他，但却敢壮着胆子赌一把，去恐吓看似无依无靠的岁妄。
　　——没想到却是个比江寓声还难缠的主。
　　郑文导演想到刚刚岁妄眼中闪过的一抹寒光，心中无限后悔，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立刻离开。
　　可惜江寓声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对于您的剧无法继续拍摄下去我感到十分抱歉，但我记得按照我们当时签的合同的要求，如果非我方原因导致拍摄无法继续，您方是需要赔付我方一定的违约金的。”
　　江寓声轻声笑道：“郑导这么懂法，应该不会忘记了这个吧。”
　　“你......”郑文导演后背重重地撞上墙壁，他半个身子都躲进了黑暗里，满脸阴翳地望向江寓声，又将视线逐渐转向拿着手机的岁妄。
　　郑文导演脸上的表情逐渐由惶恐转为了阴狠。
　　“好，好，江寓声你欺人太甚是吧。”郑文导演见岁妄手中的电话似乎已经被接通了，他顾不上许多，只愤愤地瞪了两人一眼，一头扎进了身后的黑暗中。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江寓声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怎么会有这种这么能自我感动的人。
　　他也没有在意，只转过身走回房间，慢慢地带上了大开的房门。
　　江寓声没有注意到的是，郑文导演走到昏暗无光的走廊尽头突然顿住，他微微侧过身，嘴唇轻微地嗡动了一声。
　　“我答应你的要求。”郑文导演眼中暴出红血丝。
　　黑暗的角落内传来一声低低的疑问：“嗯？”
　　“只要你能报复他。”
　　·
　　啪——
　　背靠着房门的江寓声还没来得及转头，手中突然就被塞入了一部已经接通电话的手机。
　　“自己拨的电话，自己接。”岁妄绷着脸，垂着头没敢看江寓声。
　　江寓声蓦然失笑：“人都走了，你怎么这时候还真给我接通了。”
　　岁妄坐在鞋柜上晃悠着自己的双脚，没有说话。
　　刚刚他听到江寓声跟郑文导演说“听到了你刚才跟岁老师说的话”时，整个人仿佛被一桶冷水泼下。
　　——他不敢去想象江寓声是个什么反应。
　　于是他恍恍惚惚地看着手中的电话终于接通，恍恍惚惚地望着江寓声笑着来到自己身前......
　　慌乱的岁小猫下意识地就用手中仅有的一部电话又将人推了出去。
　　而江寓声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喂？”江寓声半转过身，冲着电话那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您还在吗？”
　　——毕竟他也不知道这只不靠谱的岁小猫晾了人家多久。
　　对面沉默了几秒，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咬牙启齿的声音：“劳江先生关心，我还健在。”
　　江寓声听着沈琢愤怒的声音，没忍住低笑出声。
　　电话那头的沈琢悲愤异常。
　　他莫名其妙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本着警察有事必帮的心理迅速接通，结果问到嗓子都要冒烟了，除了背景音里模糊的对话声，沈琢一句清晰的话语也没有听见。
　　——要不是沈琢听着背景音里的声音像是江寓声的，他早就挂断并且将人拉黑了。
　　“这是江先生的电话号码？”沈琢皱眉，没好气地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江寓声望向对面神思游移的岁小猫，下意识地敷衍道。
　　“没什么事你......”对面的沈琢终于憋不住了，他愤怒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对面的江寓声赶忙改口：“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刚刚有人来找我和岁老师麻烦，本来想打给你寻求一下法律上的援助，结果......”
　　——对面的沈琢只听到了“有人找自家师父麻烦”。
　　他立刻紧张地道：“什么？师父没有事情吧？刚才那么长一段时间空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江寓声将手机从耳朵旁边微微拿开，他有些无奈地笑着看了岁妄一眼，岁妄抬起头瞥了一眼江寓声，突然一把伸手拿过手机。
　　“我没事，刚刚长时间空档是因为没注意你在手机里。”岁妄面无表情地说道。
　　沈琢：......？
　　他面对自家师父不带一丝情绪的话语，心中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师父，那刚才找你们麻烦的那个人现在...... ”
　　“是郑文，已经走了。”岁妄顿了一会儿，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所以现在不需要你了。”
　　沈琢：？？？
　　对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滑动声响，沈琢急得在电话那头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迅速叫住岁妄。
　　“师父，等一下！”
　　岁妄的悬在手机屏幕上方的手指微微停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却还是耐心地放下手，又将手机乖巧地贴回了耳侧。
　　对面的沈琢似乎十分笃定自家师父会听自己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开口道：“师父，还有一个小时。”
　　“？”岁妄握着电话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你说什么？”
　　“今天下午，我答应您，如果我要去找Cr.，会提前一个小时打给您。”沈琢沉声开口道，“刚好Cr.刚给我回消息了，我现在......就准备前往。”
　　岁妄电话那头传来“咣当”一声响动，沈琢手指蓦然收紧，他愣了愣，有些小心地开口唤了一声：“师父？您......没事吧？”
　　“......嗯。”过了半晌，电话那头的岁妄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这回轮到沈琢愣住了。
　　“师父，您真的没事吗？”沈琢有些犹疑地开口，“如果您今天身体不舒服接受不了，我可以换一个时间......”
　　“没事，你去吧。”岁妄低声说道。
　　嘟，嘟——
　　沈琢剩下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岁妄就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岁妄没有问沈琢Cr.在哪里，也没有问为什么Cr.会忽然给他发消息，岁妄表现的仿佛就像......真的不在乎这件事情了一样。
　　——但沈琢很了解自家师父。
　　他微微摇了摇头，和队里的人打了一声招呼，随手拿上外衣走进了夜色中。
　　·
　　岁妄这边也确实如沈琢所想。
　　电话刚一挂断，岁妄便立刻从鞋柜上跳下来，径直向门口走去。
　　“岁老师这是要去哪里？”旁听了沈琢和岁妄两人全部对话的江寓声后退一步，挡在门前。
　　岁妄抬眼，一眨不眨地望向江寓声。
　　自刚才听见郑文对自己说的那段话之后，江寓声表现似乎一直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正常的让岁妄这个常年研究人心理的，都看不懂江寓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岁妄手心渐渐沁出冷汗，他望向江寓声背后的房门，突然不想再猜了。
　　“江寓声，”岁妄倏然开口，“你刚刚听见郑文导演跟我说的那句话......”
　　让岁妄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人竟然笑了起来。
　　“我没听到。”江寓声轻笑道。
　　岁妄剩下的话语一瞬间全部销声匿迹。
　　江寓声望着面前怔愣的猫咪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没听到，但我也知道他肯定说了很不好的话，所以你才会那么生气。”
　　江寓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岁小猫柔软的头发：“别生气了，生气可是会‘炸毛’的。”
　　岁妄微微仰头望着面前的人，没有说话。
　　他突然不想问了。
　　他想要再等等，想让这些难得的温柔再多为他停留几分。
　　——岁妄不得不承认，自己再一次胆怯了。
　　江寓声微微弯下腰，握住岁妄的手：“所以岁老师刚刚想问我的，是什么？”
　　岁妄垂了垂眼。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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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49章 吃饭
　　蝉鸣声从窗户外面一点点传来, 岁妄恍惚间惊觉，原来竟然已不知不觉到了夏天。
　　——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对面的江寓声也没有催他。
　　直到房间内的分针转了一个圈儿，清脆的滴答声才让岁妄蓦然回神。
　　“没什么。”岁妄垂下眼眸, 避开江寓声的视线。
　　但几乎是下一秒，岁妄又迅速收敛好了情绪。
　　他甚至抬眼冲着江寓声笑了笑，俯下身去够江寓声身后的门把手：“走吧，时间要不够了。”
　　啪——
　　岁妄的手腕被江寓声直接抓住。
　　岁妄心脏急促地跳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和面前的人静静地对视着。
　　“江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岁妄心中紧张, 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江寓声盯着面前恍若浑身毛发都竖起来了的小猫。
　　“别跟着沈琢不学好，”江寓声松开手, 淡淡地道，“叫什么‘江先生’。”
　　岁妄没想到江寓声会回自己这样一番话，蓦然失笑。
　　“好好好, 那还是叫你江老师。”岁妄敷衍地点点头, 又去伸手开门,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真的要没时间......”
　　砰——
　　房门又被江寓声按住了。
　　岁妄这回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岁妄皱眉。
　　江大狗饶有介是地晃了晃头：“‘江老师’这个称呼也不好。”
　　岁妄皱眉。
　　“每次岁岁生气或者反讽的时候, 都会叫我‘江老师’。”江大狗见面前的猫咪没有立刻挥动爪子, 又忍不住得寸进尺, “有没有别的称呼呢。”
　　——比如“寓声”。
　　但江寓声最终也没有将这期许的话语说出口。
　　因为对面的人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 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江寓声叹了口气，赶忙抓住岁小猫的爪子。
　　“好了, 逗你玩呢。”江寓声轻叹道，“你想叫什么都行。”
　　岁妄垂着眼没有说话, 他轻轻挣脱江寓声的手, 打开房门向着外面漆黑的走廊走了进去。
　　虽然江寓声没有说出口, 但岁妄能够隐隐约约猜到江寓声的意思。
　　——可他却不敢赌。
　　如果江寓声并不是那么想的, 岁妄觉得，就这样维持一辈子也不错。
　　——毕竟他的一辈子应该也不长，得到的信任又从来......是那么少。
　　身后传来一如既往的脚步声，江寓声似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又开口笑道：“所以岁老师现在是打算去哪里请我吃饭吗？”
　　面前的人脚下一顿，又突然转过身，在江寓声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江寓声：？
　　——这年头小猫咪都这么喜欢望别人手里塞东西吗。
　　江寓声的手指轻轻在东西摩挲了一下，粗糙的质感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他半转过身，借着身后的光源看了一眼，果然如他所想，是钱。
　　江寓声：？？
　　——这个昏暗的环境再配上他们俩的这番举措，江寓声莫名觉得两人的关系微妙了起来。
　　“给你，这次的钱。”岁妄似乎没有觉得丝毫奇怪，他认真地望着面前的人，“我请你，你自己去吧。”
　　江寓声：......
　　——更微妙了。
　　“这是什么钱？”江寓声眉心轻轻跳了跳，试图将奇怪的对话扭转回来，“你让我自己去什么？”
　　岁妄有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饭钱啊。”
　　他望着面前满脸无奈的江寓声，认真分析道：“我有事没法去吃饭了，但你说好了我要请您，所以你用我的钱去吃饭，就相当于我请你了。”
　　江寓声：......哦。
　　他一把又将钱拍回了脑回路清奇的小猫咪爪子里。
　　“你请我吃饭就必须得是‘你’在现场，请‘我’吃饭，”江寓声咬牙笑道，“光给钱......岁老师觉得这像话么？”
　　岁妄有些怔愣地望着面前的人，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为什么不像话？”
　　神思都不知道游离到哪里的江大狗张了张嘴，难得哑口无言。
　　被激起了好奇心的岁小猫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江寓声的眼睛：“江老师是想到了......什么？”
　　江寓声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第一次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上前两步伸手去按身后的电梯按钮。
　　“岁老师不是还有事情吗，都没时间请我吃饭了，还有时间在这儿刨根问底？”
　　叮——
　　电梯慢慢悠悠停在了他们所在的楼层，银色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岁妄瞥了江寓声一眼，顺从地走进电梯，
　　差点闯祸的江大狗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他这一口气又被迫吸了回去。
　　“现在电梯在往下走，刚好可以继续问，不算耽误时间。”岁妄一本正经地转过头，“江老师刚刚到底是想到了什么？”
　　江寓声：？？？
　　他按了按狠狠跳动的眉心，决定开始曲线救国：“咳，就是吧，岁老师知不知道P区那边有一个酒吧......”
　　江寓声在娱乐圈中沉浮数十年，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也到底曾经见过不少。
　　而岁妄对刚才两人的那番对话没有任何反应，江寓声下意识地就认为，岁妄不懂这些，也就一定会不知道那个酒吧。
　　——这样他就可以敷衍过去。
　　江寓声原本都已经想好，用“下次带你去那里你就知道了”这句话给搪塞过去，没想到身边的人却突然点了点头。
　　“哦，那里我知道，Gay吧。”岁妄冷静道，“所以你前面说的......我知道是什么了。”
　　这回轮到江寓声开始疑惑了。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对面神色平静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岁老师为什么会知道那里？”
　　岁妄垂了垂眼。
　　电梯里没了两人对话的声音，一时之间只剩下外面电线运转的嗡鸣声。
　　就在江寓声以为岁妄不会再回答了时，突然听到旁边清冷的声音响起。
　　“因为我是警察。”
　　江寓声的指尖狠狠地嵌入掌心。
　　他怎么忘记了，在自己面前懵懵懂懂如猫咪般的青年，曾是一名警察。
　　——而警察是见过世间最黑暗的东西的。
　　“......嗯。”江寓声轻轻地应了一声，他有些不想让岁妄继续说下去了。
　　但岁妄没有注意到江寓声的反应，他的声音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我有一次去那里卧底过，所以......就知道了。”
　　江寓声无声地张了张口。
　　电梯门恰好在此时开启，岁妄率先迈开脚步，直接向外面走去。
　　江寓声倏然回神。
　　“岁妄。”
　　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岁妄拿出手机环视了一圈四周，似乎是在寻找着方向。
　　江寓声站到岁妄身前，帮他挡住面前的风声：“你是要去找Cr.？”
　　岁妄的眼睫毛似乎轻轻颤了颤，说不清是不是因为又一阵微风袭来的缘故。
　　“不然你以为，我让沈琢提前一个小时通知我是干什么？”岁妄漫不经心地回道。
　　江寓声饶有介是地点了点头。
　　然后拉着他走了回去。
　　岁妄一把甩开江寓声的手。
　　“没听到我说话吗？”岁妄脸上的表情有些震惊，“还是过了这么久，江老师终于聋了？”
　　“我和你一起去。”江寓声又伸手去捉岁妄的手。
　　“那你干嘛往回走？”岁小猫一巴掌拍开江大狗的魔爪，将自己的爪子背到身后，“而且，我不需要你和我一起去。”
　　“岁老师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应该不会想要走着去找Cr.吧。”江寓声笑道，“或者岁老师有自己的车，不需要我开车带你去？”
　　岁妄：......
　　——真好，江寓声说的这两点他都没有。
　　岁小猫满脸不情愿地将爪子伸出来，任由江大狗愉悦地握住。
　　江寓声的车停在了地下的停车场。
　　这个小区住户大多都是明星商人，常年奔波在外，真正回来住的时间少之又少。
　　等两人到了停车场时，除了满眼的汽车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再加上刚刚被冷风一吹，岁妄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按了按自己有些抽痛的胃脘。
　　一旁寻找自己车辆的江寓声正好转头看到了。
　　他叹了口气。
　　“你一定要赶在沈警官之前找到Cr.吗？”江寓声好久不自己开车，早就忘了把车停到了哪里，“不能先去吃点东西？”
　　大狗一边说，一边叼着恹恹的小猫在停车场里来回晃悠着。
　　“......不能。”岁妄轻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江寓声被他斩钉截铁的语气给逗乐了：“为什么？”
　　岁妄皱了皱眉，他抬头瞥了江寓声一眼，刚想说什么，眉头突然一皱。
　　——不对劲。
　　“等一下！”
　　原本神色恹恹的人突然直起身，他一把拉住旁边的江寓声，迅速躲到了停车场内的一根柱子后面。
　　江寓声被他吓了一跳。
　　但他没有任何慌乱地神色，只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岁妄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怎么了？”
　　岁妄微微皱眉。
　　周围没有一点声响，刚才一瞬间被人凝视的感觉好似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岁妄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没什么，可能是我神经太敏感了。”
　　江寓声有些担忧地望向脸色苍白的人，岁妄却依旧警惕地盯着四周。
　　“你记起你的车在哪了吗？咱们最好快点找到它。”
　　江寓声神色一僵。
　　“这里一共有四个区，我可以很确定，我的车不在1区。”江寓声认真地道。
　　岁妄的眉心轻轻跳了跳。
　　“你都不记得它具体位置了，为什么还能这么肯定？”
　　“因为我们刚刚转完了1区，”江寓声笑了笑，“没有我的车。”
　　岁妄：......
　　他压抑着想要转身离去的冲动，任由江寓声又将他迅速拉了出去。
　　“走，抓紧点时间，留给我们逛剩下三个区的时间不多了。”
　　岁妄皱眉点点头：“是，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我总觉得.......”
　　但这回，他的话语没来得及说完。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声。
　　岁妄倏然转头，他来不及反应，直接上前一把抱住江寓声的腰，将人迅速按倒在地。
　　桄榔——
　　一根手臂粗细的钢管掉在了地上。
　　岁妄猛得一把将江寓声从地上拉起。
　　“跑！”
　　岁妄焦急的话语中带着细微的喘息：“不要回头，一直向前跑！”
　　耳边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身旁突然传来的轻笑。
　　岁妄有些讶异地回头，正对上江寓声嘴角的一抹笑意。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你不能先吃饭了。”
　　岁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岁：你笑什么？
　　江：嘿嘿老婆要拉着我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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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50章 钢管
　　岁妄瞪了江寓声一眼。
　　“为什么？”
　　江寓声笑着轻轻耸了耸肩。
　　岁妄虽然刚才没有明确回答, 但从他着急的举措中江寓声推测，岁妄想要在沈琢之前去找Cr.，应当就是想阻止Cr.告诉沈琢那些真相。
　　“因为想知道真相的不止沈琢一个人, ”江寓声轻声笑道，“所以如果你不快一点抓紧时间，很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出来制止你提前去找Cr.”
　　岁妄脚下蓦然一顿。
　　——江寓声说的没错。
　　自从上次刘北的事件过后，岁妄就一直怀疑，应该不只Cr.这一方面在密切关注着他。
　　但......
　　奔跑带来的耳边呼啸风声从耳边划过, 岁妄脚下的步伐渐缓，他偏头望了神色没什么变化的江寓声一眼, 指尖微微攥紧。
　　——江寓声比他想象的还要敏锐。
　　——他本意并不想让江寓声牵涉这么深的。
　　江寓声突然伸手拉住岁妄的手腕，拉着人迅速回身，走过几个急转弯, 藏到了几个配电箱的中央。
　　“你干什么？”岁妄的思绪蓦然被打断。
　　他皱眉撇开江寓声的手, 偏过头想查看一下两人的身后。
　　——然后警惕的猫咪就被大狗一爪子按了回去。
　　岁小猫捂着自己的额头抬眼：“江寓声！”
　　“还没跟来, 我观察过了。”江寓声拉低了声音慢悠悠地道, “你在那里站着不动是在想些什么？我要是不拉你, 准备站在中央当活靶子？”
　　岁妄垂眸不答。
　　面前的猫咪两只爪子交叠着捂在自己额头上, 一言不发地垂着头, 虽然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但江大狗莫名就是觉得，岁小猫闹委屈了。
　　脑补完后的江大狗瞬间心软了。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扒拉了一下岁小猫的爪子, 岁小猫偏头微微躲开，手上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举措, 任由江大狗伸出手, 用指尖轻轻在他眉心点了点。
　　“岁老师谨慎观察周围是对的, ”江大狗轻声哄着人, “我的错，下回不按头，按后脖颈。”
　　岁妄没忍住又瞪了江寓声一眼。
　　江寓声略微抱歉地歪了歪头，终于正色起来。
　　“这个地方人少，但其实因为地形相对复杂的缘故，挺容易藏匿的，”江寓声将人完完全全挡在身后，轻声笑道，“岁老师不熟悉这里，最好还是跟紧我”
　　岁妄面无表情地开口：“真的是地形复杂，而不是你这么多年都没记住这里的位置么。”
　　江寓声抱起双臂，手指轻轻点了点。
　　岁妄继续“杀人诛心”：“你要是真的熟悉这里的话，我们也不会晃悠十分钟都没找到你的车了。”
　　江寓声微微眯了眯眼。
　　岁小猫嘴角慢慢勾起：“所以江老师确定是让我跟着你，而不用......反过来么？”
　　不远处似乎又有轻微的响动声传来，江寓声又一次伸手，拉着身前的人蹲了下来，并无声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岁妄猝不及防被眼前的人一拽，他膝盖处的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重心一偏，直接就跌入了江寓声的怀里。
　　额头上一阵柔软的触感划过。
　　岁小猫的耳尖倏然就烧了起来。
　　但头顶的人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般，他甚至借着这个姿势的便利，微微偏过头凑到猫咪通红的耳尖处。
　　“岁老师这是......不相信我吗？”江大狗抱着猫咪蹲坐在一堆配电箱间，和他咬耳朵。
　　“刚刚我的猜测正确了，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实力么？”
　　岁妄漠然开口：“嗯，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确实反衬出你的路痴能力。”
　　江寓声：......
　　外面的人似乎对这片地形也不是很熟悉，配电箱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岁妄从江寓声怀里挣扎出来，后退一步靠在墙角。
　　“这里有几个出口？”岁妄皱眉问道。
　　江寓声微微思索了一下：“咱们从住户楼下来的那里算是一处，车辆出入口那里算是两个，然后......”
　　江寓声微微抬眼，目光定在了配电箱对角线的位置：“那个角上有一个防火门，算是比较隐蔽的一个。”
　　岁妄有些怜悯地望着眼前的人。
　　——连有几个出口都要想一会儿，到底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认路能力有着迷之自信。
　　一旁的江寓声还浑然不知面前的岁妄几乎快要将他扔到“智商有问题”的一栏。
　　他望着垂眸思索的岁妄，低声问道：“来的这些人，你认识吗？”
　　岁妄微微摇头：“我刚回头时并没有看清那个扔钢管的人的长相，不过我猜测，就算我看到了应该也不会认识。”
　　江寓声微微皱眉。
　　“这类人......我接触的太多了，”岁妄低声笑了笑，“心思缜密，他们怕被我树藤摸瓜找出，宁愿冒着大风险去雇佣外面的人。可惜......”
　　岁妄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是，那些人应该没有想到，在过了两年几乎与外界隔绝的生活后，他现在对那些人可谓一无所知。
　　——但让那些人耗财耗力又有什么不好呢。
　　岁妄摇了摇头，又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不记得车停在了哪里也没事，咱们先迅速去这四个出口附近转一圈，”岁妄半蹲起身子，仔细观察着周围，“如果能在出口附近找到车子就立刻离开，如果不能，在找完最后一个出口后，我们也迅速从停车场出去。”
　　江寓声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他点了点头。
　　停车场位置偏僻，人流稀少，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对他们都很是不利。
　　岁妄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1区的电梯口附近就当已经找完了......”岁妄站起身时膝盖处传来些微的刺痛，他皱了皱眉，手臂处突然被人迅速扶住。
　　“嗯，离这里最近的是4区，”江寓声平静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先去那里吧。”
　　岁妄无声地点了点头。
　　江寓声没有问他能不能坚持，也没有问他伤口怎么样。
　　他的神色从始至终就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平静地帮岁妄分析着情况。
　　岁妄的心绪也跟着定了定。
　　他看了一眼手机。
　　“现在距离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岁妄看着手机上的电子时钟，低声说道，“五，四，三，二......”
　　秒针轻轻地转过了十二点的位置。
　　岁妄倏然抬眼：“一！”
　　同一时刻，江寓声松开岁妄的手臂，两人一前一后从1区冲了出去。
　　啪，啪——
　　水泥地将两人急促的脚步声一声不落地收了进来，在空荡荡的停车场中传扬出去。
　　隐匿在黑暗中的几个人迅速回身，也抬脚向两人急速奔去。
　　“江寓声，形容一下你的车！”岁妄的声音穿过杂乱的脚步声隐隐传来，“什么颜色，车牌号多少？”
　　“黑色，车牌号......”江寓声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
　　停车场一个区内有两条平行的行车道，两人在分岔路口时极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分开，此时正隔着一排排汽车遥遥相望。
　　岁妄深吸了一口气，加快速度。
　　红色，白色......
　　各色的汽车在他眼前闪现。
　　4区将要走到尽头，但江寓声形容的车牌还是没有找到。
　　转过拐角处时，岁妄在江寓声看不见的地方按了按自己的胃部，低低地喘息了一声。
　　——好运真的是，从来不会降临到他身上啊。
　　哗——
　　熟悉的破空声突然又从面前再次传来。
　　“岁岁，低头！”一旁的江寓声发现异样的反应似乎比他还要快上一些。
　　岁妄迅速蹲低身子，钢管从他头顶划过，带过来的风声刮起了他头顶的几缕发丝。
　　他没有着急再次站起身，而是回头瞥了一眼身后，又迅速抬眼盯着对面的人。
　　那人全身都被黑色包裹，他垂在身侧的手此时空无一物，在岁妄的注视下缓缓攥拳。
　　岁妄看不清他的面容。
　　因为他的脸上也被黑色布巾包裹着。
　　“他们的数量我们并不确定，这里可能不止他一个人，”岁妄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心念电转，扬声开口道，“江寓声，你小心暗处的情况。”
　　四周一片寂静。
　　江寓声那边的动静不知何时抓紧消失了，他此时没有任何话语传来，岁妄并不确定他听清楚了没有。
　　岁妄极力克制住扭头查看的冲动，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
　　“谁派你来的？”岁妄望着面前的人，低声问道，“你想要做什么，将我阻拦在这里，还是......”
　　叮——
　　对面的人突然抬手，岁妄浑身肌肉绷紧，望着那个黑衣人从后背处缓缓拿出了另一跟钢管来。
　　“哦，看来是来杀我的。”岁妄淡淡地道。
　　面前的黑衣人脚尖轻抬，在深灰色的水泥地上划出了半个弧形。
　　而岁妄也突然动了。
　　他将原本撑在地上的手向上抬起，抓起一把灰尘直接向前扬去。
　　烟尘弥漫中，岁妄猛得转身，伸手便直接去够刚才那个黑衣人扔到地上的钢管。
　　黑色的钢管在肮脏的水泥地上闪烁着微光。
　　岁妄半跪在地上，葱白的指尖在离钢管还有一寸时，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抹凉意。
　　钢管光滑的曲面上也模模糊糊地倒映出一个人影。
　　岁妄倏然回头。
　　对面那个黑衣人竟然无视灰尘的阻碍，他抬脚迅速穿过，拿着直接钢管冲到了岁妄身后。
　　黑衣人头顶的钢管在不稳定的白炽灯下闪过一道亮光。
　　岁妄的瞳孔骤然缩紧。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有二更，啾咪
　　评论找我玩呀ww
　　——


第51章 逃跑
　　身后的钢管还在离他不远处的位置静静地躺着。
　　岁妄周围没有任何可以用作遮挡的东西, 他咬了咬牙，干脆直接抬起手臂挡在身前。
　　同时他由半跪改为完全坐在地上，看似是恐惧至极导致跌倒, 实则撑在身后的那只手，正不断向后摩挲着那根钢管。
　　——打一下就打一下吧。
　　岁妄精致的脸上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狠厉。
　　——刚好还能趁着他一击懈怠的时候......
　　高高举起的钢管反射的寒光落到岁妄眼底。
　　岁妄微微眯起眼。
　　同一时刻，他后面的那只手终于摸到了一点冰凉的东西。
　　面前的破空声终于传来。
　　岁妄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砰——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似乎有人发出了一声闷哼，岁妄喘息着睁眼，却见江寓声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 在那人挥动钢管的一刹那迅速抬脚踢向他的手腕。
　　黑衣人手腕吃痛，手指一松。
　　江寓声迅速上前, 手臂绕着他的脖颈缠了个圈，脚尖揣向那人的膝窝，直接将人放倒在地。
　　岁妄一把抓紧身后的钢管, 迅速站起了身。
　　“岁妄！”用膝盖死死按住黑衣人的江寓声喘息着抬头。
　　岁妄没有看向地面上纠缠不休的两人。
　　咣当——
　　又一个钢管从后方被击落, 岁妄半转过身, 望着一个落荒而逃的身影在柱子后面一闪而过。
　　岁妄并没有着急追过去, 相反, 他迅速回身, 走上前对着被江寓声按倒在地的那人后脖颈狠狠一击。
　　“砰”的一声响动过后, 原本钳制着江寓声的手臂一瞬卸力, 直接落到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灰尘。
　　“咳咳咳......”江寓声掩着口鼻迅速站起身, 他被呛得咳嗽了片刻，转过身迅速走到岁妄面前。
　　“默契不错啊岁小猫, ”江寓声低声笑道, “叫你一声, 就知道我说的是后面有人。”
　　岁妄瞥了他一眼：“不然你为什么刚才半天没有动静。”
　　江寓声轻轻耸了耸肩, 正色道：“刚才你前面被人拦住之后，我原本想迅速赶过去，没想到我这里虽然明面上没有人，但暗处一直有东西冷不丁地扔出来，有时是石块，有时仅仅是扬一抹灰尘。”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也伸手捡起地上刚刚被岁妄击落的钢管：“然后就是刚刚唯一冲你扔出来的钢管。”
　　岁妄微微敛眉：“看来，他对你只是小打小闹，但却真的很想置我于死地啊。”
　　“又瞎说。”江寓声声音沉了下去。
　　岁妄听话地止住了话语，他微微皱眉。
　　听江寓声的描述，这个人似乎很不专业。结合刚才那人狼狈逃脱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像是个......新手。
　　“他一直躲在暗处不出来。但如果我站在道路中央不动，周围没有藏身点，他就拿我无可奈何。”江寓声环顾四周，接着说道，“直到我刚才看到那个人向你冲过去，才终于忍不住......”
　　岁妄突然向前走了两步。
　　他犹豫了一下，手慢慢伸向躺在地上的那个黑衣人。
　　江寓声抱着那根钢管站在原地，低声开口问道：“这个人......你认识？”
　　“我不确定......”岁妄低声说道，“身形乍一看并不相似，但是如果去除一个东西......”
　　岁妄的手指顿了顿，他指尖转了一个弯，并没有伸向那人脸上的黑色布条，而是轻轻按上了他的腰间。
　　——黑衣人的腰部是硬的。
　　“怎么了？”江寓声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他刚想要上前一步，余光间突然瞥到拐角处又一抹黑影闪了出来。
　　“岁妄！”江寓声迅速上前急声道。
　　岁妄警惕地起身后退几步，他来不及蹲下身躲闪，只得腰身迅速下折，好险不险地再次躲过一个扔过来的钢管。
　　刚好赶到近前的江寓声一把搂住岁妄的腰，将腰身几乎完全弯折的人迅速扶起。
　　“柔韧性还真好，”江寓声低声喃喃道，“都能下腰......”
　　被他揽在怀里的岁妄一巴掌拍掉了江寓声的手：“闭嘴。”
　　江寓声听话地松了手，岁妄低低地喘了一口气：“走！”
　　“不继续查了吗？”江寓声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的黑衣人。
　　岁妄摇了摇头：“时间来不及了。敌在暗我在明，没有时间和他耗。”
　　江寓声点点头：“先去2区吧，如果防火门那里没有，刚好就从3区的车辆出口跑到大路上去。”
　　“不，”岁妄瞥了一眼不远处2区墙角那里的矮小防火门，突然拉着江寓声转了一个方向，“我们先去3区。”
　　“我有一个其他的想法。”
　　·
　　等岁妄和江寓声两人的脚步逐渐远去，藏在暗处的另一个人才踉踉跄跄地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的是平常的衣服，仿佛临时被拉过来的，只脸上随意套了一个头套。
　　“醒醒，你醒醒。”那个人慌乱地跑到躺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身前，伸出手胡乱地拍打着，“你不会被他打死了吧，喂......”
　　啪——
　　原本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黑衣人突然翻过身，一把打开那个人的手。
　　“别叫魂儿。”地上的黑衣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发出“吧嗒”一声清脆的响声。
　　“下手真狠。”他轻嘶了一声，低声嘟囔道。
　　“你，你醒着啊。”跪在他身旁的那个人愣了一下，“那刚刚岁妄碰你的时候，为什么你不反击。”
　　黑衣人抬眼瞥了他一眼，他蒙在脸上的黑布轻轻地动了一下，一旁的那个人愣了愣，莫名觉得面前的黑衣人......似乎在笑。
　　“被打晕了一瞬，但既然都躺在地上了......那还不顺势休息一下。”黑衣人低低地笑道。
　　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却急了，他直接站起身向岁妄和江寓声离去的地方跑去：“那你不就是故意放他们走了，你答应我的......”
　　“答应你的会做到。”黑衣人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还是说，你想要教我怎么做事？”
　　那个人的脚步一顿，身形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他迟疑地转过身，最终在黑衣人的注视下，微微点了点头。
　　·
　　好运似乎看在江寓声的份上，终于眷顾了岁妄一次。
　　两人终于在3区的尽头，找到了江寓声的那辆车。
　　身后追击的人似乎还没有跟过来，江寓声和岁妄对视一眼，再次加快速度，迅速向前奔去。
　　“一会儿直接开车从3区出口出去吗？”江寓声转过头，一边向前跑一边望向岁妄，“还是你刚才说，有其他的打算？”
　　“先直接往3区车辆出口开，”似乎是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舒缓，岁妄的眼前微微有些发晕，他闭了闭眼，低声回道，“如果他们追上来的话......”
　　岁妄的话语突然被江寓声急促打断。
　　“岁妄，小心！”
　　岁妄蓦然睁眼。
　　面前突然一阵黑影袭来，岁妄脖颈倏然一痛，眼前席卷而来的黑暗夹杂着无尽斑驳的色块让他难受地几乎要吐出来。
　　意识模糊间岁妄感觉自己的脖颈处被狠狠地勒住，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岁妄脖颈无力后仰，微微张口艰难地汲取着越来越稀薄的空气。
　　要晕过去了......
　　勒着岁妄脖颈的力度突然一松。
　　就像是气球突然被人捅破了一般，岁妄耳边的静谧似乎一瞬被人打破，周遭的混乱与嘈杂立刻将他完全包裹起来。
　　岁妄捂着脖子跌坐在地上，控制不住剧烈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江，江寓声......”岁妄挣扎着缓过眼前的黑曚，他艰难转过头，果不其然看到江寓声一手将那个人死死地抵在墙上，另一只手扔过来一个车钥匙。
　　“这是之前一直躲在暗处的那个人，”江寓声双手按住面前那个人的手臂，紧紧地顶着人的膝弯，“你去开车，然后来找我。”
　　“咳，江......”岁妄感觉自己嗓子处火辣辣地疼，他踉跄着扶着旁边的汽车站起身，神情间难得有些犹疑。
　　“没有什么可是，一会儿那个黑衣人说不定也该来了，”江寓声没有听清岁妄的那声喘咳，他低声咬牙道，“岁小猫，听话。”
　　岁妄苍白的脸上莫名多出了一抹决绝，他点了点头，努力忽视眼前的眩晕快步向前跑去。
　　江寓声将视线从岁妄的背影处收回。
　　被他按在墙壁上的那人却忽然动了。
　　江寓声微微皱眉，身前这人又不知从哪个墙角处抠下来了一抹墙灰，他趁着江寓声一个分心，直接反手往他脸上抹去。
　　“真的是......”
　　江寓声低低地“啧”了一声，他脚下在墙壁上微微一蹬，不得不后退一步，躲开那人手中的灰尘。
　　没想到这刚后退一步，身前的那人却猛地回身，红着眼迅速扑了过来。
　　砰——
　　江寓声被一阵大力按在肩膀处，他重心不稳，被人直接按到在了地上。
　　啪——
　　一片混乱之间，江寓声猛地抬手，死死地抓住那人按向自己脖颈的手臂。
　　“就会这一个动作？嗯？”千钧一发之际，江寓声竟然还咬牙笑了起来，“那你也没什么厉害的。”
　　按住江寓声的那人没有说话，江寓声能看到他眼中慢慢暴出了血丝，手臂上青筋暴起，使力一点点向下探去。
　　江寓声皱了皱眉，似乎察觉到了哪里有些不对劲。
　　停车场里面追击他们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是不是认识你？”江寓声微微仰头，突然开口道。
　　面前蒙着黑布的人动作直接一滞。
　　江寓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
　　滴滴——
　　他接下来的话语被一阵汽车急促的喇叭声给完全吞没。
　　地上一躺一跪的两人同时转过头，却见一阵刺眼的大灯突然亮起，紧接着便是越来越近的汽车嗡鸣声。
　　按住江寓声的那个人似乎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江寓声的神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不远处的汽车逐渐驶近，江寓声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它的速度没有丝毫地减弱。
　　——难道车里的人并不是岁妄？
　　江寓声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想到从刚才起一直没有露面的那个黑衣人，逐渐有了一个不好地猜测。
　　“该死......”江寓声低声骂道。
　　面前的汽车越来越近，发动机的嗡鸣声也逐渐剧烈。
　　江寓声甚至有一种自己能感受到车前那盏炽热的大灯温度的错觉。
　　伸向自己脖颈处那双手的力量突然一松。
　　江寓声倏然转头，却见那个人已经慌张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向旁边的柱子后方躲去。
　　江寓声半撑起身子。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面前的车子已经驶到了离他极近的地方，江寓声咬了咬牙，弯下腰迅速向旁一滚，紧接着双手交叉着挡在胸前。
　　——真是......抱歉了，岁小猫。
　　刺啦——
　　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剧烈的碰撞声在江寓声耳边同时传来。
　　“咳咳咳咳.......”尘土飞扬间，江寓声心中咯噔一声，他迅速睁眼，直接翻身从地上爬去，迅速向墙边的那辆车跑去。
　　那已经是一辆略显破烂的车了。
　　在即将撞上江寓声的那一刹那，车子突然猛地打了一个弯，直接冲着旁边的墙壁撞去。
　　墙壁上有一道焦黑的巨大划痕，似乎是车辆为了尽快减速靠近墙壁，才拖拽出来的印子。
　　车身半边蹭到墙壁，后视镜已经完全报废，同侧的车灯也在高速的撞击下，最后艰难地闪烁了几下，没有了声息。
　　江寓声手脚冰凉。
　　“岁妄，”江寓声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感觉刚才的一切似乎在做梦，“岁小猫，你......”
　　啪嗒——
　　面前破烂的汽车突然传来车锁开启的清脆声响。
　　江寓声倏然止住脚步。
　　紧接着，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驾驶室那里传来：“上车。”
　　江寓声：？
　　他迅速眨了眨眼，没有再说什么，立刻拉开车门翻身上车。
　　驾驶座上的岁妄透过后视镜看了后座左顾右盼的江寓声一眼。
　　“你在找什么？”
　　“找那个黑衣人。”江寓声脱口而出道。
　　岁妄眉心轻轻跳了跳。
　　“为什么他会在我车上。”
　　江寓声满脸疑惑地抬头：“那不然为什么你会把车开成这样？！”
　　江大狗一拍后方的座椅，难得出离地愤怒了：“看见人不会提前减速，临到头又直接用撞墙来停车，岁小猫，你的驾驶证是不是白考......”
　　“谁说我有驾驶证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突然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江寓声的话语戛然而止。
　　岁妄踩在油门上的脚突然使力，汽车一瞬向前冲去，江寓声后背猛得靠向身后的座椅，他下意识地伸手迅速抓住旁边的的车扶手。
　　“岁小猫，你在逗我对吧？”
　　岁妄的神色却不似作伪，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你在让我先去开车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到底会不会开车？”
　　尽头处赫然出现了一个拐弯的标志，江寓声下意识地闭上眼，感受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旁边倾斜。
　　“自己的选择，就要自己承担。”岁妄淡淡地道，“现在反悔，晚了。”
　　“你把车停下，我来开！”侧边的车窗应声而碎，江寓声嘴角的笑意再也绷不住了。
　　岁妄突然将手破碎的车窗中伸出去，徒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
　　江寓声：......
　　——心态向来稳定的江大狗快要崩溃了。
　　“你干什么？”
　　岁妄依旧淡定异常：“让你看看后视镜。”
　　江寓声下意识地望向镜子中。
　　他们身后不知何时也多了一辆车，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出，开车的似乎正是那个刚才被岁妄打晕的黑衣人。
　　“他们哪里来的车？”江寓声皱眉，“他们不可能把车开到这里......”
　　“偷的，”岁妄平静地回道，又“熟练”地拐了一个弯，“你看两车之间的距离，如果不是偷车耽误了些许，他们早就追上来了。”
　　“不，按照你这个速度，他们永远也不可能追上。”江寓声又感受了一次不减速的拐弯，低声喃喃道。
　　岁妄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闭嘴。我们如果现在从3区的车辆出口出去，迟早会被他们追上。”岁妄低声说道，“所以，一会儿我们换种方式离开。”
　　岁妄刻意压低的声音从破碎的车窗间时不时传来，江寓声微微蹙眉。
　　“好，但是......你小心。”江寓声神情终于凝重了起来，“你应该知道，车身如果受到剧烈撞击，驾驶座上会有安全气囊弹出吧。”
　　江寓声感觉自己问出这句话后，岁小猫的爪子都要亮出来了。
　　“......我只是车技不好，不是傻。”过了几秒，岁妄才没好气地回答道。
　　江寓声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岁妄的神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你自己坐稳，我要准备了。如果我一会儿......记得叫醒我。”岁妄紧紧盯着前方，低声说道，“三，二，一......”
　　砰——
　　巨大的碰撞声让身后车内的两人都同时一惊，面前的黑车重重地撞在了墙角，将面前2区防火门的出口堵得死死的。
　　·
　　“岁岁，岁妄？”一片混乱中，江寓声呛咳着从后座爬到车子前方，轻轻拍了拍面前人的肩膀。
　　不得不说岁妄控制的力度十分精准，既完美地将防火门前方赌得死死的，也没有将撞击力扩大到迫使安全气囊探出。
　　——后面的黑衣人如果想要追过来，就只能爬过他们的车顶。
　　这能为岁妄他们拖延很多时间。
　　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岁妄脑海中一阵嗡鸣，他一手撑在面前的方向盘上，额头轻轻抵住，试图缓过这一阵阵剧烈的耳鸣。
　　江寓声的呼喊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
　　“晕......”岁妄低声喃喃道。
　　江寓声咬了咬牙，轻轻捧起岁妄的头颈：“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们现在要赶紧走了，记得吗？”
　　岁妄皱着眉微微睁眼。
　　“还剩半个小时的时间，要来不及了。”江寓声低声说道，“我知道你难受，但......我们要来不及了。”
　　岁妄缓缓地眨了眨眼。
　　“啪嗒”一声轻响，他颤抖着手自己解开了旁边的安全带。
　　“是，我们要来不及了。”岁妄用气音哑声喃喃道。
　　“......走。”
　　·
　　两人身后的车内。
　　黑衣人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伸手敲了敲方向盘。
　　旁边的那人却不似他这般淡定，神情间焦急万分。
　　“你刚刚为什么不撞上去？你是怎么答应我的？”那个人一边说一边“砰”的一声甩开安全带，“他们现在逃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你不去追......”
　　啪——
　　黑衣人突然转身，狠狠地甩了旁边那人一巴掌。
　　“我答应帮你报复他，没答应帮你杀他。”黑衣人冷冷地道。
　　旁边的人被这一巴掌直接打懵了，他脸上的黑布被直接打歪，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郑文，注意你自己的举动。”黑衣人突然慢慢笑了起来，“不是想逃么，别担心......”
　　“我给他们想到了个更好玩的。”
　　作者有话要说：
　　岁岁有驾驶证会开车，只是赶时间+生江江一个人涉险的气，无证驾驶不可取！
　　（但车技是真的不太行，各种意义上，咳）
　　想看评论www晚安
　　——


第52章 见面
　　警局这边。
　　岁妄和江寓声的电话再次因为无人接听而转为自动挂断, 沈琢微微皱眉，伸手径直退出了通话界面。
　　自从半个小时前结束和岁妄的那通对话后，沈琢便一直再没有联系上自家师父, 原先沈琢以为，是岁妄生自己的气不太想理他。
　　直到他打江寓声的电话也打不通后，沈琢才终于意识到了些许的异常。
　　——师父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琢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了一下，他没有再打给岁妄，而是将界面又切到了刚刚Cr.给他发消息的那里。
　　之前沈琢一心想要了解两年前的真相, 刚好Cr.又在那时联系了他，沈琢没有想太多, 直接就按照Cr.给的地址出发了。
　　但直到现在沈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Cr.联系他的时间有一些太巧了。
　　——好像是在掐着什么点。
　　微信界面突然又跳出来一个消息。
　　沈琢低头，却见是Cr.发来的。
　　——突发情况, 今天我们可能见不了面了。
　　沈琢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下次再和你聊啊, 小师侄^_^
　　沈琢看着微信界面那个用符号打出来的笑脸, 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莫名不安的感觉。
　　他突然拨通了Cr.的微信电话, 不出意外被直接挂断了。
　　岁妄和江寓声的电话依旧打不通, 沈琢烦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 直接将电话拨到了警局。
　　“小刘, 我给你发一个地址, 你明天白天去这个地方查一下。”沈琢将Cr.之前发给他的地址转了出去。
　　沈琢神情凝重：“一定要白天，现在太晚了, 不安全。”
　　“嗯，我现在没事, 先不回局里, 还有一个地方要再跑一趟。”沈琢一边说, 一边迅速冲到自己的车旁。
　　他打开导航系统, 又将位置定到了江寓声的家中。
　　·
　　面前的地铁站人声鼎沸，岁妄盯着面前的路线图认真地研究了几秒，直接抬脚向售票处走去。
　　身后的江寓声一把拉住了他。
　　“岁岁，你干什么去？”江寓声低笑着问道。
　　“去找Cr.啊。”岁妄转过头，认真地说道。
　　江寓声轻轻挑了挑眉：“那为什么要坐地铁去？你不是赶时间，打车岂不是更......”
　　“然后被刚才的黑衣人开车再堵在路上？”岁妄淡淡地接道。
　　江寓声不说话了。
　　岁妄在自动售票口和人工售票口前犹豫了一下，到底拿着钱走到了人工售票处，略显僵硬地报出自己要去的地方。
　　“要几张？”售票员小姐姐抬眼望了岁妄一眼，神色间露出一抹惊艳，她微微探头望向站在远处的江寓声，难得多问了几句，“我看你们是两个人，要两张？”
　　岁妄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过身，抱起双臂望向身后的江寓声。
　　“江老师......愿意吗？”
　　江寓声有些无奈地望着面前似乎早已笃定他的答案的岁小猫，微微点了点头。
　　·
　　在江寓声第三次把因为找不到地铁入口而差点一头扎进厕所的岁妄拉回来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对地铁站这么不熟，”江寓声无奈地拉过挥舞着爪子的岁小猫，低声叹道，“为什么不能换一种方式。”
　　“我对哪种交通工具都不是很熟，”岁妄低声喃喃道，“好久......没有坐过了。”
　　江寓声微微皱了皱眉，他莫名觉得，岁妄指的这个好久，应该是以“年”为单位。
　　“我老师跟我说过，‘大隐隐于市’，有时候，在人最多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岁妄拉着江寓声再次在地图前站定。
　　旁边似乎有几个人在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但岁妄却并没有在意。
　　他一心一意地观察着面前的地图，在抬头反复确认了许多次后，胸有成竹地拉着江寓声向旁边迈了一步，站到了地铁门前。
　　江寓声看了一眼旁边显眼的终点直视标牌，决定还是永远不要告诉心满意足的岁小猫这个便捷的方法了。
　　面前暗色的透明玻璃投影出两人的身影，阴影模糊不清，乍一看过去仿佛两人垂在身侧的手正在衣袖下悄悄交叠。
　　岁妄怔怔地看了半晌，指尖微微动了动，突然扭头转向江寓声。
　　“一开始，你为什么抗拒？”岁妄仰头望向身旁一直勾着一抹轻笑的江寓声，开口问道。
　　“嗯？”江寓声没有反应过来，他鼻间轻轻应了一声，微微转头。
　　“为什么，你不愿意坐地铁？”岁妄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开始我是以为你像在停车场一样不认识路，但现在看来......”
　　“我好像比你情况还好一点。”江寓声伸手揉了一下岁妄的头发。
　　身旁又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岁妄面无表情地偏了一下头，迅速躲过了江大狗爪子的祸害。
　　江寓声也没有在意，他似乎不着痕迹的往周围看了一眼，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高，低声道：“至于原因......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岁妄皱了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岁妄的错觉，他和江寓声所处的这节车厢，里面的人似乎明显要比其他车厢多。
　　江寓声拉着他站在角落里，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群进入车厢，江寓声下意识地转过身和他面对着，将岁妄整个人几乎圈在怀里。
　　岁妄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动了动，却听到面前的人低低地轻笑一声：“别动。”
　　被狭小角落逼得异常烦躁的岁小猫难得“叛逆”，抬腿轻轻踢了江寓声一下。
　　“好多人，好挤，”岁妄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望向另一节车厢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去那一节。”
　　江寓声感觉身后的人流似乎在移动，他微微侧过身，又将岁妄往身后挡了挡，低声叹道：“哪里都一样。”
　　岁妄有些疑惑地抬眼。
　　“一会儿......你就会觉得现在已经很清净了。”
　　江寓声的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真的，真的是江哥......”
　　岁妄有些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江寓声嘴角的笑意温柔了些许，他望着岁妄，轻轻地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身后女孩子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多。
　　“是江寓声？真的可能是江寓声吗？”
　　“看着真的好像......”
　　“江哥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来挤地铁，这都已经多晚了，难道......刚下戏？”
　　“也有可能是正在拍戏，”另一位粉丝小声反驳道，“你看他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如果不是拍戏，我有洁癖的江哥怎么可能忍受这个。”
　　江寓声垂眸看了一眼刚才在车库打斗中蹭出的一身灰：......
　　岁妄的神色有些恍然。
　　车厢里这越来越多的人群，应该是认出了江寓声悄悄跟过来的小粉丝。
　　岁妄看着江寓声深蓝色的眼眸眨了眨，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见惯了面前这个人太多狗的一面，岁妄都快忘记了，江寓声是影史上最年轻的影帝。
　　身后的讨论声越来越大，终于，有一个小姑娘鼓起勇气，穿过人流轻轻拍了拍江寓声的肩膀。
　　“您，您好。”小姑娘怯生生的声音在嘈杂的车厢内响起，“想冒昧问您一下，因为我刚看您很像......”
　　岁妄看着，原本面对自己的江寓声转过身去。
　　小姑娘的半截问话卡在喉间：“江寓声......”
　　“嗯。”江寓声嘴角又挂起了熟悉的笑意，他礼貌地点点头，“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真的是江哥......”小姑娘看着大概是大学的模样，带着一副圆滚滚的透明眼镜。
　　她激动地脸都红了起来，要不是车厢内的人流限制，江寓声觉得她可能都要激动地跳起来了。
　　——这让他莫名想到了刚才被他气得跳脚的猫。
　　江寓声没忍住微微勾了一下唇。
　　面前的小姑娘更加激动了，她语无伦次地说道：“江哥，我，我是您的粉丝，您应该不知道我，但我剪过很多您的视频，也追过线下。”
　　“嗯。”江寓声偏头思索了一会儿，“我知道一个微博id是‘念念有辞’的，似乎也产出过很多视频，不知道......”
　　“对对，就是我，念念是我的小名！”名为念念的女生激动地不停点头，她后退一步，小声说道，“您现在是在拍戏吗，我一会儿跟我的姐妹们说一声，不要再围着这里，不要打扰到您工作，我们就是太激动了，真的没想到能遇见您！”
　　“嗯......也不算是拍戏。”江寓声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轻轻笑了笑，“就是，出来陪一只小猫。”
　　念念：？
　　她莫名感觉江寓声此时的笑容格外温柔。
　　·
　　身后的岁妄并不知道江寓声在和念念说些什么。
　　岁妄靠在地铁角落，他看着面前江寓声的背影，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手指无意义地滑动着手机屏幕。
　　岁妄无意识地一个个点开手机里的软件，事实上那些软件他基本不知道是什么，大部分都是和江寓声熟悉之后，他帮自己装的。
　　岁妄感觉自己的胃部又隐隐地刺痛起来，他感觉那些花花绿绿的软件似乎慢慢从屏幕前跃了出来，惹得他眼晕。
　　——别想了。
　　岁妄狠狠地闭了闭眼。
　　他微微弯下腰，伸手按住自己的胃部，低低地闷咳了一声。
　　——不许......再想了。
　　但控制不住地，岁妄又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微信，他指尖用力地点在江寓声大狗的头像上，葱白的指尖微微一动，面无表情地将他的备注改成了“狗·烦”
　　做完这一切的岁小猫轻轻舒了一口气，他抬头瞥了一眼面前的江寓声，担心被发现的同时，心中莫名又有一些紧张。
　　手中的微信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做“贼”心虚的岁小猫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前面的江寓声似乎听到动静，回头看了岁妄一眼。
　　岁妄欲盖弥彰地低下头，还没看清手机上显示的人名，就迅速接通了电话。
　　“您好。”岁妄望着面前神色露出些许关切的江寓声，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一声“咦”。
　　岁妄的神色倏然苍白了下来，他按住胃部的手狠狠攥紧。
　　“忘忘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和颜悦色？”对面的Cr.笑着问道，“是终于回心转意了？”
　　岁妄心中暗骂自己刚才的失神，他皱眉道：“你有什么事情？”
　　“这个态度才是我正常的忘忘嘛，”Cr.满意地笑道，“而且......不是你找我有事情吗？”
　　岁妄心跳快了些许，他顾不上对面江寓声越发担忧的神色，半侧过身低声回道：“你什么意思？”
　　“哦？难道忘忘现在不是正在来找我的路上吗？”电话那头的Cr.愉悦地笑了起来。
　　岁妄眼前的视线倏然黑了一瞬，他半弯下腰，冷声问道：“你还在......监视我？”
　　“对于监视这一点，我相信你已经查过无数次了......但除了最初拆除最浅显的手机监控外，每次都是一无所获对不对。”Cr.低低地笑着，“忘忘，你一直执著自己寻找答案，但就像我早就跟你说过......”
　　——Cr.还一直在监视着他。
　　岁妄手指撑在旁边冰冷的地铁车厢：“闭嘴。”
　　“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们已经见过了呀，”Cr.漫不经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就在刚刚。”
　　岁妄感觉自己胃部痉挛般地痛了起来。
　　一阵阵反胃的呕意袭来，他偏过头控制不住地呛咳着，沙哑着声音问道：“什么刚刚，你在瞎说什么......”
　　对面的Cr.低声叹了一口气：“忘忘，你的记性真的已经变差了吗？”
　　岁妄手指颤抖着按住自己的腹部。
　　“还是说，你只是把我给忘记了？”Cr.的声音危险地低沉了下来，“那我可就得帮你好好回忆一下过去了。”
　　岁妄哑声开口：“你......”
　　“刚刚在你那个朋友家的底下停车场里，不记得了吗？”Cr.慢悠悠地笑道，“你那个朋友，我没记错的话，是叫江寓声吧。”
　　岁妄的眼前一阵明一阵暗的，明明灭灭间，他似乎感觉旁边的人流推搡着，有人正向他接近。
　　“你还从身后打了我一下呢，”Cr.咬着牙笑道，“现在想一想，是不是很开心啊？”
　　岁妄却只想呕吐。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啾咪
　　评论多会给我更多动力嗷www
　　——


第53章 粉丝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岁妄忍下心中的恶心感, 急促地开口问道。
　　那个人的身影如今想来也是有些眼熟，但岁妄当时并没有想到Cr.会亲自来，现在又情绪激动, 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出那个人是谁。
　　对面的Cr.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对岁妄换了一个称呼。
　　“师兄，你记得的，我曾经说过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Cr.低声叹道，“但那只是以前。”
　　“是......你还只是单纯是我师兄的时候。”
　　“你不听我的了, 所以你现在，只能自己猜。”
　　“不许这么叫我。”岁妄突然冷声说道, “我都替老师感到羞愧。”
　　“但老师并没有把我逐出师门，不是吗？”Cr.愉悦地笑了起来，“师兄, 你想替老师清理门户啊？那就去把一切告诉他啊。”
　　岁妄急促地喘息着, Cr.就是笃定自己不愿意让陆和教授生气担忧, 才敢这般肆意妄为。
　　“不过, 我也不喜欢这么叫你, ‘忘忘’才是独属于我的称呼。”Cr.的语气中又带上了些许厌恶, “那些每天向你请教问题, 一遍遍叫着你‘师兄’的人, 我真想......”
　　“你别恶心人了。”岁妄似乎感到讽刺般，急促地笑了一声。
　　但Cr.却并不以为意：“忘忘, 沈琢是个好师侄，难得你对他这么用心。我也挺喜欢他的。”
　　岁妄攥着手机的手指蓦然抓紧。
　　“我把他打发回去了, 但他会不会放弃我就不知道了, ”Cr.轻笑道, “你最好, 还是不要把他拖进来呀。”
　　岁妄“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
　　一旁的念念见江寓声的注意力似乎一直在身后的那个方向。
　　念念有些好奇地踮脚向后看了一眼，目光瞬间被角落里的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岁妄吸引了。
　　皮肤白皙的青年刚刚将电话从自己耳边拿下来。
　　他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胸腔在剧烈地起伏着，虽然不知道在看着些什么，神情莫名有些难过。
　　念念注意到，黑色卫衣小哥哥的眼眸是深灰色的，有一种琉璃般的质感，仿佛轻轻一碰，便要碎了。
　　——他可真白。
　　念念怔怔地想着。
　　——好像一只孤独的猫咪。
　　地铁刹车时产生的晃动，让走神的岁妄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晃悠了一下。
　　念念莫名地想要立刻上前一步，伸手去将他扶稳。
　　但她正大光明的偷看却突然被人给打断。
　　——谁啊，挡我视线。
　　念念有些不满地抬起眼，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忽然发觉，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江寓声。
　　“江，江哥，”当着自己正主面爬墙的念念有些莫名心虚，她尴尬地笑了笑，开口问道，“江哥您是还有事情吗？那我先去找我的姐妹......”
　　“嗯。”心思全放在岁妄身上的江寓声并没有注意到念念的心虚，“抱歉，我确实要先离开了。”
　　念念爽朗一笑，微微后退一步：“嗯，那好，很高兴看见江哥，江哥这站要下车的话......”
　　“我要先去找一下我家猫，我怕他跑了，”江寓声似乎没有听见念念后面说了什么，低声开口道，“他好像有些不舒服，失陪了。”
　　念念：？
　　她再次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传说中的名叫大白的纯黑色胖猫咪。
　　平生第一次，念念开始思索，如果发现自己正主违规带宠物上车，应不应该立刻举报。
　　——正主就在眼前，在线等，真的很急。
　　但江寓声并不知道念念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他极有礼貌地再次微一颔首，转身快步向车门处的岁妄走过去。
　　然后，心情复杂的念念，就看着自家正主径直走到黑色卫衣小哥哥的身旁。
　　江寓声微微弯下腰，直接伸出手摸上了面前的人的额头。
　　念念：？？！
　　原本半靠着旁边栏杆的青年倏然回过神，他深灰色的眼眸似乎隐隐瞪了江寓声一眼，直接扬手，“啪”地一声拍开了江寓声的手掌。
　　念念脑海里现在盘旋的已经不是举报正主违规携带宠物了。
　　——江，江哥，咱们就算再自来熟，也不能直接上手......
　　江寓声似乎并没有在意青年的举措，他皱眉将手又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似乎在认真对比温度。
　　不知道到底替谁着急的念念跺了跺脚，一边轻声喊着“借过”一边坚定地扒开人群，凑到两人身前。
　　然后，念念就听到了，自家正主难得不带一丝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怎么又发烧了？”江寓声声音无奈而严肃，“刚刚看你脸色就不太对，哪里不舒服......”
　　“不要你管。”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江寓声话语，直接响了起来。
　　念念有些惊悚地抬起头。
　　江寓声看似温和克制，实际上大多数时候只是一时懒得计较，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慢慢跟你说回来。
　　念念曾经看过一段视频，有一个娱乐圈的当红小生，在自己最得意时，曾经在公开场合讽刺江寓声流量不如自己，怕是要“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江寓声当时只专心致志地喝着自己的酒，念念甚至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直到有一次两人在综艺节目“水上推手”的游戏中碰面，江寓声认认真真地将人推下去了七次。
　　而念念清楚的记得，在那次公开场合，那个当红小生不多不少，正好cue了江寓声七次。
　　“锻炼的还是不行啊，”江寓声当时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就算是后浪，也不能总待在水里啊。”
　　——一语双关，既回应了“前浪”，又暗示了当红小生锻炼及流量都很“水”。
　　念念在心中替那个皮肤白皙的青年默默地捏了一把汗，但她却再一次惊恐地看到，江寓声竟然又不按套路出牌了。
　　他轻声笑了起来。
　　“我不管你谁管你，”江寓声伸手揉了一把岁妄的头发，“你老师授权给我了这个权利，我必须要履行。”
　　——原来两个人认识。
　　念念心中慢慢地舒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她竟然并不排斥青年站在江寓声身边。
　　——甚至在心中下意识地希望江影帝能多“管管”他。
　　她看着眉眼精致的青年再一次拍开江寓声的手掌，他似乎微微摇晃了一下，低低地说了一声“晕”。
　　江寓声的神情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怎么突然头晕？”江寓声看着面前半弯着腰的青年，视线慢慢地移到了他死死按在腹部的手。
　　江寓声的声音中多了些许无奈：“胃疼了，是不是低血糖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刚才是不是说过要让你吃东西来着的......”
　　“闭嘴，倚老卖老也是不可取的，”穿着黑色卫衣的青年有些恹恹的声音传来，“而且你好聒噪。”
　　——确实。
　　一旁的念念竟然下意识地点点头，心中对着自家正主指指点点。
　　——江影帝您实在是太聒噪了。
　　——但他也确实不该不吃东西。
　　念念感觉，自己都快要和自己吵起来了。
　　“下一站我们先下车吧，这样你撑不到目的地的，”江寓声皱眉道。
　　冷着脸的青年头一次没有反驳，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江寓声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与担忧。
　　——能让他直接选择放弃，这得是难受到什么程度了。
　　“别瞎想，”青年似乎很能猜测到江寓声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低声开口道，“我本来就不准备去了。”
　　“为什么？”江寓声愣一瞬。
　　“我们下站下车，直接往回坐回去，”青年环顾了一下周围，低声说道，“我要再回一趟你家。”
　　江寓声微微蹙眉，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感觉脚下的地铁逐渐慢了下来。
　　吱呀——
　　地铁猝不及防地在站台刹住，江寓声一个站立不稳，直接抱住面前的青年，向旁边倒了过去。
　　念念：？？！！
　　咚——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两人那处传来，念念有些焦急地上前一步，却见江寓声轻嘶着撑住旁边的玻璃，将手从青年后脑处慢慢抽了出来。
　　刚刚重心不稳的一刹那，江寓声迅速伸手，直接将手垫在青年后脑，代替他径直磕向了后面的栏杆。
　　“江寓声，你没事吧？”青年有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江寓声颈间，他的声音略有一些无奈，“让我起来。”
　　独属于猫咪的奶香味在鼻尖弥散，江寓声微微晃神，却听见怀里的青年身体微微前倾，嘴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脸颊，蹭过他的领口。
　　“谢谢江老师伸出援手，”青年声音清冷，“如果江老师想继续维持这个姿势，那就请便，我先下车了。”
　　江寓声倏然回神：“岁......”
　　面前的青年却没再等他说完。
　　念念清楚地看到，原本被江寓声抱在怀里的青年突然蹲下身一侧，如灵巧的猫咪一般，轻巧地从江寓声怀里钻了出去。
　　“岁小猫！”
　　江寓声无奈的声音伴随着地铁关门的“滴滴”声响起。他叹了口气，赶忙跟着面前的人冲下了车。
　　依旧站在车厢中央的念念眨了眨眼。
　　“怎么，看江影帝看傻了？”旁边跟她一起的姐妹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问道，“这么喜欢他？”
　　“嗯。”念念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有两个人在我心里不分伯仲。”
　　“我知道，江影帝他们家大白嘛，”念念的姐妹好奇道，“不过刚刚江哥一直说‘陪着他家猫’，你看到大白了吗？”
　　“不是大白。”念念摇了摇头，她想到刚刚下车时江寓声说的话，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是另一只猫。”
　　“我喜欢的是一猫一狗！”
　　念念一边说一边兴奋地掏出手机，打开了微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想看评论ww
　　——


第54章 分开
　　“岁小猫！”
　　走在前面的岁妄并没有回头。
　　对面恰好驶过来一辆反方向的地铁, 江寓声见面前的人抬脚便要上去，心下着急，不由地微微扬声道：
　　“岁妄！”
　　还沉浸于刚才被江大狗抱在怀里的羞耻感中的岁小猫努力无视。
　　江大狗微微磨了磨牙。
　　装作没听见, 不理我是吧，好啊。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江寓声眼珠轻轻转了转，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岁妄周围两位阿姨的身上。
　　“阿姨，能麻烦您帮我拦一下他吗？”江寓声突然开口, 声音恳切着急。
　　岁妄心头浮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周围两个上了年纪的热心阿姨疑惑转头，江寓声头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紧缩着眉，深蓝色的眼眸中满是焦急。
　　一旁漠然等着看江寓声有什么幺蛾子的岁妄觉得，江影帝这该是把毕生的演技都用上了。
　　江寓声神色依旧急切, 他一指面前面的岁妄：“我的猫跑了！”
　　岁妄：？
　　——他想过江寓声狗, 但没想过他能这么狗。
　　一旁的两个阿姨露出了一个讶然的表情, 江寓声也意识到这句话说的有歧义, 连忙开口补充道：
　　“哎, 我给急糊涂了, 我是说, 他带着我的猫跑了！”
　　岁妄：......
　　两个阿姨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岁妄面前。
　　“小伙子, 他说的是真的吗？”一个穿着绿衣服的阿姨开口问道，“你抢走了他的猫？”
　　“......我没抢。”岁妄有些无奈地回道。
　　“那直接抱走也不行啊, ”另一个带红围巾的阿姨开口，不满道, “拿人家的猫就是不对的。”
　　“我也没有抱他的猫。”岁妄眉心跳了跳, 低声辩解道, “我......”
　　面前的的地铁一点点停靠在站台前, 岁妄一边说一边慢慢向车门处靠近了些许。
　　面前突然一道劲风刮过，岁妄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深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不可置信。
　　刚刚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阿姨，不知何时一左一右，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门前。
　　“那他为什么说你带走了他的猫？”穿绿衣服的阿姨再次率先开口，一脸语重心长，“小伙子，说谎可不行啊。”
　　“阿姨。”许久没跟如此热情的人打交道的岁妄，被乐于助人的阿姨说的晕头转向。
　　他有些茫然地开口解释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我根本就没有猫......”
　　但面前的两个阿姨显然对岁妄这句话理解有些偏差。
　　“你没有养猫，”两个阿姨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那你可不就是拿了别人的猫吗！”
　　岁妄：？？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没有猫......”
　　地铁刹车的声音缓缓消失，面前的车门应声而开，两个阿姨迅速走上去，将不知所措的岁妄拦在车下。
　　“小伙子，你听我说，猫再可爱也是别人的。而且地铁本来就不让带小动物进来，你还是赶紧出去和他解决一下吧......”
　　满脸捂住的岁小猫被拦在车下，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地铁门晃晃悠悠地关上。
　　造成这一切后果的江大狗此时终于赶了过来。
　　他将狗爪子一把搭在可怜巴巴的岁小猫肩膀，笑着冲着两位阿姨微微鞠躬：“阿姨，谢谢您。”
　　岁小猫嫌弃地一巴掌打掉大狗死沉的爪子，低下头默默捂住了脸。
　　两位热心的阿姨冲着江寓声愉悦地挥了挥手，又转过头望向岁妄，最后说出的话语顺着还未关紧的车门送了出来。
　　“小伙子，你别着急，”带着红色围巾的阿姨和蔼地道，“你总会有猫的。”
　　岁妄：......有没有猫不清楚，但大概一定不会有狗了。
　　——不然我怕我弑狗。
　　面前的地铁终于缓缓地驶出站台，江寓声轻轻喘着气，将岁妄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岁岁，抱歉，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江大狗半蹲在人身前，用爪子轻轻晃着岁妄的双膝，“我就是看我要追不上你了，怕你抛下我一个人走，才故意夸大了......一点。”
　　岁妄将胳膊肘撑在腿上，他依旧双手捂着脸，低垂着头没有说一句话。
　　江大狗开始有些慌了。
　　“岁岁，你别生气了，我真的错了。”江大狗用爪子轻轻地拱着人，声音中再次染上了焦急。
　　莫名其妙的，岁妄觉得，江寓声这次焦急的情绪和刚刚饰演出来的，有明显不同。
　　岁妄微微有些出神。
　　他不清楚为什么，但莫名就是觉得，自己能够分辨出来其中的差异。
　　——江大狗好像真的急了。
　　“你哭了吗？”
　　岁妄听到江寓声无措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些许难过。
　　“没有，”岁妄闷闷的声音从手掌下传来，“我就是丢不起这个人。”
　　岁妄一边说一边抬起眼。
　　江寓声连忙凑近，岁妄的眼睛被他自己按的有些发红，但除此之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岁岁，对不起。”差点玩儿砸的江大狗诚恳地道着歉，“我真的就是怕你先坐这趟地铁走的话，万一我找不到你......”
　　岁妄沉默了一会儿。
　　“可是江寓声，你本来就不可能永远都能找到我的。”岁妄低声回道，“我们总会有分开的时候。”
　　江寓声微微愣神。
　　岁妄接着开口，仿佛在自言自语道：“或早或晚，或长或短，总会......”
　　“没事，那我就等着你来找我。”江寓声突然开口，轻声打断了岁妄的话。
　　“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等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什么时候来找我。”
　　江寓声半蹲在地上仰起头，深蓝色的眼眸中似乎闪烁着微光：“岁岁可是亲口说过，我是个路痴啊。”
　　“你忍心丢下一个路痴不管吗？”
　　岁妄没有说话，只静静盯了江寓声几秒。
　　江大狗讨好般地将爪子放在猫咪膝盖上揉了揉。
　　“好，我答应你，”岁妄仿佛终于屈服了般，低头揉了揉眉心，“至少现在不会。”
　　江寓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面无表情的小猫又突然抬起手，直接一巴掌按到了江大狗的脑门上。
　　一声清脆的爆栗声在地铁站内响起。
　　“说到亲口，”岁妄收回手，恶狠狠地道，“刚刚你不是亲口说，我抱走了你的猫吗？”
　　江大狗不敢吱声，只能缩了缩头，微微举起爪子。
　　“你告诉我，哪里有你的猫？嗯？”岁妄低声咬牙切齿地道，“你家大白在家里好端端地趴着，你告诉我我怎么抱走了你的猫了。”
　　第二辆地铁终于又缓缓驶入车站，岁妄瞪了江寓声一眼迅速站起身。
　　他虽然刚才话说的那么恶狠狠的，但再次转身时原本抵着江寓声额头的手却微微下滑，犹豫了一下，到底紧紧地拉住了江大狗的手。
　　江寓声愣了一下，蓦然失笑。
　　他低声叹道：“刚刚岁老师不是说不管我吗？”
　　“闭嘴。”岁妄低声回道。
　　江寓声望着面前耳尖都有些发红的小猫，心中满满涨涨的。
　　——谁说你没抱走我的猫了。
　　你抱走了一只软软乎乎，口是心非的小猫。
　　·
　　随着地铁缓缓前行，岁妄的神志也越发昏沉起来。
　　虽然刚才和江寓声闹了那么一出后精神好了些许，但是到底他胃部的疼痛还是一直没有消缓。
　　岁妄闭着眼浑浑噩噩地靠在身后的座位上。
　　胃部的抽痛让他几乎快要坐不住了。
　　“岁岁？”一旁的江寓声似乎察觉到了岁妄神色的不对劲。
　　岁妄虽然神色十分平静，但他的脸色在灯光照耀下，透露出一抹冷白的感觉。
　　江寓声皱眉微微凑近，这才发觉那些些微的反光，竟是岁妄额头冒出来的阵阵冷汗。
　　江寓声赶忙伸手，扶住岁妄的手臂。
　　岁妄浑身都快要被汗浸湿了，半干不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被地铁通风口处的风一吹，如坠冰窟。
　　“岁岁，你没事吧？”
　　“......没事，”岁妄垂下眼，往旁边微微挪了挪，“你别看我。”
　　江寓声一愣。
　　岁妄极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旁边的江寓声尽量不看出太多端倪。
　　“你......跟我说说话，”岁妄努力平静着自己的语调，声音几不可闻，“说说话，我就......没那么难受了。”
　　江寓声的手指狠狠地攥成了拳头。
　　他很想问岁妄既然能为另一个人而奔袭劳累至此，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但最终，江寓声也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又要回我那里？”
　　江寓声慢慢地问道：“你是发现了什么的话，可以和我说吗？”
　　岁妄在胃部的疼痛之余，微微犹豫了一下。
　　Cr.这次带来的人自己总觉得眼熟，告诉江寓声真相说不定能够有些许线索。
　　更何况......
　　岁妄想到了上车前，江寓声和自己坐在那里的那一番对话。
　　——自己真的能够坚持住，瞒着江寓声一辈子吗。
　　“可以，”岁妄低声说道，“你别急，我先捋一捋......思路。”
　　“刚刚在你们家地下车库内出现的黑衣人，”岁妄深吸一口气，“是Cr.”
　　江寓声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然。
　　“Cr.？”江寓声蹙眉道，“他为什么会过来找你？”
　　岁妄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江寓声的神色，一边微微摇头。
　　“Cr.他......一直都清楚我的位置，但从来没有亲自出来找过我，”岁妄微微喘息着道，“我不清楚是什么让他突然现身，但我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他感受到了威胁。”
　　岁妄一边说，一边抬头望向江寓声。
　　“我认为这个威胁，很可能是你。”
　　“他想要亲自来看看。”
　　江寓声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岁妄在自己演了一场闹剧把他拦在车下时，并没有表现的那么生气。
　　——因为岁妄从来就没有想过真正和他分开。
　　——从知晓Cr.意图的那一刻开始，岁妄所想的一切，就是尽力保护他。
　　江寓声心中轻叹，但他没有像沈琢那样刨根问底，而是顺着面前的人的话语说了下去：“所以我们现在回去，是再查查有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嗯。”岁妄点了点头。
　　他忍不住将眼睛闭了起来，半弯下腰，控制不住地向旁边倒去。
　　江寓声的肩膀处突然微微一沉，他转过头，正看见自家小猫呼吸有些粗重地枕在自己的颈间。
　　“凶手在犯案后，都有很大的几率重返案发现场，”岁妄低声说道，“Cr.刚刚跟我说，他今天不会去见沈琢了。”
　　“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我们回去时......Cr.也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照常二更，啾咪
　　是不是有好多小可爱要开学了呀？都是什么时候呀
　　——


