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我自愿守寡后》作者:半月星   文案:   苏景清被未婚夫下药陷害,遇到一个身材高壮容貌俊美的男人,两人一啪即合。   正当苏景清琢磨怎么和未婚夫退婚,迎娶那天晚上那个男人时,一道圣旨下来,将苏景清赐给淮王当正妃。   淮王是当今天子的嫡长子,战功赫赫,文武双全,是天子眼中最合适当太子的儿子。   然而不久前,淮王在班师回朝的路上遭遇刺杀,英年早逝。   天子这是要让苏景清去给淮王守寡啊!   就在众人以为苏景清会抗旨不尊的时候,苏景清却双眼发亮,果断表示:?“我嫁!我是自愿守寡的!”   大婚当日,苏景清在宾客同情怜悯的眼神中和一只大公鸡拜了堂。   等到洞房花烛夜,战死的淮王悄悄爬了床。   小剧场:   某日,萧北淮牵着苏景清到了他前未婚夫面前,萧北淮命令对方:“叫嫂子。”   前未婚夫憋屈的把牙都快咬碎了,也只能乖乖的叫:“嫂子。”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景清,萧北淮 ┃ 配角:苏明砚,萧安澜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与王爷二三事   立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1章 换个未婚夫   京都南城,风月巷里的红袖招。   日暮才刚刚西沉,已有屋子旖旎一片,满室生香。   事毕,苏景清气息不稳的半倚在男人怀中,既是平息又带着些许回味。   男人长了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轮廓锋利,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天生就带了些冷厉。   男人身材也极好,身高八尺,腹肌八块,技术高超,让他十分满意。   苏景清扭了扭被男人圈住的泛着酸疼的腰,对男人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男人也对这场意外很满意,指尖从苏景清耳廓一直流连到脖颈间,那处脆弱又敏感,引得苏景清阵阵颤栗,气息又要不稳。   “如何负责?”   男人并未收手,依旧在作乱。   “娶你。”   苏景清答的干脆。   赶在又一次沦陷之前苏景清说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告诉我,你的名字。”   “萧北淮。”   ……   “儿子,儿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苏景清日上三竿的白日春。梦被他气喘吁吁闯进门的爹给打断了。   他抱住被子翻了个身,咕囔两声,坐起来揉眼,“爹,又出什么事了啊?”   苏景清他爹苏起安这回格外的激动,几乎是跺着脚把话给吼出来的,“真是要了命了,他们又给你换了个未婚夫!”   “我提前得到消息回来给你报信,圣旨一会儿就到,”苏起安急得在屋里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啊。”   “哦,”苏景清倒没多意外,毕竟都能给自己未来王妃下药送到花楼去让人糟践,换个未婚夫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眼看着苏起安又要因为他满不在乎的态度急得跳脚,苏景清连忙劝道:“爹,爹你别生气,先跟我说说换的是谁。”   “还能是谁,就前不久死在班师回朝路上的淮王殿下啊,”苏起安没好气的说道。   “他们这是要让你嫁过去守活寡……”   “没问题,”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让苏景清给打断了,苏景清直接激动的从床上跳下来,“爹,我嫁!”   “你……”苏起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景清语气欢快的又重复了一遍,“爹你放心,我愿意嫁,圣旨什么时候到?我什么时候跟淮王成亲?”   苏起安憋了又憋,没憋住,伸手去摸苏景清额头,“好好的,怎么脑子就坏了呢?”   苏景清脑子才没坏,他可是惦记那个男人惦记好些日子了。   现在把人送到他手上,他怎么可能放过。   十天前,苏景清遭了自己那个被一道赐婚圣旨绑住的狗屁未婚夫暗算,被下了烈性□□,然后还将他送去了京都最有名的花楼红袖招,那里有一群男人在等着他,他们企图玷污他,让他声名尽毁,成为人人唾弃的下贱之人。   这一切只因为他那狗屁未婚夫喜欢的人是他弟弟,那个狗东西想退婚。   然后自己被碰巧躲在红袖招里的萧北淮给救了,两人一个要解药性,一个充当了解药性的工具人,一番大战,事后都很满意。   他因为贡献太大,回来后在家修养了好几日才缓过来,然后就让人去打听那个自称是萧北淮的男人。   好家伙,满京都就一个叫萧北淮的,还是个死人。   苏景清都怀疑自己那天是不是被药迷昏头,跟鬼打了一架。   苏景清是觉得这名字耳熟,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正好就是前不久死与敌军之手的淮王殿下。   淮王乃当今天子的长子,还是唯一的嫡子,能文能武,贤明聪慧,宽宏大度,更是品貌非凡,是京都无数高门千金心仪之人。   淮王已在边关打了两年仗了,此次大胜的捷报北夷传回京都,宫内便有消息传出,说等此次淮王回京天子就会立他为太子。   然后,淮王便死在了回京的路上。   一具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除天子外,人人都觉得他死了。   如果不是在床上滚了一番,苏景清自己切真的感受过萧北淮的厉害,只怕也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毕竟死讯传出,他哪怕没死,也不可能有人让他活着回来。   唯一的嫡子一死,行二的逸王便成了庶长子,离储君之位越发的近了。   想明白萧北淮与他那狗屁未婚夫,哦,是狗屁前未婚夫逸王的恩怨,苏景清觉得自己大概好像参悟了些什么。   反正那天跟他在床上打架的人肯定不是鬼。   之后,苏景清就一边让人暗中去打听萧北淮的消息,自己一边琢磨怎么让他那狗屁前未婚夫老老实实退婚。   嗯,他计划的是退婚,却没想到对方还送了他这么大一份礼,直接替他换成亲对象了。   还是个十分合他心意的对象,苏景清都不免心生感谢。   正想着,又有人跑进了苏景清房间,“爹,大哥,宫里宣旨的天使到了,你们快去接旨吧。”   来人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苏明砚,被他那个狗屁前未婚夫喜欢的对象。   苏景清从小就不爱出门,也不喜于人打交道,逸王不想娶他,他还不想嫁逸王呢,所以他逸王面前向来是畏畏缩缩,木讷寡言的模样。   相比之下,苏明砚长得白白净净,看着乖巧可爱,性格活泼,嘴巴还甜,自然比他招人喜欢的多。   在只能娶苏家人这样有限的条件内,他理所当然的被嫌弃了。   只是苏景清没想到逸王为了能退婚,竟用上了这般阴险下流的招,倘若真让他得逞……   苏景清只是想想后果,脸色便开始发冷,眼中更染上了狠戾。   “大哥?”见他站在原地发呆,苏明砚又唤了他一声。   苏景清回过神,“我去换身衣裳。”   苏景清拾掇好,父子三人一块去前厅接旨,苏父满脸愁容自个儿走在了最前面。   苏明砚跟他并肩而行,走着走着苏明砚就开始拉他衣服,“大哥。”   苏明砚白净的圆脸上也愁得不行,“大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按你说的,让王爷只退亲来着。”   苏景清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笑容温和,“没关系,这样也挺好的。”   他很快就可以跟他心心念念的初夜情人相见了。   虽然更多的成分是见色起意以及见技起意,但苏景清一点不心虚。   “可是…可是他还说娶我,”苏明砚皱起他的圆脸,十分不乐意。   “大哥,他是不是有病啊?”并给出了更深层次的猜测。   “呵,”苏景清被他这话给逗得笑出了声,且十分肯定的回道:“你说的没错,他就是有病,你不想的话可以不搭理他。”   苏明砚又很犹豫,“可他是王爷啊,不理不合适吧。”   苏景清虽与苏明砚同父异母,但他生母是体弱病逝的,与旁人无关。之后,苏父娶了孙家庶女,也就是苏母的妹妹,苏景清唤她一声小姨。   苏父对他与苏明砚并无不同,孙氏亦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他与苏明砚之间也并无矛盾。   苏明砚这样,全然只因他脑子不太聪明而已,偏他好说话又喜欢亲近人,就容易给人造成一些莫名错觉,导致对方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他那狗屁前未婚夫逸王就是这么认为的,觉得苏明砚也喜欢他。   “没事,以后大哥给你撑腰。”   苏景清指指自己,“圣旨一下,我就是淮王妃了,就是逸王见了我也得叫一声嫂嫂。”   苏景清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都透着舒爽,“所以,你想搭理他就搭理,不想搭理就不理,咱有人。”   苏明砚听的一愣一愣的,但心中莫名澎湃,他重重点头,“嗯!”   兄弟俩说着话就到了前厅,苏景清无视他爹那牙都快愁掉了的反应,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苏起安能怎么办,只能带着全家人上去接旨。   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觉得次子太不堪,这道换婚圣旨是把苏景清夸了又夸,还额外赏赐了好多东西。   苏景清压根顾不上去看什么赏赐,接完圣旨就凑到了那位天使身旁,同他打听,“徐公公,敢问我和淮王殿下何时能成亲,日子算好了吗?婚期定下了吗?”   这位被辗转赐婚给两位王爷的苏大公子的反应跟徐公公预料的有些不一样,怎么看着一点不伤心,反而很迫不及待呢?   “这个……”徐公公也不好回答,只能往天子身上推,“婚期皇上还未定,大公子且耐心等待。”   苏景清在身上掏了掏,最后取下了腰间唯一的玉珏,塞在了徐公公手里,“烦请公公帮帮忙,请皇上快些定日子。”   徐公公总觉得手里这玉珏拿着有点烫手,但他也舍不得不要,最后也只说了声大公子客气,便带着人匆匆走了。   逃也似的背影,可能是怕苏景清要求立刻马上现在就把他送去淮王府跟淮王的“鬼魂”成亲吧。   天使一走,就轮到苏景清被盘问了,苏父忧心的同时又有些很铁不成钢,过来戳苏景清脑门,“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想嫁一个死人,就算你没出息,你爹我还养不起你吗?!”   苏景清:“……”倒也不必把他说的这么没用。   苏景清看着苏父,神色严肃,“爹不觉得嫁给一个“死人”也比嫁给逸王好吗?爹,红袖招那日的事我忘不掉。”   十天前,从红袖招回府,苏景清没说自己与萧北淮的事,却把逸王给他下□□让人送他入花楼,还安排了一群准备男人玷污他的事同苏父说了。   哪怕那□□是逸王当着他面下的,如今苏家这样的落魄户又能拿权势滔天的逸王母子如何?   真要硬碰硬,不过苏家上下几十口人给逸王垫棺材底罢了。   如今能退婚都已算幸事。   如若不然,苏景清还真不知自己做了逸王妃会遭受什么。   苏父最也只长叹一声。   苏景清安慰他,“爹,来日方长,我有淮王呢。”   今日逸王欺他辱他,等亲一成,逸王到死都得喊他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今晚三更,剩下两更一会儿来~ 第2章 妄想症   许是苏景清送出去的那枚玉珏起到了作用,婚期很快定下了,定在秋末,九月十八,还有不到一月。   他与逸王那道赐婚圣旨已经下了有半年了还没定下婚期,与淮王的不过几日婚期就定了,也间接说明逸王有多想他嫁给萧北淮。   虽然正中苏景清下怀。   婚期一定,苏景清就要开始备嫁了。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他一个男人,自然不可能绣嫁衣的,绣荷包之类的,皇家娶媳自有宫里内官一手包揽。   伺候夫君也用不着学,因为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嫁过去是守寡,要青灯古佛一辈子,学了反而会出问题。   那些规矩礼仪都是从小学过的,入了淮王府,他就是顶顶尊贵的淮王妃,能让他跪拜的便只有当今天子和太后两人了。   算来算去,唯一要学的只剩下管家。   淮王没了,淮王府还在,加上天子始终觉得淮王还活着,所以对如今只剩下个空壳的淮王府依旧十分看重。   然后孙氏就来了,来教苏景清要怎么把淮王府完全拿捏在手中,让他过好寡夫日子。   苏景清学的很认真,他想的很简单,他跟萧北淮都那样的关系了,萧北淮的家财就是他的,他一定得替自己守好。   过日子怎能没银子呢。   学习中途,苏起安跑来看过几回,每次见到苏景清那认真好学的模样,都一脸恨铁不成钢,直戳着他脑门骂:“你当初念书要有这个劲儿,早考上状元了,何至于沦落到给人守寡的地步。”   苏景清把考状元跟守寡做了个对比,最后依照本心告诉他爹,“守寡挺好的。”   他十分乐意。   把苏父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恨不能换个儿子。   就这样,苏景清难得没当懒骨头,被孙氏拘着学了大半月的管家看账,看得他两眼冒金星时,婚期近了。   宫里一批接一批添妆送来,还没嫁过去苏景清就成了小富翁。   看完添妆的单子,孙氏放了他一天假,让苏景清出去玩,“成了亲就不比在家了,你是要守寡的人,无事不得随意出门,往后想出去一趟都难。”   苏景清麻溜把到嘴边要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果断回屋去换衣裳准备出门。   他刚穿戴好,院里就咋咋呼呼闯进一人,“清儿,我苦命的清儿,你好端端一大活人怎么就要去守寡了呢。”   苏景清:“……”   他走出去,对院中正在抹泪哭嚎的男子喊:“宋狗儿,你是不是有病!”   被叫宋狗儿的人也炸了,冲过来就对准苏景清一顿咆哮,“不要叫我宋狗儿不要叫我宋狗儿,都跟你说多少遍了。”   苏景清专挑他痛处戳,“你爹自己说的,贱名好养活,你能活到这么大,全靠狗儿这个名,你不能忘恩负义。”   来人名唤宋泽成,乃左副都御史嫡次子,是苏景清唯一能称得上好友的人。   眼看着宋泽成又要跳脚,苏景清及时转移话题,“你何时回京的?”   宋泽成哼一声,还是老实回答了,“今儿一早进的城,一回家听到消息就来了。”   宋泽成外祖不是京都人,前头他外祖过六十大寿,他便随母亲一块儿去给外祖贺寿去了,直到今日才回来。   “喂,你到底怎么想的?”宋泽成拐了苏景清一胳膊肘,问他。   见色起意呗,还能怎么想,苏景清心道。   然而嘴上说的却是,“由得了我怎么想吗?”   当今天子体弱多病,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岁,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意属嫡长子淮王为储君,偏生次子逸王势大,如果不压一压,将来朝堂根本无淮王的容身之处。   于是,天子为了打压逸王气焰,给他指了门婚事,一个不能生的男妻,出自一个毫无助力的落魄侯府。   看着是明晃晃要绝逸王的储君之路。   虽然退婚是他心之所愿,但从退婚变成换婚就足以说明,在新的博弈中,天子还是没多大胜算。   被迫给自己“生死未卜”的嫡子娶了个男妻。   从头到尾,他苏景清都只是个被安排的人。   这样的事实,让苏景清眉间透出几分阴郁。   “清儿,你命好苦,”宋泽成哀嚎一声,看苏景清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还行,”至少有个萧北淮很合他心意。   苏景清也不是什么自哀自怨的人,日子总要过,账也可以慢慢算。   听到还行两个字,宋泽成觉得他可能是疯了,“清儿,你别想不开,往后我会多去淮王府看你的,尽量让你不太寂寞……”   苏景清白了他一眼,他才不会寂寞,也不可能寂寞,他到时候跟萧北淮在床上打架都忙不过来,哪可能有时间寂寞。   他不想再听这种没用的废话,拔腿就往院子外走。   “诶,清儿你要去哪儿啊?清儿你等等我……”宋泽成反应慢半拍地边喊边追了上去。   待出了苏家大门,宋泽成又开始咋呼,“清儿,你变了,你现在竟然舍得出门了。”   “守寡前最后的自由,”苏景清平淡地陈述。   走下台阶,刚拐了个弯,就撞见了两个人。   宋泽成一脸震惊,“诶,那不是你弟弟和逸王吗?”   两人站在马车旁,苏明砚正举着一块栗子糕在吃,这显然是萧云逸来接苏明砚出去玩,连哄人的吃食都准备好了。   宋泽成声音不小,对面带着笑同苏明砚说话的萧云逸很快就看到了他们,视线落在苏景清身上,厌恶得毫不掩饰。   甚至三两步走到苏景清跟前告诫他,“本王已与你解除婚约,你如今是淮王兄的未亡人,本王劝你自重些,休要再盯着本王。”   苏景清很想赏他一个白眼,要点脸。   “王爷误会了,我们只是正好要出门。”   苏景清对他实在厌恶,加上不喜与不熟之人接触,整个人又变得呆滞木讷起来,说话都细若蚊声。   萧云逸显然不信他的话,冷声嘲讽道:“本王前脚刚到,后脚你们就出来了,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   “收起你的痴心妄想,本王不是你能肖想的人,否则,本王不介意让之前的事重演一次。”   宋泽成在旁边听得眉头直皱,这逸王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在逸王还想说话讽刺苏景清时,宋泽成赶在他之前开了口,“逸王殿下,我们确实是正好要出门,并不知您在此。”   萧云逸开始皱眉。   慢半拍的苏明砚过来补刀,“王爷,我大哥没肖想过你啊,他只想嫁给淮王殿下来着。”   萧云逸直接绿了脸,偏偏苏明砚如今还是他心悦之人,叫他不好责怪。   而苏明砚也是个会看脸色的,见他不高兴,便又补了一句,“王爷,是真的,”说完还肯定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骗他。   苏景清和宋泽成忍笑忍得难受,与之相比,萧云逸都快心梗了。   觉得解释清楚了,苏景清就给宋泽成使眼色,宋泽成连忙冲萧云逸抱拳,“王爷,若没其他吩咐,我们就先走了。”   两人完全不给萧云逸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   等走两步,苏景清停住脚回头,“阿砚,走了。”   “哦,好,”苏明砚把手里的栗子糕塞进嘴里,脸颊鼓鼓地跟萧云逸说了句他没听懂的话,提着装栗子糕的小竹篮就跑去追他哥了。   萧云逸怒气冲天,盯着苏景清的背影恨不得给盯出个洞来。   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走着瞧,萧云逸气哼哼地上了马车。   手底下人还不长眼的问:“王爷,可还要出城?”   出个屁,人都跑了。   “想死的话,本王成全你。”   一群人噤若寒蝉,调转马车回逸王府。   ……   另一边,逛街三人组就是截然不同的气氛了,咽下嘴里的栗子糕,苏明砚打开竹篮盖子,分栗子糕给他哥和宋泽成吃。   苏景清没要,萧云逸送的东西,他嫌恶心。   宋泽成想吃来着,不过看苏景清的反应,力挺好友,选择不吃。   苏景清翻了个白眼,然后教训弟弟,“你怎么谁给的东西都吃。”   苏明砚解释,“没花银子,爹说的,不吃白不吃。”   苏景清心想,是没花银子,人家惦记的是你的身子。   见苏明砚又拿起栗子糕往嘴里送,苏景清直接抬手捏住他脸颊,“少吃点,脸都圆了!”   苏景清短暂性地体会到了苏父恨铁不成钢时的心情。   “哦,”苏明砚乖乖停住嘴巴不动了,澄澈透亮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哥。   苏景清心累,只能提醒他这块吃完不许再吃了。   苏明砚又欢快地笑了起来,几口把栗子糕吃完,挤到苏景清和宋泽成中间,还小心地看看周围,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时,才小声说,“大哥,宋二哥,你们觉不觉得王爷他是真的有病?”   宋泽成看看他手里提的糕点,又看看苏明砚单纯白净的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而苏景清强忍着才没笑出声,就萧云逸那狗东西想纳他弟弟进门,下辈子都不可能。   苏明砚全然不知两人在想什么,还在那叭叭地说他大哥明明一点都不喜欢逸王,逸王还蛮不讲理地说他哥惦记他,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苏景清揉了把弟弟毛茸茸的脑袋,赞同地表示,“阿砚说的对,他确实有病,这病叫妄想症。” 第3章 入宫(修改)   “儿臣恳请父皇将苏侯次子苏明砚赐予儿臣。”   苏景清享受完自由的第二日,被天子一道口谕召进宫,刚到殿外,便听到了里面萧云逸的话。   赐予,听到这两个字,苏景清眼中瞬时寒光乍现。   他弟弟是人,不是物件,不该任萧云逸用赐予这样的话侮辱。   苏景清迈入殿内,“苏景清参见皇上,吾皇万福金安。”   他一出现,萧云逸憎恶的眼神立马落在了他身上,未等天子叫起,萧云逸便开口质问,“你又想做什么?”   他显然以为苏景清为了纠缠他,竟追到宫里来了。   苏景清不语,天子也听到了萧云逸的话,抬手道:“平身。”   “你即将与老大成婚,朕今日召你进宫是想见见你。”   天子一句话,解释了苏景清会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苏景清谢恩起身,却收到了萧云逸愈发不满的眼神。   他在苏景清退至一旁的时候小声警告他,“今日你胆敢坏本王好事,本王饶不了你!”   苏景清无视他,静候天子问话。   天子开口了,但问的却是萧云逸,“你要娶苏家次子为正妃?”   萧云逸迟疑片刻上前回话,“父皇,儿臣想纳苏明砚为妾。”   他有以正妃之名迎娶苏明砚的想法,但母妃不肯,好不容易拜托了苏景清这个男妃,她绝不需自己儿子的正妻换成另一个男人。   钟贵妃告诉他,要么纳为妾,要么断干净。   为了大局,他要将正妻之位留给对他更有用的人。   但他已经想好了,待成为储君,便请旨册封苏明砚为侧妃,不会亏待他。   听萧云逸说要纳弟弟为妾,苏景清已经握紧了拳头。   天子笑了声,“今日要纳侯府嫡子为妾,明儿是不是就想要储君之位,后天就要朕给你让位了?”   不怒自威,一股浓厚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萧云逸意识到他父皇不悦,慌忙跪地,“儿臣不敢。”   天子手在案几上拍了拍,咳嗽两声,“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萧云逸解释:“儿臣是真心实意心悦苏明砚,特地来求父皇赐婚的。”   “心悦,呵!”天子嗤笑一声,“心悦就让人给你做妾,你这颗心未免太过廉价,”天子一点脸面没给他留,萧云逸面色亦十分难看。   天子说完又咳嗽起来了,咳的还很凶,边上伺候的太监连忙奉上温水,又倒了个颗药丸喂天子服下,好半响天子才缓过来。   萧云逸也再度向天子请罪,“父皇,儿臣知错,父皇生气责罚儿臣便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苏景清也跟着说了句让天子保重身体,一阵咳嗽,让天子看起来虚弱不少,天子摆摆手,“朕无事。”   “老二,苏家祖上曾为本朝立下汗马功劳,苏侯亦是朝中要臣,朕不管你受了何人挑拨,万不该如此轻贱苏侯之子。”   “此事朕不会应,你退下吧。”   萧云逸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对上了天子不容置疑的目光,萧云逸只好起身告退。   在路过苏景清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扫把星,晦气!”   显然,他将求赐婚不成的事怪罪在了苏景清身上。   苏景清依旧没搭理他,站在原地像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看得天子眉头直皱。   但他命人查过,知道这苏家大公子就是这么个不善言辞的性格。   “老大性格比老二好,你跟了他不会受什么委屈,”萧云逸离开后,天子开口对苏景清说道。   苏景清拱手低头应是。   天子招手,“走近些,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苏景清依言上前,抬头,然后得了天子夸赞,“是个俊俏的小伙子,不错。”   “朕召你入宫并甚要事,只是想先替老大看看你,你且安心,老大过不了多少时日便会回来。”   实在生疏,苏景清除了应是,再无甚话说。   天子倒说了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嫁给萧北淮的好处,以及让他安心出嫁,替萧北淮管好淮王府等萧北淮回来等等。   又赏了苏景清好些东西,说大婚当日会去淮王府喝他敬的茶。   独没有一句委屈了他的话。   苏景清道了谢,神色平静的告退出宫。   然后在宫外,遇见了特意等他的萧云逸。   “苏景清,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到现在还想阻拦本王另娶他人,你算个什么东西,连明砚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也配肖想本王!”   苏景清:“……”这该是病入膏肓了。   萧云逸表情阴鹜逐步靠近苏景清,“你今日坏本王的事,这笔账本王记住了!”   他恶狠狠的瞪苏景清一眼,然后转身上马车走了。   在小厮白术过来时,苏景清立马开口,“帕子。”   白术连忙将帕子递过来,苏景清接过擦脸,仔仔细细每一处都没放过,擦完就立马让拿给白术,“扔了,脏。”   刚才萧云逸呼的气喷了过来,他实在很难忍受,上了马车就催白术快点驾车回府,他要洗脸。   白术回头看看他们大公子,心想,他没当着逸王的面恶心到吐出来已经给脸了,逸王还敢说大公子肖想他,呸!   经过这一出,后面苏明清说什么都不肯出门了,一直在家待到成亲当日。   ……   九月十八,宜嫁娶,祈福,祭祀,求嗣。   天公也作美,连着阴了好几日的天,今儿放晴了,斗大的太阳挂在天上,格外明媚。   苏景清一身大红嫁衣,环佩玎珰,盖着盖头如女子般被弟弟背上了花轿。   淮王不在,没有任何人替苏景清说话,除了家人外,无人在意他是男儿。   连赐婚都能先让他嫁二儿子又嫁大儿子的,这点委屈算什么。   苏景清并未在意,整个迎亲仪式,他只提了一个要求,把前来代替萧北淮迎亲的萧云逸换成一只大公鸡。   苏景清不知是哪个脑子有包的人想的馊主意,又或者是为报复他,萧云逸本人要求的,由他这个前未婚夫来替他“故去”的大哥迎娶自己的嫂嫂。   在苏景清看来没吃二两□□都想不出这样的法子,偏偏天子还答应了。   苏景清完全不信萧云逸会安安分分迎亲,但他只想顺顺利利的成个亲,请他爹了个话,说逸王到底是他前未婚夫,此时又来接亲,若淮王得知,怕会心魂难安。   而逸王身为弟弟,肯定不会让哥哥不安吧?   萧云逸要名,他还想要苏家的二儿子,苏父还是个侯爷,萧云逸不得不给一个大公鸡让出了位置。   告别泪汪汪的爹娘和弟妹,苏景清抱着头戴大红花的大公鸡坐进了花轿。   花轿摇摇晃晃,苏景清给大公鸡顺毛,同时听着外面人群的议论纷纷。   “这苏家大公子也真是可怜,一个大男人竟然要嫁去给另一个男人守寡。”   “可什么怜,我看是不知廉耻才对,一个男人学女子作态嫁男人,还一男二嫁,祖宗颜面都让他丢尽了,要换成我,早一根绳子吊死了。”   “说的好听,那可是皇上赐婚,你要敢不嫁,等着全家掉脑袋吧。”   “那也没他这样的,不仅丢苏家的脸,把我们男人的脸也丢光了。”   鞭炮声,吹吹打打的锣鼓声逐渐盖过了人声,苏景清面无表情,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离苏府不远的茶楼上,被苏景清拒绝代替淮王迎亲的萧云逸正攥着茶杯死死盯着从下面路过的迎亲队伍。   迎这个亲,萧云逸要的就是在路上苏景清难堪,萧云逸还想着,若苏景清识趣跪下求他再说几句软化话,他也不会太过为难。   可苏景清竟然拒绝让他迎亲,让他给一只公鸡让位,萧云逸一想起便怒火中烧,恨不能将苏景清再送一次红袖招,叫上一群男人玩死他!   “殿下何必跟个寡夫一般见识,苏家也不过是落魄户,虽然走了些狗屎运嫁了皇家,可要收拾他还不是殿下一句话的事。”   “正是,殿下放心,今儿的淮王府可不会太平,待那苏景清与大公鸡拜堂时,咱们定然叫他好看。”   萧云逸左右两侧各站了一人,锦衣华服,手中持扇,腰间挂玉,一看便知身份不低。   左侧那人乃萧云逸表兄,是他母妃的娘家侄儿钟楚然,从小与萧云逸一块长大,感情深厚。   右侧的人名叫唐拓,与钟楚然一样,是萧云逸的伴读,乃金吾将军之子,金吾将军掌管宫中与整个京都昼夜巡防之事,很得天子看中,但唐家却是立场鲜明地站在了逸王这头。   