第55章 抱枕
　　地铁广播中温柔的机械女声, 正在平静地播报着下一站的名字。
　　岁妄听着站点的名字，下意识地茫然抬头看了一眼上方。
　　——好晕，看不清。
　　岁妄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再仔细去思索了, 他又一次垂下眼，往江寓声怀里蹭了蹭。
　　江寓声揽着自家虚弱的岁小猫，敏锐地捕捉到了刚才岁妄话语里的关键。
　　“刚刚Cr.告诉你的，”江寓声不敢让岁妄完全睡过去，他轻轻摇晃着怀里的人, 继续和他说着话，“也就是刚刚下车前那通电话, 是他给你打来的？”
　　“嗯。”岁妄昏昏沉沉地点头，脑海中的眩晕让他的思维有些迟缓。
　　迷迷糊糊的岁小猫抬起有些湿润的眼眸，似乎不明白旁边的“狗”形抱枕, 为什么一点点皱起了眉头。
　　但“抱枕”上暖乎乎的气息让猫咪不由自主地侧身, 将头无力地趴在了江寓声的胳膊上。
　　“岁岁, 先别睡, ”江寓声低下头, 轻声哄着人, “你有没有想过, Cr.为什么莫名其妙给你打这一通电话？”
　　“嗯？”岁妄挣扎着撩起眼皮。
　　“按照你的说法, 他已经见过我了。目的已经达成，他没有必要再打电话, 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江寓声帮岁妄一点点理着思路,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岁妄顺着江寓声的话说道：“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因为他知道我要为了沈琢去找他。”
　　“嗯, 所以？”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江寓声心中有些莫名的滋味, 他眨了眨眼, 伸手轻轻地捏住了猫咪的鼻尖。
　　原本昏昏欲睡的猫咪立刻在自己手臂上来回蹭了起来。
　　“不许捏我......”猫咪一个激灵拍开大狗的爪子，微微清醒了几分，“所以Cr.不开心了。”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也同样不开心的江大狗，一时之间愣住了。
　　终于理清关键的岁妄没有意识到江寓声的异常，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从江寓声怀里撑起了身子。
　　“Cr.不开心，就一定会要发泄。”
　　“他打电话给我之前，一定已经联系过沈琢。沈琢蓦然被Cr.取消见面，又知道咱们在楼梯间发生过异常，他不清楚具体异常是什么，但作为警察的敏锐直觉，让他很有可能也会回去查看。”
　　“Cr.也知道这一点。”
　　岁妄想到Cr.在电话最后，莫名跟自己提起“沈琢是个好师侄”这句话。
　　他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了起来：“Cr.给我打电话不是单纯的一时兴起，他知道沈琢会回去，所以早已在那里守株待兔，然后掐算好了时间再来告诉我。”
　　“他想看我能不能从他手中救下沈琢。”
　　身下的地铁似乎在缓缓刹车，发出熟悉的吱呀巨响。
　　岁妄被这声响动惊得浑身一颤，他撑着旁边的地铁栏杆就想要站起身，却忽略了自己现在身体的状况。
　　岁妄眼前一黑，又瞬间跌坐了回去。
　　“岁妄！”一旁失神的江寓声倏然抬头，他伸出手，一把将人接到怀里。
　　岁妄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刚刚一番动作再加上情绪波动，一直盘旋在眼前的眩晕终于将他完全淹没。
　　江寓声心中一下子慌了。
　　他不清楚岁妄是胃部的问题，还是单纯低血糖，又或是其他，只能继续和他说着话。
　　“岁妄，不许睡。”江寓声急声道，“再一再二不再三，你要是现在晕过去，我就当你是碰瓷......”
　　——碰瓷。
　　岁小猫在迷蒙间，竟然还能微微勾一下唇角。
　　江寓声却快要急死了。
　　地铁在不停的飞驰，自己无法寻求任何帮助。
　　江寓声第一次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他微低下头，肩膀处却突然被人轻轻地拍了拍。
　　江寓声警惕地回过头：“谁？”
　　两人身后，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她看了江寓声怀里的岁妄一眼，混浊的眼睛内，浮现出一抹担忧。
　　江寓声看着她在兜里翻找了一会儿，慢慢将手伸了出来。
　　“给，”老奶奶慢慢地将一颗小熊软糖放到江寓声手中，“赶紧喂给你弟弟吧。”
　　糖果是小熊状的，是那种温暖的橘色，软软弹弹的，可能是老奶奶之前拿来哄小孙子的。
　　江寓声愣了愣，老奶奶观察着江寓声的神色，又再次开口宽慰道：“你别着急，奶奶我之前是护士，你弟弟的状况应该就是低血糖了，吃一颗糖缓缓就没什么大事了。”
　　“......谢谢您。”江寓声终于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剥开糖纸将小熊软糖小心翼翼地喂到岁妄口中。
　　猫咪鼻尖感受到香甜的气息，他伸出小巧的舌尖，轻轻一舔，将小熊软糖完全含在了嘴中。
　　“你很关心你弟弟，”老奶奶拍了拍江寓声的肩膀，“但也不要关心则乱，自己先慌了神。”
　　“嗯。”江寓声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紧张了。
　　两人这一路神情一直紧绷，又一直处在地铁这个相当于与外界隔绝的环境。
　　江寓声先入为主地代入岁妄孱弱的这个条件，以为出了什么大问题，完全没想到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低血糖。
　　他扶着岁妄在旁边坐直，郑重地向老奶奶弯腰致谢：“再次谢谢您，虽然他并不是我弟弟，但也很感谢您帮了他。”
　　“他不是你弟弟？”原本已经转身离去的老奶奶又偏过头，她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笑叹道，“是我老咯，实在想不出不是你弟弟的话，还有什么更亲密的关系了，”
　　刚刚抬起头的江寓声再一次愣住了。
　　——他们的关系，很亲密吗？
　　他望向旁边闭目养神的岁妄，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
　　地铁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向前不断穿行着，并没有因为车厢间任何的小插曲而加速或是减速。
　　路程已经过半，岁妄也在这摇晃的车厢间慢慢冷静了些许。
　　缓过来不少的岁小猫睁眼看了一眼头顶的站台，又偏过头望向旁边垂眸不语的江寓声。
　　自从刚才那个老奶奶来过之后，江寓声似乎一直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你在想什么？”岁妄突然开口问道。
　　“为什么Cr.会不开心？”江寓声下意识地张口，将自己脑海中盘旋的问题脱口而出。
　　两人同一时间愣住了。
　　江寓声刚才一直在试图理清自己和岁妄的关系，却总也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他顺藤摸瓜般，顺着刚才的思绪向前追溯，又忆起之前自己和Cr.同样的情绪变化。
　　——他和Cr.在听到沈琢时都不开心。
　　江寓声理不清自己的心绪，干脆先去找明白Cr.的原因。
　　但岁妄却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因为他之前逼着我答应，如果我主动找他，只能是......”岁妄犹疑着开口，神色间到底浮现出一抹挣扎，“不行，我不能说。”
　　他低了低头：“现在还不能说......抱歉。”
　　江寓声神色却慢慢变得若有所思了起来。
　　虽然岁妄没有明说，但江寓声大概能够猜到，Cr.不开心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岁妄背弃了自己。
　　换言之，Cr.觉得原本他和岁妄单纯的对应关系间，插进去了另一个因素。
　　江寓声微微蹙眉。
　　但Cr.和岁妄原本就有所谓的“约定”在身，他和岁妄并无这些。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也不开心。
　　江寓声烦躁地摇了摇头。
　　他抛开那些复杂的思绪，又转向了另一话题。
　　“快要到站了，”江寓声抬头看了一眼站台，心中慢慢明白岁妄突然找自己搭话的原因，“我们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之前可能遗漏的点。”
　　岁小猫紧张了，他担心时间来不及。
　　江寓声半转过身，虽然心乱如麻，却还是冷静地帮岁妄分析道：“如果我们归类一下Cr.今天来主动找你的原因，一是想亲自见一见我，二也是有阻止你主动去见他的意图......”
　　江寓声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原本一直盯着头顶站台点岁妄突然转过头：“还有第三点。”
　　“嗯？”江寓声低声应道。
　　“Cr.旁边的那个人，”岁妄认真道，“我看他很眼熟，他应该是第三个原因。”
　　“眼熟？”江寓声愣了一下。
　　现在想来确实也很奇怪，Cr.大大方方展露身形，另一个人却一直遮遮掩掩，好像很害怕江寓声能将他认出一般。
　　但江寓声并没有完全看清过那个脸上蒙着黑布的人具体身形，最近距离的接触也只是扭打在一起，根本无从判断。
　　“对，我觉得，他很可能是和Cr.达成了某个交易。这才能够让Cr.同意在这种时刻下都带着他一起。”岁妄神色凝重道，“我们可能......也得去查一查。”
　　“那也就是说，这个交易，很可能和我们两人都都有关。”江寓声低声补充道。
　　岁妄迟疑地看了江寓声一眼，江寓声没有说什么，只微微摇了摇头。
　　“不许自责，我自己选择和你一起去的，”江寓声低声道，“我会派人去查，你别担心。”
　　地铁终于缓缓地停在两人的目的地站台，江寓声扶着岁妄小心地站起身，尽量迅速地向着外面走去。
　　·
　　外面已经是凌晨。
　　地铁口处的大风呼啸而过，零星的同样出站的路人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着急忙慌地将自己融入一片黑暗之中。
　　江寓声望着身旁面无表情的人，心中莫名跳了一下。
　　他突然开口问道：“岁岁，如果真的只有Cr.在那里，你会怎么办？”
　　岁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两人各自纠结点——
　　江：我喜欢他吗？
　　岁：我不配喜欢他吧。


第56章 解释
　　岁妄没有说话。
　　只有Cr.一个人在那里即有两种情况, 沈琢还没有到那里，或者是......沈琢在他们之前提早来过了。
　　岁妄不敢想象第二种情况的发生。
　　道路两旁还未睡醒的小鸟，似乎在梦中发出了几声轻微的呓语。
　　岁妄倏然回过神来, 低声喃喃道：“我不知道......”
　　走在前面的江寓声闻声半转过头，岁妄静静地站在原地，身后的路灯在他周身晕染了一层昏黄的光影。
　　“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些什么。”岁妄闭了闭眼，神色苍白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江寓声叹了口气，他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将手心间的猫爪子紧了紧。
　　岁妄低垂着头任由江寓声拉着他向前走去。
　　暖融融的狗爪子将猫咪的手完全包裹，岁妄的指尖在一片暖意中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瞬，慢慢将自己的手指蹭进江寓声的指间。
　　岁妄听到旁边的人突然轻笑一声。
　　“你不会干出什么的岁岁，”江寓声握着猫爪子的手紧了紧, 慢悠悠的说道, “都会没事的, 我保证。”
　　岁妄很想反问江寓声, 为什么他能这么笃定。
　　但疑问的话语到嘴边转了一个圈, 最终也只是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嗯”。
　　·
　　但停车场内的情况并不似他们想象的那般寂静无声。
　　岁妄和江寓声刚刚走出1区的电梯门, 便听到停车场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嘈杂声。
　　岁妄和江寓声两人对视一眼, 心中都有些诧异。
　　岁妄将手指竖到嘴前轻轻地“嘘”了一声, 他没有按照之前两人来到停车场时的线路从1区慢悠悠地走出去，而是直接往右边一转, 径直走向相反的方向。
　　“你去哪里？”难得终于记住了停车场线路的江寓声赶忙拽住岁妄，低声问道, “那边不是1区......”
　　“嗯, 我知道, 我想绕了个弯先去咱们之前打斗的4区。”岁妄绕到前面的柱子后面站定, 低声解释道，“这四个区其实是相连的整体，嘈杂声应该是从3区传来，我们从这边插过去，刚好能避开他们。”
　　岁妄一边说一边想将肩膀上江寓声的手扒拉下来。
　　但他的指尖刚刚碰到江寓声的手背，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般，犹豫了一下，猫爪微微下移，小心翼翼地勾住了江寓声的小指。
　　微凉的猫爪一点点包裹住江寓声的手指，江寓声有些微讶的抬头，却见岁妄已经转过头径直向前走去。
　　“怕你跑丢了，到时候我还要费时间找。”口是心非的岁小猫声音有些闷闷的，“所以......干脆拉着。”
　　江寓声蓦然失笑，他顺从地任由软乎乎的小猫爪拉着自己向前，第一次觉得，“路痴”真是一个很不错的称呼。
　　·
　　4区那里似乎还并没有什么人来过。
　　岁妄拉着江寓声在道路中央站定，他往四周瞧了瞧，突然走向角落处，捡起了一个东西。
　　江寓声站在岁妄身后微微仰头。
　　是一根钢管。
　　岁妄将钢管拿在手中轻轻地转了个圈，他抬头看了江寓声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拿着钢管的那只手状若无事般垂到了身侧。
　　周围的嘈杂声似乎又大了许多。
　　“好了，咱们现在去找人吧。”岁妄语气轻巧，“从后面绕过去，小声一些。”
　　江寓声：......
　　他突然一把伸出手，将岁妄手中的钢管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突然被人夺走武器的岁小猫愤怒转头。
　　然后又被早有准备的江大狗一爪子拽到了身后。
　　“岁岁还要在我身后给我指路，再拿着钢管实在太累了，”江寓声笑道，“还是我来拿吧。”
　　“江寓声！”岁妄咬牙伸出手，想要把钢管拿回来，“你把它给我，我又不会去干什么......”
　　“嗯？”江寓声充耳不闻，他将钢管在两手之间一换，径直向前走去，“我也没觉得岁岁会干什么呀。”
　　江寓声在拐弯处半转过身，轻声笑道：“难道岁岁是想要......干什么吗？”
　　“......没有。”岁妄咬牙道。
　　面前的江寓声闻言耸了耸肩，他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转过身向前走去。
　　江寓声今天身上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西服套装，剪裁良好的裤子勾勒出江寓声修长的双腿。
　　江寓声嘴角微勾，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极了——要抱着一根钢管去参加某个颁奖典礼。
　　然后岁妄看着不怎么认识路的江寓声，径直拐了个弯，差点一头撞上转弯处的一根柱子。
　　岁妄：......
　　岁小猫在原地烦躁地追着自己莫须有的尾巴转了一圈。
　　他上前一步拉住满脸无辜的江大狗，压低了声音低声告诉他正确的方向。
　　岁妄没有看到的是，在自己的手再次拉上江寓声的那一刻，身旁的人嘴角的笑意扩大了几分。
　　·
　　2区那里果然围上了一群人。
　　不知是谁因为什么事情通知了警察，整个2区停车场间满是闪烁的警灯。
　　些许警察围在2区的一个角落处，他们身后是一道黄色的警戒线，不知圈住了什么东西，正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岁妄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这和之前他和江寓声推测的完全不一样。
　　——Cr.没在这里，沈琢也是。
　　岁妄的心中突然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难道他们来得实在太晚，Cr.已经做完一切离开了吗。
　　岁妄慢慢转过头，视线又落在了几个警察包围的那个地方。
　　——那有人通知了警察难道是因为发现了......
　　岁妄的身子踉跄了一下，被江寓声一把扶住。
　　“岁岁？”江寓声并不知道岁妄想到了什么，却能看到他眼神中的恐惧。
　　原本平静的猫咪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之前软乎乎的绒毛都不停战栗起来。
　　江寓声半弯下腰，将手中的钢管放到旁边柱子旁，将人小心翼翼地圈在怀里。
　　“岁妄，你看着我。”之前的罗永医生曾经说过，因为岁妄本身的心理问题，导致他遇到事情很容易进入旁人想不到的误区。
　　江寓声仿佛安抚小猫一般，一下下揉着岁妄冰凉的脖颈：“嘘，你跟我说，你想到什么了，没事的。”
　　岁妄急促的呼吸平缓了几分，他在江寓声怀里微微抬眼，无声地张了张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声响。
　　“喂，你们两个......”
　　岁妄一瞬间从江寓声怀里挣脱出来。
　　他现在脑子一片混沌，只听见耳朵里的声音十分耳熟，刚刚Cr.已经对沈琢下手的猜测一直缠绕在岁妄心中。
　　他余光瞥到一旁江寓声放在那里的钢管，没有来得及细想，转过身的同时指尖一勾，瞬间将钢管握到了手里。
　　岁妄微凉的指尖紧紧地贴在冰冷的管身上面，淡色的指尖与黑漆漆的钢面交相辉映，有一种纯粹的破碎感。
　　岁妄熟练地将钢管举到身前，冷着脸抬起头，望向刚刚出声的那个人。
　　在对视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一瞬愣住了。
　　沈琢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盒子样的东西，他望着对面满脸戒备的自家师父，悲从心中起：“师父，您想打死徒弟吗？”
　　悲愤的小鸡崽徒弟绝望的声音在整个停车场中回荡。
　　岁妄握着钢管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指尖磕在钢管坚硬的壁上，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
　　心情激动的小鸡崽徒弟瞬间紧张地扑棱起了翅膀，他迅速往旁边一跳，闪身直接躲到了柱子后面。
　　“师父，我刚刚只是想说我去江先生家没有找到你们，结果一下来看到你们竟然在停车场，想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徒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头顶的呆毛颤颤巍巍地发抖。
　　“我......我没有想打扰你们俩抱在一起的意思，你们继续抱吧，我可以转过去等一会儿。”
　　从柱子后方探出头的小鸡崽一边说一边迅速将头缩了回去。
　　岁妄心中最后一丝担忧的情绪也终于在徒弟叽叽喳喳的声音中彻底消散，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钢管，冷声开口道：“别瞎说了，出来。”
　　过了半晌，沈琢才小心翼翼地从柱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
　　“师父，”沈琢小声说道，“我哪里说错了......”
　　——你一个都没说多。
　　岁妄揉了揉眉心。
　　他偏头咳了片刻，抬脚走到沈琢身前。
　　在确认自家的憨憨小徒弟确实完好无损后，岁妄终于松了一口气，望着沈琢低声问道：“Cr.跟你说今天见不了面了？”
　　沈琢点点头，神色中闪过一丝讶然，“师父和Cr.联系了。”
　　“嗯。”岁妄低声应了一声，他又往身后几个警察围的那些地方看了一眼，转头问道，“你为什么会回来这里？”
　　沈琢的神情顿了顿。
　　“我不是回来。”
　　沈琢一边说，一边将手中拿着的楼道内的监控录像带往身后藏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隐去了最初回来查看的原因，转而开口道：
　　“是这样的，小区的保安报警，说这里好像发生了一些响动，他过过来查看就发现了一辆撞在墙上损毁的汽车。”
　　沈琢一边说，一边抬手向刚刚岁妄看的那里指了一下：“我们已经联系物业去调查是哪位业主的车辆了，现场并没有人员伤亡，停车场的监控今天又刚好坏了，我们现在还不太确定具体的情况。”
　　岁妄微微后退了一步，刚好撞到了后面同样怔愣的江寓声怀里。
　　一猫一狗抬眼无声地对望了一眼，都看了对方眼里的一抹尴尬与无奈。
　　“咳，沈警官，”江寓声扶着岁妄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身后挡了挡，上前一步开口道，“其实那辆车......”
　　沈琢有些狐疑地抬头。
　　旁边的角落内，突然跑过来一个警员。
　　“沈队长，查到了。”那个警员一边跑，一边举着一部手机，“刚刚物业给我们回电话，说查到了这辆车的车主。”
　　一旁的岁妄伸出手，默默地将面前的江寓声向后拉了一步。
　　沈琢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伸手拿过警员手里的电话。
　　“车主的名字叫江寓声。”
　　沈琢：？？？
　　江寓声：......
　　那个警员似乎上次剧组的案子也在现场，说完这句话后神情有些疑惑，“沈队，这个名字我好像有些耳熟，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你不但听过，你现在还见到了。
　　沈琢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望向旁边两个沉默不语的人。
　　“说说吧，怎么回事？”沈琢望向一盘角落里破烂不堪的汽车，语气微带嘲讽，“在停车场里带着我师父玩极速赛车来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照常二更，啾咪
　　今天本章评论有红包嗷嗷，快来找我玩
　　——


第57章 警局
　　江寓声无声地张了张口。
　　被他挡在身后的岁小猫, 不知何时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衣服。
　　江寓声能感到，勾着自己衣服的猫爪子正不停地颤抖着，连带着他手臂的衣袖也在轻微晃动。
　　江大狗微微磨了磨牙,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身后的那只岁小猫，正仗着自己挡在他身前，肆无忌惮地笑着。
　　沈琢的目光越发疑惑起来，他一张娃娃脸满是严肃, 开口冷声道：“刚才我去江先生家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应声。根据江先生的邻居反应, 似乎一个多小时前就听到了隔壁的关门声。”
　　沈琢背在身后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手里的录像带：“江先生带着我师父这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内，去了哪里？”
　　江寓声背过手抓住岁小猫不安分的爪子, 和他瞬间十指相握, 将人的手紧紧地扣在自己掌心。
　　“沈警官不要那么紧张, ”江寓声不清楚岁妄想不想把Cr.的事情说出来, 只谨慎地开口道, “我只是太久没开过车, 一时间不记得车停在了哪里, 这才找的时间久了一点。”
　　“然后江先生好不容易找到了车, 就立刻‘愉悦’地连人带车撞到了墙上？”沈琢冷漠地扯了一下嘴角。
　　江大狗表示，这个锅我可不背。
　　原本站在身后垂眼盯着自己脚尖的岁小猫突然感到手臂上一股大力传来, 他眼睛微微睁大，再反应过来时, 已经被江寓声带到了沈琢跟前。
　　一猫一鸡崽无声地对视着。
　　“车是岁老师开的, 岁老师大概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江寓声轻笑着拍了拍岁妄的肩膀, “沈警官再仔细问一问吧。”
　　岁妄：......
　　沈琢：？？？
　　小鸡崽徒弟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师父, 你开的车？”
　　岁妄抬起眼，莫名感觉自家小徒弟脸上露出了一副“这似乎就能解释的通”了的表情。
　　岁妄心中更郁闷了。
　　旁边的江大狗还在悠闲地将自己的手指从指间抽出来。
　　愤怒的岁小猫反手一把将他按住，狠狠地挠了江大狗一爪子。
　　沈琢麻木地看着两人的手......换了个交握的方式。
　　他捂住嘴遮掩性地咳嗽了一声。
　　岁妄深吸一口气转过头：“车是我撞的。”
　　沈琢露出一副夹杂着“果然如此”的了然神色与“还好人没事”的庆幸表情。
　　“师父，您开车不太好其实可以让江先生开的，”沈琢小心斟酌着劝导的语气，“不然有点危险......”
　　“我不是故意撞上的。”岁妄抬起头，深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轻微光芒。
　　沈琢翻看着物业传回来的小区其他地方的监控，敷衍地点点头：“嗯嗯嗯，您故意的可能就能歪打正着地出去了。”
　　岁妄：......
　　岁妄忍住一巴掌打醒自己这个傻徒弟的心。
　　“我们碰上Cr.了。”岁妄低声开口道。
　　同一时刻，沈琢翻看着监控的手突然一顿。
　　——在停车场的入口处，他看到了岁妄口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琢倏然抬起头：“所以是Cr.师叔一直......”
　　“嗯，”岁妄微微点头，“Cr.想要把我们拦在停车场内，我们为了逃脱所以才不得不把车撞到了那里。”
　　沈琢皱眉向前走了两步，他的目光落在车后那个隐蔽的防火门上，瞬间明白了自家师父当时的想法。
　　“那师父又是为什么......突然回来呢？”沈琢转过身平静地问道。
　　“Cr.之前将取消和你见面的事情告诉了我。我猜测，你会因为之前我和江寓声在楼道里发生的异样而转回这里查看。”岁妄低声慢慢解释着。
　　岁妄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他想对你不利，而他提前通知我是故意......想看看我能不能来得及赶回来将你救下。”
　　“我并没有碰见Cr.师叔，”沈琢轻声开口道，“监控显示Cr.师叔在半个小时前就离开了。”
　　岁妄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警察。
　　“是，我猜测可能是因为小区保安的突然报警，打乱了Cr.的计划，所以他只能放弃先行撤离。”
　　岁妄突然伸手将手里的钢管递给了沈琢：“Cr.这回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旁边还跟着另一个人。这跟钢管上可能有他们两人其中一人的指纹，你可以......去查查。”
　　沈琢沉默地接过岁妄手中的钢管，慢慢递给了旁边的警员。
　　他静静地盯着自家师父，突然开口道：“师父没有什么其他想跟我解释的吗？”
　　岁妄愣了一下。
　　他望着面前神情严肃的小徒弟，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问道：“沈警官是还希望听到什么解释？”
　　“师父不准备解释一下，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内，您去了哪里吗？”沈琢突然抬起头，将手中的监控视频转到了岁妄面前
　　“小区门口的监控视频能够看到，师父你和江先生一离开停车场就立刻奔向了地铁站。”沈琢轻声说道，“然后Cr.师叔就立刻给您打了电话，这其中的联系......”
　　沈琢慢慢止住了话语，没有立刻往下说下去。
　　但他却神色异常平静地盯着自家师父，不急不缓，似乎早已有所对策。
　　岁妄再一次感慨自己小徒弟比以前敏锐了不知多少。
　　而自己却还总当他是跟在自己身后，一边哭得打嗝一边自觉完成训练的少年。
　　岁妄微微仰起头，望向身高两年前便已超过了他的小徒弟，没忍住轻轻笑了笑。
　　沈琢愣了一秒：“师父？”
　　“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岁妄摇摇头，嘴角的笑意迅速淡了下来，恍若从未出现。
　　他冲着沈琢微微点头：“你想的没错，我去找Cr.了。”
　　沈琢的指尖蓦然掐入掌心。
　　“所以师父让我去之前提前一个小时告诉您......”沈琢深吸一口气，“其实是为了先去找Cr.师叔，让他不要告诉我真相。”
　　沈琢自嘲般地低头笑了笑。
　　他突然冲着岁妄和江寓声微微欠了欠身，低声开口道：“既然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大致捋顺了，就麻烦两位跟我去警局一趟吧。”
　　一旁的江寓声愣了一瞬，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面前的岁妄浑身突然一颤，径直向后退了一步。
　　岁妄抬起眼，眼中带着些许难过与不可置信。
　　沈琢面色似乎依旧十分平静。
　　沈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岁妄的异常，他转向江寓声：“江先生这边有问题吗？您身为公众人物，是不是需要和您的经纪人沟通一下。”
　　江寓声的注意力还一直在岁妄身上，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随口应和道：“嗯，我需要先和我的经纪人打一个电话。”
　　沈琢微微颔首：“可以的，只是把这个事故的具体情况再跟我们详细描述一下，方便我们进行寻找嫌疑人。”
　　江寓声随意地点了点头，他却没有立刻去打电话，而是迅速向前两步，走到了岁妄面前。
　　岁妄垂下眼没有去看他。
　　他的身体还是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江寓声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小猫原本好了些许的脸色又逐渐苍白了起来。
　　“岁岁，怎么了？”江寓声侧过身挡住身后的沈琢，低声问道，“去警局是有什么问题吗？”
　　岁妄的身子又是轻轻一颤。
　　江寓声突然想起来，岁妄从来没有说过他当年离开警局的具体原因。
　　江寓声也曾经猜测过，离开警局会不会和岁妄的心理问题及这两年的消失有着密切的关系，如今看到岁妄这样的反应，江寓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几者之间应该不但有关系，还是......很不好的那种。
　　岁妄从来不说，江寓声也便没有再刨根问底过。
　　——反正他认识的，从来只是他自己的岁小猫。
　　江寓声微微叹了口气，他半蹲下身，仰起头冲着岁妄摊开了手。
　　岁妄正低着头，深灰色的眼眸恰好和江寓声微带笑意的神情撞了个正着。
　　“没事的，刚沈警官也说了，就是配合一下调查，”江寓声轻声哄着软乎乎的小猫，“如果你到时候不舒服，可以随时把脸埋在我怀里，不看不理那些不舒服的东西。可以吗？”
　　岁小猫的神色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
　　猫咪将爪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大狗暖融融的大爪子中央，被大狗瞬间用两只爪子包裹住。
　　“......好。”岁妄微微抬头，看了前面的沈琢一眼。
　　沈琢没有说什么。
　　他静静地盯着自家师父许久，终于慢慢转过身。
　　“那就请两位坐我的车走吧，”沈琢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仿佛刚哭过一般，但他的面容还是沉静异常。
　　“放心，我的车技可比我师父好多了。”
　　沈琢说完这两句话，也没管身后的两个人是什么反应，径直向停车场外面走去。
　　不远处有一个警员突然跑了过来：“沈队，您刚刚让我去整理筛查小区这个时段内所有的监控录像，就差江先生家门口那里的那份了。”
　　警员一边说，一边看向沈琢手里的黑色盒子：“您看您是先给我，我帮您过一遍......”
　　“不用，你把其他监控里涉及嫌疑人的部分整理好发给我就行，”沈琢摇了摇头，直接将黑色盒子放到了自己的兜里，“这份我要亲自查。”
　　沈琢一边说，一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岁妄，口中无声地说了一句“抱歉”。
　　以这样的身份重回警局，沈琢知道岁妄一定会很难过。
　　但沈琢只能如此。
　　从现在开始，沈琢决定放弃追着岁妄求他告诉自己当年的真相了。
　　——师父的事情，他要靠自己亲手查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特别小剧场：
　　江江听说，猫咪对于猫薄荷，都是向来没有抵抗力的。
　　于是在情人节的这天，江江用猫薄荷洗了个澡，将自家岁小猫抱到了床上。
　　那一晚的岁岁格外温软。
　　格外……予取予求。
　　想看评论www晚安
　　——


第58章 姐姐
　　夜幕完全笼罩了整个城市, 闪烁的霓虹灯从飞驰的汽车旁一闪而过，留下些许模糊不清的残影。
　　前往警局的路上，岁妄和沈琢几乎没有任何对话。
　　沈琢绷着脸在前面开车, 岁妄静静地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半晌，终于一点点合上了眼，呼吸逐渐清浅了起来。
　　一直直视前方的沈琢，在岁妄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突然从后视镜中瞥了自家师父一眼。
　　岁妄眼底透着青黑, 他微偏着头，一只手下意识地按着自己左腹的位置, 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地蹙着。
　　沈琢的目光渐渐下移，神色又沉了些许。
　　岁妄怀里还抱着刚刚上车时，自己塞给他的一袋面包。
　　车窗外路灯的光影刚好照到岁妄修长的手指上, 沈琢能够清楚地看到, 面包的袋口依旧完好无损。
　　“沈警官注意看路啊。”沈琢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收紧, 车后座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懒洋洋的声音。
　　沈琢倏然回神。
　　前面空无一车, 头顶的绿灯也分毫未变。
　　沈琢：......
　　他皱眉从后视镜中望了笑着的人一眼, 却见那人突然又伸手一指：“喏, 这不是变了么。”
　　沈琢再次被迫转移视线。
　　面前的绿灯在经历过两人刚才的一番拉扯后, 终于悠悠然地变成了黄灯。
　　“道路上的情况千变万化, 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改变，沈警官可要注意了啊。”江寓声笑着低声道, “更何况这个路口可是人流车流最多的地段。”
　　人流车流最多？
　　沈琢的眉心轻轻跳了跳，他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了车子前方的电子表, 夜光表盘上赫然显示着“02:35”的时间。
　　他很想反问江寓声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沈琢还没来得及发表疑问, 后座的人此时又恰好再一次开口：“沈警官不能因为觉得夜深人稀, 就掉以轻心啊。”
　　到嘴的话语又一次被堵回去的沈琢差点被气笑了。
　　面前的黄灯终于变成了红灯, 沈琢干脆也不着急过这个路口了。他直接踩下刹车，转过头望向后座上的江寓声，沉声问道：“江先生到底是想说什么？”
　　低头摆弄着电话的江寓声抬起眼：“也没什么，我只是记得......沈警官原来可是坚决遵守“开车绝对不说话”原则的人，怎么今天不但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江寓声深蓝色的眸子微微一闪，神色似笑非笑：“还总是频繁通过后视镜看不该看的东西呢？”
　　沈琢隐隐约约懂了江寓声想要内涵些什么。
　　他没忍住再一次瞥了一眼旁边沉睡的岁妄，依旧咬牙低声回道：“我不明白江先生在说些什么。”
　　江寓声似乎正在低头拨打着电话号码，他没有抬眼，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什么是我不该看的东西。”沈琢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点点抓紧。
　　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地响着。
　　“沈警官是想让我举例吗？那好，”江寓声垂着眼，轻声笑道，“比如岁妄已经不是你师父了，你却偏偏每一次开口都这么叫他。”
　　沈琢声音紧绷着：“师父永远是我的师父。”
　　江寓声似乎又低低地笑了一声，神情间恍若在听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的辩解。
　　“师父之前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不得不放弃警察这个职业，”沈琢仿佛在说给江寓声，又仿佛说给自己，“他最终一定会回来的。等我查清真相，等他重新穿上警服......”
　　“那沈警官有没有想过，岁妄自己愿不愿意回到从前呢？”江寓声忽然开口打断沈琢的话，“现在只是简简单单地回一个警局，他便难受至此。”
　　指尖在手机上的打字的声音突然一停。
　　江寓声终于抬头，他脸上的笑意完全收敛，深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几乎变成了完全的墨色。
　　“沈警官有没有意识到，你每天叫着他‘师父’，是不是也在无形中不断地勾起那些令他难过的回忆呢。”
　　面前的沈琢神色一愣，脸色倏然苍白了起来。
　　两人身后的红绿灯闪烁了片刻，由红灯又晃晃悠悠地转为了绿灯。
　　三人身后的其他警车见队长没有动静，也不敢贸然上前。
　　凌晨的大街上寂静无声，只有明亮的警灯摇曳着刺眼的光芒。
　　沈琢茫然开口：“不，我不是想这样......”
　　江寓声盯了面前的人半晌，突然呲笑了一声。
　　他探身移向岁妄那边，一边拿过一个东西，一边开口道：
　　“既然沈警官依旧这样坚信，那我也没有办法。”
　　沈琢的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江寓声在说什么。
　　啪——
　　副驾驶座上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沈琢的眼眸轻轻转了一下，他低下头，却见江寓声扔过来的，正是那袋面包。
　　“但是既然都已经做了，就不要再试图补救了。”江寓声声音轻的仿佛叹息，“不然只是......欲盖弥彰罢了。”
　　沈琢盯着那袋面包沉默不语，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瞬。
　　对讲机内终于传来了后车警员小心翼翼的询问，沈琢强迫自己回过神，迅速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后座逐渐传来了“滴滴”的电话拨通声音。
　　江寓声拿着手机紧贴在耳边，他偏头看了一眼旁边仿佛已经陷入沉沉的梦境中的岁小猫，脸上的神色却和沈琢相差无几。
　　·
　　警局门口不知何时，早已站了一个面容精致的女人。
　　将近凌晨3点的时间，外面的气温还是很低的。
　　这个女人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风衣，穿着黑色细闪的高跟鞋，冷着脸站在原地。
　　她脸上的妆容精致干净，发尾处也做了细致的处理，全部都恰到好处的卷曲了起来。
　　只有看到她愤怒的表情，其他人才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女人确实是凌晨2点多被一个电话给突然叫到警局的。
　　女人的表情随着逐渐靠近的警车而越发冷冽，她突然抬脚，大步向领头的那辆警车走去。
　　“江寓声！”女人突然开口，一向干脆利落的声音此时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你给我出来！”
　　刚下车的江寓声有些讶异地抬头：“姐？”
　　江玉徽，江寓声的经纪人兼亲姐姐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过来，伸出手一把便想抓向江寓声的耳朵。
　　“大半夜的突然一个电话叫老娘起床，告诉我说要来警局了，让我过来一起听一下......”江玉徽手上的指甲片在灯光下熠熠发光，她咬牙道，“听什么听！多大的人了能不能给我省点心，知不知道我明天还要给你去谈一个新综艺......”
　　旁边刚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的岁小猫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明艳的女人。
　　江寓声一偏头熟练地躲过自家姐姐的魔掌。
　　“姐，消消气，”江寓声后退一步开口笑道，“我只是过来配合一下调查，又不是我犯事了......”
　　江玉徽瞪了他一眼，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皱着眉迅速转身，径直拉着人向警局大厅走去。
　　江寓声微微舒了一口气，他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怯生生”的岁小猫，微微笑了笑，冲着岁妄招了招手。
　　岁妄看了眼踩着高跟鞋疾步走在前面的江玉徽，瞬间上前一步拉住了江寓声的手。
　　江寓声蓦然失笑：“别怕，那是我姐江玉徽，也一直是我的经纪人。”
　　“玉徽十三，维以寓声。*”岁妄喃喃道，“你和你姐姐的名字真好听。”
　　江寓声轻轻晃了下岁小猫的手指，拉着人向前走去：“我跟她提过你。”
　　岁妄倏然抬头。
　　“她会喜欢你的，放心。”
　　岁小猫警惕地盯了江寓声半晌，没有任何反应。
　　江寓声嘴角勾着笑，神色悠然：“只要你别怕......她太热情就好。”
　　·
　　“走这么慢，还在外面一直站着不进来，生怕狗仔拍不够素材么？”
　　江玉徽皱眉望着刚走进门的江寓声，一把将人拉到身前，有意无意地挡住身后的窗户。
　　被江寓声紧紧拉着的岁小猫甚至还没来得及挣脱开江寓声的手，就同样被拉了过去。
　　女人身上怡人的香气立刻将他包裹起来，岁妄微微愣了愣，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片刻。
　　一旁的江玉徽还在对着江寓声絮絮叨叨。
　　“那些狗仔管是不是你犯事，站在警局门口被人拍到，胡乱什么脏水往上一泼，通稿标题我都帮他们想好了‘江影帝夜入本市警局，衣衫不整是为哪般？’”
　　江寓声哑然失笑，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西装，开口笑道：“挺整齐的，就是脏了一点，晚上黑看不清的。”
　　“而且，就算是拍到了，那些狗仔也真的敢发吗？”江寓声抱起双臂，抬眼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江玉徽直接笑了起来，毫不迟疑地接受了自家弟弟的赞许。
　　“是是是，就你嘴甜会说话。”江玉徽笑着道，微微仰头，“不过他们也确实不敢。”
　　但高兴归高兴，自家不听话的弟弟兼艺人还是要教训的。
　　江玉徽上前两步，嫌弃地拿出一块手帕三下五除二将之前江寓声在地上和郑文导演僵持时蹭上的灰尘都给擦干净了。
　　一旁的岁小猫微微睁大了双眼，江寓声却似乎对自己这个女强人姐姐的雷厉风行见怪不怪了。
　　“脏了就算是衣冠不整，”江玉徽嫌弃地道，“你之前的洁癖哪去了？怎么来警局的期间还抽个空去泥里滚了一遍？”
　　岁小猫听到这句话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情况，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江寓声可没打算就让这只脏兮兮的猫咪这样逃过这一劫。
　　江寓声突然按住岁妄的肩膀，在岁妄诧异的目光中，一个转身躲到他身后，将惊恐的岁小猫向前一推。
　　“姐，他身上也被我不小心弄脏了，”江寓声没有将真实情况说出来，而是直接推到了自己身上，“你帮他也擦一下吧。”
　　岁妄有些惊慌地抬起头：“不，不用麻烦了......”
　　但面前温柔的花香味已经再次将他包裹。
　　“有什么麻烦的，我也不碰你，就擦擦衣服，顺手的事。”面前的青年看起来比自家弟弟年纪要小上一些，虽然神情有些冷淡，但莫名有一种乖顺的感觉。
　　江玉徽自小被自家“笑里藏刀”的弟弟给折腾的不厌其烦，此时望着面前安静的青年，语气不由自主地温柔了起来。
　　“我叫江玉徽，是江寓声的姐姐，”江玉徽收回手，上下打量了再次恢复干净的人，柔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岁妄，”岁妄吐出一口气来，低声开口，“谢谢姐姐。”
　　青年的声音清冷温和，带着些许因为紧张而不由自主地颤音。
　　江玉徽明亮的眼珠微微一转，心快要被面前软乎乎的小猫萌化了。
　　“我知道你，我弟跟我提过，”江玉徽开口笑道，“他说你们是住在一起的。”
　　岁妄倏然转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宠猫猫集团又添一人！
　　*江寓声和江玉徽姐弟俩的名字来自于《沈叡达昭君诗帖赞》
　　照常二更，想看评论www
　　——


第59章 喜欢
　　“住在一起......”岁妄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声音中带着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咬牙看了旁边神情无辜的江寓声一眼：“他是这样跟您说的吗？”
　　习惯于察言观色的江玉徽立刻注意到了岁妄神色的不对劲。
　　——自家腹黑弟弟又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等她之后问清楚了再和他算账。
　　江玉徽一边恶狠狠地瞪了江寓声一眼，一边赶忙开口安抚惊恐的猫咪：
　　“啊，那可能是我理解错了, 我上次啊，听说他剧组出事，想让他回公司商量一下解决方案。结果他告诉我，说他已经回家了，家里有人, 不好出来。”
　　江玉徽笑这拍了一下手：“你看就是这样，我这理解力可能给理解错了, 你可别怪姐姐，好不好？”
　　岁妄有些茫茫然地抬眼。
　　江玉徽的声音温柔轻快，带着说不出的明丽, 却有着和江寓声如出一辙的温暖。
　　岁小猫下意识地趴下耳朵, 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摇晃着：“......好。”
　　江玉徽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突然偏过头, 在随身携带的包包里翻了片刻。
　　然后江玉徽就从自己的限量版包包里拿出了一袋——小熊夹心饼干。
　　一旁的江寓声嘴角都微微抽了一下, 嘴角的笑意差点控制不住。
　　“给, 还有牛奶, 先填补点, ”江玉徽将包里的吃的全部都拿了出来, 一股脑地放到茫然的岁小猫手中，“我弟弟刚才给我打电话特意让我带一点吃的, 我最近控制体重，家里没什么零食, 临时没能买到太好吃的。”
　　岁小猫有些无措地抬头看了旁边摇着尾巴的江大狗一眼。
　　江寓声知道岁妄在陌生人面前会格外地警惕与不适, 但可能在自家热情的姐姐面前, 这种感觉变成了——不知所措。
　　他轻轻笑了笑, 伸出手拿过最上面的小熊夹心饼干，帮着自家猫咪撕开包装口。
　　“你不是刚刚饿得都低血糖了吗，先吃点东西，”江寓声一边说一边夹出一个饼干，直接塞到岁小猫微张的口中。
　　软糯的奶香味逐渐传来，猫咪下意识地张口，含住了浅棕色的小熊。
　　江寓声没忍住又勾了勾唇。
　　他将手中的吃的放回岁小猫爪心，又突然抬眼望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沈琢：“我想，沈警官应该不会介意吧？”
　　沈琢目光沉沉，半晌终于开口道：“......不介意。”
　　岁妄刚刚在车上是真的完全睡着了，他只知道一觉醒来手里原本的那袋面包不见了，并不知道沈琢和江寓声之间发生了什么。
　　小熊饼干很好地缓解了些许岁妄原本的紧张不安，他低下头，将小熊饼干一颗颗倒到手心，用修长的指尖一颗一颗夹起来吃掉。
　　一旁的江寓声仿佛看到，自家猫咪翻了个身子，露出软软的肚皮，将小熊饼干全部倒到肚子上，一颗一颗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丢进嘴里，发出满意的呼噜声。
　　——江大狗第一次发觉，岁小猫原来这么喜欢这些可可爱爱的东西。
　　“这个包包也太小了，吃的都放不下多少，”旁边突然传来江玉徽抱怨的声音，“要赶紧换一个大的。”
　　江寓声回过头，看着江玉徽难得对着两天前还爱不释手的包包一脸嫌弃。
　　他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买菜的那种蛇皮袋倒是很大，要不我买一个送给姐姐？”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转移到江玉徽包包搭扣处那个“U”型蛇头：“刚好都是蛇的，还可以算一个系列。”
　　令江寓声没有想到的是，一向视包如命的江玉徽竟然真的思索了起来：“也不是不可以。”
　　江寓声的眼睛微微睁大，听着自家仿佛变了个人的姐姐喃喃自语道：“这样就还可以给小岁带点小熊面包，小熊布丁......”
　　意识到危机感的江大狗警惕地开口：“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沉浸于寻觅各种小熊食品的江玉徽充耳不闻：“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配我衣服颜色的蛇皮袋，不然还有点难搭配......”
　　江大狗刨了刨爪子，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猫咪圈在自己怀里以示主权。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自己姐姐直接白了一眼。
　　“在这儿瞎激动什么呢，我又不和你抢，”江玉徽微微打了个哈欠，“我是在帮你刷好感，傻弟弟......顺便帮我自己。”
　　江寓声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望向自己妆容精致的姐姐。
　　“这么好一个苗子，碰到了就绝对不能放过，”江玉徽摆弄着自己精巧的美甲，自言自语道，“要是我能把他像你一样捧出来......”
　　江玉徽身为娱乐圈内顶尖的经纪人，一看岁妄的长相气质便知道他背后的潜力。
　　江寓声却突然开口：“姐姐，我劝你还是放弃比较好。”
　　“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但总还是要努力一把的，”江玉徽突然又笑了起来，“亲爱的弟弟，这时候就麻烦你多带带他，让他看看娱乐圈万人追捧的快乐......”
　　“岁妄曾经是个警察，”江寓声声音微冷，“我觉得他不会在意这些。”
　　江玉徽神色一顿，有些讶然地转头：“什么？”
　　江寓声却没有再仔细说下去，只是开口道：“我不清楚他之后想干什么，但一切都属于他的抉择，我不会有任何干涉。”
　　“我只会一直陪着。”
　　江玉徽望着自家难得神情严肃的弟弟，半晌微微叹了口气。
　　“行行行，知道你江大影帝有这能力，也难得看你上心。但你要知道，如果他真的进了娱乐圈，不光是你，我也可以帮忙护着他。”江玉徽身为顶尖经纪人的DNA让她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弃。
　　“不劳烦姐姐了，”江寓声却难得有些生硬地回绝了自家姐姐，“我一个人就可以。”
　　江玉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弟弟这回可能是来真的了。
　　但她要先确定，自家这个看似聪明实则对感情毫无经验的傻弟弟，自家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江玉徽转头盯了岁妄片刻，突然开口问道：“那说说吧，你跟我说的那个同居的事情怎么回事？”
　　江寓声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之前，其实自己还没有弄的很清楚。”
　　江玉徽抬起头，望向旁边神情认真的江寓声：“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岁妄正躺在我旁边的床上沉睡。”
　　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阳光洒到岁妄的身上，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江寓声想到当时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丝笑意：“我看着床上的人，莫名觉得如果他和我住在一起，好像也不错。”
　　江寓声耸了耸肩：“所以，我就这么说了。”
　　江玉徽就猜到自家随性惯了的弟弟当时应该是一时兴起，她点了点头，示意江寓声继续。
　　“但刚才，我把岁妄介绍给你认识时，我突然有了很清晰地感受。”江寓声轻声说道。
　　“我原本以为你是我姐姐，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他如我所想很招你喜欢，我应该感到高兴，愉悦。我也确实有这些情绪。”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却微微摇了摇头。
　　“但更多的，是当我意识到你对岁妄的喜爱超出了我的预期时，我突然感到了强烈的不情愿与恐惧。”江寓声低声说道。
　　“我明明希望所有人看到他的好，但在这一刻，我却希望只有我能知道。”
　　“他不属于我，我却想要把他永远藏在我身边。”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释然般地笑了起来：“我喜欢岁妄，姐姐。”
　　江玉徽挑了挑眉，神色间却没有很多的意外。
　　“我不清楚岁岁的想法。”
　　“但我会从现在开始追求他，直到他也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开始漫漫狗狗扑到猫咪之路！
　　评论找我玩呀www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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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综艺
　　江寓声很早之前就和家里人公开说明了自己的性取向。
　　江寓声的父亲是老一辈很有名的武打演员, 老爷子一辈子不辞辛劳将中国武术宣扬到了国外，差点在老年时在家门口被自家儿子气死。
　　但江寓声的母亲和江寓声的姐姐江玉徽反应却都很平静。
　　江母从她自己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二分之一意大利血统，意大利人热烈而浪漫, 江母在小的时候曾经在那里，看过许许多多大胆而又隐秘的故事。
　　她只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劝住了暴怒的江寓声父亲：“孩子出柜不比给孩子出殡强。”
　　江父暴怒的表情一时之间哽住了。
　　而江玉徽看了自家弟弟一眼，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我岂不是可以有两个弟弟了？”
　　江父转头瞪了江玉徽一眼，姐姐微微吐了吐舌头，身上的红裙依旧张扬而热烈。
　　一旁的江母盯着看了一会儿, 突然却点了点头：“小徽说的没错，我们也可以看成, 即将会有两个儿子了。”
　　江父抬头看了一眼江母，脸上表情复杂异常。
　　江母却表现地接受度十分良好，她直接走到江父身边轻声道：“你要是非得让他和女孩结婚, 他生米也煮不成熟饭, 顶多......算是一锅米汤。”
　　“噗——”一旁看戏的江玉徽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江父这回终于忍无可忍, 一瞬间愤怒地站起身。
　　但他又没来得及说话。
　　从江母那里继承来的伶牙俐齿让江玉徽倏然回神：“爸, 我错了我错了, 我知道您喜欢孩子, 这四舍五入您多了个儿子多好呀。”
　　江父喘着粗气又坐了回去, 江母望了一旁一言不发的江寓声一眼, 神情若有所思：“对......而且我相信我家儿子。”
　　江父和江寓声同时抬头。
　　江母一拍手，笃定地道：“现在把他放出去, 他至少一定是在上面的，绝对不会吃亏。”
　　江寓声：。
　　江父：？？？
　　但无论怎样, 那一天在吵吵闹闹中, 江寓声到底还是顺利出柜了。
　　·
　　警局大厅内, 旁边的岁小猫终于打开了那袋牛奶, 正在小口小口地慢慢喝着。
　　乳白色的牛奶在嘴边形成了一圈小小的奶渍，专注于喝奶的岁小猫半晌才发觉，他微微眨了一下眼睛，深灰色的眼眸轻轻转了转，见似乎无人注意他后，灵巧的舌尖在唇角一闪而过。
　　刚好转头的江玉徽表示，自己真的快要被岁妄给萌化了。
　　她专心致志地盯了旁边的人半晌，一边感慨自家弟弟眼光就是好，一边心中越来越欢喜。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指声。
　　江玉徽回头，只见自家弟弟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姐，回神了。”
　　“有什么不让看的，都是我弟弟，”江玉徽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梢，“到时候可别求着我问怎么追人。”
　　江寓声轻轻笑了笑：“姐姐多虑了。”
　　江玉徽瞥了自家看似胸有成竹，实际上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弟弟一眼，对于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等到时候你求我帮你的时候咱们再说。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看旁边的岁妄吃的也差不多了，终于将转回了正经话题。
　　“你看这段视频。”江玉徽突然伸手，从手机里调出了一段保存的录像，“眼熟吗？”
　　江寓声微微皱眉，他接过江玉徽的手机，垂眸仔细看去。
　　江玉徽给他看的视频似乎是谁直接拿手机录的，视频内的地点是地铁车厢内，而视频中的两位主角，看起来十分眼熟。
　　——是他和岁妄。
　　江玉徽给他看的，是今天两人在地铁上时，江寓声被粉丝偶遇的场景。
　　“这个视频网上都传开了，热搜已经上了，目前是‘江寓声地铁’和‘江寓声偶遇’。”江玉徽面无表情地开口，“但我不确定之后会不会上一些什么奇怪的热搜。”
　　江寓声微微蹙眉。
　　视频背景音里的两个女生声音非常激动，开始还是紧紧围绕着江寓声，后来的画风却逐渐有些跑偏了。
　　【哎，你看江哥身后那个穿黑衣服的小哥哥看起来也好帅啊！】
　　【真的，果然帅哥都是站在一起的吗。】
　　【！！等一下，江哥和念念姐说完话了，但江哥怎么转身向后面走了，明明还没有到下车的地点......】
　　视频背景音里的两个人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尖叫。
　　【江哥走到了那个小哥哥的旁边，他们俩是不是认识啊？】
　　【那个小哥哥看起来好乖巧，江哥往前一站把他整个人都挡住了，感觉就好像......圈在怀里一样。】
　　视频突然有了些许微微的摇晃，似乎是地铁即将到站，正在慢慢地减速。
　　【啊那个小哥哥好像没有站稳，江哥......江哥直接把人抱住了！】
　　【江哥手呢手呢，放在哪了？是不是放在了小哥哥的腰上......！！！】
　　视频后的女孩子慢慢地捂住了嘴，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江寓声撑着旁边的栏杆微微直起身，望着面前的人似乎笑着说了什么。
　　江寓声深蓝色的眼眸在明亮的环境下会显得格外深邃。
　　女生看着被江寓声圈在怀里的人微微仰起头，葱白的指尖略带嫌弃地将江寓声的头推偏了些许。
　　她一瞬恍惚，仿佛看到了一只眼神自带深情的金毛大狗狗，正被傲娇的英短蓝猫嫌弃地一巴掌拍开。
　　女生眨了眨眼，脑海中莫名浮现了“欢喜猫狗，天生冤家”这一句话。
　　视频中的念念此时也终于走了回来。
　　几个女生兴奋地讨论了一番，视频暗下去的那一瞬间，念念格外愉悦的声音最后想了起来：“CP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猫狗cp，我这就赶快去申请超话！”
　　啪——
　　江玉徽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将视频暂停。
　　“解释吧，怎么一回事？”江玉徽咬牙道，“身为公众人物乘坐公共交通出行不加考虑，还引发了这么大热议......”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出去，想要去哪里，都已经受到限制了。”江寓声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些许，他平静地开口说道。
　　江玉徽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慢慢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好接下来看看怎么引导事件走向。”
　　江寓声望了不远处的岁妄一眼，依旧沉默。
　　“视频最开始是在微博，由一个名为‘念念有辞’的博主最先发布的，转发量已经上了热门了。”江玉徽随手翻了翻超话。
　　“好在视频下面的留言评论都是一些开心见到你的话语，但我已经看到，有‘真的好像猫猫狗狗’‘猫猫狗狗太好磕了吧’的cp粉评论出现了。”
　　江寓声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姐姐不是最清楚应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了吗，更何况我们也并不是粉丝强行组cp......”
　　“我们名正言顺。”
　　但江玉徽身为经纪人明显想得要比他复杂多了：“小声，你真的希望在小岁还没有在公众面前正式露面时，就引发如此大的热议吗？”
　　江寓声微微蹙眉，似乎慢慢明白自家姐姐的意思了。
　　“你可能不害怕舆论，不害怕网上所谓的路人，但从没经历过这些的小岁呢？”江玉徽缓缓地道，“他真的能承受地住吗？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他考虑考虑。”
　　江寓声沉默了一会儿：“他可以。”
　　江玉徽讶然抬眉。
　　“但你说的对，我并不想让他承受这些，”江寓声微微叹了口气，“姐姐，你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不着急，咱们......慢慢来。”
　　江玉徽没有说什么，她明净的眼眸微微闪烁，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微微点头。
　　“江先生，”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微沉的声音，“可以进去了。”
　　江寓声转过头，只见岁妄不知何时已经将牛奶和小熊饼干全部吃完了。
　　猫咪拿着包装袋似乎搜寻了一番，见附近似乎并没有垃圾桶，犹豫了一下，将原本团在手里的袋子一点点展平，特意将印有小熊的那面朝上，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口袋里。
　　江寓声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沈琢望了自家师父一会儿，脸上的神情似喜似悲。
　　岁妄并没有注意沈琢的神色，他做完这一切径直望向旁边的江寓声。
　　江寓声笑着冲他伸出手，脸皮薄的猫咪神色犹豫了一下，慢慢悠悠地走到面前，装作不经意地伸手，紧紧地勾住了江大狗的爪子。
　　“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进去吧。”沈琢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低着头不知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谁听，“现在是凌晨，警局里的人应该不多。”
　　江寓声感到，岁妄握着自己的手指还是一点点攥紧了。
　　·
　　凌晨的警局确实要比白天安静不少。
　　岁妄被江寓声半挡在身后，他并不似身后的江玉徽左右张望，对于什么都很好奇，而是一直垂着眼，几乎是盯着面前江寓声的脚跟。
　　面前带路的沈琢突然脚步一顿。
　　低着头的岁小猫“砰”的一声直接撞到江大狗的背上。
　　“唔......”
　　猫咪捂着鼻子抬起眼，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微微后退一步偏过头，有些慌乱地解释道：“是磕到泪腺了，不是......”
　　但是猫咪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话语尾端的轻|喘甚至也有一种要哭不哭的感觉。
　　江寓声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
　　——岁妄平时并不这样，就算是今天紧张……
　　江寓声仿佛明白了什么般，上前一步低声问道：“我们岁老师……是不是困了？”
　　岁妄睫毛颤了颤，他慢慢抬眼，望着江寓声没有说话。
　　江寓声忍住将面前的猫咪直接揽到怀里的冲动。
　　大狗将爪子小心翼翼地贴到猫咪眼尾，笨拙地擦拭了一下，将眼角生理性的湿润一点点抹净。
　　“马上咱们就回去睡觉，”江寓声低声安慰着困得反应都迟钝了些许的猫咪，“很快了。”
　　不远处的沈琢望着对面的两个人，指节间被按得轻微作响。
　　他闭了闭眼突然伸手，在旁边审讯室的铁门上敲了两下。
　　“到了。”
　　江寓声转过头，轻轻挑了挑眉。
　　“我以为沈警官让我们过来，是为了配合搜查嫌疑人。”
　　沈琢抱着双臂站在审讯室旁，一言不发。
　　“没想到沈警官是想无缘无故把我们当嫌疑犯审问吗？”
　　岁妄此时终于抬起眼，看了沈琢片刻。
　　沈琢望着自家师父深灰色的眼眸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再次失去自家师父注意力的小徒弟神色蓦然沉了下去。
　　“师父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沈琢开口，声音中莫名有些不甘。
　　岁妄平平静静地抬眼，突然问道：“你不困？”
　　沈琢：？
　　“……什么？”
　　“你真的要把我们带进审讯室吗？”岁妄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沈琢的手指倏然攥紧了。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回道：“……不会。”
　　“虽然我两年没有再来过这里，警局内部的结构有细微的调整我并不清楚。”
　　岁妄一边说一边转头望向了沈琢身后，审讯室旁边那个房间。
　　那里的墙壁上有一个颜色明显较浅的地方，似乎是之前一直挂着什么牌子，后来被摘除了。
　　“审讯室的旁边一直是会议室，正常需要配合调查的都会带到那里。”岁妄盯着沈琢，慢慢上前一步。
　　沈琢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靠到了身后那个“会议室”的门上。
　　“警局内部改造了，这个会议室……”沈琢僵着脸，有些生硬地开口想要解释。
　　旁边忽然路过了一个警员，正是刚才跟在他们后面，要帮沈琢筛选监控的那个人。
　　“哎，沈队！”那个警员看了周围的一圈人一眼，笑道，“您怎么站在走廊里，不进会议室啊？”
　　沈琢：……
　　沈琢眉心跳了跳，他望了旁边的岁妄一眼，试图补救：“我……”
　　那个警员却仿佛明白了什么般，自顾自地一拍脑袋，上前一步。
　　“哎，沈队您是不是在等会议室钥匙啊，我说刚才好像就看到有人去办公室拿了。我就说嘛，会议室牌子掉了之后没有提醒，来这里时我也老记不起来带钥匙……”
　　警员一边极有礼貌地将自家队长请到一旁，一边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沈琢：……
　　警员拍了拍自家已经麻木了的队长的肩膀：“不用谢。”
　　江玉徽：……噗！
　　一旁的岁妄也没忍住轻笑一声，他拉着江寓声，直接抬脚向会议室里走去。
　　“走吧，沈队长如果不困的话，我还困着呢。”
　　沈琢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胸膛似乎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到底也抬脚跟了进去。
　　·
　　微博上id为“念念有辞”发布的视频又被再次播放了一遍。
　　沈琢关掉手机，又将地铁里的监控调了出来：“确认一下，你们的行程就是从小区出来后上了地铁，然后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没有出站又直接坐地铁返回了对吧。”
　　岁妄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语，江寓声接过平板看了一眼，点头道：“是的。”
　　“那个电话是Cr.师叔打来的，”沈琢看了岁妄一眼，继续说道，“你们本来计划前往的地址是这里，也就是Cr.师叔的家……”
　　“不是他家，”岁妄突然开口，纠正了沈琢的话，他抬起眼，“是他工作的地方。”
　　沈琢抬头瞥了岁妄一眼，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Cr.发给他的地址和岁妄要前去的这回是一样的。
　　——那自家师父怎么会知道Cr.的家呢。
　　沈琢心中想着，却没再像以往一般问出口。
　　他拿过刚才那个警官筛选完的监控视频，挑出小区里的一段播放给了岁妄。
　　“这个人是Cr.师叔，那另外这个脸蒙黑布的人呢？”沈琢按下暂停键，抬眼望向岁妄。
　　岁妄垂眼望向监控。
　　监控是俯视视角，小区内恰好有路灯照进，将两人的身影勾勒的异常清晰。
　　岁妄失神地盯了Cr.几秒，缓缓闭了闭眼。
　　“不清楚，我没有看清他的脸，但他却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岁妄低声说道，“所以我才想请沈警官帮帮忙，查出那个人是谁。”
　　沈琢也皱眉盯着那个人半晌，岁妄说的没错，刚才他看向监控时，也莫名觉得这个人他应该见过。
　　——如果是他，师父和江寓声都认识的人的话……
　　沈琢眼睛轻轻动了动，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队长，那根钢管上的指纹检测对比结果出来了！”
　　一个警员推门而入：“不过不是在数据库里。”
　　沈琢仿佛猜到了什么，他上前两步接过警员递过来的一张纸。
　　——是一份笔录。
　　笔录最底下有一个鲜红的指纹。
　　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悦耳的电话铃声。
　　“抱歉抱歉，公司那边的工作任务。”江玉徽将手机拿出来抱歉地笑了笑。
　　沈琢没有说什么，江玉徽便直接站起身，转身向会议室外走去。
　　一旁的警员递过来了一份检测报告。
　　“钢管上的指纹和上一次案件配合调查的郑文导演是一致的。”警员严肃道，“我已经联系他让他过来一趟了。”
　　沈琢皱眉接过笔录，翻了翻。
　　“郑文？他为什么要和Cr.师叔一起……”
　　沈琢的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再次推开了。
　　江玉徽明艳的面容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她望向江寓声，神色掺杂着兴奋与疑惑。
　　“记得我刚才在警局门口说的明天要谈的新综艺吗？”江玉徽笑着说道。
　　“刚刚他们的总导演郑文联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照常二更，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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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联系
　　“你之前一直没有参加过什么综艺, 这次刚好那个戏出问题了，郑文导演又补上来了一个综艺……”
　　江玉徽的话语还未说完，突然感觉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了这是……”江玉徽放下电话, 扭头在会议室里看了一圈，最后望向自家弟弟。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接一个这种解谜类的综艺……”
　　江玉徽终于神情严肃了起来。
　　她低下头冲着电话那边说了一句“我一会找你”，然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小声，跟我说到底发生了？”江玉徽踩着一双高跟鞋走到江寓声身旁坐下，“我需要知道所有情况。”
　　江寓声嘴角的笑意已经不知何时收敛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自家姐姐一样, 揉了揉眉心，斟酌着用词。
　　“这个综艺, 姐姐你是从哪里接洽的？”
　　江玉徽思索了片刻。
　　“之前你接郑文导演这个电影的时候，我不是就想着要给你寻找一个同类型的综艺，同时宣传宣传嘛。”
　　“嗯, ”江寓声点点头, 他余光看了旁边的岁妄一眼, 继续开口道, “我知道, 我也确实对解密类的综艺很感兴趣。”
　　江玉徽精致的指甲在桌子上敲了敲, 微微一哂。
　　“对, 当时想的是这样的。”
　　“但小声你也知道, 国内解密类的综艺节目并不是很多，要么就是已经有固定MC嘉宾了, 我们这个咖位联系空降，后续的一系列商业影响很难估测。”
　　江玉徽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都已经准备放弃了, 突然有一天, 公司那边联系我, 说是接到了一个合适的解密类综艺。”
　　沈琢皱了皱眉, 突然拿开口问道：“‘有一天’，江女士还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吗？”
　　江玉徽忽然抬眼瞪了沈琢一眼，声音中带着些许的不满：“女士是形容43岁以上的女性，我看着有怎么老嘛？”
　　对此毫不知情的沈琢一噎。
　　他原本是本着尊重的态度才这般称呼，没想到被一向爱憎分明的江玉徽直接给点了出来。
　　——我师父也没教过我这个啊。
　　沈琢下意识瞥了旁边的岁妄一眼，神情悲愤异常。
　　莫名背上一口锅的岁妄：？
　　沈琢深吸一口气，僵硬着脸改口道：“抱歉……那请问江小姐，您还记得具体的通知时间吗？”
　　江玉徽突然笑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笔记本来。
　　“姐姐我身为顶级经纪人，所有有关艺人的事情，都会事无巨细地记录在这个本子上。有关他工作方面的所有事情，这里都可以查到。”
　　江玉徽将笔记本在桌子上摊开，向前翻了几页，突然指着一个被圈起来的日期。
　　“诺，就是这天，我还记得很清楚，那天应该正好是小声剧组开拍的第一天。”
　　岁妄听到这句话眼珠突然转了转。
　　他微微侧过身，犹豫了一下，往江玉徽那个方向小心翼翼地挪了些许。
　　沈琢拿出笔记下那个日期，叫过一旁的警员去联系当天江寓声公司，查找当天接到的相应合作电话。
　　“江小姐还可以具体说一下这个综艺的细节吗？”沈琢安排好这一切，抬眼问道，“比如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综艺的导演是郑文吗？”
　　江玉徽虽然还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却还是继续回答了下去。
　　“当然不知道，当时联系公司的那个人，只给了我一些综艺内容的相关信息。”
　　“内容？”沈琢皱眉，语气间有些不解，“这个综艺不就是解密吗？”
　　自家弟弟平常从来不爱听自己的各种分析，江玉徽难得碰到了愿意听得这么仔细的人。
　　她说的起了兴，拿过桌子上的一次性水杯抿了一口，身体微微前倾。
　　“沈警官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解密只是这个综艺的一个核心梗，综艺内容还是需要具体设计的啊。”
　　江玉徽伸出手，玫红色的指甲在灯光下微微闪烁。她轻轻巧巧地打了一个响指。
　　“而这些内容，只有涉及这个综艺核心的人才能拿到。”
　　“这个解密综艺会以目前最流行的两个游戏：‘密室逃脱’与‘剧本杀’为蓝本，并且将两者相结合。”
　　“它会选取当前比较有名的明星艺人作为固定玩家，在设定好的密室中进行逃脱与追杀。”
　　江玉徽最后伸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一锤定音：“总的来说，就是将这两个大型室内游戏合为一体，搬上荧幕。”
　　沈琢的表情似懂非懂。
　　一旁的江寓声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人来疯”的姐姐。
　　“姐。”
　　神采飞扬的江玉徽，似乎依旧沉浸在自己“演讲”的愉悦氛围中，没有理会自家弟弟。
　　江寓声无奈地低笑一声，他突然伸出手，像小时候一般，捏了捏自家姐姐的肩膀。
　　“嘶，江寓声你胆子大了啊……”江玉徽被捏的脖子一缩，“无不无聊，多大的人了。”
　　“不舒服吗，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给你这样按摩？”江寓声笑着收回手。
　　江玉徽杏眼微微睁大：“那也不是现在！”
　　江寓声冲着自家姐姐微微举起双手，示意自己错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姐姐，可以多挑重点的说。”
　　江玉徽微微皱眉，江寓声侧过身，不着痕迹地偏头看向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岁妄。
　　“我怕一会儿该有一只猫猫，直接困得在这里睡过去了。”
　　江玉徽望着面前一心护着猫咪的大狗嘴角微微抽了抽。
　　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的岁妄抬眼：“……嗯？”
　　周围的人都摇摇头示意无事，岁妄又再次垂下眼，伸手将江玉徽放在桌子上的那个记行程的笔记本拿了过来。
　　——江玉徽接到电话的这个日期，自己似乎也有印象。
　　岁妄微微皱眉。
　　——但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想不起来。
　　一旁江玉徽收敛了神色，继续和沈琢进行着一问一答。
　　“我当时听到这个综艺设计后，觉得十分有意思，它不但是新综艺还没有固定MC，结合的还都是现在大热的元素，火起来的几率很大。”
　　“我立刻便让公司那边帮我安排商谈，但没想到那次之后，这几个月来我都没有再收到任何讯息。”
　　江玉徽微微摊手：“我询问了几次，但公司说那边的人只说还在筹备阶段没有完全定好，让我不要着急。我本来以为没戏了，没想到前天突然联系我，说一切准备就绪，让我今天去商谈。”
　　“所以江小姐也是刚才才知道，这个综艺的导演是郑文的？”沈琢皱眉道。
　　江玉徽点了点头，终于抓住了不对劲的关键点：“所以是郑文导演有什么问题吗？但我弟弟之前那部戏就是他作为执导，好像业务能力……”
　　沈琢抬眼望了江寓声一眼，江寓声皱了皱眉，终于还是点了一下头。
　　“我们怀疑，今天晚上对您弟弟实行暴力围堵的，其中之一就是郑文导演。”
　　江玉徽的眼睛倏然睁大了。
　　沈琢以为，面前这个明艳的女人会吃惊地捂住嘴，因为担心而眼角含泪。
　　但没想到江玉徽眨了眨眼，突然喃喃出一句话：“没想到，他一把年纪了还能干这种体力活。那其他的应该也……”
　　沈琢：？
　　江玉徽一边说一边突然抬手，拍了旁边的江寓声一掌，神色间恨铁不成钢。
　　“你比郑文不知道年轻多少岁，还被人家追着跑，平时那些锻炼肌肉真是用来光让粉丝开心的吧？”
　　江寓声：……
　　他一脸无奈地抬眼：“姐，他们有钢管。”
　　江玉徽一时之间没想到是哪种钢管：“有钢管怎么了，你还想上去给他们舞一段？”
　　一旁听到响动闻声抬头的岁小猫：……噗。
　　江寓声嘴角抽了抽，听着自家姐姐继续嫌弃道：“这点体力，就算追到了人，能干什么？”
　　江寓声：？？？
　　岁妄倏然转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岁（警惕）：他想追谁？
　　想看评论www比心


第62章 前往
　　“姐姐。”
　　旁边突然传来自家弟弟微微咬牙切齿的声音。
　　江玉徽愣了一下, 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她倏然抬起头，略微有些尴尬地望向自家弟弟。
　　——怎么办。
　　江寓声：......呵。
　　江寓声对于自家姐姐的这个神奇的脑回路早已见怪不怪了
　　——或者说已经完全麻木了。
　　江寓声从小因为江玉徽的口无遮拦，不知道被坑过多少次。
　　可能这也间接造就了他日后腹黑的性格——话不挑明, 秋后算账。
　　这种一明一暗的互相坑害，直到江玉徽成为自家弟弟的经纪人后，才终于逐渐销声匿迹了。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江寓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又再次莫名被江玉徽坑了一把。
　　——还是从一个嫌疑人那里牵涉过来的。
　　江寓声眯了眯眼, 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城门失火，不但殃及了池鱼, 还把鱼直接烤熟了。
　　江寓声余光感受到旁边岁妄投过来的视线，心跳不由地微微加速。
　　他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终于碰到了猫咪的爪子，今天如果贸然提起, 江寓声毫不怀疑, 这只敏感的岁小猫会再次回到之前对他避之不及的那个状态。
　　——所以, 绝对不行。
　　江寓声深吸一口气, 望向自家神情有些慌乱的姐姐, 开口试图补救。
　　“追人有什么追不上的, ”江寓声仔细注意着旁边岁妄的神色, 强装镇定地开口笑道, “当时在地下车库，我还追到了Cr.身后, 帮岁老师制住了他呢。”
　　江玉徽张了张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我......”
　　江寓声却没等她回应, 而是直接望向一旁神色怔愣的岁妄。
　　“岁老师快帮我证明一下, 我的体能还是很强的。”江寓声冲着呆愣的猫咪眨了眨眼。
　　岁妄抿了抿唇。
　　——原来说的是......追赶人的那个追人吗？
　　岁妄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他将视线又从江寓声那里转移回来, 微微点了下头。
　　江寓声心跳如鼓，却依旧竭力保持着冷静。
　　他终于又将目光转回了自己姐姐身上，咬牙给刚才的对话定下了“性质”：“所以姐姐，你看我这个体力，追到人还是能干点什么的。”
　　江玉徽伸出一只手默默捂住脸，感受着对面沈琢疑惑的目光，内心笃定这是自家弟弟自成名以来最蹩脚的演技。
　　不过......
　　江玉徽指缝微微张开，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神色平静的岁小猫和急得尾巴都摇起来的江大狗。
　　——一个敢编一个敢信，你俩也真是绝配。
　　“咳咳，”一旁看戏看得不明所以的沈琢轻咳两声，终于又将话题扯了回来，“所以现在，江小姐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综艺节目了吗？”
　　会议室里沉默了几秒，其他几人的目光，也逐渐聚集到了江玉徽的身上。
　　“我确实是已经替小声接了这个综艺节目，”江玉徽小声开口，瞥了旁边的江寓声一眼。
　　江寓声愣了一下，话语间有些诧异：“姐姐？”
　　“我开始又不知道郑文是这样的人！剧组出事的时候你什么也不对我说，我还想着郑文导演人这么好，用一个全新的综艺资源来弥补我们这部戏的损失。”江玉徽假意理直气壮。
　　江寓声面无表情，一下子揭穿了江玉徽的真实意图：“姐姐，你其实是秉承着好资源要先下手为强的缘由吧。”
　　“......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江玉徽恶狠狠地瞪了自家弟弟一眼，“而且之前我打电话问你要不要签合同，你也没有反对啊？”
　　江寓声终于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你什么时候问过我这个？”
　　“那次，你在你自己家里，小岁也在。”江玉徽神色漠然，“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江寓声瞬间明白了过来，他瞥了旁边的岁妄一眼，垂眸无奈地笑了笑。
　　当时他满腹心思都在自家难受的岁小猫身上，江玉徽工作又一向做的稳妥，江寓声没怎么仔细听，就干脆都应下了。
　　不过，旁边的江玉徽却还在试图改变这个事实。
　　江玉徽突然轻轻地“啊”了一声，抬头望向沈琢。
　　沈琢望着面前神情酷似江寓声的脸警惕地直起身子。
　　他之前跟江寓声两次在车上的交锋都处于劣势，沈琢瞥了旁边的江寓声一眼，总觉得江家的这些人，时不时就会迸出来什么奇怪的话语，莫名把自己绕到坑里。
　　果不其然，只见江玉徽盯了沈琢半晌，突然微微一笑：“，不过现在......”
　　沈琢疑惑地抬眼。
　　“沈警官似乎是可以替我们拒绝了。”江玉徽拍手笑道。
　　沈琢：？
　　“江小姐什么意思？”沈琢沉声问道。
　　“刚刚沈警官不是说，郑文涉嫌在地下车库攻击我弟弟和小岁吗，”江玉徽望向自己身旁的两人，突然换上了一副悲伤的语气，“逼得他们不得不将车撞到墙上才得以逃生。”
　　——车撞到墙上，可能也有一部分我师父车技的责任。
　　沈琢想到当时在现场看到的，那辆车撞击的力度之大，心中默默地回答道。
　　但江玉徽可不管这些。
　　她又假意擦拭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泪珠，动作小心翼翼，没有蹭掉一点眼影：“如果沈警官将郑文导演捉拿归案，这个综艺没有了总导演，不就肯定办不成了吗？”
　　沈琢微微蹙眉，沉声开口道：“江小姐，你可能误会了......”
　　江玉徽却假装没有听到般，满脸期许地抬眼问道：“应该可以坐牢吧，或许可以是个故意伤害罪？”
　　“故意伤害罪的判罚，需要不但具有故意伤害他人的性质，而且被打者还需要受到轻伤及以上的伤害。”沈琢微微摇头，“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很难判刑，最多......”
　　江玉徽闻言瞪了旁边生龙活虎的江寓声一眼：“关键时刻，怎么身体素质又这么好了。”
　　江寓声生怕江玉徽又说出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来，咬牙微笑道：“姐姐，你刚才可还嫌弃我体力差来着的。”
　　江玉徽没有理他。
　　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那双方打架斗殴，破坏公共秩序......”
　　沈琢的神色有些微微愕然，一旁的江寓声眉心跳了跳，倏然开口打断了江玉徽的话语：“姐姐，我和岁老师并没有打架斗殴，你是为了让他判刑，把我们也送进去吗？”
　　江玉徽眨了眨眼，轻声嘟囔道：“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你摆脱那个综艺的方法......”
　　“江小姐，”沈琢终于找准了机会开口，神情严肃道，“量刑方面是由法院进行定夺，并不属于我们的职责范围。还有就是......您是哪里知|风从南边吹来|道这么多相关的刑法条例的？”
　　江玉徽没有再说话，她指尖轻轻动了动，在沈琢的注视下，默默地关掉了手机上某度的浏览界面。
　　沈琢叹了一口气：“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只能先对郑文实施拘留。但这件事的主谋也是Cr.师叔，郑文只是其中的帮凶，大概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是这样了。”
　　会议室外面的走廊内逐渐传来了些许走动的声响，沈琢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窗外，却见不知何时，已经晨光微熹。
　　他们从凌晨最黑暗的时分商讨到太阳即将升起，却恍若还是没能从漆黑的夜幕中逃脱一般。
　　沈琢突然感到一阵浓浓的无力感，他微微后退一步靠坐在身后的桌子上，伸手揉了揉眉心。
　　“那如果，郑文很有可能和Cr.达成了某种交易呢？”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沈琢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闭了闭眼，这才转头看向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岁妄。
　　“师父想要......怎么证明？”
　　岁妄微微抬手，递过刚才江玉徽拿出来的那个笔记本。
　　“刚才江小姐提出来的那个日期，我似乎也十分耳熟。”
　　岁妄一边说一边望了江玉徽一眼，却看到，旁边的江玉徽微微蹙眉，正无声地开口冲着他做“姐姐”的口型。
　　刚刚困得神志不清顺着江寓声叫了一声“姐姐”，事后在无人处羞红了耳尖的岁小猫，耳尖处再次倏然烧了起来。
　　他微微偏过头，继续开口说道：“我刚刚仔细想了一下，江老师开拍的第一天，似乎正好是我离开老师家，前往剧组的那天。”
　　“而在此期间，Cr.一直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岁妄深吸一口气，抬眸看了江寓声一眼。
　　沈琢愣了几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师父你是认为......”
　　岁妄微微点头。
　　“Cr.很有可能跟郑文导演的这个新的综艺有很大的关系，”岁妄低声说道，“我确认进组的那天和江老师......发生了一点意外，他可能就找准了这个契机，立刻联系了江小......姐姐。”
　　“不用叫小姐姐，叫姐姐就行了。”江玉徽不放过任何一个纠正岁妄称呼的机会，托腮笑眯眯地说道。
　　岁小猫的耳尖又不争气地颤了颤，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继续开口道：
　　“之后的几个月时间没有联系，很可能是Cr.在观察，江老师是否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琢皱眉：“合适的人选，这个是有什么标准吗？”
　　岁妄微微抬眼，深灰色的眼眸中露出了些许嘲讽：“标准......能有什么标准，就是Cr.自己的标准罢了。江老师是目前来看，和我关系最密切，交集最多的人，他当然想要破坏这一切......”
　　岁妄似乎还想要继续解释些什么，但忽然看到沈琢探究的目光，神色一敛，倏然转移了话题。
　　“而郑文就是实现这一切最好的渠道。”
　　沈琢也没有再像以前那般着急地询问，他神色自然地看向岁妄，接过了话题：“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查出郑文和Cr.之间存在着某种交易，这个交易同时涉及到对你们的伤害。”
　　“等一下！”一旁的江玉徽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她拿起手机，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那个综艺微博上有新动静了。”
　　会议室里的几人倏然回头。
　　江玉徽迅速扫视了一眼，语气严肃地念道：“《这个凶手我抓过》综艺官方微博今天成立啦！‘密室逃脱+剧本杀’全新结合，逃脱在密室中的凶手，隐藏在黑暗中的玩家，一星期后官宣MC阵容，我们不见不散！”
　　“这个官方微博关注了小声，还说一会儿会放出其他的预告信息，网上已经有人开始猜测了，”江玉徽抬眼，神色焦急。
　　“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完全控制住郑文的证据吗......”江玉徽说到这里自己也噤了声，目光中露出了隐隐的绝望。
　　岁妄突然抬眼望向沈琢：“你们最多能将郑文拘留多久？”
　　沈琢皱眉：“涉嫌故意伤人拘留时间大概为14到37天，按照郑文的情况，最多应该能到20天。”
　　虽然由原本最初的7天延长为了20天，但时间还是很紧，岁妄微微皱眉，神色也有些凝重起来。
　　“时间太短，Cr.做事一向缜密，我们很有可能来不及在综艺开拍前拿到足够一击致命的证据。”
　　江玉徽这回终于真的着急了起来，着急地给公司那边打着电话。
　　合同签订的违约金他们并不是不能赔偿，但公司需要江寓声给他们带来的流量曝光，一定不会允许。
　　那边的沈琢在联系着前去江寓声公司要综艺负责人电话的那个人。
　　只有岁妄坐在会议室的最边缘，静静地望着旁边的江寓声。
　　警局里的灯光似乎全都是那种亮度极高的刺目白炽灯，虽然一开始有视物清晰的好处，但时间久了却会显得格外刺目，增加视觉疲劳。
　　岁妄曾经对此深有体会。
　　但今天的猫咪却仿佛没有丝毫感觉般，他微微睁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身旁的大狗。
　　江寓声似乎感觉到了岁妄的目光般，转过头，冲着神情认真的猫咪笑了笑。
　　“怎么了？又困了么？”江寓声神色平静，半点不似还有一个月就要参与一个诡异综艺的人。
　　江大狗伸出爪子，轻轻揉了揉猫咪的手腕。
　　“困了咱们要不就先回去，反正配合调查咱们已经完成了。”江寓声微微侧过身，小声说道，“在车上你就可以睡觉，到时候我抱你上去。”
　　岁小猫似乎并没有反对，他眨了眨眼：“那郑文的那个综艺怎么办？”
　　“我会想出办法的，没事。”江寓声见岁妄的眼睛有些些微的泛红，伸出手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
　　“闭眼休息会儿，又不是你要去那个综艺了，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江寓声开口笑道，“到时候变成红眼小兔了。”
　　岁小猫顺从地闭上了眼，江寓声能够感到，猫咪的眼珠在悄悄地转着，手心下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掌心。
　　“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这么不安分。”江寓声开口笑着坐到了岁妄旁边，让人可以将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在想......”岁妄闭着眼，平静地开口，“如果我真的要去那个综艺呢？”
　　这句话说出的一瞬间，岁妄能够感到，遮住自己眼睛的那双手，突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刑法拘留和综艺合同那里查找了相关资料，但不要当真，当成架空看就好啦
　　照常二更，评论可以找我玩嘛ww
　　——


第63章 投票
　　“你为什么要去那个综艺？”江寓声收回手, 原本毫无变化的神色终于多了一抹焦急。
　　再次明亮起来的灯光刺得岁妄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他眯了眯眼睛，刚想自己伸出手去揉一揉时, 却突然听到对面的人又叹了一口气。
　　江寓声一手抓住猫咪不安分想要揉眼睛的爪子，另一只手又再次轻轻覆上了他的眼睛，指缝间微微张开，留出一点点光亮。
　　“多眨眨眼，别一下子睁开, 适应一下光亮。”江寓声声音又和缓了些许，低声说道。
　　“还有就是, 别揉眼睛，真想变成红眼兔子的话回头我给你找一个兔子头套，”江寓声一边说一边偏头想了想, “刚好家里有一个, 可以给你戴。”
　　岁小猫微微仰起头, 漠然道：“大白的兔子头套？”
　　江寓声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继续接着刚才的疑问：“别转移话题, 岁小猫, 你不能去那个综艺。”
　　“为什么不能。”岁妄感觉面前的白光没有那么刺眼了, 他轻轻推开江寓声的手, 缓缓将身子坐直。
　　“你知道如果想要找到足够有利的证据的话，从内部比外部要好容易寻找地多。”岁妄认真地分析道, “我需要寻找地足够深入，才能真正触及到郑文隐藏的核心。”
　　每次涉及到岁妄熟悉的领域时, 他的眼睛都会不由自主地睁大些许。
　　岁妄深灰色的眼眸轻轻转动, 嘴角微微扬起, 显得执拗又可爱。
　　每当这个时候, 江寓声仿佛就看到了一只正在扑捕蝴蝶的猫咪，猫咪轻松地将蝴蝶捕捉，又慢慢放手，惬意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又再次扬起爪子将蝴蝶罩在爪心之下。
　　胸有成竹，神采盎然。
　　——只有这时候，岁妄才会真正显露出一点愉悦的神情。
　　江寓声曾经超级喜欢这个状态的岁小猫，如今却莫名烦躁了起来。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江寓声声音微微沉了下去，“我不需要你去为我涉险。”
　　“你知道我不光是为了你，”岁妄抬起眼，声音中并没有什么情绪：“江寓声，你应该清楚，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我既查清郑文和Cr.之间的情况，还可以在密室里护住你。”岁妄勾了勾唇，语气间甚至带着些许的愉悦，“你知道的，这是我的专场。”
　　“岁妄你能不能......不要再把这些利害关系一遍遍摆到我面前了！”江寓声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些许怒气，“这不是你进一步我就能退三分的问题。”
　　“这本来就是与你无关的事情，你不要参与进来。”
　　话一出口，江寓声便一瞬间后悔了。
　　因为他看到，岁妄原本嘴角的笑意倏然消失了。
　　江寓声的神情也瞬间软了下来，他揉了揉眉心：“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这件事就算有这个方法，也应该是我去......”
　　猫咪原本竖起来的耳朵瞬间耸拉了下来，他将头枕在交叠的爪子上，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再次开口道。
　　“与我无关吗......”岁妄轻声重复了一遍，突然无力地勾了勾唇，“怎么会与我无关呢。”
　　江寓声看着岁妄苍白着脸抬起头：“如果没有我，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江寓声的心突然狠狠地揪了起来，他明白岁妄想要说什么了。
　　“岁岁，我错了。”江寓声开口，神色间有些慌乱，“你不要......”
　　但岁妄却仿佛没有听见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所有的这一切都因我而起，”岁妄垂下眼，自嘲般地笑了笑，“我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关系啊。”
　　会议室里一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
　　岁妄说完那句话后一直垂着头低低地喘息着，江寓声心中难受到了极点，他倏然站起身走到岁妄面前蹲下，仰起头望着面前眼角微红的猫咪。
　　但猫咪却并没有如之前难过时，慢悠悠地将整个人埋到他脖颈间。
　　“我出去打个电话。”岁妄突然站起身。
　　他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却又精准地避开了江寓声的搀扶，径直向门外走去。
　　一旁的沈琢忽然想到了什么般，倏然抬起头：“师父......”
　　但岁妄的脚步格外的着急，门口“吧嗒”一声轻响传来，等沈琢转过身时，会议室的门已经完全关上了。
　　·
　　清晨的警局内，还并没有如真正上班时，走廊里全部都是来来往往忙碌的人。
　　岁妄抬脚疾步向走廊的尽头，他熟练地拐进一旁的角落内，下意识地转过身背对着监控，伸手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回的微信电话几乎是立刻便被接了起来。
　　——仿佛对面的人预料到了岁妄的举动般，一直在等待着他。
　　岁妄微微皱眉：“喂？”
　　“忘忘，大早上的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大清早，但Cr.话语间却神采奕奕，半分看不出刚睡醒的感觉。
　　岁妄直奔主题：“那个综艺，让我参加。”
　　电话那头的Cr.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微微眯了眯眼。
　　“忘忘你在说什么呀，是不是晚上做梦给睡迷糊了？”Cr.轻笑道，“乖，快回去睡觉吧，你要是又累病了，我可会伤心的。”
　　岁妄却不理会Cr.这番话语：“我知道你和郑文一定达成了某些共识，但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追究这个。”
　　岁妄的语气微冷：“让我加入这个综艺，你又不会有任何损失。”
　　Cr.突然呲笑了一声。
　　“没有任何损失，真的是这样的吗？”Cr.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可是我感觉，我快要失去你了呀，忘忘。”
　　Cr.的笑声倏然一顿：“这让我很不舒服。”
　　“你明白我让江寓声参加这个综艺是为什么，”Cr.叹息般地道，“我这个人很心软，我从来不会强迫别人放弃某个他不情愿放弃的东西。”
　　岁妄的手指一点点攥紧手机。
　　“所以我会等着他，慢慢地自己放弃。”Cr.在电话那边似乎拍了拍手，“这样我们双方都心满意足了。”
　　“心软，真是好笑。”岁妄脸色苍白了几分，指尖近乎掐进了肉中，“那种一点点将人弄崩溃的心软吗？”
　　Cr.的语气终于严肃了起来：“妄妄，我劝你不要激怒我。”
　　“你知道我心疼你，我的怒火如果不能发泄到你身上......”Cr.适时收住了话语。
　　岁妄的呼吸倏然一乱，他没忍住偏过头，剧烈地呛咳了起来。
　　“你不能干涉这个实验的......”岁妄一边呛咳，一边断断续续地道，“你如果违规。”
　　“哦，我不会违规的。”Cr.开口轻松地笑道，“或者说，你不会知道，我违规的。”
　　“我必须参加这个综艺......”岁妄咳得有些站立不稳，他踉跄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墙壁上，低声喘息道，“因为这是实验的最后一个环节。”
　　Cr.那边倏然一静。
　　“江寓声可以帮我们证明这一切......”岁妄哑声说道，“当初你和我的分歧你应该还记得吧，如果综艺结束，最后事情的走向如你所想。”
　　岁妄深吸一口气。
　　“那我就回去。”
　　电话那头半晌都没有任何响动传出来。
　　过了许久，Cr.终于低低地笑了一声。
　　“真是一个诱人的条件啊......”Cr.慢慢笑道，“你两年都没有找到的答案，这才几个月竟然就要趋近尾声了吗？”
　　岁妄喘息着没有回答。
　　“这个综艺真的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不是我能够直接左右的，”Cr.轻轻耸了耸肩，“但是我恰好和综艺导演郑文，有着一面之缘。”
　　“或许我可以给他提出一些有意思的建议。”
　　Cr.仿佛想到了什么般，愉悦地笑了起来。
　　“比如，让他们投票来决定，你到底能不能参加这个综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其实想看的，不只是岁小猫扑倒蝴蝶
　　岁：床上只会扑狗
　　晚安呀，评论找我玩嘛ww
　　——


第64章 幸运
　　Cr.兴奋的语气让岁妄给那感到很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 心中莫名有着些许不好的预感：“‘让他们投票’......谁投票？”
　　Cr.那边没有立刻说话，他似乎打开了电脑，背景音中一时间充满了打字的声音。
　　“Cr.你......”岁妄皱眉刚刚开口, 对面的打字声却突然停了。
　　“好了，我已经联系郑文了，我想一会儿你就会知道，是什么投票了。”
　　Cr.在对面似乎打了一个哈欠，有椅子被推动的声响传来, 岁妄撑着墙壁倏然站起身，失声道：“等一下......”
　　但Cr.显然并没有理会岁妄, 电话那头一声巨响传来，岁妄皱眉将手机挪开了几分，再低头看去, Cr.已经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 果不其然无人接听。
　　“该死......”
　　一夜未睡的疲累感瞬间向岁妄涌来, 他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伸出手扶住旁边的墙壁。
　　Cr.不知道到底跟郑文说了些什么, 但岁妄向来不用微博那些社交软件, 现在也没有办法自己查找。
　　岁妄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 他现在没有其他办法, 只能先回到会议室，看看江玉徽那里有没有其他的动静......
　　但岁妄才刚刚转身走到拐角处, 迎面突然撞过来一个人。
　　岁妄脚步猛地一顿。
　　“师父！”沈琢抬起头，似乎也同样吓了一跳, “您怎么在这儿？”
　　岁妄沉默了几秒, 没有回答。
　　沈琢的目光渐渐上移, 他的视线掠过了旁边的监控摄像头, 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您刚才是打电话吗？”沈琢看着监控器并没有说什么，他收回目光，低声问道，“是......打给Cr.？”
　　“......嗯。”岁妄这回终于轻轻地应了一声，“你想要问什么？”
　　沈琢这回神色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急迫：“没什么，我就是想要出来找您。”
　　岁妄皱眉。
　　阳光逐渐透过玻璃照进警局。
　　两人身后的走廊内也逐渐响起了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愤怒的小鸡崽徒弟似乎在岁妄打电话这个期间内，将一晚上的怒气消散的一干二净，他有些焦急地伸出手，就想要去拉自家师父的袖口。
　　“师父，您先跟我回会议室，有什么时候我们在会议室里说......”
　　岁妄倏然后退一步，赶紧垂下眼想要尽量避免被走廊处的摄像头拍到正脸。
　　“你等一下......”
　　“没事的，来不及了，咱们先回去好吗，师父。”沈琢的声音中突然多了几分央求。
　　袖口处的力道突然一紧，岁妄被拽得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却看见了会议室门口的江寓声。
　　江寓声的神色似乎也带着些许的焦急，警局不可能让他一个外人随便乱逛，他只能待在会议室门口等着沈琢独自去找人。
　　如今江寓声见沈琢将神色茫然的岁小猫领了回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轻松的表情，冲着岁妄伸出手。
　　“岁岁，过来。”
　　岁妄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他脚步微缓，突然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琢咬牙没有说话，依旧拉着他自顾自地向会议室走去。
　　岁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几分，他望着面前神情焦急的两个人般，倏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苍白了起来。
　　“沈琢，你之前不是说......”
　　“师父，我错了。”岁妄的话语虽然没有说完，但沈琢仿佛明白了什么般，立刻开口，声音中满是难过，“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会来......”
　　岁妄倏然甩开了沈琢的手，他抬脚立刻向会议室门口的江寓声那里走去，神情间难得出现了几分惊慌与愤怒。
　　江大狗上前一步，他伸出暖乎乎的爪子，想赶紧抓住岁小猫纤细的手腕。
　　但同一时刻，岁妄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岁妄？”
　　岁妄的身子倏然一僵。
　　一旁的沈琢闭了闭眼：“他一向偷懒，周六日的时候从来不会来局里待着。我也是突然想起刚才整理监控的那个警员说，有人去我办公室拿钥匙。”
　　“办公室的钥匙，我们队只有正副队长才有......”
　　岁妄撑着墙壁的那只手一点点收紧，他依旧背对着身后那人站着，没有任何回应。
　　他耳边听着沈琢有些无措的声音响起：“师父，我真的不知道他今天会来局里，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把师父带回来的......”
　　身后的那人见面前的几人都没有动，他轻轻地呲笑了一声，慢慢悠悠地向前走来。
　　岁妄听着身后逐渐响起了脚步声，同一时刻，面前投下来了一片阴影。
　　“我就说我没有认错人嘛，真的是岁妄。”对面那个人似乎剥开了一根棒棒糖，他将糖塞进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冷笑了一声，“你还敢回来。”
　　岁妄脸色白了些许，他伸手按住想要挡在自己面前的江寓声，抬起眼望着对面的那个人。
　　“尤副队，”岁妄低声开口，微微后退了半步。
　　尤寺鼻子中轻轻地哼了一声，叼着棒棒糖没有回答。
　　他年纪看起来大概三十七八的样子，身形魁梧，手臂处的肌肉将衣服撑起来一个弧度，他下巴下有着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早上又没有怎么打理自己。
　　沈琢望着面前的尤寺，心中低低地“呸”了一声：傻大个。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嗯？”尤寺突然张口，用牙齿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
　　“咔嚓”一声轻响，尤寺将棒棒糖的塑料棍吐了出来，神情间带着不由自主的厌恶：“你怎么还敢回来？”
　　岁妄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抬眼：“我为什么不敢？”
　　尤寺轻轻地“哈”了一声，他转头扫视了面前的人一圈，慢慢将视线定格在对面的沈琢身上。
　　“哦我知道了，是沈队带你来的吧。”尤寺微微点了点头，“果然是你一手培养起来的小崽子，都这种个情况下了，还敢和你亲。”
　　“尤副队，”沈琢上前一步，冷漠而彬彬有礼地道，“请你闭嘴。”
　　尤寺似乎还很听沈琢的话，他耸了耸肩，继续将目光投向岁妄。
　　但岁妄似乎并不想与面前的人争辩什么，他半转过身，想要继续向身后的会议室那里走去。
　　身后的尤寺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他见岁妄要走，直接上前一步想要去扳他的肩膀。
　　“当初你离开的时候已经给你留了面子，局长对外宣称都是因为你自己的身体缘故无法胜任，才主动请求离职。”
　　尤寺一边说一边凑近岁妄身前：“但你别以为我们内部的人不知道......你就是违纪了，才被踢出去的。”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现在你还让沈琢带你回来，是不是想害得他也重蹈你的覆辙啊......”尤寺低低地笑着，神情间全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尤寺！”沈琢冷声开口，想要抬脚挡在了岁妄和尤寺之间，“当年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在警局内公布，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但为时已晚，尤寺的手敏捷地绕开了沈琢，直接搭到了岁妄的肩膀上。
　　同一时刻，尤寺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指尖一痛。
　　他皱眉想要立刻抽手，但面前清瘦的人影突然一晃，尤寺倏然直起身，却感觉耳边风声一动，紧接着他腰部一痛，还没来得及反应，直接膝盖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咚——
　　伴随着膝盖和地面接触时清脆的声响，岁妄清冷的声音在尤寺身后响起：“尤副队是不是弄错了一点。”
　　尤寺咬牙抬起头。
　　岁妄的胳膊比尤寺要细了不止一圈，但当他真的发力按住尤寺的肩膀时，尤寺却猛然发觉，无论如何自己竟然都无法再次站起身。
　　“我不想无端生事，却并不代表我会怕事。”岁妄冷声说道，“我今天来是因为沈队长需要我配合调查，调查完就走，也并不是专程来找你的。”
　　岁妄一边说一边倏然松开了手，尤寺立刻从地面上迅速跳起，红着脸喘着粗气望向岁妄。
　　“不要把目光总局限于一点，不要把自己困住了，”岁妄后退一步，深灰色的眼眸中干干净净，“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尤大哥。”
　　尤寺的神色倏然一僵。
　　“尤大哥，多久远的称呼了，”尤寺冷笑一声，眼眸中多了几分嘲讽与悲痛，“我现在可当不起。”
　　岁妄微微抿了抿唇，他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向前走向江寓声。
　　岁小猫冷着脸将自己的爪子塞到了大狗的掌心，掌心的温度让他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猫咪抬起头，轻轻蹭了蹭大狗的肩膀。
　　身后的尤寺却并不准备就此善罢甘休。
　　“两年过去，你的身手并没有退步，”尤寺皱眉开口，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你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老尤！”但尤寺还没来得及再次上前，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威严的声音。
　　尤寺的动作顿了顿，他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
　　“局长。”尤寺转过头，低声叫了一声。
　　一旁的沈琢后退一步，也微微欠身唤了一声“局长”。
　　警局局长并没有说什么。
　　他的视线掠过面前的几人，在岁妄身上停留了几秒，最终又平静地转移了过去。
　　无人注意到，局长眼神扫过去的一瞬间，岁妄的身子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
　　“大早上的，在走廊里吵吵闹闹个什么，”局长手中的茶缸轻轻磕碰了一下，“又想每人写一份检讨了？”
　　“局长，昨晚出了点事情，我带几个人回来做笔录，配合一下调查。”沈琢低声回道，“马上就弄完了。”
　　局长的目光又在沈琢身上停留了几秒。
　　“弄完了就赶紧把人送走，正副队长都在走廊里杵着，你们刑侦队没事情可干了吗？”局长一边说一边捧着茶缸转过身，向楼上走去，“一会儿来我办公室，我给你们找点事。”
　　沈琢和尤寺的神情同时一僵。
　　“你满意了吧？”沈琢站在原地，咬牙道。
　　“关我什么事情？”尤寺恶狠狠地瞪了沈琢一眼，“我只是路过，又不是专门过来找你们的，我才是天降横祸好吗！”
　　“那懒成你这样的人，为什么突然周六还过来局里！”沈琢满脸不信。
　　尤寺突然抬手，扬了扬手里的电话：“我有事情要回局里查资料！”
　　“谁？”沈琢面无表情地说道，“给你五秒，你赶紧现编！”
　　尤寺张了张口，他瞥了旁边的岁妄一眼，下定了决心般突然压低了声音：“陆沉教授最近有新的课题要研究，托我给他找一些案件资料！我编个P啊我编，要不是陆沉教授，谁能让我大周末放着懒觉不睡，一大早跑到警局来！”
　　沈琢皱眉看了尤寺一眼，脸上犹疑的神情逐渐消失了。
　　在岁妄出事之前，尤寺和他的关系十分要好，尤寺脾气爆性子直，又比岁妄要大上不少，几乎完全是将岁妄当成自家弟弟来看待，明里暗里总是护着他。
　　岁妄是警局的犯罪心理学家，并不常出外勤，尤寺有时就会替岁妄给他的老师跑跑腿，一来二去，和陆沉教授也很熟悉了。
　　岁妄后来离开警局，尤寺却几乎是第一个翻脸的人，他对岁妄深恶痛绝，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还在和陆沉教授有着联系。
　　沈琢皱了皱眉，他从来也摸不透尤寺的想法。
　　楼梯上的局长押了一口茶水，慢慢转回头：“老尤，你也要配合沈队调查？”
　　“啊？”尤寺怔愣抬眼。
　　局长放下茶缸，瞥了他一眼：“还不跟上来？”
　　尤寺：......
　　尤寺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跟上了局长的脚步。
　　沈琢则僵脸转回头，快步向岁妄那里走过去。
　　一直盯着两人这边的岁妄突然开口：“尤副队一直在帮老师整理资料？”
　　“嗯？”沈琢有些怔愣地抬头。
　　岁妄垂了垂眼：“他还一直和老师有联系吗？”
　　沈琢有些恍然道：“没有，就是有时候陆和教授做研究需要案件样本，会拜托尤寺一下。”
　　岁妄微微点了点头。
　　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
　　“《这个凶手我抓过》官方微博又更新了！”江玉徽强自镇定的面容出现在几人面前，“他们发布了一个投票。”
　　岁妄听到投票两个字倏然抬头。
　　“密室产生悬疑，剧本杀诞生凶手。而凶手与悬疑，总跟人心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我们寻找了全国三位顶尖的犯罪心理学家作为嘉宾，将邀请其中一位参与进节目中来。”
　　“不过，只有得票最高者，才能作为常驻MC。”
　　“我们将选取四位幸运观众参与投票，而投票机制则是刺激有趣的盲投方式。”
　　“悬疑从此刻开始。”
　　江玉徽的神色凝重而疑惑，她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
　　“快来投下你们宝贵的一票吧！”
　　岁妄接过江玉徽的手机迅速扫视了一眼，脸色倏然苍白了起来。
　　“这不可能......”
　　他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撞到江寓声怀里，同一时刻，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了好几声手机铃声。
　　江寓声一手揽住怀里的人，一手皱眉打开手机。
　　“岁岁。”江寓声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
　　岁妄转过头。
　　手机上是一则短信通知。
　　“恭喜您，成为被《这个凶手我演过》官方选中的幸运玩家！”
　　“快来投出您宝贵的一票吧！”
　　岁妄抬起头，看到的是沈琢和江玉徽同样凝重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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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5章 回家
　　岁妄的神情有着些许的恍惚。
　　他从江寓声的怀抱里挣脱开来, 微微走上前。
　　“你们......都收到短信了？”岁妄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可怕。
　　沈琢沉默地点点头，江玉徽开口有些焦急地询问道：“盲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让我们去投票？”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岁妄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望着会议室中的三个收到短信的人, 想要开口给他们解释，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姐姐，”江寓声忽然开口，轻声笑了一下，“冷静些, 没事的。”
　　“不管盲投到底是什么意思，至少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投票的主动权。”
　　江寓声一边说, 一边又再次站到了岁妄身旁。
　　大狗伸出爪子，轻轻捏了捏猫咪柔软的耳朵：“岁小猫，你也别紧张。”
　　岁妄微微仰头。
　　“反正无论是怎么样的投票机制, 最终的目的无非是要把你选出来。”江寓声低低地笑了一声。
　　毛茸茸的大狗低下头, 用额头抵住猫咪, 湿漉漉的鼻子凑上前, 轻拱着猫咪不得不偏头下意识地躲闪。
　　“我总能认出你的, ”江寓声揉着猫咪的耳朵, “别担心。”
　　一旁的沈琢和江玉徽：......
　　——我们不能, 还是要担心的。
　　岁妄到底没忍住也抿唇笑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 接过江玉徽的手机仔细翻看了一下那条微博。
　　微博上除了那段话之外，只放了三个人的照片。
　　岁妄自己的图片, 赫然在目。
　　照片上的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手指垂在身侧, 冷白色的指尖从袖口漏出些许, 显得脆弱而冷漠。
　　他侧头看着镜头处, 神色懵懂而清冷。
　　岁妄给那有些微微地失神。
　　他左边的那个人看起来似乎和岁妄年纪相仿, 带着一副黑沉沉的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有些显小的卫衣坐在椅子上，满身的学究气，神情有些呆滞与无措。
　　右边那人，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则是一副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衣蓝色底的证件照，在其余两人中间显得格外的突兀。他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拍的证件照，嘴角竟然还挑起了一抹笑意，歪着头带着些许调皮意味，微眯着眼，望着前方。
　　神情冷静了不少的江玉徽微微凑上前。
　　“小岁这张照片挺好看的呀，”江玉徽作为经纪人的DNA又动了，她伸出玫红色的指甲轻轻在照片上摩挲了一下，“这个气质简直鹤立鸡群，如果能让我好好地再‘□□’一下......”
　　“姐姐，”江寓声又再次开口，无奈地打断了江玉徽的话语。
　　江玉徽后退一步，耸了耸肩：“我就是想想，想想而已。”
　　江寓声叹了一口气，又将目光转到了岁妄的身上。
　　“我不知道这个照片的存在，”岁妄仿佛明白江寓声想要问什么般，直接抬起头，“但我猜测，应该是Cr.趁我不注意偷拍的。”
　　“这件衣服我只在大学时穿过，后来进了警局，”岁妄耸了耸肩，“也没什么机会穿其他的了。”
　　江寓声微微皱眉，心中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也有可能是你大学其他同学拍的，然后发给了节目组，”江大狗试图继续将独属于自己的岁小猫护在怀里，他开口反驳道，“也不一定是Cr.”
　　但是岁妄摇摇头，直接否定了江寓声的猜测：“不，不是这个原因。我这么认定主要是因为，我刚刚联系Cr.了。”
　　江大狗愣了一下，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岁妄却突然抬起眼，望向对面的江寓声，低声开口道：“我跟他说，我要参加这个节目。”
　　“所以他就安排了这个投票。”
　　江寓声眉头又再次皱了起来，他这回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听着岁妄继续说了下去。
　　“我对于盲投的猜测应该是，节目组会给你们——三位犯罪心理学家的信息，然后让你根据信息猜测，哪一个是我，来进行投票。”
　　江寓声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沈琢皱了皱眉，而江玉徽的表情则完全垮了下来。
　　“小岁你一会儿快给姐姐补补课，我可千万不能给你们拖后腿，”江玉徽紧张地差点要开始啃指甲了，“我可绝对不能投错啊！”
　　岁妄点点头，又思索了一下：“现在江姐姐，沈警官，还有江老师都收到了邀请短信，你们的短信上应该有写参与投票的时间地点，先互相核对一下，看看是否一致。”
　　江寓声等人微微点了点头，几人分别报出了时间地点，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投票的地点三人是一致的，都是定在公安大学的一间教室中。
　　但投票时间上却有着几分的差异。
　　三人的投票时间虽然都是定在了两天之后，但分别都差着半个小时，似乎已经定好了先后顺序。
　　岁妄微微皱眉：“刚刚官博上提到，是有四名幸运玩家，但现在......我们只有三个人。”
　　沈琢倏然抬眼：“也就是还有一人是未知的，是不可控的变量。这样子难度一下子又增加了。”
　　小鸡崽徒弟的神经似乎也紧绷到了极点，他下意识地背起手，在会议室里来回地踱步。
　　岁妄低头似乎翻找着什么，面前的人影一来一去地晃动惹得他头晕目眩。
　　终于被烦到的岁小猫皱了皱眉：“别走了。”
　　小鸡崽徒弟倏然收回即将落下的脚步。
　　“再转你也不可能将第四个玩家凭空变出来，不可控就先不去管，当做不存在，”岁妄一边说一边瞥了沈琢一眼，神情间有些许的嫌弃，“而且，说的跟你就可控一样。”
　　沈琢：......？！
　　江寓声实在没能忍住自己的笑意，他掩唇低咳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岁妄的肩膀。
　　“行了，你也别紧张。”
　　岁小猫不满地抬眼：“我不紧张，我只是在找东西。”
　　江寓声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没有揭穿自家猫咪一紧张就爱下意识地怼人的小习惯。
　　“好好好，我错了，”江大狗笑着开口，话虽是对着岁小猫说的，眼睛却望向了沈琢，“咱们先回去睡个觉再说其他好不好。”
　　不得不说，江大狗在安抚猫咪情绪方面确实是无人能敌。
　　岁小猫的身子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他闻言慢悠悠地抬起头，也望向一旁的沈琢。
　　沈琢：......
　　他思索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开口：“现在就差：江先生公司那边和节目组的联系电话没有告诉我，我派出去拘留郑文的警员还没有回来，以及盲投可能给到的信息还没有核对。”
　　沈琢深吸了一口气，漠然伸手：“好像确实是没有什么事情了，江先生，您可以带师父先回去了。”
　　岁妄：......
　　岁妄认命地叹了口气，撑着旁边的桌子慢慢坐下，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曾经在警局熬大夜破案的日子。
　　但江寓声却直接当了真，他笑着冲沈琢微微颔首，拉起一旁刚坐下的岁妄，直接便向外面走去。
　　沈琢这回急了起来：“喂，你们还真的走啊？”
　　“沈警官说可以走了，我作为一个守法的公民，当然会听警官的指示了。”江寓声开口笑道。
　　沈琢在身后跺了跺脚：“江寓声，我们现在可是在帮你......”
　　“我知道，”江寓声脚步突然一顿，他拉着岁妄转回头，“所以我也可以决定，我们到底应不应该为我这么拼命。”
　　沈琢皱眉。
　　“沈警官和岁老师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觉得我们并不急于这一时。”江寓声神色平静地说道。
　　“明天早上，沈警官可以来我的家中继续商量对策，但是现在——”
　　江寓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轻捏了捏岁妄的指尖。
　　“我要带我家猫咪回去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沈：哪种睡觉？
　　江：当然是猫咪枕在大狗的爪子上…
　　岁：想多了，睡素的
　　想看评论www晚安


第66章 弯腰
　　沈琢慢慢地关好会议室的门。
　　窗外的阳光慢慢照进警局, 沈琢眯了眯眼，望着几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微微出神。
　　他不笑的时候，嘴角会微微下垂, 眉头也下意识地皱着，虽然有一张娃娃脸，却总是被尤寺调侃一脸老人相。
　　沈琢盯了窗外片刻，又将视线转向旁边的楼梯处，微微有些失神。
　　——刚刚局长叫尤寺和他一起去一趟办公室。
　　局长年纪已经很大了, 向来不苟言笑，他平时面无表情时, 额头中央也会有一个浅浅的“川”字，据说是年轻时因为总皱眉头而逐渐形成的。
　　刑侦支队的事情主要由沈琢和尤寺共同负责，这两年带的也算是平平稳稳, 有条不絮。
　　局长对他们两人的管理似乎很是放心, 很少插手。像今天这般将他们两人直接叫到办公室里来, 可以说是两年内的第二次。
　　——而第一次则是将尤寺由正队长降为副队, 将沈琢提为正队的时候。
　　沈琢深吸一口气。
　　他轻轻拍了一下脸, 慢慢抬脚, 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
　　局长办公室内。
　　尤寺将手中的档案资料往桌子上随手一放, 大大咧咧地走到座椅旁边就想坐下。
　　啪嗒——
　　局长手中的白瓷茶缸在桌子上轻轻磕碰了一下。
　　尤寺立刻由半蹲的姿势迅速站直, 哂笑着望着对面的局长。
　　“哎，哎, 局长您坐您坐，我站会儿, 我不累。”
　　局长盯了尤寺几秒, 扶着茶缸慢慢地坐到了座椅上：“你是该站着清醒会儿了。”
　　尤寺抬眼, 佯装惊讶道：“局长您这是什么话, 我一直很清醒啊？”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哈了一口气出来：“您不会怀疑我喝酒了吧，上班不可饮酒这件事情我可是一直牢记于心......”
　　砰——
　　茶缸盖子被重重地盖在了瓷碗边缘，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别给我打马虎眼！”局长眉头紧锁，额头上的“川”字又深邃了起来，“你刚刚干了什么混账事，你自己清楚。”
　　尤寺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
　　“局长，我不是故意的，”尤寺声音低沉了些许，“我只是一时没忍住，您知道我只是想......”
　　“没忍住？”局长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仿佛都加深了些许，他的声音中隐隐带着愤怒，“当初把你从刑侦正队长调到副队长的时候，我怎么看你就忍住了？”
　　尤寺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攥成了拳头。
　　“当初进局的时候那么心高气傲，满脸‘老子天下第一’，怎么就自己忍下了屈居人下的这口气？”局长眼神敏锐，紧紧地盯着尤寺。
　　“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能忍？”
　　尤寺突然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局长您知道的，那不一样。工作方面的事情，我一向很配合的。”尤寺抬起眼，长满胡茬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个懒洋洋的笑意，“而且我现在发现，当副队也没有什么不好，比正队要轻松多了，您瞧，我周末还能忙里偷闲在家里睡懒觉......”
　　“当副队还能方便你没事来找岁妄的茬是吧。”局长冷声打断了尤寺的话。
　　尤寺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又渐渐地消失了。
　　“尤寺，当初为什么降为副队的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局长开口沉声道，“两年了，你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尤寺后退一步撑在旁边的扶手椅上，他微微仰头，吐出一口气来。
　　“是，都已经两年了啊。”尤寺低声喃喃道，“一个辛辛苦苦培养起来，送至一线的警察又有多少个两年呢。”
　　局长皱眉望着对面的人。
　　“我自己过不了这个坎儿，我就永远也不会放下。”尤寺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我要一点点查......是黑是白只有我自己清楚。”
　　局长捏着茶缸的手狠狠地攥紧，他盯着尤寺看了几秒，突然说道：“头发该剪了。”
　　尤寺随意抬手摸了摸。
　　尤寺的发质很硬，公大入学要求新生理的3毫米长度，只有他一直在坚持。
　　局长记得，一次自己路过刑侦办公室那里，正看到尤寺伸手呼噜了一把岁妄的头发，笑着说他的发质太软，真的和楼下那只猫咪的触感一模一样。
　　但似乎是自从两年前开始，尤寺便再也不去管自己的头发了。每个月月末用手随意划拉一下，觉得长过第一指节了，就去一下子全部剃短。
　　——短到几乎只剩发根支棱在那里，凑近看去，几乎能看到头皮。
　　尤寺顺着局长的话语转移了话题，他又笑了起来，“啪”的一声并了一下脚跟，开口道：“好，听局长的。这个月太忙了，等抽空了就立刻去剃。”
　　“你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局长瞥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到旁边的资料上，“没时间剃头还有时间替人去跑腿。”
　　尤寺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一瞬。
　　他拿起资料袋背到身后，对上局长意味不明的眼神，开口笑嘻嘻地道：“这不是感恩母校，造福学弟学妹们吗，刚好有教授需要案子作为教案，不违反咱们规定的，我就尽可能给予一点帮助。”
　　局长眯着眼没有说话，茶缸中被重新倒入了滚烫的开水，雾气在两人间弥漫，形成了一道不清不楚的界限。
　　尤寺莫名地感到一阵压迫感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嘴角的笑意几乎也要维持不住。
　　门口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尤寺松了一口气般地回过头，只见沈琢慢慢推门进来，在尤寺身旁站定。
　　“局长，您找我们。”沈琢抬眼瞥了声旁的尤寺一眼。
　　尤寺将目光再次转回到前方，发现局长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视线，正慢慢吹着茶缸中飘浮的茶沫。
　　“岁妄是你带回来的？”局长垂着眼，低声开口。
　　沈琢神情严肃了几分，他点了点头：“是，发生了一起故意伤人的案件，刚好他是受害者，所以带他回来调查一下。”
　　尤寺垂着手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局长抬起眼，语气平静：“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沈琢一张娃娃脸上露出一抹困惑的神情，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局长，我只带他去了会议室一趟，从凌晨到今天早上，然后就离开了。局长指的是什么......”
　　“那他怎么还碰见了你旁边这个玩意？”局长抬起手，眼睛微微瞥了一眼面前的尤寺。
　　被称为“这个玩意”的尤寺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沈琢平静地转头望了尤寺一眼：“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尤副队终于想起来了，周末副队其实也是要值班的吧。”
　　尤寺：......
　　“有队长坐镇，哪里还需要我这个没什么用的副队呢，”尤寺咬牙笑道，“平常带带训练我还可以，这种光坐办公室只动动手的事情......”
　　沈琢微微转过头，两人的目光交汇，又迅速同时移开视线。
　　局长轻轻敲了敲桌子：“行了，闭嘴吧。”
　　“做好本职工作，案子该查的查，有事情及时汇报，没事情也被别给我去惹事。”局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沈琢身上。
　　“我刚听沈队长似乎还叫了几声‘师父’。”局长沉声开口。
　　沈琢倏然抬起头。
　　“不可忘恩，是对的，”局长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又似乎同时游离到了两人身上，“但别陷进去得太过了。”
　　·
　　尤寺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仿佛没事人一般径直向楼下走去。
　　沈琢在他身后慢慢带上门，静静地走在他旁边。
　　“那就麻烦沈队长继续坐镇办公室了，老尤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似乎是因为刚才两人在局长面前互相嘲讽的缘故，尤寺难得跟沈琢随口打了一声招呼，大步向外走去。
　　身后的沈琢突然开口叫了他一声：“尤副队。”
　　尤寺的脚步一顿。
　　“局长刚才跟您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沈琢微微上前一步，盯着尤寺问道，“两年前的事情......您知道些什么？”
　　尤寺懒洋洋地回过头：“沈队长，偷听人说话，可是一个不好的习惯哦。”
　　他低下头，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说不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呢。”
　　沈琢的眼神不避不闪：“我只想知道两年前的真相。”
　　尤寺盯了沈琢几秒，终于呲笑一声直起身：“真相，哪里有什么真相。”
　　“真相是沈队长这样，随便逮住一个人问，就能问出来的吗？”
　　沈琢微微皱眉。
　　“自己挖掘出来的才是真正的真相，不然怎么能被人永远惦记呢。”
　　尤寺转身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外走去：“走了沈队长！慢走不必送，当然我觉得你也不会送。”
　　沈琢突然开口：“我觉得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尤寺的脚步分毫未停。
　　“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沈琢沉声开口，“我们可以尝试着......进行合作。”
　　尤寺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
　　·
　　岁妄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睡着了。
　　东方已经破晓，天边的云层轻轻翻滚，给自己镀上了一层金边。
　　岁妄歪着头靠在江寓声的肩膀上，呼吸很是轻缓。
　　江玉徽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家弟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遮在了岁妄的眼前。
　　大狗闻着猫咪身上的奶香味，恨不得将鼻子完全埋进猫咪脖颈间，感受惬意的温暖。
　　江玉徽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将江寓声旁边的遮光帘给拉了下来。
　　江寓声似笑非笑地抬起眼，却并没有将放在岁妄眼睛上方的手挪开。
　　“多谢姐姐。”
　　“别谢，我看你一点想把爪子挪下去的意思都没有。”江玉徽漠然回道，“收敛点，这可还是在外面。”
　　江寓声微微挑了挑眉，手指却分毫未动。
　　车身在路上微微颠簸，睡梦中的猫咪微微皱起了眉头。
　　江寓声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转，放到了岁妄的额角间，慢慢地帮他揉着额角。
　　江玉徽的眉心轻轻跳了跳，她咬牙低声道：“让你收敛不是让你更加放肆，江寓声你现在想叛逆是不是太晚了点，想气我也没必要用这么幼稚的方式......”
　　“他晕车，揉太阳穴可以缓解。”江寓声平静地开口。
　　江玉徽愤怒的神情微微收敛，她有些担忧地望了脸色苍白的岁妄一眼，开口问道：“晕车严不严重啊，怎么不早说，刚刚才路过了一个药店，早知道我下去给他买点药......”
　　江寓声微微摇头，轻轻“嘘”了一声：“我不太清楚，他晕车也是我猜的。”
　　江玉徽：......
　　“我开车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你怎么不猜我喜不喜欢开车。”
　　江玉徽笃定了江寓声在诓她，玫红色的指甲几乎要攥进方向盘内，“真以为自己神算子了你，想‘吸猫’就正大光明地说，别拿这种借口骗你姐姐我......”
　　“岁岁一整天除了那包小熊饼干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吃。空腹时血糖偏低，血糖低就更加容易产生眩晕。”
　　“行车途中车身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车上得不到足够的氧气，就更晕。”江寓声平静开口分析道，“他平常一向谨慎，在陌生的环境很难入睡。”
　　江寓声微微抬眼，望向前面沉默的姐姐：“今天他应该也是自己知道这一点，所以一上车就尽快睡了过去，不想给我们......再添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江玉徽的神情有些微微讶然。
　　江寓声没有立刻回答，江玉徽张了张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可能是如今的这一切。
　　坐江寓声的车，回江寓声家睡觉，甚至刚刚自己不经意间提起的“先去药店买一副晕车药”，在岁妄看来可能都是给他们添麻烦。
　　——前两者猫咪争不过执拗的江大狗，但最后那个却是可以免于无形的。
　　如果不是江寓声提出来，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
　　江玉徽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手从副驾驶上拿了一个东西，直接向江寓声扔了过去。
　　江寓声抬手接住，神色间微微讶然。
　　——是一条小巧的擦手巾。
　　江寓声抬手比划了一下，神情间有些疑惑：“姐姐是怕岁岁冷，想让他盖一条毛巾吗？”
　　他抬手轻轻抖了抖手里的东西：“但这个......”
　　“毛巾被在车座右边的小方格里，你拿出来给小岁，”江玉徽行驶过一个红绿灯，将车稳稳地转了个弯，“这个是给你的。”
　　江寓声：？
　　“我都说了，你是公众人物，在外面行事太过高调对小岁不好，”江玉徽已经迅速地将自己担忧的对象，由江寓声转到了岁妄身上，“但小岁难受还是需要你的。所以你用这个把自己的脸遮一遮吧，别被人看到。”
　　江寓声：......
　　江玉徽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快点，一会儿要过市区了，能不能有点牺牲精神，为小岁考虑一下。”
　　江寓声面无表情地抬手，将擦手巾放到了自己头上。
　　猫咪的头在说话间由肩膀滑落至大狗的胸前，他紧皱的眉头在江寓声的按揉下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轻轻砸了一下嘴，似乎睡得正香。
　　江大狗用爪子托住猫咪的后脑，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岁小猫的手垂在脸庞，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勾住江寓声的衣摆，终于安稳了下来。
　　江寓声微微弯下腰。
　　擦手巾的下摆处刚好在他的视线最上沿，若有若无的边缘感，让江寓声有一种两人真的同处一床被子的恍惚感。
　　他轻轻伸出手，摸了摸猫咪在睡梦中微张的双唇。
　　——软软乎乎的。
　　江寓声没忍住慢慢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照常二更，评论找我玩呀www
　　——


第67章 低头
　　车窗外的阳光逐渐刺眼的起来, 江玉徽趁着开车的间隙迅速换上墨镜，
　　她把驾驶座前的挡光板放了下来，皱眉将目光又转向了后座。
　　江寓声将毛巾罩在自己头上之后便没了动静, 江玉徽原本想催他赶紧把毛巾被拿出来，没想到看完路再一转头，后座的两个人在后视镜中竟然都没了影子。
　　江玉徽：？？？
　　前面路口的黄灯闪烁了两下，突然变成了红灯。
　　江玉徽倏然回神的同时连忙一踩刹车，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后座处同一时间也传来了一声莫名的闷哼。
　　江玉徽赶忙转过身。
　　她看到后座的两个人并没有消失，只是一个半躺了下来一个弯下了腰, 连忙送了一口气。
　　江寓声撑着前面的座椅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姐姐你说实话，当年考驾照的时候，医院里驾校的教练, 有几个是你撞进医院去的？”
　　江玉徽咬牙回道：“你还有脸怪我？刚才后视镜里突然看不到你们俩, 我还以为我没锁好车门不小心把你们俩甩了出去呢......”
　　江寓声快要被气笑了：“姐姐有这样的想法, 不就更应该反思自己的车技了吗？”
　　“闭嘴！”
　　路口的红灯又转为了绿灯, 江玉徽赶忙转过身驶过路口。
　　她将车迅速靠在路旁边停下, 打开了双闪, 迅速转回头, 望着江寓声问道, “你刚才到底在干嘛？”
　　江寓声皱了皱眉，撑着前面的座椅微微坐直了身子, 没有回答。
　　江玉徽看到，江寓声原本头顶的擦手巾竟然没了踪迹, 她的视线慢慢向下转移, 竟然看到那条印着泰迪熊的淡黄色擦手巾, 正正好好地遮在岁妄的脸上。
　　江玉徽愣了一下, 立刻伸出手想要将擦手巾拿起来。
　　她拽住毛巾的衣角，手指使力。
　　——没有拽动。
　　江玉徽微微睁大了眼，她以为是江寓声在和自己使坏，便铆足了劲儿，伸出双手将擦手巾向上提去。
　　“江寓声你别欺负小岁，”江玉徽一边使力一边艰难开口道，“自己不想用毛巾遮着，竟然好意思让小岁遮，你刚刚不还一副心疼......”
　　江玉徽的余光里突然多了两只手。
　　江寓声神情无辜地将手举了起来，在江玉徽耳边晃了晃：“姐姐你看清楚，我可什么都没有干啊。”
　　江玉徽的神情微微愕然，她猛得低下头，正看到被自己拽起来的擦手巾角落处，露出了一截修长的手指。
　　江玉徽瞬间松开手，小熊擦手巾又立刻落了回去，严严实实地将遮住了枕在江寓声身上那人冷白的指尖。
　　江玉徽神情惊讶地抬起头，她仔细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江寓声莫名有些发红的嘴唇上。
　　江玉徽的神情立刻由惊讶转为了愤怒。
　　“江寓声，你做个人......”
　　江寓声有些无奈地抬眼：“我没有。”
　　“那你......”江玉徽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江寓声的唇角，“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直接强......唔！”
　　江寓声一把捂住自家姐姐的嘴，咬牙道：“说话前先过过脑子好吗，姐姐。”
　　江玉徽“唔唔”地嘟囔了几句，听音调大意可能是“你个混|蛋”。
　　江寓声叹了口气：“我原本只是想看一下他兜里的那个小熊饼干包装的。”
　　江寓声原本只是想吸一下猫的。
　　岁妄身上有一股香甜的奶味，江寓声之前一直不清楚是为什么，但后来看到岁妄对于小熊夹心饼干爱不释手的程度，江大狗摸摸下巴，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发现了什么秘密。
　　熟睡中的猫咪对身旁的江大狗毫不设防。
　　江寓声低下头的那一刹那，余光瞥到了岁妄裤子兜里露出来的一角包装纸。
　　包装纸是淡棕色的，露出来的那个角上有一处颜色较深的地方，仔细看去，似乎是一只圆圆的耳朵。
　　江寓声思索了两秒，脑海中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之前在警局门口，岁妄认认真真将包装纸折起来放进自己兜里的动作。
　　——他应该是很喜欢这包小熊夹心饼干。
　　江寓声漫无边际地想着。
　　——下次再给他多买一点。
　　江寓声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想要悄悄伸出手，去看一下这个小熊夹心饼干的牌子。
　　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的很近，江寓声为了不碰到岁妄，不得不伸出手跨过他的腰部，手指尖一点点地去够那个包袋的角。
　　“唔......”
　　大狗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猫咪脸上，有一种微痒的感觉。
　　猫咪不安地扭了一下头。
　　他勾在衣摆处的手指因为大狗弯腰的动作，换了个位置，此时突然一动，好巧不巧地正碰到了江寓声那处。
　　猫咪迷糊的状态一瞬间惊醒了。
　　原本熟睡的人立刻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深灰色的眼眸有些茫然地望向前方。
　　——发生了什么......
　　江寓声的脸一瞬间在岁妄的眼前放大。
　　两人同一时间全部都愣住了。
　　江寓声没有想到岁妄会突然醒过来，岁妄不明白江寓声这个姿势到底是要做什么。
　　大狗的尾巴微微动了动，猫咪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
　　他倏然将手指收了回来。
　　两人的呼吸交杂在一起，在擦手巾的这样下，温度不由自主地一点点上升。
　　“江寓声......”岁妄咬牙开口，低声问道，“你干什么？”
　　江寓声眨了眨眼，他的目光移到了岁妄裤子兜的那个位置。
　　“我就是想看看......”
　　但岁妄却并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刚才手指尖的触感还萦绕在脑海间，岁妄满脑子都是自己碰到的那个东西。
　　江寓声的目光好巧不巧又落在和自己那处接近的那个位置，岁妄顺着江寓声的目光看过去，脑海中立刻就炸了。
　　“看什么看，”岁妄倏然半撑起身，耳尖一瞬间就红了，“看你自己的去！”
　　江寓声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低声回道：“我没有啊。”
　　岁妄简直要崩溃了。
　　“你怎么没有，江寓声你是不是发烧了？”岁妄一边说，一边便想要去摸江寓声的额头，“你脑子被烧糊涂了？”
　　江寓声有些讶然：“我没发烧啊，我姐给了你，我当然就没有了。”
　　掌心的温度一切正常，岁妄愣了一下，微微收回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等一下，什么你姐姐给我了，你在说什么......”
　　江寓声也意识到了有些奇怪：“你在说什么啊？”
　　但两人的话都还没有说完。
　　两人身下的车子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江寓声一只手伸在旁边没有支撑，而岁妄的手好巧不巧也伸在半空。
　　岁妄的手下意识地勾住面前的人的脖颈，江寓声也一瞬间抱住了岁妄的肩膀。
　　两人倏然间同时都失去了平衡。
　　一猫一狗莫名地抱在了一起，猝不及防地向身下的坐位倒了下去。
　　砰——
　　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江寓声唇角碰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触感似乎和他刚才指尖摸到的十分类似。
　　江寓声深蓝色的眼眸没忍住，微微眯了起来。
　　他身下的人此刻却有些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真疼。
　　岁妄有些吃痛地张口，同一时刻江寓声感到，含|住自己唇角的温软事物，微微放松了些许。
　　猫咪的脸颊一瞬间红透了。
　　岁妄抬手一把扯掉江寓声头上的擦手巾，罩在了自己的脸上。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岁小猫郁闷地想。
　　——竟然被狗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初吻从互啃开始
　　岁：是你单方面啃我，谢谢
　　江：嗯哼，真的么？
　　想看评论ww晚安
　　——


第68章 商量
　　江寓声头顶的毛巾蹭到了岁妄的额头, 微痒的触感让猫咪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下意识地一把伸手将那条恼人的毛巾抓了下来。
　　眼前一瞬间就昏暗了下来。
　　唇上温热的感觉还没有消失，岁妄听到, 趴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仿佛觉得很有意思般，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双唇相交的温度一瞬间加深了几分。
　　岁小猫心中又急又气，他伸手拽住旁边的车扶手，想要向侧边退去，却忘了自己身在狭窄的车座上。
　　后腰处一瞬悬空, 岁小猫被吓了一跳，他倏然睁大了双眼, 双唇下意识地闭合，一下子直接咬住了江大狗的下唇。
　　唔......
　　贝齿轻轻地在下唇的软肉上摩挲了一下，一丝暖流顺着两人紧贴的双唇流入了岁小猫的口中。
　　岁妄这回终于完全慌了。
　　猫咪的耳尖瞬间红透, 他不管不顾地推了江寓声一把, 却忘了自己还死死地叼着江大狗的下唇。
　　一声吃痛的“嘶”声在耳边响起, 岁小猫按在江大狗肩膀上的手立刻僵住, 一瞬间动也不敢动了。
　　——还真下嘴咬啊。
　　江寓声望着身下奶凶奶凶的猫咪, 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岁妄的脖颈间弥漫着一股奶香味, 让江寓声无端总想起曾经见过的毛茸茸的小奶猫。
　　如今两人凑得更近了些许, 岁妄周身的奶香味反而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人紧贴的唇间, 若有若无的几丝香甜。
　　江寓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大概是刚刚小熊夹心饼干的甜味。
　　——真是个......浑身都浸在奶香味里的猫咪啊。
　　江寓声嘴角又勾了起来。
　　他很想再舔一下身下的猫咪, 但面前的人几乎已经羞得脸上的温度都烧了起来。
　　暖洋洋的温度从原本岁小猫原本微凉的双颊间传来, 江寓声心中不忍, 终于微微松了口。
　　身下的猫咪跟着茫然放松了双唇，江寓声撑起身子，两人间的距离终于分开了几分。
　　岁妄感到，自己唇上紧贴的温热减弱了片刻。
　　猫咪眨了眨眼睛，心中一瞬间竟然有一些不舍的感觉。
　　岁小猫意识到这一点后，脸色一瞬间就垮了下来。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真的是......
　　岁小猫愤愤地想着，用爪子狠狠地挠了挠手中的毛巾。
　　因为江寓声的起身，原本搭在两人头上的毛巾，此时完全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光线一瞬被遮掩，岁小猫深灰色的眼眸微微闪了一下，他立刻伸手拽住毛巾的边缘，紧紧地盖在自己发烫的双颊上。
　　头顶传来了江寓声的一声轻笑。
　　下一秒，岁妄的耳垂被人轻轻捏了一下。
　　“猫耳朵没有遮住呀，”江寓声望着，似乎轻轻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都红了......还真的挺烫的。”
　　岁妄恼羞成怒，愤愤地开口：“闭嘴。”
　　轻笑声听话地止住了片刻，猫咪眨了眨眼，又突然开口，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嗯，只是碰了一下，没什么事。”
　　“嗯？”江大狗闻言挑了挑眉，低笑着重复了一个字，“碰？”
　　——他现在上下唇被咬的地方，还隐隐发痛呢。
　　猫咪勾着毛巾的爪子又紧了几分。
　　“只是被狗啃了一下，”岁妄咬牙改口，突然一把掀开毛巾上半部分，只露出一双深灰色的眼眸来，“这很正常，谁小时候没被狗咬过，只是个意外。”
　　“江寓声，你记住了吗？”
　　江大狗轻轻按着自己的爪子，慢悠悠地开口：“嗯，我记住了，和狗嘴对嘴地咬了一下，很正常，再正常不过的‘意外’了。”
　　岁妄脸上的热度又起来了几分。
　　“那你说是什么！”
　　双唇间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神经的最深处，岁妄只要稍微一想，浑身就止不住地战栗。
　　他脑海中几乎是一团浆糊，再顾不得其他，直接抬起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看似平静的人。
　　江寓声放下手，静静地盯了岁妄几秒。
　　他的目光由岁小猫微红的双颊最终转移到轻颤的指尖上。
　　——自己的猫咪紧张又迷茫。
　　江寓声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太急躁了吗。
　　江寓声突然伸出手，从身下那人兜里轻轻掏出了一个东西。
　　——是那个小熊夹心饼干的包装。
　　“确实只是一个很巧的意外罢了。”江寓声伸手，揉了揉岁小猫的头发，软软的发丝从自己指间穿过，好似正和他握爪。
　　“我本来就是想拿一下这个包装纸的。”
　　岁妄抬眼盯了身前的人几秒。
　　他微微张了张口，想要问江寓声为什么神情看起来有些难过。
　　但驾驶座那里突然传来了几分，胆小的猫咪瞬间将爪子收了回去，再次将脸藏在了毛巾底下。
　　江寓声深蓝色的眼眸闪了闪，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眼。
　　·
　　车座前方的江玉徽还在焦急地询问着：“没事吧，要不要紧......”
　　江寓声放下手随口应道：“没事......”
　　“我没问你！”江玉徽愤怒地转过头，又再次转向侧身躺在侧坐上的岁妄。
　　毛巾遮盖下的猫咪微微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开口。
　　江玉徽想到刚才听到的闷响声，心中更加担忧。她恨恨地瞪了一眼自家不做人的狗弟弟，声音又不自觉地放缓了些许。
　　“小岁，你把毛巾拿开，让姐姐看看有没有破皮或者磕肿了。”
　　岁妄感觉自己的脖颈间的温度都要烧了起来。
　　他倏然坐起身，竭力平静着转头望向担心的江寓声姐姐。
　　“姐姐，我没什么事......”岁妄努力稳住尾音间的颤抖，“就是刚刚车颠簸，不小心咬了一下嘴唇，应该也没破，没什么事。”
　　江玉徽：......
　　她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江玉徽望着岁妄微微肿起的双唇，和一处明显他自己不可能咬到的破损，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孩子，怕是之前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吧。
　　江玉徽现在恨不得用毛巾捂住自家丢人玩意的脸。
　　——哪有一上来就这么急不可耐的。
　　真的是......太没有经验了。
　　其实真的什么也没有干的江寓声：......
　　他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姐姐在想些什么，但眼瞧着江玉徽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江寓声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江寓声突然伸手挡在了江玉徽眼前。
　　“别看了，你不是问我们刚刚在干什么吗？”
　　江寓声深吸了一口气，悠悠抬眼：“我们就是在商量，为什么姐姐你的开车的技术怎么这么差。”
　　江玉徽：......呵。
　　她脑中还在悲愤刚才自己认清的“事实”，下意识地开口回道：“再差也没你的车技差啊。”
　　江寓声：......？
　　车后方传来了隐隐的鸣笛声，江玉徽使劲按下双闪，愤愤地开口道：“禽兽！”
　　江寓声的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他开口想要解释什么，却突然瞥到了一旁岁妄的神色。
　　猫咪脸上的红晕终于微微减退，他认真地听着旁边斗嘴的姐弟俩，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神色间终于有了一丝愉悦的表情。
　　江寓声突然间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反正总有一天，也会成真的。
　　车子迅速向前驶去，江大狗缩着爪子趴在原地，静静地望着身旁同样安静的猫咪。
　　·
　　江寓声家里的床竟然意外地合乎岁妄的感受。
　　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适了。
　　临睡前，胖乎乎的大白挪动着笨重的身躯蹭到岁妄身边，岁妄伸出手轻轻地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纯黑的猫咪瞬间眯起了双眼，侧身往床边一躺，发出了惬意的呼噜声。
　　“它真的很喜欢你。”
　　房间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笑声。
　　岁妄撸猫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江寓声正侧倚在门框旁，静静地望着床上的一只小猫和一只“大猫”。
　　“它平常对陌生人都很警惕的，可能你身上真的有什么吸引它的气味是我闻不到的吧，”江寓声的声音竟然有些微微的遗憾，他耸了耸肩，“真可惜。”
　　岁妄没有搭理他。
　　实际上从车上的意外发生之后，岁妄就再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
　　“江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江寓声点了点头，他慢慢地踱步走进房间，伸手递给岁妄一管芦荟胶。
　　岁妄并没有立刻接过，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抬眼。
　　江寓声的身体微微前倾，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下岁妄的唇角，但岁妄的身体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些许。
　　身前的人手指一瞬落了空，他停顿了半晌，最终只隔空轻轻点了一下。
　　“嘴那里，还是有些肿，”江寓声低声说道，“抹一下会舒服些。”
　　岁妄犹豫了一下，到底坐直了身体。
　　他慢慢靠近江寓声，抬手接过了那管芦荟膏。
　　微凉的触感伴随着一抹清香瞬间滑入鼻尖。
　　猫咪的爪子慢慢蜷缩了一下，他没有再说什么，只仰起头静静地盯着伫立在床边的人。
　　江寓声也似乎确实还有什么话要说。
　　“今天确实只是个意外，”他一边说一边叹了一口气，“我并不是想......”
　　“嗯，我知道。”岁妄没等他说完，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看出来面前的人的不安，竟然潜意识里第一时间便想要开口安慰。
　　这回轮到江寓声有些微微讶然了。
　　“你也认为是意外的话，那岁岁你为什么会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岁妄摇了摇头，又犹豫了一下，“或者说，我气的并不是你。”
　　——我气的，是怯懦的自己。
　　江寓声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大狗突然伸出手，轻轻拉过猫咪的爪子。
　　猫咪的手掌间突然一沉。
　　江寓声将手慢慢移开，岁妄垂下眼，看到自己掌心间静静地躺着一包小熊夹心饼干。
　　胸腔中的那颗心脏倏然跳动了一下，岁妄的眼眸微微睁大，终于明白了在车上时，江寓声将自己口袋里的小熊夹心饼干包装拿走的真实意图。
　　“我买了很多包，本来想一起给你的。”江寓声轻笑着耸了耸肩，“我本来怕你会一直生我的气。但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这么好哄。
　　自家这只看似清冷的猫咪，骨子里其实软到了极点。只轻轻一挠，就直接伸出软乎乎的爪子，慢慢吞吞地抱住了自己的指尖。
　　猫咪攥紧了手中的小熊夹心饼干，他静静地抬起头，向江寓声伸出另一只爪子来。
　　“只有一包，其他的呢。”
　　江寓声伸出手再次握住了岁妄的掌心，熟悉的清香味再次袭来，岁妄垂下眼，却发现自己掌心间这回空无一物。
　　“我改变主意了。”江寓声将猫咪的爪子慢慢合拢，轻笑着说道，“我决定，每天给你一点和‘小熊’相关的东西。”
　　猫咪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甚至轻轻地动了动。
　　“我不告诉你我还有多少，也不告诉你我会给你多久。”江寓声一边说一边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房间的门口。
　　“我希望岁岁你，可以一直期待下去。”
　　江寓声望着坐在床上的人。
　　旁边胖乎乎的黑猫已经惬意地睡了过去，江寓声微微颔首，慢慢按到了旁边的灯光按钮上。
　　“晚安，岁岁，”带着笑意的声音和黑暗一瞬涌来，“好梦。”
　　“啪嗒”一声轻响过后，房间里一瞬间陷入了一片沉寂。
　　岁妄抱着那包小熊夹心饼干，半晌没有动弹。
　　窗外的灯火阑珊映入房内，岁妄转过头，明明灭灭的灯光将他深灰色的眼眸一点点照亮。
　　他打开那管芦荟胶，清香味瞬间涌了出来，猫咪歪着头轻轻地嗅了嗅，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但感觉和自己刚才闻到的似乎并不一致。
　　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岁妄闭上眼，嘴中轻声呢喃了几个字：“晚安......寓声。”
　　睡梦里熟悉的清香味再次将他包裹，恍惚间岁妄竟然一时间分不清，这究竟是芦荟的清香，还是江寓声留存下来的独特......气息。
　　·
　　第二天早上，岁妄是被一阵剧烈的响声给吵醒的。
　　猫咪一瞬间从床上爬起身，他有些惊恐地转过头，恍惚间以为是不是有地震发生了。
　　——那江寓声怎么样了。
　　——昨天答应的小熊饼干，今天就不能兑现了吗。
　　岁妄有些茫然地迅速从床上光脚踩到地面上，惊醒了旁边的大白。
　　大白有些不满地“喵呜”一声，它慢悠悠地伸了一个拦腰，突然后腿一蹬，直接跳到了旁边神情茫然的人的胸前。
　　岁妄身子一晃，下意识地一把接住这沉甸甸的喜爱。
　　——好险没被压得直接背过气去。
　　岁小猫踉跄了一步，靠着身后的桌子微微缓了一口气。
　　“乖，别怕，别怕，”岁妄有些艰难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身上的猫主子，“我带你去找他，然后咱们赶紧下楼......”
　　大白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抱着它的人慌张的神色，它微微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肚皮完全贴在了岁妄的手臂间。
　　——反正不用自己挪窝，想抱着他去哪就去哪吧。
　　岁妄可并没有大白的这般闲情逸致。
　　外面的巨响声还在继续，焦急的岁妄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脚下的地面分毫未动。
　　他抱着猫咪迅速推开房门，径直向江寓声的房间走去。
　　“江寓声......”
　　岁妄焦急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寓声穿着一身纯黑的睡衣站在大门口，他听见岁妄的喊声微微转过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怎么又不穿鞋就出来......”
　　“你怎么不跑......”
　　两人疑问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岁妄神色微微讶然，而江寓声则挑了挑眉。
　　“我为什么要跑？”
　　岁妄揽紧了怀中的猫咪，上前一步拉住江寓声的手：“你听，地震了，咱们楼层高，要快跑......”
　　面前的人神情有些古怪，却依旧没有迈开步子。
　　岁妄这回终于急了，他一把将大白塞进江寓声的怀里，直接伸手便要去开房屋的大门。
　　吱呀——
　　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岁妄有些茫然地抬起眼，正对上门外神色平静的沈琢。
　　“师父，早。”沈琢见面前的两人都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望了江寓声一眼，有些抗拒地也点了点，“江先生。”
　　江寓声没有说话，他挑了挑眉，望向一旁逐渐回过神来，脸色倏然沉了下来的岁妄。
　　“岁岁地震了不跑，竟然这么着急地来找我呀，”江寓声摸了摸怀里的黑猫，“甚至还不忘抱着大白。”
　　岁妄还没有说话，门外的沈琢警觉地抬头：“地震，什么地震，哪里发生了地震了吗？”
　　“你闭嘴！”岁妄倏然开口。
　　他先转向江寓声，一把将他手中的大白抱过来，恶狠狠地开口道：“我才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你昨天答应我的小熊夹心饼干，还有大白的粮食。”
　　江寓声轻笑着望着面前气急败坏的人，不置可否。
　　岁妄再次转头望向面前的沈琢，没好气地道：“你过来干吗？”
　　沈琢满脸认真：“江先生说，第二天早上过来商量盲投的事情，所以我就来了。”
　　岁妄下意识地抬眼瞥了一眼旁边的钟表。
　　时针刚刚转向六点。
　　岁妄：......
　　“江先生只说了第二天，并没有具体规定什么时候，”沈琢一边说着，一边谨慎地观察着房间内的情况，似乎想看一看岁妄和江寓声是不是从同一个房间内出来的。
　　“所以我就早点来了，应该没有打断......江先生什么事情吧？”沈琢观察了半晌，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刺探地问道。
　　江寓声勾了勾唇并没有说什么，旁边一大早被耍了一趟的岁妄却是彻底炸毛了。
　　他突然伸手，直接将怀里的大白塞到了沈琢的手中。
　　“师父！”沈琢哀嚎一声，立刻将胖乎乎的黑猫放到了旁边的鞋架上，“您干什么？”
　　大白突然失去了怀抱的温暖，有些不满地转了个圈，又向离他最近的沈琢走去。
　　沈琢惊恐地向后退去：“江寓声，你上次不是说会管好你家猫的吗，怎么现在......”
　　“江老师是说管好自家的猫，但没说怎么管，”一旁的岁妄突然开口，冷声道，“他管的方式，就是交给我。”
　　江寓声挑了挑眉，失笑转头。
　　恼羞成怒的猫咪微微咬牙：“大白，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二更合一啦！
　　小剧场：
　　岁：为什么是各种小熊样零食，不是猫咪样的！
　　江：小熊软乎乎的像你。而且猫咪吃猫咪那多不好，同类相残啊。
　　岁：……
　　想看评论www晚安
　　——


第69章 分析
　　小鸡崽徒弟缩在角落, 充满怨念地看了一眼坐在房间中央的三个人。
　　江玉徽抱着大白，有些好奇地望着角落里可怜巴巴的沈警官。
　　“沈警官怎么不过来坐，离得那么远不好商量啊, ”江玉徽一边说，一边将大白放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卑微的小鸡崽徒弟又是一抖，扑棱扑棱翅膀，好险没直接栽过去。
　　“不，不用了, 就在这说吧，”沈琢上下牙微微磕碰着, 盯着在沙发上溜达的黑猫，“我离得远听得......更清楚。”
　　岁妄瞥了沈琢一眼没有说话，江寓声一向顺着岁小猫的意思, 在一旁笑着看戏。
　　只有不清楚沈琢怕狗的江玉徽依旧不明所以。
　　——沈警官现在是为了自家弟弟的安危奔波, 他们怎么能让沈警官坐在冰冷的角落里呢。
　　九点才到过来找自家弟弟的江玉徽, 并不知道沈琢干的一系列举措。
　　她皱眉望着自家依旧勾着唇的弟弟, 没忍住伸手“啪”地拍了他一下。
　　“说话, ”江玉徽咬牙小声道, “父母教你的教养呢, 就这么对待好心帮你的人？”
　　江寓声微微眯了眯眼。
　　——好心帮我？
　　沈琢一大早来自己这里的意图不言而喻, 但凡以后他们两个真的在干那个事情，沈琢今天就已经成功了。
　　江大狗在心中磨了磨爪子。
　　——沈琢怕不是想好心帮我把岁小猫抢回去吧。
　　但江大狗看了自家姐姐一眼, 到底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微微收敛了笑意，安静地坐在岁妄身边,
　　——自家猫咪和总碍眼的小鸡崽之间, 他当然知道应该怎么抉择了。
　　江玉徽咬了咬牙, 只好又自己开口继续道：“让沈警官坐角落里多不好, 角落那里离门口近，你看沈警官冷得，上下牙关都开始打颤了。”
　　试图强行压抑住自己恐惧的沈琢：......
　　江寓声嘴角的笑意又差点绷不住了。
　　江玉徽一边说，一边突然把旁边的大白抱了起来，向沈琢那个方向递过去：“沈警官要是冷的话，可以抱着大白，它胖乎乎的，热量格外高......”
　　江玉徽手臂上的力气并没有江寓声他们劲儿大，托得大白逐渐有些不舒服了。
　　胖胖的猫咪不满地扭动着身子，“喵呜”一个翻身直接从江玉徽的手中跃了下去，正正巧巧地落到了沈琢正前方。
　　小鸡崽徒弟“腾”地一下站起来身，面无表情地一步迅速绕到了沙发背后，直接跨到了江玉徽身后。
　　江玉徽：？
　　“不用回头，我站在这儿挺好，”沈琢努力镇定地开口，“我之前想了盲投可能给的几种信息点，我刚才已经发给你们了，你们先看一下......”
　　沈琢一边说，一边不忘警惕地观察着不远处溜达的大白。
　　“我刚好站在你们三个后面可以......纵观全局。”
　　岁妄终于被自家小徒弟无所不用其极的借口给弄无奈了。
　　“大白，回房间里去，”岁妄突然开口，轻声说道，“乖，一会儿再出来。”
　　大白舔爪子的动作一顿，它抬眼幽幽地瞥了岁妄一眼，竟然没有无视，而是真的慢悠悠地抬起后腿，亦步亦趋地走入了房间之中。
　　江寓声再一次感慨大白对于岁妄莫名的顺从：“大白平常懒得不行，让他挪个步子比登天还难，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岁小猫刚才对江大狗的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他瞥了江寓声一眼：“我答应大白，听我话给他你私藏的猫条吃。”
　　江寓声：？？？
　　“你哪里找到......”
　　“大白带我找到的，但它够不到，”岁妄垂下眼，淡淡地道，“所以我们就达成共识了。”
　　江寓声蓦然失笑，他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两只猫咪蜷缩在壁橱旁，小心翼翼地击爪“达成一致”的模样。
　　“达成共识一起欺负我是吗？”江寓声无奈般地摇头笑笑。
　　岁妄不置可否，他低头迅速扫了一眼沈琢发过来的总结。
　　沈琢将他所能想到的东西直接绘制成了一张空白的表格，表格最上端是一个时间轴模样的东西，分别为：过去，现在，将来
　　“这是英语时态表啊......”一旁的江玉徽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大学考完四六级就再没碰过这个东西了......”
　　沈琢却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是，”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面前的岁妄似有所感的抬眼，正对上沈琢平静的目光，“这些时间轴，全部都是关于师父的。”
　　“盲投虽然说要给信息点，但不可能漫无边际地去给，我们更不可能零零碎碎地在短短两天内曲去记住各种的细枝末节。”
　　“所以我们需要进行整理分类，”沈琢顿了顿：“换句话来说，一切零散的信息其实都是可以进行整合的。”
　　“但为什么是按照时间来分呢？”江玉徽皱眉神情间有些不解，“明明有很多其他更细致的分类，比如常见的爱好，爱吃的食物，喜欢什么人......嘶。”
　　江玉徽还没有说完，她的手背突然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江玉徽不满地转过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自家弟弟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是在帮你打听！
　　极力试图主攻奈何队友不给力的江玉徽按着自己的手背，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自家弟弟。
　　生怕自家姐姐打草惊蛇的江寓声咬牙转移了话题：“因为按照那样分的话，会太过繁琐。如果没有一个整体的概念，到时候一旦出现了我们没有涉及到的信息点的话，在当时极度紧张的情况下，连一个思索的方向都没有。”
　　江玉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江寓声咬牙笑道：“所以，姐姐，认真听讲，不要总是想那些奇奇怪怪的点。”
　　江玉徽瞪了他一眼，她的神色终于认真起来，又开口道：“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有一个蒙的方向。”
　　江寓声松开了江玉徽的手背，江玉徽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认真道：“就像考试的时候，数学不会只能空着，因为完全没有解题方向，但语文不会却至少能写满，因为汉语是我们最基本素养，总能编出来一些。”
　　一直沉默的岁妄轻轻勾了勾唇，江玉徽的比喻让他莫名想起来曾经在公大读书时候的事情。
　　岁小猫心中压抑的情绪稍微缓解，他看了沈琢一眼突然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沈警官是想以我本身为分界点，将我大类的全部事件划分为过去发生的，现在发生的，和将来可能发生的。”
　　岁妄瞥了自家徒弟一眼，沈琢微微点头，目光中夹杂着欣喜与复杂。
　　——果然还是自家师父，能够立刻领会到他的意思......
　　沈琢垂了垂眼，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我比较赞成沈警官的这个分类方式，因为其实还有一个其他的原因。”
　　一旁的岁妄将沈琢的反应全然收入了眼底，他眼眸轻轻闪了闪，到底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分析道：“江寓声和沈警官应该能够感觉到，我的过去相对来讲......是比较复杂的。”
　　江寓声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收敛了起来，沈琢却是露出了一个有些讶异的神情。
　　两人都同时转头，望向岁妄。
　　岁妄深吸一口气：“这个节目现在已经确定和Cr.有关联，那么，他一定会从我的过去下手。”
　　“所以师父，您是准备告诉我，当年事情的真相了吗，”沈琢激动地上前两步，走到岁妄面前，“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岁妄坐在沙发上微微仰头，猫咪深灰色的眼眸中一片澄净，但细心的小鸡崽徒弟却在到底在他眼底，发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悲伤。
　　“抱歉，我真的......不能说。”岁妄笑了笑，唇色似乎又淡了几分，“我......”
　　沈琢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心中却依旧难掩失望，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苦笑着开口道：“是，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我们好嘛......”
　　沈琢倏然抬头：“但是师父，您有没有想过，现在我这样不顾一切地去自己寻找真相，真的也是为我好吗？”
　　岁妄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一次被沈琢打断。
　　“师父刚才对分类的解释已经很清晰了，我们到时候只需要从给出的三个人的信息当中，找出符合师父的就行。”
　　沈琢闭了闭眼，缓了一下情绪：“因为......大家都知道的某些缘故，过去部分的事情就由我来主要陈述，我会从我的角度挑几个我认为相对重大的事件和一些兴趣爱好，来逐一分析。”
　　沈琢一边说，一边看向旁边的江寓声：“现在的时间阶段，就拜托江先生和师父一起来分析了。”
　　一旁的江玉徽听到这里突然兴奋地举手：“那这么分下去，是不是我就负责未来设想的部分了，比如我设想小岁最后进入娱乐圈，和小声形成一种王不见王的局面......”
　　“王不见王有什么好的，天天都见不到，”江寓声抬起头，轻声笑道，“并肩作战才是最好的。”
　　江玉徽面无表情：“你们俩现在在那些粉丝眼中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好吗？”
　　江寓声：？
　　岁妄：？？？
　　几乎从没接触过粉丝磕CP的岁妄艰难开口：“什么......冤家？”
　　“就是你们俩是猫狗CP啊，一猫一狗打打闹闹，超话现在都已经建起来了，同人文我看那天都多了好几个。”江玉徽说到这里立刻兴奋了起来，她拿出手机点开超话，兴奋地向岁妄安利着。
　　“你看，这里，还有这个图。放心，我从公司派了几个人专门盯着，现在虽然粉丝不多，但这也是小声这几年第一个默许的CP，等到时候上了综艺，肯定没问题。”
　　岁妄盯着江玉徽手机中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图文看了一会儿，没忍住伸出一只手来默默地捂住了脸。
　　江玉徽愣了一下，神色间有些担忧：“怎么了小岁，你不喜欢这个吗，要不我去和公司的那几个人说说，让他们先暂缓......”
　　“没事，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岁妄捂住脸偏向一侧，一不小心露出了通红的耳尖，“挺好的，我就是......需要缓缓。”
　　——缓缓自己一瞥间，不经意看到的那张图片。
　　猫咪感觉自己浑身地毛都酥软了起来，他心中有些莫名的开心，虽然伸出两只爪子完完全全地挡住了脸，但指缝间却透露出一点亮光，莫名想要再看一眼刚才的那副画面。
　　——他真的，有点开心啊。
　　——即便是假的也......开心。
　　一旁的江大狗注意到岁小猫的反应，他挑了挑眉，突然伸出手拿过江玉徽的手机，迅速扫视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id。
　　——念念有辞，又是她。
　　江寓声挑了挑眉，他不动声色地切换到了自己的小号，漫不经心地点下了关注。
　　一旁目睹这一切的江玉徽：？？！
　　“江寓声！”江玉徽咬牙道，“你干什么？”
　　江大狗懒洋洋地抬起眼，他坐在岁小猫身旁，手臂搭在他身后，仿佛整个人都盘踞在猫咪附近，将人圈在怀里，好似在彰显自己的领地一般，
　　“没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江大狗慢悠悠地道。
　　一旁的沈琢轻咳一声，艰难地扯回了话题：“咳，反正江小姐要分析的，也差不多就是这些吧。我们待会把所有信息都汇总一下，争取能够大概梳理出一个清晰的人物脉络来。”
　　脸上的热度终于慢慢退下去的岁妄抬起眼，视线在周围的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
　　江寓声和沈琢和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自然，岁妄顿了顿，将目光又慢慢地移向了一旁的江玉徽。
　　江玉徽的反应，其实是有一些出乎他的意料的。
　　岁妄原本以为，江玉徽作为江寓声的姐姐，在听到有关自己的一系列复杂事情后，会恐惧，会厌恶，会禁止自家弟弟和自己来往。
　　但这些江玉徽全都没有做。
　　或者说，最初她因为自己被莫名卷入这一系列事件中时，第一反应是怕她自己拖后腿，而不是愤怒与埋怨。
　　认真思索的江玉徽似乎感受到了岁妄的视线，她转过头眨了眨眼，突然冲着猫咪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来。
　　岁妄立刻将眼神转了回去。
　　“怎么了，小岁？”江玉徽仿佛看出来岁妄的困惑般，往旁边挪了挪，低声问道，“是我这部分哪里有问题吗？”
　　岁妄摇了摇头：“没有，姐姐做的......很好。”
　　他喃喃道：“实际上是，太好了。”
　　江玉徽眨了眨眼，在娱乐圈沉浮多年，她一眼就看出来岁妄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声其实并没有和我说过太多关于你的事情，”江玉徽突然开口说道，“他很尊重你的所有选择，所以我一直很期待见到你。”
　　江玉徽说到这里，突然伸出细长的手指比划了一下：“但就是小声跟我说的那寥寥数语，我就能隐隐地勾勒出一个你的形象。”
　　“他真的很喜欢......”
　　江玉徽望着岁妄平静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最终没有将这句话说完。
　　她隔空点了点猫咪的额头：“所以，爱屋及乌只是个前提，更多的，是我喜欢自己认识的你。”
　　面前妆容惊艳的大姐姐脸上露出一抹纯粹的笑容，她张开手身子后仰，似乎在给猫咪一个拥抱：“别害怕，马上就会过去了。”
　　“没有关系的。”
　　·
　　时间在漫长的分析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江寓声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将头枕在了猫咪的肩膀上。
　　“岁小猫，”江寓声轻声嘟囔道，“你竟然当了沈琢那么久的师父啊......”
　　“嗯。”岁妄抬手捏了捏大狗的爪子，有些微微出神。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的什么。
　　三个人，三个时间段......
　　岁妄的眼神倏然睁大。
　　他竟然忘了，那天官博上写的，是四个幸运观众。
　　——还有一个完全未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姐姐：自家的猫咪果然越看越满意
　　江姐姐一脸疼爱自家弟媳的模样OvO
　　照常二更，啾咪
　　——