萧云逸听到两人的话,又想起自己的安排,心情微微好转,将杯中茶水倾倒在地,“就当敬本王的好皇兄了,淮王兄,你泉下有知,可一定得睁大眼看看今儿的好戏。”   说完,杯子被他扔在地,摔了个粉碎,萧云逸却看都不再看一眼,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TAT 第4章 拜堂(修改)   花轿摇晃到吉时,终于在淮王府门口停下。   媒人在轿旁唱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凑一块瞧热闹。   “该踢轿门了……”媒人发愁,这没人啊。   “不用了,”苏景清在轿内答道,自己抱着大公鸡出来了。   “我自己来。”   并不给人拒绝的机会,苏景清抱着大公鸡一个人走完了拜堂前所有流程,最后被所有人注视着,站在了喜堂之上。   今日淮王大婚,朝中大臣能来的都来了,偏偏那位说是最疼爱淮王的天子却没来。   那位亲口对苏景清说过会来喝敬茶的天子,让钟贵妃一句话给留在了宫中。   说怕天子到了淮王府难受伤身,又说既然天子坚信淮王还在人世,何不等淮王回来后能亲自与王妃拜堂时再去坐高堂。   归来的淮王再拜堂,不见得娶的是个男子,天子的嫡长孙怎能出自妾室肚里。   选个男王妃给萧北淮,本就是下乘。   于是,今日的大婚,没有高堂,没有新郎官,只有一个是男人的新娘子。   盖头下,苏景清不由勾唇笑了,只是笑的讽刺。   苏景清等着人唱词拜堂,却先迎来了一声,“逸王殿下到~”   红盖头做得实在厚实,遮得严严实实,苏景清只能从下面看到有几双脚进来,应该说直奔他而来。   周围此起彼伏见过逸王的声音,比他这个要成亲的新人面子大多了。   萧云逸自己倒像模像样地到苏景清跟前拱了拱手,“臣弟前来恭贺淮王兄新婚之喜,略备薄礼,还望淮王兄不要嫌弃。”   他从身后人手中拿过一个盒子,递到了大公鸡面前。   意思再明显不过,苏景清既然要跟大公鸡拜堂,那这大公鸡自然就是萧北淮了。   苏景清有些难受,他实在厌恶极了这个人,但这种时候他绝不能迟钝,必须得口齿伶俐地反击回去才行。   指尖戳到掌心,苏景清忍着自己对萧云逸的反感,后退一步伸手去接盒子,“多谢逸王。”   他看不太清楚,逸王又有意刁难,苏景清手指刚碰到盒子,逸王就松了手,盒子直直落下,“砰”的一声,摔烂了。   与萧云逸一同进门的钟楚然立马站出来指责苏景清,“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连个盒子都拿不住,这可是殿下特意给淮王准备的新婚贺礼。”   “贺礼摔碎可就不吉利了,还是说苏大公子对与淮王殿下成婚之事也心存不满?”唐拓紧随其后,开始找苏景清的茬儿。   周围悉悉索索有了其他小声议论的声音。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嫁过来可是守寡,哪能跟做逸王妃比。”   可能这话得了好些人赞同,引起一片哄笑。   钟楚然假意斥责说话那人,“不许胡说,搞得跟淮王殿下捡逸王殿下不要的破烂似的,多不好听。”   苏景清心想,萧云逸也够蠢的,带这么个没脑子的玩意儿来闹事。   苏景清抱着大公鸡调整下了下方向,对准钟楚然,指着大公鸡对钟楚然说,“看着它,告诉它,皇上给它赐了个弟弟不要的破烂给它当王妃。”   现场顿时一寂,听钟楚然嘲讽苏景清他们时听得开心,却忘了他背后有皇上撑腰。   钟楚然没说话,苏景清却突然提高音量大喊一声:“说啊!”   在场人被苏景清这个反应吓了一跳,从前没多少人知道苏景清,可从皇上赐婚他与逸王后,他们都是去了解过的,苏景清木讷蠢笨之名也成了人尽皆知,在这些人看来,苏景清绝不该有现在这样的反应,以及气势。   是的,气势,哪怕苏景清还盖着盖头,钟楚然却感觉到了压迫,他猜苏景清看他的眼神一定很冷。   场面僵持,唐拓站出来打圆场,“是不是该拜堂了,赞礼呢,快些唱……”   他想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苏景清去却不依不饶,“闭嘴,没你的事!”   打断唐拓的话后,苏景清直接掀了盖头,冷冷凝视钟楚然,“要么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要么跪着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钟楚然被震住了,心中竟然生出惊惧之感。   萧云逸在看到掀开盖头的苏景清后愣了片刻神,苏景清长的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面如冠玉,眉目清朗如画,双瞳黝黑如墨,又因今日大婚,点了花钿抹了胭脂,使得原本清冷的气质更添几分艳丽。   他今日亦不像往常那样时刻低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此刻的他凌厉傲然,倒叫人有些移不开眼了。   萧云逸为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而感到不悦,又觉得苏景清果真不讨喜,诚心要与他作对,要引起他注意。   萧云逸微微拧眉,“闹一闹就够了,不要没完没了,事已至此,你拖延也无用,你必须得与淮王兄拜堂。”   苏景清眉头皱成一团,很想张口就赏萧云逸一句是不是没脑子。   但他不想跟这么恶心的东西说话,苏景清选择了无视,视线再次落在钟楚然身上,“哑巴了吗,我让你说话!”   钟楚然也被逼出了几分火气,蹭地下蹿到了前面来,指着苏景清鼻子吼,“我说你是逸王不要的破烂货……”   话没说完就听“咚”的一声,钟楚然直挺挺跪在了地上,腿边还有颗石子在地上打转。   不知何处传来声音,“辱王爷王妃者,要么磕头认罪,要么死!”   一颗石子一句话引得现场一片哗然。   似乎有许多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淮王是死了,可淮王府还在,他手底下的人也在。   钟楚然那生出来的火气变成了后怕。   苏景清倒不至于现在让他死,他跟萧北淮的成亲现场流血,太不吉利。   苏景清伸手指向门口,“磕头认罪也去外面磕,不要耽误我与王爷拜堂。”   钟楚然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而淮王府的下人也终于出现了,两个人直接将钟楚然抬去了门口。   回来时还请萧云逸等人往旁边站,别挡着王爷王妃拜堂,还有下人拿扫帚把萧云逸掉在地上的贺礼给扫走了,并没有人在意他到底送了什么。   无视萧云逸那臭得跟狗屎一样的脸色,苏景清盖好盖头,抱着大公鸡在赞礼的唱词中拜完了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   ……   “送入洞房!”   声声入耳,听得真切,苏景清就抱着大公鸡转了一圈又一圈,跪拜,叩首,仿佛真在与萧北淮拜堂。   如此,倒让其他人不好再开口了。   萧云逸在人群中沉着脸,只觉得终于甩出了苏景清这个麻烦。   最后一声唱词落下,苏景清抱着大公鸡转向门口,走了两步后他又突然停住脚,揭开盖头,视线环顾一周,“对了,提醒各位往后不要再一口一句守寡,皇上说过我家王爷只是失踪并未身亡,各位要是再管不住嘴诅咒我家王爷……”   苏景清视线扫过在场众人,不必他把话说完,不想死的都懂。   而后,盖头熟练搭在头上,单手抱大公鸡,去入洞房。   身后,还有钟楚然喊知错,不该胡乱言语的声音。 第5章   新房自然是没有人的,盖头揭开,入眼是满目的红。   苏景清在屋内转了圈,走到床尾,将大公鸡放在地上,被抱了一路的它也终于自由了。   许是方才斗志昂扬打了个胜仗,苏景清还有心思开玩笑,蹲下拍拍大公鸡脑袋,“王爷乖,你自己找个角落好好玩儿,玩儿得尽兴。”   送他入洞房的喜婆见苏景清又把盖头揭了,几步上去又给他盖上了,还道:“王妃娘娘,这盖头可不兴自己揭,会损福气的。”   苏景清心想,他这福气已经在他头上来来回回跳几次了。   不过这只是小事,苏景清依了喜婆的意思,又顶上了盖头。   “这就对了,”喜婆眉开眼笑地端了子孙饺来喂苏景清吃。   苏景清默了默,你们给一个寡夫吃子孙饺,指望他生个鬼吗?   当然,他还是配合了,还在喜婆大声询问他生不生后,说了实话,“生。”   连煮都没煮,怎么可能不生。   完成任务的喜婆才不管苏景清什么想法,唱完唱词就麻溜地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两个苏景清自己从苏府带来的丫鬟,思烟和湘雨。   他嫁到淮王府,此次共带了三个伺候的人,两个丫鬟并一个书童。   三人皆是家生子,思烟和书童白术皆是从小就在苏景清身边伺候的,思烟管着他院里的大小事,白术当苏景清小跟班,替他跑腿。湘雨则是孙氏怕他到了淮王府无人可用,从自己身边拨给他的。   从早到晚折腾了一整天,没了外人,苏景清那身懒骨头就有些支撑不住,想直接往床上倒。   思烟先去把床上铺的花生桂圆这些东西收拢才让苏景清坐,湘雨倒了水送到他手上,见苏景清摸肚子,湘雨立马道:“大公子且再忍忍,白术已经去取吃食了。”   “嗯,”苏景清应了声,接着吩咐两人,“麻烦没这么快结束,记得守好门。”   两人闻言,神色顿时严肃起来,“是!”   “另外,以后记得称我为王妃,不要让人抓住错处。”   萧北淮离京两年,又闹了一出身死戏码,就算曾经的淮王府铁桶一般,两年过去也该锈了。   “咚咚咚,”苏景清话音落下,三声急促的敲门声便响起。   思烟和湘雨对视一眼,思烟大声呵问:“谁?”   无人应答,思烟去开门,左看右看,连个鬼影都没有。   “开始了,”苏景清提醒她们。   “那大…王妃,我们先去门口守着。”   门打开,能清晰听到前厅各种杯碗碰撞喝酒叫好的嘈杂声,苏景清更饿了,开始剥花生吃。   等白术提着丰盛的饭食回来时,新房门口已经路过了好几个喝多找不着路的醉鬼。   白术一边把菜往外摆一边跟苏景清说话,“这些菜是后厨早准备好的,是个叫紫苏的姐姐拿给我的,她说她之前是在淮王殿下身边伺候的。”   菜摆好,白术没让苏景清动筷,而是先每样夹了一点到碗里自己吃。   他这是怕了,上回苏景清被萧云逸算计那回,药就是下在菜里的,白术为此内疚了好几天,从那以后盯苏景清的吃食就盯的格外紧。   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反应,白术才对苏景清点头,“大公子,能吃,快些用吧。”   苏景清盖头又揭开了,他扫了眼桌上的菜,把思烟和湘雨都叫进来,“你们跟跑一天了也没吃什么,分一分,一会儿才有力气干活。”   苏家从来就不是什么苛待人的主子,更遑论思烟和白术还是跟苏景清一块长大的,闻言,手脚麻利地开始分菜。   “外面什么情况,”苏景清喝了口汤,问白术。   白术使劲儿咽下嘴里的饭,“哦,对,差点忘记了,我听王府的下人说大门口出事了,来了几个地痞,说是大公子你在红袖招时的客人。”   白术气鼓鼓的,这一看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来找麻烦的,还说什么红袖招的客人,分明就是把他家大公子当…当男妓。   白术饭都不想吃了。   思烟和湘雨脸色也难看得不行,世家大族要毁一个女子,就爱把人往那种腌臜地方弄。他们大公子一个男人,竟也被人用上了这等下作的手段。   苏景清倒没什么反应,客人嘛,的确是有一个,就是身份说出来能吓死人。   汤喝完,苏景清吃起了菜,接着问白术,“然后呢?”   “说来奇怪,那些人一出现就被带走了,我听到消息就往大门口跑,去的时候正好见到巡防营在抓人。”   白术面带疑惑,“巡防营怎么会帮我们?”   苏景清勾唇,“当然不是帮我们,是在帮他们主子,今儿的戏太多,他们不敢再闹大了。”   因为钟楚然那个蠢货说的话必然会被传出去,天子听到会生气的。   如果又这么巧来了几个红袖招的客人,难保天子不会彻查。   萧云逸如今只是个王爷,天子硬要砍他左膀右臂他拦不住。   但苏景清有预感,那几个“客人”后头会有用处的。   苏景清吩咐白术,“等吃完,你去找几根棍子来。”   外面不能闹事,里面的内乱就避无可避了。   堂堂逸王,吃了亏总要想法找回场子的不是。   “好,”白术饭扒的飞快,碗一扔人就跑了。   思烟和湘雨也不敢慢,刚吃完往门口走,就有个醉鬼过来,门一开就直挺挺的往二人身上扑,嘴里叫着美人,眼却直勾勾地盯着苏景清瞧。   苏景清头都没抬,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打,别死就行。”   思烟反手就抄了个凳子。   苏景清不得不补充要求,“别见血,不吉利。”   凳子朝着醉鬼的腰砸了下去,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新房。   为不打扰她们大公子,哦,不对,是王妃,思烟和湘雨把人拖到了外面长廊。   虽然明处一个人看不见,但暗地里不知多少人在看这场好戏。   给醉鬼醒完酒,白术回来了,拿着两根小孩儿手臂粗的木棍,光滑圆润,像去了趟寺庙偷了人武僧的僧棍。   白术跑的气喘吁吁,见到苏景清就喊,“王妃,棍子拿回来了。”   苏景清看到不远处又结伴来了七八人,又像是来闹洞房的。   他先把思烟手里的凳子给抽走,接着一人分了一根棍子,叮嘱她们,“用棍子,仔细别伤了自己的手。”   几个半醉半醒的人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思烟和湘雨一人一棍像门神分守新房左右。   白术那一水的心眼儿都是跟他家大公子学的,他主动上前去做引路人,“几位是来闹我们王爷王妃洞房的吧,来这边请。”   他满脸堆笑,把人往思烟她们跟前拉。   思烟把棍子重重往地上一杵,“越界一步,打断腿!”   话一出,有人顿时酒醒不少。   白术在后头拱火,“你们不是带着任务来的嘛,胆子这么小,升官发财肯定没你们份儿。”   斗志好像又被激起来了,有人大着胆子往前挪了一步。   不知是谁在后面推了众人一把,还说:“两个小娘们而已,怕个屁,一起上就是了。”   还有附和者,“就是,这俩小娘们儿长得也不错,老子不喜欢男人,就尝尝这两个女人的味道好了。”   人群拥簇着就撞上了棍子,思烟还没动,白术就从腰后抽出了一个短棍跳起来照着其中一个说话的人脑袋敲。   “小娘们,我让你小娘们,你个满口屁话的畜生,狗东西。”   思烟和湘雨:“……”竟然还私藏木棍,过分了!   两人觉得白术果然心机深沉,不甘落后的对视一眼,提着长棍也动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苏景清摇了摇头,“太凶残了,”然后关了门。   门口的动静熄了又起,起了又歇,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   白术重新敲门,“王妃,打服了。”   来的全躺在了门口,再无后来者,不知是看到了前头人的下场,还是安排的人就这么多。   苏景清看到白术的手在流血,苏景清皱眉,“怎么回事?”   白术解释,“里面混了两个会功夫的,还带了兵器,对付起来有些费劲儿,多亏了府上的放人帮忙。”   府上人,大概指的就是今儿喜堂出声之人。   苏景清又看了一眼,见白术所说的那两个会功夫的,已然没了气息。   到底是见了血,这让他很不高兴。   思烟和湘雨将一堆东西放到桌上,“都是从那些人身上搜到的。”   有迷药,□□,还有匕首,丝织的长丝带。   都是预备要用在苏景清身上的。   在人前,苏景清从不出色,文武全废,一盘加过□□的菜就能放倒他,今儿来这么多人,一拨又一拨的,东西准备齐全,不说轻而易举拿下他,至少能扒他几层衣裳,这就够了。   堂堂淮王妃新婚之夜叫人调戏轻薄,天子首先就不会让他继续做淮王妃。   苏景清捻了捻手指,语气冷漠,“萧云逸可真够恨我的。”   “既如此,那就都还给他们吧,再请王府的人帮个忙,扔出去。”   思烟和湘雨立马去办,东西从哪儿来,就用回哪里去。   苏景清取了一瓶伤药给白术,“下去歇着,今晚不用守夜了。”   人清理干净,淮王府的宾客也全部散去,思烟和湘雨继续回来守在门口。   苏景清揉揉眉心,“热水,我要沐浴。”   苏景清舒服的半躺在浴桶中,觉得事情有点棘手,他只是见色起意想找个男人而已,怎么这么多麻烦。   忽然,一阵冷风袭来,房间里好像多了点什么。   苏景清不由坐直身体,视线落在屏风上,“出来!”   有个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正对着苏景清。   看到那张在他梦里进出几个来回的脸,苏景清不由乐了,他招招手,让男人走近些。   手搭上男人的腰带,对他说:“你穿的太多了。”   又拍拍水,“鸳鸯浴,来吗?” 第6章 洞房夜(修改)   男人身姿挺拔,一身玄色锦衣,就这么往浴桶旁一站都气势十足。   他配合着苏景清的动作,单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低头与苏景清交换了一个吻。   强势的,充满占有欲的吻,霸道地掠夺,炽热而缠绵。   男人的手不禁抚上了苏景清眼角轻轻摩挲,让那双眼染上红晕,闪着水光,诱人的很。   呼吸被尽数吞没,唇舌共舞,像要将人吞入腹中。   “不行…不行了。”苏景清摆着手费劲儿地推开男人,落回水中,胸膛起伏大口呼气。   有水从他锁骨处往下滴落,沿着雪白的胸膛一路往下,仿佛混入浴桶中,又像落在了别处,引人瞎想。   男人手指勾住水滴将其抹在了苏景清脸上,水是热的,男人的吻亦是火热的,苏景清脸颊绯红,双唇粉嫩,娇艳欲滴。   使得男人神色愈发深沉,想要马上就更近一步。   苏景清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动了情,身体告诉他,他想要面前这个男人。   呼吸稍缓后,苏景清抬头催促男人,“快点进来。”   男人最后一件衣物落下,苏景清发现了不对,他左手臂膀缠着白布,“你受伤了?”   苏景清直接从浴桶中站起,去查看男人的伤势。   男人单手勾着他,抬腿跨进了浴桶,“无妨,不影响洞房。”   “那也不行……”   苏景清拒绝,却被男人勾着一起坐在了浴桶之中,并不算太宽敞的浴桶很难完全容下两个人,他们只能肌肤碰撞,双腿交缠。   “与王妃你的洞房夜,本王不想错过。”   “新婚夜见血不吉利,”苏景清继续挣扎。   男人一把勾过苏景清,含住他双唇,“就当是落红了。”   苏景清身子发颤,心想神他娘的落红,明明第一次早在一个月前就交待了。   男人不仅长相出色,也十分的能耐,轻而易举就能让他沦陷,水中掀起波澜,苏景清推拒着男人的胸膛不肯。   “洞房就一次,总得有所不同。”   “乖,相信本王。”   苏景清再说不出话,犹如那日在红袖招。   并没有人来打扰这场好事,苏景清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睡过去的,他只知自己起起伏伏,耳边总有那个男人的声音,叫他难以自拔。   待次日被叫醒时,他还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他睡在床上,穿着里衣,身上干净清爽,唯独昨夜那个男人不在。   嗯,还有就是腰快断了……   苏景清忍不住开始思索自己这回要躺几天才能修养回来,毕竟浴桶比床硬多了。   而且,萧北淮即便单手也没辱没他将军之风。   进来伺候他洗漱的思烟二人敏锐的察觉到苏景清反应不对,两人走到床边,可以明确看到床上还有另一个人睡过的痕迹。   以及王妃的手一直放在腰上。   “王妃?”思烟目露担忧。   “嗯,”苏景清应了声,却没抬头,只问,“今天要做什么?”   思烟没答,而是反问苏景清,“王妃,昨夜你是见鬼了吗?”   “王爷的鬼魂回来了?”看样子还把他们家大公子给糟蹋了。   思烟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需要旁边的湘雨扶她一把。   “嗯??”苏景清这回不抬头都不行了,“思烟你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不抬头还好,一抬头,没系紧的衣衫便敞开了,胸膛处明晃晃的红痕叫人实在是说不清了。   苏景清无奈叹气,放弃狡辩,“你们就当是王爷的鬼魂回来了吧,昨晚我们胡混了一晚。”   思烟捂住眼,想哭,“大公子,你命怎么这么苦。”   被连着赐婚,所嫁非人就算了,夜里还要被鬼欺负,“呜呜……”   苏景清:“……”   也不必如此,他一点没觉得苦,舒服才是真的。   当然这话不能说,苏景清只能劝,“好了好了,没事,都是我自愿的。”   白日自愿守寡,夜里自愿等被守寡的人爬床。   嗯,也可能是爬浴桶。   “你们记得替我保密,不然你们家大公子我,可能活不久。”   思烟和湘雨神色一下肃穆起来,重重点头,“嗯,王妃放心!”   她们不仅保密,还给守门,绝不叫任何人知道他们王妃被鬼给欺负的事。   唉,傻丫头,苏景清在心里叹气,脑子显然没手上功夫好使。   湘雨倒可能看出了些什么,但聪明的没提。   苏景清翻过身,让思烟给他按一按腰,转回之前的话题,“今儿我要做什么,入宫?”   思烟正要搭话,外头就有人敲门,思烟看了湘雨一眼,湘雨走去开门,然后思烟就提着苏景清的衣服把他翻了个身。   苏景清:“……”   他一时也不知该说这衣裳的料子好还是该夸奖思烟的力气又大了。   然而一句话没能说出口,他就被衣服兜头砸了一脸,思烟催他,“王妃快些穿衣服。”   像极了替他掩盖偷。情行为。   因为嫁了个现在确实不能见光的男人,苏景清还是挺配合的,下了床穿衣服。   那边,湘雨已经跟门外的人说完话了,走过来禀报,“王妃,是淮王府的管家忠伯和以前在王爷院里伺候的紫苏姑娘。”   苏景清第二次听到紫苏这个名字了,他微微挑眉,“说了什么?”   “忠伯说宫里来人传了话,说王妃暂时不必进宫拜见皇上和太后,待他日淮往殿下回来,再一起入宫。忠伯便想让王妃今日见见王府的下人,方便王妃日后掌管中馈。”   苏景清轻啧一声,萧云逸防他防的还挺紧,是怕他入宫告状不成。   湘雨继续道:“至于紫苏姑娘,则是来问王妃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   苏景清有些奇怪,“王爷以前不住这儿?”   昨日他是被喜婆领进新房的,并不了解淮王府的具体情况,但正妻历来都是与夫君住同一处的。   哪怕家中有妾室亦是如此。   书房单独成院,布置了住处,若不与正妻同房,也不去妾室处,便可歇在书房。   是为给正妻颜面。   所以苏景清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就是萧北淮在王府时住的院子,毕竟那人昨晚进他浴房进的如此自然,看着对屋内布置熟悉的很。   湘雨点头,“是,此处是玉清院,王爷住的是怡景轩,与他的书房一块,离的不远,但现在被封了。”   封了啊,苏景清也不觉得有多意外,十有八九又是宫里那位爱子心切的天子做的。   “所以,那个叫紫苏的丫鬟如今没有去处?”   淮王向来洁身自好,又大多待在军中,满府上下就他一个主子,府里侍卫都比下人多,怡景轩被封,在那边伺候的紫苏自然也就无事可做了。   难怪呢,这短短时间,自己就听了两回这个名字。   苏景清道:“既是王爷的人,那就去接触下,能用就叫过来,不能的话……”他就正好替萧北淮清一清这淮王府。   “是,”湘雨领命,她在苏家做的就是下头丫鬟小厮的事,此事交给她办最合适不过了。   等穿戴完,洁过面,漱过口,白术正好提着早膳来了。   苏景清问他,“手怎么样了?”   白术将食盒交给思烟,站到苏景清身旁回话,“已经好多了,王妃放心。”   “嗯,”苏景清应了声,给他们提醒,“往后不许受伤,不要当傻子硬碰硬。”   思烟话接的飞快,“我才没那么傻呢。”   白术还她嘴,“就你聪明。”   思烟举起了自己的拳头,白术闭嘴。   苏景清看着他们闹腾,心情不错。   用过早膳,苏景清把他家王爷,嗯,就是那只大公鸡从床后抱了出来,摸着大公鸡的毛同它说话,“委屈王爷昨晚睡地上了,今儿让人给你找个鸡窝。”   苏景清将大公鸡交给白术,“带回去好好照顾着,”这可是大功臣。   思烟多看了那大公鸡一眼,过来小声询问苏景清,“王妃,昨晚王爷的鬼魂回来时可有跟大公鸡的认亲?”   苏景清叫她给逗笑了,“认什么亲,莫非这大公鸡还是王爷本体不成。”   思烟认真点头,“谁说不可能呢?”   鬼魂都能跟王妃厮混了,王爷是只公鸡有什么好奇怪的。   得亏她没把这话说出来,不然苏景清决定下次再见,一定如实转达给萧北淮听。   苏景清让湘雨去请管家忠伯,自己问起思烟昨晚那些来闹洞房的人如何了。   思烟道:“今早我去门口看了眼,没见着人,应该是被人带走了。不过我问过府上下人,说昨晚确实听到了些声音。”   那些人准备的□□足够多,思烟她们全部喂了回去,一群人即便被捆了手脚堵了嘴,但药下的重,反应难免有些大。   别的不提,生熬一夜,人总归是要废的。   被带走,说明还有别的用处。   他跟萧云逸的仇注定会越结越深。   说完话,湘雨带着忠伯来了。   忠伯是叶家人,叶家乃是已故皇后,也就是萧北淮生母的娘家。   前朝时期,叶家与萧家原本都是雍州大族,北夷入侵,朝廷不管,为自保,两家便组织百姓自卫,成了兵。   拼死一搏击退北夷,雍州保住后,朝廷直接让萧叶两家成了封疆大吏,驻守雍州。   但前朝皇帝昏庸,遍地是贪官污吏,致使民不聊生,一片混乱。   被欺负到头上的萧家干脆带着叶家反了。   前后用了五年时间,旧朝换新,成了如今的大雍朝。   几代过去,萧家稳坐皇位,叶家却已籍籍无名,哪怕叶家还出了个皇后。   不过到底是曾经出过许多武将的世家,底子还在,萧北淮出宫建府时,叶家就送了一批人来,皆是曾经从军中退下来的将士,忠伯便是其中之一。   忠伯并不老,才四十出头,只是不知时这些日子为他与萧北淮大婚之事操劳还是因为萧北淮亡故一事伤心,人看起来很憔悴。   “叶忠见过王妃。”   “忠伯请起,”忠伯跪下磕头行礼,苏景清上前扶了他一把。   对于从叶家出来的人,苏景清是要多给几分面子的,那到底是他男人的外家,嗯,现在也是他的外家了。   忠伯却没动,苏景清询问,“忠伯这是何意?”   忠伯抬头,片刻间已是落了泪,他重重给苏景清磕了个头,哭着说,“老奴求王妃替王爷守住淮王府,王爷他会回来的。”   一句话说完,忠伯哭的不能自已。   苏景清跟着皱起了眉,他知道萧北淮会回来,但守住王府又是什么意思呢? 第7章 处置丫鬟(修改)   萧北淮的死讯是三月前传入京都的,半月后,他的“尸身”被送回京都,天子震怒绝口不认那尸身是萧北淮的,并命金吾为一路北上寻找萧北淮。   而一月前,苏景清在红袖招遇到了萧北淮,这位王爷身上伤痕颇多,但并未添什么新伤,说明那时,他的逃亡之路还很顺。   昨晚,他再见萧北淮时,除了被白布缠住的左臂,背部也添了两处刚结痂不久的新伤,证明他潜回京都的事被发现了。   但萧云逸白日还在找自己麻烦,晚上又忙着安排人来闹洞房,完全没想过要查萧北淮会不会趁机返回淮王府的事,就像压根不知萧北淮已经到了京都一样。   偏偏所有人都知道,萧云逸是最不想萧北淮活着的那个人。   这很奇怪。   现在又多了个淮王府会出事的消息,越发的扑所迷离了。   苏景清有点不高兴,麻烦实在太多了。   “忠伯,你先起来,我初到王府还不知具体情形,劳你仔细同我说说。”   见苏景清有点头的意思,忠伯擦了擦泪,站起身。   “宫里传出消息,说只要淮王府在一日,皇上就觉得王爷还活着会回来,便迟迟不愿立逸王为太子,所以有人想毁了淮王府。”   没了主子的淮王府已是名存实亡,天子身边时刻有人吹耳旁风,忠伯是怕哪日天子就觉得睹物思人,看到淮王府就会想起他们王爷,然后生病难过,觉得这淮王府还是没了的好。   人没了,至少家还在,别人看到这淮王府会知道这里面曾经住过谁,记得有这么个人。   可如果连家都没了,再将其他痕迹一并抹除,就算有朝一日萧北淮活着回来了,又有几人会信他就是真的淮王?   也许,这就是萧云逸母子要让萧北淮身亡的真正目的。   一个只存在旁人记忆中的死人,还能起到什么威胁?   苏景清也挺想夸一句好手段。   而且天子那人,苏景清是信不过的,他并不觉得忠伯的担心多余。   天子能在听到嫡长子死讯后反反复复病三个月,也能在嫡长子大婚时连面都不露,矛盾到让苏景清觉得他对萧北淮的疼爱十分虚假。   像极了满足自己的自我安慰。   苏景清点了头,“忠伯安心,从昨日起,淮王府便是我的家,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碰一砖一瓦。”   谁敢碰他就剁谁的手!   苏景清表情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但从小跟在他身边的思烟和白术都知道,他们家大公子认真了。   “诶,”忠伯十分高兴地应了声,跪下重重给苏景清磕了个头,“往后这王府上下任凭王妃差遣。”   苏景清没拒绝,只道:“去把人都叫来吧,不方便露面的让过后单独来见我。”   “是,”忠伯麻溜的起身去喊人。   苏景清回头看了眼思烟,“去抬银子,搬桌子。”   人不是随便见的,要恩威并施收拢人心,要将王府的管家大权拿到手,孙氏耳提面命了半个月,苏景清记得可清楚了。   上至萧北淮的奶嬷嬷下到洒扫门房,一共七十八人,其中侍卫有四十人。   苏景清把侍卫拨给白术,“试试身手,然后看看布防。”   苏景清瞄了眼脚边的箱子,示意这是他的了。   白术对其中两个侍卫招手,“来,帮个忙,抬出去分。”   侍卫一走,人就少了一半,最下头做粗活的人,苏景清没过多说什么,只让湘雨记了名,赏了银子就让退下了。   中间一批就是厨子账房采买,这是需要敲打的,苏景清当场就提了个识字会记账的,让以后专管厨房的账,他每月派人查。   这一批放走,剩下的几人就很有意思了,除忠伯这个管家外,全是萧北淮怡景轩里的人。   