第70章 依赖
　　离岁妄最近的江寓声敏感地感觉到了猫咪的不对劲。
　　“怎么了？”江大狗懒洋洋的状态瞬间收敛, 将身子坐直，“发生什么了岁岁？”
　　岁妄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第四个人......”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江寓声，“我们忽略了, 第四个人的变数。”
　　江寓声愣了一瞬，一旁的沈琢皱眉说道：“但其实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吧，我们三个人就算有一个人选错了，其余两票全部投到一个人的概率相对较小，胜面还是很大......”
　　岁妄张了张口,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江寓声难得先一步开口。
　　“不, 岁岁的担心其实是有道理的。”
　　江寓声望了岁妄一眼，皱眉道：“如果不考虑被选择的人，光从数据结果上看, 有两种情况：1:1:2, 或2:2 。”
　　岁妄瞬间明白了江寓声的意思, 他接过话语：“是的, 而且这还是考虑我一定入选的情况之下。但根据目前我们已知的入选三人来看——”
　　岁妄的目光在江寓声, 沈琢, 及江玉徽身上一一慢慢扫过：“他选人的依据, 一定是认识并且对我有一定了解的人。”
　　“那不是很好嘛, 认识你的人，至少比陌生人熟悉你的情况, 选中的几率更大！”江玉徽说到这里，突然露出了一副有些困惑的表情, “这个人, 难道在帮我们......”
　　岁妄摇了摇头：“不, 如果真的想帮我们, 第四个人应该早就已经联系我了。”
　　江玉徽愣了一瞬，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认识并且对岁妄有一定熟悉的人，不是关系亲近的人，就只能是......仇人了。
　　“他是想利用第四个人对我的熟知程度，来进行反向选择，增加错误选项的几率。”岁妄沉声说道。
　　“并且我们并不知道如果产生了2:2的平局结果，主办方那边又会怎么抉择，”岁妄说到这里，呼吸又隐隐地急促起来，“选择权完全都在他们的手中，我们可掌控的信息实在太少了......”
　　岁妄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呼吸逐渐加剧，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岁妄背过身，按住自己的胸口竭力平静着自己的呼吸。
　　自己的病，最近已经许久没有再发作过了，今天沈琢和江玉徽都在这里，自己不能......
　　岁妄闭了闭眼，他不顾身后几人焦急的呼唤声，扶着墙壁又向房间内走了几步，试图在旁人完全注意到自己的异样前赶紧平息。
　　——冷静，冷静。
　　但事与愿违，猫咪最近被大狗一直安安稳稳地护在自己身旁，冷的时候叼到怀里，困的时候用毛茸茸的爪子给他当枕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自己经历过，这么无助恐惧的时候了。
　　岁妄感觉自己眼前逐渐昏暗了起来，他有些惊恐地眨了眨眼，手指狠狠地嵌入掌心，却绝望地没有感到半分疼痛。
　　——不要......
　　身后突然有人轻轻环住了他。
　　岁妄不用回头都知道过来的人是谁，他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想要立即挣脱江寓声的怀抱。
　　“不要，不许碰我......”岁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却依旧竭力维持着话语的平静，“我要自己挺过去......你不要，帮我......”
　　身后的那个人没有说话，他依旧紧紧地揽着岁妄的身子，几乎是将人半抱进了房间内。
　　岁妄一进房间，就立刻仓皇地关上了门。
　　砰——
　　还未等江寓声说话，面前的人已经从他的怀抱里挣脱，顺着门框软倒在地上，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不要，你不要抱我江寓声......”岁妄仰起头，声音中几乎带上了些许哭腔，“我不能再靠你......缓解，我得自己......”
　　江寓声举在半空中的手顿了一下，微微放下了片刻。
　　蜷缩在角落的猫咪低低地啜泣了一声：“那么多人，我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抱着你？”江寓声突然开口，平静地问道。
　　岁妄摇了摇头，咬着牙没有再说话。
　　“是因为刚才姐姐和沈警官在吗？”江寓声继续平静地追问，“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么多人我抱着你，你不好意思？”
　　——还是只是讨厌我......却不好拒绝。
　　猫咪依旧摇了摇头，这回却颤抖着开口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哽咽：“不是......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
　　江寓声急速的心跳微微舒缓了些许。
　　——还好。
　　“我已经让姐姐和沈警官他们先离开了，刚才我挡着，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
　　江寓声半蹲下身，向着岁妄微微伸出手，“至于盲投......咱们能做的已经全部都准备好了，岁岁，你没有必要再紧张。”
　　他以为岁妄会终于放松下来，但没想到猫咪却再次伸出爪子，狠狠地将大狗温暖的手拍开。
　　“不，不止那个，不行......”
　　痛苦的猫咪还是拒绝自己极力渴望的拥抱。
　　“我以前都是自己挺过发病的，我不能再依靠你......”
　　江寓声有些微讶地蹲在原地。
　　岁妄周身如坠冰窟，胸腔中的空气仿佛完全都被挤压了出去，半分氧气都汲取不进来。
　　眼前人的身影模模糊糊，似乎要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里。
　　岁妄终于崩溃般地半跪在地上：“要是以后，又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
　　江寓声无声地张了张口。
　　无助的大狗拉住猫咪的爪子，终于逐渐意识到了面前人的症结。
　　——他不敢依赖我。
　　——因为他不确定我会不会哪一天突然离开。
　　江寓声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上前一步揽住地上的人的膝弯。
　　大狗不顾猫咪的挣扎，直接将他打横抱起，轻柔地放到了床上，用被子暖暖和和地裹住。
　　鼻尖发红的猫咪躲在被子中，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江寓声帮他揉着胸口，他盯了岁妄几秒，突然开口道：“其实我并没有想到，你会担心这个。”
　　岁妄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我原本以为，只有我才会担心，你哪天突然离开，消失不见。”江寓声垂下眼，“但我不知道，你也在担心。”
　　大狗微低下头，轻轻蹭了蹭猫咪的脖颈。
　　“如果我之前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我很抱歉。”江寓声低声说道。
　　“但从现在起，我明确的告诉你，你可以永远依赖我的，岁岁。”
　　“你不用再担心需要独自一人挨过发病的痛苦了。”江寓声抵着岁妄微凉的额头，突然轻声笑了笑。
　　“这句话可能很傻，但......”
　　“不论你将我当成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焦虑发作带来的窒息感正在逐渐减轻，岁妄急促的喘息声逐渐平缓，他微微侧了侧头，鼻尖轻轻蹭在了江寓声的耳垂。
　　同样温热而奇异的触感在两人心间蔓延。
　　岁妄紧闭的双眼一直没有睁开，他浑身不停地颤抖着，想要做什么却一直不敢。
　　两人就这么一直静坐在床中央，直到急促的呼吸声完全趋于平静。
　　“......嗯。”
　　就在江寓声以为岁妄已经睡着了时，他突然听到了面前的人发出轻微的呢喃声。
　　“我把你当成......最喜欢的人啊。”
　　江寓声的心跳漏了几拍。
　　他刚想再问什么，却发现面前的人突然再次开口，声音几不可闻：“但......好抱歉啊。”
　　“什么？”江寓声愣了一下。
　　面前的人呼吸轻缓，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恍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梦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www
　　评论找我玩嘛OvO


第71章 小熊
　　早晨的校园, 大多是行事匆忙而又神情疲倦的学生穿梭其间。
　　公大也不例外。
　　岁妄落在几人后面，他微微打了一个哈欠，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地跟在几人身后。
　　——好困。
　　昨晚岁妄发病后身体异常疲累, 和江寓声说完那些话之后，心情一瞬间放松，几乎便立刻昏睡了过去。
　　他记得昏睡过去时瞥了一眼墙壁，上面的钟表时针刚刚指向11点钟的方向。
　　睡觉的时间相对之前早了不少，为什么自己今天......还是这么困呢。
　　猫咪站在原地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他眼前浮现出了一抹模模糊糊的雾气，眼尾拖出一抹绯红, 一副......将哭未哭的样子。
　　岁妄揉了揉太阳穴，他抬眼瞥了旁边神色平静的江寓声一眼，疑心是不是这只大狗在自己晚上睡着时, 折腾自己来着的。
　　但江寓声的表情十分自然。
　　自己除了困以外......似乎也没有感觉到其他什么异常。
　　实在想不明白的岁小猫叹了一口气, 他揉了揉眉心, 继续向前走去。
　　走在猫咪旁边的江大狗内心确实有些微的忐忑。
　　昨晚岁妄迷迷糊糊昏睡过去之后, 江寓声可半点睡意也没有。
　　——他一直在想着岁妄临睡前说的那两句话。
　　——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抱歉。
　　江大狗从床上落到地上, 他在熟睡的猫咪身旁烦躁地转了几圈, 恍若在不停地追逐自己的尾巴。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岁岁。”江大狗把自己转得眼前发晕, 也没想明白岁妄到底什么意思。
　　他半蹲下身，将前爪搭在猫咪旁边, 歪着头冲着猫咪耳边吹气：“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呀，岁小猫。”
　　熟睡中的猫咪当然不可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岁小猫的呼吸均匀平静, 他一只手垂在床侧, 手指微微蜷缩着, 露出冷白的指尖。
　　江大狗盯了人几秒, 心中莫名不甘。
　　他深蓝色眼眸微微转了转，突然伸出手捏住岁小猫的指尖。
　　岁妄的手指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江大狗又不紧不慢地伸出手，直到猫咪整只爪子都向床内挪了一段距离。
　　“往里放一点，防止掉下去，”江大狗自言自语道，“小猫咪就应该睡在最安全的地方。”
　　被江大狗折腾了一圈的岁小猫微微翻了个身，他半个身子趴在床上，双腿蜷缩起来，乖巧而柔顺。
　　江大狗终于停下了了自己闹腾的爪子。
　　“真的不能醒一醒，等会再睡吗，”江大狗伸出爪子，一下一下地扒拉着猫咪，“告诉我答案啊，岁岁。”
　　睡梦中的猫咪双唇微微开阖，他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
　　江大狗连忙将耳朵凑近了细听，过了许久，却只听到到了几声细微的砸吧嘴的声音。
　　江寓声有些讶然地转过头。
　　猫咪似乎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他将头向柔软的枕头间埋了些许，半侧脸转向江寓声，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睡得很安稳。
　　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江寓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刚才自己按揉岁妄的手指一直到现在，这只敏感的猫咪，真的一刻也没有醒过。
　　——猫咪如今对于待在自己身边......很安心。
　　江寓声心跳微微加速了几分。
　　仿佛有一只软软的猫爪在他心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江大狗将鼻尖慢慢凑近猫咪耳朵。
　　他轻轻仰头碰了碰那微凉的耳垂，原本惶恐焦急的心，此时平静而满足。
　　不管岁妄喜欢的到底是什么，至少现在江寓声可以确定一点。
　　——猫咪一定很喜欢待在他身边。
　　那现在就足够了。
　　江大狗将下巴放在自己的爪子上，没忍住低声笑了起来。
　　至于其他的......再一点点慢慢来吧。
　　·
　　但如今......
　　江寓声抬眼，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旁边困倦的岁妄。
　　他昨晚逗猫起了兴致，忽略了时间。岁小猫一直也没醒，江大狗便一直也没有停下。
　　江寓声开始怀疑，自己就是导致岁妄这般困倦的罪魁祸首。
　　——但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啊。
　　江寓声昨晚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此时又隐隐忐忑了起来。
　　——万一被岁小猫发现了，一顿猫爪怕是免不了了......
　　“岁岁！”江寓声望着身前的人，忽然开口。
　　“......嗯？”岁妄刚刚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他耳边朦朦胧胧地听不真切，刚回过神，就听到后面大狗中气十足的声音。
　　不明所以的猫咪浑身一颤，鼻间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岁妄手里一沉，突如其来的温暖由掌心开始蔓延，瞬间传遍了全身。
　　“这是什么......”岁妄愣了一瞬，有些讶异地抬起手，拎起来江寓声塞到他手里的东西。
　　——是一个小熊状的布样东西，抱在手里暖乎乎的。
　　“今天的小熊暖手袋，”江寓声伸出手，捏了捏岁妄冰凉的指尖，“都抱了这么久了，怎么指尖还是凉的啊。”
　　岁妄抽回手瞪了江寓声一眼：“你当我是铁啊，导热这么快。”
　　“你不是，你是一只猫咪。”江寓声轻声笑道。
　　面前的猫咪双手抱着憨憨的小熊暖水袋，虽然嘴上一脸嫌弃，但身子却十分诚实地贴近了温暖的热源，连眼睛都舒适地眯缝了起来。
　　江寓声伸手轻轻揉了揉岁妄的头发。
　　“一会儿我们进去投票，你抱着它在外面再睡一会儿。”
　　岁妄倏然抬起头
　　江寓声却好似没有看到岁妄的神色般，开口继续说道：“外面冷，暖水袋的温度应该只能维持一会儿，不过没事。”
　　江寓声抬眼温柔地勾了勾唇：“等温度散了，我们就立刻回家。”
　　岁妄沉默地望着江寓声。
　　他知道江寓声说的没错，他并没有收到短信邀请，并不一定能够进入最终盲投的地方。
　　但潜意识里，他就是不想让江寓声单独进去，也不想让沈琢，江玉徽，孤身一人去踏入这个完全未知的境地。
　　——他不愿意所有人都去冒险时，自己却等在原地，一无所知。
　　岁妄微微垂下了眼。
　　“先找到那个教室，找到教室......之后的再看情况吧。”岁小猫深吸一口气，突然伸出手轻轻勾住了江大狗的爪子。
　　江寓声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反正，我总会等你的，”岁妄不清楚江寓声在笑什么，他撇了撇嘴，“与其担心我......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不远处的沈琢轻咳一声，面无表情地望着身后的两人。
　　江寓声勾了勾唇，当着沈警官的面反手拉住猫咪的爪子：“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岁妄向沈琢他们那里走去。
　　“我有猫呢。”
　　·
　　《这个凶手我演过》综艺主办方发给他们的位置，是公大最角落里的一栋高楼。
　　“这个楼我之前几乎从来没有来过，”沈琢皱眉打开某“缺德”地图，慢慢寻找着道路，“我在学校待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这个楼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沈琢一边说，一边望向旁边的岁妄。
　　岁妄感受到自家小徒弟的目光，思索了一会儿，却微微摇了摇头。
　　“这栋楼......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岁妄低声说道，“我记忆里只有老师提起过一次，说他想在里面弄一个实验室......”
　　“老师也并没有说要做什么实验，最后似乎是楼的工程进度有些问题，实验室最终不了了之。”
　　岁妄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通往这栋教学楼的路越来越僻静，四周的人影逐渐稀少，再转过一个拐角之后，只剩下了他们四个的身影。
　　江玉徽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这里怎么感觉这么安静啊，我怎么在公大里面还感觉......这里阴森森的？”
　　江寓声皱了皱眉，会旁边的岁妄对视了一眼。
　　岁妄神情也有些迟疑。
　　公大内按理来说，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巡视的人，但刚才一路走来，岁妄敏感地注意到，不但路上明面的行人逐渐减少，连周围是不是响起的巡查的脚步声，也逐渐消失不见了。
　　岁妄抬头看了一眼角落处依旧闪烁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心中稍定。
　　“咱们先进教学楼吧，监控还在工作，可能这里今天因为节目组来的缘故给清场了。”岁妄轻声安抚道，“别多想。”
　　江玉徽认真地点了点头，岁妄站在大门旁边目送着江寓声带着自家姐姐走进了楼内，突然伸手拦住了走在最后的沈琢。
　　“带了吗？”岁妄没有看着沈琢，却开口低声问道。
　　沈琢愣了一下，他望着自家师父清冷的侧脸，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岁妄说的是——枪。
　　“没有，今天只是来参加个投票，并不是出警......”沈琢说到这里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师父，您是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吗，要不要我现在打给警局叫支援......”
　　岁妄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摇头。
　　“没有，我只是有些奇怪，所以......以防万一罢了，”
　　他将伸出去的手臂放了下来，也抬脚向内走去。
　　“还有......打什么警局，”岁妄的声音中突然带了些许笑意，“这里是公大。”
　　·
　　一进门，是一个类似公安大厅那种宽阔的房间。
　　正对着大门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楼梯，水泥铺成的，没有任何修饰，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沈琢转头仔细地观察了一圈，确认这栋楼应该真的是报废了。
　　要不是周围的监控摄像头都还在运转着，沈琢真的觉得，他们是不是又误入了一个什么陷阱。
　　——也难怪学校这回愿意外借这栋楼。
　　沈琢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既不会泄露学校的信息，又能一定程度上帮忙宣传一下公大。
　　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沈琢撇了撇嘴。
　　岁妄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他刚才进楼的时候瞥了一眼楼门口的楼型分布图，这栋楼一共有五层，而节目组给到的短信内，并没有详细地告诉他们，投票地点在哪里。
　　五层楼......
　　岁妄环顾了一眼周围。
　　加上那个未知的人，他们现在这栋楼里，刚好就是五个人。
　　岁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但还没等他开口，周围突然又响起了几声手机铃声。
　　周围的三人全部拿出手机。
　　“给出投票地点了，让我们立刻前往，”沈琢抬起头，“走吧，五楼。”
　　江寓声和江玉徽却并没有动。
　　“怎么了？”沈琢皱了皱眉，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我短信通知的地点不在五楼呀，”江玉徽转过手机，微微晃了晃，“我在四楼。”
　　沈琢愣了一下，又看向江寓声。
　　“二楼。”江寓声合上屏幕，平静地回答道。
　　“这也是我刚才想说的，”岁妄突然低声开口，“我们之前想错了，我们原以为是一个一个开始投票，前面的人投完出来后，还可以给后面的人一些提示。”
　　“但现在看来，投票是同时进行的。”
　　“你们四个人会被分别分到不同的楼层，同时给出信息提示，进行投票。”岁妄掌心微微攥拳，“我完全无法根据前面人的情况，给出建议或调整。”
　　——这个游戏，完全将我排除其间。
　　岁妄低下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的表情。
　　他低声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最后那个人的投票位置，应该是在三楼。”
　　江寓声皱眉，望向站在原地的岁妄：“那岁岁你......”
　　“我会一直待在一楼，”岁妄慢慢抬眼，“一个人等着，直到你们所有人投完回来。”
　　空旷的大厅内一时之间寂静无声，沈琢心中微寒，他上前一步刚想开口说什么，头顶破旧的广播内，突然传来嘶哑的机械音。
　　“请各位幸运玩家注意，投票将于五分钟后开始。请各位幸运玩家及时前往投票地点，否则视为投票作废，将由系统‘自己’抽取投票结果。”
　　沙哑的机械音中带着些许诡异的笑意，江玉徽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后背一凉。
　　“这什么破嗓音啊，不就投个票，搞得跟鬼屋似的。”江玉徽开口道，“电子机器人的声音是漏电了吗？”
　　岁妄却忽然摇了摇头。
　　“这不一定是录好的电子音，可能是人声装出来的。”
　　江玉徽悚然一惊：“啊，为什么？这里面的电流声那么真实，如果是真人的话......”
　　江玉徽没有说下去，微微打了一个寒战。
　　岁妄抬头望了头顶的播音器一眼。
　　“刚才那个声音说，由系统‘自己’抽取，而非系统‘自动’抽取，”岁妄淡淡地开口，“一字之差，但前者明显具有主观性。所以说话的应该是真人。”
　　江玉徽神色微惊，不由自主地往岁妄那边靠了靠。
　　“节目组用真人模拟机器人，应该是想要产生‘恐怖谷效应’，”岁妄耸了耸肩，“可惜失败了。”
　　江玉徽仿佛感觉有些冷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真是的，节目组吓之后那些固定嘉宾也就算了，吓我们干什么，真无聊。”
　　岁妄微微皱了皱眉，他也不太清楚节目组现在这一系列的用意，他心中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猜测，但需要找时间和江寓声讨论才能确定。
　　——而他们现在，明显没有这个时间。
　　“你们快走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岁妄深吸一口气，抬眼平静地说道，“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面前的三人同时转头，面色苍白的青年抱着棕色的小熊站在原地，小熊头顶微微冒着热气，氤氲的水雾弥漫在岁妄身前，他脸上的笑意一时间有些看不真切。
　　江玉徽叹了一口气，她没有说什么，率先踩着高跟鞋，案首阔步地“噔噔噔”向上走去。
　　“真是的，我还穿着高跟鞋呢，让我爬这么高的楼，”江玉徽不满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节目组已经穷到连电梯都安不起了吗？”
　　沈琢也转身踏上楼梯，他最后回身望了岁妄一眼。
　　“师父，我走了，”他忍了忍，犹豫道，“你自己......小心。”
　　岁妄没有说话，他深灰色的眼眸闪了闪，最终只冲自家小徒弟露出了一个熟悉的浅浅笑意。
　　沈琢：！！
　　小鸡崽徒弟瞬间觉得自己又能扑棱翅膀了。
　　等周围的一切声音终于逐渐远去，岁妄最终抬起眼，看向依旧停在原地的江寓声。
　　“怎么还不走？”岁妄平静地问道，“还有两分钟。”
　　“我在二楼，不着急。”江寓声笑道，“不过来抱抱吗？”
　　岁妄紧了紧胸前的小熊，表情不言而喻。
　　江寓声叹了口气，没想到最终抢走猫咪拥抱的，竟然是自己送出去的东西。
　　岁妄望着面前垂头丧气的大狗轻轻一笑，他无奈叹气，面前的薄雾一瞬间消散了片刻。
　　“江寓声，你说的，等小熊不再暖和了，你就会回来，”岁妄轻声说道，“你可要快点认出我，快点来找我，不然......我会冷的。”
　　江寓声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自家猫咪。
　　“行，我肯定很快就回来，”江寓声微微笑了起来，“小熊如果不暖和了就不要抱了。”
　　“等我回来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
　　照常二更，啾咪
　　有宝贝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嘛ww
　　——


第72章 落地
　　江寓声的身影也从拐角处远去了。
　　岁妄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大厅中央。
　　他垂下眼, 伸手轻轻捏了捏怀里小熊的耳朵。
　　耳朵软软的，从耳根到耳垂处，热度一点点减弱, 直到所有的热度全部汇聚到岁妄指腹间轻轻一点，才蓦然一瞬消散。
　　岁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还有两分钟了，你真的还不出来吗？”
　　岁妄抱着小熊半转过身。
　　他平静地望着大厅的门口。
　　楼外面似乎有风微微吹起，地面上的杂草跟着随风摇曳。
　　岁妄眨了眨眼，望着面前半掩的大门被风吹的发出“吱呀”一声。
　　“不过, 你要是不出来确实也挺合理的，”岁妄突然微微抬眼, 自言自语般地道，“到时间系统自动投票，三分之二的选错概率, 说不定比你听完信息后, 认真选不是我的成功概率还要大......”
　　啪嗒——
　　门口突然传来靴子落地的脚步声。
　　岁妄倏然抬眼, 大开的门框旁出现了一角陈旧而熟悉的黑色布料。
　　岁妄的眼神微微睁大。
　　“小岁, ”一抹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了出来, “好久不见。”
　　尤寺叼着一根棒棒糖, 穿着一身警服警靴, 晃荡着倚靠在了破旧的门框上。
　　他下巴处青色的胡茬还是没有剃干净, 头发却似乎比上次见短了不少，几乎可以看见头皮了。
　　岁妄抬起眼, 望着他欲言又止：“尤副队......”
　　“哎，叫尤副队多生分啊, ”尤寺将口中的棒棒糖取了出来, 拿在手里微微摆手, “我成为副队还是沈队告诉你想让开心开心的吧, 这时候就别讽刺我了，还和以前一样，叫我尤大哥好不好。”
　　岁妄的神色微微顿了一下。
　　门板尖锐的“吱呀”声微微响起，岁妄并没有立刻争辩，而是顺从地改口唤道：“尤大哥。”
　　“哎！”尤寺继续靠在门边，又将棒棒糖叼回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小岁叫哥，什么事儿？”
　　岁妄诚恳地开口：“那个门板不稳。”
　　尤寺漫不经心的神情倏然一顿。
　　面前抱着小熊的青年微微抬眼，嘴角扬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而现在......就快要塌了。”
　　尤寺微微睁大眼，立刻想要直起身子站稳。
　　但他的剧烈动作带动了本就不稳的门板，不堪重负的门轴发出难耐的“吱呀”声响，尤寺还来得及反应，身侧突然失去了支撑，他一瞬后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哎呦，我的天啊，疼死我了......”尤寺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屁|股，疼得神情都有些狰狞了，“这什么破门啊，学校怎么也不给修修......”
　　岁妄好心地开口回答道：“这个楼学校已经报废了，所以才借给节目组暂时用作投票。至于节目组为什么不修......”
　　岁妄微微仰头，环顾了一圈四周，声音中带着止不住的愉悦：“可能是穷，也可能是单纯想让你这种没事就找地方乱倚的人，长点记性吧。”
　　尤寺一边揉着自己摔到的地方，一边咬牙启齿地望着狡黠的猫咪：“我说你刚才怎么那么听话地就直接改口呢，原来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在这儿等着我呢。”
　　尤寺“咔嚓”一口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咬牙笑道：“两年不见，小岁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狡猾啊。”
　　岁妄站在原地挑了挑眉，他平静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却是默然接受了尤寺的“夸奖”。
　　尤寺撑着旁边布满灰尘的地面站起身。
　　他将口中空的棒棒糖棍吐出来，突然望着岁妄微微一笑。
　　“不过，我也不差。”
　　岁妄皱眉，心中暗道不好。
　　敏锐的直觉让岁妄下意识地低头矮身，头顶风声呼啸而过，一根还未拆封的棒棒糖落到地上，应声而碎。
　　但岁妄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脚踝处却又仿佛勾住了什么，直接便是一紧。
　　——真烦。
　　岁妄望着拽住自己脚腕的皮带，心中微微一沉。
　　身体重心不稳的那一刹那，身体的本能让岁妄倏然弯腰，蜷缩起身子将手臂挡在自己胸前。
　　但他刚将手臂举起来，原本沉甸甸的怀里突然一空。
　　岁妄眼睛蓦然睁大。
　　——忘记了江寓声给他的小熊热水袋还在自己怀里。
　　小熊热水袋直直地落到了地上，正好落在岁妄的正下方。
　　小熊热水袋是软的，如果岁妄这么迎面去碰，虽然自己不会受伤，但这么大的冲击力下来，岁妄不敢保证，热水袋一定不会被自己压迫。
　　嘶——
　　岁妄咬了咬牙。
　　向下跌落的一瞬间，他腰身突然一扭，硬生生将自己的落地方向转向一侧，侧边的身体狠狠地撞向了地面。
　　不远处的尤寺神情一瞬讶然，紧接着倏然凝重了起来。
　　他突然抬脚，径直向前走去。
　　落到地上的岁妄却并没有在意尤寺的动作。
　　他疼得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好痛。
　　直接和地面碰撞的半身被撞得发麻，几乎不能动弹。
　　岁妄疼得眼睛几乎都有些发红，他倏然用另一只手撑着向旁边一滚，抓起小熊热水袋的同时，直起身重重地靠坐在了旁边的墙角。
　　与此同时，尤寺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疯了？半空中为什么要突然变换姿势？”
　　尤寺大步走到垂着头的岁妄面前，皱眉蹲下。
　　“用肩膀去装地面，你是不是疯了，本来动作都调整好了，为什么突然犯傻？”尤寺咬牙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岁妄疼得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如今的身子，虽然能够靠曾经的肌肉记忆保持一部□□手之外，到底还是很脆弱。
　　此时半侧身体的酸麻逐渐蔓延到胸腔，面前的尤寺还不知好歹地伸手想要去碰自己的肩膀。
　　岁妄急促的呼吸突然一岔，他偏过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
　　旁边的尤寺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是感冒了还是不舒服啊？”尤寺狐疑道，“你不会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吧？”
　　岁妄：......
　　他更加喘不上来气了。
　　蹲在前面的尤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脸色变了变，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在他的记忆里，面前的青年虽然身体不算太好，但却向来强大坚韧到能让人忽视这一点羸弱。
　　尤寺从来没见过岁妄这么痛苦难受的模样。
　　两年的时光，神情清冷的青年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其实内里已然是千疮百孔了吗？
　　尤寺的神色完全沉了下来。
　　他没有再说什么，伸手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杯水来，递到岁妄嘴边。
　　清水顺着岁妄的唇角蜿蜒流下，岁妄喉结微微动了动，偏头又呛咳了几声，呼吸终于平缓了些许。
　　尤寺沉着脸将水杯挪开。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尤寺皱眉问道，“当初你离开两年，我以为......”
　　但尤寺的话语却并没有说完。
　　终于缓过一口气的青年苍白着脸抬眼，漠然打断了他的话：“尤寺。”
　　青年抬手，指了指头上开始慢慢倒数的机械声。
　　“闭嘴吧。”
　　岁妄抱着小熊抬眼，淡白的双厨露出一抹笑意。
　　“你没有时间了。”
　　尤寺的手指蓦然攥紧。
　　他一时间不知道，岁妄所说的“来不及”，是指的他限时的投票，还是指这两年......他未曾经历的时光。
　　岁妄是在怪自己，曾经没能护住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怎么那么多人想要和我抢猫！
　　岁（挤进江寓声怀里）：放心，抢不走
　　可以多多评论嘛ww


第73章 监控
　　尤寺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痛苦与挣扎。
　　“小岁......”
　　尤寺垂下头, 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
　　岁妄靠坐在墙边抬起眼，微微喘息着望向面前的人。
　　“当初你离开时，我发现了一些事情, 我迫不得已只能那么做......”
　　面前看起来一向玩世不恭的男人脸上难得闪过了一丝懊恼与愤怒。
　　尤寺一边说一边抬起眼，声音低沉。
　　“但是当时你明明也知道——”
　　岁妄皱了皱眉。
　　“我知道什么？”
　　“你当时离开的那么迅速，两年来从未再主动露面过，明显就是找好了后......”尤寺原本笃定的声音突然一顿，他皱眉望着面前神情不解的岁妄。
　　岁妄的神色在听到“离开的迅速”时一瞬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什么，却在最后一刻, 突然又止住了话语。
　　背后诡异的机械音倒数仍在继续，大厅内的两人一站一坐，脸上全部不复之前的平静。
　　尤寺止住了话语, 脸上闪过了一丝狐疑。
　　——难道自己这几年, 都猜错了......
　　那岂不是......
　　尤寺神情中蓦然间露出了些许的惊恐, 他张皇地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 面前的岁妄却仿佛想要遮掩什么一般, 抢先一步开口。
　　“尤大哥, 你想多了。”
　　岁妄的神色不知何时已经又恢复了平静。
　　脸色苍白的青年按住胸口, 深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我一开始说的, 就只是投票的时间罢了。”
　　尤寺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望着身后撑着墙缓缓站起来的青年。
　　“尤大哥, 你今天来参加盲投，到底是来帮我的, 还是来阻挠我的。”
　　岁妄深灰色的眼眸微闪, 他望着面前神色犹疑的尤寺。
　　“你会选我......去参加这个综艺吗？”
　　尤寺咬了咬牙, 他本来来之前都已经想好了应该怎么投, 如今和岁妄的一番对话之后，他竟然有些摇摆不定了。
　　尤寺烦躁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却几乎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那天在警局见过岁妄之后，自己莫名其妙地，又再次将头发剃短到了之前警校要求的那个长度。
　　岁妄望着对面的人的举措，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如果尤大哥这个都没有想清楚......”
　　“就不要......再在这里问了。”
　　尤寺莫名感觉，岁妄清冷的声音在说“这里”这两个字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但尤寺实在太急于知道答案，他不甘心地上前两步，却突然看见面前原本冷静的人一瞬抬头，望着自己的背后低声问道：“谁？”
　　尤寺倏然转头，脸色微变。
　　他脚下慢慢地顿住了。
　　半开的大门此时悠悠然走进来一个胖乎乎的人影。
　　岁妄紧绷的身体一瞬放松下来，紧张的神色转而被些许的惊讶所替代。
　　“老师？您怎么来这里了......”
　　陆和教授背着手，胖乎乎的身影亦步亦趋地向前挪动着，有些好奇地走进这栋破败的楼里。
　　“这个楼怎么破成了这样，当初那个实验室要是建下去了，怕不是直接要弄成模拟案发现场了。”
　　头顶的广播倒数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岁妄转过头，发现楼梯左侧边缘的灰尘处多出了一串上楼的脚印。
　　——尤寺在陆和教授进来后，不知何时终于离开了。
　　岁妄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他心中五味杂陈，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抿着唇回头，望向自家老师。
　　面前的猫咪抱着依旧暖和的小熊热水袋，他眼眶微红，半边身子上布满了灰尘，看起来狼狈又无辜。
　　他仿佛是看到了一个终于可以依靠的人，紧绷的身体蓦然一松，软乎乎的耳朵瞬间就趴了下来。
　　“老师......”
　　胖乎乎的狐狸望着自家可怜的小徒弟一瞬间心软了。
　　“我啊，是在校园里溜达的时候，刚好看到你带着那个小江走在校园里，我想着去问问你们干吗，没想到你们走的倒挺急，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陆和教授笑眯眯地抬手，拍了拍小徒弟的头顶：“怎么搞的这么狼狈，我还以为你是终于良心发现，带着小江来看看我这个老师呢。”
　　“我干吗要带他来，我要来当然是自己一个人来看您......”嘴硬心软的猫咪垂下眼嘟囔着。
　　岁小猫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弄着小熊热水袋的爪子，老师胖乎乎的爪子正在一点点帮他拍去肩头的灰尘，岁小猫深吸一口气，咬牙抬眼。
　　“老师，您先离开这里吧。”
　　陆和教授的动作一顿，慢悠悠地挑了挑眉。
　　岁妄咬了咬牙。
　　陆和教授并不似那些老年人般，十分抗拒电子设备及网络信息，实际上真要相比起来，岁妄自己连手机都不怎么用的人，才真正像一个老年人。
　　虽然陆和教授如今并没有问他们今天来这里是干什么，但岁妄并不确定，自家信息渠道十分发达的老师，知不知道《这个凶手我演过》这个综艺。
　　——但他并不想将老师也拉进今天这趟浑水里。
　　“我们今天是在帮沈警官调查一些事情，老师您也知道，案件没有最后定论的时候，是不能随意对外传播的。”
　　岁妄谨慎地编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我们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您要不回去，等我们忙完了......”
　　岁妄的话语突然被头顶突然响起的广播声打断。
　　尖锐的嗡鸣声突然从广播中传出，好似有人正拿着长长的指甲在不停抠挠着墙壁。
　　岁妄从小到大，最受不了的便是这个声音。他闷哼一声，一瞬间弯下腰，神情有些痛苦地捂住耳朵。
　　他的手上突然又再次覆上了一双胖乎乎的手。
　　岁妄的身体倏然一颤，他潜意识里想要直接躲闪，但陆和教授看起来慈眉善目，手劲儿却是很大。
　　他稳稳地站在岁妄身后捂住岁妄的耳朵，岁妄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有挣脱开。
　　所有的触感都聚集在陆和教授按住他的手背上，连轻微的脉搏感都似乎被直接放大。
　　岁妄的神情一瞬恍惚，他脸色苍白了起来，仿佛又再次跌回了曾经深不见底的黑暗。
　　——自己还是不行......
　　岁妄手指不由自主地痉挛着，他垂下眼，小臂突然碰到了一个暖暖的东西。
　　——是江寓声给他的那个小熊热水袋。
　　岁妄恍惚的神情怔愣了一秒，慢慢地，他身体的颤抖逐渐停止了，呼吸微缓，原本僵硬的手指也逐渐软了下来。
　　而陆和教授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没有说一句话。
　　令人牙酸的声音很快便停止了。
　　陆和教授后退一步，迅速地将手揣回了兜里。
　　面前的岁妄已经几乎恢复了正常，陆和教授好似刚才没有注意到任何问题般，笑眯眯地开口，望着自家小徒弟：“现在，我似乎也走不了了呢。”
　　岁妄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原本已经掉落的大门在一阵刺耳的嗡鸣中，不知何时又被人严丝合缝地合上了。
　　——甚至落了锁。
　　岁妄的神色终于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挡在了自家老师身前，警惕地望着四周。
　　头顶的广播此时终于继续传出了熟悉的诡异声音。
　　“各位幸运玩家现已全部就位，请此楼中的观众不要随意走动，不要上楼，但可自行前往监控室观看投票。”
　　岁妄皱了皱眉，他转过头，仔细地看向一旁的楼层地形图。
　　那特意变了音的诡异声音似乎嘻嘻地笑了一阵，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各位幸运玩家，欢迎参与本次《这个凶手我演过》的盲投环节，本次投票将同时开始，从五楼至二楼，分别会给出各位幸运玩家三位被投票人的不同信息点。”
　　“被投票人的样貌不予展示，仅以代号1，代号2，代号3来称呼。”
　　“代号1，代号2，代号3的信息点会依次给出，各位幸运玩家需要在充足且有限的时间内，来选出你心中‘想选’的那一位。”
　　广播中“嘶嘶”的电流声终于慢慢消失了。
　　大厅内许久都没有动静，似乎是盲投前的提示已经全部讲完。
　　五楼内，沈琢听着广播里的声音，皱眉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的手指在两个微信头像上犹豫了一下，到底点开了和江寓声的聊天框。
　　他随手编辑了一条，竟然真的发出去了。
　　【。】
　　不一会儿，手机那头的江寓声也有了回复。
　　【？】
　　【沈警官点错了？】
　　沈琢皱了皱眉。
　　【试一试还有没有信号。】
　　【既然我们能够随意联系，那这个将我们分隔开的投票，还有什么意义？】
　　那边的江寓声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回复。
　　【一个被投票人，很可能分别给出四个不同的信息点。】
　　沈琢愣了一下，之前几人的推测虽然是这样，但都是基于一个个顺序投票的基础上。
　　如今突然改成同时投票，他一下子有些乱了分寸。
　　沈琢深吸一口气，却突然感觉手中的手机又微微震动了一下。
　　【以及我觉得......信号应该也要快没有了。】
　　沈琢皱了皱眉，他瞥了一眼时间，江寓声发送的这条信息的时间是在一分钟之前，但他看到的，已经是五分钟之后了。
　　“啪啪啪——”
　　头顶的广播中突然发出了清脆的鼓掌声，似乎是广播背后的那人正在拍手。
　　“好啦，我们目前要进入全封闭的模式啦，各位幸运玩家注意哦，每位幸运玩家对应的代号1，代号2，代号3顺序是打乱的，各位得到的，也是全新的信息点，投票过程中不允许交流，不允许超时投票，否则将直接视为弃权，由系统自动选取。”
　　电子机械音这回将之前的“自己”改回了“自动”。
　　沈琢倏然抬眼。
　　——电子音背后不但是真人，还能随时听清他们的每一句话语。
　　沈琢面前的三块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字体同一时间显现。
　　沈琢皱了皱眉，慢慢地向闪着亮光的屏幕走了过去。
　　广播中的机械音突然卡顿了一下，似乎一瞬间带有了一丝真人的语气。
　　“那么，计时开始，祝各位幸运玩家好运。”
　　·
　　一楼大厅。
　　站在岁妄身后的陆和教授神情依旧十分轻松。
　　胖狐狸眯着眼，看着身前神情紧绷的徒弟，笑着开口说道：“是网上那个综艺啊。”
　　“嗯？”站在身前的岁妄没有回头，只低低地地应了一声。
　　“我看到了。”陆和教授无声的笑了笑，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欣慰与慈爱，“妄妄现在已经长大啦，都已经可以自己独挡一面了。”
　　岁妄轻轻地扯了扯嘴角：“我才不想......”
　　他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也因此忽略了身后的陆和教授，有些奇异的目光。
　　岁妄的视线再次聚集在旁边的楼层地形图上，他的眉心一点点皱起，突然直起身子径直走到墙壁前。
　　“刚刚那个广播的声音说，前往监控室后观众可以自行进行观看......”岁妄皱眉说道，“他不允许我们上去，那么监控室一定就在一楼......”
　　陆和教授闻声也走了过来，他站在岁妄身后，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一楼的房间分布图。
　　这是一栋废弃的老教学楼，不知道为什么墙上的地形图却仿佛并不是很老旧，甚至白色的边缘处都没有发黄。
　　——看起来......仿佛刚刚才贴上去一般。
　　但现在岁妄却无暇顾及这些，他盯着上面的房间名称，突然开口道：“这些房间没有标名字，只有几个有些模糊不清的数字，但似乎有深有浅......”
　　岁妄一边说，一边随手指了一下。
　　“左右尽头的两个房间，红色是最明显的。”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自家老师：“老师咱们要不，先去这两个看看？”
　　陆和教授似乎对于现在的一切都十分淡定，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完全会跟好自家小徒弟。
　　岁妄也并不想让陆和教授涉险，他向前走了两步，犹豫着回头伸出手。
　　岁小猫望着狐狸胖乎乎的爪子，伸出去的手指到底还是轻轻打了个转，拉住了自家老师的......袖子。
　　“怎么跟小时候一样，走着还要拉着老师，”陆和教授轻叹道，“好了，不是担心小江吗，快走吧。”
　　岁妄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他带着陆和教授在大厅里绕了一圈，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所有的房间都门口的锁都被浇上了铁汁，直接被封死了。
　　——根本不可能进去。
　　“为什么会这样......”
　　岁妄拉着自家老师又走回地形图旁，脸色有些苍白：“为什么根本没有监控室......”
　　一楼地形图上的红色标记影影绰绰，仿佛要一跃而出般刺眼。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和教授突然开口：“妄妄，你看楼梯那里。”
　　岁妄迅速转头。
　　地图处的楼梯标志角落，似乎覆盖了一个小小的方块。
　　“那是......一个隐藏的小房间？”岁妄喃喃道。
　　距离那个广播开始计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会儿，岁妄倏然转身，难得没有等陆和教授就率先走了过去。
　　陆和教授站在原地没有动。
　　“老师——”
　　楼梯后突然传来岁妄有些凝重的声音。
　　“嗯？”
　　陆和教授扬声应了一句，那边却突然再没了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哦宝贝们
　　——


第74章 钥匙
　　大厅里空空荡荡。
　　陆和教授静静地站在一楼的地形图旁等了一会儿, 又开口唤道：“妄妄？”
　　楼梯下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只似乎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铁器碰撞的响动。
　　陆和教授他不着痕迹地抬头望了一眼角落里闪烁的监控，慢慢抬脚, 向楼梯口下方走去。
　　“妄妄，发生了什么？”
　　陆和教授带着些许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怎么不说话......”
　　陆和教授转过一个拐角，带着些许疑问的声音戛然而止。
　　楼梯下方确实有半个一个小小的屋子。
　　陆和教授只能把它称为半个，因为这个屋子的门还有一半是隐藏在破碎的木板后的。
　　自家小徒弟单膝跪在屋子门口，他似乎在仔细地查看着什么, 连自家老师的呼唤都恍若未闻。
　　陆和教授的神色还是一派平静。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自家小徒弟身前。
　　“这里是那个监控室吗？”胖狐狸将手背到身后, 悠哉悠哉地假意训斥道，“研究什么这么入迷，刚才都不回老师的话......”
　　“嗯？”半蹲在地上的人有些茫然地转过身, 胖狐狸嘴角和煦的笑意倏然消失了。
　　陆和教授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猫咪难得看到一向和善的老师黑了脸, 他缩了缩脖子, 脸上难得露出了有些心虚的微妙表情。
　　“老师, 您刚才叫我了吗？”岁妄有些哑然地抬眼, 声音中带上了些许抱歉, “我刚刚想听这件屋子里的动静, 没有听到您叫我, 不是故意......”
　　胖狐狸却并没有理会猫咪的辩解。
　　他突然抬起胖乎乎的爪子，一下子拉起了猫咪的手腕。
　　“手指怎么弄的？”陆和教授皱眉道, “怎么这么多血？”
　　岁妄愣了一下，慢慢低头。
　　刚才他跑到楼梯口下面时, 一圈都是围起来的木板, 看不出任何有房间的地方。
　　岁妄心中焦急, 地图上明明白地显示这里应该有一道门, 他皱眉看了半晌，突然发现其中的几排木板，似乎看起来颜色与其他的不同。
　　他伸出手，在上面轻轻地敲了敲。
　　——是空的。
　　岁妄的眼神微微睁大，他迅速贴近板壁，里面有隐隐约约的人声传了出来。
　　——岁妄在其间听到了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猫咪立刻将耳朵从木板上移开，他伸出爪子在木板边缘仔细地摸索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打开的位置。
　　——不应该......
　　他手指尖一寸寸地划过木板，突然轻轻的“嘶”声。
　　岁妄的指尖一不小心卡进了木板的缝隙，冷白的指尖被木板上的倒刺刺破，一滴鲜血顺势滑落，隐没进木板的后方。
　　岁妄没有立刻收回手，他神情怔了怔。
　　——手指能够插进去就说明后面有缝隙，有缝隙就可以......用手指徒手掰开。
　　岁妄的眼睛倏然亮了亮。
　　监控室里传出的声音依旧在继续，岁妄转头叫了陆和教授一声，立刻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两只手都卡入了缝隙之中。
　　木板后面是还没有磨平的尖锐细刺，瞬间全部没入岁妄的指腹当中。
　　刚刚没入时，它还是软刺，并不疼，但当指尖真的发力的一瞬，软刺全部都刺入肉中，传来一片细细密密的疼痛。
　　咔嚓——
　　岁妄平静地掰下来一块木板，扔到了旁边。
　　他半跪在地上徒手一点点地掰着，并没有注意到手指上的鲜血淋漓，只微微侧过头，仔细地听着监控室内的声响。
　　沈琢和江寓声的声音似乎交替地进行着，夹杂着尤寺粗犷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种异常的热闹。
　　岁妄抿住了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木板后终于露出来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门。
　　岁妄停下手慢慢摩挲了一下，突然怔住了。
　　·
　　“妄妄，你在想什么呢？回答我。”陆和教授的声音突然间将岁妄拽回了现实。
　　岁妄迅速地往回抽了抽手臂，手腕上的力道突然一重，岁妄指尖一痛，他微微皱了皱眉，整个身子蓦然前倾，差点直接栽到自家老师的怀里。
　　“我刚才太心急了，没有注意到......”岁妄低声说道，“老师抱歉，让您担心了。”
　　陆和教授听完面前垂着头的人的道歉，心中的怒气更盛了。
　　他难得疾言厉色道：“让我担心......好啊。”
　　陆和教授没有再说什么，只突然从兜里拿出一卷绷带来，熟练地将岁妄的指尖全部细细地缠上了。
　　猫咪有些无措地抬起眼，却被刚帮自己包扎完的胖狐狸直接扔到一边。
　　“你要为你自己活着，妄妄。你要为你自己受伤而感到难过，而不是因为我生气才感到抱歉。”陆和教授沉着脸蹲在了监控室的门前。
　　岁妄的眼睛微微闪了闪。
　　“老师......”
　　“在这魂不守舍地蹲半天看什么呢，”陆和教授难得没有理他，生硬地开口问道，“门为什么打不开？”
　　岁妄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帮老师去指：“这里有一个门锁，因为铁锈看不太清......”
　　猫咪的爪子被狐狸一把拦住。
　　“别，你离这里远点，”胖狐狸鼻子里都喘着粗气，没好气地望着猫咪缠满绷带的爪子，“你不是怕我担心吗，我现在担心你靠近这个门都有危险，所以你要是像说的那样听我的，就离这里远一点。”
　　难得被训斥的岁小猫瞬间愣住了，他犹犹豫豫地收回手，端着两只爪子站在了陆和教授身侧。
　　陆和教授望着终于乖顺下来的小徒弟，又重重地“哼”了一声，终于将视线转移到了门锁上面。
　　那是一个米字型的门锁，应该是最老旧的那个款式。
　　陆和教授微微皱眉，他撑着膝盖站起来，用手指在门锁边缘上摩挲了一圈。
　　“都焊死了，不可能把锁给砸出来。”岁妄站在身后，轻声开口补充道。
　　陆和教授瞪了自家屡教不改的小徒弟一眼：“怎么，你刚才还试图用木板把这个门砸开啊？”
　　听话的猫咪迅速摇了摇头。
　　“不是，老师，我刚才想用手抠来着的，”岁小猫诚实地回答道，“想看看都是镶嵌在木门内，看看能不能也给掰......”
　　猫咪软软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失了，他望着面前脸色又沉下来的陆和教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该现在提起。
　　“你不是狗爪子，不是什么地方都需要刨刨看的......”
　　胖狐狸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揉了揉眉心，他疑心就是江寓声把自己好好的徒弟给带坏的。
　　陆和教授干脆上前一步拉住猫咪的手揣在自己兜里，防止他再试图把自己的爪子变成刨地机。
　　“既然他说了监控室能看，这个门就一定能开。”陆和教授深吸一口气，终于冷静了些许，“钥匙一定在什么地方。”
　　岁妄轻轻皱了皱眉。
　　这个大厅里空空如也，一眼望去没有可能存在钥匙的地方。
　　而如果节目组是特意将钥匙藏了起来，岁妄扭过头望了一圈整个一楼，神色有一些一言难尽。
　　——那可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岁妄的指尖轻微的颤了颤，他隐隐约约的感觉，似乎有哪里有些奇怪。
　　陆和教授带着自家小徒弟在楼梯周围走了一圈。
　　“从心理学上来讲，一个人如果不想他人发现一样东西，潜意识里会下意识避免自己主动说出口。”陆和教授自言自语道。
　　“同样的，如果他主动提起某一样事物，说明他迫切地想让我们知道，并且很期待我们发现的那个过程。”
　　陆和教授神情顿了顿：“期待......节目组为什么会期待我们发现监控室的那个过程？”
　　岁妄突然抬起眼。
　　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老师您不觉得，这个广播的声音有些奇怪吗？”
　　陆和教授点了点头：“是，确实有一些奇怪。声音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活像电量不足了一样......”
　　岁妄摇摇头：“不，不光是指声音，老师。”
　　陆和教授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是指广播里的内容。”
　　“这个广播的声音，能够根据我们的对话改变广播内容，还会特意制造悬疑和氛围感。”岁妄的情绪有些激动。
　　他苍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红晕：“我刚才一直在想，为什么他提到了监控室，却特意把钥匙藏了起来，他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寻找呢？”
　　猫咪突然将手从狐狸温暖的皮毛间抽了出来。
　　胖狐狸微一挑眉，他伸出爪子想要再次去捉小徒弟不安分的手指，却冷不丁被猫咪又反手拉住袖子，径直拽了过去。
　　“因为他需要收集素材。”
　　岁妄拉着陆和教授，再次站定在一楼的地形图面前。
　　“素材？”陆和教授这回终于不懂了，“什么素材？”
　　岁妄没有立刻回答：“他告诉我们监控室的存在，我们根据地图找到监控室，根据木板发现房门，根据房门又找到了门锁，最后推断出需要找到一把钥匙。”
　　岁妄转过头，深灰色的眼睛微微闪烁：“老师您说，这叫什么？”
　　陆和教授被折腾的面无表情：“这叫消遣人。”
　　岁妄失笑：“这是解密啊，老师。”
　　“我们要打开门进入下一个房间，而打开门的方式，广播里看似从未提示，其实一早就告诉我们了。”
　　岁妄突然上前一步，他伸出手，轻轻晃悠了一下面前的楼层地形图。
　　“就在一切的最开始——这个地形图里。”
　　哐当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铁质的东西倏然掉落到了地上。
　　岁妄将楼层地形图放回原位，他蹲下身，慢慢捡起了地上小巧的米字型钥匙。
　　“这个地形图为什么看起来很显眼，因为它是新的，是刚刚被挂上去的，所以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岁妄微微仰头，轻声说道：“它是用来藏钥匙的。”
　　陆和教授眉心狠狠地皱了起来，他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
　　“所以我们是......节目素材？”
　　岁妄缓缓点了点头。
　　“广播里的声音是NPC提示，紧闭的监控室是我们要进入的下一个房间。”
　　岁妄拿着钥匙走到监控室门前，他轻轻将钥匙插|入锁孔，慢慢一扭。
　　啪嗒一声轻响，房门应声而开。
　　岁妄收回手，清冷的脸上满是嘲讽。
　　“为什么这个废弃的楼里监控摄像头仍然全部在工作，因为它在录像啊。”
　　“我们已经进入了，节目组设置的密室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算昨天的更新，今天晚上还是双更
　　啾咪，晚安，感谢喜欢


第75章 屏幕
　　一楼的大厅内, 两个人站在监控室门外面面相觑。
　　岁妄并不清楚之后还会不会有更多的密室，也并不清楚楼上的四个人会不会也已经处于密室当中了。
　　他虽然不满节目组不打一声招呼便直接将他们放于未知的环境内，但此时更重要的是确保楼上投票的四人的安危。
　　岁妄垂下眼没有再说什么, 他屈起手指在门框上轻轻敲了敲，径直走进了监控室。
　　陆和教授没有立刻更进去。
　　他盯着自家小徒弟看了几秒，又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监控，手指微微动了动。
　　·
　　监控室内狭窄潮湿，一看便是仓促间改造出来的。
　　岁妄环视了一圈, 监控室内一共只有四个监控屏幕，刚好是二楼到五楼的四个人的, 并非全部的监控摄像头拍摄的内容，都能在这里看到。
　　——应该是专门为他和陆和教授准备的。
　　岁妄大致扫了一眼，每个人面前的屏幕上都内容各异, 他微微思索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将视线聚集在了江寓声所在时的那个房间。
　　高挑的青年正斜靠在墙上, 抱着双臂静静地盯着面前的三个屏幕。
　　岁妄也慢慢走到监控室的屏幕前, 微微凝神。
　　江寓声房间内的三个屏幕上有文字也有图案, 实际上, 他上面的文字并不是多, 大多只有一两行而已。
　　岁妄凝神细瞧。
　　代号1上的屏幕显示的是, 是几丛绿色的青草，中间似乎隐隐约约地藏匿着一只白色的猫咪, 翻着肚皮正懒洋洋地睡着觉。旁边的文字只有短短的一句诗：“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代号2的屏幕正中央, 是一只巨大的北极熊, 张开了双臂站在原地, 身旁围绕着许许多多的小孩子, 似乎正扬起脸笑着看着他。旁边的配文这回更短，仅仅是短短的三个字：帮帮我。
　　而代号3则更加简洁，没有任何配图，微微闪烁的白底中央只有两句话：“望你近后无苦无忧，眠食诸希珍重。*”
　　岁妄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身后突然传来了略带笑意的声音：“这是......要猜谜呀？”
　　岁妄回过头。
　　陆和教授不知道何时也已经走进了监控室，他胖乎乎的身子缩在角落内，有些好奇地望着监控画面上的四个人。
　　岁妄心中有些讶然，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家老师是何时进来的。
　　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些，只将视线又移了回去，微微点头：“嗯，这个是根据所给提示来进行猜测投票。”
　　“那就是不一定能选到自己想投的那个人了，”陆和教授平静的神色间划过一抹讶然，“这真是......很令人难过呀。”
　　“是，”岁妄点了点头，清冷的声音中却没有半丝担忧，“确实......很难判断。”
　　陆和教授盯着自家小徒弟半晌，笑眯眯地问道：“你对小江很有信心？”
　　岁妄没想到自家老师会问得这么直接了当，他耳尖微红，愣了一下才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头。
　　“那看来妄妄是能判断出来这三个哪个是你呢，”陆和教授又将视线转到了监控屏幕上，低低地笑了笑，“这些文字和图片给的信息模糊不清，我还得好好猜测一下......”
　　没想到站在面前的小徒弟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判断不出来。”
　　陆和教授：？？
　　“那你刚才说小江......”
　　陆和教授脸上浮现出一抹困惑的神情，他一边说一边讶异地转头，望向屏幕内神色平静的江寓声。
　　岁妄也正认真地望着对面的那个人。
　　江寓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一贯勾起的唇角似乎也似乎消失了，深蓝色的瞳孔在模糊的监控中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岁小猫就是莫名笃定，那个总是伸出暖乎乎的爪子拍他头的江大狗，一定能够认出他来。
　　“嗯。”岁妄低低地应了一声，语调微扬，“我不相信我自己......”
　　猫咪转过头，深灰色的眼眸中眼波流转：“但我可以相信他。”
　　陆和教授愣了一下，脸上笑眯眯的和蔼表情似乎有一丝僵硬。
　　监控室里一时无话。
　　岁妄并没有注意到自家老师的神色，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监控器内的人。
　　过了不知道多久，监控中的江寓声忽然动了。
　　他抬步慢慢地走到了那副画有猫咪的图片旁，仔细地端详着上面憨态可掬的猫咪。
　　陆和教授胖乎乎的身体挪动了一下，轻声笑道：“确实，这么对比下来这个猫猫和妄妄你最像了，之前你住在家里那会儿，每天嗜睡的不行，安安静静的和你小时候......”
　　“不是。”
　　陆和教授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岁妄和监控器内的江寓声同时动了。
　　江寓声突然伸手在猫咪那张图上拍了一下，灯光一瞬间按了下来，雪白的猫咪立刻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是直接将这副画排除了。
　　同一时刻，岁妄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果然......我也觉得这幅画不可能指的是我。”
　　胖狐狸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他有些郁闷地看着自家小徒弟，叹道：“为什么呢？”
　　悲伤的胖狐狸一边说，一边伸出爪子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我可是听过好多次，小江喊你‘岁小猫’啊，怎么这一上来这么明显的猫咪就直接排除了？”
　　“就是因为太明显了。”岁妄轻轻地笑了一声，“所以只能是一个迷惑选项。”
　　“节目组出这些题的时候，一定是仔细研究过三个候选人的特征喜好。所以我们当时也大致整理了一下。”
　　岁妄微微抬眼：“有猫咪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那个‘小学究’。”
　　“小学究？”陆和教授愣了一下，有些不解，“那是谁？”
　　岁妄掏出手机导出了一张照片。
　　陆和教授低下头，立刻意识到岁妄说的是三个人当中的那个戴着黑色眼镜框的男生。
　　——满脸学究气，神情呆滞。
　　陆和教授蓦然失笑，他开口道：“还叫人家‘小学究’，我看你当年在学校读书那会儿，看起来比他年纪还要小呢。”
　　陆和教授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了自家小徒弟一眼：“现在看起来也是。”
　　岁妄撇了撇嘴。
　　可能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自己的外貌看起来总是比同龄人要小上许多。
　　岁小猫偏头躲开陆狐狸又想揉他头发的手，垂着眼嘟囔道：“反正这个投票主要考验的就是人物特征，以外号相称反而更容易记住。”
　　“嗯嗯嗯，我家小徒弟说的对。”陆和教授收回手，宠溺般地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岁妄总觉得自家老师还是把自己当曾经的小孩子看。
　　他叹了口气：“反正，‘小学究’家里养了一只小猫，具体样式我不清楚，但反正......江寓声面前的这只猫，不会指的是我。”
　　岁妄说到这里虽然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但耳尖已经隐隐红了起来。他伸出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试图缓解逐渐升温的热度。
　　监控室内空间狭小，陆和教授好巧不巧，将自家小徒弟的变化尽收眼底，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妄妄，你是怎么判断的？”
　　猫咪轻轻抖了抖自己的耳朵：“江寓声想象里的岁小猫......不是这样子的。”
　　岁妄曾经有一次，在江寓声手机里看到过一副画。
　　画中的猫咪团成一团缩在毛毯上，有阳光铺散在落地窗旁，奶团子一样的猫咪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地站起身走向一旁，一拱一拱地躲到了旁边大狗的耳朵下面，酣然入睡。
　　画面中胖成一个团子，又奶凶奶凶的猫咪，和刚才那副画上高冷疏离的猫完全不同。
　　——江寓声不可能搞混心中的岁小猫。
　　岁妄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在自家老师面前说出这句话来。
　　但胖狐狸感觉自己已经要被气得将胡子都吹起来了。
　　他此时终于有一种，养了多年的小猫咪，一朝被半路杀出来的大狗叼着脖颈处的软毛给拐走的感觉。
　　“行，行，我下一次好好跟小江了解一下，到底是哪种猫。”
　　陆和教授深吸一口气，他僵硬地转过头，强迫自己把视线聚集在代号2和代号3上。
　　北极熊和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语，陆和教授确实已经完全没有思绪了，但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如之前般开口询问。
　　——他总怕自己又问出来什么不该问的东西。
　　岁妄盯着最中央的那只伸长了手臂的北极熊看了几秒，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岁小猫捏了捏怀里的小熊热水袋，小熊紧贴在他的腹部，软趴趴地趴在岁小猫胸前。
　　岁妄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陆和教授眉心跳了跳。
　　他立刻就知道自己刚才的担心不无道理。
　　但本着对自家小徒弟的关爱，胖狐狸揉了揉眉心，开口沉声道：“所以这个北极熊......是又有什么故事吗？”
　　岁妄倏然回过神。
　　他盯着监控视频里江寓声的背影，语气轻微的仿佛呢喃：“我不确定......”
　　监控器那头的江寓声此时似有所感般，突然转头，隔着冰冷的屏幕望向监控室内的岁妄。
　　两人的目光一瞬交汇。
　　岁妄感到屏幕那头的江寓声双唇微微张合，仿佛无声的说出了一句话。
　　·
　　半个月前。
　　当时郑文那里的案子刚刚结束，不想被自家老师发现自己又受伤的岁小猫无处可去，被“好心”的江大狗借此机会，直接叼回了家里。
　　岁妄因为那个案子耗费了太多经历，身心俱疲。
　　江大狗看不得自家猫咪每天苍白着脸在家里晃悠来晃悠去，便特意跟经纪人请了几天家，在家里专门看着岁妄——睡觉。
　　岁妄每天从天光微明睡到晚霞漫天，再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等着自己的“债主”来到他的房间找他出去吃饭。
　　他也不太记得自己“还债”还过江寓声几顿饭了，但感觉江寓声数来数去，总是在十二、十三顿那里徘徊。
　　——岁妄隐隐约约记得，好似最开始江寓声定的用吃饭还债时，起始数就是十三。
　　呆坐在床上的猫咪想到这里，抬眼鄙夷地看了一眼面前斜倚在门框旁边的人。
　　江寓声抱着双臂，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猫咪愤愤地磨了磨牙：“糊弄人！”
　　江寓声愣了一下，蓦然失笑：“我那怎么是糊弄人了，是岁老师你自己不愿意记。”
　　——那是你没事不但不减次数还偷偷往上加的理由吗？
　　还没有睡醒的猫咪一时之间没能收敛好情绪，他直接从床上撑起身，便想要下地去跟人理论。
　　江大狗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又揽着人的肩膀将人按回了床上。
　　“怎么，岁老师自己不承认这件事吗？”江大狗伸出爪子直接将人按倒在床上，开口笑道，“那还是说......岁老师只是单纯的记性差？”
　　眉头紧皱的岁小猫咬牙道：“你才记性差！是因为你使诈，把我绕晕了我才数乱了。还有，江寓声你放开我......”
　　“不放。”
　　江大狗懒洋洋地开口道：“但我怎么觉得，岁老师就是记性差呢？”
　　猫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比如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光着脚下床。”江大狗一边说，一边轻轻碰了碰猫咪光着的脚，“怎么从来不长记性，嗯？”
　　仰躺在床上的猫咪眨了眨眼，立刻噤了声。
　　江大狗见人终于安静了下来，松开手从床上站起身，笑着开口道：“走吧，今天先不用你还债，咱们去个别的地方。”
　　岁妄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去哪里？”
　　江寓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勾唇看着面前的人仔细地穿好了衣服，突然伸出手，在猫咪的脖颈间围上了一条围巾。
　　“不要，热......”
　　猫咪立刻伸出爪子试图将围巾扒拉下来，手忙脚乱的猫爪在厚厚的围巾间穿梭，拽住那一边另一边又突然收紧。
　　江大狗赶忙伸出手按住猫咪不安分的爪子，防止围巾还没解下来，先把自己给缠个四爪朝天。
　　“不是都说猫咪尾巴和猫咪是两个东西吗，”江寓声笑道，“怎么到你这儿还多出了第三个爪子？”
　　岁小猫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被江大狗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脖颈。
　　“在外面待久了就会觉得冷了，”江寓声开口笑道，“乖，听话。”
　　岁妄勾着围巾的手指倏然一顿。
　　他抬起眼，敏锐地捕捉到了江寓声话语里的关键信息。
　　“待久了？”
　　岁妄轻声重复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外面逛逛，”江寓声拉住岁妄的手，带着人径直向外走去，“总待在家里睡觉，大白每天都没你睡的多。”
　　岁妄倏然收回手：“我不......”
　　但他拒绝的话语没能说完，便看到了江寓声的眼睛。
　　外面的天已半昏，晚霞披散在路灯周围，混合在一起的光晕碎在江寓声眼底，恍若迟来的星光。
　　岁妄看到了江寓声眼中的愉悦与期待。
　　他突然间便说不出拒绝的话语了。
　　“我不......不要请你吃饭，”岁妄话语一转，生硬地补充道，“你老骗我，今天我不请你吃饭了。”
　　江寓声轻声笑开：“好好好，今天不用你请我吃。”
　　他再次转过身，拉着岁妄向前走去：“我带着你一边逛一边吃。”
　　“在游乐园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关于《狐狸和大狗因为一只猫打起来，旁边有助威的小鸡崽和看热闹的小奶猫》这件事
　　晚点二更，啾咪
　　*出自罗贯中《大梦谁先觉》
　　*出自朱光潜《谈静》


第76章 熊抱
　　岁妄直到坐上车时, 整个人还是有些恍惚的状态。
　　他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
　　岁妄小的时候，陆和教授夫妇二人并不像现在这般清闲，当时的陆和教授醉心学术, 每日都扑在研究上，一有和岁妄相处的时间便喜欢抱着他讲各种各样的心理学小故事。
　　所以等岁妄懂事之后，已经对于外面那些玩闹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了。
　　——他更喜欢抱着一大摞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坐在书房的地毯上一整天。
　　岁妄记得，当时自己刚进队时，尤寺听到自己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时, 还放肆地嘲笑了他一顿。
　　然后当天晚上，向来自视甚高的尤队长被清瘦的青年拉到训练场, 两人直接打了一架。
　　——不过基本是“大意”的尤队长单方面被打。
　　两周之后，脸上的乌青终于消退了的尤寺突然有一天走到岁妄身前，梗着脖子递过来两张游乐园的票。
　　几乎已经快要把这件事忘记了的岁妄清晰地记得, 自己的眉心狠狠地跳了跳。
　　不过作为永远在为人民服务的忙碌警察, 岁妄和尤寺因为各种神奇的缘由, 最终也没有去成。
　　不过两人的关系倒是因此慢慢缓和了。
　　“想什么呢, 这么出神？”旁边突然传来江寓声的一声轻笑。
　　岁妄将视线收回来, 微微摇了摇头。
　　“不喜欢去游乐场吗？”江寓声将车平稳地开了出去, 平静的声音很好地掩饰了眼底的一抹忐忑, “我之前看你挺喜欢那些毛茸茸的玩偶的, 以为......”
　　“不，”岁妄突然开口, “不是不喜欢。”
　　“从来没尝试过，有什么资格谈喜不喜欢的。”
　　江寓声挑了挑眉, 静静地等着旁边的人继续说下去。
　　“就是现在感觉......挺奇妙的。”岁妄手指轻轻在旁边的窗户上点了点, 低声说道, “我从来没想过长这么大了, 竟然还会专门去一次游乐园。”
　　岁妄一边说一边瞥了旁边专心开车的人一眼，轻声嘟囔道：“还是被一只给大狗直接叼过去的。”
　　这么久相处下来，江寓声对于旁边傲娇的猫咪性格几乎是了如指掌，听岁妄这个语调，便知道他不但没有生气，甚至可能还隐隐兴奋了起来。
　　江寓声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他继续逗着旁边的猫咪：“直接把你带过去不好吗？”
　　岁妄瞪了旁边洋洋得意的大狗一眼，觉得他的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明知故问。”
　　岁妄低低地回了一声，闭上眼仰头靠在了身后的座椅上。
　　江寓声低低的笑声在车内传开。
　　——就算是明知故问也没事。
　　反正总会有一只嘴硬心软的岁小猫，慢慢吞吞地接过他的话。
　　·
　　岁妄开始以为，江寓声身为“大影帝”，大概会迫于身份带他去一个相对僻静的游乐园。
　　但没想到江寓声直接把人带到了本市最热闹的那个游乐园。
　　猫咪原本半眯着的眼睛都微微睁大了。
　　“你不怕像上次地铁一样被认出来？”
　　江大狗望着旁边有些怔愣人笑了笑，答非所问：“这是游乐园。”
　　岁妄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地转过头。
　　“当人们本身处于很愉悦的状态时，是很少会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的。”江寓声轻声说道，“或者说，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上前打扰。”
　　岁妄跟着江寓声的步伐慢慢向前走着，神情若有所思。
　　“你可以想象，当你感到愉悦时，你便由内而外产生了一个透明的泡泡，将你一点点包裹其间。”江寓声在身旁的人眉心上轻轻点了一下。
　　“打扰别人即相当于打扰自己，”江寓声将手指倏然收了回来，“当双方从那个状态中脱离时，这个透明泡泡‘啪’的一声，便都碎掉了。”
　　“不会有人愿意的。”
　　岁妄后知后觉地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深灰色的眼眸静静的望着面前的人。
　　“那一定有人要过来打破这一切，该怎么办？”
　　江寓声语调轻快：“那我们就跑掉。”
　　“赶紧跑，绝不回头。”
　　人群熙熙攘攘地从他们旁边经过，欢声笑语之间，岁妄却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江寓声说的那个“泡泡”已经形成了。
　　江大狗伸出手轻轻勾住岁小猫的耳垂，给他带上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黑色口罩：“放心，我们的‘泡泡’绝不会碎的。”
　　江寓声的声音从口罩后闷闷地传来：“只要你别放开我的手就好。”
　　·
　　游乐场里有许许多多的人。
　　他们的目光大多停留在旁边新鲜有趣的事物上，确实很少留意两个带着黑色口罩紧握双手的青年。
　　岁妄也逐渐适应了这种拥挤的环境。
　　甚至在这种喧嚣中找到了一种安静的乐趣。
　　江寓声在前面负责带路，岁妄只需要拉着他的手，随意地左顾右盼就好。
　　他们俩似乎都不是喜欢玩这些无聊的单纯为了寻找刺激的游乐设施，江寓声是不为所动，而岁妄二十五年间，已经经历过比着刺激百倍的事情。
　　大狗拉着猫咪慢悠悠地穿梭在人群中间，突然感觉手指被人拽了一下。
　　江寓声停下脚步，看到岁妄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江寓声顺着岁妄的目光转头，隐隐约约地看到那里似乎有一个巨大的白色东西。
　　“想要过去看看吗？”江寓声扭头望向岁妄。
　　岁妄的眼睛微微亮了亮，他没有说什么，只轻轻摇了摇江寓声的手。
　　——这在猫咪的意思中，就是快走了。
　　江寓声没忍住轻笑一声，他拉着人左拐右拐，终于走到了近前。
　　——那是一只巨大的北极熊玩偶。
　　玩偶几乎有一人半那么高，江寓声都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北极熊的头顶。
　　旁边的岁小猫后退一步靠在江大狗的身侧，深灰色的眼眸隐隐发光。
　　江寓声失笑：“岁老师还真是很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呢。”
　　“是因为和你一样吗？”
　　猫咪伸出爪子摸了摸面前北极熊柔软的毛发，轻声嘟囔道：“和你一样。”
　　“那你就应该很喜欢我了。”强词夺理的江大狗拍手笑着，满意度看到旁边的猫咪羞得耳朵都颤了起来。
　　“哎，两位游客，那只熊现在可动不了。”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戏谑的声音，“不如先来我这里看看？”
　　岁妄倏然收回手，他有些警惕地回过头，却发现旁边站着一个红衣，彩脸，有着大大微笑的小丑。
　　小丑的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圈小孩子，他手中拿着一根长条形的气球，手指飞转间，一只胖嘟嘟的气球小狗出现在他手心。
　　身旁的小孩子眼睛都亮了。
　　“给我给我！”
　　“我想要小狗，小丑你给我好不好。”
　　小丑将手中的小狗高高举起：“排队排队！”
　　小孩子们迅速哗啦啦地站好。
　　小丑晃了晃手中的气球小狗。
　　“我说谜语，你们来一个个猜，谁第一个猜对，这个小狗就给谁！”小丑轻轻弹了一下小狗的鼻尖，“好不好？”
　　“好！”小孩子们兴奋地异口同声。
　　旁边抱着双臂的江寓声看到，原本面无表情的猫咪，眼睛也倏然亮了起来。
　　“好，第一个谜语——”
　　小丑拉长了声音：“打一字，‘笔上难写心上情*’。”
　　岁妄的心突然轻轻一跳，他手指蜷缩了一下，转过头瞥了一眼旁边的江寓声。
　　江寓声依旧抱着双臂笑着看着面前抓耳挠腮的小孩子们。
　　岁妄闭了闭眼，轻轻舒了一口气。
　　江寓声却突然间扭过了头：“岁岁猜出来了吗？”
　　岁妄心又跳了一下，迟疑着点了点头。
　　江寓声耸了耸肩：“真厉害，我都没猜出来呢。”
　　他垂下眼，慢慢地重复了一遍：“‘笔上难写心上情’......”
　　“别念了！”岁妄突然开口，打断了江寓声的话。
　　江寓声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岁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般，遮掩般地道：“你想知道答案，我可以告诉你。”
　　江寓声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我还是再猜猜吧，自己猜出来才有意思。”
　　岁妄手指沁出了汗水，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摆处被人拽了拽。
　　岁小猫一个踉跄差点没直接栽过去。
　　他低下头，却见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
　　“哥哥，”小女孩显然是听到了刚才两人的对话，她仰起头，眼巴巴地瞅着岁妄，“我想知道答案，你可以告诉我吗？”
　　岁妄犹豫了一下。
　　他半蹲下身望着面前的小女孩，小女孩乌黑的眼眸清澈见底，满心满眼都是对那个气球小狗的渴望。
　　岁妄忽然间便心软了。
　　他轻轻俯过身，在小女孩耳边低声说道：“笔上难写心上情，就是白纸一张，所以是白色的白。”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兴奋的转过身，一边喊着“谢谢哥哥”，一边围到小丑身边说出了答案。
　　岁妄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却突然感觉旁边传来了似笑非笑的目光。
　　“岁老师竟然这么喜欢小孩子，”江寓声低笑道，“还是单纯就喜欢可爱的东西呢？”
　　岁妄微微摇了摇头。
　　“都不是。”他转过眼，声音微不可闻，“只是觉得，总该有人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即便不是我。
　　“嗯？什么？”江寓声没有听清岁妄最后的话，他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我还没有猜出来呢。”
　　岁妄唇角再次勾起了一抹笑意，他的心情突然间又变好了不少。
　　不过这个好心情，在他的衣摆再次被人拉住时，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哥哥，刚才她告诉我，你知道谜语的答案。”小男孩拉着刚才小女孩的手，站在岁妄面前。
　　“小丑又出了一个新题，你可以再帮帮我吗？”
　　面前的两个小崽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岁妄，岁妄于心不忍，再次蹲下身在两个小孩子耳边耳语了一番。
　　“你还是先别站起来了。”小男孩拉着小女孩迅速跑开，旁边的江寓声突然开口笑道。
　　岁妄：？
　　他不明所以地抬眼：“为什么？”
　　江寓声轻笑着后退一步：“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当小丑出到了第三个题之后，岁妄的周围已经围满了小孩子。
　　他也终于明白了江寓声说的话。
　　“哥哥，哥哥，‘有情日后成双对*’是打一个什么字啊？”
　　“哥哥，可以告诉我答案吗，求你了！”
　　岁妄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招架不住了。
　　他站起身微微后退一步，背后却突然间撞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岁妄：？？！
　　他倏然回头，却看见原本待在旁边的北极熊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刚好摇摇晃晃地挡在了他的身后。
　　一脸懵的岁妄就这样被一只软乎乎的北极熊给抱住了。
　　——真的是，熊抱啊。
　　岁妄将头埋在北极熊松软的毛发间，深吸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呀，晚上更新照常
　　啾咪www
　　*字谜均来源于网络


第77章 带走
　　突然出现的憨憨北极熊, 明显要已经过了新鲜感的小丑更受欢迎。
　　岁妄周围的小孩子看到巨大的北极熊，立刻发出一声控制不住的欢呼声。
　　岁妄感觉自己身后的那只北极熊莫名将自己抱的更紧了。
　　有一部分小孩子冲过去抱住了北极熊，但之前那个小女孩依旧紧紧地拉着小男孩, 执着地拽着岁妄的衣角。
　　岁妄还被北极熊抱在怀里，他使力轻轻挣了挣，不出意外地没有脱开。
　　岁妄艰难地在这个大大“熊抱”中转了个身，望向旁边的两个孩子。
　　“怎么不去找北极熊玩？”岁妄垂下眼，有些无奈地问道。
　　小女孩手中拿着那个气球小狗, 她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北极熊，又坚定地转过头, 摇了摇岁妄的衣角：“哥哥，可不可以给他也赢一个呀。”
　　岁妄慢慢地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是因为想给他也得一个，才不去找北极熊玩的吗？”
　　小女孩看了旁边的小男孩一样, 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是的哥哥, 我有的他也要有, 那才好呢！”
　　岁妄蓦然失笑, 他神情有一些若有所思, 开口问道：“你再给哥哥重复一遍刚才小丑的谜语。”
　　小女孩这回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小丑出的字谜这回有些太过高深了, 小女孩年纪尚小, 一时之间没能完全记住。
　　岁妄耐心地站在原地，背后的北极熊也动也未动, 他轻轻环住面前清瘦的青年，任由旁边的小孩子抚摸着他的毛发, 。
　　“好像是什么......‘有情......成双’之类的......”小女孩艰难地回忆着。
　　“‘有情日后成双对’, 打一字。”旁边突然传来小男孩有些无奈的声音。
　　岁妄转过头。
　　小男孩拉着小女孩地手, 低声叹道：“你想玩北极熊就去玩吧, 我也不是很想要那个气球，我陪你先去......”
　　“不行！”小女孩赌气般地摇了摇头，固执地道，“你也一定要有一个气球小动物！”
　　小男孩半是无奈半是妥协般地望着小女孩，听她继续说道：“我喜欢的东西你也一定会喜欢的，我们俩一定要配套才好！”
　　岁妄被小女孩认真的神情给逗乐了，他轻咳了一声，歪头思索了一瞬。
　　面前的两个小孩子眼巴巴地望着他。
　　岁妄的视线慢慢地移动到了两个小孩子交握的手上。
　　“成双，携手成双，白头成双......”岁妄手指轻轻点了点，抬起眼笑道，“谜底是一个‘偕’字。”
　　“好耶！谢谢哥哥！”小女孩立刻欢呼一声，拉着小男孩便要像小丑跑去。
　　岁妄慢慢直起身，没想到小男孩被拉着向前跑了两步，竟然又转回头来冲岁妄微微点了点头。
　　岁妄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然。
　　“谢谢大哥哥，麻烦你了，”小男孩认真地道，“也谢谢你告诉她这个字谜的答案。”
　　小男孩说的是“谢谢告诉她”而不是“谢谢告诉他们”。
　　岁妄仿佛明白了什么，开口轻声笑道：“所以你是真的对这个小动物气球不感兴趣，对不对？”
　　小男孩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兴奋地跑到小丑身边的小女孩，语气间有些迷茫：“我也不清楚，我开始是很不喜欢这些无用的小玩意的......但知道她一定想让我也有一个后，我反而不那么排斥了。”
　　岁妄笑着望着面前的小男孩，只见他又转回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可能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喜欢的我也应该会喜欢吧。”
　　——爱屋及乌。
　　岁妄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他下意识地转头想望向旁边的江寓声，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个总是笑着站在他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岁妄原本冷静的神情一瞬间慌张了起来。
　　那边的小丑似乎又出了一道新的题目，更多的小孩子向他跑了过来，但岁妄却再没耐心帮他们一一解答了。
　　“江寓声......”岁妄开口低低地唤了一声，周围无人应答。
　　身旁又有小孩子在拽他的衣角，岁妄这回却仿佛吓了一跳般，蓦然后退一步，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无措：“不要，不要碰我......我要离开这里。”
　　“我要去找......”
　　岁妄的话还未说完，后面的北极熊毛茸茸的手臂突然将他锢紧，一瞬间又将想要离开的人拽了回来。
　　惊慌失措的猫咪一瞬踉跄，他蓦然后退了一步，差点直接撞到北极熊巨大的大嘴里。
　　“你松开......”
　　岁妄有些恼羞成怒地转过头，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一声轻笑。
　　岁妄：？
　　——江寓声？
　　他迅速抬起眼，正看见北极熊巨大的口中似乎有一双熟悉的深蓝色眼眸。
　　“不是想要北极熊抱抱么，”不知何时躲到了北极熊玩偶里的江寓声低笑一声，慢悠悠地说道，“怎么这才抱了多一会儿，就不喜欢了？”
　　“叶公好龙啊，岁老师。”
　　岁妄却没有说话。
　　他盯着北极熊里面的人几秒，突然直接抬起了手。
　　猫咪将猫爪子迅速伸进北极熊的大嘴内，狠狠地给笑眯眯的大狗一个爆栗。
　　“嘶......”江寓声低低地痛呼了一声。
　　但他放在岁妄腰间的“熊爪子”并没有放下来，依旧牢牢地抱在那里，将面无表情的岁小猫圈在自己怀中。
　　“生气了，岁岁？”江寓声无奈地笑道，“为什么......”
　　“突然不见，也不跟我说一声。”岁小猫将手背到身后，低声说道，“活该。”
　　江大狗愣了一下，神情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刚想开口继续哄人，却见面前原本冷着脸的猫咪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将脸埋进了北极熊软软的毛发间。
　　“算了，反正我现在找到你了。”岁小猫仿佛将脸埋在江寓声的脖颈间，声音有些闷闷的，“带我离开这里，北极熊先生。”
　　幼小的猫咪扒着巨大的北极熊的爪子，将整个人蜷缩在北极熊掌心间，乖巧柔顺。
　　藏在北极熊玩偶内的江大狗没忍住低声笑了笑。
　　笨拙的北极熊伸出巨大的爪子，极尽温柔地拍了拍猫咪的脑袋。
　　“好。”江寓声低笑道，“这就带你走。”
　　围在北极熊旁边的小孩子突然感到，原本一动不动的北极熊突然轻轻抖了抖。
　　仿佛抖落一身的雪花般，原本抓着北极熊松软毛发的小孩子都一瞬脱力，全部被从大熊身上抖落了下去。
　　——除了被圈在中央的那只猫咪。
　　小孩子们不明所以，觉得很有趣般拍起了手，开口笑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憨憨的北极熊听话地站直了身体，他轻轻抖了抖身后的尾巴，突然直接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旁边传来小孩子们欣喜的惊呼声。
　　被江寓声牢牢按在怀里的岁妄笑着抿了抿唇。
　　突然间他感觉原本一直放在自己腰间的那只“熊掌”落了下来，在他垂落的手指边轻轻地碰了碰。
　　岁妄了然地伸出手，抓住了北极熊的一缕毛发。
　　手上一股大力传来，岁妄下意识地抬脚，被巨大的北极熊拉着向前方跑了起来。
　　耳边同时响起的，除了小孩们的惊呼声，似乎隐隐还有不远处的小丑惊讶的呼唤声：“哎，我的熊！怎么自己跑了！”
　　噗——
　　岁妄没忍住低笑出声。
　　但面前憨憨的北极熊并没有停步。
　　他拉着岁妄路过尖声笑语的“激流勇进”，又穿过色彩绚丽的“旋转木马”旁边拥挤的人群，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
　　时间已经是快要到初夏了，天色渐暗，隐隐的蝉鸣声从枝丫间传了出来，一声一声地唤着“知了”。
　　岁妄向来觉得，这些只有一个夏天生命的蝉，肯定是知道许许多多事情的。
　　——只是从来没有机会告诉他们罢了。
　　有些气喘的猫咪松开了北极熊的手，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依在了大熊的身上，急促地喘着气。
　　过了不知道多久，岁妄感觉自己身后被巨大的熊掌拍了拍，似乎是想让他先起来。
　　但岁妄恍若没有感觉到般微微摇了摇头，转过脸将整个人更深地埋进了北极熊的怀里。
　　北极熊玩偶内传来了江寓声依旧带着笑的声音：“怎么还不想起来了？”
　　“嗯......”岁小猫将脸埋在软软的毛发间，低低地应了一声，“想多抱一抱......北极熊，不行吗。”
　　“行行行，你抱吧。”江寓声用熊爪子拍了拍撒娇的猫咪，开口笑道，“你闭眼睡一会儿也行。”
　　岁妄没有再说话，江寓声以为自家猫咪真的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便也收敛了声息，只一只熊爪继续放在岁妄的腰间，仿佛在哄睡一般，一下下地轻轻拍着。
　　但在江寓声看不到的地方，岁妄正静静地睁着眼，眼中一派清明。
　　他深灰色的眼眸轻轻地动了动，有些失神地盯着北极熊微张的大嘴，恍若视线穿过了这层布料般，认真地望着里面的人。
　　刚才小男孩说的那些话隐隐浮现在岁妄耳边。
　　——我会喜欢他喜欢的。
　　——就像江寓声因为自己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便特意穿上了北极熊的玩偶一般。
　　岁妄垂了垂眼，眼神中莫名闪过一丝难过。
　　——那......我抱了他为我扮的北极熊。
　　——是不是也相当于，抱住了他呢。
　　岁妄深吸了一口气，拽着北极熊毛发的手指，更紧了些许。
　　周围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岁妄没有抬头，他依旧抱着面前的人，将头往北极熊脖颈间蹭了蹭。
　　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身旁似乎站了一个人。
　　“亲爱的北极熊先生。”
　　旁边那个人倏然开口，熟悉的声音却并不是在问岁妄。
　　岁妄倏然转头。
　　江寓声不知何时从北极熊玩偶里钻了出来，他站在岁妄身侧，静静地望着面前一动不动的玩偶。
　　“谢谢你让我家猫咪可以枕着你的手臂小憩片刻。”
　　岁小猫微微直起身，一眨不眨地望着旁边轻笑的人。
　　“但现在......可以把我的猫咪还给我了吗？”江寓声笑着说道。
　　岁妄瞧着，面前的人突然伸出手，虽然他视线依旧看着前面的北极熊，但修长的手指却转了个弯，静静地悬在了岁妄的面前。
　　“如果你不说话的话......”
　　江寓声笑眯眯地眨了眨眼。
　　“那我就把他抱走了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多年后，原本的北极熊套装穿在了猫咪的身上。
　　虽然依旧毛茸茸，但布料却莫名变少了很多。
　　还多了一条有些“长”的尾巴。
　　二更在明天早上六点/九点哦
　　——


第78章 复杂
　　“妄妄, 妄妄？”
　　身旁突然传来了几声带着些许焦急的呼唤，岁妄倏然从记忆中抽回思绪，有些茫然地转过头, 望向自家老师。
　　“老师......”岁妄眨了眨眼，面前是陆和教授难掩担忧的神情。
　　岁妄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监控，监控器中的江寓声依旧站在亮着的两块屏幕前方，并没有任何举措。
　　岁妄垂下眼，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
　　“妄妄,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陆和教授望着自家神情恍惚的小徒弟，关切中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念。
　　——都隔着一个屏幕了, 还能让自家小徒弟魂不守舍。
　　胖狐狸没好气地眯了眯眼。
　　对面迷迷糊糊的猫咪摇了摇头：“老师，我没事。”
　　岁妄的声音顿了顿：“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他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再次将视线转到了江寓声的那个监视屏上。
　　这回他看到, 江寓声和对面两块屏幕的距离拉近了几分。
　　他没有再看那个画着北极熊的屏幕, 而是转头望向旁边仅写着一行字的那个。
　　——望你近后无苦无忧, 眠食诸希珍重。
　　“这句话......”
　　岁妄听到监控器里的人轻声呢喃着。
　　岁妄莫名觉得, 他知道江寓声没说完的后半段话是什么。
　　——这句话不像一个真正的提示。
　　岁妄的神情微微沉了一下。
　　如果他猜的没有错, 那个草丛中的猫咪对应的是那个“小学究”的话,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语, 对应的就是另一个带着几分邪笑的证件照的男生。
　　岁妄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一点点攥紧。
　　——如果是他的话......
　　——那这句话到底指代着什么, 一定要搞清楚。
　　岁妄突然掏出手机，将话语迅速地打在了微信的聊天对话框内。
　　但等他再抬起头时, 却蓦然发现，江寓声所处的监控屏幕, 竟然已经黑屏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岁妄放下手机, 眼神中惊讶与焦急一瞬间全部涌现出来, “江寓声呢？”
　　陆和教授站在一旁, 没有立刻说话。
　　岁妄等不及自家老师说什么，立刻上前一步走到漆黑的监控器屏幕前。
　　他伸出缠满绷带的手细细地将整个监控器视频摸索了一遍，却没能找到任何显示“开机”的按钮。
　　“外部没有按钮控制，也并不是机器重启.......”
　　岁妄踉跄地后退一步，看了一眼旁边三个依旧亮着的监控屏幕。
　　“那就一定是在江寓声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导致监控器强行断开。”
　　岁妄倏然转头，望向自家老师。
　　陆和教授感到，自家小徒弟的声音中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老师......您刚刚有没有看到，江寓声在监控屏幕暗下去之前，在做些什么？”岁妄开口，低声问道。
　　陆和教授静静地盯了自家无措的小徒弟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你现在这样焦急地问我——”
　　陆和教授的声音中失去了笑意，带上了几分莫名的严肃：“是因为他是江寓声吗？”
　　岁妄愣了愣，神色间微微透露出些许的迷茫：“什么.......”
　　陆和教授却没打算进一步具体解释，而是继续问道：“或者说，如果其他人的监控器屏幕也像这样突然之间黑屏了——”
　　胖狐狸眯了眯眼，藏住了眼眸深处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亮：“妄妄你也会焦急到，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吗？”
　　仿佛被看破了心思一般，岁妄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腰慢慢地抵上了后面的桌子。
　　他无声地张了张口。
　　“如果其他人也发生了这种状况，我确实同样会很焦急。”岁妄深吸一口气。
　　他仿佛隐隐约约之间明白了陆和教授问出这些话的意思，却又莫名觉得，似乎哪里有一些不对劲。
　　岁妄微微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将那隐隐的不适感从脑海中剔除出去。
　　“我现在不断地追问老师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是想要先分析出原因，找出规律，才能在后边其他人发生同样情况时迅速冷静下来。”
　　陆和教授半眯的眼睛微微放松了下来，他盯着自家小徒弟，胖乎乎的脸上又隐隐出现了之前笑眯眯的神情。
　　“妄妄......”陆和教授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满意的感觉，“这样才对......”
　　“但也确实......如果其他人先出现了这个情况，我不会像如今对江寓声般，这样慌张。”
　　岁妄却没等自家老师说完，又立刻开口，低声补充道。
　　站在对面的胖狐狸嘴角的笑容迅速垮了。
　　岁妄的声音一瞬间小了很多，却还是坚持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因为他对我是......很特殊的存在。”
　　——特殊到不可能完全冷静地以大局观来理性分析。
　　陆和教授揣着手站在原地，他许久没有再说一句话，半眯的眼神间似乎若有所思。
　　岁妄深灰色的眼眸慢慢抬起，望着对面沉着脸的陆和教授，平静的神色很好地掩饰了话语间细微的不安：“这个回答老师您......接受吗？”
　　陆和教授半身藏在监控室的阴影里。
　　“接受吗......我有什么不接受的。”陆和教授突然如以往一般，笑眯眯地轻声回道。
　　岁妄愣了一下，恍惚间感觉自家老师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什么。
　　“对妄妄是特殊的存在，挺好的，”胖狐狸揣着手，笑眯眯地仿佛感慨道，“小徒弟真的是......长大了。”
　　方才还义正严词的猫咪耳尖一瞬间红了起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自己伸手捏了捏发烫的耳垂，沉默地望着自家笑着的老师。
　　而陆和教授很明显没想继续纠结刚才的话题。
　　“刚才小江屏幕暗下来之前，他似乎已经做好了最终选择哪个的决定。”
　　陆和教授慢悠悠地说道。
　　“所以我猜测，监控器的屏幕会在‘幸运玩家’决定投票的那一瞬间，迅速切断，不让我们这些‘观众’看到他们最终的选择。”
　　岁妄迅速转头，望向自家神情平静的老师。
　　“毕竟就像刚才妄妄你说的，这是一个综艺节目嘛......”
　　陆和教授开口，不紧不慢地笑着道：“而综艺节目总是会需要留一些悬念的。”
　　岁妄抱着怀里的小熊热水袋，站在已经暗了许久的监控屏幕旁。
　　小熊热水袋此时终于有一些微微发冷了，岁妄伸出手无意识地捏了捏小熊柔软的耳朵，心中又莫名想到了，之前和北极熊玩偶的那个拥抱。
　　他沉默了许久，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陆和教授将视线转向其余的监控屏幕，突然又问起了一个问题：“刚才妄妄发现小江屏幕暗下来之后，神情中的慌张似乎远大于焦急——”
　　岁妄微微抬头。
　　“是已经确定了，小江那里到底哪一个才是指代你的吗？”
　　突然被点名的猫咪瞬间愣了一下。
　　“嗯，我已经有猜测了。”岁妄深吸一口气，冷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软趴趴的小熊耳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指代我的应该是北极熊的那个提示。”
　　陆和教授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家小徒弟揉搓小熊的耳朵。
　　岁妄慢吞吞地给自家老师解释着北极熊如何带着他从一群小孩子中逃出的故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岁妄下意识地隐藏了小丑说的那三个谜语的具体话语，之含糊其辞地带过。
　　陆和教授听完后，将原本揣在怀里的手背到身后，在监控室里转了一圈。
　　——但因为室内实在太过狭小，狐狸胖乎乎的身材不允许他大幅度移动，最终也只能象征性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所以这就是那个‘帮帮我’的意思，”陆和教授笑眯眯地道，“帮助你远离人群啊。”
　　“不是的，”岁妄仿佛听出来自家老师对江寓声莫名的“怪罪”，他摇摇头，认真地道，“是我求他带我走，我喜欢僻静的地方。”
　　被迅速反驳的陆和教授：......
　　胖狐狸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敷衍般地道：“行行行，你说的都对。”
　　“那另一个提示呢，指代的就只能是剩下的那个了，”陆和教授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最后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最终也只能是放弃自己思索，“那个提示是什么意思啊？”
　　岁妄这回又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那个提示和前面两个的风格完全不同，感觉似乎......不完全是投票提示。”
　　陆和教授的神情有些微微讶然：“妄妄刚才不是说，你们之前调查过其余两个被投票人的背景吗？这个人是没能查到吗？”
　　岁妄垂在身侧的手指蓦然攥紧，他的指尖狠狠地嵌入掌心，这才能避免自己话语中的颤抖。
　　陆和教授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自家小徒弟的异常，他皱眉上前一步，却立刻被岁妄踉跄着避开。
　　“妄妄，你怎么了？”陆和教授皱眉问道，“那个人的资料怎么了，你给老师看一看。”
　　“没事，只是.......我不是没能查到，”岁妄唇色又有些苍白起来，“我查到了许多，太多太多了，一时之间有一些对应不上。”
　　岁妄轻轻喘了一口气，抬眼望着自家老师：“那个人的资料现在没有信号，我也无法给老师查看，等之后离开这里了，再说吧。”
　　陆和教授收回了手，站在原地。
　　他看着自家脸色苍白的小徒弟，隐隐约约地感觉似乎被隐瞒了什么。
　　身后的监控器屏幕内又传来些许的嘈杂之声，岁妄仿佛解脱般地倏然转过头，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沈琢的那里。
　　沈琢的面前同样是三块亮起的屏幕。
　　看来他似乎并没有判断出任何一块，所以才将三盏灯都保留在那里。
　　但岁妄盯了监控屏幕半晌，突然又意识到隐隐的不对劲。
　　沈琢有伸手去碰亮起的屏幕后的灯光开关，试图将他关掉。
　　——但事与愿违，这一次无论沈琢怎么拍打，灯光都未能如在江寓声那里一般，直接熄灭。
　　刚才的嘈杂声音也是从沈琢这里发出的。
　　岁妄眨了眨眼。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般，猛地转身走出监控室，望向大厅角落内的监控摄像头。
　　那里依旧在隐隐地闪着红光。
　　——但不对。
　　岁妄忽然皱了皱眉。
　　监控室在所有大厅内摄像头的死角，不可能能拍到监控室内的场景。
　　岁妄又迅速走回狭小的室内，他在里面仔细地转了一圈，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面前四块监控屏幕的最上方。
　　“这里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岁妄微微倾身，冷白的指尖在红光的映衬下透露出一抹诡异的艳丽。
　　监控摄像头后的那些人，直到这里还在监视着他们，并且根据他们的反应来进行游戏的改善。
　　岁妄的神情终于凝重了许多。
　　——监控器身后的节目组，到底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更新照常，啾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娃娃
　　“啧, 真是的，什么破开关。”
　　沈琢皱眉将手从屏幕后的灯光开关处收回，轻轻“嘶”了一声。
　　“还不让人排除了, 那设计这个的意义是什么。”沈琢转头扫视了一眼眼前的三个屏幕，低声嘟囔道。
　　沈琢并不知道二楼的江寓声所发生的一切，因为他也不会清楚，无法关闭的灯光是节目组担心悬念不够，而临时给他们增加的难度。
　　沈琢皱眉收回手, 他后退一步靠到身后的墙上，凝眉注视着前方的三块屏幕。
　　“真的是......”
　　沈琢伸手揪了揪, 自己的头发，露出了一副微微头疼的表情：“太抽象了吧。”
　　监控室内的岁妄上前一步，微微皱眉。
　　在沈琢看来这只是三块普普通通带有提示的屏幕, 而能够同时看到四个人的监控的岁妄却倏然发现, 沈琢三块屏幕的配置, 和江寓声房间内的一模一样。
　　岁妄眼睛微微睁大,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 去看旁边尤寺和江玉徽的监控屏幕。
　　江玉徽弯腰站在两块屏幕中央, 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而尤寺则站在房间的最边缘, 伸长了手臂, 试图在用手从最左边的屏幕......够到最右边的那块。
　　岁妄：......？
　　岁妄的眉心轻轻跳了跳。
　　但无一例外的，这两个人所处的屏幕的都被他们俩挡的严严实实。
　　岁妄无奈地深吸一口气, 再次将视线转到了沈琢那里。
　　三块屏幕的顺序和江寓声那里有所不同。
　　代号1的屏幕上只有孤零零的一行字，白底的屏幕将平平无奇的黑色字迹映照地格外醒目。
　　——那时, 他的信仰尚且年轻。
　　岁妄的手倏然攥拳。
　　......竟然是这个。
　　岁妄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深灰色的眼眸微微转动, 望向自家老师。
　　陆和教授也正专注地望着屏幕中的沈琢, 他的目光从代号1的屏幕前扫过，神色间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站在他身后的岁妄劫后余生般地松了一口气，如果这时候陆和教授回过头，会发现自家神色看似平静的小徒弟，正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可惜陆和教授并没有注意到这丝异常。
　　岁妄抿了抿唇，他右手按住自己左手的手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转头去看向代号2的屏幕。
　　屏幕中央静静地放置着一个棕色的小瓶子，瓶子中并不是空的，瓶底似乎堆叠着许许多多的东西，仔细瞧去，仿佛是一堆白色的小圆片。
　　——是药瓶。
　　岁妄一瞬间便猜出了屏幕上画的那个东西。
　　药瓶的旁边写着一个“乖”字，但在幽幽的白光照耀下，怎么看怎么透露出些许诡异。
　　岁妄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自己口袋里的药片，手指却先一步碰到了旁边的小熊热水袋。
　　岁妄愣了一下，小熊的热度从指尖一路蔓延到手心，他没忍住抿了抿唇，无声地笑了笑。
　　药瓶与他和沈琢也有着些许关联，岁妄一时之间竟然也不能确认到底哪一个才是指代的他。
　　他望向监控器里的沈琢，却见自家小徒弟已经将身影从药瓶前方挪开，来到了代号3的那里。
　　岁妄也顺势转过了头。
　　代号3的屏幕中央画着一个洋娃娃，旁边正正经经地写了一个“嘘”。
　　那并不是一个很甜美的洋娃娃，而是已经很破旧了，头顶的麻花辫被人扯开了一根，亚麻布做成的脸颊上似乎有点点的红晕。
　　岁妄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视线慢慢移动到那片红晕之上。
　　“这是......”
　　岁妄的神色忽然间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后腰“咣当”一声撞到了监控室的门把手上。
　　一旁的陆和教授被自家小徒弟弄出来的巨大声音所吸引，他有些好奇地回过头，却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条。
　　岁妄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如纸，他死死地按住自己的胸口，但艰难的喘息声却还是从唇边一点点溢了出来。
　　陆和教授一眼便看出，岁妄的PTSD不知为何，忽然发作了。
　　陆和教授迅速走到自家小徒弟身前，他一边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岁妄的手臂，一边轻声开口道：“妄妄，放松。”
　　岁妄垂下头试图从这种应激状态中脱离出来，但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般，让他不自觉地又抬起眼，将目光定格到沈琢的屏幕上前。
　　陆和教授皱了皱眉，他突然上前一步，侧身挡在岁妄身前，瞬间阻隔了岁妄的视线。
　　“闭上眼睛，不要看了。”陆和教授沉声道，“妄妄，你在我这里，没事的......”
　　“......不要，叫我妄妄。”岁妄突然艰难地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厌恶与恐惧，“不要，不要这么叫我......”
　　陆和教授愣了一下，但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旁边的人突然身子一软，直接垂着头半跪到了地上。
　　膝盖一瞬间接触地面产生的清脆碰撞声，让陆和教授一惊。
　　“妄......岁妄！”陆和教授也慌忙想要蹲下身。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突然拦在了陆和教授身前。
　　“我没事......”岁妄一只手撑着旁边的门框，他声音沙哑，白皙的指骨间青筋微凸，仿佛正竭力压抑着什么，“我自己缓缓就好，没事的......”
　　陆和教授一言不发地直起身。
　　他站在原地，听到自家小徒弟轻声说着：“刚才......我不该对老师那样，是我不对。”
　　陆和教授的眉头慢慢蹙紧，他没有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在原地。
　　痛苦的喘息声直到几分钟后才逐渐平息。
　　岁妄双手撑在地上，他眼前一片昏昏沉沉看不真切，但黑暗的最中央却莫名有一丝红光，隐隐约约地闪烁着。
　　“调整好了？”旁边突然传来陆和教授带着些微叹息的声音。
　　岁妄犹豫了一会儿，低低地应了一声。
　　身后传来轻微的走动声响，面前一片阴影袭来，岁妄感觉自己的手臂又被人拉了起来。
　　膝盖处后知后觉传来尖锐的疼痛，岁妄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后退一步靠到了墙上，摇摇头示意自家老师不用再扶着他了。
　　陆和教授平静地收回手。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岁妄的情况。
　　岁妄额头的冷汗还没有完全消退，监控室内的灯光昏暗，最强的光源还是来自两人面前的四张屏幕——现在还黑了一张。
　　岁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神色脆弱，平静中带着些许的冷漠。
　　——但似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陆和教授伸手揉了揉有些抽痛的眉心，直接开口问道：“刚才看到了什么？”
　　岁妄一愣：“老师，我......”
　　“看到了哪副图片，别跟我打马虎眼。”陆和教授一上来便开门见山，他难得收敛了笑意，满脸严肃地望着自家小徒弟。
　　胖狐狸不笑的时候嘴角是自然下垂的，整张脸紧绷起来，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岁妄浑身轻轻地颤了一下，他依旧垂着眼，听着自家老师话语清晰地说道：“你刚才的状态明显就是PTSD突然发作，一定是有什么一下子刺激到你的事物出现了。”
　　陆和教授一边说，一边转头将视线从那三张屏幕上一一扫过，最终停在了洋娃娃和药瓶两者之间。
　　“妄......岁妄，你瞒了老师太多事情，你不说，老师可以暂且不去主动深究。”陆和教授慢慢地叹了一口气，“但如果被我不小心发现了，我一定会追问到底。”
　　陆和教授见岁妄不答，继续自顾自地慢慢往下分析着。
　　“文字对人的刺激感没有图片那么强烈，我可以先初步排除是代号1的那一行字。”
　　“那么药瓶和洋娃娃，我刚才看你的反应，似乎可能都与你有着些许的关联。”
　　岁妄有些讶然地抬起头。
　　刚才陆和教授一直认真注视着屏幕，似乎从来都没有将视线移到自己这里，竟然还能够在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观察到自己的反应。
　　“我和你几乎有两年都没怎么见面，我对你如今的了解肯定不如小时候那样深，”陆和教授平静地开口，“但好在我可以自己去验证。”
　　“老师，您要去干什么......”岁妄感到，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倏然动了。
　　陆和教授仿佛没有听见自家小徒弟焦急的话语般，他径直转过身，向着监控室外面走了出去。
　　岁妄踉跄一步匆忙跟上，终于赶在陆和教授踏上楼梯之前艰难地拦住了他。
　　“老师，您要去哪里？”岁妄一手撑在旁边的栏杆上，神情焦急地望着陆和教授。
　　陆和教授盯了自家小徒弟几秒。
　　猫咪的脸上带着无措与焦急，之前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有完全消退，又因为焦急而再次浮现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胖狐狸揣着手一言不发地望着面前的小猫，半晌终于开口说道：“我上去直接问沈警官。”
　　猫咪神情一愣。
　　“既然节目组是让沈警官选，那他必然是对这些图片的故事有一定的了解的。”陆和教授平静地说道，“你不愿意说，总有愿意的。”
　　岁妄有些仓皇地后退一步：“不行，老师，您不能上去。”
　　陆和教授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慢悠悠地绕过自家小徒弟，继续试图踏上台阶。
　　“你说，如果我告诉沈警官，这些图片和你这两年的消失或许有密切的关系。妄妄......咳，你猜沈警官会不会比我还要急于知道。”
　　早已形成的习惯实在是很难改变，陆和教授又没忍住叫了一声“妄妄”，才后知后觉地回神。
　　他见岁妄一直没有说话，也并没有再更改，抬头观察了一下楼梯的高度，继续抬步向上走去。
　　岁妄扶着楼梯扶手的手倏然攥紧。
　　他心中一时之间茫然无措。
　　陆和教授应该并不知道，这个节目其实背后很有可能是Cr.在操控，如果就贸然让自家老师这么上去，最后会发生什么情况，岁妄完全无法预料。
　　他听着身旁陆和教授稳稳的脚步声，眼前明明暗暗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老师，您不要上去！”岁妄突然一把拉住陆和教授的衣袖。
　　他手指痉挛着，强迫自己抬眼，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告诉您是哪幅图片，求您......不要上去。”
　　岁妄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是......那幅洋娃娃的图片，就是那幅。”
　　陆和教授慢慢地转过身。
　　他站在上层的楼梯处，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家眼眶发红的小徒弟。
　　“为什么是它？”陆和教授轻声开口，好似在循循善诱，“那幅图片有什么......问题？”
　　岁妄恍恍惚惚地顺从开口：“那个洋娃娃脸上的腮红，不是人为画上去的。”
　　陆和教授皱眉。
　　“那是人血溅落所晕染开的。”岁妄倏然抬眼，眼眸轻颤，“那其实......是鲜血啊。”
　　岁妄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恍若轻声呓语：“老师您不能上去，您跟我回监控室，我把这幅图的原因完完全全地告诉您，好吗。”
　　岁妄说完这句话身子倏然晃了一下，他一瞬间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仿佛......曾经在哪里经历过。
　　但他此时没有时间仔细地去思索，猫咪抬起眼，深灰色的眼眸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哀求：“老师，我错了，您跟我......回去吧。”
　　胖狐狸眯了眯眼，望着面前濒临崩溃的猫咪。
　　猫咪伸出爪子抓着胖狐狸松软的毛发，浑身控制不住地一下下颤抖着，连带着身后垂下来的尾巴也跟着晃动，无助而脆弱。
　　狡猾的狐狸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猫咪的头顶。
　　“好，我和妄妄回去。”
　　岁妄紧绷的神情倏然一松，他脱力般地向后一仰，差点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陆和教授赶忙伸手，揽住自家小徒弟的腰。
　　岁妄感觉整个人仿佛都虚脱了一般，他偏头闷咳了几声，感觉自己被人扶着走下了楼梯，终于回到了昏暗的监控室内。
　　“妄妄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故意想要逼你的。”
　　岁妄大半身的重量都靠在自家老师身上，他垂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陆和教授扶着人缓缓靠到墙上，他试图松手让人自己站好，但岁妄浑身无力，一松手便控制不住地向旁倒去。
　　陆和教授有些无奈，他叹了一口气，再次扶住自家小徒弟的胳膊。
　　“妄妄，先缓缓，没事的。”陆和教授一边说，一边看了屏幕里的沈琢一眼，低笑了一声，“反正沈警官也还没有选。”
　　岁妄恍恍惚惚地半靠在墙上。
　　他盯着画面里的沈琢半晌，恍惚间又看到了两年前神采飞扬的那个少年。
　　岁妄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我没事了，老师。”岁妄低声回道。
　　“这个洋娃娃的事情，大概是我离开警局前......经历的最后一个事情了。”岁妄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
　　他忽然换了一个称呼：“也确实是和沈......小琢有关。”
　　陆和教授又将手揣了起来，他收敛了之前莫名的压迫性，面色平静地看着自家小徒弟。
　　岁妄的语气也冷静了许多，他歪头想了想：“我记得小琢当时应该是，刚刚转正......”
　　“他那天来警局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岁：......明明就是老师吓我
　　二更明天上午，啾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药瓶
　　沈琢仔细地端详着自己新授予的警衔, 低下头，轻轻地“哈”了一口气。
　　银色的警衔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后, 又一瞬被人小心翼翼地擦去，表面的光泽不减反增。
　　沈琢美滋滋地端详着这枚警衔。
　　实习期满，他终于在师父的手把手的教导下等来了授予警衔。
　　今天刚刚佩戴上后，还没被自己的体温温热，沈琢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刑侦科这边, 想要给岁妄第一个看一看。
　　他昂首阔步地转过拐角，还没走进刑侦科的门, 迎面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哎，谁走路这么急啊，这是碰上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还是难耐的坏事.......”
　　迎面走来的人敏捷地向旁边侧了一步试图躲开沈琢, 而沈琢也为了保护自己的警衔, 下意识地往旁边一侧身。
　　——于是, 预判了对面的预判的两人终究还是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
　　“嘶......小沈的肩膀还真硬啊。”尤寺后退一步, 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下巴, “撞得我差点直接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是要就地正法啊......”
　　尤寺的话没说完, 眼神突然一亮。
　　对面的沈琢顾不上被尤寺下巴硌的疼痛, 慌忙低下头，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警衔。
　　“抱歉, 尤队，我刚才没有注意到.......”沈琢一边仔细确认着, 一边慌忙抬头, 却被尤寺笑着打断了。
　　“是沉迷低头所以压根没法注意吧！”
　　尤寺大笑着拍了拍沈琢的肩膀, 沈琢愣了一下, 脸上有些些微的赧然。
　　“尤队，我......”
　　“行啦，有这个小东西我能低头看一天，”尤寺摆摆手，咧嘴笑道，“恭喜啦，沈警官。”
　　沈琢没忍住也抿唇笑了一下，他脚下一并，微微仰头，敬了一个标准的礼：“谢谢尤队！”
　　“还真像那么回事，”尤寺后退一步，伸手摸了摸下巴，“虽然一副娃娃脸，但看起来还是很英气啊。”
　　再次听到“娃娃脸”评价的沈琢气势立刻垮了下来。
　　“外貌又不是我能改变的，”沈琢放下手，低声嘟囔道，“打不了以后我出任务的时候一直皱着眉，看看谁还敢说......”
　　尤寺抱着双臂微微笑了：“是是是，等你把额头皱出来个‘川’字之后，是没人敢再说你了！”
　　浑然不知自己以后真会如此的沈琢垂着头，依旧一眼不发。
　　身前见将自己好友徒弟惹生气的尤寺有些伤脑筋地叹了口气，用卷起来的文件拍了一下沈琢的脑袋。
　　“行了想什么呢，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谁出警看你样貌啊，”尤寺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你师父长那么精致，整个一副病美人模样，每次审讯你不还把他拉过来作靠山？”
　　尤寺恨铁不成钢地叹道：“你看看每次在审讯室，别说观察他样貌好不好看了，你师父脸一板，谁还敢看他？”
　　沈琢听到这里眼睛微微亮了亮。
　　他转过头，语调微扬：“尤队，师父今天来队里的对不对？”
　　尤寺愣了一下，神情微顿。
　　“小岁是过来了，”尤寺又伸手揉了揉眉心，微微侧身让出一步，“你刚好去看看他吧，今天你授予警衔，好歹也能让他开心开心吧。”
　　沈琢向前的脚步倏然一顿。
　　他转头望向身后的尤寺，却见原本神情轻松的人脸色微沉，没有再说什么，只摆了摆手，叹息着示意他赶紧过去。
　　沈琢脸上的喜悦之情也被冲淡了几分。
　　·
　　岁妄前几天一直都没有来警局。
　　作为近几年最年轻的犯罪心理学家，除了警局的日常工作外，岁妄也经常被借调，参与学校或实验室那边的一些案件心理的研究分析。
　　沈琢一边回想着，一边迅速向前走着。
　　大概一个月前左右，自家师父突然被叫进了一个实验研究分析，沈琢对这个研究并不清楚，但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家师父从那是，身体状况便直线下滑。
　　原本只是稍弱的身体开始频繁低烧，头晕。
　　前几天更是因为高热不退，不得不请假在家休息。
　　沈琢想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
　　房间内传来熟悉的轻咳声，沈琢收敛心神，迅速抬脚走了进去。
　　“咳咳......”
　　办公室的角落内，坐着一个清瘦的青年。
　　他一手掩唇，一手似乎正迅速翻找着什么。
　　青年头颅微垂，露出身后纤细的脖颈。
　　因为最近迅速的消瘦，脖颈后的凸起的那块骨头格外分明。
　　沈琢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他上前一步刚想唤面前的青年一声，却突然见原本平静的人浑身一颤，倏然偏过头去控制不住地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
　　“师父！”
　　沈琢赶紧上前一步，轻拍着青年的后背。
　　青年皮肤白皙，捂住唇的手指骨节分明，因为用力指尖处都透露出一股苍白来。
　　他浑身绷得极紧，咳嗽了半晌才终于平息了些许。
　　“咳，我没事......”岁妄缓过一口气，反手轻轻拍了拍自家小徒弟，示意自己无事。
　　沈琢却并没有相信自家师父的安慰。
　　“师父。”沈琢从旁边端过一杯热水来，递给岁妄。
　　岁妄清冷的神色间划过一丝无奈，他垂了垂眸，漆黑的眼眸因为咳嗽而带上了些许的水光。
　　沈琢盯着岁妄的眼眸微微出神，岁妄的眼睛是纯黑色的，明明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每次紧盯着时，却总有一种格外深邃的感觉，仿佛下一秒便要沉沦其中。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清冷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沈琢的思绪。
　　沈琢倏然回神。
　　他望着自家师父接过水来小口小口地抿着，又将目光慢慢投到了刚才看的资料上。
　　“师父，您身体还没好全就先不要来警局了，”沈琢赶忙开口，试图挡住岁妄的视线。
　　他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岁妄桌子上的资料，最下面似乎是一沓照片，露出的照片边角上似乎是一条沾满了鲜血的长裙。
　　下一秒，一只苍白的手迅速按在了照片之上，挡住了沈琢的目光。
　　岁妄静静地抬起眼，望向沈琢。
　　“找我什么事？”岁妄直接了当地开口，平静问道。
　　沈琢愣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肩上的警衔在沉甸甸地宣告着它的存在，但真正开口时，沈琢却是问出的另一个问题。
　　“师父是又跟新的案子了吗？”沈琢愣愣地问道，“怎么刚才尤队没有跟我说......”
　　岁妄面无表情的神色间难得露出了一抹犹疑。
　　“不算是......案子，”岁妄垂在桌子上的手指轻轻颤了颤，“就只是一个研究。”
　　“师弟说是总局那边传给他的一些资料，他觉得很有......意思，让我也一起看看。”岁妄说到这里没忍住，又偏头轻咳了几声。
　　这句话听得沈琢不停地皱眉。
　　“有意思？有意思师父怎么会累成这样？”
　　岁妄不答，沈琢忽然伸出手，直接按上了岁妄的手腕。
　　“小琢！”岁妄倏然一惊，他挣了挣，但自家小徒弟看着比他小上几岁，力气却比他大的多。
　　岁妄竟然一时直接没有挣脱，反而因为突然使力惹得眼前一阵阵眩晕。
　　他无奈只得放松了手臂，半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抬眼看着自家神情严肃的小徒弟。
　　“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然学会诊脉了，”岁妄微微勾了勾唇，“怎么，看出什么......”
　　“师父，”沈琢感受着手下不同寻常的温度，神情越发凝重，“您在发烧。”
　　岁妄遮掩般地又将水杯端了起来。
　　“您脉搏太快了，心脏难受吗？”沈琢收回手，皱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
　　刚才一时间没有注意，如今仔细一看，沈琢才发现岁妄的呼吸频率似乎有一些太快了，胸腔不自觉地起伏着，仿佛......有些喘不上气一般。
　　“就是发烧所以有点胸闷，”岁妄被自家小徒弟的眼神盯得发慌，他抬起眼，试图转移话题，“小琢，你到底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沈琢却再一次没有回答。
　　他直接绕过岁妄，径直去帮他收拾着桌子上的资料。
　　岁妄被突然贴近的小徒弟吓了一跳。
　　“沈琢，你干什么......”
　　“帮师父整理东西，送师父回家。”沈琢利落地将所有文件都整理到了一起。
　　底下的一沓照片终于完全显露了出来，沈琢迅速扫视了一眼，眉头倏然紧紧地皱了起来。
　　照片上，是各式各样受害的......女性。
　　与其说是女性，不如说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女孩，死状各异，白净的脸上满是鲜血。
　　最角落里，有一个破布娃娃的照片，娃娃的脸上溅了几滴鲜血，不知道为什么逐渐晕开，形成了一抹异样的腮红。
　　岁妄因为发烧精力不济，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沈琢的举动。
　　沈琢在岁妄注意到之前迅速将这些照片收拢，放在旁边的一个袋子里，压在了文件的最下方。
　　他紧缩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
　　这些照片，沈琢即便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格外不舒服。
　　而自家师父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直面对着这些照片......
　　沈琢瞥了一眼旁边轻轻揉着眉心的岁妄，心中蓦然跳了跳。
　　“师父，这些照片是研究内容的一部分吗？”沈琢忽然开口问道。
　　岁妄愣了一下。
　　“嗯，基本是......最主要的了。”岁妄深吸了一口气，不愿再谈。
　　他撑着椅子的扶手想要起身，却猛然间身子一晃，差点又跌坐回去。
　　沈琢赶忙摇头扶住自家摇摇欲坠的师父。
　　他也没有再过多追问，只一手将文件拿了起来，一手扶着人想要向外走去。
　　“研究资料在家里也能看，为什么一定要大老远跑来警局。”沈琢低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埋怨，“我送师父回去，病还没有好就不要到处乱跑......”
　　岁妄正被高烧折磨得眼前一阵明一阵暗的，他撑不住般地侧身将头靠在沈琢肩膀上，低低地喘着气。
　　“徒弟还管起来师父了......”岁妄垂着头，小声嘟囔着，“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原本早已心疼不已的小鸡崽徒弟瞬间炸了毛。
　　他终于忍不住转过头，低声唠叨起来：“师父你身体本来就不好，生病了还没事跑了警局，到时候万一晕倒......”
　　“我是有事啊。”自知理亏的猫咪师父小声反驳道。
　　“什么事？”愤怒的小鸡崽徒弟怒气冲冲地转回头，却见自家猫咪师父纯黑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一向平静的神色间似乎隐含笑意。
　　小鸡崽子扑棱的翅膀瞬间收敛了下来。
　　他竟然些微有些脸红：“就，就算是因为我警衔......”
　　“小岁，你要的资料给你了！”沈琢还没说完的话语突然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他倏然回头，只见尤寺越过他的肩膀，递给岁妄一份文件：“陆和教授要的那份，你检查一下。”
　　“嗯，多谢。”岁妄似乎并没有听见沈琢最后那句话，只淡淡地应了尤寺一声，
　　“你说你要资料我去你家给你送一下就好，干嘛还专门跑过来警局一趟。”尤寺抱起双臂叹道。
　　岁妄从自家小徒弟肩膀上慢慢抬起头，接过资料。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直接塞到了沈琢抱着的那一叠资料里。
　　做完这一切，岁妄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般，转头望向旁边一言不发的沈琢。
　　“小琢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太听清。”
　　冷着脸的小鸡崽徒弟收敛了羽毛，扶着自家师父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没什么，等回师父家之后再说吧。”
　　沈琢一边向前走一边装作不经意地从尤寺身边走过，不动声色地狠狠踩了尤寺一脚。
　　“嘶，小沈你个小兔子崽子，怎么还踩我一脚！”尤寺瞬间疼得龇牙咧嘴。
　　面前的沈琢回过头无声地冲他比了一个“该”的嘴型。
　　尤寺站在原地跳了跳脚，他望着面前逐渐走远的两人的背影，神色微顿，似乎欲言又止。
　　·
　　沈琢开车一向又快又稳，岁妄在车身微微的摇晃中，很快意识又模糊了起来。
　　他在回去的路上身上的温度又慢慢烧了起来。
　　沈琢揽着他的腰将他扶进房间的时候，岁妄的神志已经有些昏沉了，几乎是一进门便直接倒在了卧室的床上，几乎是立刻昏睡了过去。
　　沈琢蹲在自家师父旁边轻轻戳了戳他垂下来的手腕。
　　——没有动静。
　　有些悲伤的小鸡崽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肩头的警衔，微微叹了一口气。
　　——只能......等师父醒了之后再告诉他了。
　　沈琢微微叹了一口气。
　　就是不知道自家师父今天还能不能再醒过来。
　　沈琢上前慢慢帮师父将外套脱了下来。
　　岁妄呼吸微沉，他随着沈琢的力道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身，双手交叠在腹部，胸膛慢慢地起伏着。
　　沈琢试了试岁妄额头的温度。
　　——这么折腾了一天，温度到底还是烧起来了。
　　沈琢叹了一口气，他细细地帮师父将被子掖好，转身轻车熟路地走向旁边的柜子，寻找着退烧药。
　　自家师父经常生病，沈琢之前也在岁妄昏睡时照顾过他一二，他熟练地将手摸向之前放退烧药的地方，却冷不丁“哗啦”一声轻响，似乎碰倒了一个什么药瓶。
　　“嗯？”
　　沈琢的鼻间有些疑惑地哼了一声。
　　他一边向旁边摸了摸将退烧药摸了出来，一边犹豫了一下，到底带出了那瓶新药。
　　是一个白色不透明的药瓶，上面的标签被撕的干干净净，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药。
　　沈琢轻轻晃了晃药瓶。
　　已经半空了，看来是吃了一段时间。
　　——师父什么时候开始吃新药了。
　　——新药治的，又是什么病。
　　沈琢心中莫名感到些许不安，他皱了皱眉，将这个疑问暗暗记在心中，将药瓶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
　　鱼儿浮出水面，在太阳最后落山前在水面上吐出一个泡泡，仔仔细细地亲吻着今日最后一抹金色的霞光。
　　沈琢站在窗边，静静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象。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沈琢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他回头望了一眼卧室中昏睡的人，似乎是退烧药的药效上来了，岁妄依旧沉沉地睡着，没有半分清醒的意思。
　　小鸡崽徒弟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决定先去煮一锅粥，等师父醒来后既立刻吃到，顺便还可以喂饱自己的肚子。
　　但等信誓旦旦的小鸡崽徒弟拉卡冰箱的那一刻，一切的想法都倏然破碎了。
　　——怎么会有这么空的冰箱？！
　　沈琢的眉心跳了跳，他愤怒地关上冰箱门，却又在即将撞上时，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沈琢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心中略微估算了一下时间。
　　离自家师父退烧药的药效完全过去，应当还有几个小时。现在出去买吃的的话，自己应当可以赶在自家师父醒来前回来。
　　但不知道为何，沈琢想到这里时，之前心中的不安感又浮现了上来。
　　他走进卧室又看了岁妄一眼，床上的人依旧沉沉地睡着。
　　沈琢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慢慢关上了房门，一边视线又下意识地在桌子上的那沓资料上停留了几分。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会出什么事呢？
　　晚上更新，啾咪


第81章 妄妄
　　警局和医院一样, 都有着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当你清闲无事的时候，千万不要想着“今天看起来不忙啊”。
　　一旦产生了这种想法，最终的结果往往都会事与愿违。
　　沈琢在买完东西向回走时, 突然间便想到了这件事情。
　　他眉心重重地跳了跳，心中突然闷得发慌。
　　面前的电梯正从顶楼一层层向下移动，沈琢攥着袋子的手心突然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不是不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但他莫名觉得, 如果他再干等在这里，一定会崩溃。
　　沈琢倏然转过身, 推开身后的楼梯间的门直接向上跑了过去。
　　吱呀——
　　楼梯间的门被怦然推开的同时，旁边的电梯也慢慢悠悠地升到了同样的楼层。
　　沈琢顾不上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他深吸了一口气, 有些踉跄地抬脚, 径直走进了岁妄的房子。
　　房间里静悄悄的, 漆黑一片。
　　沈琢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他望着面前沉寂的黑暗, 心中微定。
　　——可能是自己神经太过紧张了, 可能师父一直在昏睡, 并没有醒过来。
　　沈琢轻轻地掐了掐自己的指尖, 他放缓了呼吸，一步步地向岁妄的卧室走了过去。
　　卧室的门似乎依旧是关闭的状态。
　　沈琢的心中更加安定了几分, 他暗骂自己关心则乱，一边将手中的食物随手放到一旁, 一边出声唤道：
　　“师父, 醒醒, 起床吃点东西......”
　　哗啦——
　　沈琢脚下突然传来了纸张撕裂的声音。
　　沈琢愣了一下, 神经倏然紧绷了起来。
　　他望向岁妄的卧室，卧室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沈琢犹豫了一下，他没有立刻打开房间内的大灯，而是蹲下身，悄无声息地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手电筒幽幽的灯光一瞬间在漆黑的房间内亮起。
　　沈琢低头望向自己的脚下。
　　他脚下踩的纸张，似乎是今天从警局帮自家师父抱回来的资料中的一份。
　　因为纸张已经被自己踩破，沈琢垂眸大致扫了一下，只看到了“精神治疗”这四个字。
　　沈琢慢慢皱了皱眉。
　　他疑心是自己走时的风将这张纸给带到了地上，他伸出手想要将残破的纸张捡起，视线转过去的一刹那，整个人突然一顿。
　　他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沈琢立刻放弃了捡起脚底下那份纸张的念头，他蓦然抬起头，用手电筒的光亮将客厅的周围迅速扫视了一遍。
　　沈琢的瞳孔蓦然收紧了。
　　客厅地上铺满了散落一地的纸张。
　　沈琢怔愣在了原地，有些纸张依旧是完好无损的，但有些却已经是破破烂烂的样子，仿佛被人撕开过，随意地扔在了那里。
　　“师父！”沈琢心中狠狠地一沉。
　　他再顾不得其他，蓦然站起身，径直去按岁妄卧室的门把手。
　　——但他却并没能按到。
　　卧室的门并不是沈琢离开前仔细检查过，严丝合缝地闭合着的。
　　它已经被人推开，从沈琢刚才进门的那一刹那，一直便是一种半掩的状态。
　　沈琢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径直冲进卧室的房间，床铺上的被子半边落在地上，沈琢伸出手摸了一下，触手冰凉。
　　——床上的人很显然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师父，”沈琢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担忧，他有些惊慌地开口，焦急地在卧室内转了一圈，“师父，您在哪里......”
　　沈琢的声音突然一顿。
　　他听到客厅内似乎隐隐传来了细微的呼吸声。
　　沈琢后背倏然贴紧了墙壁。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外面，此时手无寸铁，压根没有任何“武器”。
　　客厅内的那个人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沈琢听到那人的呼吸声又粗重了几分，似乎还夹杂着些微的闷咳。
　　沈琢咬咬牙，他一手捂住手机背后的手电筒灯光，另一只手顺着墙壁摩挲出去，慢慢地按到了客厅的大灯开关那里。
　　啪嗒——
　　客厅的大灯被直接打开。
　　缩在角落里的人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沈琢却顾不上这许多。
　　他一边从卧室中迅速冲出，一边直接将手中的手电筒对准了那人的眼睛。
　　“谁在那里，不许动......”
　　沈琢紧绷的语气一瞬间停顿。
　　他抬起眼，脸上突然间露出了一抹无措与慌张。
　　“......师父？”
　　蜷缩在客厅角落的人并没有应答他。
　　似乎是一瞬亮起的灯光太过刺眼，岁妄将整张脸都埋在了自己的手掌间。
　　他抱着双膝缩在角落，浑身在不停地轻轻颤抖着，最终翻来覆去地不知道在低声呢喃着什么。
　　“师父，您怎么了，您看看我......”
　　沈琢迅速走到岁妄身旁，他伸出手环住自家师父的肩膀，想要将人扶起来，却感觉在手触碰到岁妄的一刹那，怀里的人身体剧烈一颤，直接挣脱了开来。
　　“不要，不要......”
　　岁妄伸手死死地抵住自己的额角，原本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痛苦。
　　他抬头的那一刹那间，沈琢明明白白地看到，岁妄眼眶通红，额角冷汗密布，深黑色的眼眸中恐惧与痛苦交替。
　　沈琢迅速打开手机，拨通了120电话。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手机的手电筒还亮着刺眼的灯光。
　　沈琢手忙脚乱地伸手将手机关机，却见面前的人情况依旧没有半分缓解，依旧一副恐惧到极点的模样。
　　“师父，您发生什么了......”
　　沈琢有些无措地半跪在原地。
　　岁妄依旧因为发烧而浑身滚烫，但他脸上原本的红晕已经抓紧散去，不知为何逐渐露出异样的苍白来。
　　他盯着沈琢，恍若不认识他了一般，神情间满是抗拒与痛苦。
　　“不要，不要再给我看了......”岁妄死死地按着自己的额角，头痛欲裂，“走开，滚......”
　　沈琢沉默了下来。
　　客厅内的东西散乱一片，原本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的一叠资料已经完全倒了下来，不知道是岁妄自己弄倒的还是怎样。
　　深追垂下眼，发现之前那些让自己感到格外不适的照片就散落在两人附近，是离岁妄最近的东西。
　　沈琢用指尖慢慢夹起来了一张照片。
　　身旁的人感受到沈琢的举动，又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神色苍白的想要远离。
　　“师父......没有人来过这里，是吗？”沈琢轻声开口。
　　“这些是您自己......造成的吗？”
　　岁妄艰难的喘息在房间内响起，他胡乱地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认抑或只是难受到了极点。
　　沈琢蓦然又想到了刚才在柜子间看到的那瓶不知名的药瓶。
　　“师父，您是生病了吗？”沈琢犹豫了一下，到底咬牙开口问道，“您在吃什么药，要不要我......”
　　但沈琢这回的话语却并没有来得及说完。
　　面前神情痛苦的人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了一般，浑身忽然一颤，整个人向前一挺，“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岁妄从警局回到家中开始，便没有再吃过什么东西，此时翻来覆去也不过只能吐出一些混合着胃液的清水。
　　他难耐地吐了半晌，突然低低地闷哼了一声，身子蓦然一软，直直地向侧边倒了过去。
　　沈琢忙不迭的伸出手，想要抱住自家已经晕过去的师父。
　　他没有注意到楼下救护车逐渐清晰的呜咽声，和身后房门被打开的声响。
　　岁妄软绵绵的身体突然被另一个人抱住了。
　　一个熟悉的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我来吧，小沈。”
　　沈琢愣了一下。
　　岁妄的手指软软地垂在身侧，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无力的指缝间落了下来，静静地停到了地板上。
　　沈琢下意识地望过去，却见是之前在警局看到的那张破布娃娃的照片，不知为什么被岁妄紧紧地攥在掌心间，已经微微发皱了。
　　身后传来医护人员匆忙的走动声。
　　沈琢站在原地呆愣了半晌，他望着周围的一地狼藉，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他原本今天去找自家师父，只是想告诉他，自己终于拿到警衔了。
　　沈琢怔怔地伸出手，摸了摸冰冷的徽章。
　　——可惜真如他想的一般，直到最后，沈琢也没能亲口告诉岁妄这件事。
　　·
　　监控室里沈琢那处的屏幕突然微微闪了闪。
　　岁妄有些失神地望着监控器内的小徒弟：“其实我是知道那天是小琢被授予警衔的日子。”
　　岁妄垂下眼，他半只手捂住自己的脸，急促地笑了一声：“那份资料本来尤大哥是想给我送过去的，但因为我想去看看小琢，所以才执意去了警局。”
　　——他原本想着，自家小徒弟那段时间神情太过紧绷，他又恰好生了病，没能多陪陪他。
　　岁妄的性格向来淡漠，难得有像那天般那么高兴的时候。
　　他难得地想要先逗逗自家小徒弟，和他闹一闹，然后再伸手摸一摸已经比自己高上不少的小徒弟的脑袋，认真地告诉小徒弟他一直做的都很好......
　　——可惜这些，当时一个也没能实现。
　　陆和教授没有说什么，他收回望向监控器的目光。
　　“我记得我给你那份资料的时间，”陆和教授沉吟道，“按照这个时间推算，之后没过多久，你就离开了警局，然后就是两年的......音信全无。”
　　岁妄背靠着身后的墙壁，似乎依旧沉浸在当时的回忆之中。
　　陆和教授于心不忍，却还是上前一步，低声问道：“所以妄妄，当时你就知道自己已经生病了是吗？”
　　“沈警官看到的那个跟着救护车来接你的人......是你师弟吧。”
　　岁妄的身子轻轻一颤，陆和教授微微叹了一口气。
　　“妄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跟我说实话......”
　　岁妄耳边嗡鸣，听不真切，他耳边不知为何又再次反反复复地絮绕着“妄妄”这两个字，扰得他不厌其烦，浑身又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不要，不要这么叫我了。”岁妄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明知道真正困扰他的那个声音并不是自家老师的，但不知为何，却总是能够在无端联想到一起。
　　陆和教授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岁妄说的是什么。
　　“为什么不能这么叫你，妄妄？”
　　岁妄指尖紧紧地掐进掌心，他脸色一瞬苍白了下去。
　　“从小到大，我都这么叫你，为什么两年之后你却忽然这么排斥这个名字，”陆和教授沉声问道，“还有谁这么叫你......”
　　旁边的监控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岁岁？”
　　岁妄的身体蓦然一松。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宝贝们，明天的更新在晚上
　　啾咪www


第82章 芦荟
　　陆和教授没有再追问。
　　他站在监控室昏暗的角落里, 看着门口原本笑着的那个人神情忽然一敛，径直走进来，蹲在岁妄身前。
　　“岁岁？”
　　陆和教授听着江寓声仿佛哄着小猫一般, 半安抚半小心地将人抱在了怀里。
　　他看着自家小徒弟似乎犹豫了一下，紧接着直接伸手抱住了那人的脖颈，将脸死死地埋在江寓声脖颈间，小声地吸了吸鼻子。
　　“江寓声......”岁小猫抓着江大狗的领子上的衣角，小声地又唤了一遍, “江寓声。”
　　陆和教授静静地站在原地。
　　一股无力感从心间翻涌而起，他从未如此感觉到自己苍老的……如此迅速。
　　“嗯, 我在。”
　　江大狗伸出爪子，摸了摸神情难过的猫咪。
　　“没事的。”江寓声声音放得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岁妄一般。
　　他没来得及看旁边的陆和教授一眼, 也没有追问岁妄经历了什么, 直接将面前的人抱了个满怀, 任由无助的猫咪将脑袋缩在自己的胸前, 小心翼翼地护着蜷缩起来的人。
　　岁妄埋在江寓声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和那天晚上极其相似的淡淡芦荟香味传了出来, 猫咪慢慢皱了皱鼻子, 神情逐渐安定的同时, 一不小心直接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你又带芦荟膏了吗？”岁小猫蜷缩在江大狗身前, 微微仰起头。
　　江寓声愣了一下。
　　“芦荟膏......上次那个吗？”大狗仿佛觉得很有意思般，低声重复了一遍, 摇头笑了笑，“没有啊, 怎么这么问？”
　　岁小猫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江寓声突然又想到什么般, 原本平静的神情立刻紧张了起来。
　　“你是又磕到哪里了吗？严不严重, 快让我看看......”
　　大狗有些慌乱地伸出爪子, 就想去扒拉猫咪的衣领，猫咪一把伸出手按住他，抬头迅速瞥了一眼不远处自家老师，耳尖立刻红了。
　　“我没事！”岁妄小声开口道，“我就是......问问，确认一下。”
　　江寓声狐疑地收回手。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岁妄一遍。
　　怀里的人脸色苍白，精神似乎有些不济，但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手指上的绷带也已经包扎完好，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大碍。
　　“问什么？要确认什么？”大狗顿了顿，又不死心地紧张追问道，“芦荟膏除了抹在肿胀处，还能......”
　　“闭嘴！”岁妄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伸出爪子一把按住江大狗的嘴唇。
　　江寓声缓缓眨了眨眼。
　　岁妄感觉自己脸上完全烧了起来，原本已经消散的紧张情绪又再次卷土重来，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心境。
　　岁妄清楚，但凡涉及自己身体的情况，江寓声不问清楚是不会死心的了。
　　他再次抬眼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陆和教授，咬了咬牙，突然俯下身去凑近了江寓声的耳朵。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江寓声耳垂。
　　他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听到耳边传来了岁小猫清冷中略带紧张的声音。
　　“我刚刚在你身上又闻到了芦荟的香味，第二次了，”岁妄小声耳语道，“所以我想确认一下，这个味道到底是你还是......咳。”
　　猫咪实在脸红地说不下去了。
　　岁妄余光瞥见原本怔愣的人，眼睛忽然亮了亮。他仿佛终于忍不住般，嘴角逐渐勾起了一抹笑意。
　　猫咪终于后知后觉地被灭顶的羞耻感给淹没了。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刚才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猫咪侧身将脸埋在手掌间，欲盖弥彰地试图转移话题。
　　“非得我解释才明白，”岁小猫的身子微微往后缩了缩，继续自言自语般遮掩般道，“真是......笨。”
　　江寓声没忍住低声笑开。
　　他轻轻拉开猫咪捂着自己脸的手指，在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拉过猫咪缠满绷带的指尖，俯下身轻轻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吻。
　　仿佛蜻蜓点水一般，缱绻却又......格外克制。
　　猫咪的眼眸一瞬间望过来，他眼底的深灰色似乎又浓了些许，缓缓眨了眨眼，将眼底一闪而过的讶然与欣喜隐藏的极深。
　　“你干什么......”岁妄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般，倏然将手指抽了回来。
　　江寓声揉了揉猫咪的脑袋。
　　“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突然伸手，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到底谁才是笨的那一个。”
　　岁妄明白江寓声话里的含义。
　　但他一如既往地没有点破，只是慢慢低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伸手捏着怀里的小熊热水袋的耳朵。
　　江寓声在心里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小熊热水袋胖乎乎的肚皮。
　　“是热的。”旁边突然伸出的指尖，倏然间将江大狗乱动的手拨了开来。
　　江大狗有些好笑地抬眼。
　　面前板着脸努力“护犊子”的猫咪不满地看着他。
　　江寓声微微后退一步，伸出双手作投降状。
　　“好好好，我不动你的。”
　　江寓声扬唇，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我就是想说——”
　　“我可没有食言哦，岁岁。”
　　岁妄愣了一下。
　　江寓声伸出手，轻轻蹭了一下猫咪的脸颊。
　　“所以……你真的可以相信我。”
　　“咳咳——”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极有存在感的咳嗽声。
　　江寓声慢悠悠地收回手，冲着陆和教授恭敬地微微鞠躬。
　　“陆教授。”
　　陆和教授十分刻意的咳嗽声逐渐停歇。
　　他冲着江寓声微微颔首，又若无其事般将目光转向了岁妄。
　　“沈警官的屏幕黑了。”
　　陆和教授简洁明了地说了一句。
　　岁妄一瞬间回神。
　　旁边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江寓声挑了挑眉，也顺着岁妄的视线转过头去。
　　面前的四个屏幕中黑了两个，江寓声根据刚才的话语，立刻猜测出其中一个是他的屏幕。
　　“你们这里可以看到我们……”江寓声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哑然。
　　“那刚刚我最终的选择……”
　　岁妄摇了摇头：“不是，只能看到前面的部分，当你最终决定选项时，屏幕会突然黑掉，让我们看不到你最终的选择。”
　　江寓声有些讶然地挑了挑眉。
　　现在没有时间再多做解释，岁妄转过头，望向自家老师。
　　“刚才小琢那里也是这种情况吗？”
　　陆和教授瞥了岁妄一眼，微微颔首：“是，黑屏的速度并没有加快。”
　　岁妄感觉自家老师似乎话里有话，他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一时之间没有明白。
　　“如果你刚才不是一直在和江先生谈话的话，是不会错过这些的。”陆和教授转过眼，平静地开口道。
　　岁妄敏锐地注意到，陆和教授将对江寓声的称呼又从略显熟悉的“小江”改回了客套的“江先生”。
　　猫咪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家老师到底在“不满”着什么。
　　岁妄的耳垂再次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但好在陆和教授说完这句话也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再次将视线转回了屏幕，话语间也似乎……恢复了正常。
　　“如果按照刚才你说的那些……过往，洋娃娃指代的就是你自己。”陆和教授沉吟道。
　　“但药瓶的迷惑性太强了，也不知道沈警官能不能……”
　　“小琢可以。”岁妄突然开口，微微抿了抿唇。
　　就像他直到现在也没有问江寓声到底选的是什么一样，自己的小徒弟自己最熟悉，他心中莫名笃定江寓声和沈琢一定能选对。
　　而真正棘手的，其实是江寓声和沈琢房间里那两句话语。
　　——望你近后无苦无忧，眠食诸希珍重。
　　——那时，他的信仰尚且年轻。
　　岁妄皱了皱眉。
　　根据他对那个人的了解，这两句话几乎可以说是……和他完全没有半分关系。
　　岁妄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手机里的记录，眉心狠狠地蹙了起来。
　　如果单纯字句的提示都是指代的第三个候选人的话……
　　岁妄突然抬起眼，迅速走到了尤寺和江玉徽的屏幕前。
　　一眼扫去，两人的屏幕似乎也都是同样的格式。
　　两张图片和文字摆在那里，另一个只有一行白底黑字，也是写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尤寺那里写着：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而江玉徽那里则是一句反问：心中魑魅魍魉皆无，谈何作茧自缚？
　　岁妄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些许，他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感觉有什么答案要呼之欲出了。
　　一直注意着岁妄情况的江寓声立刻转过头。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岁妄蹙眉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感觉……”
　　岁妄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他止住了话语，皱眉依旧紧紧盯着屏幕里的两个人。
　　两人之諵砜间，尤寺对岁妄的熟悉程度几乎和沈琢不相上下，但岁妄盯着他看了几秒，却发现尤寺久久都没有动静。
　　“一个亮着的手电筒，旁边打着一个……”江寓声望着寺面前的图片，突然歪了歪头，“红色的对勾？”
　　岁妄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闪烁着微光的手电筒上停留了几秒，又慢慢地转向了另一边。
　　另一个屏幕上面是一个文件袋，文件袋开口处已经被人打开，它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角落处卷起了边，旁边写着的却是一个英文单词“PAIN”。
　　“疼痛，痛苦……”岁妄低声喃喃道，“是什么意思呢。”
　　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陆和教授神色微敛，他盯着屏幕内的尤寺几秒，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尤寺的这两个图片确实并不好推测。
　　岁妄开始以为尤寺是早已看出来，只是不愿意立刻做最后决定，才一直没有选择，如今看来……
　　岁妄盯着房间内一直一动不动的人，心中的疑惑又慢慢升了起来。
　　——尤寺到底在想什么呢。
　　“这两幅图，有没有可能是一种抽象的意思。”江寓声盯了那两张图片几秒，突然开口道。
　　“我之前玩过的一些密室里，有时候里面的灯光代表希望，而旁边的这个对勾，也有可能就是正确的意思。”
　　“而文件袋一般会被密封，但这张图上的文件袋开口被打开，可能代表……一些尘封的秘密正在被慢慢发现。可是发现这些秘密最终带来的结果……或者这其间的过程是非常痛苦。”
　　岁妄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着江寓声继续慢慢分析道。
　　江寓声定了定神，他转过头，目光和岁妄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也就是说很可能节目组指带的并不是这个图片本身，而是尤警官自己心中……很抽象的一些猜测或者方向。”
　　江寓声的声音慢慢沉了下去。
　　“而他的那些想法，是正确且痛苦的，其中有一个想法………是和你有关。”
　　岁妄望着面前的人，没有说什么。
　　如果完全是指代尤寺自己内心的想法的话，岁妄就很难进行推测了。
　　岁妄心中又慢慢升起了一丝疑惑。
　　尤寺的构想，节目组又是怎么知道……
　　监控室内只有屏幕上微弱电流所产生的“滋滋”的声响，岁妄盯着那两块已经完全暗下去的屏幕，突然垂眸看了一眼时间。
　　“刚刚从江寓声完成选择，再到到达监控室，大概过了15分钟左右。”岁妄低声说道。
　　——而如今离沈琢的屏幕暗下去，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了。
　　一楼的大厅内还是毫无动静。
　　就算沈琢身处五楼而江寓声只在二楼，也不可能花费这么多时间。
　　岁妄皱了皱眉，他望向江寓声。
　　“刚刚你完成选择之后，还经历了什么事情？”
　　江寓声歪头思索了一会儿。
　　“当时我完成选择之后，原本紧缩的房门一瞬间就打开了。那个古怪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告诉我需要前往一楼。”
　　“然后我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发现只有这里有一个小门，所以我就进来找到了。”
　　岁妄看了外面紧闭的大门一眼。
　　“那你当时有没有看到，那个大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江寓声这回着实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微妙：“我……完全没有注意。”
　　岁妄：……？
　　江寓声认真地盯着面前的人：“主要是我当时完全没有想着要出去。”
　　岁妄眨了眨眼。
　　江寓声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想着……我的猫在哪里，我要好好的抱抱他。”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笑着上前一步，贴近岁妄小声地道：“就像那次在游乐场一样。”
　　岁妄眼眸中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欣喜。
　　江寓声望着面前半分意外都没有显露的人，笑着叹了口气。
　　“看来岁老师早就知道我会选哪个了，真是……一点悬念也没有。”
　　岁妄脸颊微，他瞪了面前看似遗憾实则得意洋洋的江大狗一眼，强行将话题转移了回来。
　　“那么我们现在就先假定一楼的大门并不会因为一个玩家的完成而逐一开启，也就是说，沈琢也不可能离开这栋教学楼。”
　　岁妄一边说，一边微微抬头，将目光移动到了五楼的那个方向。
　　“按照时间来讲，沈琢现在应该已经来到了一楼的监控室，但实际上……”
　　岁妄扫视了一圈周围。
　　事情没有按照既定的情况发生那么一定出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沈琢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岁妄淡淡地道。
　　他莫名想到了屏幕亮暗时，沈琢和江寓声发生的状况也不尽相同。
　　“监控摄像头背后的人会随时根据我们的情况改变规则。”
　　岁妄的神情一点点凝重起来。
　　他原本以为破解了监控室门的密码后，就已经不再身处密室游戏当中了。
　　岁妄望向刚才和自己经历过第一轮密室的陆和教授。
　　“这个楼里没有规律可言。”
　　“我们还在密室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如何收获一只同样满身芦荟香味的猫咪呢？
　　岁：？
　　江：只要记住，芦荟膏还有……润滑的作用
　　岁·满脸通红·无法反驳·妄：……
　　评论发红包
　　*引自博尔赫斯《另一个，同一个》


第83章 单线
　　江寓声站在岁妄身旁, 紧紧盯着面前亮着的两块屏幕。
　　刚才说完“密室”的事情之后，岁妄大致把他所推断的有关节目组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江寓声一边想着，一边抬头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大厅角落内的监控摄像头。
　　——只是录制节目素材么......
　　江寓声垂下眼, 神情漠然。
　　江寓声应该是这所有人里面参加过综艺节目录制最多的人。
　　因此，熟悉正常流程的他，很明显能够感觉，这恐怕根本不是所谓“节目先导”“预告片”之类的那么简单。
　　但.......
　　江寓声转头看了旁边的岁妄一眼。
　　岁妄从刚才跟他说起这一切时神色便异常地平静，虽然语气严肃, 但似乎并没有过多地在意，或者说......现在还无暇理会。
　　江寓声无声地笑了笑。
　　——自家猫咪都不在意这些, 那他也不用去过多操心了。
　　各人自扫门前雪，反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抱好他家自己的猫就好了。
　　·
　　岁妄此时确实无暇顾及那些。
　　“监控摄像头背后的节目组是在不断进行更新变化的。”岁妄低声喃喃道, “当时江寓声第一个完成选择, 很可能更类似于一个试行。”
　　“选项选的太快, 容易暴露, 所以之后就不能提前拍灭灯光；选完后直接来到监控室, 也有可能减少悬念。所以我猜测——”
　　岁妄转头望向身后的两人：“沈琢现在很可能还被关在五楼的那个房间内。”
　　“可能得等到尤寺和江玉徽都选完后, 才会被一起放出来。”
　　江寓声的神情若有所思。
　　岁妄看了江寓声一眼, 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
　　“当然, 这些只是目前的一种猜测。”
　　岁妄将目光慢慢地转到了面前最后亮着的两个屏幕上。
　　“所以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尤寺和江玉徽选择完.......”
　　岁妄低声说道：“然后才能根据之后发生的情况, 进行下一步的分析。”
　　江寓声突然垂眸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他和沈琢的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二十分钟之前。
　　“马上投票就要结束了。”江寓声忽然抬起头道, “大概还有最后的五分钟, 投票就将要截止。”
　　他皱眉望向监控屏幕内, 似乎完全没有投票意愿的两个人, 语气逐渐凝重了起来：“如果他们再不做出自己的选择......”
　　——那么将会进入系统自选，最终进行随机投票。
　　江寓声的话音刚落，监控室内的灯忽然闪了闪。
　　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灯泡仿佛终于不堪重负了般，艰难地闪烁了许久，终于发出轻微一声叹息，紧接着倏然熄灭了。
　　岁妄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旁边江寓声的手。
　　旁边传来了江大狗的一声低笑。
　　岁小猫的耳尖倏然红了。
　　“我是怕你不熟悉这里......”
　　猫咪轻轻磨了磨爪子：“不是害怕......”
　　黑暗中，江大狗不置可否地反手勾住了岁小猫的指尖。
　　“嗯。”
　　岁妄听着江寓声仿佛哄人般，温声笑道：“好，我们两人之间肯定有一个人是害怕的。”
　　岁小猫有些不明所以地抖了抖耳朵。
　　“反正那个人......不是我。”
　　砰——
　　伴随着江寓声话音的落地，面前唯一发出光亮的监控显示屏闪了闪，也轰然崩塌。
　　狭小的房间内一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江寓声这回神情终于凝重了起来。
　　“五分钟的时间限制还没有到，为什么现在就直接断开了连接......”
　　一旁的岁妄仿佛想到了什么般，他突然紧紧攥住江寓声的手指，拉着人快步走出了监控室。
　　岁妄拿过江寓声的手机，抬眼看向墙上的钟表。
　　“是因为时间差。”岁妄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将手机又递还给江寓声，“这个大厅里的钟表，刚好要比你的手机快上五分钟。”
　　江寓声皱眉将两个时间对比了一下，两个钟表的时间确实不多不少，正好相差了这五分钟。
　　“为什么时间会对不上......”江寓声突然想到了什么般，话语戛然而止。
　　他想到刚才进入二楼的房间时，自己手机莫名一格格消失的信号。
　　——这应该就是手机时间差的来源。
　　岁妄轻吸了一口气。
　　“没事，我们这里有时间差没有事，只要尤大哥和江姐姐那里......”
　　岁妄望着江寓声的神色，有些放松的话语慢慢消失了。
　　“我并不记得刚才我的房间内，是有计时装置的，至少......不是在明显的位置。”江寓声沉声道。
　　“尤警官和姐姐应该和我一样，也只能通过手机查看时间。”
　　岁妄微微后退了一步，后背靠在身后的墙上。
　　如果不是江寓声在开始投票前刚好和沈琢对话了几句，他们可能压根就发现不了手机上的时间被放缓了五分钟。
　　而如果尤寺和江玉徽也意识不到的话......
　　岁妄倏然抬眼，望向面前平静的楼梯。
　　——他们很可能最后并没有来得及选择。
　　“滋滋......”
　　熟悉的带着诡异笑声的机械声又再次从广播中响起。
　　“恭喜，现在所有的幸运玩家都已经投票完成，节目组将即刻统计，并现场公布结果。”
　　微带笑意的机械声突然顿了顿。
　　紧接着仿佛笑得更加开心了：“但是很遗憾，其中有幸运玩家超过了时间限制，最终不得不由系统帮忙选出。”
　　岁妄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成了拳。
　　仿佛歌剧最后落幕的尾章，那个机械音的声调微微扬起，歌颂般地愉悦说道：“统计时间内，各位幸运玩家及观众可以随意在此参观，但注意，结果未出来前，不可擅自离场。”
　　“否则，后果自负。”
　　大厅内终于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岁妄和江寓声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有幸运玩家超过时限’......”江寓声沉吟道。
　　“他不愿意告诉我们准确的情况，”岁妄微微摇头，“超过时间的幸运玩家，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两个。”
　　岁妄嘲讽般地勾了勾唇角：“又是一个......为了节目效果而设置的悬念吗。”
　　他突然转过头看向江寓声：“你刚才有没有看清，江姐姐房间内另外两幅图上画的是什么东西吗？”
　　江寓声微微蹙眉，没有立刻接话。他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慢慢摇头。
　　岁妄仿佛已经意料到了般，微微叹了口气。
　　江玉徽和岁妄的交集实在太少，两人在观察分析时，已经潜意识地将其默认未不确定的因素，再加上尤寺的提示太过隐晦，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几乎已经战略性放弃江玉徽的那一票了。
　　“所以......我们如果想要知道最终的情况，就一定需要将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
　　岁妄的声音突然轻了些许：“我们也......必须要知道最终的情况。”
　　“现在我已经获得了两票，但结果依旧不可确定，最坏的情况......就是2:2平票。”
　　岁妄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们最好还是赶紧和沈琢他们汇合一下。”
　　两人在这里说了许久，面前的楼梯及楼上依旧十分安静，没有半分有人走动的声响。
　　江寓声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在一楼是等不到他们了。”江寓声笑着耸了耸肩。
　　如果只有沈琢一个人没有下来还有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但当剩下的三名幸运玩家都没有出现时，一定是有什么同样的事情绊住了他们的手脚。
　　那么此时就只剩下一种选项，唯一能够自由行动的三人上去，帮助他们解决那些“牵绊”。
　　陆和教授不知为何一直待在监控室内没有出来，岁妄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松开了江寓声的手腕。
　　“我先去找一下老师。”岁妄转头向监控室那里走过去，“最好不要单独行动，我们一起上去......”
　　江寓声点了点头，他这回却并没有跟过去，而是站在原地掏出了手机，似乎在查看着什么。
　　——既然有信号了，那么就可以搜索一些东西了。
　　江寓声偏了偏头，他手指在屏幕上无声地划过，最终却点开了微信，在一个人的聊天框内输入了“尤寺”的名字。
　　【？】
　　对面回过来了一个问号。
　　【麻烦您帮我查一下。】
　　江寓声平静地打着字。
　　【警察？】
　　【这我可查不到多少。】
　　对面回复的很快。
　　【就查一下他两年前到现在接触的人就行，不用很深。】
　　江寓声仿佛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迅速打着字。
　　【我需要验证一下我的推测。】
　　对面这回一直没有回复，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江寓声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总还是得调查一下。
　　江寓声脑海中浮现出当时在警局岁妄望着尤寺，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
　　——就算是为了自家的猫咪。
　　·
　　砰——
　　监控室的方向内，突然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响动。
　　江寓声倏然回过神，他没有再等微信对面那人的回复，立刻收起手机。
　　“岁岁？”
　　迎接他的是岁妄慌张的面孔。
　　“老师不在监控室里，”岁妄倏然转过头，他左手正用力地拉着一扇门，似乎想要将它打开，“监控室里有另一个暗门，老师可能刚才进到这里了，但我现在打不开......”
　　岁妄手指上的伤口似乎又有些磨损开了，白色的绷带上再次染上了点点滴滴的鲜血，仿佛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江寓声一把按住岁妄的手：“岁岁，放松。”
　　他将岁妄的手指从门框上轻柔却迅速地挪开，自己伸手拉了拉那扇门。
　　门是封死的，门上也并没有钥匙孔或者密码锁，应该是后台的某一处在操纵着这个门的开关。
　　岁妄试图保持冷静：“这个门一直藏在监控室的门之后，刚才房间又昏暗，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发现。”
　　——为什么，我会没有发现。
　　岁妄心中又狠狠地揪了一下，他微垂下眼，声音有些颤抖地继续分析道：
　　“刚才我拉着你出去核对时间的时候，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啪嗒’一声轻响。但我以为只是灯光开关又出问题了......”
　　岁妄垂在身侧的手又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江寓声盯着眼前的房门，却微微皱了皱眉。
　　岁妄关心则乱，但江寓声却隐隐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陆和教授一直被称为老狐狸，除了因为他脸上总挂着笑意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极高的智商。
　　连他们都能意识到此时最好不要独自行动，为什么陆和教授却直接贸然独身前往......
　　但岁妄显然此时状态已经不是很好，江寓声思索了一会儿，决定换一种叙述的方式。
　　他伸手揽住面前的人，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的，岁岁，你先别慌。”
　　“陆和教授之前想在这栋教学楼建造实验室，他一定比你我更熟悉这里的构造。”
　　江寓声将自己刚才那些推测，半遮半掩地说出了口。
　　“他不可能不知道独自前往风险更大，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一定有他自己的考虑。”
　　岁妄枕在江寓声的肩头，没有说话。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密室游戏的话，存在单线任务是很正常的，”江寓声尽量放轻了语调，“这里只是一个节目综艺的录制，不会出什么事的。”
　　岁妄深吸了一口气。
　　江寓声不知道岁妄到底从自己刚才的话语间听出了什么东西，但他却能感觉到，岁妄的神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外面诡异的机械音又在提醒着大家可以随意走动。
　　——时间可能要来不及了。
　　江寓声松开手，微微后退了一步，冲着面前的人慢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和教授去完成他自己的任务了，我们也应该去完成我们的了。”
　　他缓缓张开手掌：“我们还要一起上去吗，岁岁”
　　岁妄一点点抬起眼。
　　江寓声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之感，但却并不让人心生恐惧，反而......充满了信任。
　　岁妄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他深灰色眼眸轻轻眨了眨，望向江寓声的目光中终于带了些许的戏谑，恐惧与焦急逐渐消失，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江寓声被面前这只兴奋的猫咪给逗笑了。
　　——真像是一只......偷腥的猫儿呀。
　　江寓声突然觉得，如果抛却一切附加的危险和谜题的话，和岁妄一起玩各种密室，绝对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江寓声笑着摇了摇头，他直接上前一步攥住岁妄的手，和他十指紧扣。
　　同一时刻，岁妄带着隐隐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啊。”
　　猫咪亲昵地蹭了蹭大狗的脖颈：“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二更，啾咪