一个奶嬷嬷,一个大丫鬟,下头四个二等丫鬟,一个小厮随从都没有。   苏景清问起,紫苏便立即上前回话,“王爷身边惯常只有一个侍卫,出征时随王爷一起去了边关,如今也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苏景清颔首,并不多说。   旁边在记名的湘雨突然开了口,“玉怜你是嬷嬷的女儿?”   湘雨笑了下,“难怪有几分像呢。”   苏景清只动了动耳,连看都不曾回头看一眼,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把哈欠往回憋,他困了。   名册记完,湘雨奉到苏景清跟前,“王妃请过目。”   看着看着苏景清就忍不住笑了,萧北淮这位奶嬷嬷还挺有心。   一屋四个二等丫鬟,三个跟她沾亲带故。   苏景清扫了眼唯一没关系的丫鬟,发现长相果然是四人中最不出众的,能拿出手的只有一手刺绣。   嗯,还有个紫苏,比之明显透出些许神气的奶嬷嬷,她没有丝毫破绽。   “王爷不在,那就重新给你们安排活计吧,迎霜、玉怜、秋雪去后厨,丹儿来玉清院做针线,紫苏跟着忠伯,至于嬷嬷……”   “王妃,这可不行,我们都是王爷房里伺候的人,怎能去后厨干粗活。”   苏景清话还未说完,玉怜便站出来反驳了。   她举起自己白皙嫩滑的双手给苏景清看,“王妃,若我们干粗活伤了手,往后伺候王爷可就麻烦了,王爷身份尊贵,衣裳全是锦缎丝绸做的,糙手可不便伺候王爷穿衣,兴许还会划伤王爷,届时王爷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   苏景清听完没多大反应,就一个问题很好奇,“王爷他没长手吗,要你们替他穿衣?”   紫苏站出来回话,“禀王妃,王爷从未让奴婢们贴身伺候过。”   直接打了玉怜的脸,玉怜顿时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小声嘀咕,“你没穿过,可不代表我们没穿过。”   紫苏听见了,只重复道:“王爷从未唤丫鬟贴身伺候过。”   紫苏是王爷院里的大丫鬟,她说没有,就是没有,玉怜再多说也不过是打自己的脸。   奶嬷嬷给玉怜使了个眼色退下,换了迎霜款款上前,“王妃,王爷曾说是我们几个是他房里最得力的人,待他回来是…是要给我们抬位的。”   说着还有点羞怯。   “抬位,抬什么位,通房?”苏景清第二次好奇发问。   “是妾室,”迎霜为自己正名,妾室可比通房好,是有名分的,也是主子,迎霜说的可大声。   “哦,”苏景清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看向紫苏,“你呢,王爷给了你什么承诺?”   紫苏一板一眼道:“王爷未曾给过院里任何丫鬟承诺。”   迎霜愤怒,“你自己没有,怎么就知道我们也没有?”   苏景清继续点头,“有道理,那谁能证明你们有?”   剩下两个都站了出来,奶嬷嬷也上前一步,想开口说话。   苏景清换了撑头的姿势,“可惜王爷不在,不能替你们作证,既然不想去后厨,那就出府吧,王爷若有心抬你们为妾室,回来后自会让人去寻你们的,就别留在王府吃苦了。”   “对,嬷嬷如今年岁已高,正好一起。”   “不要,王妃你不能这么做!”奶嬷嬷语气比那三个丫鬟还急切。   苏景清挑眉,给她时间说下文。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她连忙解释,“我,老婆子的意思是我还年轻,我可以来伺候王妃,老婆子从小将王爷带大,最是了解王爷的喜好,如今王爷不在,老婆子正好慢慢说给王妃听。”   呵,还把萧北淮的搬出来了。   苏景清敛眉,笑,想说——那你肯定不知道,王爷如今的喜好是我。   苏景清迟迟不说话,让奶嬷嬷心慌了,张张嘴,还想继续给自己加码。   “嬷嬷为王爷操劳半生,劳苦功高,我自是不敢让嬷嬷伺候的,这样吧,嬷嬷不愿回家,就先在王歇着,那三个,收拾东西出府,等王爷回来去接你们。”   “好了,今儿就到这儿,去忙吧。”   苏景清说完就起身,进屋,并不给人同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萧北淮都是他男人了,他还会傻到留三个想爬床的丫鬟在府上碍眼,他心眼儿没那么大。   “王妃,王妃!”有人在背后的喊,苏景清掏了掏耳朵,不想听。   “王妃,我们知错了,求王妃不要赶我们走,求王妃开恩。”   苏景清一走,思烟就叫白术带人过来将这三个丫鬟拖走。   原本挺神气的三人见苏景清竟真的要赶她们走,顿时就怕了。   不是说这位王妃性格懦弱好欺负吗,她们就算闹也不过是训斥几句的事,怎么变成了要赶人。   三人挣扎不肯动,有人喊王妃,有人则求奶嬷嬷,让她帮忙求情。   奶嬷嬷脸色也不好看,觉得苏景清进门第一日就赶人是在打她的脸,她何曾在王府受过这样的委屈。   奶嬷嬷眼一横,冲着思烟她们就要开口,湘雨直接抢先堵了她的嘴,“嬷嬷若觉得不舍,也可一起出府,嬷嬷放心,待王爷回府,奴婢们会向王爷禀明嬷嬷去向的。”   奶嬷嬷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只得去追被带走的人,要叮嘱她们。   湘雨在她背后提醒,“嬷嬷,做下人该有下人的样子,见了王妃要称奴婢。”   “这府上能在王妃面前称我的,只有王爷!”   奶嬷嬷脚一顿,没应声也没回头,大约是在记这笔账。   省下几笔赏钱,湘雨干脆多给了紫苏一份,“紫苏姑娘,我们出来王府,许多事不懂,往后还请多多照顾。”   紫苏态度一如既往,“湘雨姑娘客气,同为奴婢,都只想伺候好主子,王妃若有需要,尽管吩咐紫苏。”   谢过赏钱,紫苏微微欠身,同忠伯一起走了。 第8章 亲一个(修改)   这边,苏景清一进门就往床上倒,腰痛,还困。   但显然还没到他能休息的时候,思烟放了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进屋。   男子一进门就跪下了,低着头,完全不看苏景清。   “关门,”苏景清开口,自个儿走到男子跟前,“先说名字。”   “暗一。”惜字如金的回答。   苏景清啧了声,“你主子真不会取名。”   他又问:“昨日说话之人可是你?府里像你这样的暗卫还有几人?”   “回王妃,是属下,王爷出征前只留了两人,另一人名唤影十,是影部之人,今日他歇值。”   影部,暗部,萧北淮手底下这可用之人还不少。   难怪还有时间跟他胡搞乱搞。   苏景清:“说说你们知道的事。”   暗一道:“主子有令,让属下和影十听王妃吩咐。”   苏景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这王府中果然有人知道萧北淮还活着的事。   也对,不然也不能来去自如还不叫人发现。   “是谁要杀你家主子?”   暗一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苏景清觉得这事儿的古怪程度跟萧北淮诈尸有一拼了。   苏景清换了个问法,“除了听我吩咐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暗一有片刻迟疑,说:“待王爷下次回府,暗一会为王爷王妃守门。”   苏景清:“……”   本王妃谢谢你啊,为他守门的够多了。   下次他和萧北淮在夜里行那点人“鬼”之事,外头的守门人估计得排个长队,萧云逸来后听着声儿都闯不进来那种。   苏景清:“行了,下去吧,有事叫你。”   “咻”地一下,人眨眼就没了。   苏景清疲惫的揉揉眉心,没等他松口气,思烟又在外头说管家来了,还带着账本。   苏景清:“……”   这日子不仅麻烦多,事儿还多。   这跟他只用躺在床上等萧北淮回来伺候他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进来吧,”捶捶腰,苏景清又去看账本。   厚厚的,好几堆,苏景清看到就眼晕。   忠伯开始禀报,“王妃,王府全部账册都在这里了,除了王府的日常开销外,还包括铺子和庄子上的账,王爷公务繁忙,并未亲自过目管过账,都是紫苏一手操持。”   “知道了,我慢慢看。”反正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看完的。   “那老奴告退。”忠伯带着一群人又退下。   人走后,苏景清跟思烟确认,“接下来没事了吧?”   思烟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一会儿该吃午饭了。”   苏景清一口拒绝,“不吃,”然后催促她俩,“关门关门,我要睡觉。”   苏景清自己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心想就是天子来了也别想叫他起来。   思烟啧了声,摇头同湘雨说,“幸好咱们大公子嫁的是淮王,要是去了逸王府,逸王那些小妾都能把他烦得要一把火烧了逸王府。”   湘雨深以为然。   ……   一月不见如隔三秋,加上昨晚洞房花烛夜,难免激动,后果就是精力耗费过度,苏景清这一睡直接睡了傍晚,被饿醒的。   再起来时就觉得舒畅多了,腰也没那么疼,饭都多吃了两碗。   苏景清问思烟三人,“这一下午有什么事吗?”   白术把还是热乎的绿豆糕往苏景清跟前推了推,“出去买这个时,从乞丐们口中听到了个消息,说风月巷死了几个人。”   苏景清看他。   白术道:“昨晚闹过洞房的,有三个,身份不明。”   说是王爷成亲,可昨日来赴喜宴的人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萧云逸功劳不小。   “动作真快,”苏景清夸赞。   他又问,“怎么死的?”   白术道:“仵作演过,说一人死于□□,一个死于自尽,还有一个猝死。”   “倒在死法上下了功夫,”苏景清语气嘲讽。   白术认为,“逸王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苏景清道:“当然不会,那可是人命啊,”死了总要找人还回去的。   “明儿你继续上街,”苏景清伸出三根手指,“不出三日,这京都就要闹翻天。”   湘雨在旁边说,“三朝回门,王妃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府的。”   苏景清开始思索起了把他爹娘弟妹请到淮王府来的可能性。   当然,很快就被否决了,他爹肯定会气到拿棍子抽他。   暂无避免之法,苏景清选择过后再说,摆摆手,“散了,下去歇着吧,明儿开始看账本。”   他自个儿抱着点心坐到了软塌上,准备看看享受最后的自由时那次买的新话本——《鲤鱼精夜会小书生》   一块糕点没吃完,头顶就多了道阴影,完全遮盖了烛光。   苏景清怀疑这人就在他房顶上蹲着,见着屋里没其他人了就立马钻进来。   他顺手就把糕点递过去,“吃吗?”   男人低头含住,然后突然一把将苏景清抱起走到床前将人放在床上。   苏景清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冲他眨眼摇头,脸上写满了拒绝,“今晚不来了,腰受不住,而且你伤也没好。”   男人低笑一声,“本王不是禽兽,不会不顾你身子胡来,至于伤,本王有分寸。”   苏景清立马反驳,“胡说,我不允许你这么贬低自己,你狠起来明明比禽兽还不如。”   都受伤了还要在浴桶里,床上不行吗?   又软和又平坦。   “行,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男人不自觉露出纵容的神色。   总共算下来也才见三回,两次在酣战,这么只说话还是头一回。   呵,油嘴滑舌的男人,不过看在他好看的份儿上,苏景清决定原谅他。   他拍拍床,“上来睡吗?”   萧北淮拒绝了,“有人盯着王府,接下来几日不便再来,你小心些。”   “哦,”苏景清有些失望,“还以为能夜夜来一场人鬼谈情呢。”   今儿两个人说给他们守门,可惜用不上。   萧北淮大手抚上苏景清眼角,那里有一颗痣,很小,但他很喜欢,他尤其想看看他的王妃泪从这颗痣处落下来时的样子,一定很诱人。   萧北淮道:“再等等,待本王归来,你想谈什么都行。”   “好吧,”苏景清勉强答应。   萧北淮收回手,起身,“本王走了。”   这么快,苏景清不满,一把抓住他的手,在萧北淮看过来时说,点了点自己的唇,“懂我的意思吧?”   萧北淮笑,“懂,”他俯身低头,两唇相接。   不能谈情,但走之前可以亲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清儿:快来亲一个!   王爷:你嘴里有味儿。   王爷:绿豆糕的味儿。   王爷你媳妇儿没了! 第9章 回门(修改)   后面两日,萧北淮果然没再出现,苏景清也老实在王府看了两天账本。   账本做的很漂亮,看不出什么破绽,就跟紫苏这个人一样。   苏景清有些懊恼,上次见萧北淮时自己满眼都是他,倒忘了问问这事。   他轻叹一声,美色误人矣。   思烟在后头把他脑袋掰正,“王妃你别动,发冠还没戴好。”   “今儿三朝回门,你得打扮精神些,这样侯爷和夫人才不会担心。”   苏景清心想,不可能不担心的,现在担心他守寡遭人欺负,以后萧北淮回来了,可能又会觉得诈尸的王爷不靠谱。   总之,按他爹那个操心命,估计这辈子都得担心他。   等发冠戴好,苏景清又被拉起来往腰间挂了一个小香囊和一块同心玉。   他今穿了一身水波蓝纹锦衣,既不打眼又不会显得太素,对他这个守寡之人来说十分合适。   思烟让他转了圈,和湘雨一起仔细打量过,看不出差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成,可以出门了。”   忠伯为苏景清备的回门礼相当丰厚,得专门用一辆马车才能装的下,可谓是给足了他这个王妃面子。   苏景清拿着礼单认真看着,东西既实用又贵重,十分有心。   苏景清将单子递给湘雨看,“你觉得是紫苏安排的还是忠伯安排的?”   湘雨有些不解,“王妃为何怀疑紫苏?”   因为账本,这两日他们一直在与那位紫苏姑娘打交道,没察觉出任何问题。   苏景清道:“因为她毫无破绽,”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毫无破绽呢?   “王妃是觉得她有问题?”思烟问。   “不,”苏景清摇头,“我只是不信任她。”   手指轻扣坐凳,苏景清道:“再等等吧,”总能知道答案的。   苏景清不再说话,闭上眼假寐,可才刚闭眼,马就惊了,他从车厢这头摔到了那头,还差点被甩出去。   外头有喊声响起,“死人了,又死人了,淮王的鬼魂又回来索命了。”   一个又字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湘雨钻进马车来扶苏景清,“王妃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无事,”就是头被磕了下,有点晕。   思烟已经将马安抚好了,马车摆正,苏景清坐稳,问湘雨,“怎么回事?”   湘雨现在心跳的还很快,她也被吓着了,“有人从楼上丢了个人下来,正好在马前面,惊马了。”   外面喊淮王鬼混索命的话还没停,苏景清撩开帘子看了眼,周围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了。   “这是第几个了,听说之前死的全是淮王娶王妃那日去闹洞房的人。”   “淮王自己都没见着王妃一面,倒让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占了便宜,能不生气嘛。”   “那看来淮王还挺在乎他那个男王妃的。”   “什么在乎,你们没看到吗,这就是淮王妃的马车,我亲眼看到那个死人从天而降砸到马前面的,依我看呐,这是淮王在给他王妃提醒,想让淮王妃下去陪他呢。”   “呸,胡说八道,明明是在警告淮王妃老实些,不要耐不住寂寞偷人。”   这些人因为萧北淮鬼魂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吵起来了。   因为被人群围着,马车走不动,苏景清坐在马车内听得津津有味。   人群挤挤攘攘离马车越来越近,思烟觉得情况不太对,进马车请示苏景清,“王妃,可要强行离开?”   苏景清摇头,“不急。”   随着他话音落,在一众争执吵架声中,响起了一道带着恐惧的喊声,“不要靠近马车,不要靠近淮王妃,会被淮王鬼魂盯上的。”   霎时间,周围百姓立马退出三尺远。   “别忘了那些被淮王鬼魂杀死的人是为什么死的。”提醒的声音并未停止。   “仵作可是说过了,那些去闹过洞房的人不仅死相凄惨,一个全没了命根子,你们靠近马车,是想死的跟那些人一个下场吗?”   “听说那里面还有淮王妃出嫁前在红袖招好过的姘头,不仅命根子没了,连眼珠子都被挖了,真够心狠的。”   “可不是,淮王妃自己水性杨花,倒叫几个闹洞房的替他受了过。”   随着一声声劝阻的话,围观的百姓看着地上尸体以及苏景清马车,眼中充满了警惕。   人向来畏惧鬼神,尤其是从淮王成亲后每日都有人死,死的无缘无故,死法各式各样。   警惕的同时,人群中有人小心发问:“你们说,淮王的鬼魂若是杀人杀上瘾了,会不会乱杀无辜,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下手?”   苏景清嘴角微勾,笑了,对思烟二人说,“看,这才是开始。”   不仅要让他臭了名声,还要萧北淮做鬼都得是个滥杀无辜的坏人。   思烟湘雨二人对视一眼,面露担忧,询问苏景清,“王妃,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景清故作认真地沉思片刻,然后手指向前方,“自然是回家啊,快些,要到午时了,家里肯定在等我们回去吃饭。”   思烟,湘雨:“……”   “其实这大街上的戏唱到这儿就差不多了,接下来朝堂上那才是正头戏。”   民心民愤民怨,不过是上位者们需要时拿来利用,不需要时就往泥沟里踩的工具罢了。   真指望他们多在乎,不可能的。   马车继续往苏家走,路过时百姓皆退避三舍。   苏景清还真有些替萧北淮担忧,自己这个活着的王妃都被当成了瘟神,那死而复生的淮王殿下可能就是索命阎罗重现人间了。   棋下的真好,苏景清由衷赞叹。   消息也传得很快,马车到苏家门口时,苏父就带着人一脸焦急的迎了出来,“儿子,你怎么样,伤着没,我听说马车都翻了。”   苏景清马车都还没下,就对上了他爹的大脸,再听到马车翻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爹,我没事,马车也没翻,只是惊马了。”   苏父催他,“你快下来让爹瞧瞧,吓死爹了。”   “呸呸呸,别乱说话,什么死不死的。”孙氏过来瞪了苏父一眼。   接着也跟着崔苏景清下马车。   另一边还站着个要扶他的苏明砚,苏景清心头一暖,有些无奈,只能跳下马车证明自己活蹦乱跳的什么事都没有。   苏父几人围着他转圈看,傻弟弟还垫起脚来细细摸苏景清脑袋,确定没磕着头。   等最后确认真没事,这才集体松了口气。   孙氏招呼人往府里搬回门礼,苏明砚拉着他哥蹦蹦跳跳的进门。   知道儿子没受伤后,苏父收起了他的担忧,开始背起手,矜持地摆当爹的架子。   离开三天,苏家一如既往,什么都没变。   厨房果然已经准备好了苏景清喜欢吃的菜,还有一道橙酿蟹,是孙氏亲手为他做的。   刚吃上,苏父就打开了话匣子,“说说,在淮王府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爹带人给你出气去。”   “为父早就准备好了。”   说完,拍拍手,上来一群家丁,手持木棍,摆好阵势后,齐齐大喊一声,“哈!”   苏景清:“……”   他大概猜到了洞房夜那晚白术找回来的那两根圆润木棍是从哪儿来的了。   苏父还特别自豪给苏景清解释,“这棍子好看吧,为父捐了好多香油钱换回来的。”   苏明砚在旁边投去羡慕的眼神,“爹真威风。”   苏景清去看孙氏,孙氏大约是已经习惯了这父子两的德行,全当没看到安心吃自己的饭。   苏景清觉得全家唯有最年幼,尚且只有十岁的妹妹茜儿是个正常人了,因为她回头看她爹时,左眼写着败,右眼写着家,嘴里还轻轻吐出了一个子字。   全家的希望啊。   小姑娘夹了一筷子肉到苏景清碗中,“趁家里还不穷,大哥多吃点。”   苏景清道谢,吃了肉,觉得这个妹妹将来注定要为家里操碎了心。   唉,有时候太聪明也不行。   这边,摆出架势的苏父没有得到足够关注,强行把苏景清拉起来,要他表态,“说,到底有没有人欺负你?”   苏景清:“……”   思烟站出来搭话,“老爷,淮王殿下的鬼魂欺负了大公子算吗?”   苏父顿时就有点气短,“我这十八罗汉阵也不克鬼啊。”   苏景清:“……”   他把苏父按回位置坐下,再挥挥手让那所谓的十八罗汉下去,苏景清给他爹夹菜,“快吃,吃完了有正事同爹你说。”   “成,”苏父一口应下,并补充表示,“回头我再研究研究克鬼的阵法,保你平安。”   苏景清很多时候都想问问他亲娘和小姨到底看上了他爹哪儿,这个脑子哦。   苏景清给孙氏策划盛了一碗汤,对她说,“娘,辛苦你了。”   孙氏表示,“已经习惯了。”   不犯傻的时候挺好,犯傻时也有几分可爱。   苏景清读懂了孙氏眼里的意思,选择吃饭。   一顿饭结束,苏景清简单提过他在淮王府平淡地看账本日子后,把话题转移到了回家途中发生的事。   “爹,此事明日朝堂之上必然会有人提起,你帮我看看风向,都有哪些人是站在萧云逸那边的。”   “另外,”苏景清叫了白术一声,白术递来一张纸,苏景清拿给苏父看,“这是最近被淮王鬼魂所杀之人,也是当晚到我洞房来找茬儿的人,如果朝堂上有人提及淮王鬼魂滥杀无辜,你便拿着这张纸条质问萧云逸,问他为何要将这些人放进淮王府赴喜宴。”   上头这些人,没一个是正经人,全是些地痞赌徒,其中还有人沾过人命,放这样的人入府,再让他们去闹自己洞房,如此居心,疼爱嫡子的天子总得表个态。   纸上的信息苏父还没看完就垮下了脸,手一拍桌子,怒骂,“岂有此理!”   “他真是欺我们苏家无人了不成?”   “爹,别激动,咱们家什么样自己清楚,没必要放大话,你明日按我说的做就好。”   苏父板着脸,不满道,“你怎么能灭自家威风。”   “咳……”孙氏清了清嗓子。   苏父立马坐正,神色认真,“可咱们没证据证明是逸王把人放进府的啊。”   苏景清笑了,“谁说咱们没证据,王爷的鬼魂就是证据,他有本事就去找王爷问啊。”   “好!”苏父激动的一拍大腿,“好主意,就这么办。”   “儿子你放心,爹肯定给你办妥了,肯定狠狠让那狗东西…让逸王栽个跟头。”   不得不说,狗东西骂得就很有灵性,苏景清喜欢听。   更复杂的事,苏景清没说,只陪着家人在家说了大半天的话,直到傍晚吃过晚饭才准备回府。   临出门时,苏景清被弟弟拉到了角落,苏明砚掏出了一叠银票,厚厚的,一大叠,面额一百两那种,然后往苏景清袖口里塞。   苏景清惊到了,“哪儿来的啊?”弟弟可是个穷光蛋。   苏明砚说实话,“王爷给的。”   他口中的王爷自然是萧云逸。   苏景清让他详细道来,他担心弟弟把自己卖了。   苏明砚:“王爷昨儿又来找我出去玩儿了,没给我带吃的,我就没去。然后他问我想要什么,我就说要银子,然后今天一大早他就让送过来了。”   苏明砚一脸乖巧,“给大哥你花,别委屈自己,没有了再跟我说。”   他拍着胸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靠。   苏景清就心情复杂又爽到不行地捏了捏弟弟脸蛋,笑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苏明砚:没吃的,不去玩儿,现实jpg.   苏明砚:拿王爷给的钱,养肥哥哥!骄傲挺胸jpg. 第10章 朝堂风波(修改)   萧云逸那个狗东西求天子赐苏明砚给他当妾的事,苏景清只告诉了他爹娘,并未同苏明砚说。   主要是怕傻弟弟知道后跟萧云逸闹脾气,如今萧云逸对他有那么点好感,人又没哄到手,萧云逸暂时还不会做什么过激之事,如果撕破脸皮,就难说了。   萧云逸想纳个妾都能去找天子指婚,底气之硬。   他若真算计起苏明砚,直接把人强占了抢回府,可能苏明砚和苏家都得狠狠吃亏。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傻白甜一个,能哄得萧云逸心甘情愿捧着东西给他。   苏景清虽然用不着这些银票,但弟弟的好意他心领了,就冲这银票是从萧云逸手里拿过来的的,冲萧云逸得知银票去向后会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反应,银票他就必须得收。   接着,苏景清又仔细叮嘱傻弟弟千万不要被狗男人骗了,然后才带着银票动身回淮王府。   回府后,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忠伯便来了,带着一份请帖。   苏景清挑眉,觉得很是稀奇,就他现在这个身份竟然还有人给他下请帖。   不用苏景清问,忠伯便主动说了,“禀王妃,这是平嘉公主让人送来的请帖,邀王妃三日后去府上赏菊看戏。”   平嘉公主是当今天子第一个活下来的孩子,哪怕只是公主,生母出身低下,却是极得当今天子喜爱。   五年前,平嘉公主出宫建府,同年与当届新科状元郎成婚,之后夫妇和睦,如漆似胶,可谓是京都一大美谈。   庶长女,嫡长子,按说是没得比的,却因为平嘉公主生母曾是已故皇后也就是萧北淮母后的贴身宫女,平嘉公主和萧北淮都在皇后膝下抚养,姐弟二人十分亲厚。   至少外面是这么传的,至于是否真的亲厚,他不予置评。   “那就去吧,”苏景清道,做了萧北淮王妃,这关系也得帮他处着。   忠伯走后,苏景清便让白术去备热水,他要沐浴。   苏景清以为白日发生那样的事,萧北淮今晚总得回来看看他或者跟他说点什么,结果他洗白白在床上躺好,躺到眼都睁不开了,也没见萧北淮的影子。   睡着前苏景清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明早起来他见不到萧北淮人,他就要记仇了。   ……   次日,朝堂   文武百官分立两侧,随着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唱词落下,立马便有人站了出来,“皇上,臣有本奏。”   上座的天子看着病恹恹的,明显精神不济。   这也是从淮王死讯传来后的常态了,百官并不奇怪。   不过人虽然病着,但帝王威严还是在的,“爱卿准奏。”   “禀皇上,臣昨日在街上听闻了一些传言,是关于淮王殿下的。”   天子眼神顿时犀利起来,“说!”   那大臣将这些日子京都死人,百姓觉得是淮王鬼魂作祟一事详尽道来,连昨日那具尸体是摔在淮王妃回门的马车前一事也没忘记。   他每多说一句,天子脸色就阴沉一分,等他说完,天子问,“爱卿也以为是淮王鬼魂杀的人?”   都知道天子最是在乎淮王这个嫡长子,说话的大臣自然不敢应这话。   有人站出来相助,“皇上,此事确有些古怪,好几个人死于众目睽睽之下,死法古怪,却没一个人看到凶手,杀人者来无影去无踪,百姓才会因此心生惧意。”   又一人出列,“皇上,此事臣也有耳闻,臣是不信会淮王殿下会杀人的,不过如今民间传言纷纷,若不给百姓一个交待,怕会引起民怨,若之后再出现无辜百姓枉死,也有损淮王殿下名声,还请皇上三思。”   这边开始要交待,自然会有人站出来质问要什么交待。   朝堂从不是一言堂,也不尽是逸王一派。   两边你来我往,开始争吵。   “咳咳…咳咳咳……”   天子咳嗽起来,大臣们默默闭了嘴,待天子饮过茶缓过来后,他才问,“众爱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启禀皇上,臣以为可以请国师卜一卦,方知到底是有人栽赃陷害还是真的淮王鬼…鬼魂作祟。”   哪怕说话的官员很小心,可听到鬼魂二字的天子还是很不悦。   偏偏附和的人多,都让天子请国师来当场卜卦,是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事坐实了。   一旦确定是淮王鬼魂所为,那淮王就得必死无疑了。   便是天子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拖着不承认送回来的尸体就是淮王。   苏起安混在人群中小声骂,“一群狗东西,整的倒挺严丝合缝的。”   天子没应也没说不应,而是看向了萧云逸,“逸王,此事你怎么看?”   萧云逸猜到天子必然会问他,今日亦是有备而来,他恭敬道:“父皇,儿臣也不信杀人之事与淮王兄有关,十之八。九是有人想借机生事,其实要解决此事也简单,只要找到淮王兄就好。”   他不提死,只提下落,便是然让天子觉得有希望,有了萧北淮下落,也许就能将人活着找回来了。   “儿臣记得消息刚传来时,父皇曾请国师卜过卦,国师当时言说时机未到,不可泄露天机。可如今已过去三月有余,兴许就有转变了呢?”   三月前可能没死,三月后就难说了。   总之今日,萧北淮不死也得死!   天子凝视了萧云逸片刻,未在他脸上看出恭敬之外的任何情绪,天子收回视线开了口,“那就请国师……”   苏起安见状不对,连忙站了出来,“皇上皇上,等等,臣也有话说。”   苏家祖上积德打下家业,传到苏起安这辈他都还是个侯爷,只不过他没能耐,侯爷当的有名无实,朝中官员当面说他是落魄户的都有。   苏起安心大,也从来不跟王八蛋计较,关起门来一家人乐呵呵的过日子。   唯二出的风头就是那两道赐婚圣旨,一道把他大儿子赐给了逸王,一道让他大儿子去给淮王守寡。   苏家也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接受了,这些官员就更没把他当回事了,没料他竟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掺和。   