第84章 密码
　　已经有一段时间的楼梯发出沙哑的声响。
　　岁小猫被江大狗拉着手, 终于第一次离开了这栋教学楼的一层。
　　江寓声先带着他在二楼转了一圈。
　　“跟你和陆教授在监控屏幕上看到的一样吗？”江寓声笑着问道。
　　岁小猫迅速在狭小的房间内转了一圈，微微点了点头。
　　除了监控所在的那个墙角，监控视频几乎将这个房间的所有都全部包揽。
　　岁妄抬头看了一眼房间角落里的摄像头。
　　——也就是说, 这个摄像头，几乎是不存在盲点的。
　　岁妄忽然皱了皱眉，他望向江寓声。
　　“你之前离开房间的时候，摄像头的红灯还是亮着的吗？”
　　江寓声楞了楞：“我没有仔细观察。”
　　他沉吟了一会儿：“我只记得当时应该是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就好像全部都断电了一样。房间里陷入黑暗的时候, 房门突然开了，透出来唯一的亮光。”
　　江寓声说到这里突然抬眼：“那应该就是红灯已经熄灭了, 所以......”
　　岁妄没有再说什么，他突然抬眼，指了指头顶再次闪烁起红光的摄像头。
　　江寓声的神色间闪过一丝讶然。
　　监控摄像头的灯再次亮起, 即意味着......它再次被打开了。
　　江寓声的声音凝重了些许：“节目组知道我们会上来, 所以......还在监视。”
　　岁妄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虽然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但如今处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其他办法可言。
　　江寓声伸手握住了岁妄的手掌。
　　猫咪带着些许凉意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打了个转儿, 仿佛挠痒痒般, 惹得江寓声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走吧, 赶紧去三楼吧。”岁妄偏头想了想, 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三楼的人是谁了, “赶紧去找......”
　　“尤警官。”江寓声好心地提醒。
　　岁小猫的神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哦，是他啊。”岁妄嘟囔着, 原本正常的脚步仿佛一瞬间沉重了许多，“那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什么正常的？”头顶突然传来有些咬牙启齿的低沉声响。
　　被抓了个现行的岁小猫, 干脆直接了当地表现出了对尤寺的嫌弃。
　　江大狗有些好笑地看着岁小猫后退一步, 满脸默然地站在了自己身后。
　　他不太清楚刚才投票开始前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大狗向来顺着猫咪的意思。
　　他没忍住愉悦地摇了摇尾巴, 望着面前烦躁的尤寺。
　　——虽然自己一定不会劝，但特殊时刻，他还是先不要......火上浇油了。
　　江寓声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微微侧身挡住了尤寺的目光，开口上下扫视了尤寺门口一眼。
　　“密码锁？”
　　“是。”尤寺见岁妄仿佛铁了心不愿意看到他般，终于放弃。
　　他有些垂头丧气地转过身，低声嘟囔道：“本来以为马上就能出去了，没想到投完票门还是锁着的，这个密码我搞了半天也没输对，总不能我在这坐一辈子，一个个试对吧。”
　　江寓声弯下腰仔细对查看着，冷不丁身后的岁小猫突然探出头来，认真地开口说道：“那挺好的，你就在这坐一辈子吧。”
　　“你......”尤寺气结。
　　江寓声有些无奈地开口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话：“是六位数密码。”
　　身后的猫咪又将身子缩了回去，尤寺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望着江寓声。
　　“是。”尤寺沉着脸，“六位数密码，我试了我的警号，出生年月日，都不正确。”
　　江寓声看了尤寺一眼没有说话，身后的岁妄却又再一次开口了。
　　“为什么要试警号？”岁妄皱眉。
　　尤寺以为岁妄又是来单纯怼自己的，没好气地说道：“想试就试了呗，刚好六位数，潜意识里蹦出的第一串字符不就是警号......”
　　“但节目组不可能知道你的警号，”岁妄上前一步，开口平静地道，“换言之，就算他们知道，也不可能将一个警察的警号在节目内公之于众，所以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密码。”
　　尤寺听到这里楞了一下。
　　岁妄上前一步来到门口的密码锁面前，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在密码锁上摸了摸，轻声开口道：“你潜意识里是知道不可能是这个密码的，但你......还是试了。”
　　岁妄缓缓转过头：“有什么东西潜意识地刺激你这个密码和你的警号有关。”
　　“或者说......和警局有关。”
　　尤寺狠狠地皱起了眉头，他这回没有再开口，只是抱着双臂，一言不发地望着岁妄。
　　岁妄的神情分毫未变：“是刚才房间里的那两幅图吗？”
　　尤寺眼眸轻轻闪了闪。
　　“它们最终的解释应该都是和警局有关。”岁妄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道，“所以......你想到了什么呢，尤寺。”
　　尤寺盯了岁妄几秒，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岁老师不就是想问，我到底选了哪个选项吗？”尤寺的声音中满是嘲弄，“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分析一大堆呢？”
　　岁妄摇摇头。
　　“不，除了要知道你选的是哪幅图之外，我还要知道——”
　　岁妄抬起眼，深灰色的眼眸中混杂着漠然与坚定：“你选它的原因，到底是想让我进入节目，还是不想。”
　　尤寺藏在门板后的手指一瞬间攥紧了。
　　他立刻明白了岁妄的意思。
　　“岁老师是担心，我故意选择错误选项吗？”尤寺呲笑一声。
　　岁妄不答反问，他也将对尤寺的称呼改掉了：“那尤警官会这样吗？”
　　投票室的门板上有一个狭小的玻璃窗，岁妄突然上前一步，将手指轻轻放到了玻璃上。
　　冷白的指尖在玻璃的映射下有种陶瓷般的破碎感，尤寺一瞬间有点想知道，到底是面前的这个玻璃冷，还是岁妄的指尖更冷。
　　但实际上他没有说任何话，而是静静地望着岁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六位数的密码我已经知道了。”
　　岁妄手指紧贴着玻璃，轻声说道：“那么现在选择权又交回了尤警官手里，是告诉我我想知道的答案呢，还是.......”
　　岁妄垂下眼，仿佛觉得很有意思般勾唇笑了起来。
　　“真的坐在这里试‘一辈子’。”
　　尤寺气急反笑。
　　“岁老师这么厉害，只在这里待了这么一会儿便能猜出这六位数密码的答案，不过真的怕不是......”
　　尤寺突然伸出手，狠狠地砸在玻璃上。
　　“——诓骗我的吧！”
　　“尤警官，冷静！”
　　江寓声倏然上前一步将岁妄挡在身后。
　　岁妄顺从地后退了一步，他抬起眼，一双深灰色的眼眸平平静静地越过尤寺，落到了身后那三个屏幕上。
　　江寓声顺着岁妄的眼神慢慢望过去。
　　他的目光停在了最后那个只有一行字的屏幕上。
　　江寓声楞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般，深蓝色的眼眸中慢慢地染上了些许笑意。
　　“你房间里有一个监控摄像头。”岁妄忽然开口。
　　“一楼大厅有一个监控室，从你们看到选择的那一刻起，我们那边就开始同步转播。”
　　尤寺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抬眼在房间中找寻了一圈：“不可能......”
　　岁妄清冷的声音依旧继续。
　　“所以......我能够知道那两幅画是什么，也能够猜出你这个房间的密码。”
　　岁妄将目光最终落到了那行“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上。
　　他无声地笑了笑：“博尔赫斯的诗啊。”
　　尤寺带着些许烦躁与不明所以的转过头。
　　“多么......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发现尤警官和沈警官是一类人。
　　岁：哪一类？
　　江：都是会被我家猫怼的哑口无言的那类。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解密
　　旁边的钟表依旧在滴滴答答不停地走着, 清脆的指针声敲击着面前三人的心脏。
　　岁妄的话语，随着玻璃上呼出来的雾气一同消散。
　　尤寺想着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一时之间怔住了。
　　他没有岁妄他们在监控室时, 能够看到所有提示的大局观，自然不知道每个人的提示内，都有一个完全为文字的提示。
　　但经岁妄一提醒，尤寺终于隐隐约约能够意识到，刚才那些提示中就蕴涵着出门的密码。
　　只可惜……
　　“博尔赫斯的诗是什么？”尤寺从来没对这些文字上的事情不感兴趣。
　　他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带着些许茫然地抬眼，一脸不明所以的望向门外的岁妄。
　　岁妄的嘴角到底还是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他虽然早就预料到了, 尤寺这个最开始对心理学都嗤之以鼻的“莽夫”，更不可能对这些文邹邹的东西有半分了解。
　　但是真正看到尤寺完全不明所以的神情时，岁妄眉心还是忍不住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也正好。尤警官, 你把刚才自己所选的告诉我, 我就放你出来。”
　　“这个交易……尤大哥愿不愿意和我做呢？”
　　尤寺神色又慢慢地收敛了起来。
　　他抬眼望着外面神情淡然的岁妄。
　　岁妄微微后退了一步。
　　他的袖口不知为何似乎长出了些许, 垂在身侧的手大半都藏在了衣服里, 只露出了几点冷白指尖。
　　似乎是因为怕冷般, 岁妄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好像想要将手指完全缩回袖口内, 但又瞬间察觉到了尤寺的目光, 动作一顿，最终还是任由自己的手静静地垂在那里。
　　冷淡而谨慎, 委屈自己万分也不愿意给旁人留下一点破绽。
　　——还是和从前一样啊。
　　尤寺难得心中认真地感慨。
　　——只不过从前只见过岁妄对别人如此，如今......自己竟然也已经成了那个陌生人了吗。
　　尤寺苦笑着摇了摇头, 但下一秒, 他的视线又倏然怔住了。
　　一直静静站在岁妄身后的江寓声忽然上前一步, 他径直勾住岁妄的指尖, 在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直接用手完全包裹住，塞到了他自己的兜里。
　　尤寺怔了一下。
　　他看到原本面色冷淡的人一瞬间愣了一下，被握住的那只手“象征性”地挣了挣后，便迅速放松了下来，安然地蜷缩在了江寓声的手心间。
　　尤寺下意识地抬起眼，正对上江寓声平静的目光。
　　江寓声毫不避讳地望着对面的尤寺。
　　两人之间仅有一门之隔，但尤寺却仿佛感觉，那深蓝色的眼眸极尽疏离，虽然带着微微的笑意，却依旧......完全没有友善的感觉。
　　尤寺第一次感觉到，面前这个身形高挑的人，是真的在全心全意地护着岁妄。
　　他心中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警局原本清冷淡漠的心理学家，也会在别人面前，不自觉地红了耳尖。
　　尤寺原本紧绷的神情也慢慢软了下来。
　　两年的时间，虽然让岁妄遍体鳞伤，但也真的......带来了许多未曾预料到的转变。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稍微向他们吐露出些许呢。
　　尤寺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道：“......好。”
　　原本垂着眼望着江寓声微鼓的衣兜的岁妄倏然抬眼。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尤寺一向不是拖拉的人，他一打定主意，立刻开口直接了当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我最终压根就没能选成。”
　　岁妄楞了一下。
　　站在门里的尤寺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它截止的时间实在太仓促了，我最后压根没来得及选，整个屏幕就直接全暗下来了。”
　　岁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因为这栋楼里的广播是可以不进行全楼通报，而只让指定房间或楼层的人接收的。
　　岁妄蹙眉望向面前的神情自然的尤寺，一时之间不能确定，他是听到了广播里的“有玩家没能按时选择，将进行系统自选”后，顺势这么说，还是真的......没来得及选。
　　“喂，小岁，我都按照你问的如实回答了，是不是该给我开门了？”尤寺伸手“啪啪啪”拍打着房门，直接将岁妄的思路打断。
　　岁妄却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还没完呢......还想请问尤大哥，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尤大哥原本是想选哪一个选项呢？”
　　岁妄轻声开口，完全不给尤寺逃避这个问题的可能。
　　尤寺却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岁妄的想法，笑眯眯地和他打着“太极”：“哎，都已经错过时间进入系统自选了，我到底选择的哪个真的还重要吗？”
　　岁妄静静地盯着面前插诨打科的人。
　　尤寺却仿佛没有感受到岁妄的目光般，直起身来优哉游哉地打了一个哈欠。
　　“不过如果小岁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
　　尤寺有些含糊地说道：“我会选那个手电筒，来指代你。”
　　岁妄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追问为什么，尤寺便自言自语般，抢先一步开口道：“可能是因为手电筒比旁边的那个东西要亮吧......”
　　尤寺伸手摸了摸自己又长出了些微胡茬的下巴：“我觉得小岁你......现在还挺开心的。”
　　——开心......？
　　岁妄缓缓眨了眨眼。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江寓声的手指，在感受到那人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后，岁妄有些犹疑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那边的尤寺却突然笑开：“不过，这只是我当时情急之下的胡思乱想，完全没有任何依据啊哈哈哈！”
　　岁妄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他思索了一瞬，却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尤寺看似真的只是潜意识里的反应，但当他说出“亮”这个原因的时候，岁妄莫名就将它和之前江寓声分析的“希望”给联想到了一起。
　　——说不定......还真的有关。
　　岁妄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他上前一步想要去给尤寺开锁，却在接近房门的一刹那，突然听到房门那边传来了闷闷的话语。
　　“你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一向对什么事仿佛都不放在心上的人，突然沉下了语气，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叮嘱着什么，“我还是会按照我的继续查......但有他护着，我还挺放心的。”
　　岁妄的指尖倏然重重地戳到了密码锁上，密码输入错误，传来了一声刺耳的警报声。
　　尤寺被吓了一跳，他一瞬间恢复了之前的莽撞，直接往后一跳大声道：“喂喂，你不是知道密码吗？”
　　“这个有没有输错次数限制啊？小岁你怎么故意吓人呢？你可不能公报私仇，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啊！”
　　岁妄：......
　　——到底是谁吓谁。
　　他现在确实很想丢下尤寺直接走掉了。
　　岁妄深吸一口气，终于静下心来，在密码锁上迅速按下了“一二零四一三”这六个数字。
　　尤寺面前的门应声而开。
　　他倏然瞪大了双眼：“为什么是这个？”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这句话出自博尔赫斯的一首诗。”岁妄低声回道，“而这句话之前有一长段话，里面刚好就包含了六个数字。”
　　岁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刚好听到是六位密码的时候，就顺势想到了。”
　　尤寺嘴角微微抽了抽。
　　旁边的江寓声没忍住勾起了唇角。
　　有名的诗句前的前后语句反倒更容易被人们遗忘，但听自家猫咪这平静的语气......
　　江寓声一时之间不知道岁妄是真的觉得很简单，还是单纯为了气尤寺。
　　开锁的事情已经完毕，岁妄微微后退了一步，径直转过了身。
　　没有时间再去深究尤寺心中真正的想法，但岁妄却莫名笃定，总有一天尤寺会亲口将这一切全盘托出。
　　他拉住江寓声的手，心中对于身后嬉皮笑脸的那人的怒意，慢慢减轻了不少。
　　·
　　四楼的构造和三楼几乎是一模一样。
　　江玉徽也是如尤寺一般被关在房间内。
　　不过不同的是，在岁妄他们到来之前，江玉徽门上的玻璃，已经被她自己砸开了一个洞。
　　江寓声望着自家姐姐手中举着的高跟细嘴角微微抽了抽。
　　原本满脸不耐烦的江玉徽一见到他们，立刻收敛了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情，迅速跨下了脸。
　　“小岁，抱歉抱歉，我错了。我实在是太慌了。”
　　没等他们三人开口，江玉徽便哀嚎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三个提示是什么意思，最后没来得及选，也进入系统自抽了。”
　　尤寺听到“也”这个字时，眉心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他下意识望向身前的岁妄。
　　岁妄仿佛是没听到这个字般，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他上前一步透过窗户盯了江玉徽屋内最后那个文字提示“心中魑魅魍魉皆无，谈何作茧自缚？”
　　尤寺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万一这只狡猾的猫咪，一时疏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
　　“是反问啊.......”岁妄低声自言自语道，“还是四个字的密码。”
　　他的目光定在了“魑魅魍魉”这四个字上。
　　一旁心虚的尤寺也装作努力般走上前，瞪大了双眼盯在那四个字上。
　　“我看是不是笔画加起来呢......”
　　“不是，”岁妄突然开口，“那样子不够四位。”
　　他微微眯了眯眼，伸出手在密码盘上敲下了“七二六二”这四个数字。
　　密码盘闪烁了几下，却发出了一声错误的提示音。
　　岁妄愣了一下。
　　“怎么会不对......”他皱眉又望向那四个复杂的字体。
　　一旁的尤寺看到，岁妄的手指在房门上一点点地画着，似乎是在描绘着那些笔触。
　　“那些汉字怎么可能找出数字来，还是我这个笔画更靠谱吧。”尤寺看不懂，大大咧咧地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让我试试......”
　　“如果是从字里化出来的话，”一旁一直站在岁妄身后的江寓声忽然开口道，“最后一个应该不是‘两’，可能是‘八’。”
　　岁妄的眼睛倏然亮了亮。
　　旁边试验的尤寺刚好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怒吼，岁妄上前一步，迅速在密码盘上输入了“七二六八”。
　　密码锁这回应声而开。
　　江玉徽立刻从房间里蹿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天啊，我可算熬出来了，这二十五分钟简直就是煎熬！”
　　江玉徽突然转向和自家弟弟并排站着的岁妄，双手“啪”地一声合十，连连摇手：“小岁真的谢谢你呀，太抱歉我没帮上什么忙，等你之后进了我家，我一定暗中观察，绝对立刻把你的所有爱好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姐！”终于反应过来的江寓声倏然开口，连忙打断自家嘴快的姐姐。
　　江玉徽听话地迅速由摆手转为捂嘴，但她望着岁妄满脸慈爱愉悦的表情，仿佛已经将岁妄完全纳入“自己人”的行列。
　　从没感受过如此热情的猫咪脸“唰”就红了。
　　江大狗有些咬牙启齿地望着自家姐姐，伸手揽住了岁小猫的肩膀。
　　他刚想说什么，却见岁妄突然侧身躲开了他的触碰，垂着眼上前一步。
　　“这四个字都包含重复的汉字，去除之后仔细看，可以从每个字里面找出类似于汉字的数字来。”
　　岁妄仿佛看到了江玉徽的疑惑，又仿佛是为了转移话题，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慢慢描绘着。
　　“‘离’字中间有一个‘七’，‘未’字是‘二’，‘罔’上面有一个倒着的‘六’，而最后一个我原本以为就是‘两’指代的数字‘二’，但如果按照前面从字中间拆分的规律，确实应该像寓声所说，是从‘两’里拆出的‘八’。”
　　江寓声却并没有在意岁妄在说什么。
　　实际上，当他听到岁妄自然地称呼自己为“寓声”时，整个人就完全怔住了。
　　——岁妄第一次没有叫自己“江老师”或是“江寓声”，而是语气轻快地叫他“寓声”。
　　面前的猫咪脸颊上还带着不自然的薄红，但他的神色却异常平静，仿佛刚才开口完全是很自然的举措。
　　又或是......潜意识里已经叫过了很多遍。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大狗没忍住咧开了嘴。
　　一直等不到旁边人回答的岁妄疑惑地抬头，正看到面前一只傻笑着的大狗。
　　作者有话要说：
　　博尔赫斯的诗和魑魅魍魉两个里面的密码解释都放在 wb@晋江小寒喵啦
　　想知道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
　　——


第86章 消失
　　岁妄：......？
　　岁小猫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
　　他眨了眨眼, 深灰色的眼眸中难得露出了一点微弱的笑意来。
　　——他确实是故意那么叫的。
　　至于其中的原因......岁妄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
　　寓意声声，唇齿流转......“寓声”这单单的两个字，确实在他脑海里盘桓了许久了。
　　但一直不敢真的叫出口。
　　直到刚才江寓声如他所料般, 猜中了他解题的思路，十分自然地和他一起完善了那个密码，岁妄忽然觉得，如果那时候小小声地唤一声“寓声”，应该没有人会在意吧。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说的那么自然, 也没有想到面前的人听到后，脸上会迸发出那么大的喜悦之情。
　　明明是始作俑者的岁小猫, 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羞赧
　　真的是......能不能不笑了。
　　岁妄没有再理会面前傻乐的人，他径直转过身，向五楼走去。
　　一旁不明所以的尤寺看了依旧停在原地的江寓声一眼, 试探性地率先迈出一步。
　　——嗯？竟然真的不管他。
　　尤寺疑惑地皱了皱眉, 他看着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意的江寓声, 眉心微微跳了跳, 决定还是先走为敬。
　　——不然谁知道一会儿......他又准备联合小岁怎么折腾他。
　　啪——
　　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指声。
　　江寓声回头, 却见自家姐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姐姐, 怎么了？”江寓声嘴角依旧微微地扬着,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 往楼梯上走去。
　　“你不知道你自己一直在笑吗？”江玉徽上前一步，咬牙低声道。
　　江寓声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边。
　　——果然是一个上扬的弧度。
　　自己竟然......笑了这么久吗。
　　“这样吗......”
　　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江大狗放下手，没忍住又轻笑出声。
　　江玉徽忍无可忍地拍了自家得意洋洋的弟弟一巴掌。
　　“多大的人了, 能不能收敛一点。”
　　江玉徽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咬牙道：“又不是之前没有接过情感类的戏......”
　　“姐, ”江寓声突然转过头, 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那只是演戏。”
　　江玉徽愣了一下。
　　——戏落即出戏，没有任何感觉。
　　“而且，我有预感，”江寓声歪了歪头，瞥了一眼不知何时驻足，站在楼梯口静静望着他的那个人。
　　“我觉得我马上......就可以真的把猫抱回家了。”
　　江玉徽反应了一瞬，终于明白了江寓声这么愉悦的原因。
　　那只向来躲躲闪闪的猫咪，不知为何，态度终于微微软化了。
　　江玉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惊喜的神色。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自家弟弟将手指放在唇边，对着她轻轻“嘘”了一声。
　　“......说明我打草惊蛇还是有用的嘛！”江玉徽小声说道，“你真的不夸夸我的神助攻......”
　　“那要是把他吓跑了，姐姐负责帮我追回来吗？”江寓声淡淡地回道。
　　江玉徽愣了几秒，她望着面前神情终于慢慢转为平静的江寓声，突然开口道：“小声你其实......也没有那么担心了吧。”
　　江寓声垂下了眼。
　　——没有那么担心了吗？
　　好像确实。
　　之前，即便是岁妄对他保证过“我消失之前，也一定会告诉你”，江寓声心中却依旧惴惴不安。
　　但直到最近陪着岁妄在沈琢、尤寺、以及陆和教授都身边待了一段时间，江寓声明显能够感觉，那只猫咪一向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神采，神情也没那么紧绷了。
　　——这些和他有关系吗？
　　江寓声想到这里，微微勾了勾唇。
　　——应该是有的吧。
　　江寓声对于那次在警局，这只猫咪自己单独在走廊里闹出来的动静记忆犹新。
　　似乎岁妄在单独面对尤寺和沈琢这些曾经的同事时，神情一直高度紧绷。
　　而自己待在他身边的这几天，江寓声能够感到，岁妄的情绪明显平稳了不少。
　　江寓声垂下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等他到时候终于把事情查清楚了......
　　江寓声深吸一口气。
　　他平平静静地抬起眼，望向满脸好奇又隐含担忧的江玉徽：“反正如果因为姐姐的打草惊蛇造成了些不好的影响的话......”
　　江大狗眯了眯眼：“姐姐就再也别想撸到猫咪了、”
　　江玉徽愣了一下，她立刻摇摇头捂住嘴，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再乱说话。
　　江玉徽望着收敛好情绪迅速向楼上走去的江寓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般。
　　满脸明艳的女人放下手，清亮的语气中莫名多了几分悲愤：“喂，你本来现在也不让我撸猫啊，以后更不可能了！”
　　·
　　五楼的气氛却和刚才在四楼时截然不同。
　　原本一直站在楼梯口等着他的岁妄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静静地站在沈琢的房间前。
　　尤寺站在岁妄的身后，他难得地收敛了脸上嬉皮笑脸的模样，望着岁妄的神情中隐隐含着一抹......担忧。
　　江寓声神情立刻紧绷了起来。
　　他快走两步赶到岁妄身前，注意力却迅速被面前的房间所吸引。
　　房门旁的密码锁还在规律地闪着光，但旁边的房门已经是半开的样子，房门上的阴影和因为密码锁开启而闪烁的绿色光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警官不在房间里。”一旁已经进去绕过一圈的尤寺皱眉道，“不知道去哪了。”
　　江寓声望了一言不发的岁妄一眼，下意识地开口道：“那房间里有没有其他的通道......”
　　“没有。”岁妄直接开口，微微摇摇头。
　　他仿佛知道江寓声想要说什么般，上前一步，径直在漆黑的房间里走了一圈。
　　“这里跟楼下的那个监控室不是一样的，并没有另一条路。”岁妄站在一片黑暗中，望向因为不放心而迅速跟进来的人。
　　“沈琢就是......自己破开了密码，从这个房间走了出去。”
　　江寓声皱了皱眉：“那沈警官既然出来了，为什么不去楼下找我们？”
　　岁妄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外面探头探脑的尤寺听到两人的对话，突然有些诧异地开口：“楼下有一个监控室？”
　　房间内的两人都没有理他。
　　“那你们岂不是都能看到我们在房间内的一举一动了，”尤寺上前一步，声音中慢慢带上了些许恼怒，“那你刚才还明知故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尤警官不也没跟我说，你告诉我最后选的什么，是顺着最后那个机械音的广播通报说的。”岁妄并没有解释有关监控室的内容，而是淡淡地回道，“咱们彼此彼此。”
　　尤寺的拳头倏然攥紧：“这有什么一样的！你那是知道答案却故意诈我，根本就是不信任我！”
　　岁妄心中现在异常烦乱，他知道尤寺误会了什么，但却并没有心情去解释。
　　自家老师和自家徒弟相继在这个楼里消失不见，即便岁妄告诉自己要冷静，垂在身侧的手还是依旧冰冷了起来。
　　岁妄沉着脸径直向门口走去，外面的尤寺却不依不饶般，直接伸手想要去拉岁妄的手臂。
　　“小岁，你.......”
　　“监控只能看到你选择的前一刻，在你最终决定的那一瞬间监控视频会立刻切断。”岁妄突然后退一步，紧紧地盯着尤寺的双眼。
　　尤寺伸出去的手倏然停在了半空中。
　　但岁妄的话却并没有说完。
　　“而且，说到信任——”
　　岁妄声音清冷，他微微后退了一步，神情似笑非笑：“尤大哥怪我不信任你，其实......是您一直从未信任过我吧。”
　　似乎是因为说得急了些许，岁妄蓦然偏过头呛咳了几声。
　　他苍白的脸上直接染上了一层薄红，迅速掩住唇，试图将喉间的咳意咽下去。
　　之前原本和岁妄针锋相对的尤寺神情又立刻紧张了起来。
　　他没来由地想到了之前上楼前，岁妄咳得几乎喘不上气的样子。
　　“小岁，你怎么了？又难受了？你到底是什么病......”
　　“我没事，咳咳.......”岁妄哑声说道。
　　他见尤寺似乎又想要上前，赶忙迅速后退一步。
　　没想到他咳得脚下一瞬失力，身子一软，直接向后倒去。
　　岁妄微微睁大了眼，却不出意外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看到面前的尤寺也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尤警官靠这么近，是觉得能对岁岁的咳嗽有所帮助吗？”江寓声扶着岁妄开口轻笑道。
　　尤寺愣愣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担心......”
　　“担心又不能当药吃，”江寓声随意的勾了勾唇，眼底依旧一片平静，“如果尤警官不介意......就先让岁岁和我待一会儿吧。”
　　“什么......”
　　尤寺好没有反应过来，却见面前的人冲着他疏离地笑了笑，紧接着伸手揽住岁妄的腰部，直接将人带进了身后漆黑的屋子。
　　砰——
　　尤寺讶然地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他总觉得江寓声刚才说的话逻辑哪里有问题，但又一时之间没能想明白。
　　“什么药不药的，岁妄都不告诉我他得了什么病，我怎么可能有药......”
　　尤寺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般，气急败坏地抬起头：“喂，就算我没有药，难道江先生你就有吗？”
　　“你把岁妄单独拉进房间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姐姐拍拍尤寺的肩膀：小情侣之间的情趣，习惯就好


第87章 带坏
　　岁妄自从住进了江寓声家里, 被人“严加看管”及时休息后，情绪稳定了许多。
　　已经不需要依赖药物的控制了。
　　所以江寓声身上当然也没有岁妄的药。
　　——不过好在，刚才他真的只是一时气急攻心, 才突然咳嗽了起来，确实不需要药物的控制。
　　但岁妄还是主动地跟着江寓声进来了。
　　实际上在江寓声揽着他的腰将他拉进来的那一刻，岁妄就立刻明白了江寓声的意思。
　　黑暗的环境和江寓声平静的呼吸让岁妄的心迅速安定了下来，他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弯下腰, 再也控制不住地剧烈喘咳起来。
　　站在旁边的人依旧没有说什么。
　　他伸手轻轻拍着岁妄的后背，在感受到面前的人身体的颤抖许久都未止歇后, 江寓声静了静，将另一只手移到了岁妄的腰部，扶着人慢慢靠在了自家的怀里。
　　“尽量忍住不要咳嗽, 不然一会儿嗓子该很疼了。”江寓声的手一下下地拍着猫咪的后背, 轻声地哄着人, “忍一忍, 调整呼吸。”
　　黑暗中岁妄难耐的咳嗽声慢慢真的平息了许多。
　　他有些脱力地靠在江寓声胸前, 枕着他的肩膀, 双眼失神的盯着黑暗中的虚空。
　　“好些了吗？”江寓声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嗯。”岁妄低声应了一句。
　　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江寓声身上清淡的芦荟香, 紧接着双手直接撑住旁边的墙壁, 想要从江寓声怀里直起身。
　　揽住他腰的那只手倏然一紧，一阵大力传来, 岁妄还没来得及直起身，便又再次跌了回去。
　　“唔......”
　　猫咪愣愣地靠在大狗的怀中, 他刚才咳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此时脑袋中依旧懵懵的,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你拉我干嘛......”岁小猫低声开口, 因为眼前的眩晕，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许多。
　　——真像......小猫挠爪子一样。
　　满意地抱上了小奶猫的江大狗轻笑一声。
　　他深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了闪，开口“狡辩”道：“我什么也没有干啊，明明是岁岁你自己没有站稳，一不小心又跌回去了。”
　　“嗯......这样嘛......”岁小猫开口依旧迷迷糊糊，带着些许轻软，但脑海中终于慢慢回过了神来。
　　岁小猫仰起头瞪了江寓声一眼。
　　他撑起身子又想后退，在江大狗不安分的爪子再一次挪过来时，伸出手狠狠地在江大狗腰间戳了一下。
　　“嘶......岁岁你怎么下狠手啊。”
　　“别装了，我根本没使劲。”岁妄冷着脸立刻回道。
　　他当年在警局也是一天不落地跟着训练的，对于手上的力道把握极有分寸。
　　但岁妄虽然嘴上这么说，在听到江寓声浮夸的痛呼声后还是迅速伸出手，仔细地在他腰间摸索着。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的江寓声呼吸倏然一顿。
　　——这回他真的觉得不是很好了。
　　猫咪带着些许凉意的指尖一寸寸地从他腰间划过，似乎是因为光线太暗看不真切的缘故，岁小猫犹豫了一下，干脆直接掀开了江寓声的衣服，将手指径直伸了进去。
　　“嘶......”
　　江寓声一把抓住了岁妄的手腕。
　　他无奈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压抑：“......岁岁。”
　　岁妄的手指倏然一顿。
　　江寓声的呼吸却再次重了几分。
　　猫咪冰凉的指尖紧贴在他的腰部，似乎是因为呼吸还没有完全地平缓下来的缘故，岁小猫的身子轻轻地颤着，连带着他的手指也不规律地上下起伏，仿佛在他腰间......描绘着什么。
　　......江寓声感觉再想下去，自己恐怕要主动把自己关进密室里了。
　　面前的岁妄还是静静地站着，一动未动。
　　但仿佛是为了印证江寓声的想法一般，原本停在原地的指尖忽然蜷缩了起来，在他腰间轻轻挠了挠，激起皮肤一阵阵颤栗。
　　“岁小猫！”
　　江寓声神情倏然紧绷，他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直接将面前的人抵到了墙上。
　　砰——
　　手掌一瞬间砸到墙上的声音掩盖了江寓声突然粗重的喘息声。
　　放在他腰间的那只手悠悠地转了最后一圈，却突然收了回来。
　　“检查完了，没红没肿，要不是我检查的仔细......”
　　被他挤在墙边的人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那浅浅的指甲印都要消失了。”
　　——什么指甲印，明明应该是猫爪印。
　　但江寓声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实际上他现在连到底是什么印子都无暇顾及。
　　面前明显是“蓄意报复”的岁小猫优哉游哉地抱着双臂仰头望着他，江寓声闭了闭眼，嘴角挑起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
　　他慢慢地开口说道：“所以......你就是故意的吧，岁岁？”
　　对面的人身子似乎轻轻地动了动，江寓声猜测，计划得逞的猫咪正在无声地轻笑。
　　“那我怎么知道......江老师这么怕痒啊，”岁妄轻声笑道，“而且，不是你自己先故意喊疼的吗？”
　　江寓声心中知道，明显不是什么“怕痒”的事情，但黑暗中他生怕自己真的做出什么事，只能苦笑一声，无奈地忍了下来。
　　面前的大狗原本摇摇晃晃的尾巴都一瞬耸拉了下来，他伫立在原地一言不发，好似一幅......委委屈屈的模样。
　　岁小猫的心到底还是软了一瞬。
　　他叹了一口气，主动转移了话题。
　　“所以你叫我进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岁妄仰头，轻声问道。
　　江寓声还在努力“闭目养神”之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嗯？”
　　“你叫我进来，除了帮我躲开尤寺，让我放松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吧？”
　　岁妄原本笃定的语气，在感觉到对面那人一直一言不发后，逐渐带上了些许狐疑。
　　江寓声不知为何依旧在发愣。
　　岁妄有些担忧，他凑近了些许，轻轻叫了一声：“寓声？”
　　猫咪的耳边倏然间传来了一抹轻笑：“嗯，我在。”
　　岁妄瞬间明白了一切。
　　“......江寓声！”被算计的猫咪咬牙道，“你就是故意等着我这么叫你呢吧？”
　　被拆穿的江大狗却丝毫不慌，大大方方地反问道：“岁岁怎么这句话不继续叫‘寓声’了？”
　　岁妄：......
　　——他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江寓声太狗才好，还是太幼稚才对。
　　一时之间哑口无言的岁小猫眉心跳了跳，他恼羞成怒地推开身前的人，径直向门口走去。
　　江寓声这回竟然真的没有拦他。
　　岁妄的脚步在接近门口的时候迟疑了一瞬。
　　他微微侧过头，见身后那人确实好像没有什么动静般，一咬牙干脆直接将手迅速伸向门把手。
　　冰冷的金属感和他微凉的手指一瞬贴紧。
　　同一时刻，江寓声不紧不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岁岁，”岁妄听着身后那人带着笑意温声说道，“抬头。”
　　几乎是一瞬间，岁妄立刻将手从门把手上缩了回来。
　　他听话地抬起头。
　　黑暗中的天花板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岁妄皱了皱眉，他的视线沿着头顶慢慢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角落处闪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上。
　　“监控？”岁妄转过头，“你让我看这个干什么？”
　　江寓声点点头：“你看它怎么了？”
　　“被打开了。”岁妄皱眉环顾了一圈，“但......”
　　但这个屋子除了这个监控，其他地方并没有通电。
　　——那这个监控摄像头打开的意义是什么呢。
　　岁妄眉心慢慢蹙了起来。
　　刚才楼下的三间投票房间，灯和监控摄像头都是同时亮着的，让他们认为，控制监控和控制房间内其他东西的电路是一个。
　　岁妄突然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但如果这两个.......其实是两套分开的通电线路呢。
　　房间内突然传来了“啪”的一声轻响，灯光亮起的同时，岁妄下意识地闭起了眼睛。
　　同一时刻，他的双眼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遮住了。
　　江寓声仿佛知道岁妄已经想明白了般，笑着开口道：“监控的开启一定是为了监视，前三个投票房间的灯刚好都开着，能够全部监控到，但五楼的房间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为地关闭了开关，陷入了一片黑暗。”
　　“但这四个监控是一体的，不可能只关五楼的这个。”
　　岁妄微微仰起头，连带着江寓声的手也往上抬了些许。
　　“是，”江寓声赞许般地笑道，“所以我们似乎知道......该去哪里找沈琢了。”
　　·
　　房间外的尤寺正睁大了双眼，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刚才误会岁妄后，岁妄倏然间说出的话语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尤大哥才是从来没有真正信任我吧。
　　尤寺手指颤了颤。
　　他一直秉承着这都是为岁妄好的缘故，才在最初刻意装出一副恩断义绝的样子。
　　但如今看来竟然是......从来没有信任过吗？
　　尤寺一时之间开始怀疑起来自己的决定。
　　身后突然传来“哒，哒”的高跟鞋的声音，紧接着尤寺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江玉徽平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尤警官，您别放在心上。”
　　尤寺转过头，却见这个干练的女人满脸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让他们两个人独处吧，等这一阵过去了......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江玉徽说的明显是在隐喻江寓声和岁妄两人之间的暧昧。
　　但尤警官身为一个钢铁直男，压根理解不到见多识广的江经纪人的意思。
　　他一心想着岁妄对自己冰冷的神情，再加上刚才江寓声关门时似笑非笑的样子，脑回路清奇的尤寺竟然阴差阳错地将江玉徽的话语理解为——岁妄和江寓声想要密谋打他。
　　尤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过‘一阵’才能平静？”尤寺想到在警局和之前一楼和岁妄的两次交手，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颤抖，“为什么要这么久？”
　　江玉徽思索了一会儿：“我也不清楚，但我记得好像都挺久的吧。”
　　江玉徽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主要是小岁比较坚持，小声又向来宠他，所以——”
　　江玉徽耸了耸肩。
　　......尤寺深刻地感受到了岁妄想“弄死”他的心。
　　他默默地点头表示......不能再同意了。
　　尤寺看着面前江寓声的姐姐，决定先跟她套套消息：“那请问一下江小姐......江先生的能力怎么样？”
　　尤寺想问的是江寓声的武力值，但又不好直接问得太明显。
　　但江玉徽却理解成了......那方面的能力。
　　她有些讶然地看了尤寺一眼，心中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没想到这个满脸胡茬的硬朗警官，竟然还对这个感兴趣。
　　她倏然间兴奋了起来。
　　江玉徽一瞬间明白了微博超话那里，cp粉尖叫在生活里找到同担时，是怎么样一种快乐的感受。
　　尤寺看着面前的女人一瞬间转过身，上挑的眼尾似乎微微闪光。
　　“那当然是很厉害的了！”江玉徽压低了声音，兴奋地道，“那可是我弟弟！我跟你说，虽然小岁看起来也很厉害的样子，但我敢打赌，他绝对是在下面的！”
　　尤寺：？？！
　　“江寓声比......岁妄还厉害？”尤寺想到岁妄之前在警局参加过的一系列训练，默默地咽了一口水。
　　“是啊是啊，”江玉徽迅速点点头，感慨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强强’吧。”
　　尤寺感觉自己的身上仿佛已经在隐隐作痛了。
　　对面的房间内倏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正好是江寓声忍无可忍将岁妄抵在了墙上。
　　尤寺的身子倏然一颤，江玉徽有些疑惑地转头，轻声嘟囔道：“怎么......这么激烈？”
　　“......什么激烈？”尤寺深吸一口气，决定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江玉徽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熟悉自己弟弟腹黑的性格，真把人惹急了被猫咪挠几下也是活该。
　　但听刚才急躁的声响......感觉却并不像岁妄那个冷静的性子能发出来的。
　　“我也不太清楚......”江玉徽含含糊糊地说道，“可能他们两个人决定嘴上说不明白，决定‘真枪实弹’地试一试？”
　　尤寺：......
　　——看来江寓声和岁妄想把自己抡墙上。
　　江玉徽沉浸在cp粉自己的畅想里，而尤寺也陷入即将一打二还打不过的恐慌中。
　　过了几分钟之后，尤寺终于忍不住了。
　　“......该死，要打就打，磨磨蹭蹭地还商量半天，故意搞我心态吗？”
　　“啊？”江玉徽有些讶异地转过头，却见旁边原本神色平静的尤警官此时满脸冷汗，正伸出手，想要直接去开面前的房门。
　　“哎，你干什么，你不能进去！”江玉徽瞬间急道，“你干什么要这时候打扰他们......”
　　啪——
　　房间里的灯突然之间亮了起来。
　　江玉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却见江寓声和岁妄已经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江寓声的神色间带着些许意外：“姐姐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江玉徽眨了眨眼，她看了一眼尤寺和她伸向前的手，“啪”的一声迅速在尤寺手背上拍了一下，将两人的手都拉了下来。
　　“没什么，我们就是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出——”
　　江玉徽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上下扫视了自家弟弟一眼，视线慢慢停在了微乱的下衣摆处。
　　——竟然......是真的吗。
　　江玉徽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
　　旁边的尤寺龇牙咧嘴地松开手背，上前一步道：“岁妄，我跟你说，你别在这里磨磨蹭蹭了......”
　　江玉徽倏然回过神，她以为尤寺要把自己刚才告诉他的那些说出来，连忙开口制止道：“尤警官，您干什么，我们要......”
　　尤寺悲愤的声音和江玉徽焦急的话语同时响起。
　　“你要打就赶紧打一架！”
　　“我们要圈地自萌，不能舞到正主面前！”
　　......
　　五楼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
　　尤寺莫名其妙地转过头：“谁要圈地？什么正主？”
　　江玉徽神情呆愣：“你说你要和谁打一架？”
　　完全没听明白的岁妄眨了眨眼：“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
　　而三人身后，唯一一个听懂一切的江寓声终于没忍住，低笑出声。
　　面前的三道目光同时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江寓声立刻后退一步，笑着开口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要当谜语人的是姐姐你和尤警官，我只是......解谜成功了。”
　　岁妄此时也终于明白了些许。
　　他冷着脸转向尤寺：“谁要和你打架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但又不知道正确理解到底是什么的尤寺默默低头。
　　“尤警官如果有力气没地方使，不如绕着学校多跑两圈。”岁妄冷声道，“刚好和学弟学妹们比比，现在的测试还能不能及格。”
　　尤寺想到曾经在学校的训练强度，身子微微一颤。
　　一旁惴惴不安的江玉徽此时终于开口：“小岁，我刚才......”
　　然后尤寺就看到，原本在自己面前一直冷着脸的岁妄，神情一怔，倏然露出了一副无措的神情。
　　尤寺：......？
　　——变脸？
　　“姐姐，”岁小猫转过头，神情有些茫然，“实在抱歉，我实在没有听明白姐姐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玉徽无声地张了张口，原本想要解释加道歉的话语哽在了喉头。
　　——她突然不敢跟这个啥也不懂的小猫瞎说了。
　　好在一旁的江寓声也是这个想法。
　　他上前一步走到岁妄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岁妄仰头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再问什么。
　　他冲着江玉徽微微欠了欠身，率先疾步向一楼走去。
　　“你跟小岁说了什么？”江玉徽赶忙转过头，瞪着面前似笑非笑的弟弟，“我可警告你，小岁这么‘纯洁’的孩子，你可不许给我带坏了......”
　　“姐姐想什么呢，我怎么敢，”江寓声慢慢悠悠地笑道，“我只是跟他说‘我知道，要不要跟他解释’，那只岁小猫就自动认为我要解释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直接就跑了。”
　　“本来就不是！”江玉徽恶狠狠地道。
　　江寓声无辜地摊开了手，他将视线慢慢转到了楼梯口的那个人身上，嘴角不知不觉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再说了，要带坏，也肯定不可能是现在带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光说怎么可能带坏呢，肯定要在床上，言传身教啊。
　　岁：......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啾咪


第88章 下楼
　　破旧的教学楼很是空旷, 即便江寓声刚才刻意压低了声音，江玉徽却还是感觉，自己周围都环绕着江寓声之前的话语。
　　她没想过在家弟弟竟然真的这么......坦诚。
　　江玉徽一时之间被惊呆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怔怔地望着面前的江寓声。
　　自家弟弟仿佛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般，突然抬眼冲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思及江寓声刚才的表现，江玉徽警惕地后退一步，却见自家弟弟深蓝色的眼眸中微光瞬间收敛，看着她微微欠身, 示意江玉徽一起下楼。
　　“下去干什么？”
　　江玉徽心中警铃大作，她想到刚才江寓声特意让岁妄下楼的举动。
　　江玉徽心中越发觉得自家弟弟对岁妄不怀好意, 想要拉着她下去做“帮凶”。
　　“你连人都没追到，我是不会帮你做这种事情的！”
　　江寓声并不知道自家姐姐已经将自己列入了“危险分子”，他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姐姐你在说什么, 你很......紧张么？”
　　江玉徽认真地摇了摇头, 诚恳道：“不, 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你太不要脸了。”
　　江寓声：......？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家脑回路清奇的姐姐应该是又误会了什么。
　　但江寓声急于去追楼下猫咪越来越远的身影, 只随口解释道：“……当然是因为, 我们要下去找沈警官了。”
　　“沈警官在楼下？”江玉徽愣了一下, 她有些疑惑地转头扫视了一眼面前的楼梯。
　　楼梯是很宽大的那种, 它处在这栋教学楼正中央, 上下楼梯都在此处。
　　江玉徽虽然没有去过这栋教学楼的其他位置，但看这周围破旧的模样, 基本可以肯定，大概不会有其他可以上下楼的道路的。
　　所以……
　　江玉徽将视线定在了五楼投票室的房门上, 话语间充满了疑惑。
　　“可沈警官不是刚从这个门出来的吗？他走的难道不是这个中央楼梯这里？我们为什么没有碰到他呢？”
　　江寓声的眉头倏然间皱了起来。
　　是啊, 沈琢是怎么避开他们直接去到监控室的呢。
　　如果是像陆和教授一样的暗道……
　　江寓声心跳突然快了几分。
　　——他们可能走入了一个误区。
　　如果沈琢其实根本没有去监控室, 那他们在楼梯上必然碰不到他, 那么此时在监控室的……
　　“哎，哎，小声，你慢点！”江玉徽突然看着江寓声疾步向下走去。
　　自家弟弟一向面带笑意的神情完全冷了下来，他并没有理会江玉徽的话语，咬牙急促向下赶着。
　　——是他告诉的岁妄，沈琢有可能在监控室。
　　如果岁妄真的因此……出了什么事，他……
　　江寓声感觉手心间沁出些许冷汗。
　　沉重的脚步声，在陈旧的楼梯间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撞击声在空旷的楼里边回荡，一下一下叩着江寓声的心脏。
　　他绕到一楼的楼梯间后，不出意外的发现门已经是半开的状态了。
　　“……岁妄。”江寓声没忍住，低低地唤了一声。
　　监控室内并没有人应答。
　　刚才同样意识到哪里不对的尤寺，此时也终于赶到。
　　他皱眉望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江寓声一眼，突然后退半步，径直向反方向跑去。
　　江寓声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
　　他深吸一口气，将脚步缓缓放轻，慢慢地走到半掩的房门前。
　　叮——
　　铁制的房门上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声响。
　　江寓声倏然抬头。
　　却看到了对面正冲着他挤眉弄眼的尤寺。
　　江寓声：？
　　尤寺躲在房门后，近乎无声地告诉他自己的计划：“一会儿，你看我手势，我们一起冲进去！”
　　完全听不清的江寓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仿佛在“做法”一样的尤寺，眉心狠狠地跳了跳。
　　江寓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些许。
　　他大致明白了尤寺的意思，微微点头，将视线又挪到了昏暗的监控室内。
　　他余光注意着尤寺缓缓地举起了手。
　　江寓声垂了垂眼。
　　他的身体一点点紧绷了起来，正准备等着尤寺慢慢数“三，二，一”后一起破门而入，却见在挥手落下的一瞬间，一道黑影直接从自己面前冲了出去。
　　江寓声：？？？
　　——他忽然就知道自家猫咪为什么总是对尤寺唯恐避之不及了。
　　再顾不得许多，江寓声迅速站起身跟着冲了进去。
　　他顺手带上了门。
　　突然从光亮充足的地方来到黑暗的角落，会有一瞬失明的错觉。
　　监控室内传来隐隐约约“叮叮咚咚”的嘈杂声响，江寓声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心中一紧，匆忙上前一步，面前突然撞过来一个人。
　　浅浅的呼吸喷洒在江寓声耳垂间，他一瞬间就知道了面前紧紧地抱着他的那个人是谁。
　　“岁岁？”江寓声低声唤道。
　　没等面前的人说话，江寓声突然一把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岁妄愣了一下，清冷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寓声……”
　　“你先待在我身后，我叫一下尤警官，然后咱们赶紧退出去。”江寓声摸黑带着人向门口迅速退去。
　　面前的岁妄似乎有些疑惑，他鼻间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嗯”？
　　再次开口，想要说什么：“寓声……”
　　但神情紧绷的江寓声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这个监控室里并不是沈警官，其余的我一会儿再和你解释，岁岁，我们先……”
　　两次都被莫名打断的岁妄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江寓声！”
　　被突然暴躁的岁小猫吓了一跳的江大狗倏然噤声。
　　砰——
　　监控室的铁门再次被一把推开，外面的光亮瞬间照射了进来。
　　江寓声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他不顾眼睛的刺痛，迅速睁开眼，环顾了一圈监控室内的情况。
　　当他看见角落里站着的那个意料之中的人时，眼眸终于完全冷了下来。
　　但江寓声面上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轻笑着开口道：
　　“陆教授真是神出鬼没呀，刚才上楼的时候想找您，您不见了；现在下楼没刻意找您，您反而自己出现了。”
　　陆和教授揣着手，他神色完全不为所动，依旧笑眯眯地站在原地。
　　“江先生说话可真有意思，跟……演戏似的。”老狐狸笑眯眯地道，“哪有这么玄乎的事情，不过就是凑巧罢了。”
　　江寓声轻笑一声，微微摇头。
　　“凑巧……吗？”
　　他抬起眼，直视着陆和教授：“那您可真是和沈警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您无处不在，沈警官却遍寻不到。”
　　“难道真相不是......您通过监控室的暗门提前去到五楼，将沈警官从投票室里带出来，再把他藏了起来吗？”江寓声神情轻松地笑道，“如果按照您说的我刚才在演戏，那么现在就到了盘问‘凶手’的环节了——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监控室里倏然间安静了几分。
　　江寓声静静地等着对面淡然的陆和教授的回复。
　　但先出声却是陆和教授的———徒弟。
　　“江寓声你在……说什么啊？”岁妄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从江寓声背后响起。
　　江寓声转过身，却见猫咪脸上带着些许茫然，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沈琢不就在这里吗？你怎么说他不见了？”
　　江寓声皱了皱眉：“什么......”
　　他话音未落，却见陆和教授不紧不慢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出了站在他身后的沈琢。
　　江寓声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没能等来“凶手”陆和教授的辩解，却等到了“受害者”沈琢对“凶手”的维护。
　　“江先生怕是误会了什么，”沈琢面色如常，沉声道，“陆教授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是我主动一直和陆教授待在一起的。”
　　沈琢的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脸色疲倦了些，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冲着江寓声微微点了点头。
　　江寓声倏然抬眼：“沈警官是怎么下来......”
　　“从楼梯那里。”沈琢沉声回道，“一步一步自己走下来的。”
　　江寓声挑了挑眉，一旁的尤寺也仿佛觉得很好笑般，低低地呲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但沈琢却没等他们主动质疑
　　他先一步开口，自己解释道：“我当时很早就破解了房间的密码，从五楼下来，当时我路过二楼时，似乎正看到你们围在尤警官的房间那里。我想着先去一楼那里查探一番，所以并没有叫你们。”
　　每层的投票室都和中央楼梯隔着一块墙壁，他们没有听到沈琢的动静似乎也无可厚非。
　　一旁的尤寺也皱眉插话道：“那沈警官之后......”
　　“之后我就一直在这个监控室待着，这里也能看到你们。”沈琢对答如流。
　　他平静的似乎有些过头了，江寓声注意到，之前只要岁妄和沈琢共处一个房间内时，沈琢的目光每隔几秒便会望向自家师父。
　　但今天几人已经在监控室待了这许久了，沈琢不但之前一直没有出声，甚至到现在也看都没看岁妄一眼。
　　江寓声皱了皱眉，却又意识到了另一个不对。
　　“沈警官路过二楼的时候，看到了我们，”江寓声轻声说道，“但我们当时在尤警官的房间就已经看到监控再次被打开了，沈警官之前一直待在监控室无可厚非，但在这之前......”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将视线转移到陆和教授身上：“是谁在‘监视’着我们呢？”
　　陆和教授点了点头，竟然笑眯眯地直接承认了：“是，之前是我在监控室内。”
　　江寓声看到，旁边的岁妄身子一颤，有些讶异地转头望向自家老师。
　　但陆和教授的解释依旧不紧不慢：“当时你们俩离开之后，我再回到监控室，发现那些监控摄像头竟然自己打开了。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些变化。”
　　江寓声微微转过头。
　　“监控摄像头的范围，变大了。”陆和教授慢悠悠地说着，仿佛也在讲故事。
　　“我不但可以看到投票室内的场景，还能看到楼梯间你们解密的过程。我担心可能是节目组一会儿又要搞什么鬼主意，所以就一直守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岁妄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江寓声眼眸微闪。
　　陆和教授这个解释看似合情合理，但其实有一个不攻自破的弱点存在。
　　“陆教授年纪大了，不愿意跟我们爬楼，待在这里休息也很正常。”江寓声低低地应了一声，“但不知道陆和教授该怎么解释，我们最开始回来找您时，您并不在监控室内呢？”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慢慢地上前一步，在那扇暗门上不紧不慢地敲了敲。
　　“您不如现在让我们看看，这扇暗门背后通向哪里？”
　　“或者......您的单线任务，又到底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姐姐：虽然作为一个cp粉我很想看......但为了小岁！现在不行！
　　念念：江姐姐，看猫狗同人车吗？
　　姐姐：！！看！
　　来评论区找我玩呀 OvO


第89章 警告
　　江寓声之前对于陆和教授的印象, 一直都是和蔼中带着些许狡猾，笑眯眯的，如同老顽童一般精明的小老头。
　　直到现在, 即便他一直在质疑陆和教授的种种举措，但其实......也只是希望陆和教授，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毕竟是......岁妄的老师。
　　他不相信陆和教授真的会做出什么对岁妄不利的事情来。
　　但江寓声需要一个解释，才能继续像从前般，完全信任陆和教授, 才能继续和他一起......保护岁妄。
　　江寓声在原地静静地站了片刻，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岁妄。
　　岁妄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并没有在意江寓声和陆和教授之间的种种疑问。
　　但如果仔细看去，江寓声能够看到, 那双深灰色的眼眸是微微失焦的, 空空洞洞, 在房间里慢慢地转了一圈, 最后又渐渐垂落了下来。
　　完全不复之前解密码时, 灵动狡黠的模样。
　　江寓声的心中微微疼了一下。
　　——他是不是......让自家猫咪为难了。
　　江寓声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似乎想要上前一步, 但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 旁边的陆和教授仿佛预感到了什么般, 在同一刻倏然开口。
　　“江先生是想知道，这个暗道后面具体的到底是什么吗？”
　　江寓声倏然收回手, 站在暗道面前。
　　陆和教授揣着手，笑眯眯地上前一步。
　　“江先生刚才是猜测, 这个暗道可以直接不为人知地通往五楼, 然后将沈琢警官带下来。”陆和教授说到这里, 仿佛觉得很好笑般, 微微摇头，“这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那到底是不是这样，麻烦陆和教授再把这个暗门打开一下不就都知道了？”一旁一直靠在墙角的尤寺突然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
　　陆和教授揣着手，慢悠悠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尤寺的神情不为所动，他依旧笑嘻嘻的站在原地，眨了眨眼，仿佛恍然大悟般接着说道：“难道......陆和教授是知道这暗门后面是不能让人看见的东西，所以才迟迟不愿意打开？”
　　陆和教授过了半晌，他轻声开口道：“并不是我不愿意打开。”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旁边的江寓声。
　　江寓声目光沉沉地站在原地，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陆和教授继续说下去。
　　“当时这个暗门，是自动在我面前的打开，从里面若想出来，也只是直接推开就可以。我并不清楚具体应该怎么打开，所以......”老狐狸的声音笑得不紧不慢。
　　尤寺却突然“啪”地拍了一下手，笑着道：“没事，只要陆教授您不是不愿意就行。”
　　陆和教授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尤寺突然转身，转向站在最远端的岁妄。
　　“刚才我突然发现，这个监控屏幕的底下，露出来了一个密码锁，小岁最擅长破译这种密码了，他一定可以打开这扇暗门的。”
　　岁妄愣了一瞬。
　　他望着陆和教授已经完全沉下来的目光，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拒绝：“我不......”
　　话还未说完，岁妄自己先倏然止住了声音。
　　——他潜意识在逃避。
　　岁妄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地蜷缩了起来。
　　他潜意识里不愿意自己主动去打开这扇暗门，是因为他害怕......之后的结果他无法承受吗？
　　——他在怀疑......自己的老师吗？
　　岁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他现在脑中很是混乱。
　　岁妄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江寓声就和自家老师针锋相对了起来，和陆和教授没什么交际的沈琢此时正帮着他说话，而一向和陆和教授有所来往的尤寺，却站在了江寓声的这一边。
　　岁妄后退了一步，身子重重地撞到了墙壁上。
　　——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
　　“岁岁。”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无措的猫咪回过头，正对上大狗温柔的目光。
　　江寓声冲着他眨了眨眼，仿佛平常哄他开心一般低声说道：“没事，你不想去没关系的。”
　　岁妄盯着江寓声几秒，原本有些慌乱的神情突然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尤寺惊异的目光中径直上前一步，走到那扇暗门前。
　　“是字母密码，”岁妄大致扫了一眼，“七位数，可能是英文或者中文拼音。”
　　尤寺愣愣地抬起头，望向一旁的江寓声：“你刚才也没说什么吧？为什么他突然就......”
　　“嘘......”江寓声突然将手指伸到唇边，轻轻地点了一下。
　　他的眼眸微微闪了闪，仿佛明白了什么般，眼底的疑惑稍纵即逝，随机换上了些许的笑意与......为不可查的心疼。
　　江寓声放下手指，低低地笑了笑：“自己去想吧，尤警官。”
　　“佛曰：‘不可说’。”
　　·
　　那边的岁妄依旧在迅速地破解着密码。
　　七为单数，之前在楼上的四和六，都为双数。如果是同一个人设计的这栋楼里的密码，按照他的习惯来讲，无意义数字或字符都会同样设置为双数，但如今出现了一个单数的情况......
　　“这个密码是有意义的，”岁妄低声喃喃道，“应该不是再像之前那样......从话语里强行拆分数字。”
　　但是什么意义......
　　岁妄环顾四周。
　　监控室内几乎的东西一眼便能全部扫视完毕，陈旧的设施加上不稳定的电压，几乎没有什么能够衍生出所谓“有意义”的词语来。
　　岁妄皱了皱眉。
　　——所以密码并不在这个房间之内？
　　一旁的沈琢突然轻轻地动了一下脚步。
　　岁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在意，但一直注意着这边的陆和教授却直接抬起眼，平平静静地望向沈琢。
　　沈琢垂了垂眼。
　　还没等他再做出什么举措，却看见面前原本紧紧地盯着暗门的人突然转过身，眼睛微亮的望向自己。
　　“小琢，”岁妄轻声开口，“你之前在楼上解开投票室的密码的时候，也是根据提示屏幕上的那行字吗？”
　　沈琢恍惚了一瞬。
　　这是两年后两人重逢以来，岁妄第一次清醒地，格外认真地这般唤他。
　　岁妄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与疲倦，但却依旧平静。
　　沈琢不明白自家师父为什么对自己的称呼又变回了从前的那样，但却并不妨碍......他倏然红了眼眶。
　　沈琢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是的，师父。”
　　“‘那时，他的信仰尚且年轻。’”岁妄低声说出沈琢房间的那句话，“你解出来的密码......是什么呢？”
　　沈琢无声地张了张口：“是您......曾经的警号，师父。”
　　岁妄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沈琢没有再说什么，他没有再看自家师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后退一步缓缓地靠到了墙边。
　　岁妄将心中震惊与不安的情绪强行压下。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沈琢的投票间位置处在五楼，从上到下，他可以算是四个房间的四句话开始的位置。
　　而开头的那句话代指的是岁妄自己，也就是意味着，接下来的三句话，全部都是说给岁妄的。
　　岁妄倏然回过头，望向面前闪着红光的密码锁。
　　四个房间，四句话，分别是：
　　五楼的沈琢：那时，他的信仰尚且年轻。
　　四楼的江玉徽：心中魑魅魍魉皆无，谈何作茧自缚？
　　三楼的尤寺：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二楼的江寓声：望你近后无苦无忧，眠食诸希珍重。
　　仿佛一个人在望着岁妄，由呼唤名字，再到崩溃质问，孤注一掷，再到最后的祝福。
　　看似情绪在大起大落后最终恢复平静，但连起来看，却仿佛是......
　　“警告。”岁妄低声喃喃道。
　　“什么？”从刚才沈琢开口后，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的尤寺倏然回神，下意识地反问道。
　　“这些话语，都是对我说的，都是对我的......‘警告’。”
　　岁妄一边说一边低下头，他冷白的指尖在闪烁的红光间跳跃了几下，一阵“滴滴滴”的声响过后，密码锁应声而开。
　　尤寺眉头紧紧地锁着：“谁对你警告？警告你什么？他凭什么警告你啊？”
　　岁妄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理智告诉他很可能又是Cr.在像以往一般和他玩着文字游戏，但潜意识里岁妄却觉得......似乎不那么简单。
　　他径直转过身，直接向站在一旁的江寓声走去。
　　“密码锁打开，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岁妄走到江寓声面前站定，他上前一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径直拉住江寓声的手指，转头平静地望向尤寺。
　　“剩下的......不可说呢。”
　　尤寺：......
　　他总觉得这句话刚才哪一个人同样说过。
　　身旁的陆和教授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依旧笑眯眯地站在原地。
　　不知是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早有打算。
　　尤寺皱了皱眉，他将目光再次聚集到面前的暗门前，深吸一口气，直接一把将门拉开。
　　监控室内再次透露出一抹亮光。
　　尤寺下意识地抬手遮住房门那边不知哪里射进来的光亮，却听到身后的岁妄低低地“咦”了一声。
　　尤寺心中一沉。
　　紧接着，陆和教授笑眯眯的声音从侧边响了起来。
　　“我都说过了，暗门那边什么都没有。”
　　尤寺放下手，暗门那边只是一个很短的通道，监控室本就是挖空了中央楼梯，坐落它的下方。
　　“监控室原本就有两个门，在房间的一左一右。”陆和教授慢悠悠地道，“这个通道连带着监控室贯穿了楼梯，所以那边才会透出光来。”
　　岁妄微微皱眉。
　　之前他和陆和教授寻找监控室时，两门的本都被错落的木板遮住了。
　　如今暗门后面的木板不知何时被拆开，有隐隐的风声从暗门那边呼啸而来，似乎......是从一层大厅的那个大门的方向传来的。
　　岁妄意识到了什么般，突然上前两步从暗门中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原本一直紧闭的一楼大门，打开了。
　　同一时刻，沙哑的机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杀手失败，恭喜大家，密室逃脱成功。”
　　岁妄的眼睛微微睁大。
　　却发现这句话不光是从头顶的广播内传来的，还从......自己身旁。
　　岁妄讶然回眸。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啾咪
　　——


第90章 承受
　　岁妄转过身, 正对上陆和教授带着笑意的眼神。
　　——刚刚那句话，就是陆和教授说出的。
　　“老师，您什么意......”
　　岁妄的话语还没有说完, 突然被陆和教授直接开口打断。
　　老狐狸笑眯眯地“嘘”了一声。
　　“妄妄，听我说完。”
　　江寓声皱眉挡在岁妄身前，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岁妄神情却似乎恍惚了一瞬，真的下意识地将到嘴的话立刻咽入口中。
　　——还是......那么听话呢。
　　陆和教授神色不变, 他慢慢悠悠地开口：“岁岁应当还记得，最开始介绍这个逃脱的综艺时, 说的就是‘密室+剧本杀’的结合吧。”
　　岁妄的神情依旧有些恍惚，他没有说话，只缓缓地点了点头。
　　“每一局综艺里除了需要按照剧情破解密室, 还会有一个未知的杀手, 来进行无差别杀人。”陆和教授揣着手说道, “杀死所有玩家, 凶手获胜；反之所有玩家逃生或杀死凶手, 玩家获胜。”
　　“杀死凶手......”岁妄低声喃喃道, “那是什么意思？”
　　陆和教授微微眯了眯眼：“那就是......之后节目游戏里的事情了。”
　　“这句游戏, 我只知道这些。”
　　岁妄仿佛明白了什么般, 慢慢抬眼：“所以老师是说，刚才老师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密室游戏进行的。”
　　“是, ”陆和教授笑眯眯地承认道，“我就是这第一局密室的杀手。”
　　岁妄怔了一下, 陆和教授说这话时, 明明是在如往常般笑着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自家老师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一些......奇怪。
　　岁妄感觉眼前还是有一些眩晕，可能是刚才解谜时神情太过紧绷的缘故。
　　他也因此没能分神注意到，旁边的尤寺和沈琢并没有因为陆和教授的这番解释而缓下神色。
　　——实际上，除了精神莫名恍惚的岁妄，其余三人依旧皱着眉头。
　　江寓声嘴角的笑意微微消失了，他轻声开口，恍若漫不经心：“所以陆教授的意思是......这一切的都是节目组安排的？”
　　“是的，是节目组特意请我过来的。”陆和教授目光沉沉，仿佛在不经意地解释，为什么他今天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栋废旧的教学楼内。
　　“这次的投票的部分过程，节目组想要做成这个综艺的先导片，来吸引观众。”陆和教授笑着道，“节目组拜托我保密，所以我全程一直神情紧绷。”
　　陆和教授转向江寓声，将之前疏离的“江先生”的称呼又换了回来：“怎么样，小江，老头子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江寓声拉着岁妄微凉的手掌心，勾起唇微微笑了笑：“确实，陆教授的演技真是能以假乱真呢，连现在我都有些——”
　　江寓声深蓝色的眼眸暗了暗：“——出不了戏呢。”
　　陆和教授仿佛没有感觉到江寓声的怀疑般，笑眯眯地拍了拍江寓声的肩膀：“哈哈，我演技这么好的吗？不过小江啊，你现在出不了戏可能并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啊......”
　　江寓声平静地转过头，看着笑容和蔼的老狐狸。
　　胖狐狸揣着手，慢慢悠悠地说道：“心思敏锐，能够察觉到异常或者不对劲之处固然是好的，但如果太沉溺于其中，疑神疑鬼，很有可能永远陷在怀疑构建的情绪内。如果太过严重的话——”
　　陆和教授的话语微顿。
　　岁妄的心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仿佛知道陆和教授想要说什么了。
　　陆和教授嘴角的笑意虽然没有分毫减退，但从小在自家老师身边长大的岁妄却能明显感受到，陆和教授生气了。
　　他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了江寓声身前。
　　“老师！”岁妄开口，低声说道，“您......”
　　但陆和教授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太过严重的话，心理学上我们可能会称为‘妄想症’。”
　　岁妄的手指倏然攥紧，他看着自家老师不紧不慢地嘱咐道：“这次综艺节目也就算了，如果小江之后还总是出现这种情况的话......”
　　“可能需要去医院看一下了。”
　　江寓声的神色也分毫微动，他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岁妄冰冷的指尖，开口笑着道：“多谢陆教授关心，不过我并不觉得我是多余的疑心啊。”
　　江寓声盯了陆和教授片刻，突然笑开：“就像陆教授所说的，不过是一个综艺游戏，之后谁都有可能成为凶手，成为众矢之的，难道每个人都要像陆教授一样......生气吗？”
　　“还是陆教授因此想到了什么事情呢？”
　　一旁的尤寺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江寓声这是明着在讽刺陆和教授玩不起，暗着又试探陆和教授是不是另有蹊跷。
　　陆和教授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手背到身后，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去。
　　“之后节目组应该会再跟你们详细说明一下投票结果以及之后的综艺节目，老头子我累了，就不陪着了！”
　　“等一下！”
　　一旁的尤寺突然想到了什么般，立刻收敛了笑意。
　　他望向旁边不知格外沉默的沈琢，皱眉道：“既然陆教授您是杀手，那刚才您应当是想‘杀’沈警官的，为什么沈警官刚才......”
　　——却仿佛处处为您遮掩，好似跟杀手才是......一起的。
　　沈琢垂着眼站在原地，他从刚才起便什么话也没有说过，也没有再追着岁妄问这问那，如果仔细看去，仿佛脸色还苍白了几分。
　　走到门口的陆和教授脚下未停，笑着道：“沈警官说的都是真相啊，谈什么为我遮掩。如果尤警官一定要质疑，可就是变相地威胁了呢。”
　　沈琢依旧沉默不语，似乎两人争辩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尤寺的声音却终于冷了下来。
　　“威胁人的究竟是谁，您心知肚明。”尤寺开口道。
　　“看来这个游戏，入戏太深的不止小江一个啊，”陆和教授终于笑眯眯地转过了头。
　　“看来之前拜托尤警官帮我搜寻的那些资料，可能对您造成了一定心理影响啊。”
　　尤寺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慢悠悠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那陆教授您真是多虑了，我心理强大的很，还能继续帮您搜集下去呢。”
　　陆和教授没有再理会他，他突然将目光转到了自家小徒弟身上。
　　“妄妄。”陆和教授开口，依旧是熟悉的称呼。
　　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老师走了，照顾好自己。”
　　岁妄慢慢地抬起眼。
　　猫咪深灰色的眼眸似乎终于清明了些许，他毛发都软软地垂了下来，似乎想要上前蹭一蹭自家老师，却又踌躇不前。
　　“累了就回家来，”胖狐狸嘴角终于♂疯推文露出了久违的点点笑意，“回......老师这里来。”
　　岁妄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他似乎想要上前两步，却被头顶再次响起来的广播机械音给打断了。
　　“根据四位的投票情况，最终的结果——”机械音突然断了断，仿佛卖关子般，发出诡异的笑声。
　　岁妄接着它发笑的空隙回了下头，果不其然陆和教授已经没了踪影。
　　“2:1:1，欢迎岁妄老师加入《这个凶手我演过》密室逃脱综艺。”
　　岁妄听到投票结果时愣了一下。
　　2:1:1，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江寓声和沈琢全部都选了自己来看，江玉徽和尤寺，都没能选成功。
　　岁妄看了一眼神色间藏不住喜悦与庆幸的江玉徽，轻轻舒了一口气。
　　江玉徽说自己最终进入了系统自选应该无可厚非，但尤寺的话.......
　　岁妄皱了皱眉。
　　他到底是真的也进入了系统自选，还是故意......选错的呢。
　　广播内的机械音却并没有给岁妄过多思索的时间，它继续说了下去。
　　“感谢各位幸运玩家的参与，稍后会有工作人员带你们了解一下先导片的播出问题，我们，后会有期。”
　　尤寺似乎这时才想到了什么般，突然抬头，恶狠狠地望向头顶的监控：“喂，我的投票画面可不能播出啊，我一个警察可不能随便上这种综艺节目，都是要前期各种协调的，还有沈警官也......”
　　“我的播出可以商量。”出乎尤寺的意料，沈琢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微微仰起头，同样望向头顶的监控：“局长那边我可以去协商，我还有一些事情，想和你们详细谈一谈。”
　　“小沈你.......”尤寺愣了一下，皱眉望着旁边的沈琢。
　　他总觉得沈琢哪里不对劲了。
　　“你怎么了？”
　　沈琢并没有看他，大门外突然零零散散地走进来四个工作人员，似乎要将他们分别带往不同的地方商谈。
　　沈琢第一个率先迈开步子，他紧绷着一张娃娃脸，快步跟着工作人员向外走去。
　　岁妄也早就意识到了自家小徒弟的不对劲。
　　“小琢！”
　　沈琢这回听话地停下了步子。
　　岁妄张了张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沈琢先一步开口道：“师父对我的称呼又换回到从前了，是又承认我这个徒弟的意思吗？”
　　岁妄沉默了几秒。
　　“刚才看你投票，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岁妄没有正面回答，“你戴上警徽很好看......祝贺你。”
　　沈琢愣了一瞬。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岁妄到底在说什么，突然垂下眼，轻轻地笑出了声。
　　“师父那天原来看到了......真好。”
　　沈琢的眼眶渐渐地红了，但因为发笑，他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从背后看起来，似乎真的.......格外开心。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之前不是和师父说过，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真相吗，”沈琢微微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所以接下来，我做的什么事情，师父就不用再管了。”
　　岁妄愣了一瞬。
　　他不明白不过是参与了一个投票，沈琢却仿佛变了一个人。
　　岁妄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迅速向前走去：“小琢，你要干什么？”
　　沈琢却已经大步向前走去。
　　“我知道我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师父。”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去还您一个清白。”
　　岁妄的脚步倏然一顿。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尤寺和江玉徽也早已跟着工作人员离开，岁妄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浓。
　　他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胳膊突然被身后的人迅速撑住。
　　“岁岁，放松。”江寓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沈警官有自己的分寸，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事情的。”
　　“但我还是担心......”岁妄喃喃道，“小琢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的目光瞥到了旁边一直等候着带他们俩去商谈节目事宜的工作人员身上，话语倏然一顿。
　　江寓声也没有再说话，身上的热度通过两人相交的手指传过去。
　　他看着自家猫咪沉默了几秒，终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好，之后.......再说吧。”岁妄微微抬眼，望着面前的工作人员，“走吧。”
　　江寓声也冲着面前的那人微微颔首，工作人员没有再说什么，只欠了欠身，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在这栋废弃的教学楼里耗费了半天的时光，岁妄终于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就感到脸颊旁贴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猫咪怎么还怕太阳啊？”江大狗伸手帮他遮挡着阳光，轻声调侃道，“不都是可爱晒太阳了吗？”
　　岁小猫知道这人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他心中微暖，勾了勾唇顺着说道：“那正常来讲，小猫还应该怕大狗呢。”
　　江大狗眼瞧着那双深灰色的眼眸又渐渐灵动了起来。
　　“现在这种，又是什么情况？”
　　江寓声慢悠悠地开口：“猫咪喜欢大狗喜欢得不得了呢。”
　　岁小猫的耳垂直接红了，他“啪”的一声将江大狗的爪子拍开，试图快走两步。
　　——结果不出意外地，又被大狗给叼了回来。
　　江寓声低低的笑意在岁妄耳边响起：“说错了，是大狗喜欢吸猫，喜欢得......控制不住呢。”
　　脸皮薄的猫咪终于有些炸毛了：“江寓声！你抽什么疯！”
　　江大狗仿佛吸了猫薄荷的猫一般，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愉悦地挑了挑眉。
　　“我其实是想问岁岁你，刚才在监控室是什么情况呢？”
　　“嗯？”岁妄愣了一下。
　　“本来，你并不愿意去破解那个暗门的密码的，”江寓声慢慢地说道，“为什么在我说完那两句话后，又至直接......反悔了？”
　　岁妄立刻想起来自己当时的举措。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微微抿了抿唇。
　　江寓声也不催他，只含笑揽着身旁人的腰。
　　岁妄低声开口：“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怎样选，你都不会放弃我。”
　　他转过头，直视着江寓声的眼眸。
　　深蓝色的眼睛恍若宝石般，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是自己当时在昏暗的监控室内，能看到的唯一光亮。
　　“我突然就不怕了。”岁妄盯着那微带笑意的眼神，喃喃道。
　　“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会有人一直等在那里。”岁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之前和Cr.说的那个实验。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
　　“那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可以......承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岁：江江……深蓝色的眸子好像糖果呀，不知道甜不甜
　　江：没你甜
　　岁：？
　　晚上继续更，啾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嘉宾
　　“小琢。”
　　空旷的房间内, 传来一声略带笑意的声音。
　　沈琢的神情分毫未动。
　　那个人虽然口中也唤的“小琢”，但语气和岁妄完全不同。
　　岁妄虽然声音清冷没什么语气，但沈琢却总能听出些许温和的含义。
　　每次叫“小琢”时, 尾音总是莫名轻了下去，平平静静，总能让焦躁的小鸡崽慢慢安下心来，只想凑到猫咪师父身边蹭一蹭。
　　沈琢想到这里微微扬了扬唇。
　　而身后那个人......却总仿佛仿佛带着些许挑衅般，让沈琢频频皱眉闪避。
　　站在他身后的那人并不能看清沈琢的神情, 他见沈琢没有理他，也没有在意, 只耸了耸肩，慢悠悠地转到沈琢面前，自顾自地坐下。
　　“预告片播出的问题不都已经协商好了吗, ”那个人慢慢悠悠地说道, “小琢怎么还不走, 是想和我叙叙旧吗？”
　　沈琢脸色沉沉地望着他：“不, 我还想和你们再签一份合同。”
　　坐着的那个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笑了笑：“哦？”
　　“我也要加入这个综艺。”沈琢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微微弯下腰, “全程 参与。”
　　坐着的那个人突然咧开嘴肆意笑了起来：“为什么呢, 小琢？”
　　“你想要加入这个综艺，总得给我个原因吧, ”那个人仿佛亲切的长辈般，循循善诱,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想来找我叙叙旧, 毕竟之前.......”
　　“之前是之前, 现在不同了。”
　　沈琢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他直视着那个人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神：“之前我希望Cr.师叔能够带我了解真相，但现在——”
　　Cr.嘴角的笑意倏然消失了。
　　他听着自家小师侄冷声说道：“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揭示真相。”
　　Cr.意味不明地盯了沈琢几秒，不到一个月前还焦急无措地想要联系他的人，此时神色冰冷地站在他面前，眼中带着明显的冷漠与......恨意。
　　Cr.嘴角的笑意又盛了几分，他突然觉得有意思了起来。
　　“好。”Cr.也没再问什么，十分爽快地点了点头。
　　沈琢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Cr.坐在原地，他望着人走到门口，突然开口笑道：“小琢.......”
　　“别这么叫我！”沈琢仿佛怒极了一般，倏然转头。
　　Cr.的神色分毫未变，沈琢却直接不管不顾般，低声吼道：
　　“不要学我师父，你就算靠的再近......”
　　“你跟他，也永远都是两类人。”
　　·
　　废旧教学楼内，一个隐蔽的房间。
　　砰——
　　房门被人一阵大力推开，撞到墙上又砰然反弹回来，灌进来的冷风呼啸着吹过，原本坐在桌子后面的人微一抬眼，意味不明地望向冲进来的那个人。
　　“你最后是什么情况？”
　　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人依旧漫不经心地笑着，没有说话。
　　怒气冲冲的郑文导演直接冲了进来，“啪”的一声将手掌拍到了桌子上。
　　“为什么要把那两个警察给招进来！”郑文导演咬牙将一段监控录像甩到了桌子上，上面赫然是刚才沈琢和尤寺和人商谈的经过，“明明说好了是要整岁妄他们，现在你招进来两个警察，我还怎么......”
　　桌子后的那个人轻轻点开监控视频，面上的笑意似乎浓重了些许。
　　“沈琢想要加入这个节目啊......”桌子后的那人话语随时感慨，但面上的神色却分毫没见讶异，“正好。”
　　郑文咬牙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一个沈琢加进来，后面尤寺也要来，两个警察，Cr.当初答应我说要按照我说的来，现在这样我们还怎么搞......”
　　那个人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不耐烦，他突然开口道：“我记得，郑文导演是不是刚刚才被保释出来。”
　　郑文导演一愣，他眼中闪过一丝烦躁，却很快又被莫名的惊恐压下，瞬间失了声息。
　　“我.......”
　　那个人没有再答话，他拿过郑文导演放在桌子上的监控视频来，随手拖动了一下。
　　沈琢的冷言冷语过后，尤寺吊儿郎当的声音突然间便从视频里传了出来。
　　“尤警官是不同意将您的画面加进这次的预告片内吗？”那个人听着工作人员问道，“如果您确定，那么我们可以......”
　　“谁说我不愿意了，”尤寺含含糊糊的声音从视频里传了出来，“可以啊。”
　　工作人员一愣，紧接着匆忙低下头翻找道：“那您看一下这个授权合同书，没有问题的话麻烦您......”
　　尤寺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随意翻看了两眼。
　　咔嚓——
　　“喂，你干什么——”纸张撕碎的生声音伴随着工作人员的叫声同一时间响起。
　　尤寺将撕碎的合同随意地团在手心。
　　“这个合同不对，当然要撕了。”尤寺笑道，“不对的东西怎么能留呢。”
　　工作人员忍气吞声：“您说哪里不对，我们可以改，但您这直接撕掉......”
　　“哪里都不对，”尤寺弯下腰，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要全改的话......不如重写。”
　　“我刚才路过旁边的房间，不小心听到了一嘴......沈琢和你们的人的对话。”
　　工作人员一愣，却见尤寺盯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也要全程参加你们的的综艺。”
　　视频外面，坐在桌子后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听着尤寺状若不经意般，慢慢悠悠的解释道：“队长的步伐我怎么能不跟随呢？”
　　坐在桌子后面的人微微仰头，却见镜头内的尤寺突然抬起了头：“您说......是吧。”
　　视频“啪”的一声被合上。
　　郑文心惊胆战地看着桌子后面的人。
　　那个人沉着脸静了几秒，突然舒了一口气，嘴角又再次扬了起来。
　　“不就是想来破坏吗，那就来试试.......”郑文看着那个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感觉，又随即被很好的压下，“Cr.可还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
　　郑文知道，Cr.并不清楚自己面前这个人也参与了这档综艺。现在也是因为郑文怕这次局面Cr.控制不住，才背着Cr.偷偷出来找他。
　　郑文心下有些后悔，他微微后退一步，想要离开：“那......既然您心里有数，我就先去找参与的嘉宾了，赶紧把综艺搞起来，才能......”
　　“不用。”那个人突然抬头，笑着说道，“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
　　叮铃铃——
　　悦耳的电话铃声刚刚响起，便被人一瞬静音。
　　江寓声抬眼看了一眼卧室内的那个人，果不其然看到床上缩着的一坨动了动，似乎微微冒出一个头来。
　　——还是把他吵醒了。
　　江寓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干脆走到那人卧室门口，一边斜倚着房门看猫咪醒盹儿，一边顺手接通了电话。
　　“喂？”江寓声轻声笑着道，“姐姐？”
　　“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熟悉自家弟弟的江玉徽开口狐疑道，“而且大早上的......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江玉徽神情更加狐疑：“你干什么了？”
　　江寓声盯着面前迷迷糊糊的猫咪，随口“嗯”了一声：“在家里能干什么。”
　　江玉徽：？？！
　　面前昏昏欲睡的猫咪好不容易坐起来，又因为太过困倦“啪嗒”一声扑在了被子上。
　　目睹全程的江寓声轻笑一声，没忍住上前一步，捏了捏猫咪的后脖颈。
　　“别埋在被子里，”江寓声低声笑道，“一会儿喘不过气了。”
　　还没睡醒的岁妄迷迷糊糊地侧过头：“困.......”
　　江寓声笑着看向自己手底下的“小懒猫”，似乎是因为岁妄现在更依赖他了些许，他逐渐感受到了猫咪更多黏黏糊糊的“小习惯”。
　　“岁岁如果再不起床的话，”江寓声俯下身，捏了捏猫咪的耳朵，“我可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电话那头传来江玉徽重重的咳嗽声。
　　“江寓声！”江玉徽咬牙道，“你给我收敛点！”
　　江寓声直至将猫咪的耳垂都揉出了红晕，才不紧不慢地松了手。
　　“我什么也没干啊，姐姐，”江寓声无辜地开口，望着因为被迫清醒而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的猫咪，“我只是用手揉......”
　　“闭嘴！”江玉徽喘着粗气，她时刻告诉自己自家弟弟已经是成年人了，不会干出不知分寸的事情来，但这并不妨碍......
　　“江寓声你给我悠着点，别逼我——”江玉徽咬牙止住了话语。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拉回了正题。
　　“《这个凶手我演过》那边预告片已经出了，同时还公布了常驻嘉宾人选。”
　　“嗯，”江寓声淡淡地应了一声，“都有谁？”
　　江玉徽却没有立刻回答：“你和小岁不出意外热度很高，猫狗cp超话粉丝数量几乎又翻倍了。”
　　“节目组很会啊，”江寓声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吗，所以姐姐一大早着急忙慌地找我，是怎么了？”
　　江玉徽那边难得沉默了一瞬。
　　“是常驻嘉宾的问题。”江玉徽沉声说道，“一共有四个常驻嘉宾，一或两个每期随机嘉宾。”
　　江寓声没有说话，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可能是因为你们的cp热度把预告片带火了，所以节目组临时决定——”
　　江玉徽深吸一口气：“让沈琢，尤寺，小岁和你，都担任这档节目的常驻嘉宾。”
　　坐在床上的岁妄倏然抬起眼。
　　“而第一期的主题是：医院逃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黑暗的密室中，当然就适合做些——不为人知的事
　　岁：……
　　晚安www


第92章 熟悉
　　念念这几天很是高兴。
　　自家正主江寓声, 上午刚官宣接下一档名为《这个凶手我演过》的密室逃脱综艺，下午念念就发现，上次地铁上那个穿着卫衣的小哥哥也赫然在常驻嘉宾的行列。
　　念念抱着手机压抑住内心的尖叫。
　　但她翻看了一会儿微博底下的评论, 眉头却慢慢地锁了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
　　底下的评论除了个别几个，和她一样深陷于岁妄颜值，或同为cp粉姐妹，其余的评论都显得乌烟瘴气。
　　【什么啊，现在什么素人都能和我们江影帝搭了吗？】
　　【节目组怎么回事, 我们江影帝地位资历都摆在这里呢，就拿一个不知名的素人来糊弄我们？】
　　【这个小哥哥颜值好高呀......清冷淡漠, 感觉和我们腹黑温柔江江还莫名有点搭？】
　　【？？？三楼眼睛有问题尽早治，他俩在剧组里早就互相看不顺眼了好吗？天天蹭着我们江江，我们江江摆脱都摆脱不掉, 嫌弃的要死。】
　　【支持四楼, 看看这段视频洗洗眼睛吧, 血糖别拿出来磕。】
　　这个五楼发言的人底下还附带了一段视频, 似乎就是解释她上面说的那段话的依据。
　　念念皱了皱眉, 她迅速伸手点开, 视频先是黑了几秒, 紧接着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视频似乎是从监控录像内截取的, 画面有一些模糊，但不难看出其中一个身形高挑的人是江寓声, 而另一个......
　　念念眨了眨眼，她将脸凑近了些许, 才终于认清画面中背对着她, 穿着奶茶色高领毛衣的清瘦人影, 正是岁妄。
　　念念心中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模糊成这样都能这么精准地认出。
　　她看了看四五楼对岁妄的谩骂之语, 一时之间不知道，她和那俩人到底谁才是岁妄的粉丝。
　　念念深吸一口气，继续看着那个视频。
　　穿着毛衣的清瘦身影似乎身体有些不舒服般，扶着旁边的墙壁慢慢走着，时不时在原地停顿一下。
　　他似乎眼前有些发晕，走到后来脚步虚浮，不自觉地弯下腰，试图抵挡脑海中越来越浓烈的晕眩。
　　清瘦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念念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咬着手指望着迷迷糊糊的岁小猫终于走到拐角，迎面却突然撞过来一个人。
　　——如果岁妄现在在这里，就能够立刻意识到，这是他和江寓声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他闭上眼都能说出，后面发生了什么“奇妙”的事情。
　　但念念却并不知道。
　　她沉浸在紧张之中，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念念皱眉道。
　　下一秒，迎面撞过来的那个人直接伸手揽住了快要倒下去的人的腰。
　　晕晕乎乎的人身子发软，腰上的一股大力传来，岁小猫下意识地身体前倾，直接倒在了江大狗的怀里。
　　——唔.......还挺暖和。
　　猫咪向来有趋近热源的本能。
　　神志已经很不清醒的岁小猫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他一把伸手抓住了江大狗的衣领，将揽着自己的人往下拽了拽，蹭了蹭他的肩膀，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枕着人不动了。
　　江大狗：？
　　视频外面的念念：！！！
　　怀里的猫咪似乎睡得有些不舒服，他眉头紧紧地皱着，拽着江大狗衣领的那只手却抓得很紧。
　　江寓声有些无奈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下一秒，他差点被吓了一大跳。
　　面前的人因为昏迷过去的缘故，重心不稳，江寓声又恰好收了放在他腰间的手。
　　岁妄脚下无力，瞬间软软地向下倒去。
　　江寓声赶忙又再次伸手揽住面前的人的腰部。
　　面前的人看着身高与自己相仿，但腰却很细，江寓声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他手上一下子失了力道，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砰”的一声靠到了墙上。
　　——这回江寓声两只手都揽在岁妄身上了。
　　他轻轻地“嘶”了一口气：“怎么......还有碰瓷的呢。”
　　监控视频到这里就倏然结束了。
　　黑漆漆的屏幕倒映出念念有些呆滞的神情，她眨了眨眼，又将屏幕切回去，望向刚才四五楼的那个发言。
　　这怎么看......江寓声对岁妄也不是嫌弃的样子啊。
　　念念想着江大狗一直没离开过岁小猫腰间的爪子，没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找糖全靠唯粉，cp粉默默不敢说话。
　　她的心情终于又好了些许，接着往下翻看。
　　节目组晚上同时还公布了其他固定嘉宾的人选，同样是和岁妄一样的两个素人。
　　无聊的喷子瞬间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在尤寺和沈琢下面同样指指点点，但在有人爆出来这俩人似乎是警察之后.......
　　欺软怕硬的喷子再不敢吱声。
　　他们转了一圈，又再次都聚集到了岁妄下面，开始继续阴阳怪气。
　　念念气得指尖都有些颤抖，她冷笑了一声，撸起袖子刚准备和喷子大战三百回合时，消息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念念愣了一下。
　　她点开疯狂闪动的小红点迅速翻看了一遍，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欺软怕硬是吧......”念念轻轻笑了笑，“让你们看看，到底谁才是‘硬’！”
　　念念也没问对面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她迅速切回屏幕，在喷子下面打了一段话。
　　【@念念有辞：怎么？看到警察就一句话都不敢说了？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小哥哥是其中一位警察的师父，另一位警察的‘弟弟’，你是不是就要表演一个滑跪啊？】
　　这个评论一发出，底下的喷子果不其然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许多同样好奇的姐妹。
　　【哇，真的吗真的吗，这个小哥哥好厉害！】
　　【我之前在地铁站还见过小哥哥和我们江江一起，江江怕他摔了一直全程盯着他！超级好磕！】
　　【姐妹，欢迎加入猫狗cp大军！】
　　【！！这是什么团宠人设，五分钟，我要知道这个小哥哥的全部背景资料！】
　　念念看着屏幕上一水儿的愉悦评论，嘴角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她对岁妄的好奇心也逐渐起来，忍不住打开搜索栏，也打出了“岁妄”这个搜索字眼。
　　另一个阴暗的角落内，将尤寺和沈琢都和岁妄相识的消息播散出去的人，嘴角扯起了一个满意的笑意。
　　他望着屏幕上出现的一个个对于“岁妄”好奇的回复，眸色慢慢深了起来。
　　——好啊，都去深挖吧。
　　——等我一点点把那些消息喂给你们，到时候挖出来的是不是你们想看到的，就不是我需要管的了。
　　·
　　另一边，已经升级为新晋“团宠”而不自知的岁妄，正满脸低气压的望着面前的两个人。
　　身后自认为事不关己的江寓声，抱着双臂，满脸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看着“好戏”。
　　岁妄皱眉将视线从沈琢和尤寺身上一一扫过。
　　尤寺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吊着一根棒棒糖，满脸吊儿郎当的样子。
　　沈琢却似乎依旧有些不对劲。
　　他垂着眼站在岁妄面前，没有看自家师父，也没有说一句话。
　　岁妄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们俩......为什么也要来？”
　　“节目组邀请我们了啊，”尤寺“咔嚓”一声将棒棒糖咬断，挑着嘴角笑道，“有钱大家赚，小岁你不应该不知道这个......”
　　“前几天我走到路上还看到尤伯伯旗下产品的广告，”岁妄面无表情地将尤寺的话语挡了回去。
　　尤寺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亲父子明算账，我爹的钱和我有什么关系.......”
　　“闭嘴。”岁妄终于忍无可忍道。
　　他深吸一口气，迟疑了一瞬，终于将目光转到了沈琢身上。
　　“小琢......”
　　“师父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沈琢抬头，语气不带有一丝波澜，“师父不需要对我有愧疚，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岁妄愣了一下。
　　“我没有......”
　　“师父之后还想要回警局吗？”沈琢忽然抬眼。
　　岁妄下意识地转头瞥了一眼旁边的江寓声。
　　他微微摇了摇头。
　　沈琢仿佛意料到了般，无声地勾了勾唇：“师父不回警局，也就相当于不会再认我这个徒弟，那请问——”
　　沈琢目光灼灼地抬起眼：“师父现在又换回了以前‘小琢’的称呼，是什么意思呢？”
　　“不回警局并不代表你不再是我徒弟......”岁妄有些焦急地开口。
　　之前他一直不想拖累沈琢他们，才屡次狠心藏进自己包裹的冰冷外壳。
　　但如今，江寓声带给他越来越足的安全感，让岁妄不知不觉间思维开始转变。
　　他本想借着投票室的那个契机，好好抱一抱自家小徒弟，没想到如今却是沈琢......
　　岁妄脑海中一时之间有些混乱，他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却见面前的人突然定定地后退，沉默地维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恍若当时，坚定地将沈琢推开的自己。
　　岁妄一时之间愣住了。
　　“小琢......”
　　“抱歉，”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弱弱的声音，“请问《凶手是我》综艺节目拍摄，是在这里集合吗？”
　　尤寺含着嘴里的棒棒糖，转过头：“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凶手是我》节目。”
　　面前看起来有些胆小的男生愣了一下。
　　“我们的节目叫《这个凶手我演过》，是专门抓凶手的，”尤寺哈哈笑着，拍了拍面前神情无措的男生的肩膀，“小兄弟既然是凶手，是不是我们现在把你抓住就好了？”
　　“哎，哎，我把名字记错了吗？”
　　那个男生看起来身形要比尤寺瘦弱不少，细高细高的模样，他闻言都快要急哭了，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仔细翻找了起来。
　　“抱歉抱歉，我对于这些名称类的东西一向记不住，”那个男生终于确定了自己要来的是什么节目，连连摆手道，“但我真的不是凶手，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们不要抓我啊......”
　　尤寺又再一次被他给逗乐了：“别慌啊你，没参加过综艺节目吧。还没抽身份牌呢，现在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身份。”
　　男生摇摇头：“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参加......”
　　“尤警官难道参加过很多？”一旁的江寓声忍不住开口笑道。
　　尤寺满脸骄傲：“没有！”
　　“但我至少曾经参加过这个节目的预告片，”尤寺按在男生肩膀上的手微微使力，差点又把他按得一个踉跄，“别怕，我罩着你们！”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被压得不由自主低头的男生，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意，却又瞬间消失。
　　他仰起头，脸上又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好好好，那多谢您。”
　　男生一边说一边愉悦地冲着尤寺伸出手：“我叫樊醉，是这次的飞行嘉宾。”
　　尤寺愣了一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樊醉笑得腼腆，他径直拉住呆愣的尤寺的手掌心，微微握了握：“我和那边的岁老师一样，之前都是投票的候选人之一。”
　　樊醉说到这里，一向微小的声音中难得带了些许的兴奋：“本来我还以为，投票落选，不能来密室里玩了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节目组忽然又把综艺改版了，我分析了一下局面，就立刻把定好的回家的机票给取消了。”
　　尤寺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局面？”
　　“改版成全素人阵容啊，大牌明星挑起收视，专业人士解密推动。”
　　樊醉似乎对于节目组的意图摸的一清二楚，他兴奋地道，“而专业人士一时之间没办法很快找到——所以，我再次被选成飞行嘉宾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尤寺听得一愣一愣的，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岁妄：“你怎么能分析的这么清楚？”
　　樊醉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研究的本来就是心理这方面嘛，也就是猜测，赌输了不过就是......损失一张机票而已。”
　　尤寺张了张口，他莫名觉得，之后进密室，很有可能不是他罩着樊醉了。
　　“可是小岁已经被选上了啊，”尤寺突然想到了什么般，扭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你们俩，那个娱乐圈的官话怎么说......不是撞型了吗？”
　　樊醉又有些兴奋地笑了起来：“不不不，虽然岁老师在心理学方面的成就在我们圈子内远近闻名，但节目组这次对他的定位，主要并不是密室心理分析。”
　　樊醉有些腼腆地小声说道：“他主要是为了和江先生，达成欢喜冤家的效果。”
　　樊醉的眼中似乎闪过一道微光，如果江玉徽在这里，一定会立刻上前大呼姐妹：“猫狗cp嘛，懂的都懂。”
　　尤寺：？
　　“小樊你研究的......其实是市场心理学吧。”尤寺艰难地道。
　　樊醉再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垂下眼没有回答。
　　一旁的沈琢在旁边尤寺和樊醉对话时，就先一步进入室内了。
　　岁妄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终于回过头，看向旁边一直隐隐传来自己名字的位置。
　　尤寺的大嗓门同时响了起来：“小岁，快来，这里有人要来抢你饭碗了！”
　　岁妄微微皱眉。
　　他抬起眼，正对上樊醉有些好奇的目光。
　　岁妄神情一愣。
　　面前的这个男生是之前投票候选人之一，他之前并不认识。
　　但如今两人面对面站着，岁妄却莫名觉得......有一丝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二更，啾咪


第93章 抽卡
　　樊醉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岁妄神情上的一些异样。
　　他好奇地望着面前脸色苍白, 却又格外好看的青年。
　　岁妄看着，面前带着黑框眼镜，神情腼腆的男生, 在盯了自己一会儿后，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岁妄：？
　　江寓声：？？？
　　——为什么总有人要来和他抢他家的猫。
　　江寓声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在外沾花惹草而不自知的岁妄面前。
　　“樊老师，您好。”江寓声似笑非笑地开口，望着面前有些局促地推着眼镜的人, “我叫江寓声，很高兴这次能见到您。”
　　樊醉摸了摸自己的笔尖, 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看了江寓声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抱歉，这里的大部分人我都不太熟悉。”
　　江寓声还没来得及说话, 却见面前紧张不已的人, 突然径直抬脚绕过他, 一瞬间站到了岁妄面前。
　　“所以......我可以和岁老师交流一下吗？”樊醉满眼放光地站到岁妄面前, “我之前把您的所有著作论文集都仔细读过, 但还是感觉......了解的不够彻底。”
　　岁妄被面前亮晶晶闪着狗狗眼的人吓了一跳, 之前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此时已经消失殆尽, 他有点无措地看了江寓声一眼。
　　江大狗面上带笑, 实际上恨不得将面前缠着自家岁小猫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你是在哪里看到我论文......”岁妄无声地张了张口，终于艰难地找到了一个话题。
　　樊醉却立刻就接上了话：“上学的时候！说起来, 我和岁老师还很有缘呢，我曾经去公大进修过一段时间, 可惜当时没能见到过岁老师。”
　　一旁的江大狗磨了磨牙, 他面沉似水地上前一步, 想要直接把自家岁小猫叼走, 却见面前的男生好巧不巧地正后退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江大狗；？？
　　他好险没直接“咬”下去。
　　但忍气吞声的江大狗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面前的男生又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这样四舍五入......我也跟您曾经是同一个老师了，那我能在节目里叫您学长吗？”
　　“我记不太住名字，这么叫可能方便一些，而且......”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话语里的兴奋却分毫不减，“这样好像更亲近一些。”
　　江寓声：......
　　——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樊醉还没来得及听到岁妄的回答，便听到旁边一道人影闪过，紧接着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就不爱进了踪影。
　　樊醉：？
　　他下意识地开口：“哎，您要带学长到哪里去.......”
　　江寓声的身影倏然一顿。
　　旁边被他拉着的岁小猫没有反应过来，前方的人倏然一停，原本迷迷糊糊跟着向前走的岁小猫来不及刹车，直接“砰”的一声撞到了江大狗怀里，然后顺势被人揽住。
　　樊醉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一抹讶然的神情。
　　江寓声却似笑非笑地抬眼：“樊老师刚才说了什么，自己还记得吗？”
　　樊醉倏然回神：“您是说哪一个，我......”
　　江寓声却没心情和他绕弯子：“樊老师一开始就说，岁岁这次的定位并不是纯粹的心理学家专业人士，而是——”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突然间拉起岁妄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贴了一下：“而是和我是捆绑cp啊。”
　　樊醉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他茫茫然地抬眼。
　　“樊老师都帮我们把路铺好了，那我们当然......不能辜负樊老师的好意了。”江寓声嘴角带笑，眼神却有些冰冷。
　　怀里的猫咪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腰部，但身子却并没有太多挣扎，顺从地任由江大狗肆意地抱着他。
　　江寓声心情终于好了些许：“以及，樊老师如果不记得其他人的名字，可以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
　　樊醉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挪动一步，一直看着刚才江寓声带着岁妄进去的方向。
　　一旁大大咧咧的尤寺并没有发现江寓声和岁妄之间的不对劲，他以为樊醉被吓愣了，走上前，又拍了拍男生的肩膀：“没事，江寓声这个人占有欲就是很强，但他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你别介意。”
　　樊醉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没有说话。
　　尤寺继续说道：“至于名字.......等密室里大家不得不互相依靠的时候，咱们立刻就会熟悉起来了，你肯定你能记住......”
　　樊醉却有些踌躇地开口道：“可是......咱们里面不是隐藏着一个杀手吗？”
　　尤寺愣了一下。
　　男生的脸上依旧是无措加拘谨，说出的话语，却莫名让人不寒而栗：“所以理论上并不是相互依赖的关系......而是，相互猜忌才对啊。”
　　尤寺无声地张了张口：“我......”
　　但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来，面前的男生再次换上了不好意思的神情：“不过，您说的有道理，我会努力的！”
　　尤寺恍恍惚惚：“努力就好，争取先记住我的名字......”
　　“我会努力让学长记住我的！”樊醉仿佛下定决心般，挥了挥手。
　　尤寺：？？？
　　“小岁答应让你叫他学长了吗？不是，这不是重点，”尤寺有些头疼，“你怎么没理解我刚才的意思，我不是让你往这方面努力.......”
　　“岁老师没有立刻明确的拒绝，心理学上认为，这种潜意识里即为答应。”樊醉嘴角展开一个大大的笑意。
　　他抬脚也向内走去：“至于您刚才说的......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怎么理解，都是可以的。”
　　这回轮到尤寺有些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他愣了许久。
　　——这都是.....什么歪理！
　　·
　　今天的五位玩家终于全部都进入了准备大厅。
　　早已进入大厅的沈琢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只又垂下头望着他手里的信封。
　　尤寺迅速环顾了一圈，剩下三人的手中也各有一个信封，但同样都没有被打开。
　　尤寺上前拿起桌子上最后剩下的信封，信封上似乎印有火漆，对着光看去，似乎还有隐隐的金色暗纹。
　　岁妄用手指轻轻地捻着手中的信封。
　　封皮微凉，握在手中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岁妄有些出神，他能够感觉到周围投到他身上的目光，但却一时间没有心思去理会。
　　——沈琢，尤寺，如今又加上了一个樊醉。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隐隐冒了个头，在四面八方地向他涌来，压得岁妄有些喘不过来气。
　　他没忍住低咳了几声。
　　头顶同一时间，传来一阵温柔的女声。
　　“感谢各位玩家参与《这个凶手我演过》密室逃脱综艺，本游戏分为一个隐藏凶手，四个普通玩家。”
　　“凶手的获胜条件是杀死全部玩家，杀死方式每局不同，需要自行在游戏中寻找。”
　　“普通玩家的获胜条件分为两种，一是至少两人或两人以上成功逃生，二是在游戏中淘汰凶手，淘汰方式为投票处决，任何普通玩家在游戏中拿到处决票后都可立刻进行淘汰，若被凶手拿到，则处决票失效。”
　　岁妄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果不其然，温柔的女声还没有说完。
　　“但请注意，处决票有且仅有一张，只可使用一次，被处决的玩家无论是否为凶手，都会立即被淘汰。若凶手被处决，则游戏结束；若普通玩家被处决，则游戏继续。”
　　一旁的尤寺听得眉头紧皱：“那不就相当于淘汰了一名同伴吗？这谁还敢用。”
　　一旁的沈琢突然抬头，看了尤寺一眼。
　　温柔的女声说完规则，又笑着开口继续说道：“好了，现在请各位玩家打开手中的信封——里面是各位的身份卡。请不要将身份卡轻易暴露给他人，注意......保护自己。”
　　大厅内一时之间响起的全是窸窸窣窣的撕纸声，岁妄手指依旧按在信封上没有动。
　　他抬眼看了周围的人一圈，尤寺神情依旧漫不经心，沈琢面沉似水，而樊醉则依旧拘谨，他嘴里喃喃自语，諵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江寓声......
　　岁妄回过头，江寓声依旧抱着双臂站在原地。
　　他似乎也没有拆开自己的信封，只含笑望着面前的猫咪，微微眨了眨眼。
　　岁妄的耳尖有些发烫：“看着我干什么？拆你的信封。”
　　江寓声慢慢悠悠地开口：“我就是啊，抓到一只心不在焉的猫咪，生怕他一不小心跑丢了，所以得赶紧盯着。”
　　岁妄心中微暖，他垂下眼，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
　　江寓声不置可否：“那我们先把信封拆了吧？”
　　岁妄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火漆印封得很是牢固，岁妄将信封翻过来，小心翼翼从侧边撕开了一条整齐的口子，一个冰凉的硬质卡片，便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岁妄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
　　——是一张质感很好的塔罗牌。
　　牌面上的女人，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天秤，身后两根柱子黑白分明，中央有一个“Ⅺ.”的数字，是塔罗牌中代表正义的牌面。
　　岁妄手指轻轻翻转了一下牌面，面上的神色没有什么改变。
　　——是普通玩家。
　　正好。
　　岁妄一边想，一边抬头看了旁边的江寓声一眼。
　　江寓声似乎也已经看完了自己的身份，他站在原地，在对上岁妄的眼神时眼角弯了弯，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
　　“笑什么......”脸皮薄的岁小猫垂下眼，感觉自己耳尖又烧了起来。
　　温柔的女声又再次响起，伴随着她的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几个涌进房间的工作人员。
　　“各位玩家都已明确了自己的身份，请务必将身份卡收好，不要随意被他人看到。”那个女声轻声笑道，“工作人员将为你们带上眼罩，将各位带到指定的地点。”
　　冰冷的眼罩罩在眼睛上，面前的视野一瞬间漆黑了起来。
　　“医院逃脱即将开始，祝各位......好运。”
　　似乎有人过来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手，岁妄手指控制不住地向后一缩，却又被人有力地紧紧握住。
　　“是我。”江寓声略带笑意的熟悉声音在岁妄耳边响起。
　　“怎么，还没分开带走，岁老师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我远一点了吗。”江寓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猫咪蜷缩在大狗手掌心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江寓声仿佛知道身旁的人的不安般，笑意微微收敛，低声说道：“没事，如果我们分开了，我也会很快找到你。”
　　大狗身上的温度通过两人交握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猫咪隐在眼罩下的眼睫毛颤了颤，近乎无声地“嗯”了一声。
　　工作人员开始带着岁妄移动，江寓声低低地笑了笑。
　　“别怕。”
　　但不知道是刻意的还是巧合，江寓声和岁妄一直被带向的是同一个方向。
　　周围的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无的滴答水声。
　　一阵冷风吹来，岁妄身上一凉，不由自主地侧过身，躲避了一下。
　　旁边交握的人手上使力，将人往自己身后拉了些许。
　　猫咪身上一下子暖和了不少，他小指有些愉悦地挠了挠大狗的掌心，引得旁边的人嘴角微扬。
　　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但两人面前的工作人员依旧带着他们往同一方向前进。
　　江寓声心中微定。
　　看来他和岁妄真的是在同一个房间，这样也好，如果到时候真的发生了什么情况......
　　但江寓声心中还没有想完，便突然感觉，身后原本拉着他的手的人脚步一顿，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岁妄便忽然间松开了他的手。
　　江寓声一愣：“岁岁？”
　　过了几秒，岁妄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我到地方了。”
　　旁边传来开门的吱呀声，将岁妄竭力平静的声音慢慢盖过。
　　江寓声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岁妄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面前的工作人员将他放在房间中央后，迅速退出关好了房门。
　　岁妄静静地站在原地。
　　房间内似乎放置的有什么仪器，周围并不是完全安静，仪器运转发出来的嗡鸣声，和旁边不知名的闷响，让岁妄频频皱眉。
　　——这里是医院。
　　岁妄脑海中迅速运转着。
　　——医院的话，他可能处在的位置......会是哪里。
　　旁边的闷响声逐渐加剧，岁妄凝神听了几秒，突然感觉心中一沉。
　　那闷闷的声音间，似乎掺杂着些许江寓声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狗狗最擅长打洞，等找到岁岁，就刨个洞直接把岁岁叼出去！
　　岁：你就不能直接承认，是因为你解不开密码？
　　江江和岁岁解密其实都超厉害哒
　　晚上见OvO


第94章 治疗
　　.......自己现在到底, 在哪里。
　　黑暗中其余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耳边闷闷的响动声越来越大，但其中夹杂的江寓声隐隐约约的声音又不甚清晰。
　　岁妄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中逐渐升起的恐惧感。
　　他思索了一会儿，谨慎开口：“江寓声......”
　　旁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岁妄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地贴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似乎是因为“医院”这个特定的场景引起了太多不堪的回忆，岁妄身上慢慢沁出了冷汗，呼吸也不自觉地粗重了起来。
　　“寓声......”岁妄开口, 声音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沙哑低弱。
　　但旁边闷闷的声响仿佛也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人一般，倏然安静了下来, 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岁妄紧紧地贴在墙壁角落里。
　　四周的死寂如潮水一般像他涌来，岁妄感觉自己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坠得他喘不过来气。
　　头顶温柔的女声在提醒玩家现在可以摘掉眼罩, 但岁妄仿佛手脚都被束缚住了一般, 完全不能移动分毫。
　　他恍惚间觉得, 自己已经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阴暗的治疗室内, 一旦睁开眼, 就又是曾经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的梦魇。
　　——那如果自己一直不摘掉眼罩......
　　岁妄冷白的手指抚上眼前的眼罩, 心中迟疑。
　　——是不是就永远也不会回去了。
　　咚, 咚——
　　旁边突然传来了清脆的敲击声。
　　“岁岁！”
　　岁妄这回听清了, 真的是江寓声的声音。
　　他迟疑地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苍白的脸色和眼眸间纯黑的眼罩两相呼应,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把眼罩摘下来，没事的。”
　　江寓声的声音模模糊糊, 仿佛隔着一层水罩般。
　　“我能看到你, 你很安全, ”江寓声沉闷却冷静的声音在岁妄耳边响起, 慢慢安抚着他，“把眼罩摘下来吧。”
　　骨节分明的手指犹豫着摸上黑色的眼罩。
　　冰冷的指尖因为用力而露出一抹不自然的苍白。
　　岁妄的手指一点点攥紧。
　　江寓声仿佛猜到了什么般，也没有再催他，只轻笑着，恍若在跟他闲聊。
　　“你身处的房间并不大，周围也没有人，房门应该是锁着的，短时间内应该打不开。”
　　江寓声带着些许回音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岁妄听到他温声笑道：
　　“岁岁，如果你现在真的不想摘眼罩，也没关系。”
　　“我来当你的眼。”
　　江寓声话音刚落，面前原本犹豫的人突然伸手，一把扯下了脸上的眼罩。
　　江寓声看着猫咪的双眼因为还没能适应光亮，而下意识地眯了起来。
　　他似乎努力想要看清什么般，深灰色的眼眸半合未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角的绯红逐渐加深。
　　面前灯光一闪，江寓声看着猫咪的眼睫微颤，绯红的眼角隐隐约约，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心中倏然一疼。
　　江寓声知道，岁妄是在试图寻找自己在哪里。
　　他上前一步想要让岁妄闭上眼，但刚一抬手却碰上了面前冰冷的玻璃。
　　江寓声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慢慢放下了手。
　　——他怎么忘了，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一个房间里了。
　　江寓声收起无用的情绪，他一边分神盯着岁妄，一边将注意力转移到房间周围上面。
　　那边的岁妄也逐渐回过了神。
　　他眨了眨眼，迅速环顾了一圈四周。
　　房间内凌乱地摆着些许不知名的仪器，岁妄的视线从上面一扫而过，仿佛有意无意地，没有做任何停留。
　　他的目光最后转到了刚才江寓声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
　　——江寓声和他并不在一个房间内。
　　两人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类似医院常见的配套治疗室与观察间。
　　江寓声所在的位置是观察间，而岁妄理所当然的，正处在治疗室当中。
　　岁妄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
　　他上前两步，隔着玻璃无声地望着观察间内的江寓声。
　　原本在房间内敲敲打打的江寓声似有所感般，倏然抬头，对上玻璃后猫咪清亮的眼眸。
　　江寓声蓦然笑了笑，冲着岁妄招招手：“感觉好些了？”
　　岁妄点了点头，继续观察着江寓声的房间。
　　江寓声上前两步也走到玻璃旁边，开口笑道：“岁岁怎么不去你房间里找找线索，反而在这里隔空窥屏？”
　　“我刚才刚摘眼罩的时候，江老师不也在玻璃面前驻足良久吗，”岁妄别扭地将心中的关心默默隐藏，“咱们彼此彼此。”
　　江寓声明白岁妄的意思，他瞬间笑开。
　　“我这里的房间似乎要比你那里小上差不多一倍，出门的那里有一个密码锁。”
　　江寓声似乎是看出了岁妄隐隐的不安般，迅速又将话题引回了解密的上面。“其余的......只有一个不知道怎么用的操纵台，上面也有一个开机密码，我观察了一下，如果开启了，应该是可以操纵你那边的设备的。”
　　岁妄无声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静静地观察江寓声所处的房间。
　　“我这里的有用的线索差不多就这些了，我们两个的房间可以算是相通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先解开控制台的密码，然后才是大门的。”
　　江寓声脑海中迅速运转着：“而控制台的密码应当是在治疗室那边......岁岁？”
　　“嗯？”岁妄抬起头，倏然眨了眨眼。
　　江寓声皱眉望着面前一直未挪动分毫的人：“怎么了？”
　　他迟疑了一下：“岁岁你是......害怕吗？”
　　——一直紧紧地挨着和自己相连的玻璃，即便听到了江寓声说，密码在自己这边，也没有分毫想要前去寻找的意图。
　　岁妄垂下眼，微微摇头。
　　“不是，我刚才是在想......凶手可能是谁。”
　　江寓声怔了一下。
　　——凶手不是随机抽出来的吗。
　　但岁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抬眼望向江寓声，深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我刚才也观察了一下，我的房间门口是一个需要用钥匙打开的门锁，是被锁在外面的，我从门内无法打开。”
　　“也就是需要寓声你出来后，才能帮我打开。”
　　江寓声微微点了点头，这似乎能解释为什么岁妄并不急着去寻找线索。
　　但他的神色又凝重了些许，江寓声隐隐约约地感觉，岁妄刚才说的似乎有哪里古怪，但又一时之间没能想到。
　　岁妄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江寓声心中所想，他终于转过身，开始在房间里一圈圈慢慢地转着。
　　“观察室里可以远程控制一些精密仪器的使用，”岁妄仿佛很熟悉一般，低声喃喃道，“如果那里的控制台开启，我这里一定有什么设备可以同时开始工作。”
　　江寓声站在玻璃后面，静静地盯着面前的人。
　　岁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恍若自言自语。
　　“那会是......什么设备呢。”
　　江寓声眨了眨眼，话语中带了些许的疑惑：“密码和什么设备的关联......是什么？”
　　岁妄仿佛倏然回过了神。
　　他摇了摇头，似乎低声回了一句“没有”，径直又走到了房间的另一端。
　　江寓声刚才说，控制台上是字母密码，也就是很可能是一个拼音词语或者英文单词
　　而治疗室内唯一写有文字的地方，就是墙上贴着的手术注意事项。
　　岁妄墙壁面前微微驻足。
　　这个治疗注意事项，似乎也和自己记忆中正常的注意事项不太一致。
　　“本治疗室为脑部微电流治疗室，当您开始治疗后，很可能有以下异常感受。
　　1.些许的磕碰属于正常现象，无需惊慌，医护人员将为您绑上约束带，以避免更严重的磕碰。
　　2.思维混沌，意识模糊，均属于可能出现的现象，无需过分挣扎。
　　3.脚底及手心会产生痉挛反应，治疗结束后会逐渐消退。医护人员将在痉挛完全消失后，再为您解开约束带，请您不要着急。
　　4.记忆力短时间消退属于治疗后的正常反应，您无需过分担忧，若长时间无法恢复，请您务必联系我们的医护人员。”
　　岁妄的手心倏然攥紧。
　　他仿佛知道，这个治疗室为什么要写这样的注意事项了。
　　“原来是这里......”岁妄背对着江寓声，低声喃喃道，“但密码会是什么呢？”
　　观察间内，一直看不清岁妄神情的江寓声，终于忍不住扬声问道：“岁岁，治疗室里有什么和密码有关的东西吗？”
　　岁妄顿了一下，微微转头。
　　“有一个治疗室注意事项，”岁妄一字一句地把上面的话语念了一遍，“我觉得密码应该就是从这里面衍生出来的，但具体是什么，还没有头绪。”
　　江寓声也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联。
　　“这不是一个四位的密码，但那上面只有四句话......”江寓声深吸一口气，“岁岁，注意事项上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岁妄转过头犹豫了一下。
　　治疗室和观察室都是长方形的，两个房间通过玻璃分割，整整齐齐地拼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长条的形状。
　　观察室的玻璃正对着治疗室中央的仪器，房门在治疗室的右边，而注意事项也贴在治疗室右边的墙壁上，刚好紧挨着房门，处于观察室的一个视线盲区。
　　江寓声恰好完完全全，看不到半分上面的字迹。
　　岁妄的视线在治疗室内转了一圈，他突然绕到了一个仪器后面，从那里捧出了一面......镜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一面镜子。”岁妄虽然话语带着疑问，但语气却十分平静。
　　他站在原地，仔细调整了一下角度，让注意事项不但刚好能反射到镜子上面，还能让玻璃那头的江寓声看清。
　　“但反正......正好可以让你看到，注意事项是这个样子的。”
　　江寓声皱了皱眉。
　　治疗室里出现个镜子确实有些突兀，但此时也没有时间过多追究了。
　　他深吸一口气，皱眉迅速扫视了一遍上面的语句。
　　这些话语语序似乎有些奇怪，好像都缺少主语或主语颠倒了一般，但细究下来又似乎......没什么问题。
　　除此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么别捏的语序排列，会不会会是藏头诗？”
　　江寓声将四句话的开头四个字全部连了起来：“但‘些思脚记’这四个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岁妄听着江寓声的分析，也微微皱了皱眉，神情似乎若有所思。
　　江寓声的视线慢慢下移，他看到注意事项的最低端，目光忽然一凝。
　　注意事项的最下端，画了一只直立着的小白兔。
　　兔子的眼睛是鲜红的颜色，其中的红色鲜艳欲滴，仿佛即将流出来的鲜血一般，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间中央的岁妄。
　　“兔子......”江寓声手指轻轻动了动，“为什么这里会画有一只兔子呢。这间治疗室难道是主要治疗儿童的吗......”
　　“儿童？”岁妄一愣。
　　他心中很笃定，这个治疗室一定不是为儿童设计的。
　　——那么这只小兔子，一定有别的寓意。
　　他的目光也转移到那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兔子身上，心中似乎慢慢明白了什么。
　　“兔子并不是真的指代现实中的兔子，而是另一层抽象的含义。”
　　岁妄微微抬眼，将目光又聚集到了那四句话上：“是兔子数列。”
　　江寓声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斐波那契数列？”
　　岁妄点点头：“对，1，1，2，3......取数列的前四个数字，分别对应第一句话中的第一个字，第二句话中的第一个字，第三句话中的第二个字，和第四句话中的第三个字。”
　　岁妄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在“些”“思”“底”“力”上用手指凭空画了一个圈。
　　“刚刚你其实说对了，这是一个别样的藏头诗。”
　　“歇斯底里！”江寓声倏然后退一步。
　　他立刻返回治疗台前，将“xiesidili”这四个字的拼音输入到控制台的密码中。
　　江寓声的动作太过急切，他也因此忽略了，在他说出“歇斯底里”这个词时，岁妄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之情。
　　——曾经疯狂而混乱的记忆打破枷锁，再次在脑海中翻涌起来。
　　在江寓声看不到的地方，岁妄将头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歇斯底里吗，也是......很贴切的啊。
　　那些被全部吞噬在治疗室内的尖叫，那些无助的哭喊，确实很符合这四个字......
　　“密码不对。”旁边突然传来江寓声模糊的声音。
　　岁妄的神志稍微清醒了片刻。
　　他依旧背对着江寓声，只微微提高了声音，好不让玻璃那头的人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这四个字的拼音有九位，但刚刚那个密码输到八位时，就直接重置了。”
　　江寓声声音凝重：“我们需要一个八位数的密码。”
　　岁妄竭力压抑着自己粗重的喘息，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会不会是数列带入的不对，如果取数列的前八位.......”
　　“不，不对，歇斯底里一定没有问题。”岁妄捂住自己抽痛的额角，突然咬牙打断了江寓声的话。
　　——那是哪里有问题呢。
　　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一层层叠加上来，岁妄控制不住地弯下腰，试图抵御越演越烈的头痛。
　　一个带着些许阴狠笑意的声音在岁妄耳边响起。
　　——忘忘这个痛苦挣扎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疼呢。
　　——忘忘你知不知道，歇斯底里其实是音译过来的，它原本的英文单词还有其他的翻译......
　　“......癔病，”岁妄突然喃喃地接过记忆里那人的话语，“歇斯底里本意，还有癔病的意思。”
　　“密码是hysteria。”岁妄眼前发晕，他再也无力支撑自己沉重的身躯，背靠着墙壁缓缓软倒在地。
　　观察室内的江寓声终于意识到了岁妄的不对劲。
　　“岁岁！”江寓声上前一步紧贴在玻璃上，他焦急的话语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圈圈的白雾，不断地重叠，又慢慢消散。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先去......开密码。”岁妄跌坐在墙角，他咬牙低吼出这句话，便再没了声息。
　　江寓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突然意识到最开始时，自己意识到的不对劲是什么了。
　　——自己从岁妄摘下眼罩便一直紧紧盯着他，岁妄并没有接近治疗室的大门，但却能准确地说出房门是在外面被反锁的。
　　——清楚的仿佛......曾今来过这里一般。
　　“岁妄......”江寓声撑着面前的控制台，他衣服兜里的身份牌倏然滑落，写着VI.的塔罗牌底下，有着一对受过宗教洗礼的成年情侣。
　　——是塔罗牌中的恋人正位。
　　江寓声也是普通玩家。
　　他焦急地望着一墙之隔外，蜷缩着身子痛苦颤抖的那人。
　　跌坐在墙角的那个人此时已经无法回答他的话了。
　　岁妄如今身处的场景实在和曾经记忆里的太过相似，相似到他不需要费力，便可轻易落入回忆的深渊。
　　但这一次，岁妄并没有再抵抗。
　　或者说......他已经无力抗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数列真的研究起来还可以衍生出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晚安呀，评论找我玩嘛www


第95章 快点
　　另一边, 沈琢所在的密室房间。
　　沈琢摘下眼罩时，并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哪里。
　　但他也并不在意。
　　或许他们五个人里，只有樊醉一个人真正地在思索, 如何还原密室逃脱的背景故事，如何认认真真地玩好这个游戏。
　　沈琢垂下头，微微笑了笑。
　　其余四个人，大概各有各的目的。
　　——也不一定。
　　沈琢盯着旁边墙壁上一点暗沉的血迹，有些不自觉地出神。
　　——虽然不愿意承认, 但自家师父现在确实被江寓声保护的很好。
　　沈琢蹲下身，嘴角有些无奈地勾了勾。
　　——即便是在两年之前, 他也从未见过自家师父，能够安然地缩在一个人怀里，眼神灵动地分析着一个个的问题。
　　就好像......警惕的猫咪终于找到了暖乎乎的热源, 便安心地敞开肚皮, 露出自己软乎乎的一面。
　　——如果今天自己不在这里的话, 师父应该......也会在江寓声的保护下, 玩得很开心吧。
　　沈琢抿了抿唇。
　　——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自己走后......还有人能一直护着师父了。
　　沈琢没有在意自己指尖不由自主的颤抖。
　　他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 最后停在了房间的出口处。
　　他拿起挂在房门口的门锁, 随意地翻看了一下。
　　——最简单的那种挂锁, 四位数的旋转密码。
　　自己要尽快出去。
　　沈琢一边想着, 一边慢慢吞吞地将手中冰冷的锁放下，但似乎并没有寻找开门密码的意图。
　　他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房间很小, 是四方形的，北面的墙壁因为摆满了东西无法靠近, 沈琢将手指放在墙壁上, 从西边的墙壁一点点开始走, 指腹一直慢慢摩挲到了南面的那面墙上。
　　砰, 砰，砰——
　　南边墙壁上突然传来闷闷的撞击声音。
　　沈琢的动作倏然一顿。
　　他立刻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看着南边的墙壁。
　　他并不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毕竟现在出现任何预料之外的事情，都有可能影响他的计划。
　　但隔壁房间里的那个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喂，喂，旁边有人吗？”尤寺的大嗓门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都遮挡不住。
　　他一边用力地拍打着墙壁，一边大声呼喊着：“周围没有人吗？我难道被关在一个孤零零的房间里了吗？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这个监控.......”
　　“闭嘴。”沈琢终于忍不住冷冷开口，冲着墙壁那头咬牙道，“以前玩密室之前没人和你说过不要损坏密室内物品吗？”
　　“小沈？”
　　那边的尤寺声音一顿，紧接着乐呵呵地接着说完了自家刚才那段话：“这个......墙明显就不是承重墙，我之前没玩过密室，但按照经验，声音这么空，努努力说不定能直接暴力拆掉。”
　　沈琢的眉心微微跳了跳。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尤寺开始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但具体是什么，他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出来。
　　沈琢也并不想细究。
　　干扰他的无端噪音终于消失，沈琢深吸一口气，径直转过身想要向前走去，身后再次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啪叽——
　　刚抬起脚的沈警官差点没被这个声音给震倒。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头，也同样“砰”的一拳砸到墙壁上：“尤副队，您到底在干什么？”
　　“哎，沈警官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墙壁能拆？”那边的尤寺仿佛没有听到沈琢的烦躁，他听着沈琢拍墙的举措，神情激动，“要不我们一起合力把这个墙拆掉吧。”
　　沈琢：......
　　“尤副队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沈琢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抽痛的眉心，“我这边也是上锁了的，就算尤副队过来了，也出不去。”
　　“对哦......”尤寺仿佛才反应过来般，愣愣地应了一声。
　　沈琢以为尤寺这回应该终于安静了。
　　但下一秒，尤寺又精力十足地开口问道：“沈警官说说，现在所处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啊？”
　　沈琢：？
　　“两个房间打通了到底还是好交流嘛，我们先对比一下哪个房间更好出去，然后都去那个房间，合力开锁。”
　　沈琢：？？？
　　——这都是什么离谱的想法。
　　尤寺那头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仿佛已经准备撸起袖子开始推墙运动了。
　　“沈队快来一起帮忙啊，我来砸你来负责帮我看看进度，我们现在能够对上话，说明现在这个方法一定是可行的。”
　　“尤副队，”沈琢额角狠狠地跳着，迅速打断了尤寺的举动，“您有没有想过......我们俩现在能联系上，很有可能是因为，节目组没有想到您会这么暴力拆卸？”
　　“害，那在警局的时候暴力破门不还要专门教学嘛，”尤寺不以为意，“那老话不还说的好，这世界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
　　......那您不如问问监控摄像头后的节目组愿意得到这样一条新的路吗。
　　沈琢眉心狠狠地跳了跳，他总觉得今天的尤寺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一直在胡搅蛮缠。
　　但好在那边的尤寺也没有再动作，而是又绕回了刚才问沈琢到底是在什么房间。
　　“不知道，没注意看名字。”沈琢实在不想理他了，随口冷声堵住了尤寺的话语。
　　尤寺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问着：“哎，咱们少说也进来了半个小时了吧，沈队就算不知道具体名字，也能通过房间的布置大致了解吧。”
　　“是不是东西太多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形容啊，来来来我教你，要有顺序，先从.......”
　　尤寺似乎大有滔滔不绝说上半个小时的意图。
　　“我的房间是一个档案室。”沈琢被说得不厌其烦，他迅速环视了一圈周围，目光定在了北面放置着一排排柜子的墙上。
　　铁皮的柜子上已经布满了锈迹，原本的玻璃上浮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依旧不难看出，里面放的是一排排尘封的病历档案。
　　“放了一些资料，其他什么都没有。”
　　对面隐隐约约地“唔”了一声，似乎在思考着下一步要如何开口。
　　行动屡次被打断的沈琢，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尤副队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啊？”尤寺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仿佛没有反应过来。
　　“尤副队还是好好找线索吧，早点出去找师父他们汇合，”沈琢冷声说道，“也没必要......一直在这里和我纠缠了。”
　　对面一时之间安静无声。
　　“沈队在说什么呢，”过了许久，尤寺才慢慢地开口，声音中的兴奋似乎消失了些许，“我只是在认真地玩这个密室游戏啊。”
　　沈琢并不理会，他心中计算着时间，深吸一口气，加快步速，在档案室的房间内急速地寻找着什么。
　　但墙壁那头冷静下来的尤寺并没有打算住嘴：“沈队如果是想找线索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话，为什么不去档案柜那里看看呢？”
　　沈琢倏然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沈琢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意识到，从始至终，尤寺都没有提过他那边的房间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
　　“尤副队能看到我这里的情况？”沈琢转身面对着南边的墙壁，声音逐渐冷了下来，“尤副队到底......想干什么？”
　　尤寺笑嘻嘻的声音从墙壁那头传了出来：“沈队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看到你那里的情况。”
　　尤寺一边说，一边盯着自己面前一整屏大大小小的监控屏幕，睁眼说着瞎话：“我这里就是普普通通一个病房，怎么可能看到......沈警官那里的情况呢。”
　　“只是因为是档案室，所以有些猜测罢了。”
　　沈琢对于尤寺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但他特意提起柜子一定有什么意图，沈琢皱了皱眉，到底还是直起身，径直走到了尘封的档案柜面前。
　　暗哑的铁锈摩擦声伴随着灰尘扑朔的簌簌声同时响起。
　　沈琢皱眉向后退了一步。
　　两年前，尤寺和自己同样目睹了自家师父从警局突然离开。
　　这两年自己虽然一直在不停追踪，但几乎可算是一无所获。
　　而尤寺与自己不同。
　　沈琢回忆着尤寺当时出离愤怒的神情，微微皱眉。
　　——尤寺似乎一开始，便知道些什么。
　　沈琢的指尖从尘封的病历资料上慢慢划过，干净的指尖沾上了深灰色的灰尘，像极了岁妄颜色浅淡的眼眸。
　　——自家师父原来深黑色的瞳色，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
　　沈琢的心中微微一动，他随手抽出来一本尘封的病历资料，虽然上面的纸张已经微微发黄，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见。
　　沈琢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立刻将整栋柜子的病历全部都搬了下来，旁腿坐在地上一本本地翻看着。
　　——如果自己猜测的没错的话，师父之前一直自己留存的查找不到的病历资料，应该也在这里面。
　　沈琢的神色慢慢沉了下来。
　　.......
　　隔壁的尤寺翘着腿坐在监控室的椅子上。
　　他微微打了个哈欠，望着一个小时之前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的沈琢。
　　“故意把我带到监控室，还刚好只能看到沈琢和樊醉房间的画面，说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尤寺轻声嘟囔道，“又给我了这张身份卡......”
　　尤寺的手指轻轻地翻转了一下，镀着金边的塔罗牌在他指间闪烁了一下。
　　一个人影倒吊在屏幕中央，最底下的XII.熠熠生辉。
　　“罪恶的人千方百计要陷害正义，所以正义就被倒吊起来成了倒吊人，”尤寺垂下眼低声喃喃出塔罗解释上的一段话，“但挣扎是没有用的啊，现在需要的是沉思，是需要顺势而为......什么呢。”
　　尤寺思索了一会儿，又逐渐困了起来。
　　“沈队真的......什么时候能找完啊......”尤寺终于控制不住，又闭眼打了一个哈欠。
　　他没有注意到，监控视频内的沈琢不知不觉已经慢慢停止了翻动。
　　沈琢面无表情地盯着一份病历资料半晌，伸出手沿着本子的缝隙，慢慢地撕下来了一页。
　　病历本剧烈的晃了晃，从中间的夹缝中突然掉下来了一个东西。
　　清脆的金属音在房间内传开，惊动了隔壁监控室内的尤寺。
　　——嗯？
　　尤寺抬起眼，目光突然一凝。
　　档案室的地面上依旧凌乱地铺满了被沈琢翻找过的病历资料，但原本坐在中间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尤寺倏然直起了身子，他视线扫视了一圈，迅速定格在了旁边的房门上。
　　果不其然，那上面原本的锁已经被打开了。
　　尤寺撑着身子将眼睛紧紧地贴着屏幕，那个锁似乎并不是被密码自然打开，而是......
　　“撬开的。”尤寺咬牙道。
　　走廊内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沈队！”尤寺立刻扑到监控室的门口，但却被上锁的门给拦住。
　　尤寺看不进外面走廊里的情况，但却能够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慢慢消失了，似乎正好停在了他的房门前。
　　尤寺现在开始后悔，刚才通过监控盯着沈琢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同时翻找自己房间的密码线索。
　　尤寺恨恨地拽了一把铁锁。
　　他努力将脸贴近门缝，试图将声音更多地传扬出去：“沈队你不要冲动，你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很多线索，那就更要冷静下来，抽丝剥茧慢慢来！不能这么......”
　　“所以尤副队也早就查到了当年的真相了是吗？”沈琢平静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那为什么早不说？”
　　尤寺一愣，暗道自己果然猜中了沈琢的想法：“我不是早查出来了，也就是这两天才......”
　　“但你在两年前师父离开警局的时候，就有所怀疑了，”沈琢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的愤怒，“你故意表现出认定所有过错都在师父身上，以此来转移注意力，好方便你进一步探查。”
　　“但你为什么不能早点跟我说！或者跟师父说！”沈琢突然低声吼了出来，“你知道这两年师父都经历过什么吗？！”
　　——那份沾满了鲜血的病历资料。
　　“你如果说了......”
　　沈琢的声音戛然而止。
　　走廊间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如果说了......确实也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让师父在当时那个困境下，心中......好受许多。
　　沈琢颓然地捂住双眼。
　　——错了，他们当时都做错了。
　　自己只顾着和师父赌气，觉得师父总把自己当小孩，忽略了师父日益苍白的脸色。
　　尤寺只想着查到真相一网打尽，却忽略了岁妄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当时我们都没能快点找到师父，”沈琢深吸一口气，慢慢抬眼，“所以现在，我不想再慢了。”
　　尤寺的手指一点点攥紧。
　　“沈队......”
　　“尤副队没有问我怎么出来的，应该是已经看到我的身份牌了吧。”
　　沈琢微微摇头，“如果尤副队真的想为我、为师父好，就请告诉我，师父现在在哪个房间吧。”
　　屏幕上原本只有沈琢和樊醉两个房间的监控视频是开着的。
　　但不知道为何，在沈琢说完这句话后，左下角的那个监控屏幕，也一点点浮现出了画面。
　　尤寺盯着蜷缩在屏幕角落里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小琢的牌是什么？OvO


第96章 谬论
　　砰, 砰，砰——
　　“岁妄！”
　　江寓声不停地敲打着治疗室间的玻璃窗，试图唤醒治疗室那边的人。
　　但医院间这种的玻璃都十分牢固, 江寓声将自己手掌拍的生疼，也依旧无济于事。
　　令人心悸的撞击声逐渐消失了。
　　治疗室角落里的那个人依旧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昏还是醒。
　　江寓声的手无力垂落。
　　“该死......”
　　江寓声低骂一声，他突然抬起头望向头顶的摄像头，急切的声音中少有的带上了些许慌乱：“能不能先暂停录制, 让我去帮帮他。”
　　头顶的摄像头依旧不紧不慢地闪烁着红光，没有任何反应。
　　江寓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如果有什么损失或者补偿，费用都由我一力承担。但同样的，按照合同, 发生特殊状况是可以申请就医, 所以你们——”
　　四周依旧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动静。
　　江寓声的手指狠狠地嵌入掌心, 他紧紧盯着摄像头, 黑黝黝的镜头随着他的动作慢慢转动, 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江寓声忽然明白了岁妄之前为什么并不着急去找线索, 而是一直紧贴着玻璃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他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出不去治疗室了。
　　江寓声的心脏狠狠一跳。
　　——而这一层冰冷的玻璃, 是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江寓声一向温和的深蓝色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原以为就算郑文和Cr.他们要下手, 也会先用第一个密室来粉饰一下太平，再挑后面的几个密室逐渐开始行动。
　　但可能是沈琢和尤寺两个警察的加入, 让保释期压在身上的郑文导演开始心急了。
　　——这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密室了。
　　“......真好。”江寓声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想让我按照你们的规则来玩是吗, 好。”
　　他隔着厚厚的一层玻璃, 最后望了一眼治疗室内身子不停颤抖的岁妄。
　　氤氲的白雾喷洒在玻璃上, 仿佛将远处团成一团的身影缓缓地包裹了起来。
　　江寓声深吸一口气。
　　他倏然转过身, 径直走到旁边的控制台旁站定。
　　刚才输入密码过后，控制台已经完全开启了。
　　江寓声垂下眼，视线细细地从面前的控制台扫过。
　　江寓声曾经为了拍戏去医院做过一段时间的志愿，他曾经见过安装心脏起搏器的手术过程。
　　按照现在的技术来讲，心脏起搏器的安装并不算一个大手术，但当时江寓声所看到的控制台依旧比现在这个要大上好几倍。
　　江寓声微微皱眉。
　　面前的机器与其说是一个控制台，不如说更像是一个......高级的移动型电脑。
　　——这个治疗室治疗的，可能并不是一个植入或者有创的手术。
　　江寓声心中又想到了刚才的那份“注意事项”。
　　虽然注意事项是为了符合藏头诗而做了一些语序的调整，但从理论上推断，上面的语句内容应该还是和这间治疗室治疗的内容密切相关。
　　“思维混沌，记忆缺失......治疗。”
　　江寓声慢慢地咀嚼着这几个词语。
　　他最终将重点落在了“治疗”这两个字上。
　　外科医生会为病人在手术室进行手术，而心理医生则会为病人......在治疗室进行治疗。
　　江寓声心中倏然一颤。
　　很久之前岁妄和他说过的，有关精神病院的那个话题，蓦然间从记忆中翻涌了出来。
　　【如果有一天，我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江寓声，你会相信我没有精神病吗？】
　　江寓声唇角一痛。
　　他倏然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不由自主地咬破了自己的唇角。
　　如果这个密室是和岁妄的曾经有关，那是不是现在这个机器的治疗......也是岁妄曾经经历过的。
　　江寓声踉跄地后退一步，他侧身撞到了身后的门框上，剧烈的疼痛从腰间传来，江寓声却顾不上许多，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那台几乎有半人高的机器。
　　机器的角落里似乎贴着一张纸条，纸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边角全部卷了起来，将上面的字迹挡住。
　　江寓声慢慢地走到这台机器面前，蹲下身。
　　他的手指一点点将卷着边的纸条捋平。
　　【MECT机器治疗：适用于严重抑郁症，严重精神分裂症患者等。】
　　江寓声修长的指尖一颤，那张纸条又飘飘悠悠，慢慢蜷缩了回去，再次将上面冰冷的字迹遮掩。
　　——PTSD和焦虑症并不需要机器的治疗。
　　——岁妄也隐隐暗示过，自己并没有其他严重的精神疾病。
　　那为什么......岁妄当年还会经历这个残酷机器的治疗。
　　江寓声觉得自己隐隐约约猜到了，当年发生的部分事情真相了。
　　他手指狠狠地攥成了拳，感觉自己心疼地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寓声咬牙上前一步，他看向治疗室里蜷缩的猫咪，第一次这么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岁岁，我到底......该怎么帮你。”
　　——我还能帮到......曾经的你吗。
　　江寓声深吸一口气，又再次蹲下身，仔细地查看着MECT机器上的那张纸条。
　　纸条上详细地写明了，如何在这个密室医院内，“操作”MECT治疗。
　　治疗室那边的病床旁边，有一个金属的凹槽。
　　凹槽上有电值格，电值格连接着江寓声这边观察室的通电门锁。
　　观察室的通电门锁现在是属于无电状态，按下MECT机器上的一个按钮，会产生少量的电流，给那边的金属凹槽充电。
　　当电值格充满时，这边观察室的门锁就能同时开启。
　　——看起来似乎......是很简单的一个操作。
　　但江寓声不知为何，心中却总有着隐隐的不安感。
　　他的手臂撑在面前的MECT机器身上，不知道触碰到了哪一个按键，治疗室那边连接着MECT的机器，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声。
　　“唔......”
　　同一时刻，原本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岁妄，浑身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发出了一声闷哼。
　　江寓声立刻后退两步，站到了离MECT控制台最远的位置。
　　——机器启动的声音刺激到了岁妄，让他产生了应激反应。
　　江寓声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如果想要打开自己这边的房门，就需要操纵MECT机器，但操纵MECT机器，就会引起岁妄的不适。
　　但不打开房门，治疗室那边的门锁在外面，岁妄根本不可能......自己从治疗室里出来。
　　——这是一个无解的谬论。
　　江寓声突然明白了设计这个密室的人想要干什么。
　　一步步，一环环，看似毫无关系，实际上都是在引着江寓声和岁妄，走入这个局内。
　　如果想要救他，就需要让他痛苦。
　　这是怎样一种......恶毒的想法。
　　治疗室那头因为痛苦而稍微清醒了些许的人，此时突然强撑着抬起眼。
　　即便隔着斑驳的玻璃，江寓声也依旧能够看到，岁妄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家猫咪苍白着脸，因为痛苦而浑身颤抖着，却还是努力直起身子，冲着大狗露出一个微弱的笑意。
　　岁妄张了张口，似乎无声地对江寓声说了什么。
　　砰——
　　江寓声看清岁妄口型的一瞬间，原本紧闭的治疗室的门，突然被直接推开。
　　一个人影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谁进来了呢？
　　*本文一切有关治疗的设定，都是为剧情服务。请勿带入现实。
　　二更达成，晚安www


第97章 妖冶
　　“咳咳咳咳......”
　　门锁被强行破开溅起来的灰尘, 呛的岁妄不住地咳嗽。
　　他似乎听到隔壁的江寓声在大声地说着什么。
　　岁妄有些无力地勾了勾唇。
　　——真是......不听话。
　　他记得在治疗室的门被打开前，自己明明跟江寓声说过，可以用MECT机器去打开观察室的房门, 自己没有问题。
　　——但看来......自家那个温柔的大狗狗，还是没忍心啊。
　　岁妄又忍不住轻笑起来，但却很快被胸腔中的咳意再次打断。
　　他感觉打开门的那个人走到了他面前，慢慢地蹲下了身。
　　岁妄竭力扬起脖颈，将浑身的重量都靠到身后的墙壁上。
　　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
　　“你......”
　　“师父。”沈琢却先一步打断了岁妄的话。
　　他神情紧绷, 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柔，“师父, 您先跟我离开这里吧。”
　　岁妄神色苍白地靠坐在角落里，半仰着头没有说话。
　　沈琢也不催，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了半晌, 直到岁妄终于缓过来一口气, 稍微平复了些许咳嗽。
　　“你怎么进来的？”岁妄瞥了一眼大开的房门, 不答反问。
　　在面对自己一手带起来小徒弟时, 猫咪不自觉地收起了自己脆弱无助的一面,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 但神情已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岁妄瞥了一眼另一个房间里的江寓声, 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
　　沈琢也没有回答自家师父的问题。
　　他神情中带上了些许难枫的央求：“您先跟我走吧, 好吗？”
　　岁妄这回终于直接回答了他。
　　他微微摇了摇头：“寓声还在这里，我不能走。”
　　“他不会有事情的, ”沈琢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有危险的是您啊。”
　　岁妄深灰色的眼眸迅速转了过来, 沈琢仿佛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般, 遮掩般地偏过脸, 低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江先生房间的密码锁，只有他自己能够从内部打开，其他人都没有办法。”
　　“只要他暂时不出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沈琢再次转过头，他的视线从MECT机器上略过，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只匆匆一瞥，便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挪开。
　　“师父，您从前不是一直相信我的吗，”沈琢的手指慢慢攥紧，他半蹲下身，冲着岁妄慢慢伸出手，“两年过去了，我知道您不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但这一次......求您了。”
　　“小琢，”岁妄皱了皱眉，他看着沈琢神色间遮掩不住的难过，心中不知为何，莫名不安了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琢身子轻轻抖了抖，他抢先一步打断了岁妄的话：“知道什么？我知道这个实为密室逃脱的综艺节目实际上是针对您设计的一个局，我知道您和江先生的事情，我知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岁妄轻声开口，眼眸微动，“两年前的事......”
　　冰冷的治疗室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有冷风从大开的房门间涌入，岁妄瞥了一眼明显是被暴力拆卸开的门锁，掩住唇又闷声咳了起来。
　　面前的光亮突然一暗。
　　沈琢侧过身，帮岁妄挡住了穿堂而过的冷风。
　　“......我全都知道了，师父。”
　　沈琢依旧保持着伸出手的那个姿势，他倏然抬头，一向清润的声音中莫名带上了些许哽咽，“两年前发生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
　　岁妄怔了一下，脸上因为方才的咳嗽而浮现出的几抹病态的红晕顷刻间也完全消失了。
　　沈琢却仿佛没有意识到般，继续试图带岁妄离开这里。
　　“我知道您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这个房间......应该说，就是一切的开始吧。”
　　沈琢一向明净的娃娃脸上，也染上了些许痛苦。
　　“所以您为什么不跟我离开这个房间呢，我保证，这回不会像从前那样任性了。”
　　岁妄脸上的无措和难堪一闪而过。
　　曾经竭力压下的最黑暗的回忆，突然被自己的小徒弟完全展现在他的面前。
　　岁妄感觉自己的灵魂都痛得仿佛要撕裂开来。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要赶紧躲起来，再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自己。
　　“你既然知道了......那就赶紧滚！”岁妄突然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冰冷。
　　对面神情焦急的小徒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岁妄周身冰凉，他望着沈琢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仿佛在竭力掩藏自己的狼狈。
　　“揭我的伤疤，有意思吗？”岁妄嘲讽般地笑了笑，“重逢以来，即便我一直阻止，一直阻止，你还是在不停地挖掘两年前的事情，我已经那么尽力摆脱那些经历，为什么，你们都不放过我！”
　　沈琢倏然站起了身，他无措地开口：“师父，我不是......”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岁妄望着沈琢的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厌恶，“说什么之后会改——”
　　沈琢苍白着脸，踉跄了一步。
　　“——曾经没陪在我身边的人，我再也不会信了。”
　　......
　　沈琢的表情看起来怪异极了。
　　他仿佛想要强撑着笑一笑，但嘴角却不停颤抖着，最后只能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
　　“师父......”
　　岁妄垂下眼，不去看沈琢。
　　他的身子向后挪了挪，一直撑在身后的左手不着痕迹地完全藏在了背后，表面上却摆出一副想要远离沈琢的样子。
　　沈琢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岁妄垂着头望着地面，明明没有看到沈琢的表情，但了解自家小徒弟的岁妄却莫名觉得......沈琢似乎慢慢冷静了下来。
　　——自己刚才说的还不够狠吗？
　　岁妄一时之间迟疑了一下。
　　——但刚刚沈琢的表情......
　　岁妄心中轻轻一疼。
　　他咬咬牙，再次开口：“你还不滚.......”
　　面前一道阴影落了下来，有些许温暖落在岁妄冰冷的皮肤上。
　　沈琢突然伸出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岁妄的脸颊。
　　岁妄还未说完的话语一瞬间淹没在喉中。
　　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啪”地一声重重地打开了沈琢的手指。
　　“你干什么？”
　　岁妄急促地喘息着，却怎么也无法缓解胸腔内的憋闷。
　　沈琢神情温和而无奈：“您哭了，师父。”
　　岁妄茫茫然地抬眼。
　　“明明您训斥的关于我的一切，都是对的。为什么您却......哭了呢。”
　　沈琢一边说，一边自己轻叹着给出了答案。
　　“您真的是......太不会说谎了。”
　　——只是我以前一直太笨，看不出来罢了。
　　“您从始至终，都只是不想拖累我们罢了。”
　　沈琢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旁边观察室神情焦急的江寓声。
　　“您无法相信过去的任何人，能够重新相信江先生，您应该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吧。”
　　沈琢竟然有些愉悦地笑了起来：“好在......他没让您失望，真好。”
　　那一瞬间，岁妄真的想立刻站起身和沈琢离开这里。
　　自己不在治疗室内，江寓声没了顾虑，反而能更自由地打开观察室的房门。他自己和沈琢也能有时间找到更安全的藏匿点。
　　但手腕上冰冷的触感将岁妄拉回了现实。
　　岁妄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舌尖。
　　血腥味一瞬在口腔中蔓延，岁妄硬生生地强迫自己的灵魂，又回到了千疮百孔的身躯。
　　——都已经这样了......沈琢不能再有事。
　　岁妄苦笑了一声，他紧绷的身子仿佛一瞬放松了下来。
　　“可是......来不及了啊小琢。”
　　沈琢有些不明所以地抬眼，他的目光顺着岁妄的话语慢慢下移，神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岁妄的手腕上绑着一根细细的铁链。
　　铁链是银色的，做工精巧，细细的一条包裹着岁妄的手腕，和他苍白修长的指尖交相辉映。
　　“什么时候......”沈琢咬牙蹲下身。
　　“刚打开控制台的时候，”岁妄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寓声那边一打开，病床旁边就突然出现了这根铁链，可能是......为了模拟束缚病人吧。”
　　岁妄轻轻笑了笑，还有心思调侃面前神情紧张的小徒弟：“年纪大啦，躲不开啦。”
　　“师父！”沈琢有些仓皇地抬眼，语气无措，“您别这么说......”
　　小鸡崽的头顶突然被人轻轻揉了揉。
　　沈琢有些讶然地抬眼：“师父您能碰......”
　　“嗯，”岁妄微微笑了笑，小声道，“先别告诉寓声，我还......没告诉他我喜欢他呢。”
　　岁小猫苍白的脸颊上难得出现了一抹红晕，他眼中多了一抹狡黠：“这种特殊感......多保持一会儿，我表白成功的几率才更大。”
　　猫咪放在小鸡崽头顶的爪子突然松开了。
　　他轻轻将人往后一推。
　　“所以别担心我，快走吧。”岁妄仰头轻声道，“让你都承认的江先生陪着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师父，我......”沈琢咬牙后退了一步。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听到旁边的玻璃窗那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江寓声仿佛带着无限焦急的声音倏然响起：“快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
　　刀尖刺破血肉的“噗呲”声在空荡的治疗室内响起。
　　有几点鲜血溅落到了岁妄脸上。
　　温热的温度从血滴出一点点蔓延，岁妄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鲜血从沈琢胸前一点点蔓延开来。
　　“小琢......”
　　岁妄想要伸手扶住自家摇摇欲坠的小徒弟，但他刚一抬手，手腕上的铁链却一瞬间禁锢住了他的动作。
　　倏忽间，岁妄只能无措地看着面前的人身子一晃，无力地半跪在了他面前。
　　沈琢咳嗽了一声，他望着面前仿佛已经崩溃了的岁妄，声音竟然还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别哭啊，师父。”
　　岁妄摇摇头。
　　他想要想明白刚才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混沌的思绪却完全无法支撑他完成这一举措。
　　岁妄只能看着面前娃娃脸的青年无奈地笑了笑，带着些许痛意地抬起头，轻轻抹掉岁妄脸颊上的泪滴。
　　“我......”沈琢的话语戛然而止。
　　沈琢的手腕颓然垂落了下来。
　　他的指尖沾上了一点自己的鲜血，滑落的瞬间，在岁妄脸上留下了一抹鲜红的痕迹。
　　脆弱而妖艳。
　　作者有话要说：
　　小琢如果真有意外的话……猫猫要心疼死了www