不少人都皱起眉头,猜到他是因为自己儿子成了淮王妃想替淮王说话。   于是有人直接出言拦他,“苏侯爷,我等讨论的乃是关系到淮王殿下和天下百姓的大事,你若不着急,何不等正事解决了再禀报。”   苏起安转头就怼了过去,“闭嘴吧,没你事。”   怕又有人出来呛他,苏起安立马对天子说,“皇上,臣是有大事问逸王殿下。”   天子既想从国师口中知道自己长子的下落,又怕答案是自己不想听的,现在有人帮他拖延时间,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既是大事,那就问吧,”天子允了。   苏起安从怀里掏出两张纸,一张递到萧云逸手里,一张呈给天子。   上面写的人名萧云逸一个都不认识,但他却莫名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苏侯爷这事何意?”   苏起安在心里骂他狗东西,还有脸问什么意思,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吗?   面上那是一点没表现出来,只满脸正气地向天子说明,“皇上,这写在上头的名字就是这几日被所谓淮王鬼魂所杀之人,方才几位大人说得十分详细,可就是漏了一点,这些人都是在犬子与淮王殿下成亲那日去赴宴还闹过洞房的人。”   “荒唐!”天子一拍龙椅,“这都是些什么下流之人,竟让他们去参加老大的婚宴?!”   苏起安话接的飞快,“可不是,一群偷鸡摸狗的酒鬼赌徒,逸王殿下您怎么就放他们进了淮王府呢?”苏起安一脸痛心疾首。   萧云逸的不祥预感成了真。   天子也向萧云逸看来。   “我…本王,”萧云逸着实没料到这姓苏的敢算计他,一时气急,反倒说不出话来。   “老二,这是怎么回事?”天子的质问紧随其后。   萧云逸心头火起,膝盖一弯跪下了,抱拳对天子道:“请父皇明察,此事与儿臣并无关联,这些人儿臣一个都不认识,也从未见过。”   接着口风一转,扯到苏起安头上,“苏侯爷,就算你不满苏大公子嫁给淮王兄,也不能随便给本王扣帽子啊,本王知道苏大公子心悦本王,可父皇将他赐给淮王兄后,本王恪守礼法可再未见过他。如今他已与淮王兄成婚,你又何苦为了大公子心中那点不甘来找本王麻烦。”   苏起安暴躁,“放你娘的……”   我儿子就算喜欢一条狗也不可能喜欢你这种畜生玩意儿!   意识到这还是在朝堂之上,苏起安及时把话收住了,可依旧愤愤不平。   “咳!”天子咳了声,面如寒冰。   反应过来的萧云逸心头一凉,手不自觉握紧。   他本是想拖苏起安下水,再败一败苏景清的名声,却忘了这第二道赐婚圣旨是怎么来的。   那是他当时强行拱手让给萧北淮的,还明确在父皇面前说过,他对苏景清无意,苏景清也不喜欢他。   虽然他一直觉得苏景清就是喜欢他,可若让父皇知道苏景清的想法,那父皇必然不可能将他赐给萧北淮,他不会允许自己嫡长子的王妃心里装着其他人。   不仅如此,他之前还当着苏景清的面求娶过苏景清弟弟,他如此折辱一个心悦他之人,父皇……   萧云逸低头,手越攥越紧,今日是他大意了。   萧云逸磕了个头,“儿臣知错。”   短短几日内,这已是萧云逸第二次让天子动怒了,天子厉声道:“不会说话就去跟你先生好好学学,学不好就当个哑巴!”   被天子如此不留情面地呵斥,萧云逸越发抬不起头。   至于什么请国师来算淮王死了没这事,天子盛怒,自然也无人敢再提。   天子冷哼一声,直接起身走人了。   今日的早朝,除开逸王丢够了脸,被天子训斥外,其他的一事未定。   退朝后,苏起安神清气爽的出了宫,也没回家,而是奔去淮王府,给儿子分享好消息。   而最后才起身的萧云逸望着宫门口的方向,满脸阴鹜,“苏景清,本王迟早要你的命!”   原本好好的计划,要在今日彻底绝了淮王的生路,却被苏起安这个草包废物给搅和了,逸王一派的人皆有不甘。   有人请示萧云逸,“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云逸勾唇,眼中带着狠戾,“既然他们不信是鬼魂作祟,那就让他们信好了。”   现在不信只是因为死的人不够多,也不对,等多起来了,谁敢不信? 第11章 她说你不行(修改)   淮王府   从苏父口中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事后,苏景清独自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将暗一叫了出来,直接下命令,“告诉你主子,我今晚要见到他。”   想想,苏景清又补充道:“如果不来,他王妃就没了。”   暗一大概是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威胁,反应比平日慢许多,正巧这时白术来敲门,“王妃,宫里来人,说皇上召你进宫觐见。”   来的还挺快。   萧北淮可还没回来,就忍不住要见他了。   苏景清知道事情没完,也猜到萧云逸接下来会有更大的动作,倒没想到这位天子会是最心急的。   “知道了,”苏景清去开门,还不忘再次提醒暗一,务必转达他的话。   门外,白术三人都在,思烟和湘雨去给苏景清找入宫要穿的衣服,白术等候苏景清的吩咐。   苏景清道:“去备马车,你驾马车,思烟随我一同入宫。”   白术领命而去,思烟和湘雨也手脚飞快地打扮苏景清。   与昨儿一样,既不能太素又不能过艳,最主要的是不能丢淮王府的脸面。   传话的天使一直等着,要陪苏景清一同入宫。   不是上回在苏家见过的徐公公,苏景清也没让人去打听消息,上马车后便一句话没说过,一直在闭目养神。   反是这位天使有些耐不住,走在宫道上时就主动与苏景清套起了近乎,苏景清不远不近地应着,直到对方问:“王妃,王爷可安好?”   苏景清看向他的目光有一瞬停顿,然后才道:“王爷自然安好。”   前几日还跟他洞了个房呢。   天使给苏景清介绍起了皇宫的布局,每座宫殿叫什么名字,又住着哪些人,就仿佛他刚才和苏景清的一问一答并未发生过。   迈入奉天殿,苏景清第二次见到了这位可以随意插手他人生的天子。   天子老了,两鬓泛白,满脸透着病态疲惫,唯有一双眼,依旧如鹰一样利,比苏景清上回见他时尤甚。   苏景清跪下行礼,静候三息,苏景清听到了天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淮王在何处?”   不是叫他起,而是质问他萧北淮的消息。   看来今儿是都怀疑他知道萧北淮去向了。   苏景清在心头笑,他若知道就不会去威胁暗一了。   苏景清叩拜,恭敬回话,“儿臣不知。”   天子被太监扶着,下了台阶,走到苏景清面前停下,依旧没叫他起,“抬起头来,看着朕,告诉朕你何时在何处见过淮王?”   那双眼除了锋利,还冗杂许多叫人看不穿的情绪,与之对视时只觉得心惊,你看不穿他,他却一眼就能看穿你,令人惊惧。   与第一次召见他时的温和态度截然不同。   苏景清面色不变,镇定回答,“两年前,王爷出征,在街上见过一面。”   少年戎装,铁衣金鳞,目似剑光,那一幕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   天子再问,“近日有传闻,说淮王鬼魂杀人,你可知?”   苏景清道:“昨日回门,在街上听百姓提起过。”   “你可信?”   苏景清语气坚定,“儿臣自然不信,活人哪来的鬼魂。”   许是天子终于听到句满意的话了,这才叫苏景清起身,“起。”   苏景清谢恩站起身,而后退出两步,与天子保持足够的距离。   “可朕见不到活着的人,”天子又说了句话,不过声音很小,苏景清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天子凝视了苏景清片刻,然后转身上台阶,坐回御座,“若有淮王消息,记得告诉朕。”   苏景清心下疑惑,不过天子没给他解惑的意思,开始赶人,“既入了宫,不要忘记去给太后请安。”   “是,儿臣告退。”苏景清退出大殿,被人领着去往寿安宫。   他有满肚子的不解,不知天子为何怀疑他知道萧北淮的去向,更不懂天子为何还要他提供消息,尤其天子态度的转变,明明上回说的还是让他安心等萧北淮回来。   但无人能为他解答。   ……   苏景清并未能进到寿安宫,他们刚到,里面就有太监出来传话,“禀淮王妃,太后娘娘刚服了汤药歇下了,您请微微候一会儿。”   微微两个字用的很妙,苏景清一等就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不说请他入偏殿等,就连一把椅子一杯茶水都没有。   秋风凉爽,苏景清是彻底享受了番。   直到他打了个喷嚏,里面才有动静,小太监出来请他们进门。   入了寿安宫正殿,苏景清才知这寿安宫内除太后外,钟贵妃也在,萧云逸生母,一个差点就成为他婆婆的人。   他便知道自己为何要在外面站一个时辰了。   钟贵妃是个十分雍容华贵的妇人,算不上年轻,但风韵犹存,倒也不输小姑娘。   苏景清向太后行了礼,起身后又唤了钟贵妃一声。   钟贵妃笑道:“还是个客气人,快来,走近些,从你和淮王成亲,太后可一直惦记着要见见你,今儿可算见到了。”   “太后最近每日服完汤药后都要歇一个时辰,这才让你等得久了些,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往心里去就是埋怨太后不该喝药,不该歇息。   不孝不敬,一顶帽子扣下来,谁知接下来等他的是什么。   所以碰到这种情况,委屈到打落牙齿都得自个儿咽下肚。   苏景清摇头,并不说话。   他知道钟贵妃是收到他入宫的消息特地在这儿等他的,也清楚这是在为自己儿子出气,毕竟是他和他爹害得萧云逸在朝堂上当众被天子呵斥的。   苏景清不理会她那点挑拨和软刀子,径直走向太后,上前温声唤她,“皇祖母。”   太后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三月前得知萧北淮身亡的噩耗,直接哭瞎了眼,如今已经看不见了。   她是个和善人,颇得天子敬重,各官家夫人也无人说过她一句不是。   太后努力地睁着眼瞧苏景清,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半响高兴道:“是个好孩子。”   她又唤来伺候的人拿来一个盒子,太后摸索着从盒子里取出镯子抓着苏景清的手放在他掌心,“这是凤薇那丫头说将来要给儿媳妇的见面礼,她走之前交给了哀家,让哀家替她给儿媳妇戴上,哀家老了看不见了,怕摔了凤薇给你准备的礼物,孩子你自己戴好不好?”   凤薇便是萧北淮生母,已故皇后。   老人明明是笑着,但苏景清总觉得那双眼在哭,让他闷的难受。   “好,皇祖母,我戴上。”   镯子是给女子准备的,苏景清到底是男子,骨架比女子大,他磨红了手才将镯子戴上,然后让太后摸。   太后笑得很开心,一个劲儿地说好。   钟贵妃来找苏景清麻烦,给他下马威,结果倒被他和太后无视个彻底,气得够呛,帕子都要给她揪烂了。   然后借口还有事,起身走了。   太后还贴心的让她明日也不用来了,她身边不缺伺候的人,苏景清总觉得钟贵妃走时鼻子歪了些。   她走后,苏景清自在许多,并不排斥与太后说话,甚至绞尽脑汁说了好些话哄太后开心,太后跟皇后亲近,又是真心疼爱萧北淮这个孙子,苏景清便想让她高兴些。   只不过没说多会儿话,太后就有些乏了,苏景清就说要走。   他本是蹲着的,起身时太后突然拉了他一下,苏景清便又蹲了回去,太后猛地握紧了他的手说,“孩子,你多等等北淮,他会回来的。”   “你们别忘了他,他会回来的。”   苏景清觉得眼眶有些酸,他重重点头,“嗯,我会等他回来的。”   “下回我们一起来看皇祖母。”   伺候的宫人扶着太后去歇下,苏景清站着看了会儿,转身离开。   等出了寿安宫,太后身边的一位老嬷嬷追了出来,告诉苏景清,“太医说娘娘撑不了多久了,王妃若见到淮王殿下,让他入宫来看看,娘娘一直惦记他,怕将来…将来不知怎么跟皇后娘娘交待。”   老嬷嬷说着说着就落了泪。   苏景清并不知要如何劝,只能点头,“我会的。”   这个地方是与宫外与奉天殿截然不同的地方,只住了一位念孙心切的老人,却足以扰乱苏景清的情绪。   他出宫回府,一路都没再说过话。   便也不知道有人在背后看着他说:“一个男王妃,一位命不久矣的老祖母,该把那位失踪的淮王殿下逼出来了吧?”   ……   回去后苏景清就咳了好几次,湘雨连忙去熬了驱寒的姜汤给他喝。   他也早早上了床,躺着等萧北淮。   暗一传话到位,让苏景清等到了人。   几日不见,淮王殿下缺失了一点点英俊,多了几分狼狈。   苏景清皱眉,问他,“能待多久?”   萧北淮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一个时辰,时间太长,他们会发现我的行踪。”   苏景清便又下床开门,叫思烟去厨房取些点心来。   他望着连喝了好几杯水的萧北淮,琢磨怎么开口。   萧北淮手一拉,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怎么了,本王的王妃看着似乎不高兴,在埋怨本王几日没来看你?”   大腿依旧强健有力,硬邦邦的,苏景清却完全没那个心思,只是突然伸手捶了萧北淮一样。   淮王殿下有点懵,抓住他的手,“打疼没?”   别说,这人身上也硬邦邦的,还真有点。   苏景清叹气,“你昨日回来也好啊,”两人还能一边骂萧云逸不是东西,一边来点“人鬼夜行”。   “我今日进宫了,见到了你皇祖母,她身边的宫人说她撑不了太久,想…想见见你。”   苏景清把话一口气说完。   萧北淮的气息也沉了下来,半响才道:“本王知道了。”   苏景清说:“我会想办法让皇上不承认你已经死了,不葬了你,但你要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又或者说你在躲谁?”   萧北淮道:“在抓几个人,当时大军在路上遇袭,是军中有人通敌,只是不知是谁,本王回到京都后才查到一些线索。”   “你是说京都有人通敌叛国?”   萧北淮神色凝重,“是,且身份不低。若不一举铲除,对大雍影响甚大。”   “暗中有一股势力不仅在阻拦本王继续查下去,还一直在追杀本王,所以本王暂时还不能露面。”   苏景清:“萧云逸?”   “不是他,”萧北淮面露嫌弃,“他太蠢了,办不出这等事。”   苏景清点头,“也是,他把劲儿都往鬼魂身上使了。”   不知敌人是谁,那就危险得多。   “伤着了没?”苏景清反应过后,伸手在萧北淮身上四处摸。   萧北淮抓住他手,“别乱动,你男人年轻,血气方刚的。”   他又给苏景清指了指地方,“在背上,把你上回留下的指痕给盖住了。”   苏景清立马要扒他衣服,正好敲门声响起,是思烟送点心来了。   苏景清开门去拿,见着才发现东西不少,三四样点心,还有一碗羊汤,并一壶浓茶和三根香。   苏景清:“……”   思烟一脸我都懂的表情,压低声音对苏景清说:“是王爷的鬼魂回来了吧,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王妃你敬给他,我找白术打听过了,这羊汤补肾的,浓茶提神,门我会给你守好的,王妃你快去吧。”   托盘被稳稳当当送到了苏景清手里,房门被思烟贴心关上。   苏景清:“……”   你给个鬼壮阳提神,好样的。   苏景清把托盘端回来放桌上,拿起那三根香,看着萧北淮,“烧给你?”   萧北淮叫他给逗笑了,“你这丫鬟还挺有意思。”   他指指一托盘的东西,表示:“缺了纸钱,烧不了。”   “没事,本王自己喝,”萧北淮拍拍肚子笑道:“放心,不会漏出来。”   苏景清给了他个白眼。   见他一身脏的,算着时间绝对来得及,又开门让思烟准备热水,说要自己要沐浴。   思烟还是一脸我什么都懂的反应,点了点头,跑去了。   结果没跑两步又倒了回来,小小声问,“王妃,羊汤要不要再来两碗,这么快就沐浴,是不是王爷的鬼魂嗯嗯嗯不行啊?”   就嗯嗯嗯的很有灵性。   苏景清手按着她脑门把人推出去,“不该知道的被瞎打听,快去。”   苏景清今天还没沐浴,叫热水也不会引人起疑。   苏景清回来把思烟的话转给萧北淮听,简单明了,“她说你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风评被害2333 第12章 抱抱你(修改)   萧北淮闻言,突然笑了,配上他周身的狼狈,多了几分痞气。   萧北淮说:“那真遗憾。”   苏景清问:“遗憾什么?”   萧北淮:“遗憾不能让你的丫鬟知道本王能满足你。”   萧北淮抬手触碰下了苏景清鼻尖,“王妃安心,待本王从鬼魂变成人回来,定晚些叫水。”   苏景清道:“好证明你的人比鬼魂的你更行吗?”   “是,”萧北淮诚实点头。   苏景清还算给面子,“那行,我就等着王爷的表现了。”   “做人的王爷一定比做鬼时更有味道,”苏景清眸中灿灿,手勾住萧北淮腰带,倒真有些期待了。   热水很快送来,苏景清从背后替萧北淮脱衣,玄色外衣被什么浸湿了,苏景清指尖擦过,指腹留下血色艳红。   这是血,流出来的血浸透了萧北淮的衣衫。   苏景清不动声色地将萧北淮的衣服全部褪下,便看见了他所说的那道盖住抓痕的伤,几乎有他中指那么长,横贯萧北淮小半个背部。   伤口并未上药包扎,此刻还渗着血。   苏景清眼神有些冷,他没让萧北淮进浴桶,“就这样吧,我帮你洗。”   萧北淮看不见自己背后的伤,但他疼,他问苏景清,“怕吗?”   苏景清说:“我第一次见这么长的伤口,疼吗?”   萧北淮倒不隐瞒,轻轻颔首,“疼,不过习惯了,也能忍。”   所以他从进门到现在并未表现出任何虚弱。   温热的帕子从他肌肤上擦过,苏景清擦得很仔细,“何时伤的?”   “下午。”   但因为自己一句话,晚上依旧带着伤来见自己了。   “你手下人呢?”   “一死两重伤,”连他这个王爷都伤成这样,手下自然不可能好到哪儿去。   萧北淮并无意多谈此事,转移话题落回苏景清身上,“你若觉得府中太闷,不必拘着,本王名下有几个庄子,你可以出城走走。”   苏景清在自家过得就堪比大家闺秀,不觉得闷,但他没拒绝萧北淮的好意,道:“等赴完平嘉公主府的赏花宴就去。”   避开伤口将萧北淮上半身擦拭完,苏景清拍拍他腿,“下面呢,也要我来?”   嗯,血气方刚的淮王殿下不敢,自己接手了帕子,沾着水冲洗,同时对苏景清说:“那代本王向阿姐问声好。”   苏景清答应了,转身去翻柜子给萧北淮找药。   出嫁前,孙氏怕他在淮王府被欺负受委屈,准备了好几瓶伤药,苏景清一股脑给拿过来了。   抖出药粉倒在萧北淮背上的伤口处,还特意探头来瞧他的反应,然后就看到了淮王殿下从痛得面容扭曲到若无其事的完美转变。   苏景清情绪反应总算产生了波动,笑他,“都你来我往进出那么多次了,还在我面前装?”   萧北淮轻叹,“本王要脸的,况且你瞧上的不就是本王这张脸,要是太难看,你嫌弃本王可怎么办?”   苏景清撕了一件软和的里衣替萧北淮包扎,“也不止,还瞧上了你的能耐,”苏景清沉思片刻,给出了一个夸奖词,“天赋异禀。”   好一个天赋异禀,萧北淮只能庆幸,自己多少有点拿得出手的本事。   那一身衣服也不能再穿了,但两人有明显的身形差距,苏景清把自己衣服翻遍了也没翻到萧北淮能穿下的,提议道:“不如你回你的怡景轩偷一件套上?”   萧北淮套了件里衣,然后朝房顶喊,“暗一,衣服。”   苏景清:“……”   好家伙,忘了这儿还有个守门的,所以自己说的那些荤话暗一都听见了吧?   苏景清面皮有些崩不住。   觉得等下次萧北淮再回来时,他一定要把所有守门的都赶走,这样就不会有人听见了,苏景清自欺欺人的想。   衣服最后是从房顶上落下来的,暗一从头到尾别说面,连声儿都没出过,比他主子更像鬼。   穿好衣服,萧北淮说:“本王该走了,走前抱抱你。”   萧北淮从是背后抱住苏景清的,手扣着他腰,下巴抵在他颈窝处,温热的气息尽数落在他耳垂上,激得苏景清浑身酥麻。   环腰的手慢慢收紧,温尧扭头,对上萧北淮发烫的眼神,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并不深入,一触及分,苏景清在他怀中转了个身,双手勾住萧北淮脖子,语气强势地告诉他,“你得活着,我不想真守寡。”   “而且,还有很多人在等你。”   萧北淮与他额头轻碰,“本王会的,等我回来。”   两人同时松了手,萧北淮当着他的面从窗户闪身离开,一个不留一个没回头。   萧北淮走后,苏景清进了还未凉透的浴桶中,他在想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嫁了个长得好身材好还天赋异禀的男人,总归是要付出点什么的。   ……   苏景清病了。   许是昨儿风吹太久,回来姜汤喝得完,没起作用,早上他一睁眼就察觉到了不对,整个人头重脚轻的,喉咙干痒,鼻子还堵了。   他咳了两声准备起床,听见动静的思烟和湘雨立马端了热水进来伺候他洗漱,并且找衣服拧帕子的时候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小话,甚至还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苏景清留神偷听了下,然后就听到思烟对湘雨说:“我就说王爷的鬼魂不太行吧,你看王妃今儿起这么早。”   苏景清:“……”   然后他又听到了湘雨敷衍地回答,“可能洞房那日累着了,得缓缓。”   苏景清:“……”   很好,萧北淮在他丫鬟心中大概彻底不中用了。   “咳!”他又咳了一声,提醒那二人,“我都听见了。”   思烟回头,讪笑,“王妃放心,我们不会到处说王爷鬼魂不是的。”   湘雨更细心,发现苏景清脸有些红,还一直在揉鼻子,便上前问,“王妃可是着凉了?”   苏景清正要点头,思烟就惊呼出声,“是因为王爷□□气吸太多了吗?”   苏景清让她低头,思烟虽然疑惑,但动作很配合,然后就被苏景清在脑袋上敲了下,“你一天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这是昨儿冷水吹的。”   思烟无辜的揉自己被敲痛的头,“明明昨晚你要点心和热水时还好好的。”   苏景清按了按头,“约莫是发作的迟,湘雨,叫白术来研磨。”   湘雨道:“奴婢先去请大夫,思烟去叫唤白术,王妃就先不要下床了。”   苏景清叫住她,“不用你去请,让忠伯驾着淮王府的马车去请。”   “好,”湘雨领命,匆匆走了。   思烟也很快把白术拉来,备好纸笔供苏景清写信。   心中早有思绪,苏景清落笔有神,写完交给白术,“送回家,让娘转交给我爹。”   萧云逸和钟贵妃母子联手欺他,他可不想平白受了这委屈,还要生一场病。   于是,苏景清在府中看着《鲤鱼精夜会小书生》养病,外头却传言纷纷,甚是热闹。   起因自然是因为那辆匆匆从淮王府驶到医馆门口说要请大夫给他们王妃的马车,驾车的人是淮王府管家,进了医馆就开始找人,说他们家王妃昨儿进了趟宫,今早病得都下不来床了。   有人好奇打听,“怎地入个宫还会生病,莫不是宫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忠伯哪能让人这么说,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是我家王妃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时去的不巧,正碰上她歇下了,钟贵妃怕惊扰太后娘娘歇息,就让我家王妃的在门外侯了会儿。”   忠伯摇头叹气,“就是可怜我家王妃身子弱,一吹风便着了凉。”   忠伯将大夫带走,留下凑热闹的百姓议论。   “这淮王妃身子也够弱的,吹吹风就病得下不来床,就这样,也不知能给淮王守多久的寡。”   “什么风能说吹就把人给吹病的,况且昨儿的风可不大,少说也得吹一两个时辰才会着凉。”   “也是,淮王妃出嫁前可没听说是个病秧子。”   “莫不是钟贵妃因为淮王妃没给她做儿媳,想折腾淮王妃,故意把人吹病的?”   议论的众人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落入百姓耳中的消息,自然不会再是什么秘密。   更何况,苏起安带着全家人上淮王府看过儿子后,转头就跑到钟家大门口呸了一口口水,好多人都瞧见了,不就更证明淮王妃生病的事跟钟贵妃有关。   于是,很快满街百姓就都知道钟贵妃把淮王妃折腾病了的事。   还有好些人开始可怜起苏景清,说他守寡本就可怜,还要遭人欺负,钟贵妃不仅心眼儿小容不得人,心肠还毒,连个寡夫都容不下。   两三日工夫,外面的传言越传越凶,甚至传到宫中入了天子的耳。   毕竟恨钟贵妃的人可不止苏景清一个,这等能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怎能错过。   然后苏景清便从他爹口中得知,天子狠狠斥责了钟贵妃,甚至还禁了她三日的足。   短短时日,萧云逸母子二人接连丢了脸。   苏景清每日听着白术等人绘声绘色的描述百姓是怎么说钟贵妃的,喝汤药喝的很是起劲儿,没几天就好了。   正好能去赴平嘉公主府因为他特地推迟的赏花宴。   对,因为他生病,平嘉公主为了能让他去赴宴,所以把赏花宴的日子给推迟了,十分有心。   苏景清又早早被拉起来打扮,换了身月牙白的宽袍大袖,缀着红宝石金冠,配的是莲纹香囊和平安玉扣,要不是因为他风寒刚好,两丫鬟还想给他塞把扇子。   像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风流倜傥预备出去勾人的男妖精——苏景清如实评价道。   思烟对这个评价表示十分满意,乐呵呵说:“王妃是不能穿太艳,可也不能叫人比下去啊,他们都盼着王妃你守寡守得日渐憔悴,好看你笑话,但你偏偏就要打那些人的脸,让他们再也不敢轻视你,为难你。”   苏景清不觉得一身衣裳就有用,该轻视该为难的会照样针对他。但衣裳确实挺好看,他略微替萧北淮感到遗憾,只能在夜里装鬼魂出来的淮王殿下都没见过这么俊俏的自己呢,就要被人抢先了。   苏景清心情不错,觉得下回可以拿这事来笑话他下,也不知他会不会醋。   苏景清还挺期待萧北淮的反应。   平嘉公主府离淮王府并不远,赏花宴就在府中办,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只是人多的地方,是非它就没断过。   马车刚停下,苏景清就清晰地听见了一句讽刺,“好歹家里也是出过皇后的,瞧瞧你们叶家那穷酸样,竟穿着去岁的衣裳来赴宴,真不嫌丢人。”   苏景清撩帘,看见的是一个两个年轻女子围着一个穿粉衣的姑娘指指点点的嫌弃。   湘雨告诉苏景清:“穿蓝衣的姑娘是刑部尚书之女,她旁边的白衣女子是京都府尹之女,粉衣那个……”   “我知道,是叶家的人。”   跟苏家一样被人称做落魄户,走哪儿都不受人待见,要被刺几句。   叶家是出了位皇后不错,但皇后走得早,天子全然无重新起用叶家的意思,不被天子重视的外戚自然不会被旁人重视。   从前萧北淮在的时候还好,看在他这个淮王的面上这些人也不敢太过,如今萧北淮被迫去世三月有余,已经足够这些人转变对叶家的态度了。   “下去吧,”苏景清开口吩咐。   白术去门房处递了请帖,门房便立马高唱,“淮王妃到~”   不论是欺负人的,还是周围瞧热闹的,视线全集中在了从马车中出来的苏景清身上。   苏景清本就生得清秀俊逸,一双眼顾盼生辉,春山含翠,今儿又特意精心装扮过,人一露面就惊艳了好些人。   白衣衬人,翩翩君子,很是能勾小姑娘芳心。   周围人一个不认识,苏景清没说话的意思,只冲对他行礼的众人微微颔首,就准备进门。   苏景清装得也挺难受,如果不是为了不丢人,他很想学回以前的畏缩木讷。   走出几步,苏景清用扇子点了下湘雨,湘雨会意,过去请叶家小姑娘,“表小姐,同我们王妃一块儿进去吧。”   不是叶小姐,而是表小姐,说明苏景清是把其当自家人看的,如此一来,倒叫先前讽刺她的那两位小姐尴尬了。   “不过一个寡夫王妃,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刑部尚书之女不岔的说道,也不知是真不待见苏景清,还是因为他叫走了叶家小姐而迁怒。   没人附和她,蠢人没那么多,被放出来走动的官家小姐们更没几个蠢的。   苏景清再如何也是王妃,是皇家儿媳,不是她们这些官家女子能比的。   进了府,自然要去见府上主子,由公主府下人领着,绕过亭台,走过长廊,终于到了平嘉公主的住处。   只是还没进门,苏景清等人就听到一个重重的巴掌声以及一句:“贱人!”   向白术和思烟确认过他没听错后,苏景清皱起了眉。 第13章 教养(修改 )   领路的下人,大约是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去敲门禀报,“公主,淮王妃和叶家小姐到了。”   屋内沉寂了片刻,苏景清才听到一个有些柔弱的声音说:“来了。”   苏景清他们倒没久等,门很快打开,还是平嘉公主亲自开的,苏景清一眼就看到在她背后跪着个侍女,地上还有摔碎的茶杯。   察觉到苏景清的视线,平嘉公主皱起眉回头对侍女说,“起来吧,以后不能再犯了。”   声音不大,苏景清甚至听出几分怯懦,而且苏景清还注意到她发饰凌乱,少了一个耳坠。   侍女起身后蹲着用手去拾地上的碎片,平嘉公主则招呼苏景清等人进屋,同时向他解释,“莺儿笨手笨脚地摔了我最爱的那套杯子,所以就训斥了她两句,让弟弟见笑了。”   “啊,我能这么叫你吗?”公安公主似乎处处都带着小心,“以前未出宫时我便是这样称呼北淮的,我又想着你是男子,不该叫你弟妹,所以才擅作主张…”   说这话时,平嘉公主甚至低着头,生怕苏景清不答应一样。   苏景清掐着掌心笑了笑,“怎么会呢,公主是王爷的长姐,怎么称呼都好,说来我还没给公主请安呢。”   苏景清退后两步向平嘉公主行了礼,其余人跟着一起,又引得平嘉公主一阵恐慌,连忙来扶他。   苏景清便注意到她手背上的青痕,很淡,看起来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多礼,弟弟快坐吧。”   “澜芝也坐,”平嘉公主微笑着招呼苏景清二人。   澜芝便是叶家小姑娘的芳名了,平嘉公主能那么自然地叫出叶澜芝名字,显然二人之前便相熟。   叶家这个姑娘瞧着也是个闷嘴葫芦,除了行礼道谢,旁的一句话没说。   坐下后,方才那个还在捡碎片的侍女又捧着碎片出门,很快给他们端了茶上来。   苏景清留意到这个叫莺儿的侍女很年轻,手指比她主子还白嫩,身上穿的衣服不仅料子不错,颜色更是粉嫩娇艳,便连身上的香味都十分讲究。   这公安公主府也透着古怪啊,苏景清端着茶杯想。   就在准备喝茶时,平嘉公主传来很浅一声抽气声,杯盖与杯子碰撞,像烫着了手,苏景清抬头眼去,发现这位公主的手在抖。   他假抿了一口茶,而后在放茶杯时手不经意碰了下平嘉公主的茶杯,是有些烫。   平嘉公主似乎生怕他发现什么不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不再碰茶杯,而是向苏景清打听起了萧北淮的行踪。   “北淮可曾有回王府去看过你?”   苏景清摇头。   平嘉公主整个人的情绪一下就沉了下去,看着既无措又伤感,“我已经两年没见过他了,我很担心他,也不知他如今到底在哪儿,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苏景清说:“公主不必担心,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平嘉公主手抓着自己的裙子,裙子被她抓得皱皱巴巴,好半响才开口,“你说的对,他会没事,也会回来的,母后会在天上保佑他的。”   担心过度的平嘉公主看起来有些紧张,手端过茶水想用喝茶来让自己平复,而苏景清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抬手时露出的手臂的红痕。   苏景清搓着自己的手指,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时,有人来提醒,“公主,王妃,外面宾客已到齐了,还请公主和王妃移步。”   “好,我们这就去,”平嘉公主应的很快,声音依旧温柔。   说完她就想起身出门,苏景清拦了下,“公主可先梳洗打扮下,我与澜芝在外面等你。”   平嘉公主似乎不知自己哪里出了错,在听到苏景清的话瞬间脸色惨白一片,像在害怕什么。   苏景清伸手指指她耳朵,“掉了一只耳环。”   然后不等她再多说什么,就率先出了门,没什么存在感的叶澜芝紧随其后,她丫鬟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苏景清这会儿才有时间打量这位叶家小姐,她看着才十四五岁,模样还没完全长开,但已见昳丽,娉婷灵动,虽然话少,举手投足间便能看出她被叶家教养得极好,等再大些,必然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儿。   苏景清的毛病还挺因人而异,看着这小姑娘就想到了自家小妹,他主动搭话,“该唤我什么?”   叶澜芝眨眨眼,迟疑道:“表嫂?”   苏景清:“……”   “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   叶澜芝很是听话,“表哥夫。”   苏景清还算满意,“乖。”   叶澜芝笑起来,“方才多谢表哥夫替我解围。”   在苏景清看不见的地方,她微微动了动手腕。   苏景清正要拿出那句一家人的说辞时,房门开了,平嘉公主站在中央,换了衣裳,梳好了发髻,耳环也没少,笑容得体,虽还是有些唯唯诺诺,却比苏景清第一眼见她时好。   “我们走吧,倒不好叫客人等急了。”   赏花宴请的都是年轻人,大雍民风开放,还有专门的女子学院,这种宴席,只要人多,便用不着特意避嫌。   路上平嘉公主一直在同苏景清说萧北淮小时候的事,苏景清听的还挺认真,只是刚走到一处转角,就到了扫兴之人。   平嘉公主的驸马,正将府上的丫鬟按在墙角调情。   似乎觉得自己有这个这样的驸马很不堪,平嘉公主出声唤他,给他提醒,“驸马,该去招待客人了。”   驸马姓钱名正宣,如今三十出头,瞧着年轻,模样也十分周正。   只是对苏景清他们这一行人都很不屑,嗤笑一声,连招呼都没打便转身走了。   平嘉还替钱正宣找补,“你们别介意,驸马他只是最近忙着筹备宴会的事,忙过头了,心情不大好,不是针对……”   “公主不必解释,我们知道。”   苏景清打断了平嘉公主的话,并不想听这些无用的解释。   也因为这一出,平嘉公主头垂得更低了,也再没开过口。   走到宴客的花厅,外面黄□□绿的各色不同品种的菊花,里面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各家小姐。   女子在前,男子在后,加上身边伺候的下人,这花厅内容纳了近百人。   见到平嘉公主和苏景清,众人纷纷见礼,同时各种议论声也传来。   有人啧了声,“没想到还真来了,唐拓,你说,这嫁了人的男人到底是该跟女人作一堆还是跟算男人啊?”   萧云逸的两个跟屁虫,站在男子那边最前头,钟楚然视线在苏景清来回扫视,说话时也丝毫没压低声音,瞧着像完全没将苏景清放在眼里。   在场人都听见了,有人起哄:“那可得问问王妃,愿意当女人还是男人。”   “这有什么好问的,嫁了人,就得趴在男人身下等着被睡,管他原先是男是女。”   虽说的是苏景清,可这一句话把所有女子都包含进去了,让好些个小姐皱起了眉。   苏景清脸色不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身后的思烟忍不了,眼一横指向钟楚然,“怎么,钟大公子这么快就忘了在淮王府跪着给我家王爷王妃磕头赔罪的事了吗?”   “是今儿在公主府也想磕几个?”   钟楚然瞬间变了脸。   思烟的反击还没结束,她径直走到两个说苏景清的男子面前,甩手就一人给了一巴掌,“嘴长来是吃饭的,不是叫你们吃屎的。”   思烟抬脚对准第一个说话之人的裆部,“你想做女人还是做男人?”   原本因为那一巴掌生出的不岔顿时变成了恐惧,慌忙摇头,“男人,我想做男人。”   思烟放下脚,手一把将人拎起来扔到离苏景清不愿的空地上,“磕头,认错!”   单手拎人,还如同吃饭般轻巧,现在任谁都知道苏景清身边的丫鬟不好惹了。   解决一个还剩一个,思烟又一巴掌甩了过去,“怎么,你娘不是趴男人身下生的你吗?让你这不孝东西出来到处败坏她名声。”   巴掌打的重,半边脸直接肿了。   偏男人不敢反驳,更不敢还手。   思烟一指另一个在跪着磕头的人,男人捂着脸道:“我知错,这就去给王妃磕头认错。”   两个人争先抢后砰砰砰磕头,听得有人心寒,也有人大块人心。   在思烟瞧着钟楚然准备做点什么时,外头有人高唱:“逸王殿下到~”   萧云逸出现,一群人纷纷上前迎他,俯身行礼。   萧云逸一步一步朝苏景清走来,冷笑,“淮王妃好生威风!”   “嫁了人不在府中为淮王兄诵经祈福,跑到皇姐公主府上来教训人,你们苏家当真好教养。”   苏景清沉了脸,萧云逸十分满意他的反应,嘴角微翘,还在继续说:“总不至于是淮王兄不在,你耐不住寂寞,打着赴宴的名义出来勾引人的吧,这便是你引起旁人注意的手段?”   萧云逸对苏景清说话从未客气过。   方才被苏景清丫鬟压了一头的人瞬间扬眉吐气,淮王妃又如何,在逸王面前只有被指着鼻子骂的份儿。   话实在太难听,思烟已经捏紧了拳头,苏景清给她使眼色让她站回来。   他抬头,平静的凝视萧云逸,“见到长嫂不行礼问安,这就是二弟口中的教养吗?”   “那我苏家的确比不过!” 第14章 藏着的肮脏(修改)   “嚯!”   周围好多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苏景清竟然这么大胆,要直接跟逸王对着干。   一个落魄户出身嫁给淮王的寡夫,跟如今权势最大的王爷硬碰硬,在许多人看来,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即便碍于苏景清身份,逸王不会直接让他死,但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萧云逸直接青了脸,偏偏苏景清像没瞧见一样,眼眸低垂,继续给萧云逸提醒,“二弟,该有的教养得有,该问的安得问,可别让人瞧了皇室的笑话。”   人多,萧云逸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滔天怒火,只眼里的怨毒怎么也藏不住,让他在苏景清面前低头,绝无可能。   萧云逸与苏景清擦身而过,未行礼未问安,只给他留下了一句话,“苏景清,本王要你好看!”   自己被父皇呵斥的事,母妃被百姓议论说恶毒,被父皇斥责的账,每一笔他都要跟苏景清算。   今儿平嘉公主府,有的是好戏瞧。   萧云逸一走,他的小跟班自然和那些想讨好萧云逸的人自然也跟着走了。   有些没血乖的,路过时还会讥讽两声,“还真以为嫁给淮王就能跟逸王殿下叫板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少说两句,人家可是淮王妃,威风的很,小心一会儿让你给他跪下磕头。”   “呵,我难不成还怕他,有逸王殿下在,他还敢再伤人不成。”   苏景清不解,公主府为什么请的尽是蠢货。   他揉了揉眉心,看向平嘉公主。   萧云逸自然是看不上一个从宫女肚皮里出来的公主的,从出现到离开,视线从未在平嘉公主身上停留,而平嘉公主也仿佛习以为常。   在苏景清看过来时,忙低声解释:“都是驸马请来的客人。”   那今儿的赏花宴可真有意思,上至皇亲国戚,下到这种货色,应有尽有。   苏景清开口,淡淡吐出一个字,“打。”   忍了许久的思烟立马冲上去逮着人就捶,“你们算什么东西,值得逸王为你们出头。”   萧云逸的确没那么掉价,听到惨叫声连看都没叫人过来看一眼。   他甚至希望苏景清将人打死,这样一来,正好让苏景清给他淮王兄陪葬,守寡多寂寞,还是死了更好。   思烟下手凶狠,拳头落得十分扎实,那些千金小姐们觉得太过凶残,又怕被伤及无辜,纷纷转身就跑,速度很是快。   平嘉公主也开口,“弟弟,我去与她们说说话,很快便回来。”   让思烟停下,苏景清道:“公主去忙吧,我自己在府中走走看看就好。”   平嘉公主带着人走后,还剩个叶澜芝,苏景清问她,“你不去跟她们一块儿赏花?”   叶澜芝摇头,“花儿不好看。”   苏景清觉得她也挺有意思,人小小一个,性子却沉稳得像个老人。   “若你不觉得跟着我没意思,那就一起逛逛这公主府。”   叶澜芝没拒绝,与苏景清等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主仆二人都不说话,让苏景清觉得自己后面多了两丫鬟似的。   平嘉公主府很大,一步一景,楼阁水榭,活泉浅池,成片的假山,池中的钓台,还有爬满拱门的藤萝,一盘盘菊花,叫人赏心悦目。   苏景清问白术,“公主没给明砚送请帖?”   白术摇头,“之前回府,未听二公子提过。”   叶澜芝往前几步,对苏景清说:“此次赏花宴,各家小姐大多出身尊贵,男子那边却未见几人能上台面。”   “为何?”苏景清问。   叶澜芝摇头,“我不知,也许是发请帖的人不同。”   所以小姐们是平嘉公主请来的,男子的请帖可能出自驸马之手。   那自己呢,苏景清有些好奇,到底是被这夫妻二人中谁惦记着。   苏景清思索着答案,转过长廊,到了一个院子,门未关,院中正在上演一出好戏。   是驸马之母也就是平嘉公主的婆婆欺负儿媳妇的好戏。   方才说要去与各家小姐们说话的平嘉公主,此刻正跪在一个妇人跟前双手给她奉茶,妇人茶没端稳,茶水洒了平嘉公主一身。   而那妇人更是愤怒地将杯子狠狠往地上一摔,张口就骂平嘉公主没用。   “连个茶都端不稳,你有什么用?!”   “还当你自个儿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呢,这两年,整整两年,除去过年,皇上宣你入过宫吗,有多看过你这个女儿一眼吗?”   “是,从前有淮王在,哪怕你是个宫女生出来的种,别人也高看你一眼,可是如今淮王死了,死得连口棺材都没有,皇上更就不可能在意你了,你不过就是个占着窝生不出儿子的母鸡!”   大约是什么话恶毒,这位驸马之母就说什么话,全往平嘉公主心尖上戳,苏景清等人看不见她的脸,但能猜到一定会很难看。   妇人骂完可能还觉得不解气,又抬脚踹了平嘉公主一脚,正好让平嘉公主摔在瓷片上。   手当场就见了血,怕还有扎进衣服里的。   妇人丝毫不觉得她可怜,反是骂道:“装那副柔弱的样子给谁看?生不出儿子还霸着我儿子不让他纳妾,我骂你几句都是轻的。你给我记住,若今儿你敢坏了我儿子的好事,我就立马让人掐死那个两个讨饭的死丫头。”   听到妇人拿两个女儿作威胁,平嘉公主反应很激烈,立马挣扎起来去抓妇人的裙角,开始哭求:“娘,孩子是无辜的,她们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别伤害她们。我生,我能生出儿子的。”   “纳妾也行,我答应让相公纳妾,只要你别伤害我的女儿。”   妇人脸上挂起得意的笑容,“你早这么听话你就好了,放心,只要今日成了事,你就还能当你的公主,要不然……”   妇人话没说完,只狠狠一脚又踹在了平嘉公主身上,“我就让人将那两个赔钱货卖到楼子里去!”   也是这时,另一边传来了喊声,“落水了,叶家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苏景清几人视线齐齐落在叶澜芝身上,似乎都在问——你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   “不是我,是另一位叶小姐。”叶澜芝解释。   然后她望向似乎正快步向花园那边走的妇人,“表哥夫不去拦人吗?”   “这么着急,脸上还带着笑,看起来像是要去见那位要进门的妾了。”   “自然是要拦的,”苏景清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平嘉公主,“不然这场戏就白看了,白术,思烟,抓人!”   两人动作飞快,白术大喊一声,妇人再回头一看是他们,跑的更快了。   苏景清没动,只问旁边的小姑娘,“想说什么?”   叶澜芝道:“上回公主邀我入府,我曾见过两位郡主,大郡主缺了半根手指。”   苏景清眼神微冷,“何时?”   “一月前,皇上赐婚表哥夫与王爷后,公主召我入府打听王爷的消息。”   那他便明白了一些事。   随便走走就能见着这府里的阴私,自然是有人故意为之,那边的水也落得巧合,唱戏的也分外费心。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哪是白术和思烟二人的对手,人很快就被抓了回来。   对方也挣扎的挺厉害,嘴里一直喊着自己是驸马的亲娘。   “放开我,你们好大的狗胆,竟连驸马爷的亲娘都抓,小心我让他要了你们的狗命。”   “你们这些下贱的狗东西要对我做什么?等我儿子来了,我要你们好看!”   喊得一声比一声高,好似她那儿子是什么天王老子一般,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思烟二人倒是听话地松了手,只不过一人给了妇人一脚,直接把人踹趴在地上了。   “呸,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不是才说公主什么都不是,现在倒嚎起自己儿子是驸马了,没有公主,你儿子就是个屁!”   妇人挣扎起来想骂,苏景清领着叶澜芝已经走过来了。   他扫了眼周围低着头的下人,又看看在哭的平嘉公主,没安慰人,只询问她,“先在这儿替你出出气还是直接去前面,一块热闹?”   哭红了眼的平嘉公主抬头,对上苏景清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双眼,目光闪了闪,“你猜到了,”她陈述这个事实。   苏景清说:“对,”一出出如此刻意的戏,他只要不傻都能猜到。   没叫人帮忙,平嘉公主自己手撑着地上的碎瓷片起了身,也全然不在意自己在流血的手,她说:“去前面,今日总该做个了结的。”   苏景清没反对,客随主便嘛。   只是他很好奇,“这是你今日请我来赴宴的原因?”想借他这个淮王妃的身份替自己和女儿谋一条活路。   平嘉公主摇头,“不,你不是我请你来的,所有男客都不是我请来的,我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苏景清表示知道了,所以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他实在好奇,那位驸马爷到底想怎么对付他。   驸马亲娘被强行押着去了花园,花园的池塘边围了很多人,他们到时那位驸马爷正搂着叶家小姐安抚。   苏景清问,“那位叶家小姐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没有,”平嘉公主否认,“她早与钱正宣那个畜生勾搭成奸,今日你们都不过是见证人而已。”   驸马不能随意纳妾,哪怕屋里塞再多人,也都是无名无分的通房。   农户出身的钱家,心比天高,哪会允许他们的长子是从一个通房肚子里出来的。   可公主不能休,钱家母子再苛待她,也不会提休妻的话,因为要休也是她把钱正宣休了,钱正宣好歹是个状元郎,哪怕是掺了水的状元郎,他没蠢到以为没了她这个公主,他还能继续逍遥享受。   “钱家想要个能生儿子的高贵妾,那位小官出身的叶家庶出小姐同样不是善茬儿,她假借了叶家的名,”平嘉公主回头,指了指叶澜芝。   这个叶家,大雍开国功臣,家里出过皇后,还有一位要被立为太子的外孙,就连她这个公主都与叶家有关。   平嘉公主讥讽道:“我不知他怎么想的,他总觉得等阿弟登基后叶家能起来,他娶了叶家女儿也能水涨船高,那时阿弟还未出事,边关大胜的消息刚传入京都,他就先选好了人。”   两边各有图谋,钱正宣本就是个好色之徒,没多久就把水灵灵的叶小姐给占了。   那位叶小姐不想给穷书生做正妻,只想要富贵日子,当然不肯放过钱正宣,于是演了一场捉奸在床。   日子很巧,萧北淮的死讯正巧传回京都,那边以要告发为由,逼着钱正宣纳妾。   天子盛怒,倘若消息传到天子耳中,只怕他被砍了也可能,所以即便知道此叶小姐非彼叶小姐,钱正宣也只能捏着鼻子妥协。   再后来,叶小姐有了身孕,惦记着要孙子的钱母催儿子尽快纳妾。   “他们为了逼我答应,用两个孩子威胁我,当着我的面断了阿娴的手指头,所以我决定不再忍。”   这次赏花宴,从天子赐苏景清为萧北淮王妃时,便开始准备了,所以哪怕延迟也要等苏景清来。   只是恰好,有人与她有同样的心思,所以很顺利。   叶小姐落水,被驸马救了,便损了清誉,驸马得负责啊。   公主正妻之位不能动摇,只要向天子求求情,再说明缘由,纳个妾而已,天子会答应的。   接着,人便能名正言顺的入府,钱家也会多个儿子。   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苏景清问,“大夫请了吗?”   “没有,”平嘉公主摇头,“他最近好似有了新目标,我担心大夫诊出叶小姐有身孕后,他会直接弃掉她。”   “那就去请,”苏景清说,“贱人天生一对,谁也拆不了,除非你还想继续做这个驸马之妻。”   “不,我不想!”平嘉公主一口否定,语气斩钉截铁。   苏景清说:“那就去告诉他们。” 第15章 令牌邀约(修改)   平嘉公主拽着驸马之母,越过人群,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直奔驸马与那位叶小姐而去。   苏景清并未上前掺和,他只需要在平嘉公主需要的时候出来做那个替他撑腰的人就够了。   随着平嘉一声“叶小姐你有身孕了吧”的质问出口,在场所有人都迅速往前凑了凑,试图占据绝佳位置听清这一出大约是当众捉奸的好戏。   苏景清周围再次没了外人,苏景清回头对思烟几人说,“想去就去,人多才热闹。”   思烟正要点头,一个公主府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过来,走到苏景清跟前悄声与他说,“王妃,王爷有请。”   苏景清问:“哪位王爷?”   小厮让苏景清低头,他靠近附耳告诉苏景清,“是淮王殿下,”最后做了个手势,“王妃请跟小人这边走。”   苏景清微微挑眉,答应下来。   他一动,身边伺候的人自然而然的要跟上,也叶澜芝也要一起,小厮眉头一皱,对苏景清说:“王爷说只见王妃一人,他现在不宜暴露行踪。”   苏景清道:“既不方便,那就都不去了吧。”   小厮显然没想到苏景清会这般不走寻常路,眉头皱的更紧了,脸也跟着垮下,“王妃,王爷如今只信你,而且他受了重伤,需马上治疗。”   提到重伤时,小厮不经意让苏景清看到了他衣袖上沾染的血迹,血迹艳红,说明是刚沾上不久的,而且可以肯定就是人血。   苏景清依旧没松口,“需要治疗就该请大夫,淮王府的马车就在门外,你去将人带来,本王妃带王爷回府。”   这位王妃的每句话都在意料之外,小厮心中有些不悦,却依旧耐着性子解释,“王妃,想刺杀王爷者就混在今日宾客中,公主正是因为知晓此事才特意闹大了动静好吸引其他人的注意,方便王妃去见王爷。”   “王妃若不信,可看公主给小人的令牌。”   小厮掏出一枚令牌,上面清晰地印着平嘉公主四个字。   苏景清看向前方,平嘉公主在与自己的驸马和婆婆激烈争辩,围观者看得专注,谁也没留意他们这边。   “你当真没骗本王妃?”苏景清语气还是充满怀疑。   小厮这回真生气了,“王爷冒着生命危险想见王妃一面,有重要事情与王妃相商,王妃既不相信,那便当小人未曾来过吧。”   小厮说完这话,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而苏景清正好瞧见了他别在腰间的凉字军令牌。   凉,雍凉二州之中的西凉州,萧北淮出征去的正是西凉,所率大军称西凉军。   西凉军的令牌一出,苏景清知道自己必须走这一趟了。   他吩咐思烟几人,“看好平嘉公主,别让她在自己家被外人欺负了。”   又让叶澜芝跟着去看热闹,“若觉得没意思,就回家去。”   穿过长廊花谢又绕过亭台楼阁,苏景清被带到了一处极为偏僻之处,小厮推开一道门,“王妃请进,王爷在屋内歇息,小人去打些水回来替王爷擦身。”   在门推开的瞬间,苏景清就闻到了股浓厚的血腥味,让苏景清很是讨厌。   再迈步进去,苏景清果然看到床上躺着一人,手搭在床沿上,血从手腕一滴滴落在地上,不知流了多久,此刻已经积成了一滩,新的血滴落时,苏景清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水入清潭的响声。   他靠近,看清了床上那张脸,一张毫无特色,让人过目既忘的脸。   人还活着,面无血色,嘴唇干裂,一双眼平静无波,就像是在安然等死。   然而却在看到苏景清后有了剧烈的反应,眼睛使劲儿瞪大,嘴张张合合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了两个字,“快…跑…”   “跑?怎么跑?跑到哪里去?”   有人接着话从床后绕了出来,苏景清没关的房门啪一声被风关得严严实实。   苏景清并未回头,从看到令牌时,他就知道今日是轻易走不掉的。   出来的人一身黑袍,脸上带着个凶恶的鬼面具,手中把玩着两颗滚圆的血玉,“淮王妃没蠢到以为进了这扇门还能全身而退吧。”   这人身上散发的气息让苏景清很不舒服,比萧云逸还更甚,这也让他排除了这人是萧云逸的可能。   苏景清浑身上下都透着抗拒,一言不发。   对方并不在意苏景清的态度,将两颗玉石盘得叮当作响,同时给苏景清介绍起了床上之人的身份,“此乃淮王殿下的凉州亲卫,一共五百人,加上这个还没咽气的,正好还剩一百个。”   他坐到了床边,将手中鸡蛋大的玉石往床上人的嘴里塞,“你可知本座这两颗宝贝的为何这般红?”   “因为全是这样一颗颗塞进他们嘴里,让他们咽下去,在肚子里裹上几日,等人死后再开膛破肚取出来,再抽干他们的血,一直浸泡,直到它们进入下一个人的口中。”   这个黑袍人明显是会武的,力气很大,哪怕床上躺着的凉州卫咬紧牙关,却依然叫黑袍人将玉石塞进了嘴,黑袍人生生用玉石摁断了这个凉州卫的牙齿。   血很快从他的嘴角流出,他很痛苦,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黑袍人完全以此为乐,还告诉苏景清,“别担心,最难熬的日子他都熬过去了,这宝贝一入喉他就会死。”   黑袍人说着,另一只手拍拍凉州卫的脸,“真是些忠心耿耿的小东西,可你们守着的淮王殿下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完全不知有多少人为他而死,更不知死的是谁。”   “啧啧啧,太可怜了。”   见他再一次要用力把玉石往凉州卫喉咙里摁时,苏景清开了口,“住手!”   黑袍人笑了起来,“本座还以为王妃准备当个哑巴,一直眼睁睁看着人死呢,看来是本座高估了王妃,还是不够心狠啊。”   话是这么说,手却是依言没动了。   苏景清冷脸,“拿出来!”   黑袍人还挺配合,“好,本座都听王妃的。”   苏景清直接提问,“为何要以萧北淮的名义引我过来?”   黑袍人摊手,“入乡随俗嘛,总得在外面装装样子。”   “多此一举,”苏景清评价。   黑袍人解释:“本座也是怕见面就拿令牌出来,王妃会把本座的人给扣押了。”   的确有这种可能,苏景清问出第二个问题,“为何要杀萧北淮?”   黑袍人又笑了,“好问题,王妃果真聪慧,不如王妃再用你聪明的脑瓜子想一想原因?”   “因为他会拦你们的路,”苏景清陈述道。   “不错,”黑袍人拍着手给苏景清鼓掌,“因为如今的大雍皇室,除了他,尽是一群废物,除掉萧北淮,这大雍便是本座的囊中之物,王妃你说,本座不杀他杀谁?”   苏景清面色不变,眼中却泛着冷光,在黑袍人看过来时,正好与他对上。   黑袍人那双眼与天子有些像,一样地锋利,能洞察一切,只不过这双眼更狠。   “好了,现在轮到王妃回答本座的问题了,萧北淮在哪儿?”   苏景清伸出四根手指,“这句话,你是第四个问本王妃的。”   “为何你们都觉得我会知道他的行踪?”   黑袍人:“因为这满京都,只有你是唯一一个能知道他行踪的人。”   苏景清觉得完全就是在胡说,“我若知道,还用守寡?”   黑袍人咂摸了下这话,一时觉得挺有道理。   “不过现在不知道无妨,王妃很快就会知道的,你来,我们做个交易。”黑袍人像使唤小狗一样同苏景清招了招手。   苏景清没动,黑袍人也不在意,自顾自的从怀中掏出了一粒药丸,“把这个吃下去,本座就让你完好无损地走出这间屋子怎样?”   “哦,你要是不嫌弃,还能把这个凉州卫一起带走,就当本座今日发善心,给他留个全尸了。”   苏景清看了看那药丸,把嫌弃直接摆在了脸上,“脏。”   黑袍人不赞同这话,“胡说,本座明明杀人后洗过手了。”   “你碰过,更脏。”   黑袍人并未将苏景清的嫌弃放在心上,再次同他招手,“不碍事,吃到肚里都一样。”   “时间紧,王妃还是快些,”黑袍人催促。   窗外闪过几道影子,苏景清指给黑袍人看,“我的人到了,你动不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黑袍人手一动,药丸直面苏景清而来。   也是这时,门窗颤动,似乎再等片刻,这里所有的门窗都会破碎,药丸与苏景清擦身而过。   苏景清道:“作为交换条件,我不泄露这屋内有密道的消息,毕竟你们挖一条密道也不容易。”   黑袍人笑了声,“王妃不显山不露水,倒真让人小瞧了你们苏家。”   “可一个密道……”   “你该去查查我们苏家祖上是做什么的!”苏景清打断了黑袍人的话。   手一指床上,“我,和他,都要走。”   不是商量,而是陈述。   黑袍人眼中闪过兴味,道了句有意思,然后答应了苏景清的要求。   “白术,带人走!”苏景清吩咐。   房门打开,白术从屋外进来,上前背起床上的凉州卫离开。   苏景清跟在他后面,走两步,又停下回头,询问黑袍人,“对了,最后一个问题,与你们勾结的人是萧云逸?”   黑袍人显然知道苏景清想问什么,他走到门口,指了指院子的另一头,“那倒没有,只是王妃的前未婚夫好心,替王妃在屋里准备了几个男人而已,王妃如果想要,可以去看看。”   “哦,再过一会儿,萧云逸就会带人来捉王妃的奸,接下来就看王妃的命了。”   苏景清握拳,娘的,他果然应该捶爆萧云逸那狗东西的头!   黑袍人举起手,要拍苏景清的肩,苏景清完美避过。   黑袍人笑了,这位淮王妃让他觉得十分有趣,他很想对其做点什么。 第16章 诸多算计(修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最后一章修改,之后的都是新内容了。   *   出了门,凉风一吹,血腥味烟消云散,苏景清被堵着呼吸勉强顺畅了几分。   思烟去关门,她往里探头看了眼,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就仿佛这个地方从头到尾都只是间空屋子而已。   用挂在门上的锁将房门锁住,里面也没传来任何动静,“就这样放我们走了?”思烟摸着自己的脑袋,实在没琢磨明白对方费劲巴拉的整这一出是图啥。   苏景清道:“他本也没想对我做什么。”   苏景清看向白术离开的方向,“不过是借我的手将那名凉州卫带走而已。”   “为何?”思烟敲敲自己不够机灵的脑瓜子,依旧茫然。   湘雨把她手拿开,“别敲了,再敲就真傻了。”   苏景清嘴角上挑,“自然是为了引王爷出现,好叫王爷知道,他还有一百个凉州亲卫活着。”   提及亲卫,思烟面露同情,“那个亲卫被弄的浑身都是血,被白术背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在吐血,下手也太狠了,连那些话本里最大的坏蛋都比不过他。”   