第98章 帮助
　　岁妄心中一片混沌, 他胡乱地思索着。
　　——小琢胸口鲜血涌出的似乎并不是很多......
　　岁妄茫茫然地抬起眼，面前却依旧模糊不清。
　　发病让他的视线无法聚焦，岁妄跪坐在地上, 不停地睁大眼想要看清现在沈琢的情况。
　　——但胸前的伤口具体在哪里......他一直看不清。
　　“小琢——”
　　岁妄刚一开口，面前的视野却突然黑了下来。
　　周遭一片寂静，连隔壁观察室内都仿佛突然没了声息。
　　岁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颤抖的指尖徒劳地在黑暗里抓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面前的黑暗并不是因为他自己身体的问题，而是......
　　“......停电了？”
　　——不, 不对。
　　旁边MECT机器发出的细微嗡鸣声还在继续，岁妄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面的监控摄像头还闪烁着不详的红光, 似乎只是......顶灯被人为的熄灭了。
　　“为什么......”岁妄指尖狠狠地攥紧掌心,
　　脸颊上沈琢留下的血迹已经几乎干涸。
　　温热隐去, 刺骨的冰凉从那一点鲜红处逐渐蔓延, 最后笼罩住了岁妄全身。
　　他控制不住地浑身战栗了一下。
　　黑暗中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似乎有人影在慌乱地走动。
　　岁妄倏然抬起头, 历声问道：“谁？”
　　他撑起身子, 咬牙道：“给我......滚出来！”
　　黑暗中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
　　岁妄看不清那个走进来的人的面容, 却能够感觉到一种，隐隐的似曾相识之感。
　　这种感觉压得岁妄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来气。
　　岁妄一边试图向前揽住自家小徒弟, 一边低声问道：“你是谁？你凭什么伤害他......”
　　“岁老师？”面前的人带着些许疑问的声音响起，他似乎顿了顿, 紧接着又犹豫着开口：“......学长？”
　　岁妄愣了一下。
　　他伸向沈琢的手被面前的樊醉仿佛不经意般地挡开, 同一时刻, 那种令他难以忍受的窒息感, 突然间消失了大半。
　　那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你......”岁妄不停呛咳着，努力维持着混沌的神思，“你伤的小琢？”
　　樊醉迟疑：“我......”
　　樊醉的话语还未说完，脖颈上突然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胸腔中的空气突然消失，樊醉的眼睛倏然睁大了。
　　“学长——”
　　岁妄的手指狠狠地掐住樊醉的脖颈，他的指尖按在樊醉跳动的脉搏上，呼吸逐渐沉重：“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伤他！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樊醉能够感觉到面前清瘦的身影在不可控制地颤抖着，似乎不用自己再挣扎，顷刻间便要崩溃了。
　　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樊醉下意识地开口，艰难地喊道：“因为沈琢是凶手啊，学长！”
　　“他会杀了你的！”
　　岁妄按住他脖颈的手指一顿。
　　樊醉借此机会“啪”的一声打开了岁妄的手，他踉跄地退到身后治疗室中央的病床旁，面上满是惊恐。
　　一张塔罗牌被樊醉丢到地面上，岁妄下意识地低头望去，上面骷髅面骑着马的“死神XIII”清晰可见。
　　“我们这个密室游戏的目的，不就是找出凶手并且杀掉他吗？”樊醉声音沙哑地大声喊道，“刺伤他的那把刀是我从他身后夺走的，我是在救您啊，学长！”
　　“......你闭嘴！”岁妄按住抽痛的额角，急促喘息着。
　　樊醉一副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样子，让他在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可笑。
　　他说的话岁妄一个字也不相信，但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仿佛有什么力量般，在引导着他逐渐放松下来身子。
　　——樊醉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者，他为什么能这么做。
　　岁妄浑身有些发软，他控制不住地又半跪了下来，伸手想要再次去够面前昏迷的沈琢。
　　不远处樊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学长看来......并不相信我说的话啊。”
　　岁妄没有回答。
　　他的指尖终于碰到了沈琢的手臂，他微微睁大了眼，一把伸出手拽住了沈琢的手腕。
　　——微弱的脉搏还在一点点跳动着。
　　岁妄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樊醉一直待在病床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那我应该......怎么证明呢？”
　　樊醉原本小心翼翼的声音，好似逐渐轻柔了起来，那其中熟悉的语调，令岁妄莫名心悸了起来。
　　他半跪在自家小徒弟旁边，倏然抬起眼。
　　“你——”
　　樊醉却突然语调一转，拍手笑了起来：“那不知道这样子可不可以呢？师兄？”
　　滴，滴，滴——
　　机器启动的声音突兀地在岁妄耳边响起。
　　“这个机器，师兄你应该不陌生吧？”樊醉晃悠着腿坐在病床上面，愉悦地笑了起来。
　　岁妄的瞳孔在听到“师兄”这两个字时，骤然一缩。
　　“Cr.？”岁妄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可置信，“不，不可能，这张脸明明——”
　　刺啦——
　　话音未落，岁妄便眼睁睁地看着坐在病床上的人在自己脸上摩挲了起来。
　　鼻翼两侧的填充物被拿掉，露出高挺的鼻梁；贴在两侧的医用胶带被慢慢悠悠地撕下，原本有些圆润的下颌露出刀锋一般的棱角。
　　原本呆滞怯懦的青年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眉峰微挑，薄唇带笑的人。
　　——如果江寓声现在能够看到Cr.的正脸，一定就能认出，他其实就是之前三个候选人中，最后的那一位。
　　“好久不见，”Cr.从病床上跳下来，半依靠在旁边的机器上，“我的忘忘。”
　　——他又换回了曾经对岁妄最亲昵的称呼。
　　因为他和岁妄都明白，这个称呼意味着将要发生什么。
　　“最开始在官方微博看到候选人照片的时候，忘忘是不是就认出我来了，”Cr.回忆着当时岁妄苍白的脸色，仿佛很愉悦般笑出了声，“果然记性很好，那张照片是高中时拍的，连老师都没有认出来，我的忘忘果然——”
　　Cr.冰冷的声音仿佛毒蛇吐信般，慢慢地缠满了岁妄的全身：“永远也忘不了我呢。”
　　Cr.说到这里微微眯了眯眼，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面前清瘦的青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神色间确实流露出了一抹不可置信，但却似乎......平静地太迅速了。
　　——完全没有Cr.期待的那种完全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个认识让Cr.很是不爽。
　　“忘忘早就猜到了？”Cr.突然眯了眯眼，自己否认了这个猜测，“不，如果你早就猜到了，不可能放任沈琢就这么被我刺伤。”
　　岁妄浑身轻颤了一下，他抓着沈琢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但面色确实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
　　“我没有猜到。”岁妄冷声回道，“但我本来就想去找你，所以......无所谓了。”
　　“哦？找我？”Cr.挑了挑眉，但下一秒，兴奋的语气蓦然冰冷了起来，“是因为江寓声吗？”
　　岁妄没有说话，他望着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人，突然开口：
　　“反倒是你——装扮成另一个候选人，就是为了让我相信节目组不可能将三个人同时请过来，从而让我放松警惕。”
　　岁妄呲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水平，真是......太无聊了。”
　　Cr.愣了一下，他恍若没有听出来岁妄话语间的嘲讽般，突然后退一步，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是啊，忘忘教训的是，我们太久没见，彼此之间不但不再熟稔，甚至......都退步了。”
　　岁妄微微皱眉。
　　“比如，忘忘就忘记了，不相信我的后果是什么样的。”
　　Cr.仿佛笑得有些站不住般，径直跌坐回了病床上。
　　岁妄却眼睁睁地看着Cr.修长的手指，挑起了旁边的治疗仪器。
　　“不如......我来帮忘忘回忆一下？”Cr.望着跪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嘴角挑起一抹顽劣的笑意。
　　他突然直起身，在岁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接欺身上前，将人狠狠地惯到了墙面上。
　　“唔......”
　　冰凉的仪器贴在了岁妄的太阳穴。
　　Cr.捏住岁妄的下巴，将面前神志有些不清醒的人强行转过头，面对着自己。
　　他带着戏谑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深灰色的眼眸。
　　“忘忘现在的眸色真好看，独一无二，可惜......当年的治疗对视力的损伤是永久无法恢复的吧，”Cr.轻声笑道，“我就说怎么之前记得，忘忘是从来不带眼镜的。”
　　岁妄手脚发麻，他想要挣脱Cr.的束缚，但过往恐惧的记忆让他浑身僵硬，完全无法移动分毫。
　　Cr.仿佛也意识到了这点。
　　他慢慢垂下头，极其放松地将下巴枕在了岁妄的脖颈间。
　　Cr.懒洋洋的声音时隔两年，再次在岁妄耳边响起。
　　岁妄厌恶地仰起头，他失神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到了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上。
　　明明灭灭的红光无情地记录着这一切。
　　“我的好忘忘......实验都要结束了，你怎么还没学会？”
　　Cr.一边说，一边伸手慢慢摸到了旁边MECT机器的开关按钮上。
　　他毫无留恋地狠狠按了下去。
　　“啊——”
　　头顶的红光一瞬间熄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没法保证每天两更，其实是因为在慢慢收伏笔，快要完结了
　　完结就是要精雕细琢的嘛
　　应该下周正文就会完结，之后的番外已经想好了hhh
　　在思考周末努力日万！这样番外也可以早点来！OVO
　　冲鸭！


第99章 确诊
　　【师父！】
　　【嗯？】
　　【师父当年明明修读的精神心理学方面, 为什么最后却转到犯罪心理学了？】
　　【......是和你一样的原因。】
　　【嗯？师父也从小想成为一名警察？】
　　【不是从小......但很想很想。】
　　·
　　两年前，警局。
　　刑侦队的办公室内，永远都是匆忙而杂乱的。
　　但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 却安静得几乎又几分诡异。
　　所有坐在办公桌后的人，都不着痕迹地抬着头，望着自从自家师父进医院后，第一次在警局露面的沈琢。
　　沈琢却对这些探究的目光恍若未闻。
　　他径直走到岁妄的办公桌前，将手中的一沓照片放下, 便想要转身离去。
　　“站住！”一声低喝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寂静。
　　沈琢的脚步微顿。
　　他慢慢抬起眼，转头正对上不远处尤寺同样焦急而疲倦的神情。
　　“发生了什么？”尤寺咬牙, 没头没尾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为什么......”
　　而站在对面的沈琢，竟然真的听懂了尤寺莫名其妙的话语间的含义。
　　“不清楚。”沈琢的手指慢慢攥拳, 又倏然放开, 他眼眸闪了闪, 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最终却又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沈琢闭了闭眼, 他转过身想要继续走出办公室, 但挡在他面前的那人却没有分毫挪开的意思。
　　“尤队长, ”沈琢抬眼, “麻烦您让开一下。”
　　尤寺分毫未动：“你在这里翻着你师父的办公桌，却告诉我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琢, 你觉得......我会信吗？”
　　沈琢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望着神情隐隐愤怒的尤寺。
　　尤寺咬牙：“明明只是劳累过度晕倒, 为什么突然就诊断PTSD, 为什么还要入院治疗那么久......”
　　“那请问尤队长现在在这里追着我询问？有什么意义吗？”沈琢倏然抬起头。
　　尤寺一愣。
　　他这才察觉到, 沈琢的娃娃脸上隐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怒气, 不甘而难过。
　　——他是在生岁妄的气吗？
　　“小沈，你......”尤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般，原本愤怒的神情带上了些许迟疑。
　　沈琢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师父什么都没和我说过，他病成这样我完全不知情，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尤寺站在原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沈琢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没事，我已经帮师父请了最权威的心理咨询师。”
　　他抬起眼，望向神色微凝的尤寺：“相信过不了多久，师父就会好起来的。”
　　“到时候，我再慢慢和师父聊。”
　　沈琢见尤寺没有再说话，也不在意。他今天本来就是来帮师父把家里的一些资料给放回警局，还有急着赶回医院去照顾师父。
　　沈琢轻轻拍了拍自己拿过来的那一沓照片，没有注意到尤寺的目光逐渐落到了那上面。
　　他随意地和尤寺打了一声招呼，径直向外走去。
　　“小沈！”身后突然传来尤寺的声音。
　　沈琢半偏过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在他身旁慢慢站定。
　　“你是要去医院看小岁吧，我和你一起去。”
　　尤寺脸上又恢复了一贯吊儿郎当的表情，沈琢神情微怔，便看到尤寺站直身子，径直伸了个懒腰。
　　“快走吧，你不是今天还约了医生么？”尤寺慢慢悠悠地道，“说不定医生诊断出小岁没什么大问题，咱们还能直接出院修养呢。”
　　沈琢点了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总有些许隐隐的不安。
　　·
　　医院。
　　病房里的人抱着双膝靠坐在床头。
　　他身形清瘦，肥肥大大的病号服罩在他身上，有些长的衣袖被卷起来大半，露出纤细的手腕来。
　　岁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细细的束缚带，神情空茫。
　　病房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响动声，岁妄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转移了。
　　他抬眼望向病房门口，透过狭小的玻璃窗，似乎能够看到外面有三个争执的人影。
　　——发生了什么。
　　岁妄意识浑浑噩噩，他总觉得刚才周围似乎来了几个人，吵吵闹闹间，又倏然安静。
　　——我......怎么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今天早上进来的医生给他喂了很多的药，岁妄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什么，只记得药汁入口苦涩，紧接着自己的神志就一点点模糊了起来。
　　岁妄面前的视线模糊不清，他恍惚间觉得房门又再次被打开，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到他的床边坐下。
　　“你为什么在这里？”
　　岁妄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轻笑着问道。
　　“你只是最近一次性温习了太多恶性案件，有些应激性的PTSD和焦虑反应，其实并没有患病，你自己知道的，对不对。”
　　岁妄觉得这个声音很是耳熟，但因为药物作用，他混沌的脑子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是被人陷害的。”
　　岁妄感觉到那个人一点点凑近自己耳边。
　　“所以......你要告诉他们真相。”
　　“你的小徒弟，队长，都在这里，他们都会相信你的。”
　　那个人后退一步，望着面前神情恍惚的岁妄，慢慢直起身。
　　“别被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医生摆布了啊，忘忘。”
　　Cr.揽着自家师兄的肩膀，扶着人缓缓躺到床上。
　　他看着岁妄的呼吸一点点均匀起来。
　　“那个药加了安眠成分，所以你现在会很困，先睡一觉吧，睡醒了......记得告诉他们真相。”
　　“放心，我会帮着你的。”
　　......
　　砰——
　　几个小时之后，病房的门被倏然推开。
　　沈琢沉着脸快步走进病房，他望着依旧躺在床上昏睡的人，紧绷的神情终于稍微放松了些许。
　　“您刚才说，怀疑我师父患有精神分裂症。”沈琢咬牙转过头，望向身后跟着的，面容陌生的医生。
　　那个医生点点头，他带着一副口罩，头发花白，看不清容貌。
　　“是的，病人表现出的一些症状让我怀疑......”
　　“我请您来是为了帮我看看师父PTSD的情况！不是让您火上浇油......”
　　沈琢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旁边的一声轻笑打断。
　　“医生看病诊断都是根据病人的临床表现，哪有按照病人的要求来看病的，”Cr.慢慢地说道，“小琢，你关心则乱了。”
　　沈琢有些愤愤地闭上了嘴：“抱歉，师叔。”
　　Cr.似乎也不以为意，他转向旁边的医生，笑着开口问道：“大夫，您刚才说我师兄有些精神分裂的疑似临床表现，请问具体是哪些呢？”
　　头发花白的医生犹豫了一下。
　　“现在进行检查的话，我需要病人清醒过来配合，不知道......”
　　“好，”Cr.点点头，又微笑着望向沈琢，“小琢想必也是同意的吧？”
　　沈琢心中对于医生的诊断完全不相信，他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Cr.仿佛预料到了般，他微微耸了耸肩，慢悠悠地上前一步走到岁妄窗前。
　　床上的人侧身蜷缩在床铺边缘，他脸色苍白，神情间似乎很是不安。
　　“忘忘？”Cr.俯下身，一点点凑近岁妄的耳边，“小懒猫师兄，醒醒，先别睡了。”
　　岁妄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Cr.伸出手指在岁妄眉心轻轻点了点。
　　“我的好忘忘，起床啦，”Cr.一边说一边后撤一步，绕到了岁妄的背后，确保当岁妄睁眼时，不会看到自己，“你的小徒弟和好队长......已经来了哦。”
　　岁妄微微蹙了蹙眉，他慢慢地睁开眼。
　　Cr.站在岁妄的身后，他扶着神情依旧有些恍惚的人慢慢坐起身，后退一步，将半身藏在了房间的阴影里。
　　“师父。”沈琢有些紧张地上前一步，“师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岁妄慢慢睁开眼。
　　之前那个不知名的医生喂他服下的药效还没有过，他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梦里有人让他说出事情的真相，似乎是一个......他很信赖的人。
　　身后的医生看了岁妄身后的Cr.一眼，立刻上前一步。
　　“您好，我是您的医生，之前根据您入院填写的评估量表，我们怀疑......”
　　岁妄黝黑的眼眸有些空茫，他怔怔地望着医生半晌，突然开口道：“我没有病。”
　　医生倏然止住了话语。
　　岁妄却没有再理他，他径直望向沈琢：“我没有精神病，我不需要治疗。”
　　“是有人陷害我，他给我喝了药，所以我才一直浑浑噩噩，有人要害我，就在你们之间......”
　　岁妄浑身忽然战栗了一下，他攥着被子的指尖倏然收紧，手臂一扬，便想要直接下床。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背后伸了出来，平静但坚决地将他按回了床上。
　　“忘忘，你想清楚了，真的是有人要害你吗？”Cr.站在岁妄身后，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的精神......真的没有问题吗？”
　　岁妄焦急的神情忽然一顿。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般，倏然回过头。
　　“明明是你......”岁妄轻声喃喃道。
　　“明明是你刚才告诉我，是有人故意这样做，”岁妄抓着Cr.的手一点点收紧，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你为什么——”
　　Cr.的神情间浮现出了一抹讶然，身后原本义愤填膺的沈琢神情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师父，您说......刚才。”沈琢低声重复道。
　　“可是刚才......除了医生，并没有人进过您的病房。”沈琢慢慢抬眼，娃娃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悲伤，“Cr.师叔刚才根本就没有单独进来看过您啊。”
　　岁妄的话语倏然止住了，他神情苍白的转过脸，一眨不眨地望向自家小徒弟。
　　“你不信我？”
　　沈琢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艰难地开口：“不是，师父，我......”
　　——他从未见过自家师父这个模样。
　　岁妄永远是清冷淡漠的样子，即便真的神情激动，也最多就是转身直接离去。
　　沈琢一时之间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他被吓愣了几秒，但也就是这几秒，改变了之后所有的事情。
　　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医生，此时突然神情凝重地开口。
　　“这是......幻觉和被害妄想，病人已经出现精神分裂症的部分临床表现，”医生一边说一边按下床旁的呼叫铃，几分钟过后，有几个带着口罩的护士从门口鱼贯而入。
　　医生轻轻敲了敲病床头：“先转进监护治疗室，病人可能需要马上进行治疗。”
　　沈琢惶惶然上前一步：“师父......”
　　肩膀上突然一紧，沈琢回过头，却见是刚才一直站在最后面，没有说一句话的尤寺。
　　尤寺拽着人向后退了两步，他站在原地，望着面前的护士熟练而有序地打开床下的滚轮，推着病床慢慢走了出去。
　　沈琢看到，岁妄一直维持着刚才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的那个姿势。
　　他静静的呆坐在床上，身下的被子散落一地，整个人苍白虚弱的，仿佛马上就要消散了一般。
　　——但他纤细的腰身却挺得很直。
　　沈琢无声地张了张口。
　　床轮“咕噜噜”地向前推去，沈琢想要再说什么，却看到自家师父在经过自己身边时，不着痕迹地垂下了眼。
　　他的头微微向旁边侧了侧，特意避开和自己的目光有分毫接触。
　　“师父......”沈琢喃喃道，“您不要......”
　　但沈琢最后这句话也没能说完。
　　旁边的Cr.上前一步，挡住了沈琢的视线。
　　“小琢，不要着急，现在只是先入院观察，最后确诊还需要仔细检测呢。”他轻轻笑着，脸上是诡异的平静。
　　“忘忘他......会没事的。”
　　一旁的尤寺望着Cr.微挑的嘴唇，神情慢慢沉了下来。
　　......
　　半个月后，警局。
　　“尤队！”
　　尤寺面沉似水地走进刑侦办公室，便听到后面传来了焦急的呼唤声。
　　他大概能够猜到那人想要问什么。
　　尤寺的脚步顿了顿，他却并没有理会，只侧过身，冲着身后跟着的几个人说道：“这个桌子，还有这些资料，都搬出去吧。”
　　身后几个实习生神情犹豫。
　　尤寺认真的话语不似作伪，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几个实习生看了几秒，突然冷声开口道：“怎么，你们聋了吗？还不快搬！”
　　实习生们身子一抖，一个稍微胆大的实习生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问道：“尤队长，是岁老师之后不来局里了吗......”
　　“尤寺！”
　　实习生的声音被倏然打断。
　　沈琢喘着粗气来到几人面前。
　　他“啪”的一声将手按在办公桌上，仰起头满脸愤怒地望着尤寺。
　　“你在干什么？”沈琢咬牙，“我刚刚叫你，你没有听见吗？”
　　尤寺神情平静：“如你所见，我在工作。”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冲着实习生们说道：“搬走。”
　　“你的工作就是把师父的桌子从刑侦队移出去吗？”沈琢完全转过身，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岁妄的办公桌上，“你凭什么？”
　　尤寺倏然抬起头：“因为岁妄已经停职了。”
　　沈琢神情一愣。
　　“警察患上PTSD和焦虑症等心理问题，本来就要立刻报给上面，停职修养一段时间。更何况......”
　　尤寺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沈琢忽然打断：“那就只是心理创伤问题，对吗？”
　　沈琢似乎隐隐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师父的停职只是暂时的，等之后好了还可以回来......”
　　沈琢的声音突然小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到了身下被几个实习生搬着的办公桌上。
　　沈琢神情茫然：“不是......这样的吗？”
　　尤寺话语冰冷不带有一丝感情：“不是。”
　　“岁妄不止患有PTSD和焦虑，”尤寺的声音仿佛行刑般，残忍地一点点落下，“医院那边已经给您确诊，他还患有精神分裂症.......”
　　咣当——
　　“不可能！”沈琢后退一步，失手打翻了桌子上的资料。
　　纷纷扬扬的纸片落在地上，仿佛将最深处不为人知的真相逐渐埋葬。
　　“当时在医院，明明师叔说只是先观察......”沈琢咬牙道，“师父当年进警局的时候心理测试都是完全合格的，如果有精神类疾病不可能没有被查出来......”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而且你也听到医生一开始的诊断倾向了。”
　　尤寺的神情没有分毫动摇：“医生说，是因为长期处于高强度刺激下，心理崩溃，又没有及时就医治疗才患上的。”
　　尤寺盯着对面脸色苍白的沈琢：“而警局是不可能再任用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的。”
　　“师父自己也并不知道，他当时在医院一直不承认这一点......”沈琢完全慌了神，他胡乱地道，“不知者无罪......”
　　他话还没说完，便自己先一步住了嘴。
　　岁妄是警局这几年来最年轻的心理学家，就算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患了什么病，也一定能察觉到些许端倪。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没有采取任何治疗措施，只能是因为......他知道无可挽回，才会极力隐瞒。
　　他还想当警察。
　　沈琢的表情由痛苦转为了悲伤。
　　“我不信，我要亲自去问师父！”沈琢抬眼，“我不信！师父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己隐瞒......”
　　身下的桌子微微晃动，沈琢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任由几个实习生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原本属于岁妄的桌子慢慢搬走。
　　尤寺跟在实习生后面，也平静地走了出去。
　　“尤队，岁老师之前的这些资料怎么办呢？”一个实习生抱着满怀的文档资料，神情迟疑，“是直接扔掉......”
　　尤寺眼眸微动，他的目光慢慢落在了最上面的一幅照片上，那上面是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小女孩。
　　“都给我吧。”尤寺喉头微动，低声说道，“我可能......能用得上。”
　　......
　　同一时刻，医院。
　　岁妄喘息着抬起头，他的视线一阵模糊一阵清晰，因为治疗的副作用，他一时之间记不起面前的人是谁。
　　“你......”
　　“这次治疗，看来效果不是很好啊，”面前的那个人拿手电筒照了照岁妄的眼眸，轻声笑道，“那我们休息一会儿，再来一次，好么？”
　　岁妄垂下眼，竭力喘息着。
　　“毕竟，生病了就是要有做病人的自觉呀。”
　　“可不能，再不承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为岁岁两年前的回忆，非现在时间点。宝贝们有疑问可以评论区问我嗷
　　*本文一切都是为了剧情服务，宝贝们切勿带入现实


第100章 过来
　　“唔......”
　　微弱的电流感逐渐消失, 岁妄挣扎着抬眼，望向面前的Cr.
　　“肌松药......”
　　岁妄脸上不知何时被Cr.戴上了一个氧气面罩，有微弱的气息喷洒在面罩上, 形成点点白雾。
　　他垂下眼，低低地呲笑一声：“你真的是......”
　　“我可是严格遵守操作流程呢，师兄，”Cr.望着监测器上岁妄的大脑、心脏、血压和氧气使用情况，
　　轻声笑道, “不过，师兄应该已经很熟悉了这一套流程了吧, 对这些应该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药物的作用让岁妄浑身发软，他神志有些模糊。
　　MECT治疗带来的记忆混乱让岁妄神情有些空茫。
　　上一瞬他仿佛身在两年前那个紧闭的治疗室内，周身冰凉；下一秒他又仿佛站在江寓声那个靠窗的房间内, 手指被大狗暖呼呼的爪子包裹。
　　——江寓声。
　　岁妄身子一颤, 眼前忽然清晰了几分。
　　Cr.眯了眯眼, 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般, 上前一步, 蹲在岁妄身前。
　　“忘忘刚才想到了什么, ”Cr.仔细地看着岁妄深灰色的眼眸, “记忆丧失和记忆混乱, 有没有让忘忘看到过去的我......们呢？”
　　岁妄不动声色地抬起眼，面前的黑色越来越浓重, 仿佛想要将他逐渐吞没。
　　他身子后仰重重地靠在身后的墙上，突如其来的闷痛感让他原本模糊的神志清楚了几分。
　　“我们......”岁妄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他突然微微笑了起来, 深灰色的眼眸仿佛也带着些许的光亮。
　　“我确实想起来了有关‘我们’的一些事情。”
　　Cr.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岁妄仰头望着面前的人：“这也让我想通了一件事。”
　　岁妄微微摇头：“之前因为药物和治疗的问题, 我的记忆一直处于混乱和崩溃的状态, 在当时入院不久, 我就完全忘记了之前在病房里的那段对话。”
　　Cr.明白，岁妄指的是最终确诊的前半个月，他，沈琢，尤寺，以及医生之间的那番对话。
　　——竟然想起来的......是这个记忆片段。
　　Cr.慢不经心地笑了起来：“我想想，那可是忘忘两年间最后一次见到我啊，没想到竟然说忘......就忘了。”
　　岁妄慢慢抬眼：“不是。”
　　“怎么不是呢？”Cr.开口笑道，“如果忘忘你把两年间寥寥几次的探视也算在内的话，那确实不是最后一次。”
　　“但探视都是隔着玻璃观望，没有任何接触，我说病房那次是最后一次，也不为过吧。”
　　岁妄面无表情地盯了Cr.几秒，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的嗓子因为刚才的治疗而沙哑发痛，笑了没一会儿，便控制不住地转为呛咳。
　　“你可真是狂妄自大，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Cr.勾着唇想要去拍他的后背，却被岁妄直接“啪”的一声打开。
　　“除了探视，你还见过我无数次，你真的......还想否认吗？”
　　Cr.被打开的手指在半空中停滞了两秒，紧接着恍若无事发生般，不紧不慢地收了回来：“......忘忘还是和以前一样无情啊。”
　　岁妄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言不发。
　　“不过我看......也有可能是治疗给你造成的触碰恐惧，一直没有消退吧。”
　　Cr.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一点。
　　“冰冷开始蔓延，紧接着是逐渐升起的灼热，然后......啪——”
　　Cr.的手指倏然松开。
　　“那么小的一点接触，却能带来那么大的疼痛呢。”
　　岁妄的神情不为所动。
　　Cr.漫不经心地放下手，听着岁妄继续冷声说道：“治疗让我时昏时醒，但我能够感觉到，治疗室的房间内还有另外的人。”
　　Cr.径自笑开：“忘忘怕不是治疗给治疗傻了，房间内当然会有主治医生啊，这有什么——”
　　“是我熟悉的人。”岁妄咬牙打断了他的话。
　　Cr.倏然止住了声音。
　　“忘忘不会以为......我就是那个主治医生吧，”Cr.开口笑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心理治疗师，没有行医资格证，我可不会拿我的前途开玩笑。”
　　Cr.嘴角的笑意又勾了起来：“这可是......犯法的呀。”
　　岁妄的神情不为所动：“你自己到底有没有犯法，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垂下眼：“我能够感觉到，并不是每一次的主治医生都是你假扮的，但你一定有在我神志模糊的时候接近过我。我既然重新想起了当时在病房你故意诱导我的事情，那便已经能证明，你与这一切脱不了干系。”
　　Cr.眯了眯眼，他望着面前神色苍白的青年自嘲般地笑了笑。
　　“樊醉......犯罪，这就是你给自己取的假名字的由来吧。”
　　Cr.眼中露出些许满意的神情，他不置可否。
　　“你答应我出院的理由，就是逼迫我和你进行那个实验......我原本以为你只做了这一件荒唐的事，没想到，还有更恶心的。”
　　清瘦的青年靠坐在房间的角落，他腿上自家枕着昏迷不醒的小徒弟，鲜血慢慢的在两人身下聚集，岁妄平静地将沈琢半抱起来，让人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些全部都是端倪，但因为治疗造成的记忆缺失，让岁妄直到现在，才终于将一切都串了起来。
　　“啊，那个实验啊。”Cr.装作才想起一般，轻声笑道，“当时我们是怎么说的？”
　　......
　　【“治疗已经到一段落了。”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敲了敲，岁妄抬起头，看到了门口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影。】
　　【他太累了，身心俱疲，所以也并没有答话。】
　　【Cr.倒也没有在意，他翻看着医生给他的检查结果，笑着说道：“医生说如果家属想要让患者回家修养，也是可以的。”】
　　【岁妄的眼睛蓦然亮了亮。】
　　【Cr.仿佛早就预料到岁妄会对自己说的话感兴趣般，笑着合上了手中的检查报告：“鉴于这些年.......只有我一个人探视过你，现在只有我有权决定忘忘你的去留。”】
　　【岁妄愣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这些年，沈琢，尤寺，甚至是自己的老师，从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他，仿佛他被世界摒弃了一般。】
　　【岁妄不清楚为什么，但他却清楚，这个一向对他阴阳怪气的师弟，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你想要做什么？”岁妄终于抬起头，声音沙哑。】
　　【Cr.慢悠悠地给岁妄倒了一杯水。】
　　【“忘忘觉得，他们为什么不来看你呢？”Cr.轻声笑道，“是不是他们都怕你是个精神病人，随时会发病，做出无法预料的事情。”】
　　【岁妄的身体倏然一颤，他的呼吸又有些急促起来。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自己没有病，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是精神病院，说了，只会被当做病还没有被治好。】
　　【“你看，忘忘现在连否认自己有病都不敢说，是不是连自己也不信任了呢？”Cr.一点点凑近岁妄耳边，“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信任忘忘，忘忘也只能......一直依附于我。”】
　　【岁妄倏然转过头，他第一次觉得，这个总是带着莫名笑意站在他身后的师弟，这么可怕：“你.......”】
　　【“我可以给师兄开这个‘同意回家修养’的证明，前提是......师兄要跟我回家，”Cr.慢悠悠地说道，“毕竟，我可是师兄的‘家属’啊。”】
　　【“不可能！”岁妄身子微微后仰，撑在身后的床铺上，“你简直......痴心妄想。”】
　　【Cr.突然也上了床。他半跪在岁妄身前，按住岁妄的手腕，居高临下的望着脸色苍白的师兄。】
　　【“那不如......忘忘和我做一个实验吧，”Cr.笑道，“我可以放你出去，病情复查是在半年之后。到时候如果有人看到你进入了精神病院，还能相信你并没有患病的话，那就算你实验成功。”】
　　【岁妄咬牙撑起身子，他纤细的脖颈因为紧绷而有些颤抖，不堪一击却又坚韧如初。】
　　【“记得去看看沈琢和尤寺他们......我会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信任你。”】
　　......
　　两年前的回忆突然涌入又消散。
　　当时的Cr.让岁妄感觉格外可怖，他觉得Cr.一定还在背后干了许多他并不知道的事情，但苦于没有丝毫线索。
　　岁妄不敢让陆和教授和他一起搅入这个浑水，沈琢和尤寺的初见态度又让岁妄格外心凉。
　　他谁也没有告诉，谁也不敢告诉。
　　——他不敢承受说出真相之后的后果。
　　只要不去询问，就永远可以逃避。
　　——他不能承受从精神病院这个牢笼出来后，又走入另一个牢笼的结果了。
　　直到那次阴差阳错，猫咪晕倒在了大狗软乎乎的怀里。
　　......
　　岁妄闭了闭眼，咬牙抬头：“那些现在都不重要，你已经无法挣扎了。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把我关在你身边，对你有什么好处？”
　　Cr.却忽然笑了起来：“忘忘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岁妄蹙眉。
　　Cr.修长的手指忽然伸向岁妄的额头，岁妄下意识地偏头躲开，Cr.也不在意，手指继续向前，紧贴着岁妄的发丝在墙上轻轻敲了敲。
　　“你的......证据呢？”
　　“医院的那些监控在我手里，证明我曾经进过你的治疗室的可能性你知道并不大；之前病房里我和你说的那段话——你的小徒弟已经亲自帮我证实，此前只有医生独自进过你的房间。”
　　“而这次密室的监控——”
　　Cr.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头顶的监控摄像头。
　　岁妄的手指一点点攥紧，刚才自己短暂昏迷前看到的红光消失并不是错觉，而是Cr.已经控制着节目组切掉了所有的电源。
　　——密室监控的证据，他也不可能拿到了。
　　Cr.慢慢地道：“所以我们之前的实验，是我赢了对吧。”
　　“那忘忘答应我的承诺呢？”
　　岁妄也忽然间笑了起来，他揽着沈琢一点点站起。
　　“师弟，那你是不是也疏忽了一件事。”
　　“既然这个密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断电了，那也包括......门锁。”
　　Cr.的眼睛微微睁大，身后有风声传来，他倏然回头，但已经来不及。
　　砰——
　　“岁岁。”
　　熟悉的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的声音，温声响起。
　　江寓声一把扔掉刚才Cr.用来放肌松药针剂的铁托盘，冲着岁妄伸出手：“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里面是两年前的回忆部分
　　下一章：逃离“疯人院”
　　*一切设定为剧情服务，宝贝们切勿带入现实
　　不懂的来评论区问我呀www
　　——


第101章 吻他
　　哐, 哐，哐——
　　空洞的脚步声在医院里回荡。
　　江寓声拉着岁妄转过一个拐角，将背上背着的沈琢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岁妄立刻伸手扶住。
　　他身上没有什么力气, 只能顺着沈琢下沉的力度一点点靠着墙壁滑坐下来。
　　岁妄抬头瞥了面前的人一眼。
　　江寓声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他冲着岁妄微微勾了勾唇，突然转过身，背对着两人挡在他们身前，仔细注意着周围的响动。
　　岁妄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他抬手迅速将沈琢伤口处的衣服脱下，仔细检查了一遍, 指尖轻轻地抖了抖。
　　岁妄脱下自己的外套认真地将沈琢的伤口包扎上，那把刀还插在沈琢的伤口处，岁妄不敢拔, 也不能拔。
　　他的视线一点点落在了手指尖的血渍上。
　　岁妄抿着唇垂下头, 他使劲将手指上的那点血迹蹭掉。
　　冷白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染上了些微的薄红, 岁妄又偏过头, 望向沈琢衣服上的那些鲜血。
　　——好刺目啊。
　　——要擦干净。
　　但鲜血虽然止住了大半, 却还总是有血迹一点点从布料中渗出, 在整个外套上蔓延。
　　岁妄恍若未闻,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地揽过自家小徒弟, 伸出手使劲地在胸口那片一点点扩大的血迹上不停摩挲。
　　“岁岁......”
　　岁妄垂着眼神情茫然。
　　“岁小猫，别擦了。”
　　猫咪的手腕突然被大狗温热的爪子攥住了。
　　江寓声轻柔但不容拒绝地将岁妄颤抖的手指一点点拉开, 岁妄有些恍然地抬起眼，语气接近崩溃：“不要, 寓声你等一下......”
　　岁妄纤细的手腕下意识地在江寓声手掌中挣扎, 他皮肤本来就白, 稍微一摩挲便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薄红。
　　江寓声怕太过使力将面前的人伤到, 但那个被担心的人自己却仿佛没有丝毫顾忌般，手腕不停地转动想要挣脱。
　　——嘶，小奶猫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劲儿。
　　江寓声微微皱了皱眉，突然轻吸一口气。
　　——真的是.......
　　“还差一点我就能擦掉那些血迹.......唔！”
　　猫咪的眼睛忽然睁大了。
　　唇上一阵柔软的触感袭来，蓦然将他包裹。
　　温热的感觉似乎从唇珠处开始发散，岁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唇上的暖意好似故意的般，从唇畔爬上了脸颊，最终毫不犹豫地占领了他整个耳垂。
　　与第一次在车上的意外不同，江寓声这回温柔且笃定，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攀上岁妄的后脑，指尖插入岁妄柔软的发丝，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攻城夺地。
　　岁妄感觉自己整个人的都烧了起来。
　　“唔......江寓声！”
　　猫咪的爪子抵在大狗的胸前。
　　他想要将人推开，但因为手脚发软，原本前推的手指最终颤抖着转为了紧紧勾住江寓声的衣领。
　　直到感觉面前的人眼睛已经有些失神，江寓声才慢慢地放过了喘不上来气的猫咪。
　　岁妄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低喘着望向面前的人。
　　他深灰色的眼眸有些涣散，一副想要说什么却完全想不起来的模样。
　　江寓声一点点帮岁妄擦去唇边的水渍。
　　迷糊的猫咪下意识偏过头蹭了蹭大狗的爪子，下一秒又想起了什么般，警惕地转过头。
　　江寓声没忍住轻轻笑了笑：“冷静了吗？”
　　面上依旧带着不自然红晕的人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江寓声伸手揉了揉猫咪的头发，发梢处带着些微的薄汗，似乎是因为刚刚的一番举措而沾染上的。
　　岁妄偏过头咳了咳，终于能发出正常的声调：“.......哪有用这种方式让人冷静的。”
　　“但很有用啊，不是吗？”江寓声轻笑，“而且岁岁也并没有像第一次那么抗拒.......”
　　岁妄眼睫轻轻闪了闪，他知道江寓声刚才听到了Cr.和他的全部对话，现在这么说也是有想安慰他的意图。
　　但那个实验还没有完全解决，Cr.依旧锲而不舍......
　　岁妄的手指狠狠攥紧掌心，他含糊道：“......出去再说。”
　　江寓声笑而不语，岁妄深吸一口气，走到拐角中央，观察着四周。
　　“咱们要出去，就要先找到出口大门。一路走过来我并没有注意到周围有楼层平面图，所以现在往哪边走......只能看运气了。”
　　岁妄瞥了一眼旁边昏迷的沈琢。
　　“小琢伤口不算很深，但到底失血过多。如果不能尽快出去，很有可能有失血性休克的风险......”
　　岁妄的身子轻轻颤了颤：“咱们真的要......抓紧了。”
　　江寓声点点头，他稳稳地将沈琢扶了起来，看着岁妄站在路口斟酌了一下，转身向右边的那条道路迈过去——
　　“岁岁，小心！”
　　黑暗中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拉住岁妄的胳膊，将人往左边带了过去。
　　“喂，我说你们.......”
　　拽住岁妄的那个人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感觉拉着岁妄的手臂一痛，他“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松手，紧接着面前突然一阵疾风袭来。
　　“别打别打！是我！”尤寺后退两步，有些狼狈地举起了手，“自己人自己人，你们怎么见人就揍啊！”
　　岁妄收回手站在原地，他冷着脸望着面前龇牙咧嘴的尤寺，一言不发。
　　尤寺看了一眼背着沈琢挡在岁妄身前的江寓声，刚才踹向他腹部那凌厉的一脚就出自他。
　　尤寺心有余悸地轻声嘟囔：“都抱着个人了，怎么还能踢得这么狠。”
　　“不是见人就揍，只是因人而异罢了。”江寓声平静地说道，“尤警官有什么事情？”
　　尤寺瞪大了眼睛：“什么事情？你们走错路了你们知不知道？”
　　岁妄皱眉，尤寺咬牙迅速说道：“右边那条路根本就是一条死路，你们是想等着绕回来和Cr.撞个正着么？”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岁妄向左边走去：“我知道左边有一个上锁的大门，应该解开密码就可以出去，你们快跟我过来......”
　　啪——
　　尤寺的胳膊再次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
　　他立刻松手，捂着胳膊向后跳了一大步，抬头怒视面前的江寓声：“干什么？”
　　江寓声神色平静：“没什么，就是想打你。”
　　“你——”尤寺额角抽了抽，“你不是刚才说因人......”
　　“因人而异，对啊，”江寓声认真地点点头，“你就是那个‘异’。”
　　论腹黑尤寺向来玩不过江寓声，他愤怒地上前一步，却听江寓声沉声道：“而这个异常主要是......尤警官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尤寺皱眉停在原地。
　　“这个地方是Cr.一手操控建造的，就是为了还原两年前我在.......的情况，”岁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尤大哥为什么又会知道，哪里是出口呢？”
　　“......我看到的。”尤寺静了一会儿，沉声开口道。
　　他仿佛知道岁妄会不相信一般，进一步解释道：“我最开始进入密室被带进来的房间，是一个监控室。沈琢当时在我的旁边。”
　　尤寺说到这里看了江寓声背上昏迷不醒的那个人一眼。
　　——原本还想让沈琢帮自己证明一下，但现在看来......
　　尤寺感觉自己更愁了。
　　他斟酌了一会儿，继续开口说道：“通过监控我能看到，沈琢是‘凶手’，他用‘凶手’房间内‘杀人’的小刀撬开门锁离开后，我的监控摄像忽然间就能看到全部的房间的监控了。”
　　尤寺深吸一口气：“所以我知道......大门具体在哪里。”
　　江寓声和尤寺不熟，并不太能判断他说的话的真假，他望向岁妄，却见岁妄抬头看了头顶的监控一眼，眉头微皱。
　　“原本的监控是看不到全部楼层的......也就是说后来监控被人改变了。”岁妄轻声说道，“但整个节目应当都是在Cr.的掌控之中，他为什么会帮你......”
　　江寓声突然开口：“可能是郑文？”
　　但刚说完，他又摇了摇头：“郑文欺软怕硬，Cr.没有授意大概率不敢随便篡改，除非——”
　　——除非他有了一个比Cr.更加位高权重的依靠。
　　江寓声的神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之前一直忽略的疑点也逐渐浮上了心间。
　　郑文和Cr.说白了在娱乐圈并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们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易地去操控一整个节目？
　　“这些之后我可以帮忙处理。”尤寺忽然抬头望着岁妄，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精神病院，还有......节目的幕后。”
　　岁妄一愣，脸色倏然苍白了起来：“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没有和你说过精神病院......”
　　尤寺收敛了脸上嬉皮笑脸的神情，他没有解释，只静静地望着自己曾经的队员：“我还知道......很多东西，有我自己查到的，有小沈提醒我的一些。”
　　岁妄苍白着脸站在原地，他看着原本一直意气风发的尤大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不少。
　　“小岁，之前是我做错了，我担心打草惊蛇，所以对你故意疏远，但没想到......”尤寺摇了摇头，笑容苦涩，“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你能再相信我吗？”
　　——小琢和尤大哥，到底知道了什么。
　　岁妄神色一时之间有些复杂，他的目光从尤寺一点点转到了挡在他身前的江寓声。
　　半晌，岁妄终于点了点头。
　　尤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再说什么，只迅速转身，径直向左边走去。
　　“这个医院完全模拟我当时查到的精神病院的格局，”尤寺走到门前，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看了岁妄一眼，“大门都是铁质栏杆，看起来——”
　　“好像监狱。”岁妄平静地接口。
　　尤寺愣了一下，岁妄的神色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他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岁妄将摸着沈琢脉搏的手拿下来，上前在大门口的铁栏杆上摩挲了一下。
　　冷冰冰的触感让岁妄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他沉默了一瞬，视线慢慢的在铁门周围转了一圈。
　　“没有......锁。”岁妄低声喃喃道，“这个门没有锁，也就没有能够打开的方法。”
　　“怎么会没有锁？”尤寺倏然上前一步，仔细地摸索了一遍。
　　他也倏然沉默了下来。
　　整个铁门仿佛被焊死在这里一般，左右两边都没有任何空隙，跟不可能存在任何门锁了。
　　岁妄神情有些凝重：“当时我所在的精神病院，为了防止病人出逃，大门都是由医院内部的控制室统一控制的。这里的密室真的是在......竭力还原啊。”
　　“没有锁我们怎么可能出去，这根本就不是密室，这就是囚笼！”尤寺咬牙狠狠地一掌拍到了铁门上面。
　　岁妄摇了摇头：“不，这一定是密室。”
　　尤寺收回手，岁妄的神情若有所思。
　　“Cr.不喜欢把事情完全做绝，就比如当时放我出院，他明知道以我当时的身体情况，如果硬要把我带回他家，我几乎无力反抗。他完全可以一直拖着，让我留在精神病院里，直到我......再次精神崩溃。”
　　江寓声眉头微蹙，岁妄却仿佛没有意识到般，继续分析着。
　　“但Cr.还是以实验为借口，给了我一个离开的机会。”
　　岁妄冷白的指尖在铁门上轻轻地点着：“Cr.自信而自大，他更喜欢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给他们一线生机，又最终看着他们绝望地倒在自己面前。”
　　江寓声听着岁妄的话语也抬起头，静静地望着面前黑黝黝的铁门。
　　“所以这个门一定能开启，只是我们一时之间不清楚开门方式。”
　　岁妄深吸一口气：“Cr.一定给我们留下了开门的线索，只是，很隐晦，我们可以先把线索破解了。”
　　岁妄揉了揉额角，神情终于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些许疲倦：“是什么线索呢......”
　　——还有什么线索是我们没有用到的。
　　岁妄的眼睛微微睁大。
　　同一时刻，扶着沈琢的江寓声忽然开口：“那个塔罗牌。”
　　岁妄回过头。
　　江寓声一边说，一边掏出了自己的身份卡。
　　“一般密室的身份卡都只会写有‘普通玩家’或‘凶手’，很少会用塔罗牌这么隐晦的寓意来告知，这个线索一定有用，”江寓声迅速说道，“他既然能够指定沈琢抽到‘凶手’，那其他的牌面也不是真的由我们随机抽选的。”
　　“塔罗牌和我们本身一定有什么关联。”
　　尤寺立刻将所有人的牌都收集起来，放在了地上。
　　岁妄的塔罗牌为正义。
　　江寓声的塔罗牌为恋人。
　　尤寺的塔罗牌为倒吊人。
　　沈琢的塔罗牌为死神。
　　Cr.的塔罗牌......未知。
　　“沈琢是‘凶手’，不在‘普通玩家’的范围，所以这个规律应当不包括他。”岁妄伸手轻轻将那张骷髅夹走。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推知Cr.的塔罗牌具体是什么。”
　　尤寺看得头都要大了：“不是，这些塔罗牌上面画的花花绿绿的，和我们本身有什么关系。”
　　一旁沈琢的体温越来越低，岁妄脑海中急速运转，自顾自地说道：“塔罗牌的产生跟星象有关。”
　　“正义牌是天秤星座，恋人牌是双子星座，倒吊人是双鱼星座......”岁妄的手指在镀金的牌面上一一划过，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了。
　　一直安静观察的江寓声忽然开口：“天秤座是9月到10月，双子座是5月到6月。”
　　岁妄转头，正对上江寓声温柔的神色。
　　江寓声深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仿佛带着安抚人的意味，让岁妄不知不觉地平静了下来。
　　岁妄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是生日！”他倏然抬起头，“我的生日是11月份，寓声的生日是7月份。”
　　岁妄立刻转过头，望向尤寺：“你的生日是几月份？”
　　完全不明所以的尤寺愣愣抬眼：“啊......4月1日。”
　　他回答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等一下，为什么小岁你知道江寓声的生日，不知道我的？”
　　旁边微弱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那你和江先生，能一样吗？”
　　尤寺有些惊喜地回过头，从江寓声手里把沈琢扶了过来：“小沈，你醒了？你刚刚可吓死我们了，你刚才会所什么不一样。......”
　　沈琢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为什么精神还好。
　　但尤寺一摸上他的脉搏，神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沈琢的心跳极乱。
　　这意味着沈琢的状况已经非常危急了......
　　一旁的岁妄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有些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直到撞到江寓声怀里，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有些怔怔地望着自家小徒弟。
　　——万一他想错了，万一答案并不是那个，那自己岂不是就害死了沈琢。
　　“来得及，”身后的人突然开口，“别慌。”
　　岁妄微微仰头，江寓声正垂眸盯着他，像安抚小奶猫一般轻轻捏了捏他的爪子。
　　这让岁妄莫名就想到了之前黑暗中江寓声为了安抚他而落下的那个——吻。
　　“按照你的思路来，还有......我在呢。”
　　岁妄微微站直身子，他迅速开口。
　　“倒吊人对应的双鱼座刚好是2月到3月。”
　　“这些塔罗牌所对应的星象月份刚好都比我们的生日提前一个月。”
　　——特意设置的提前仿佛昭示着Cr.的狂妄，以为能够预知并掌握他们的命运。
　　岁妄的声音格外冷静：“当时Cr.给我签出院同意书时我看到，他的生日月份是2月份的，而往前倒退为12月到1月，是摩羯星象。”
　　他撑着旁边的墙壁站起身，身形微晃，但唇角却逐渐勾起：“最后一张身份塔罗牌——是节制Ⅻ.。”
　　岁妄话音刚落，面前的铁门应声而开。
　　“好家伙，这竟然是一个声控门，”尤寺感慨道，“自动开启，无人看管。Cr.就这么自信我们一定出不去？”
　　已经走出铁门的岁妄脚步一顿。
　　Cr.自信的不是他们一定出不去。
　　——他自信的是岁妄一定不知道自己师弟的生日。
　　岁妄深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然。
　　极度自信却又隐隐自卑，Cr.到底......想干什么。
　　“小岁，”手机中终于又了信号，旁边已经叫完救护车的尤寺忽然转过头，望向岁妄，“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尤寺的神情异常凝重：“有关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明天能正文完结（笃定）
　　如果不能就后天_(:_」∠)_
　　好想写直播doi的番外www
　　and 江江和岁岁的生日具体日期第十二章 提过OvO
　　——


第102章 猫咪爱大狗
　　沈琢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因为失血过多还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
　　《这个凶手我演过》节目直接被查封，警方即刻介入调查。但如江寓声他们预料的那般，节目组迅速推出郑文导演顶罪, 并且由于当时的“莫名”停电，让警方失去了调查沈琢被刺伤的最有利的证据。
　　即便有江寓声的证词，但樊醉一直茫然声称自己被打晕了，什么也记不起来。没有被告人供述，证据不够充分确实, 警方在拘留期过后，只能将樊醉放出。
　　更可怕的是, 节目开播前本来惊叹于岁妄竟然是犯罪心理学家的舆论突然反转，不知道是哪个“粉丝”扒出了岁妄离开警局时的那段过往，人们开始惊疑, 揣测。
　　最初透露出这段消息的念念坐在电脑后面, 满脸无措与茫然。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躲在网络背后的人猜测岁妄其实才是这次伤人案件的真正凶手, 一时之间恶意的揣测纷沓至来, 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来气。
　　【原来是精神病啊, 那随便伤人也不稀奇了。】
　　【难怪被开除, 有精神病还刻意隐瞒, 也配当警察？】
　　沈琢一直昏迷不醒, 无法给他们提供新的线索。尤寺将所有办法都用尽，但依旧无可奈何。
　　案件进展不得已被迫停滞,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将一切真相都压入泥沼，直到一个星期后, 岁妄忽然收到了一条再次邀他前往公大的微信。
　　......
　　凉风从街角刮至树下, 卷起地上凌乱的落叶, 又悄悄打落枝头熟透了的果实。
　　岁妄依稀记得, 自己初见江寓声时，还是寒冬刚止。
　　而昨天他从那栋密室医院里出来时，却倏然发现，不知不觉盛夏将尽，时间已经快到初秋了。
　　他今天披着一件浅灰色的外套，外形和斗篷有点类似，显得岁妄整个人格外清瘦，有种淡漠疏离的感觉。
　　按照江玉徽的说法，这件外套很显气质，格外衬他的眸色。
　　——最主要的是，这件外套和江寓声的是......配套的。
　　江玉徽当时神情笑得狡黠，让岁妄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认为的“配套”和江玉徽所说“配套”，可能不是一个意思。
　　猫咪不好意思地眯起了眼，已经红透了的耳尖再次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他的视线转向一旁的江寓声时，神情忽然一愣。
　　江寓声站在原地深深地望向自己。
　　——好似.....在心疼自己。
　　岁妄后知后觉地想到，江寓声是知道自己这个眼眸颜色形成的真正原因的。
　　猫咪望着大狗无悲无喜的神情，心中难得有些忐忑了起来。
　　——江寓声会生江玉徽的气吗？
　　——他会告诉江玉徽......这个残破不堪的自己吗？
　　但江寓声下一瞬，便忽然笑开。
　　他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赞许了自家姐姐的想法，慢慢走到岁妄近前，帮他扣上了最后一粒扣子。
　　脚下的枯叶发出“咔嚓”的清脆声响，岁妄停下脚步，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我一直就说，岁岁的眼眸是最好看的，”岁妄仿佛听到当时，江寓声略带笑意的声音，“与什么颜色无关，主要是因为......里面有我呀。”
　　“忘忘在想什么呢？”对面突然传来了一声阴恻恻的声音，“笑那么开心，我想......大概不会是我吧。”
　　岁妄抬起头。
　　Cr.站在不远处的小路尽头。
　　他半靠在身后的一棵银杏树上，抱着双臂，似笑非笑。
　　岁妄没有理会他的问话：“你给我发的微信。”
　　——话虽疑问，但语气却是称述，仿佛已经完全确定。
　　Cr.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岁妄继续说道：“网上有关我的消息......也是你散播的。”
　　Cr.这回慢慢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忘忘想要夸我吗？我是不是很厉害？”Cr.笑眯眯地望着岁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原本想要抓‘樊醉’，没想到最后却被我给控制住了吧。”
　　岁妄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手指狠狠攥紧。
　　Cr.并不在意，他继续疯狂地笑着，大声说道：“江寓声是不是也已经被你的舆论影响到了？他自己能把你保护地再好，他的公司允许吗？他的粉丝允许吗？他的家人允许吗？”
　　Cr.盯着岁妄，恨恨地上前一步：“到时候舆论的威力压过一切，我再把之前你在职时检测出精神病的检查报告一交，你猜......最后会不会迫于压力，江寓声那边将你退出来顶罪？”
　　岁妄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你到底想干什么？”
　　Cr.嘴角疯狂的笑意一敛，他又变回了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心理咨询师。
　　“我的目的......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了呀，”Cr.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我要让忘忘你跟我回家去。”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么做？”岁妄咬牙抬头。
　　“你明知道如果一开始就强行把我从医院带回去，我的身体状况不可能反抗，为什么......”岁妄踉跄地后退一步，“为什么你要故意放我走，故意给我极大的希望。”
　　“如果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之后的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受到伤害的，也只会是我一个人。
　　岁妄的表情几近崩溃，但Cr.却格外兴奋了起来。
　　Cr.维持着欠身的那个姿势慢慢抬起头，神情带着诡异的愉悦：“强迫的......多没意思。”
　　“我要你心甘情愿，走投无路地奔向我。”
　　岁妄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胸口的憋闷让他不得不弯下腰，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他浑身疲累地几乎要站立不住，膝弯软下去的那一瞬间，身子突然被人强硬地扶拽了起来。
　　Cr.将神情苍白的人拽到那棵银杏树下，逼迫着人抬眼，望向面前满眼繁茂的金黄枝叶。
　　“你从小被老师收养，对心理学耳濡目染，天赋极高，而我费劲一切才考上这个学校，我在老师面前从来都是透明的——”
　　Cr.凑近岁妄耳边，小声呢喃。
　　“当时你就站在这棵银杏树下，翻阅着我从来都没见过的最前沿的心理学研究资料，当我终于鼓足勇气想要像你借阅时，你却目不斜视地从我旁边直接走过了。”
　　“我当时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眼里只有我，让你不得不永远直视我。”
　　Cr.牢牢地钳制住岁妄的手臂，将他纤细的手腕露在自己面前。
　　——苍白的手腕上，恍若朱砂的一枚血痣清晰可见。
　　这是那两年因为太多的药物注射治疗而形成的，被Cr.小心翼翼地保留成了一点朱砂的模样。
　　“你看啊忘忘，这可是我专门给你留下的呢。”
　　Cr.的手指按在那枚血痣上，岁妄闷哼一声，后退一步，“砰”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银杏树上。
　　干枯的银杏叶纷飞，仿佛将Cr.诡异的声音都模糊了些许。
　　“那些治疗的痕迹终会消退，但这个......却永远不会褪色。”
　　Cr.的视线望向岁妄，却又仿佛越过了他，在向另一个人隐隐挑衅着什么。
　　“就像我会把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一样，”Cr.大笑道，“你那么聪慧，那么遥不可及，现在不还是被我控制着。”
　　岁妄蹙眉扶住旁边的银杏树干，咳声渐止，他的神色似乎奇异，似乎被Cr.说动了。
　　岁妄突然哑声开口：“但你不可能永远收留一个被所有人厌弃的人。”
　　“嗯？”Cr.懒洋洋地抬眸。
　　“你的那些所谓的证据，已经将我毁掉了。现在舆论四起，警方介入调查也会从重处理，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再保住我了吧。”
　　Cr.轻声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以‘樊醉’的身份参加节目？”
　　岁妄皱了皱眉，神色间有些微微的不解。
　　“节目毕竟还是要过上面的审核的，郑文那个废物虽然有一些权力，但也没大到能左右审核的地步。”Cr.慢慢悠悠地说道，“所以‘樊醉’不光只是一个假名，而是完整地，真真正正‘存在’的一个‘人’。”
　　“他的出生、成长、工作，一切的身份信息都一应俱全，只不过，只是‘存在’于在纸上罢了。”
　　岁妄仿佛明白了什么般，喃喃道：“所以你会把他推出去替我顶罪。之前警局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密室伤人如果涉及不到我，没有合适的契机，不会再重新调查。也可以把寓声从舆论漩涡里救出来。”
　　Cr.愉悦地打了一个响指。
　　“我的忘忘看来还是很聪明的嘛，”Cr.的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厌恶，“我还以为那个江寓声，每天带着你过那么无聊的日子，你都已经变蠢了呢。”
　　岁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般，突然轻声笑了起来：“和他在一起可不无聊。”
　　Cr.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你说什么？”
　　岁妄仰起头，神色间一派平静，已经没有了刚才崩溃到几近屈服的模样。
　　“我说——真正无聊且愚蠢的人，只有你。”
　　Cr.的神色惊讶了一瞬，紧接着又倏然冷静了下来：“忘忘，你不会觉得，刚才我的那一番话，就是招供吧？”
　　“让我想想，你今天来找我，其实是带了监听设备的对吧？你想用那段话来让自己翻身。”
　　Cr.摇了摇头，神色间竟然带上了些许怜惜：“忘忘，你不会忘记了吧，你的手机上我放置的监听器一直没有被完全拆除，它可以干扰到其他监听器的信号。”
　　“你根本就......录不到啊。”
　　岁妄的神色却没有分毫的慌张。
　　他任由Cr.从自己的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随意地丢到了地上。
　　“......其实我并不需要监听。”岁妄忽然开口。
　　“监听到的那些内容只是锦上添花，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就算你将现场收拾的一干二净，只要有一点端倪，都迟早会被警方查出来的。”
　　岁妄微微抬眸：“更何况，抓住你的罪证，也根本不需要监听。”
　　“我们早已经掌握了。”
　　Cr.冷着脸站在原地，他似乎对于岁妄的话并不相信，但神色已经警惕了起来。
　　“在你在医院密室里抹灭有关你的证据时，尤大哥正前往两年前我所在的精神病院，调查一些往事。”
　　岁妄深灰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Cr.
　　Cr.却悠悠然地笑了起来：“忘忘不会还是想说，是为了调查你觉得在治疗时见过我的错觉吧？”
　　“但你不会忘了，忘忘你可是个精神病人，这些都可以归结于为——病情复发。”
　　Cr.笑得愉悦：“我作为你的家属和心理咨询师，可以很轻易地将你再次送入院。”
　　岁妄也笑了起来。
　　“看来那个精神病院真的和师弟有关呢。”
　　岁妄很少用“师弟”这个称呼。
　　Cr.一愣，感觉有什么东西终于隐隐地变了：“你......”
　　“Cr.这个昵称是我给你起的，是Crime的缩写。就像你叫我忘忘是有含义的一样，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加入警局，成为一名犯罪心理学家，阻止犯罪。”
　　岁妄深吸一口气：“但师弟，我没想到的是，最终我阻止的，竟然是你自己。”
　　Cr.没有说话，他听着岁妄摇摇头继续说道：“你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精神病院那里，而忽略了其他的地方。”
　　“师弟大概忘记了，我知道你的住处所在，”岁妄轻声笑道，“是你想带我出院时，亲口告诉我的。”
　　“尤大哥在那里找到了一份怀疑我为‘精神分裂症’的心理诊断报告，而上面的心理医生签名——就是你。”
　　Cr.的神色怔松了一瞬。
　　“两年前就是凭借着这份凭空出现的诊断报告，小琢才进入了你的圈套，他不得已为我请来了精神科的医生，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进行了下去。”
　　Cr.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他听着岁妄一字一顿地说道：“但心理咨询师是不能为熟人做心理治疗的，所以你给我下的诊断，从来都是无效的。”
　　岁妄站在银杏树前，神色淡漠：“所以从一开始，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你设计的骗局罢了。”
　　Cr.神色逐渐狰狞了起来。
　　“不，这样的话你们只能吊销我的心理咨询师资格，但其余的我并没有错......”
　　“其余的事情还需要我说吗？”岁妄直接被气笑了。
　　“你做心理咨询时喜欢穿白大褂。两年前在病房，小琢跟我说除了医生没有人进过我的病房，实际上就是刚给我下过诊断的你，冒充医生进来了。”
　　岁妄抬起手，纤细的手腕间，那抹血痣隐隐发烫。
　　“还有我在精神病院治疗期间，你也通过买通关系这样冒充医生......真正给我治疗的是谁，你一清二楚。”
　　小路两旁的草丛内，突然冒出来许多便装警察，直接将Cr.稳稳制住。
　　这里本来就是公安大学，疏散人群和配合抓人也明显更加便捷。
　　岁妄望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心中莫名觉得Cr.约他在这里见面，仿佛潜意识里已经预测到着这种可能。
　　Cr.也仿佛感受到了岁妄的目光，他转头望向自己追逐了一辈子的师兄，神色无悲无喜。
　　他听着岁妄轻声说道：“你不相信我记得你的生日，不相信我记得你的住所。你说是永远控制我，但实际上......在我面前却永远将自己贬低的一文不值。”
　　Cr.忽然笑了起来。
　　“师兄已经彻彻底底地赢了呢。”
　　他也将对岁妄的称呼由“忘忘”改为了“师兄”。
　　Cr.的眼神仿佛已经痛极，但他却不知为何，依旧执着地笑着：“那师兄能不能告诉我，当初在银杏树下，师兄为什么......不愿意停下来看一看我？”
　　岁妄沉默了一瞬。
　　他转头望向身后的银杏树，满树金黄绚烂，但谁都知道，这已是死亡的前兆。
　　“你说的那件事，我根本就毫无印象。”他轻声开口，感觉身后被拷着的人浑身一颤。
　　陆和教授一直教授他的读书习惯就是沉浸其中，他小时便能在陆和教授的书房待一整天，连老师进来帮他开灯，都浑然不知，只以为天还未暗。
　　“但如果你硬要一个原因的话......我可能就是，没有注意到吧。”
　　身后的警察拍着Cr.的肩膀示意他赶紧离开，Cr.在原地怔愣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从来没有在意，本来便应该从来没有因果。
　　一切从来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一只修长的手指在地上厚厚的银杏叶间拨了拨。
　　岁妄在满地的银杏叶间翻了翻，露出了安然躺在其间的手机。
　　上面显示的却是正在通话中。
　　岁妄的眼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笑意，这部手机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监听什么。
　　只是因为某只大狗死皮赖脸地央求，说想要知道他的情况，岁妄才不得已带上的。
　　“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岁妄将手机放到耳边，轻声嘟囔道，“明明尤大哥早就已经部署好了.......”
　　“不能去现场我就是不放心。”对面霸道的大狗理直气壮。
　　“你又不是警察，你来了我们俩互相担心啊。”岁妄难得地开了一个玩笑。
　　身后似乎传来了隐隐的脚步声，岁妄眨了眨眼，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你继续听吧，鱼儿现在......才真的来了呢。”
　　“妄妄，”身后传来了陆和教授温和的声音，“事情都解决好了？”
　　岁妄转过身，他将手机的屏幕按灭，望着自家老师点了点头。
　　陆和教授视线落在岁妄的手机上：“妄妄刚才在和谁打电话呢？”
　　岁妄的脸上显现出一抹犹豫，他抿了抿唇，轻声开口道：“......和尤大哥。”
　　陆和教授迅速注意到了自家小徒弟的不对劲。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岁妄点了点头。
　　“老师您记得，最初在《这个凶手我演过》剧组内杀死副编剧的刘北吗？”
　　陆和教授思索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不太记得，是发生了什么吗？”
　　岁妄掐了掐自己的指尖：“现在对Cr.定罪的证据虽然已经足够，但根据我的经验，法院那边并不能严判。当时小琢一直怀疑刘北是受Cr.指使，他也查到了一些能够证明的线索，所以我们就想，能不能把这些证据合并......”
　　“那现在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陆和教授上前一步，胖乎乎的脸上一如既往的笑眯眯的。
　　“小琢因为Cr.的刺伤还在昏迷当中，我们并不知道那个证明被他存到了哪里。”岁妄声音迟缓。
　　“老师十分擅长分析人的心理行为，或许老师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小琢觉得最安全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陆和教授点了点头：“这种心理行为需要处在当时的现场才能更好的分析，妄妄要不现在和我一起去沈警官的办公室一趟？”
　　岁妄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平静地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停在了原地。
　　“老师现在是不是......马上就要拿出身后的那个东西了？”
　　“让我猜猜，这回是乙|醚，还是肌松药呢？”
　　陆和教授蹙眉，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转过身的小徒弟。
　　“妄妄你在说什么......”
　　“刚才老师上前一步，其实是想把我弄晕然后带走的吧，”岁妄垂眸轻声说道，“后来老师听到小琢昏迷未醒，这才将药物收起。但为什么现在又再次拿出来了呢？”
　　“是因为突然想到，我是您的徒弟，心理行为分析这种事情您早就教给过我了。”
　　陆和教授温声回道：“妄妄前面实在是想多了，我只是在想，对沈警官一向熟悉的妄妄，为什么会突然找我帮忙呢？”
　　岁妄微微仰头，神情带上了点点哀伤：“您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陆和教授静静地盯了他几秒，最终在岁妄失望的眼神下，平静地摇摇头。
　　岁妄脸色苍白了几分：“您以为小琢陷入了昏迷，秘密被暂时掩埋，所以就有恃无恐了是吗？”
　　岁妄突然掏出手机，他放出了一段监控视频。
　　——是那天在废旧的教学楼内，沈琢和陆和单独待在一起时的景象。
　　【视频内沈琢似乎刚刚才将投票房内的密码破开，他刚推门走出去，却突然看到中央楼梯上，走上来一个身影。】
　　【沈琢倏然一惊，他立刻将门关好，通过门上的小窗户向外张望。】
　　【来的人是陆和教授。】
　　【他不知从哪里直接上了五楼，轻车熟路地拐了个弯，向着对面黑暗的走廊走去。】
　　【多年的刑侦经验让沈琢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他等陆和教授走过去，立刻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迅速跟上。】
　　【陆和教授进入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陆教授，投票结果出来了，2:2，岁妄没有选上常驻。”房间内传来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那个尤寺最后一刻改成了别人，刚好和系统随机的江玉徽重合了。”
　　【沈琢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立刻辨认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是郑文导演。】
　　【紧接着，更让沈琢惊讶的话语传了出来。】
　　【“把尤寺的票投到另一个人上面，结果改成2:1:1，”陆和教授平静地道，“让岁妄成为常驻。”】
　　【郑文导演瞬间急了：“为什么？”】
　　【“你不是想整岁妄吗？”陆和教授温和的声音一如既往，仿佛这残忍的话语并不是他说出的，“你都不让他参加，那我可帮不了你整他。”】
　　【“不是，我是想让他之后当一期飞行嘉宾，在那一期整一下他。”郑文慌忙解释道。】
　　【“他如果成为常驻嘉宾，整期整期的都在江寓声的保护下，我怎么可能整的了他？”】
　　【“而且......”郑文导演咽了一下唾沫，“我身上还背着保释，如果每期都下手......我怕太明显被发现。”】
　　【陆和教授慢慢抬眼：“你也知道你身上背着保释啊？”】
　　【郑文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那你觉得，你的保释期能维持多久呢？”】
　　【郑文导演有些迟疑：“不是只要我好好表现，可以一直......”】
　　【“保你出来的人是我，”陆和教授笑眯眯地提醒着他，“如果我像警局那边汇报，你违反了某些规定.......你觉得，你还能等到岁妄做飞行嘉宾的那一期吗？”】
　　【“你......”郑文导演倏然起身。】
　　【“这个节目只会进行一期。”陆和教授从桌子后站起身，看着这个房间内覆盖全楼的监控。】
　　【“妄妄经历过之前那些事情后，很难再相信别人。把尤寺的票一改，他的不对劲增加一分，妄妄对他的疏远就多一分。”】
　　【郑文恍然大悟道：“所以让他们分崩离析！我才好下手！”】
　　【陆和教授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似乎在嘲笑郑文目光的短浅。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如来时一般慢慢悠悠地向外走去。】
　　【“那个，陆教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一下，”身后郑文导演有些忐忑的声音再次传来，“岁妄不是您的学生吗，为什么您会帮我......”】
　　【陆和教授脚步一顿。】
　　【“他离别人越远，就离我越近。”陆和教授喃喃自语般道。】
　　【“嗯？”郑文导演没有听清。】
　　【“岁妄是我最有天赋的徒弟，我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但可惜......”陆和教授回过头，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而毁掉一个天才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怀疑自己。”】
　　【“彻底毁掉，才能再次成长成我想要的模样。”】
　　【门外的沈琢浑身因为愤怒而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感觉自己将一切都模模糊糊串了起来。】
　　【沈琢迅速转身奔向楼下，他想要将这一切都告诉岁妄，但却忽略了刚才没有关紧的投票间房门。】
　　【“沈警官出来了，怎么也不和老头子说一声，”身后陆和教授笑眯眯的声音近在咫尺，“我带沈警官一起下楼啊。”】
　　【沈琢的脚步倏然一顿，他转头望向陆和教授，去见陆和教授将手指放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嘘”了一声。】
　　【“不想你师父死的话，一会儿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
　　“郑文这个怯懦的东西，一吓唬就什么都交代了啊，”陆和教授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真的是......”
　　岁妄红着眼合上手机。
　　“这就是小琢为什么当时在废旧教学楼举止奇怪，在医院密室不惜一切要带我走的原因吧。
　　岁妄神色苍白如纸。
　　“你用我来威胁我的徒弟。”
　　陆和教授依旧神色莫名地微笑着。
　　“我依稀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最感兴趣的明明是永远沉浸在文字当中。”岁妄低声说道。
　　“我不喜欢每天分析活生生的人，毕业后，我更希望成为一名大学教授，每天面对书本，教授我所知道的犯罪心理学的知识。”
　　“但您希望我的‘天赋’能有所成就，所以我在您的期许下，成为了警局最年轻的心理学家。”
　　岁妄深灰色的眼中蒙上了些许的雾气：“我明明已经按照您的期许在做了，为什么您还不满意。”
　　岁妄踉跄地后退一步，他望向自己的手机。
　　“视频里的那段话......您是想要毁掉我吗？”
　　岁妄轻声呢喃道：“所以......让所有人相信我有精神病，强迫我入院接收可能会将人逼疯的危险治疗。”
　　“因为你做的还不够。”陆和教授突然沉声开口。
　　“你明明可以有更大的成就，你明明应该做得更好。”陆和教授上前一步，终于露出了眼底的狠厉。
　　“那些陈年旧案，凭借你的能力你应该都可以破解！但你却总想着去教那些无用的庸才，将你的天赋用在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上面。”
　　陆和教授冷声笑道：“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天真，像沈琢，尤寺那些庸才永远都不可能比得上你！你再怎么教他们......”
　　“但您知不知道，我已经崩溃了，”岁妄开口打断了他，“我被您陷害入院之前，就已经患上了PTSD和焦虑症了。”
　　陆和教授不置可否：“那是因为你的能力还不够。”
　　“我原本想等你从精神病院出来，等你众叛亲离，再亲自带你......”
　　“老师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吗？”岁妄突然问道。
　　陆和教授皱眉停在原地。
　　“就是您口中的‘庸才’，花费了两年的时间，一点点查到的。”岁妄深灰色的眼眸微闪。
　　他深吸一口气。
　　......
　　【几天前。】
　　【“郑文和Cr.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权力，”尤寺皱眉道，“幕后的人应当更加位高权重，更加......有影响力。”】
　　【尤寺一边说一边看向岁妄，岁妄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说谁。】
　　【“不可能是老师......”岁妄下意识地否认，“他为什么......”】
　　【“你最初进入江寓声的那个剧组，不就是陆和教授送进去的？”尤寺撇了撇嘴，“而且郑文明显对陆和教授更加尊敬。”】
　　【岁妄苍白着脸没有回话。】
　　【尤寺知道岁妄心里不好受，他轻叹一口气，又轻轻递过一沓被塑料膜严严实实包裹的东西。】
　　【岁妄伸手接过，塑料膜内是几张照片，照片边缘已经泛黄，似乎已经保存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是你入院前在跟的最后一起案子，”尤寺静声道，“或者说不是案子，是陆和教授让你研究的陈年旧案。”】
　　【“我记得，当时连续很长时间，陆和教授都在让你每天面对这些血腥，压抑的照片。”尤寺沉声道，“而那段时间，你也不出所料，一直在生病。”】
　　【“这种心理压力......根本就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这就是之后发生一切的契机。”尤寺最后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
　　【“所以尤队从一开始就怀疑陆和教授，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假装和师父你疏远，一直瞒着我们所有人。”旁边突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
　　【“嗯，直到你这个愣头青一头闯进了我的计划。”尤寺转头，望向原本应当处于昏迷的沈琢。】
　　【沈琢躺在病床上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他瞪了尤寺一眼，小声嘟囔道：“所以当时你主动和局长辞去队长的位置，让我出来抵挡视线，好自己偷偷调查。”】
　　【尤寺吊儿郎当地点点头。】
　　【“看着我一个人上蹿下跳地干着急，真是......不要脸。”沈琢冷着脸开口，突然冲尤寺招招手。】
　　【尤寺有些警惕地上前一步，却听沈琢轻声说道：“不过......也谢谢你，帮助了我师父。”】
　　【尤寺一脸受宠若惊，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突然感觉怀里被人塞了一把东西。】
　　【“这是另一份证据，就麻烦尤队帮我拿给师父吧，”沈琢一脸心安理得，“我伤口痛，走不动。”】
　　【一旁的岁妄此时已经走了过来，他接过沈琢查出来的那份资料。】
　　......
　　“我之前问过您，您觉得小琢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是什么。”岁妄轻声说道，“您没有回答上来。”
　　陆和教授耸了耸肩：“无非就是保险库，电脑隐藏文件夹之类的，还能有......”
　　“不，”岁妄摇了摇头，“是告诉你最信赖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份文件：“没能如您所愿让我众叛亲离，实际上他们至始自终都是信任着我的。”
　　“小琢查到，刘北曾经是您治疗过的一名心理疾病患者。”岁妄将手中的纸张展开，“您诱导他做过什么......这其中的关联，一问便知。”
　　“您能看出来师弟早就想对我下手，所以干脆隐在幕后，时不时地推波助澜，用您的职位帮助师弟行一些便利。”
　　“但直到......您在医院看到了我手腕上的那抹血痣。”岁妄突然再次将略长的衣袖卷起，他看到陆和教授的目光隐隐地变了。
　　“当时，寓声就觉得您的神色不对劲，我还以为.....”岁妄笑着摇了摇头。
　　“实际上您是看出来了师弟想要将我带走的企图，所以您要除掉他，自己接手。”
　　岁妄微微仰起头：“所以在废旧教学楼，您亲自前往形成威慑；所以医院密室，您会帮我们打开全部摄像头。”
　　老狐狸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毕竟妄妄是我最亲爱的徒弟嘛。”
　　岁妄摇了摇头：“不，您想要的，只是一个完全按您期许成长的徒弟罢了。”
　　“那个人，不是我。”
　　陆和教授没有理会，他饶有兴味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既然妄妄已经确认我很危险了。”
　　“为什么，还敢单独前来见我呢？”
　　“因为您认为您对我已经知根知底，所以会下意识地放松警惕。”
　　岁妄平平静静地抬眼：“但是，您又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呢？”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感觉面前一道白光袭来。
　　陆和教授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岁妄那天从医院密室MECT上下来后一直在发低烧，之前和Cr.对话时身心紧绷，如今安稳站着已经是极限。
　　他咬牙绕到了银杏树的后方，却还是被陆和教授恶狠狠地一把抓住衣领，将手中的手帕狠狠地捂到了他脸上。
　　“唔......”
　　——是乙|醚，不是肌松药啊。
　　窒息感扑面而来的同时，岁妄心中不合时宜地想着。
　　——还真是，处处想与师弟分隔开呢。
　　岁妄的手慢慢垂下，原本攥在手中的手机轻轻落到了地上。
　　逐渐暗下的视野间，岁妄看到，一个熟悉的攥着手机的人影正在迅速向他奔来。
　　猫咪有些无力地勾了勾唇。
　　离得最近的尤寺先一步跑到陆和教授身后，他一枪柄砍在陆和教授的脖颈上。
　　陆和教授瞬间向前扑去，岁妄昏昏沉沉地向下倒去，却不出意外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真慢啊。”猫咪偏过头蹭了蹭大狗的脸颊，轻声嘟囔道。
　　“嗯，是太慢了，下次一定改正。”江寓声沉声道。
　　“下次不许再和我分开了。”岁小猫得寸进尺。
　　“好。”
　　江寓声的话音刚落，突然感觉自己唇上被人轻轻地啄了一下。
　　江大狗有些讶然地低头，却见怀里的猫咪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却还是竭尽全力地望向自己，嘴角带着狡黠的笑意。
　　江寓声也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
　　他俯下身，逐渐加深了那个吻。
　　等江寓声再抬起头时，岁妄不出意外地已经陷入了昏睡。
　　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落在了熟睡的猫咪的鼻尖。
　　江寓声伸出手将银杏叶轻轻摘下，揉了揉猫咪柔软的头发。
　　“睡吧。”江寓声望着已经被按倒在地的陆和教授，声音平静。
　　“等一切醒来，就都结束了。”
　　·
　　“唔......”
　　岁妄感觉，有人在动自己的头发。
　　他侧了侧头，却感觉那个人不但没有消停，反而得寸进尺地用手指捏住了他的鼻尖。
　　“嗯......江寓声！”岁妄意识逐渐回笼，他还未睁开眼，便下意识地开口嘟囔道，“你在干什么？”
　　江寓声好整以暇地回道：“撸猫啊。”
　　“小懒猫的鼻尖落了一片银杏叶，应该是想来叫你起床的。”江寓声认真地道，“我帮他履行这个责任。”
　　岁妄轻笑一声，他闭着眼往大狗的手掌心蹭了蹭，轻声呢喃道：“你可真是狗。”
　　“猫狗天生冤家，这有什么稀奇的。”江寓声笑着道，“所以我干什么......”
　　他剩下的话语突然被一个吻给打断了。
　　原本在他手心间蹭来蹭去的小猫咪不知何时撑起了身，他两只爪子小心翼翼揪在江寓声肩膀的衣角处，一点一点地加深了这个吻。
　　江寓声眼眸中的讶然一闪而过，紧接着被无尽的笑意填满。
　　他温柔地按住岁妄的后脑，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知道猫咪被吻得喘不上来气，江寓声才笑意盈盈地放过了他。
　　“怎么，说不过我就来堵我的口了？”江寓声笑着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猫咪带着水色的唇角处慢慢划过，“不过，这招确实可以多用用，我喜欢。”
　　岁妄半跪在床上，微微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要纠正你一下。”
　　岁妄伸出手揽住江寓声的脖颈。
　　猫咪凑近大狗的耳垂。
　　“猫咪爱大狗，才是天经地义的。”
　　“我爱你呀，江寓声，”岁妄一字一顿地咬耳朵，“谢谢你也爱我。”
　　江寓声嘴角的笑容再也收敛不住，他直接揽住岁妄的腰部，将半跪着的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岁妄看了一眼旁边那件浅灰色的外套斗篷。
　　“那件衣服其实是你给我买的吧，不是姐姐。”
　　江寓声点点头。
　　“是，自从......你因为我丢掉外套而感冒之后，我每次选衣服，都会再给你选一件配套的。”
　　江寓声揉了揉微微撇嘴的猫咪。
　　“俗称，情侣款。”
　　岁妄望着衣服上一句意大利语微微出神：“这句话好像哪里见过......”
　　“Credo negli dei，”江寓声用意大利语轻声念诵了一遍，“我相信我的神明。”
　　岁妄的眼睛微微睁大：“是之前沈琢问我的那句，远离是出自这里......”
　　江寓声点了点头。
　　“当时本来并不是想给你拿这件衣服的，但一看到这句话，却就再也想不到其他跟适合你的了。”
　　江寓声闭上眼，将额头和岁妄贴紧。
　　“我永远相信我的神明，而我的神明就是你。”
　　岁妄将头埋在江寓声脖颈间。
　　“嗯......你也是，我的救赎。”
　　永远。
　　岁月悠长，来日可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在正文完结篇，我日万了！！
　　感谢所有追到这里的宝贝们。
　　之后会有番外篇，目前肯定会写的是直播间阴差阳错doi（如果到时候这里放不出来就@晋江小寒喵）
　　其他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评论告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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