苏景清没告诉她,黑袍人所描述的其他亲卫的死法。   思烟嘀咕着说这人可真够大胆的。   湘雨也好奇,“他既是幕后主使,为何敢在事情还没成定局的时候就暴露行踪?”   苏景清下了台阶,往前几步走到院中,回头盯着这扇毫不起眼的门,“因为王爷在查他,他也在找王爷。”   “他献身就是为了告诉王爷,他等着王爷去抓他。”   “可……”   湘雨还有疑惑,苏景清却没让她说出口,只告诉她,“如果能让一个人现在就死,为何要等到日后。”   湘雨身子一震,觉得好似明白了,若换成是她,也一定会越早杀了想杀之人,以绝后患。   这就是一场博弈,比的是谁更沉不住气。   这个黑袍人现个身算什么,就算脱光了站在他们面前,只要看不清那张脸,他们焉能知道那是谁?   见她领悟,苏景清也不再多说,手指向黑袍人告诉他的位置,吩咐思烟:“去前头屋子看看有什么。”   思烟应了声,飞快跑走,片刻工夫又跑了回来,“王妃,是一屋子的男人,全被绳子捆着,还堵了嘴。”   “去打听下,当初是谁说要剁大郡主手的,把人带来。”   人虽然是萧云逸安排的,但他现在还不能对萧云逸下手,那就只能让连孩子都不放过的畜生尝尝被满屋子男人伺候的滋味了。   过后他们会感谢逸王殿下的。   思烟拔腿就要跑,被湘雨叫住了,“我去吧,思烟你留下保护王妃,这府上危险。”   思烟看向苏景清,苏景清点头,“快去快回。”   湘雨走后,苏景清吩咐思烟,“去告诉那些人,待会儿不管进门的是谁,让他们务必都要伺候好了,否则,你看着办。”   “王妃放心!”思烟应的可干脆,她就喜欢大公子让她看着办,一般这种时候她都能放开了手脚揍人,一拳一个男人完全不是问题。   苏景清开始还听到了些许闷哼声,但等思烟出来后,屋里反而更安静了,没一个敢闹腾的。   没多久,湘雨和两个丫鬟模样打扮的人带了个老头过来,老头的手被绳子绑在背后,也被堵了嘴。   湘雨介绍说:“这是驸马的亲爹钱富顺,大郡主说就是他提的剁她手指,那根手指也是这老头亲手剁的,她们两说,老头年轻时学过杀猪。”湘雨顺手一指两个同她一起过来的丫鬟。   两个丫鬟脸上泪痕没擦干净,衣服和头发都乱糟糟的,不敢抬头看苏景清,缩着脖子似乎十分害怕。   湘雨靠近苏景清,与他低语了几句,然后提了个要求,“王妃,能把人煽了吗?”   那两个丫鬟是伺候郡主的,老东西不仅跺了亲孙女的手指,还强占了她们身边的丫鬟,湘雨去时,老东西正好在两个丫鬟上下其手。   苏景清从不把畜生当人看,他颔首,“可以,送进屋去,打个招呼。”   思烟从两个丫鬟手里接过人,扛着钱富顺直接扔进了屋,然后掏出张五十两的银票一块扔进去,“谁煽了他谁拿,你们自己定,一会儿会有人过来。”   房门关上,里面有了动静,让丫鬟回去继续照顾两位郡主,苏景清则找了个没人的亭子,领着思烟和湘雨磕起了自带的…瓜子。   磕着磕着,苏景清想起件事,“那黑袍人说屋里那些下三滥是萧云逸为我准备的,所以他计划怎么骗来这里?”   如果他不出现,捉奸的戏码可就没法上演了。   “茶!”思烟和湘雨几乎是同时喊出声。   到公主府后,苏景清入口的东西只有那一杯茶。   湘雨和思烟脸色一变,连忙就起身要拉苏景清走。   苏景清没动,解释说:“没喝。”   上回在萧云逸手里吃了那么大个亏,他哪还敢随便碰外面的东西。   “可那时逸王都还没来啊,”湘雨白着脸道。   苏景清看向屋子,“他没到,这些人却是早早到了公主府的。”   所以一杯加了东西从进门就送到他手上的茶又算什么。   “那我们呢?”思烟问,“王妃你身边有人跟着,我们不会轻易让人带走你的。”   苏景清手指轻敲桌子,“其实方才已经出现过了。”   “那两个跟在郡主身边伺候的丫鬟,不对,应该是两位郡主!”湘雨反应很快,但越明白越觉得可怕。   钱富顺那老东西强了两个丫鬟后,她们自然不可能继续守在两位郡主身边,钱富顺作为一个连亲孙女手指都能剁的畜生,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现在这乱糟糟的公主府,平嘉公主可没多少人能信,来问苏景清借两个丫鬟照顾女儿,不就顺理成章地将他身边的人支走了吗   只剩下一个白术时,就更打发了。   一旦身边没人,中了药的苏景清只能任人拿捏,别说带来这个院子让那些男人□□他,便是当众扒了他的衣服,也不无可能。   萧云逸不在乎他有多惨,只怕他不够惨。   苏景清道:“既然如此,那就替他把这出戏唱完好了。湘雨,去找人给萧云逸传话,就说我溜达到一处偏僻院子,被一群男人拖进了屋。”   “他会来看的。”   不怕话假,只要这是萧云逸心中所想就够了。   湘雨走后,苏景清问起思烟平嘉公主休夫休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事,思烟满脑袋的疑惑,“王妃,你说皇上为何要让公主下嫁这么个窝囊废呢?还有那驸马的亲娘,粗俗不堪,起先还装模作样地说自己没做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诉公主看不起她这个乡下婆母。结果等公主把他们母子做的肮脏事全倒出来,又有大夫证实那叶小姐确有身孕后,她就破口大骂,张口闭口都是公主是生不出儿子的母鸡,要绝他们钱家的后。就是街上那些撒泼打滚的泼皮都比不过她。”   “为何啊?”苏景清剥开自己手里最后一颗瓜子,“这个我还真得想想为何呢。”   “大约是因为皇上疼爱吧,”苏景清道。   思烟撇撇嘴,“哪有这样的疼爱。”   不过她又担心起来,“王妃你说,皇上不会不同意公主休夫吧?公主刚才吵架可都吵赢了的。”   思烟还起身撸起袖子比划,“公主两只胳膊上全是鞭痕和巴掌印,看着渗人的很。”   “还有还有,我们刚到时不是听到有人骂贱人嘛,那就是驸马和公主的侍女调情时公主在旁边没伺候好,驸马骂公主的,巴掌打的也是公主,只是打在手臂上,被袖子遮住了,我们当时才没注意到。”   “那什么公主罚跪下人,都是做戏给我们看的!”   比起思烟的愤愤不平,苏景清就淡然多了。   他道:“今儿是个好日子,公主会心想事成的。”   只是可怜了他这颗被算计来算计去的棋子。   要杀萧北淮的黑袍人来平嘉公主府见他,萧云逸给他准备男人第二次要坏他声誉,备受欺凌的平嘉公主在今日奋起反抗,一切真是如此的巧合。   把瓜子壳推到桌子中央,不远处正好传来有人喊淮王妃的声音。   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都在喊淮王妃,找人找得还挺着急。   苏景清念了声动作真快,然后道:“走吧,选个好位置看戏。”   他和思烟躲好,由钟楚然和唐拓领头的众人正好进了院子,萧云逸并未出现。   有人指向房门,“你们听,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好像是男人的喘息声,还有好几个。”   “这不会吧?淮王妃怎么敢?他可是堂堂王妃,就算淮王殿下不在了,也该老实守寡才对。”   “不是早有人传他不检点嘛,听说在红袖招有好些男人都是他的入幕之宾。”   “真是岂有此理,这种人岂能做淮王妃,淮王殿下的一世清名全叫他毁了。”   也有女子红着脸帮苏景清说话,“还没看到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就说是淮王妃,你们也太笃定了吧。”   “正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胡咧咧,辱没王妃的罪名你们担得起吗?”   钟楚然心中不屑,一个守寡的男人,算什么王妃。   萧北淮都死了,谁会在意一个落魄户出身的男王妃。   钟楚然朗声道:“诸位别急,是真是假进去看看就是了。”   “虽然我们不希望里面是淮王妃,可没看之前谁也说不好,只希望我们来得及时,能救下人,别让淮王妃真叫人糟…侮辱了。”   一副看着十分为苏景清着想的模样,脚却毫不犹豫的将房门给踹开了。   里面说不清是舒服还是痛苦的吟叫声顿时清晰入耳,屋里挤满了人,个个□□,甚至都没上床,在地上就搞开了。   只不过当他们看清被围在最中间的那个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口快,“不是说是淮王妃吗?这又是谁?”   前头那些信誓旦旦说苏景清的人都被打了脸,这会儿脸色难看的很。   尤其是钟楚然,几乎反手就抓住了那个来送信的下人,凶狠地瞪着眼睛质问对方,“你不是说亲眼看见人被拖进屋的吗?”   他手一指被围在最中间,表情看起来还挺享受的老头,“这又是谁?”   下人哆哆嗦嗦地开口,“是…是老爷,是驸马的爹。”   钟楚然揪着下人的衣领就要将其提起来就要揍,“狗东西,竟然敢戏弄本公子!”   唐拓开口拦他,“用不着你亲自动手,交给下头的人就是。”   钟楚然气得咬牙,“这里面的不是苏景清,是这狗东西坏了……”   “本王妃没在里面,钟公子听起来很失望啊。”   苏景清站在人群外围,开口打断了钟楚然的话。   听到声音的众人纷纷回头看,钟楚然见苏景清领着他那个两个丫鬟站在后面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顿时额头青筋暴起,苏景清,这个贱人!   思烟在旁边啧了声,“这么多男人,咱们驸马爷的老父亲真有福气。”   “钟大公子亲自为钱老爷准备的大礼,自然是福气,”苏景清与思烟唱和。   “你少诬赖人,这跟本公子有什么关系,”钟楚然皱眉头否认,即便喊得凶,但苏景清现在完好无缺地站着,没让人抓到把柄,钟楚然还是有些忌惮。   他吼完就见苏景清展颜笑了,与他们往日跟在逸王身边见到苏景清截然不同,那张与从前一模一样的脸忽然就变得好看起来,眉宇间透出几分冷厉,像一朵带刺的雪莲。   钟楚然听见他说:“既然不是钟大公子安排的人,那想必就是本王妃的二弟逸王了吧,应当与先前去王府赴王爷和本王妃喜宴的人是同样来路,对吗?”   “你们一进院子,连人都还没见着,就觉得是本王妃在里面与人胡来,为什么会如此笃定,是因为……”   “王妃!”唐拓突然开口打断苏景清的话,“我们是收到消息,说有人意图对王妃图谋不轨,赶来救人的,里面的那些人与我等并干系,更与逸王殿下无关,还请王妃不要胡乱猜测。”   推的倒是干净。   苏景清道:“是与不是,审审就知道了,还有这些个趁我家王爷不在,就肆意诋毁本王妃的人,正好一起去。”   “若衙门审不出来,那不如一块儿入宫一趟,请父皇为本王妃也为你们一个公道,如何?”   明明是平淡得如喝茶吃饭般的语气,却生生让人背脊发凉,宛如索命的厉鬼。   唐拓与苏景清视线对上,见其间寒芒,利如刀。 第17章 罪证   苏景清像一头刚长出利爪的狼,无惊无惧。   若谁敢碰他一下,他便会立马伸出爪子狠狠给对方一爪,直挠到人头破血流。   唐拓眼带深沉,觉得今日好像头一回认识这人。   心中也很震惊,嫁人当寡夫,竟能让一个人的变化如此大?   “还请王妃息怒,我等口不择言,向王妃赔罪,还望王妃不要为了这等小事惊扰皇上。”   “唐公子好大的口气,将你们诋毁污蔑淮王妃称之为小事,难道是叫你们今日的奸计得逞了才叫大事吗?”   “还是说,淮王府入不了你们唐家,钟家的眼?!”   苏景清没说话,湘雨便愤然而出,张口将钟唐两家给扯了进去。   唐拓皱眉,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钟楚然心里也憋着气,要真让他开口的话,大概只会说淮王再能耐,如今也不过是个死人,没了萧北淮的淮王府算个屁。   “你跟一群听不懂人话的东西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反正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浪费口水,还不如直接进宫找皇上主持公道。”思烟看了眼面带讥笑的钟楚然,抱怨湘雨做无用功。   也是这时,苏景清迈了脚,对两个丫鬟道:“走了。”   思烟朝这群人哼了声,与湘雨一起快步跟上苏景清。   见着主仆三人快要走出院子,有人不可置信地说:“就这么走了?”   两个丫鬟反应那般激烈,苏景清现在就这么轻飘飘地走了?   想也不可能,走是假,只怕出了府,入宫去告状才是真。   在场稍微有些脑子的都反应过来了,这一想明白,好些人顿时就软了腿。   唐拓一把拽住钟楚然手腕拉着他去拦人,“王妃请留步。”   苏景清脚没停。   唐拓拐了钟楚然一下,躬身拱手,“今日之事,是我们错了,不该妄议王妃,还请王妃见谅,放我们一马。”   钟楚然再是不情不愿,也开了口跟着一起认错。   苏景清挺脚,回头,“今儿你们满口粗话诋毁我一顿,说声错了,原谅你们。明儿你们又栽赃陷害毁我名声,再说声错了,本王妃还要原谅你们?”   “是你们面子太大,还是你们觉得本王妃嫁给了王爷,就能任由你们轻贱!”   一番话让好些人心头一跳,头埋得更低了,哪敢回话。   唐拓自知今日失误,让苏景清抓住把柄是他们理亏,这个时候只能妥协,他道:“王妃误会了,王妃侯府出身,身份本就尊贵,如今又嫁与淮王殿下,何人敢轻看王妃。”   “今日口不择言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唐拓知错,任凭王妃处置。”   苏景清视线落在他身上,会说话,能沉住气,比旁边恨不得跳起来打人的草包钟楚然聪明多了。   苏景清低眉一笑,“看在唐公子的面上,这个状本王妃就不告了,不过……”   他话未说完,唐拓立马抢先表态,“我回去便备礼,上淮王府登门道歉。”   钟楚然在他胳膊肘的攻击下,再次不情不愿地开口,“我也是。”   至于后面的其他人,这里压根就没他们说话的份儿。   苏景清摇头,“那倒不必,只需将两位将今日所作所为写下来,再签字画押,这事就算过去了。”   唐拓平静的脸色转为难看,签字画押,说的轻巧,一旦落笔,就成了他们留在苏景清手中的把柄。   钟楚然猛地抬头,张口就骂:“你算个什么……”   “闭嘴!”唐拓大喝一声,阻止钟楚然把话说出来。   “你还想再拱手送出去一个把柄吗?”   钟楚然浑身暴躁,压低声音同唐拓吼,“可他欺人太甚。”   唐拓冷笑,“计划若成,他也会说你欺人太甚,与其在这儿生无用的气,不如想想怎么让白纸黑字的把柄成为废物。”   警告完钟楚然,唐拓上前,“多谢王妃宽容。”   湘雨转身去取笔墨油印。   来的人多,但最终下笔的人只有唐拓和钟楚然两个,剩下的那些,还不够资格。   收好两份签字画押的“罪证”,苏景清被众人恭送着离开。   而在不远处的阁楼上,萧云逸将这里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又有人可以死了。”   像一句轻声呢喃,却把跪在他脚边的男人,也就是驸马钱正宣吓了一个哆嗦。   萧云逸突然出脚,直接将钱正宣踹出去老远,钱正宣想爬起来继续跪着,萧云逸没给他机会,走过去将脚踩在他胸口辗了辗,疼得钱正宣直喘粗气。   “连个女人都管不好的废物,今日又坏了本王的好事,你说本王还要留着你吗?”   钱正宣咳嗽两声,连忙开口求情,“王爷,王爷,我知错,小人知错了,请王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重新安排,一定会让人强了苏景清的。”   “机会?”萧云逸冷笑,“你以为过了今日你还是从前的驸马爷,没了平嘉那个女人你是个屁。”   萧云逸说着更来气了,接连又踹了钱正宣两脚,直踹得他口吐鲜血。   “你们竟然胆大包天到动皇室的血脉,还想要儿子,是想生个贱种来延续你们钱家低贱的香火吗?”   “哦,对,本来想攀叶家的高枝结果没攀上,倒叫一个小官的庶女给耍的团团转,可真是能耐。”   钱正宣脸色惨白,嘴里一直在喊错了,让萧云逸饶了他。   萧云逸在他衣服上蹭了蹭鞋底的尘,“放心,本王从不亲自动手杀人,如果你能在本王的人杀你之前做点让本王满意的事,兴许本王还能留你一条贱命。”   至于旁的,萧云逸转身,对着空荡荡的阁楼吩咐,“该杀的都杀了吧。”   ……   苏景清前脚出了公主府,后脚就从影十口中得到消息,钱正宣的爹娘因欺辱平嘉公主,谋害两位郡主,畏罪自杀了。   苏景清感叹,死的可真快。   罪有应得,死得好。   淮王府的马车因白术要送人,给赶回王府了。   苏景清是蹭叶澜芝马车回府的,小姑娘话依旧很少,不过苏景清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她手中有茧,至少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好欺负。   苏景清问了句,“叶家的姑娘都会习武吗?”   叶澜芝愣了下,“你看出来了?”   她道:“都要习武,父亲说叶家本就是军户出身,现在虽不必上阵杀敌,但习武能强身健体,还能自保。”   “叶大人说得不错,”苏景清认同,接着随口问道:“皇后娘娘身手如何?”   “在叶家数一数二,连父亲都不是她的对手。”   几乎是下意识接的话,说完便反应过来不对。   “你!”   “嘘~”苏景清给她比手势,“淮王府到了,今日有事,便不留你用饭了。”   苏景清说完,便下了马车,带着思烟二人进了淮王府大门,并未回头多看叶澜芝一眼。   叶澜芝在马车上坐了好半响,直到丫鬟唤她才回神。   “小姐,你在想什么?”   叶澜芝摇头,“没什么,回府吧。”   她这位表哥夫出人意料的聪明。   ……   苏景清一回府便去见了那位凉州卫,只不过他来迟一步,刚到门口白术就冲他摇头,“人已经没气了。”   白术开了门,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屋内,淮王府的军医卫褚生正在替凉州卫缝制伤口。   人走了,尸身完整,清洗干净,下辈子才能投个好胎。   苏景清问,“他叫什么名字?”   白术正要摇头,卫褚说话了,“刘善仁,二十八岁,宜州人,上有双亲,下有三个兄弟姊妹。”   苏景清看他,卫褚解释:“王爷手下的兵丁皆有名册记载,凉州一份,王府存一份。”   苏景清道:“所以他说的不对,王爷知道自己手下人姓甚名谁。”   这个他是谁,苏景清没说,卫褚也没问。   只继续替刘善仁缝伤口,同时听白术向苏景清禀报刘善仁留下的话。   “他说黑袍人将他们关在水牢之中,让他们说出王爷的下落,但他们没说,也不知道,几乎日日都有人被折磨致死。”   “他们中间出了叛徒,黑袍人给他们看过王妃的画像,黑袍人承诺叛徒,只要抓了王妃你,再利用王妃引出王爷,便会留其一条命,刘善仁并不知叛徒是谁,具体有几人。”   “这是他服了回春丸,回光返照说出来的。”   苏景清视线落在闭上眼,血还未完全凉透的刘善仁身上,“知道了。”   他吩咐白术:“去请忠伯,让他寻块墓地将人安葬了,多烧些纸钱,再把抚恤银给他家人中送去。”   “墓地要大些,多留些位置,另外记得写上名字,刘善仁,王爷的凉州亲卫。”   苏景清出了门,走出几步,血腥味便淡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今儿天色不好,阴沉沉的,衬得人心情也不好。   傍晚时,钟唐两家的管家登门,送来了歉礼。   苏景清没让收,只将那两份由唐拓和钟楚然亲手所书,并签字画押的保证给两府管家看,说事情已了。   他脾气没那么好,也记仇。   这注定是有人好眠,有人彻夜难眠的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儿还有章更新,前面的内容更改了一些,大家可以从第3章开始重新翻下,辛苦了,么么哒~ 第18章   翌日,苏景清本来在府中等着宫中来人召他入宫,结果宫里的人没等到,却先见到了被忠伯领来的管事。   管事打理着萧北淮名下铺子,也是叶家送的人,叫常荣。   常荣满头大汗,看着很是急切。   苏景清放下自己新换的话本,问常荣,“可是出什么事了?”   “死了人,”常荣喘着粗气道,“玉器铺子今儿死了两个人,不管是进门的客人,还是路过的行人全都看见了。”   “怎么死的?”苏景清问。   “一个嘴里冒火把自己给活活烧死的,另一个被什么东西割断了脑袋,流了好多血。”   “最怪异的是没有任何人碰他们,外头现在都在传,是王爷,王爷的…”   常荣不敢说,苏景清替他补充,“是王爷的鬼魂又回来杀人了。”   “这些爱嚼舌根的,又在胡说八道!”忠伯十分气愤。   苏景清丝毫不意外,萧云逸既然拿鬼魂说事,没出结果之前怎么可能让流言结束。   他问常荣,“可知道是什么身份?”   常荣摇头,“看起来穿得很富贵,但从前未曾见过,一进门指了好几块玉佩让包起来,像刚发了一笔财。”   “尸体呢?”   常荣道:“都被衙门的人抬走了,烧死的那个浑身焦黑,成了一具焦尸;另一个,衙门的人说回去让仵作验尸后将脑袋缝上去。”   “你还记得那两人长什么样吗?”   “记得,记得,”常荣连连点头,“老奴就是因为擅记人,才被老将军送到王府来的。”   记得就好,苏景清唤人,“白术,研磨。”   他坐到了书桌前,“那两个人的长相,按你记住的说。”   知道王妃这是要画像,常荣赶紧形容了起来,没过多久,两个人像便跃然纸上。   常荣连声赞叹,“像,实在太像了,简直与那两人一模一样。”   白术在旁边自豪的仰头,“那是,王妃最擅长的就是作画了。”   画像传神,思烟也一眼认出了这两人,呼道:“这不是昨日去过公主府的其中两个吗,当时抓奸时,他们可是跑得最快喊得最凶的。”   思烟对着画像呸了声,“活该,死得好!”   但同时他们都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白术道:“上回来闹洞房的人,死的一个都不剩。”   昨日去平嘉公主府赴宴的人,就算排除各家小姐和下人,也还有二三十人。   这么多人若被淮王的“鬼魂”杀死,还有谁不怕淮王,谁敢不信。   今日大概只是个开头,还有明日,后日,之后的朝堂也将会上演一出请国师卜卦算淮王生死的好戏。   萧云逸是要逼着天子承认淮王已死。   常荣请示:“王妃,王爷名下还有几间铺子,可要先关门?”   常荣怕明日的死人会出现在其他铺子里,死过人的铺子,往后想开门做生意就难了。   苏景清:“关吧,开着也不会有生意的。”   今儿萧北淮名下的铺子死了人,还是被他“鬼魂”所杀,哪还有人敢上门来买东西。   苏景清吩咐常荣,“若有人上门退货,照价退。”   “这…”常荣有些犹豫,他怕会损了王爷名声,卖的东西都是好货,实在价,几家铺子生意都不错,要是退货,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湘雨,将那叠银票取来,”苏景清吩咐。   听他这么说,湘雨自然明白王妃要的是那笔二公子送的“孝敬”了。   湘雨连盒子带银票一起递给常荣。   苏景清道:“用吧,不必心疼。”   常荣不肯接,“王妃,铺子的账上还有银子,怎能动用你的陪嫁。”   忠伯也跟着说:“王妃,王府还不缺一点赔偿的钱,您快收回去吧。”   湘雨微微一笑,解释道:“这可不是王妃的陪嫁,是财神爷送的,常管事尽管用。”   不够了,兴许财神爷还会送。   常荣和忠伯都有些懵,不过王妃都这么说了,常荣也没再推辞。   谢过苏景清后,常荣道:“请王妃放心,老奴一定会处理好铺子的事。”   苏景清点了点头,见常荣要走,起身说:“我同你一块去铺子看看。”   白术出门去备马车,苏景清让思烟跟着他,留下湘雨在府里等消息,“若宫中来人,便去铺子寻我。”   苏景清带着人出了院子,走到拱门处时,撞见了伸长脖子在向里面张望的奶嬷嬷。   思烟上前问:“嬷嬷可是有事寻王妃?”   奶嬷嬷咳嗽一声,给苏景清行礼,“见过王妃。”   不等苏景清开口,她便起了身,正色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到了外头一些传言。”   奶嬷嬷端起架子开始说苏景清,“王妃,老奴说句不该说的,你从前是男子不错,可如今却是嫁入淮王府的王妃,既然嫁了人,就该安安心心待在后院替王爷执掌中馈,不能再同从前一样随意出门,也少好传一些风言风语。王爷没回府前,王妃更应该恪守规矩,待在府上为王爷礼佛祈福,让佛祖保佑王爷早日回来。”   “老奴的话不好听,可老奴也是为了王爷和王妃好,王爷从前多好的名声,不能叫王妃给拖累了。”   奶嬷嬷扭了扭身子,模样瞧着既神气又有些不屑。   “若王妃不懂如何为人妇的规矩,尽可以请教老奴,老奴是宫里出来的,教过不少小丫头。”   思烟鼓起脸,想骂人。   被忠伯抢了先,“李嬷嬷,王妃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苏景清抬手拦住忠伯,“无妨。”   “嬷嬷,本王妃有一事好奇,还望嬷嬷解惑。”   听到苏景清说话客气,奶嬷嬷更得意了,“王妃请说,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景清:“王爷的奶嬷嬷不照顾王爷,还兼司□□小丫鬟?”   奶嬷嬷脸一僵,梗着脖子道:“不过是闲暇时替皇后娘娘分忧。”   还将已故的皇后搬出来了。   思烟嘴快,立马把话接了过去,“嬷嬷照顾王爷时还有闲暇,这是王爷身边伺候的人多嬷嬷挤不进去还是嬷嬷伺候的不尽心啊?”   思烟一脸好奇,充满求知欲。   皇子的奶嬷嬷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人,更何况萧北淮又嫡又长。   只是当年照顾他的人,有的病故,有的出宫回了家,就剩这一个姓李的跟来了王府,在府中以萧北淮奶嬷嬷的身份颐指气使,想替萧北淮管家呢。   萧北淮没空搭理她,如今又管到苏景清头上来了。   被思烟一句话怼得,奶嬷嬷脸色十分难看。   只是还不肯罢休,质问苏景清,“王妃这是觉得老奴多嘴了?”   思烟一点不客气,“知道多嘴你还说,你宫里出来的,不懂什么叫尊卑有别吗?你一个下人张口闭口的要教训王妃,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被思烟这么一通讥讽,奶嬷嬷气得脸都红了。   “老奴可是看着王爷长大的,不过是看王爷不在,让王妃为王爷名声着想劝说几句,王妃就让下人说如此难听的话,王妃这到底是对老奴不满,还是连王爷也没放在心上。”   “嘿,你这个人,”思烟撸了撸袖子,“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拿自己跟王爷比,我呸,你也配!”   “少有,少拿王爷说事,你看着王爷长大的,那看着王爷长大的人多了去了,你算个屁啊。”   “你,你一个下人,尖酸刻薄,说话粗俗不堪,真是一点教养没有。”奶嬷嬷叫思烟骂的都开始跳脚了,都不说苏景清了,直接把目标对准思烟。   思烟才不怕她,“关你屁事,吃你家米了,管好你自己的臭嘴,再看跑来王妃面前胡咧咧,我打烂你的嘴。”   思烟凌空扇了个巴掌过去,带起一阵冷风,把奶嬷嬷想吓得脖子直缩。   看完戏,该苏景清出场了,他道:“本王妃向来不服管教,从前在侯府是,如今在王府是,生来就是做主子的,不喜有人在头上跳。”   “嬷嬷若见不得本王妃行事,可以回家去。”   听到苏景清开口赶人,奶嬷嬷就开始有些慌了。   除了见下人那次,苏景清就没再管过王府的事,倒让她忘了苏景清说赶人就赶人,可不会留情。   奶嬷嬷态度一下就软了,侧身让到旁边,“老奴知错,是老奴逾越了。”   思烟嫌弃的撇嘴,这人啊,总要见棺材才落泪。   苏景清没说一定要她走的话,但也没再理她,迈开步子走了。   思烟走在最后头,走出几步又回头,“嬷嬷,我们在外头可没听到什么说王妃不好的传言,只听你说过,如果叫我在外头也听见了,那一定是嬷嬷你传出去的。”   “污蔑主子,见官可是要挨板子的。”   奶嬷嬷直接被吓得一哆嗦坐到了地上,嘴里说着与她无关,只不过无人理会就是了。   出了王府,坐上马车,在街上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出事的铺子。   虽然常荣已经吩咐关了门,但外面还是围着很多百姓指指点点。   常荣道:“老奴这就去请他们离开。”   忠伯觉得不行,提议道:“王妃不如走侧门从后院进。”   这铺子大,前头开门做生意,后院还住着店里的小二。   苏景清摇头拒绝,“不用,开门吧,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人越是偷偷摸摸越惹人怀疑。   “好,听王妃的。”   常荣去开了门,领着苏景清进门查看。   衙门的人抬尸体时搜过一遍,后头估计还要来,所以东西都在原位没动,地上的血迹也没擦。   这一开门,外头百姓说话的声音就更大了,但横竖离不开鬼魂杀人之事。   苏景清避开血迹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   他问常荣,“可还记得这两人死时其他人在做什么。”   苏景清指着地上的血迹,“主要是这个人死的时候。”   嘴里着火可以是提前中的招,但断人头这个却是现杀的。   常荣记性不错,大致描述了一遍,怕出错,还去叫了店里的小二。   苏景清又让白术取了纸笔,比着常荣和小二所说,将当时的场景画了下来。   这一画,便看出了好些问题。   苏景清叫白术把画送去衙门,京都衙门蠢人不多,有真正会查案的,一看苏景清的画就会明白什么意思。   他也没着急离开铺子,而是上了楼,二楼有专给贵客准备的雅间。   常荣带小二去烧水备茶,忠伯守在门外。   思烟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苏景清开了窗,看到街对面有家糕点铺子,他摸摸自己已经消化得差不多的肚子,“思烟,想吃绿豆糕了。”   思烟:“行叭。”   她被支使去买绿豆糕。   人前脚一走,后脚屏风后便多了个影。   苏景清看着对方道:“王爷,我实在很怀疑你是不是屏风成精。”   不然怎么每次都是从屏风后面冒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终于又出现了,虽然只有个影子……   这章留言给大家发红包,么么哒~ 第19章 愿供你品尝   萧北淮从屏风后走出来,他一动,苏景清就闻到了血腥味,惹得他直皱眉。   “又受伤了?”   萧北淮信步朝他走来,他身材高大挺拔,腰身精瘦有力,长腿显眼,一身黑衣玄衣衬得他有些冷厉,表情不羁,带了些嗜血的味道。   唯独黑亮的双眸中有些许暖意。   “没有,不是本王的血,”他逐步靠近苏景清,同他解释。   除开两年前的一眼,苏景清今儿还是第一次在白日见他。   比夜晚明亮很多,还恢复了往日的俊俏,越发让人移不开眼了。   几日不见,苏景清惊觉自己还有些想念他。   “靠近些,”苏景清嘴上说着,手却已经摸上了萧北淮的脸。   淮王殿下除了身上的血腥味外,今儿打理的格外干净,苏景清手指划过他脸颊轮廓,再游走到眉宇,鼻尖,最后落在唇上,像在一寸寸刻画。   “瘦了,”苏景清陈述。   萧北淮抓住他手指亲了亲,“忙着追人,躲人,吃住有些简陋。”   苏景清在他脸上捏了下,表现出自己的占有欲,“这是我的,你要替我照看好。”   “好,”萧北淮格外顺从,起身而上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接着又说:“抱歉,本王前几日没能回府看你。”   苏景清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感染风寒的事,摇了摇头,“账记下了,以后还便是。”   他很好说话。   萧北淮低声笑,“好,来日本王好好补偿你。”   苏景清觉得他欠自己的有点多,账可能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他指指屏风,“何时来的?”   进门片刻他就将思烟支走了,再到看见萧北淮的身影,他中间没听到任何额外动静,只能证明这人早就在屋内了。   萧北淮道:“楼下死人时。”   苏景清又问:“你猜到我会来?”   萧北淮点头,昨日平嘉公主府发生的事,不用苏景清说,自有人转告他。   也可以说这就是黑袍人的目的,他现身,萧北淮必会现身,至于之后是他让萧北淮假死成真,还是萧北淮抓住他,就难说了。   苏景清一时不知自己该气还是该笑,“王爷,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你明知王府和我都被人监视着,竟还敢来。”   “想见你,”萧北淮突然道。   苏景清怔了下,很意外。   他眨眨眼,“你再说一遍。”   萧北淮如他所愿,“本王想你了,想见你,我的王妃。”   苏景清觉得自己耳根有些发烫,他手一勾萧北淮脖子,说:“我想尝尝你的嘴。”   萧北淮问:“怎么?”   “尝看你抹了蜜的嘴有多甜。”   嘴角不自觉上扬,萧北淮说着好,把自己送了过去。   苏景清当真吃了一口,觉得又甜又软。   与他这个人看着冷硬的人截然不同。   苏景清满意的给出评价:“味道很好。”   “王妃喜欢就好,本王愿随时供你品尝。”   苏景清眼中染了色,觉得这才是个狐狸精,一只专勾他的公狐狸。   若不是地方不对,他是真想扒了这公狐狸的外皮,然后一亲芳泽。   苏景清心下遗憾,换了话题,“你何时能回来?”   他指指楼下,“再不回,萧云逸就得让人给你挖坟了。”   “嗯,所以辛苦王妃帮本王抓住凶手,再拖延些时日,”他正色道:“已经有眉目了。”   “凶手估计抓不到,府衙的人也不敢抓,最多证明下不是王爷你这只“鬼”做的。”   这也是苏景清来铺子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自然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萧北淮。   事实证明,他运气还不错。   “那便够了,只要本王没死,萧云逸便拿本王无可奈何。”   萧北淮活着,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也是压在萧云逸头上的一块石头,轻能砸他脚,重能直接压死他。   萧云逸意识到了这点,所以迫切的想要除掉他。   “你不会死的,”苏景清肯定道:“因为我不想守寡。”   所以他也不允许萧北淮死。   “当然,本王可舍不得抛弃王妃早登黄泉,”他嘴角含笑,锋芒尽显,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姿态。   “那就好,”苏景清向来喜欢这样的人。   “昨儿我让白术从平嘉公主府带回去的那个凉州卫名叫刘善仁,他说剩下的人都被关在了一处暗牢中,暗牢中有水,你可以让人去查查,虽说里头有叛徒,但更多的是自己人,他们不能死。”   萧北淮说:“本王知道,他们随本王在凉州征战北夷,随本王一路返京,本王不会丢下他们。”   “本王也替他们多谢王妃费心。”   苏景清表示,“无妨,拿你抵债就行,”这个债主他是当定了。   “本王乐意之至。”   恰逢外面楼梯响起脚步声,萧北淮从怀中拿出一个账本递与苏景清,“先替本王收着,本王下次来取。”   苏景清问:“下次是何时?”   萧北淮道:“本王归家之时。”   萧北淮说完起身,飞快在苏景清脸上亲了下,然后藏入屏风后,不见了人影。   敲门声响起,思烟在外头说:“王妃,我糕点买回来了。”   “进来,”苏景清一边说话,一边盯着屏风瞧,还是觉得萧北淮是屏风成精。   萧北淮是不知道自己见一面自家王妃就成了两次精。   房门推开,绿豆糕的香味传入鼻,苏景清一下转过头去,面露期待。   思烟捧着绿豆糕往苏景清面前一推,若无其事的将桌上揣到身上,接着自个儿先拿一块绿豆糕啃,“还别说,王妃你眼光真不错,这绿豆糕比白术之前买的还好吃。”   “是吗?瞧着是新开的,以前没见过这家。”   思烟吃完一块,在屋里蹦跶两圈,确认没事才让苏景清伸手。   同时道:“方才我打听过了,就是新开的,以前是卖桂花糕和米团子的,今儿头一天卖绿豆糕。”   “是吗?”苏景清视线从窗户落下,看着下头排起了长队的点心铺子,“那我们运气真不错。”   思烟也这么觉得,甚至还想吃块绿豆糕。   “自己拿,等走时再买些带回去给湘雨,”自小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苏景清还能看不明白她那点小心思。   思烟欢快的笑起来,还说要拿点去分给在楼下守着的白术。   先抓了两个给守在门外的忠伯,又给分了些给正好来送茶水的常荣和小二,思烟便下了楼。   常荣向苏景清禀报,“王妃,衙门的人方才到了,想求见王妃。”   苏景清吃完一块绿豆糕,拍了拍手,问:“来的是什么人?”   “是衙门的叶宵叶大人。”   叶宵是乃京都府尹的护卫,又监查案,统领下面的衙役,是能在府衙说上话的人。   当然,这位叶护卫真正出名的地方在于,他是驸马钱正宣那一届的探花郎,样貌生的极好,当年差点就被人强行抓到家中当女婿了。   叶宵被点了翰林院的官职,但人还没进翰林院他就辞官了,然后转头就去了外地。   两年前,叶宵以如今京都府尹的护卫身份回京,放着好好的官员不做,跑去衙门当护卫,可让许多人津津乐道了一番。   但叶宵的确是个有才干的,来京两年,他与京都府尹一块屡破奇案,如今走到街上,百姓人人都会尊称一声叶护卫,也是个实实在在的京中名人。   “既然是他,那本王妃下楼去瞧瞧吧。”   苏景清没喝茶,只把绿豆糕捧在手里随常荣下了楼。   他下去时,叶宵正蹲在房梁上看上面留下的痕迹,其他衙役则按苏景清给的画像还原当时店中客人的站位与动作。   看到苏景清出现,这些人纷纷要行礼,苏景清抬手,“不必多礼,办案要紧。”   铺子外依旧有很多百姓在围观,一半好奇衙门的人能查出什么,一半咬死了是鬼魂作祟,衙门白费功夫,还有零星几个想法独特,在打赌淮王的鬼魂什么时候来把衙门的人也杀了。   “绳子,”叶宵喊了声。   有人将绳子抛给他,叶宵在上面绑好,扔下来,然后让一人拽着绳子另一头,一人演口中冒火的死者,一人演被割断脑袋的。   死的两人当时在铺子中并未挨的很近,冒火的死者在铺子最中间,一阵火突然从口中冒出,他同行之人大叫着快步朝他走来,脖子正好擦过绳子。   扮演冒火的衙役捂着满脸痛苦,被割断脖子那个在撞到绳子后就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绳子落地,其他假扮客人的衙役有惊叫的,也有乱跑的,还有小二帮忙扑火,拽绳子的衙役在无人主意时以最快速度将绳子收好。   叶宵从房梁上下来,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枚飞镖和一小结被留下的丝线,“是天蚕丝。”   “次等天蚕丝,锋利易断,杀人后还能消灭证据。”   天蚕丝断了后,房梁上的被飞镖钉在上面,下面的,趁着混乱收一根肉眼难见的断丝,再简单不过。   并不是多难的案子,会功夫有准头的人就能办到。   人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一传言,百姓都会认定乃淮王鬼魂所为,就像之前的杀人事件一样,都无需衙门断案找凶手,就被以报复之名扣到了淮王鬼魂头上。   若这案子今日不破,明日再死几个人,后日死几个,说淮王鬼魂不是凶手,谁信呢。   苏景清问叶宵,“之前报案时,也是叶护卫来的?”   叶宵道:“王妃的画像送来衙门时,下官才刚抓了人回京。”   “这么说,之前叶护卫也不在京中?”   叶宵点头,“是,下官半月前出京抓人,今日才归。”   真巧,死人的时候,京都府尹正好缺了个会较真的人。   苏景清顿时又觉萧云逸似乎没他想象的那么蠢,至少他给萧北淮扣帽子的时候知道避开人。   “知道了,那就劳崔大人和叶护卫结个案,还我家王爷一个公道。”   叶宵抱拳,“王妃言重了,此乃下官职责所在。”   叶宵招呼人回衙门,出门时还同外面瞧热闹的百姓解释,“此次杀人者并非是什么鬼魂,而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诸位可到府衙听崔大人断案。”   有人不信,有人立马跟上去瞧热闹,还有人在后头连声夸赞叶护卫好俊。   苏景清视线落血迹上,吩咐常荣,“清理了吧。”   常荣满脸欢喜,连忙招呼小二干活,自己则来夸苏景清,“还是王妃聪明,这么快就让衙门的人破了案子,还了王爷清白。”   忠伯也前来躬身行礼,“多谢王妃。”   不过三四月工夫,忠伯等人已经见过了太多从前恭敬,如今翻脸不说,还要踩上淮王府一脚的人,再没几个人真正将淮王府放在心上,这大抵便是人性吧。   现在有了王妃,肯为王爷费心正名,叫他们怎么不动容。   苏景清说:“我如今是淮王府的人,这是我与王爷的家,更何况我答应过忠伯你,会守好淮王府。”   说完,苏景清转过身,湘雨正好出现在铺子门外,“王妃,宫中来人请您入宫。”   “知道了。”   ……   苏景清入宫却并不是皇上召见,而是寿安宫的人,说是奉太后命令请他去寿安宫给平嘉公主做个见证。   至于做什么见证,为何是去寿安宫做见证,却是什么都不肯透露了。   于是,毫不知情的苏景清一到寿安宫便听到有人在劝平嘉公主。   “大公主,你就老实说出来吧,你是公主,就算当真是因为不满驸马的爹娘,你失手杀了他们,皇上也不会怪罪你的。”   “你说你这么耗着有什么意思呢,这不是徒惹太后伤心,让她为你受累嘛。”   苏景清没让人通报,径直进了门,跪下向太后行礼,“景清见过皇祖母。”   身边伺候的嬷嬷在太后耳边同她说:“娘娘,是淮王妃。”   “起来,快起来,”一听是苏景清来了,太后立即变了态度,看起来十分欣喜,热情。   苏景清起身,太后招呼他过去坐。   苏景清并不客气,闻言便要上前。   可此时太后两旁下首都坐了人,不,应该说,这殿内坐满了人,有天子的后妃,还有未出嫁的公主。   “哎呀,这儿坐不下了,淮王妃换个位置吧,让本宫瞧瞧,还有哪里有空位……”   钟贵妃坐在太后左下首,右手边则是这位说给苏景清寻位置的,也是前头开口劝平嘉公主认杀人罪的。   苏景清并不认识。   此时她寻了一会儿位置没寻到,又开口训斥下头的人,“一个个没眼色的,愣着做什么,没位置了还不快去给淮王妃搬凳子。”   “不必了,”苏景清拒绝搬凳子的提议。   这位娘娘笑了下,“哎呦,淮王妃这是喜欢站着啊,也是,你是年轻人,站站也好。”   “不是,”苏景清否定她的话,“皇祖母让本王妃坐她旁边,这位娘娘,劳驾你让让。”   对方瞬间脸就僵住了,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苏景清懒得听她装傻,道:“皇祖母身旁就两个位置,您或许可以跟钟贵妃商量下,谁让都行。”   苏景清说得自己很不挑,却把那位妃子气得够呛,脸都红了。   至于钟贵妃,压根当没听到苏景清的话,让是不可能让的,除了太后也没人敢叫她让。   再一看周围,那位妃子觉得好像谁都看她笑话,她气得直揪帕子,还想挣扎时,太后又冲苏景清招手,“快些过来。”   这一说,那位妃子不走也得走了。   最后她自己坐在了太监搬来的凳子上,满脸怨愤的瞪着苏景清。   太后明显有些精神不济,苏景清对她身后的嬷嬷说,“皇祖母既然累了,那便歇着了,此处有这么多娘娘在,定能为皇祖母分忧的。”   太后摇头,“不了,事情没说完,哀家不走。”   苏景清给嬷嬷递了个眼神,嬷嬷去取了大氅过来,又拿了靠枕垫在太后背后,让她盖着大氅就在这儿歇息。   等他看着太后合上眼后,苏景清转头就听到那位后妃又说话了,“瞧这威风神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寿安宫的主子呢。”   “良妃,慎言!”   苏景清还没说话,钟贵妃就出言替他先呵斥了。   苏景清也终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贤良淑德中的四妃之一,在后宫仅次于钟贵妃之下。   被钟贵妃一骂,良妃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默默闭上嘴。   寿安宫在本朝只有太后能住,说苏景清是寿安宫的主人,无异于是说他要给天子当娘。   “好了,淮王妃既然到了,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又有另一人开了口。   “那是四妃之首的贤妃娘娘。”   太后身边的嬷嬷不知何时站在了苏景清身后,给他介绍人。   钟贵妃朝这边看了眼,目露精光,冷漠一笑,“既如此,那就由本宫来问吧。”   “淮王妃,有人说亲眼见你指使人谋害驸马生父,此事可有假?” 第20章 斗法   苏景清反口就问:“有人是谁?”   她与钟贵妃的视线对上,那双眼明明白白地透着——本宫要找你麻烦的意思。   苏景清全然不惧,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后接着问:“人在这儿吗?”   人自然不可能在这儿,要不然钟贵说的就不会是有人,而是指名道姓了,毕竟这满宫,她谁得罪不得。   苏景清从进门时听到良妃往平嘉公主身上扣帽子的话后,便知道今儿可不是什么主持公道,而是兴师问罪。   请自己来,也不是什么做见证,而是打算连着自己的麻烦一块儿找。   当然,也可能自己才是主要被针对的人,毕竟昨儿他坏了萧云逸安排的好事,还拿了钟楚然的把柄,钟贵妃怎么也得替儿子和娘家侄子找回点场子。   “不如叫出来当面对峙,问清楚本王妃到底是怎么害的那钱家人。”   苏景清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钟贵妃身上,嘴角含笑。   钟贵妃透露出些许不悦,这个苏景清果然不讨喜,难怪逸儿铁了心地要退婚。   见这事拿捏不了苏景清,钟贵妃道:“本宫也不过是听人说的,既然淮王妃不认,那就当没这回事吧。”   “那可不行,”苏景清一口拒绝,“贵妃娘娘还是把人叫出来说清楚的好,不然出了这个门,只怕有的是人嚼舌根子,说本王妃敢做不敢当,我身为淮王妃可不能给我家王爷抹黑,不然皇上和王爷都要不高兴的。”   苏景清将天子这面大旗扯了出来,让钟贵妃微微变了脸。   她正想说话将这事揭过,却不想苏景清又开始了,“能与贵妃娘娘说上话,昨儿又正好去过皇姐府上的,倒也没几个。”   “贵妃娘娘出自钟家,莫非是钟二公子同贵妃娘娘说的?”   “不是!”钟贵妃矢口否认。   “那是唐公子?昨日抓奸的时候他正好也在。”   钟贵妃眸中泛起凉意。   这时那位坐在圆凳上的良妃插嘴,“王妃怎么张口闭口就提外男……”   “原来贵妃娘娘说的是昨儿去赴宴的小姐们啊,那不知是哪位小姐看到的呢?”   没给良妃说完的机会,苏景清直接抢了话,追着要答案。   良妃被苏景清一噎,眉毛拧的死紧,苏景清看她那要吃人的表情,觉得心里肯定没少骂自己。   与钱正宣故意请的一堆歪瓜裂枣不同,被平嘉公主邀去赴宴的各家小姐出身都不低,便是皇妃王妃都做得,良妃哪敢提谁人的名字。   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树敌吗。   而且在场跟钟贵妃良妃不对付也不止苏景清一人,四妃之一的德妃也笑吟吟的开了口,“是啊,良妃姐姐不如说来听听,到底是哪家小姐在贵妃娘娘面前嚼的舌根子。”   一句嚼舌根又让话变了个意思,良妃这会儿要敢说个名字出来,只怕那家小姐的爹娘得想法子从她身上生撕下一块肉来。   更有甚者,若是小姐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要削发出家或自尽,良妃就得背一条人命。   这满后宫,除了对钟贵妃宽容,其他人,天子可不会轻拿轻放。   良妃彻底黑了脸,最后一声冷哼,对苏景清道:“你就当我没说过话,”言下之意,让他还是回去问钟贵妃吧。   听麻烦又踢回了自己这边,钟贵妃脸僵住了。   她当了这么多年贵妃,在后宫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主,结果在苏景清碰了两次灰,可不就不高兴了。   她微微提高声量,“好了,是本宫听岔了,淮王妃也不用一直较着真儿。”   “嘘,”苏景清冲钟贵妃比手势,“一点小事,贵妃娘娘何必发火,吵到皇祖母睡觉了。”   钟贵妃说他为小事较真,摆明了就是说他小家子气。   苏景清一句发火吵太后睡觉就给撅了回去,反叫钟贵妃气得呼吸声都重了些。   也让屋里其他人觉得这场面十分好看有意思。   钟贵妃生气,苏景清就笑,笑得温文尔雅,瞧着就知道不是个好欺负的。   贤妃又出来打圆场,“今儿不是说大公主的事嘛,怎么又扯到淮王妃身上了。”   “钱家那是些什么腌臜人,值得淮王妃去谋害。”   “皇上吩咐本宫从旁协助太后,问清大公主与两位郡主在钱家人那里受的委屈,皇上才好处置那姓钱的,还大公主与两位郡主一个公道。这闹闹腾腾半天,一句要紧话没问。”   原来主事的人是贤妃,她若不说,苏景清还真以为是钟贵妃呢。   嬷嬷在身后小声说与苏景清听,“皇上这两日又病了,政务繁忙,便让贤妃娘娘替大公主出出气。”   这满屋主子,只有平嘉公主站着,这到底是为她撑腰出气,还是想气气她,把人当犯人审呐。   苏景清着实觉得好笑。   “那又让我来做什么见证呢?”苏景清问嬷嬷。   他对人与人,便连自称都是不同的。   嬷嬷道:“起初是问那钱家的是不是当真欺负了大公主,到后头,就提到钱家老两口自杀的事,再后来王妃便听见了。”   大概就是证实平嘉公主确实受了委屈,良妃便觉得钱富顺两口子不是自尽,而是平嘉公主下的手。   那头贤妃温温柔柔地问平嘉公主还受了什么欺负,让她多说些,这样才好找由头休夫。   苏景清主动找钟贵妃搭话,“贵妃娘娘,那个说看见我谋害钱家人的,便没跟您说说他听到的其他话,比如钱正宣想纳个妾,人没过门肚里就有了?也没跟您说钱正宣是怎么打皇姐,他娘是怎么把皇姐推到瓷片上划得满手伤的?”   “更没跟您说,钱富顺像砍猪蹄一样砍了大郡主的半根手指?!”   苏景清越问声音越厉,连那边在说话的贤妃都住了嘴。   钟贵妃抬眼望来,眼中寒芒一片,能刺得人头骨发凉。   苏景清平静地与她对视。   僵持片刻后,钟贵妃低头,转了转自己手腕上的禅珠,回答苏景清的问题,“本宫未曾听过。”   苏景清说:“那现在听到了。”   苏景清又看向平嘉公主,“皇姐这门婚事,是父皇赐的婚吗?”   有人吃惊地张大嘴,显然没想到苏景清会问这个。   平嘉公主自己倒反应快,她摇头,“不是,是贵妃娘娘做主替我赐的婚。”   如今宫中无后,太后又身子不好,是钟贵妃掌管六宫。   皇子的婚事她管不住,但公主们,只要问过天子,都是她在做主。   从平嘉公主开始,她已为三位公主定下了驸马,而现在宫内还有两位到了岁数待嫁的公主。   那两位生养的公主正适龄的后妃,顿时抓紧了自己手中帕子,整个人下意识紧绷起来。   两位待嫁的公主白了一张小脸。   没谁是傻子,都清楚这背后代表着什么。   钟贵妃倒一点不生气,“倒是皇上和本宫当初看走眼了,本以为是个可靠的,没成想这一家子这么不是东西。”   “回头给舒悦和安乐两个丫头相看驸马时,本宫可得再谨慎些。”   她不仅不气,还借此机会告诉其他人,这些公主们未来嫁给什么样的人全凭她说了算。   是跟着苏景清还有平嘉公主一块儿得罪她,还是识趣的站在她这边讨好她,由她们自己选择。   只要后宫无新后,只要这后宫只她一人是贵妃,只要逸王还在,就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苏景清一个守寡的王妃,除了嘴巴逞几句能,又能做什么?   至于平嘉,钟贵妃看着她笑,这次休了夫无妨,还要二嫁的,也可能还要三嫁?   好些人看到钟贵妃的笑容都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后老老实实缩起头,连看都不敢再往这边看一眼。   就连平嘉公主身子都抖了下,她也怕,很怕。   苏景清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手指捻了捻衣角,在心里叹气,这日子可真难过。   外头动刀动剑要杀人见血,宫里只靠嘴做软刀子,同样能杀人见血,还更痛。   “是要谨慎,连皇家血脉都敢伤,实在太没把父皇和贵妃放在眼中了。”   苏景清顺着钟贵妃的话说了句,然后把话又带到平嘉公主身上,“对了,皇姐,父皇可知大郡主被人断了半根手指的事?”   平嘉公主还是摇头,“我还未曾见过父皇,”她并不确定父皇是已经知道了却不放在心上,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私心里还是希望是后者的。   若是前者,自己就当真是彻底被父皇厌弃了,连两个女儿也一并被牵连。   “这是大事,皇姐该先向父皇说明的。”   平嘉咬着唇,显得很是无措。   贤妃反应倒是快,立马吩咐,“来人,去向皇上禀报此事,再将两位郡主带去给皇上瞧瞧。”   接着又对平嘉公主说,“大公主,你安心,钱家如此胆大包天,皇上必会惩治他们的。”   平嘉公主没说什么,苏景清倒赞同的点了点头,“贤妃娘娘说的对,必须严惩。”   “要本王妃看来,敢动皇室血脉者,必死!”   语气狠戾的话让在场许多人都心头一跳。   而清楚苏景清意有所指的钟贵妃看向他的眼神带了火光。 第21章 人面兽心   苏景清和钟贵妃斗法,谁都没吃亏,当然,也没占着便宜,因为天子在看到大郡主那少了一截的手指后,直接下了令,让将钱正宣收押到刑部大牢,三日后问斩,可以说是又快又狠。   没说让平嘉公主休夫,直接让她丧了夫。   至于钱家死的那老两口,既然说是畏罪自尽的,那就是自尽,不必再追究他们到底怎么死的。   天子身边的徐公公来传的话,发现没能趁机给平嘉公主扣帽子的良妃失望的撇嘴,暗道可惜。   待传完天子的旨意,徐公公又来请苏景清,“淮王妃,皇上召见您。”   苏景清应下,见太后是真睡着了,便没吵醒她,只交待伺候的嬷嬷多注意着些。   就这么一出,还被良妃出言挤兑了番,“瞧淮王妃这仔细的样子,是觉得太后身边伺候的人不尽心吗?”   太后身边的嬷嬷出言维护苏景清,“良妃娘娘多虑了,淮王妃这是孝顺太后呢。”   良妃哼了声,表情不满,又想说话,苏景清从旁路过,便问了她一句,“良妃娘娘是姓钟吗?”   良妃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立马否认,“当然不是。”   苏景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不是,看你这么尽心,本王妃还以为你姓钟呢。”   “你什么意思?”   苏景清说完就跟着徐公公出了门,没理会良妃追着问的话,平嘉公主紧随其后,天子也要见她。   他们一走,便有人替你苏景清解答了良妃的疑惑,德妃笑着说:“能是什么意思,误会了姐姐你是谁家被赐了姓的家生子吧。”   “结果没成想,连个姓都没混到,也是…”德妃边走边说,路过良妃身边时才把剩下的话补完,“怪可怜的。”   接着,德妃对着大门口屈膝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然后便扶着宫女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反应过来德妃这是在骂她是钟家奴婢后,良妃暴跳如雷的去追德妃,“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谁是家生子?”   德妃自然是不可能理她的,其他人见笑话看得差不多了,怕继续看下去会被迁怒,也纷纷同太后和钟贵妃行礼告退。   良妃气得连跺了好几脚,见人走后,就到钟贵妃跟前告状,“贵妃娘娘,德妃那个贱蹄子这么侮辱臣妾,你可得为臣妾做主啊。”   见良妃还要大声嚷嚷,钟贵妃低呵,“够了!”   她转过身,随意屈了屈膝,等同向太后行过礼,就出了门。   良妃自然是要跟上,出门后又开始闹着让钟贵妃替她教训德妃。   钟贵妃眼一瞪,“蠢货!连敌人是谁都记不住,本宫留你何用。”   “是白与君那个……”良妃张口便还嘴,只不过才说出德妃的名字,就被身后的大宫女打断了。   “娘娘,是淮王妃先提及的。”   良妃这才反应过来,苏景清说的含蓄她没听明白,白与君那个贱蹄子不过是把苏景清的话解释了一遍。   “小贱种,”良妃气得磨牙,“竟敢这么侮辱本宫,本宫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钟贵妃又骂了声蠢货,“连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想扒苏景清的皮,小心他将你生吞了你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良妃被骂的有些不高兴,可见钟贵妃冷着脸,没敢还嘴。   最后只呐呐道:“贵妃放心,大公主如今一个寡妇带两个女儿,要除掉她还不是简单的很。”   事情与苏景清想的并不完全一样,钟贵妃是要对付他不错,可她也想平嘉公主死。   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是吗?那本宫便等着,”钟贵妃倾身靠近良妃耳边,“别再让本宫失望啊,否则……”   良妃身子一颤,捏紧了帕子,连忙保证,“是,臣妾一定不会让贵妃失望的。”   钟贵妃笑了起来,被宫女扶着上了轿子。   这满后宫,除太后外,只有她能坐轿子,是独一份的尊贵。   良妃恭送钟贵妃离开,待人走远松下来,也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背的汗,也一阵后怕。   然后连忙吩咐自己身边的宫女去办事。   ……   另一边,天子书房。   天子高坐在龙椅上,下头苏景清站着,平嘉公主和两位郡主则跪着。   天子目光深沉的看着平嘉公主。   半响后,突然怒斥一声:“混账东西!”   “你如今好大的胆子,竟连老大的王妃都敢算计,是朕太纵着你了吗?”   苏景清和平嘉公主到时,两位郡主就跪着,苏景清和平嘉公主跪下行礼,天子只叫了苏景清一人起身。   接着有了现在的呵斥。   “堂堂公主,竟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丢人现眼的东西。”   “跟你娘一样,上不得台面。”   天子一句接一句地斥责,竟越说越难听。   不过苏景清听得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平嘉公主低眉顺眼地认错,未有丝毫辩解。   等天子骂得差不多了,才道:“给朕滚出宫去,往后没朕的允许,不许再入宫。”   “是,儿臣告退,”平嘉公主磕了头,带着两个女儿退了出去,态度十分顺从。   书房内只剩下苏景清与天子两人,天子咳嗽了几声,饮过茶后才缓过来。   然后问苏景清,“想问朕为何要骂平嘉?”   苏景清其实很想摇头,他并不想知道,反正他从未信过外界所谓的天子宠爱。   但天子问了,自然是想说的,所以苏景清只能顺从道:“还请父皇解惑。”   天子沉沉道:“太医来看过,静月的手指是陈年旧伤。”   静月便是大郡主的名。   这的确是苏景清没料到的,他抬头,望向天子。   “快两年了,”   苏景清并未亲自看过大郡主的手,所以不知伤如何,但叶澜芝又为何要骗他?   许是看出了苏景清的疑惑,天子道:“那狠心的玩意儿,又划破了静月的手。”   所以叶澜芝没看错,只是她也被骗了。   苏景清不解,“大公主她为何要这样做?”   “那混账东西…”天子开了口,竟说不下去。   最后天子也没告诉苏景清,只转移了话题,问他:“可有老大的消息?”   “没有,”苏景清回道,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丝毫破绽。   天子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回去吧,往后少入宫。”   苏景清心想,若没人叫他,这地方他一辈子都不会想来的。   面上却恭敬道:“是,儿臣告退。”   退出书房,苏景清带着在外面等他的思烟二人出宫。   这宫内长了无数双眼睛,耳朵,是以主仆三人什么都没说。   然而出了宫,平嘉公主在门外等他。   眼眶微红,像被天子的话伤了心。   “弟弟,我能跟你说说话吗?”平嘉公主邀请苏景清上她的马车。   苏景清就静静看着她。   平嘉公主见他这样,干脆用手帕擦了擦眼,说:“父皇都同你说了?”   苏景清如实道:“只说了大郡主手指的事。”   平嘉公主笑了声,“这的确是我骗了人,可你也不是从未信过我吗?”   “信过一些,”至少他以为平嘉公主对两个女儿是真心的。   “呵呵,”平嘉公主笑得更厉害了,前俯后仰的,“只有一些啊,我见你处处帮着本公主说话,还以为至少信了一半呢。”   苏景清便问:“公主从前如何称呼王爷?”   提到萧北淮,平嘉公主收敛神色,“自然是唤本公主阿姐。”   苏景清从中听出了些别样的味道,像得意又像炫耀。   苏景清微微颔首,“这便是了,因为王爷唤公主一声阿姐,所以我帮你。”   只是因为萧北淮,而无关你是谁。   换条狗也一样。   后头的话苏景清没说,但平嘉公主听出来了。   这叫她很不悦,但并未表现的太明显,还趁机用这话来拿捏苏景清,“所以你也得跟着他唤本公主一声阿姐,阿姐唤你上车说话,你不打算听吗?”   苏景清还未说话,平嘉公主又补充了句:“阿淮从小就护着我,他最讨厌与我作对的人。”   “好啊,”苏景清答应了。   平嘉公主脸上笑意更深,反而是思烟和湘雨有些着急,尤其是思烟,她没想到这个平嘉公主竟也是个坏心眼的,跟昨日完全不一样。   “王妃!”思烟唤了声,想挡在苏景清面前。   苏景清摇头,“无妨,我坐公主的马车,你们跟着走就行。”   思烟不甘心的还想再劝劝,看到苏景清手指动了动,最后不情不愿的站到马车旁去了。   平嘉公主见状自己先上了马车,然后招呼苏景清,“弟弟,快些。”   马车内还坐着两个孩子,正是两位郡主,怯生生的,看着很是瘦弱,完全与她们身份不符。   平嘉公主先选好了位置,苏景清坐她对面。   马车动起来了,跑的很快,平嘉公主问苏景清:“你知道本公主为何要叫你上马车吗?”   苏景清如实说,“我不会算命,”算不到,也懒得猜。   平嘉公主灿然一笑,“倒也是,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马车渐渐行入闹市,人来人往,出入城的马车繁多。   “弟弟,告诉我,阿淮在哪儿。”   苏景清摇头,“我不知。”   “你知道!”平嘉公主这话说的非常肯定,“你知道他还活着,你见过他。”   “那又如何?”苏景清问。   平嘉公主脸上的笑容变了意思,“他不认我这个阿姐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有你。”   “让开,快让开!”   外面传来马嘶鸣和百姓叫着四散躲避的声音。   惊马了。   也是这时,平嘉公主眼中突然升起狠戾,人站起身,猛地伸出双手将苏景清往马车外推,“你说这样,他会不会出现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申请入V太晚了,还没通过审核,所以要推迟到2号V。   明天就不更了,存一天稿子,2号能V的话,就凌晨发。   祝大家元旦快乐,身体健康,一起发财,么么哒~ 第22章 愚蠢的疯子   苏景清半身被推出窗外, 耳旁是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马车中是平嘉公主偏执又有些疯魔的笑声,“他不出来你就要死。”   “我也要死,还有他一向疼爱的两个外侄女,全部都要死!”   “所以他一定会出来的。”   每一句都十分笃定, 像把萧北淮这个人摸得透透的。   苏景清只看着她, 然后平静地告诉她, “王爷不会出来。”   马车向一旁骤然偏移,苏景清甚至听到了外面百姓的惊呼声。   惊马正好行至此处,马背上的人拉着缰绳要强行拉停马, 惊马两只前蹄腾空,仿佛下一瞬就要踏在苏景清头上踏他个头破血流。   也是这时,苏景清抬脚将平嘉公主踹倒,自己则一个借力翻身轻巧跳下了马车。   惊马的双蹄也未落在苏景清头上,在马蹄快要落下时被思烟重重一拳打过去, 连人带马, 轰然倒下, 扬起一片尘。   周围百姓也下意识拉扯着身边人连连往后退出好几步。   苏景清和刚揍完马的思烟站在原处一块儿活动手腕。   苏景清视线落在平嘉公主那辆明显失控了的马车上,泛着凉意。   拉马车的马被迎面飞奔而来的惊马吓到,也跟着乱了, 带着向路中间倾斜的车厢跑的飞快。   车厢摇摇晃晃,看着随时都会摔下来。   思烟看了眼摔在地上起不来的惊马,然后请示苏景清:“王妃, 要去追吗?”   “你去接应下两位郡主, 至于剩下的那个, 不用管。”   自己找死, 何必阻拦。   思烟飞快跑着追上去。   湘雨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告诉苏景清, “套车的绳子被利器割断了,”所以那车厢才会偏。   再加上这匹正好惊了的马,都是有备而来。   苏景清没觉得多意外,他已经入了局,只要萧北淮一天没出现,自己便难以安宁。   一个连亲女儿的断指都能拿来再次利用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知道了,”苏景清也只说了这三个字。   接着,停好马车的白术急急忙忙跳下马车冲到了苏景清跟前,“王妃,你怎么样,没事吧?”   白术一直驾着淮王府的马车跟在后面,只不过没公主府的马车跑得快,方才在后面看到王妃被推出车窗外时,吓得心跳都停了。   白术围着人打量,想看苏景清有没有受伤。   苏景清揉着手腕摇头,“没事,就是太久没动,感觉有点抻着了。”   白术和湘雨便催着赶紧回府去看大夫。   苏景清依旧摇头,“走不了。”   话音刚落,就听前面传来一声巨响,公主府的马车像是撞到了什么,后头的车厢被甩了下来。   苏景清不由想起平嘉公主在马车内同他说的话,吩咐白术,“先去请大夫。”   这一摔,两个孩子怕是都要受伤。   苏景清带着湘雨与瞧热闹的百姓一块走过去,便没管那个从惊马背上摔下来的精瘦男人。   他想趁着无人注意他时悄悄离开,却不想刚起身,就被一颗石子打到了腿,一屁股又跌坐了回去。   精瘦男人顿时警惕起来,转着眼四处看,却没看到是谁下的手。   待疼痛缓和了点后,精瘦男人又试着起身,结果人刚站到一半,凌空飞来两颗石子,一颗打在他手臂上,一颗依旧打在他腿上,与先前那颗石子被打的位置一模一样。   精神男人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盯上了,浑浊的眼珠子转了几圈后,用没受伤的手吹了声口哨。   很快,一群人蜂拥而至,洒出一把把的面粉,精瘦男人也在掩护下,消失无影。   只剩下那匹马还在地上躺着,喘着粗气。   暗中,有人跟了上去,逃,是逃不掉的。   ……   另一边,摔到地上的车厢旁,思烟唤了两声郡主,没收到任何回应。   有血从车厢里流出来,思烟一个着急,直接拆了车厢,然后看清了里面三人的模样。   两位郡主缩在角落里,大郡主脑袋撞到了头,此刻已经昏过去了,小郡主被她抱在怀里,倒是没受伤,只怯生生地在哭,声音像小猫儿一样,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地上的血则是从平嘉公主腿上流出来的,车厢摔落把底板给摔破了,平嘉公主的腿卡在两块板子中间,叫木刺划破了裙子,腿也被划了很长一条口子,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脑袋也磕出了血,倒没昏过去,反而像个没事人似的看着思烟笑,“你主子嘴上说着心善,处处为人着想,可到了危险关头,不还是丢下我们母子自己逃了吗?”   “若本公主的女儿出了什么事,那就全是苏景清见死不救害的,这笔账本公主记下了。”   思烟眉毛皱的死紧,很想抬脚就往平嘉公主那伤处再补上两脚。   她很想问问平嘉公主是不是跟逸王一个娘,怎么都有病!   不过思烟忍住了,当没听到她的话,先去把小郡主抱了出去。   大郡主她不敢碰,得等大夫来。   “嚯,流了好多血。”   这边人刚抱出来,苏景清他们就到了,跑在前面的百姓指着从平嘉公主腿上流下来的血议论了起来,又讨论她那被卡住的腿会不会就废了。   思烟直接将小郡主塞给湘雨抱着哄,然后对围观看热闹的百姓说:“大家站远些,受伤的是平嘉公主。”   只需表明身份,其余的不必再多说什么,百姓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自觉往后退了好些。   接着思烟指指平嘉公主,请示苏景清,“王妃,要拉她起来吗?”   苏景清还没说话呢,平嘉公主自己先冷着脸哼了声,“用不着你来假好心。”   她对苏景清说:“你猜对了,他没有出现,那看来你在他心里也没多重要。”   “苏景清,就算你成了他的王妃又如何,你依旧什么都不是!”   “与你何干?”苏景清从前方摔晕在地的车夫身上收回视线,神色平静地反问。   “说明他不在乎你,”平嘉公主反而不怎么生气了,甚至还有几分高兴,“他一点都不在乎,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出现。”   “关你屁事!”思烟说话才没她家王妃那么温和,张口就替他怼了回去。   然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问苏景清,“她这磕到脑子伤着了吗,好像病的更重了。”   “不,”苏景清摇头否认,“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苏景清从不认为世上有那么多巧合,他在公主府看到的那一幕幕全是平嘉公主想让他看到的,苏景清当时没信,也没说什么。   因为他以为平嘉公主至少对两个孩子是真心的,以为只是利用他,想把钱家人做的丑事捅出来,好休夫,让两位郡主过上不再被欺凌的日子。   那些瑟缩惊恐的反应做的如此自然,丝毫不像临时学的,更像经年习惯,让人看不出破绽,为骗他,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不,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破绽,只是他没往平嘉公主身上想而已。   有老鼠把自家的粮仓打了个破洞,每日进进出出的搬粮,主人家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钱正宣的主子是萧云逸和钟贵妃,黑袍人又说没跟萧云逸勾结,那是谁在替老鼠掩盖破洞,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苏景清凝视平嘉公主片刻,问她,“与虎谋皮得好处多吗?”   “不多,我只要一样,一样就够了。”   看了眼远远围观的百姓,确定他们听不清楚,苏景清压低声音说出她想要的,“萧北淮。”   是肯定的陈述。   平嘉公主听到这话突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他说你聪明,我起初还不信,”接着表情一冷,“现在信了。”   在平嘉公主看来,苏景清从进了公主府便一直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哪里配得上聪明两个字。   可现在,被他猜中自己心思后,平嘉公主突然就愿意承认那个人说的话了。   苏景清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天子不肯告诉自己原因。   平嘉公主冲苏景清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苏景清并不想听,只问,“你想过今日算计我的后果吗?”   平嘉公主又笑了,这回带了几分妖艳,与在苏景清面前装小心害怕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看,父皇明知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除了不许我进宫,连罚都不曾罚过我,今儿你毫发无损,谁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不仅如此,”平嘉公主指了指自己的腿,“这还是你害的,哦,对,还有本公主这个命苦的女儿,又遭了一回罪,这些账通通都是要算到你头上的。”   听平嘉公主又把自己女儿拉出来说事,思烟气得不行,怒道:“大郡主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不是人的娘。”   “谁让她命不好呢,”平嘉公主直起上半身往前倾,为自己大女儿理了头发。   思烟一下上前挡在大郡主面前,像护犊子的老母鸡。   平嘉公主淡然的收回手,完全不在意思烟的行为,只道:“放心,她还有用,在她舅舅没回来之前,本公主不会动她。”   平嘉公主说:“阿淮最疼静月了。”   思烟反驳她,“那是王爷不知道你这个当娘的这么恶毒,他要是知道了,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平嘉公主只是笑,看起来有恃无恐。   苏景清观察着她的一言一行,半响,好奇发问,“他们的目的是杀了王爷,你知道的对吧,明知道有人想杀他,你为何还要引他出来?”   “嘘~”平嘉公主嘘了声,让苏景清小声点,然后才回答他的问题,“谁说一定要杀他,他们怕的只是阿淮有威胁,如果他没有了呢?”   苏景清瞬时沉下脸,眉间透出凌厉,“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让他永远都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心里眼里都只有我这一个阿姐。”她答的毫不犹豫,甚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还露出了甜蜜的表情。   而后抬眼,瞭了苏景清一眼,“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同苏景清招手,让苏景清蹲下,“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   “我怎么会做出这么罔顾人伦的事呢,我啊,只是想要他而已。”   不是喜欢,是占有欲。   但又有什么差别。   一样的畜生行为。   “痴心妄想!”苏景清送了她四个字。   平嘉公主正要反驳,白术到了,他领着个大夫着急忙慌地挤开人群,“王妃,大夫来了。”   思烟立马把自己身后的大郡主让出来,“大夫快,快来看看大郡主怎么样了。”   一听身份是郡主,大夫手便有些抖,一块跟来的徒弟,甚至转身就想走。   怎地在大街上给人看个病,还碰上郡主了呢,好好的郡主,怎么不去宫里找太医。   徒弟在心里诽谤着,那边他师傅被思烟抓着,手已经在给大郡主把脉了。   人都来了,走是走不成的,只能先救人。   大夫前脚到,后脚叶宵就领着府衙的衙役们来了。   在叶宵等人同他行礼的时候,苏景清无奈一笑,“叶护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叶宵同样意外,他看了眼平嘉公主,问道:“大公主这是出什么事了?”   叶宵自然是认识大公主的,在京都衙门当差,那些身份尊贵的主子们,他们都得在心里记着长相身份。   苏景清回答说:“公主带着两位郡主要出城寻短见,没成想碰上惊马,车厢在街上就摔了下来,伤了腿。”   这个说法,叶宵显然是不信的,他让自己带来的衙役去边上找百姓问情况,自己则去检查车厢和马。   叶宵眼尖,办案经验丰富,很快便发现了马车不对劲的地方,再加上从百姓口中问到的线索,他大概判断出了事情的过程。   又回来问苏景清,“王妃可要报官?”   百姓中,有人说看见了大公主推淮王妃下马车,有人说没看到,只看到淮王妃先从马车上掉了下来,但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淮王妃掉下时险些被惊马踩破脑袋。   与苏景清所说的大公主寻短见,完全不同。   叶宵有自己的判断,更何况套车的绳子上有整整齐齐的割痕,若非有意,可做不到这样。   “报官啊,”苏景清低笑一声,明媚的双眼中似乎带了些嘲讽,“不必了,劳叶护卫将公主送回平嘉公主府就行。”   这京都府衙哪能审得了公主,最后依旧还是要落到天子案头上。   而天子会动平嘉公主吗?尤其是她对自己下手的目的还是为了引萧北淮出现。   如果自己出点事就真引得萧北淮献身了,苏景清觉得天子兴许头一个会这么干。   他和平嘉公主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萧北淮。   叶宵应下了护送平嘉公主回府的事,然后问及两位郡主,苏景清道:“现在公主受了伤,不便照顾两位郡主,本王妃会让人将两位小郡主送入宫,由宫人照看。”   苏景清又让白术回去请忠伯。   苏景清自己不打算再跑这一趟,忠伯身为王府管家,送人是最合适的。   很快,大夫给大郡主看了伤,包扎好了脑袋。   平嘉公主的腿也从被劈开的板子中伸了出来,不过她的腿大夫却不敢看,一是伤的位置不便,二是身份尊贵,也不可能当街给她包扎腿。   只能先回府,到时看她自己的安排。   毕竟如今的公主府,驸马一家死的死,关的关,可以由她完全掌控公主府了。   思烟把包扎好伤的大郡主抱了过来,向苏景清转述大夫说的话,“大郡主身子弱,头磕的重,什么时候醒来不好说。”   “王妃……”思烟张张嘴,表情有些难过。   苏景清伸手探了探大郡主的呼吸,虽然有进有出很正常,却比寻常人要弱。   苏景清道:“待会儿你和忠伯一起送两位郡主入宫吧。”   思烟连忙摇头,“让湘雨去,我守着王妃。”   她不放心,大公主都能当街害她家王妃了,指不定暗中就有什么人蹲着再来个刺杀什么的。   苏景清依她的意思,走去问平嘉公主话,“你是何时知道王爷还活着的?”   平嘉公主看着苏景清笑,“阿淮怎么可能死,几个蠢货怎么杀得了他。”   是对萧北淮无比信任。   所以,信的只有局外人。   “苏景清,你不该来抢本公主的人。”在苏景清沉思的时候,平嘉公主突然在他耳边说了句。   待苏景清回神,正巧看到了她眼中的狠戾,以及脸上的笑容,只笑里藏着刀。   说完,她便扭身上了衙役们为她准备的马车,从头到尾没看过自己两个女儿一眼。   苏景清在她离去后,抬手看了看自己被掐红的掌心,比昨日深了许多。   她身上有黑袍人的气息,苏景清很好奇,黑袍人做了什么,会让平嘉公主把自己定为能引出萧北淮的目标。   “儿子!儿子你没事吧,”背后有喊声传来,苏景清回头,看见他爹气喘吁吁地挤过人群朝自己跑来,旁边还跟着苏明砚。   “大哥!”苏明砚比苏父先到苏景清身边,一来拉着苏景清左看右看,“大哥,听说你从马车上摔下来了,有没有摔到哪儿,受伤没?”   苏父也跑过来了,想说话,结果气喘不及,张口就是齁声。   苏景清忙看老父亲和弟弟的心,“我没事,没伤着。”   苏明砚刚好把哥哥看完,脑袋也垫着脚摸了,确认是真没伤,才松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苏景清问。   他一问,苏明砚就气鼓鼓的,“大哥你都被人当街欺负,都想要你命了,我们能不来吗?”   “那个公主怎么这么坏啊,你又没得罪她,凭什么对你动手。”   “她是不是脑子不好,宫里那么多太医还不够给她看的,有病就该关着,放出来祸害人算什么。”   傻弟弟一通抱怨,嘴撅的老高。   有人看着,苏景清不好伸手摸他头,只得口头安抚,“放心,我没事,反而是她自己受了伤,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出来祸害人了。”   那也不行,苏明砚搅着手指思索要怎么给大哥报仇。   苏父的气终于喘匀了,他问大儿子,“你怎么招惹上她了?”   苏景清解释:“没招惹,是她想利用我寻人。”   苏父左右张望几眼,小声问,“寻淮王殿下?”   “嗯,”苏景清道:“她脑子不好,觉得我出点事,王爷就会出来。”   “那这也太看得起你了,你跟王爷面儿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你出事就把他招出来了。”   “而且这大白天的,王爷鬼魂也不方便现身啊。”   苏景清:“……”   一时也不知是该埋怨他爹埋汰他还是说他爹脑子真不好使。   但苏景清还是顺着苏父的话说了,“所以王爷没现身,平嘉公主偷鸡不成蚀把米。”   “该!”苏父说的毫不犹豫,“最好腿给她摔断!”   反正欺负儿子的人,管他是谁,出了事一律骂活该。   苏景清说,他也这么觉得。   父子三人说完话,忠伯和白术来了,苏景清过去交待事。   苏景清对忠伯说:“入宫后先请皇上传太医为大郡主诊治,大夫说伤得重,怕会醒不过来。”   忠伯心头一跳,连忙看向被思烟抱着的大郡主。   苏景清又再次嘱咐,“皇上若问起出了什么事,便说平嘉公主想带两位郡主出城寻短见。”   苏景清要把这个帽子扣死在了平嘉公主头上。   忠伯长叹一声,“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呢。”   “老奴知道了,王妃放心,老奴这就送两位郡主入宫。”   忠伯接过思烟手中的大郡主,与湘雨一块上了马车,驾车往皇宫方向去。   天渐渐暗了下来,没得热闹看,百姓也相继散去。   苏景清让父亲和弟弟回家,他也要回王府了,估计还有事等着他。   苏父拍拍儿子肩膀,“要实在不行这王妃咱不当了,大不了你爹我豁出去不要这侯府的爵位把你赎回家,离了京都咱们一家人去乡下种地都成,离这些要命的事儿远点。”   “好,”苏景清展颜,“过不下去了,就听爹的。”   一出接一出的事是麻烦,但他并非解决不了。   更何况他还有亲人,有退路。   将二人送走,白术将马车驾到苏景清跟前,“王妃,回吧。”   铺子两边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像是在为他们着照亮回家的路。   苏景清在车厢内闭目养神,外头思烟气愤的开始骂平嘉公主,“我昨儿还可怜她呢,觉得她被欺负好可怜,为她吵架吵赢了高兴,没想到她竟是这种人,呸!”   “还有王妃,你在寿安宫的时候一直帮她说话,同钟贵妃和良妃吵架,她竟然丝毫不感恩,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害,老虎还不吃自己儿子呢,她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没有外人,思烟说话便没了顾忌。   但苏景清并未开口责备她,别的不说,平嘉公主拿自己女儿命做赌注和对萧北淮强烈的占有欲,在苏景清看来,的确畜生不如。   至于寿安宫的那出戏,起初是针对平嘉公主的,但从他到了后,明显重心成了自己。   钟贵妃要的不是一个,她是要一网打尽。   不过也让苏景清得到了一些信息,后宫不太平,钟贵妃和四妃斗法斗得风生水起。   他该多寻几个盟友,至少让钟贵妃没空来找自己麻烦。   德妃就不错。   苏景清记得她就有个适龄未嫁的公主。   马车很快回了王府,思烟和白术去为他准备晚膳,苏景清则被暗一叫去了王府一处空着的院子。   其中一间屋子正跪着一个精瘦男人,正是白日骑着惊马背上的。   苏景清坐下,暗一先行解释道:“王妃去看大公主时,这人就想逃跑,被属下阻拦后还叫了一群同党掩护他,后被属下在一处巷子擒住。”   苏景清问:“谁家的?”   暗一道:“那巷子只住了两户人家,刑部郎中王府,和宣威将军甄府。”   苏景清又瞟了眼跪着的精瘦男人,“问出来了吗?”   暗一:“属下无能。”   暗一还是用了手段的,精瘦男人伤的很重,鼻子都被打断了。   但这样都挺着不说,那就是真不想说了,苏景清便道:“杀了吧,回头提着人头去问他那些同伙,上家里问问也成。”   苏景清说完就要走,他饿了。   这一天天找茬儿的太多,从早到晚才吃一顿饭。   也不知苏景清哪句话刺激到了精瘦男人,他扭动着身子嘴里呜呜呜的,显然有话想说。   暗一上前拿开堵他嘴的抹布,精瘦男人呸出两口血水后,立马道:“我说,你们别找我家里人。”   苏景清想了片刻,答应了,“可以,说实话。”   “我是甄家的人,早上管家吩咐我骑马出城一趟,到下午再回来,那匹马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早上去时还好好的,一进城就跟疯了似的,当时我也吓着了……”   苏景清不想听这些没用的,打断他,“早上出城去了哪儿?”   “城外的一座寺庙,叫金蝉寺,去上了柱香。”   “保佑什么?父母,妻女,未出世的孩子?”   苏景清一直注意着他的变化,当他说到未出世的孩子时,精瘦男人眼睛明显瞪大了些。   暗一上前直接踢了他一脚,“说实话!”   “是王家,”苏景清道,“明日把人送去府衙,再给王家送个信儿让去领人。”   苏景清这回说完真走了,下头这些明显是推出来送死的人,问不出更多的。   精瘦男人一直在后头喊他是甄家的人,没说假话。   一个巷子,一文一武被牵扯了进来。   也不知这京都还有多少这样的存在,不过有些事开始渐渐浮出水面,苏景清想,他这独守房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   平嘉公主府   萧心锦刚喝了汤药,正准备歇下,烛光忽然闪了闪,屋内霎时多了个人。   一身黑袍,带着鬼面具,正是苏景清那日在公主府见过的黑袍人。   “你输了,”黑袍人开口,对萧心锦说。   萧心锦,也就是平嘉公主脸上瞬间升起愤怒,“你说苏景清一定能引出阿淮的!”   “本座是说过,可也没想到你会蠢到直接在街上就敢动手。”   黑袍人眼中闪过冷光,手指一动,一道指风打在萧心锦腿伤处,痛得萧心锦惊呼一声,怒道:“你想做什么?”   “本座是在提醒你的愚蠢,苏景清毫发无伤,你却要没一条腿,你生的那两个筹码如今也不在身边,现在你就是没用的废物。”   萧心锦皱眉,“你想甩开本公主?”   “是你没价值了,整个公主府都没价值了。”   “不,我还是公主,你也说了我没伤到苏景清,父皇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再过些时日……”   黑袍人一挥袖,冷哼,“本座等不了那么久。”   萧心锦摇头,“不,不行,你答应过我,要将他送到我手上,他只能是我的,从小就是!”   她脸上透出几丝疯狂,她什么都不要,只要阿淮属于她。   阿淮从不嫌弃她的出生,一直当她是亲姐姐,在母妃和皇后死后,一直护着她,如果没有阿淮,她早死在中钟媚那个贱女人手下了。   黑袍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明日便会有圣旨下来,你出不了公主府,不能再利用苏景清引出萧北淮。但是……”   “但是怎么样?”萧心锦迫不及待地开口,“你要亲手去杀苏景清?”   黑袍人骂她果然是蠢货,除了萧北淮,没有谁值得他亲自动手。   “你不是说,萧北淮最在乎的人是你吗,苏景清引不出他来,但你也许可以。”   黑袍人的话像施加了魅术,传到萧心锦耳边,充满诱惑。   “不是也许,本公主一定可以,阿淮从小最在乎的就是我这个阿姐了,”她眼中燃起坚定,不允许自己,也不允许任何人质疑这点。   黑袍人道:“只要你肯,就还有最后一次引萧北淮出来的机会。”   “什么?”萧心锦死死地盯着他。   黑袍人袖子一动,烛台上的蜡烛被他卷了过来,“死。”   “一场熊熊大火,能照亮半个京都,不论萧北淮藏在哪儿他都能看见,他若在乎你,就一定会来救你的。”   萧北淮自己不来,只要他的人来也好,这样就能揪出他,然后斩草除根。   萧心锦心动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一些担忧,万一阿淮不来呢?   黑袍人像是看出她的动摇,告诉她,“没有万一,你要相信萧北淮一定会来救你的!”   良久,萧心锦才点下头,握紧了手,“好,我愿意。”   她要赌一把。   黑袍人藏在面具下的脸笑了,虽然是个疯女人,但他喜欢。   再来几个这样的疯子,萧北淮何愁不死。   淮王府   忠伯和湘雨是赶在宫里落匙前出的宫,又一路快赶着马车回府,只比宵禁时间早一点。   一回来,忠伯便来向苏景清禀报宫里的事,说天子大发雷霆,狠狠骂了平嘉公主几句,又让人请了太医为两位郡主诊治,最后说会把两位郡主暂时交给德妃抚养,让忠伯回来转告苏景清,说他费心了。   全然没提要如何处置平嘉公主的话,让知道了事情真相的忠伯为王妃不平。   更为王爷不平,从前把平嘉公主当亲姐姐一样敬着,竟是比蛇蝎还毒的女人。   忠伯在心里想着,等王爷回来了他一定要告状,让王爷替王妃去讨个公道。   苏景清依旧没觉得意外,只要两位郡主有人管着就行。   让忠伯和湘雨他们下去休息,自个儿去沐浴。   等他沐浴完,正准备睡下,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王妃,出事了!”   苏景清解带子的手一抖,都没重新系回去,套了件外衣就去开门。   门一开,不用人说,苏景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熊熊烈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远处近处都有人在喊走水了救火的声音。   来喊苏景清的不是白术等人,而是暗一,暗一告诉苏景清,“王妃,那是平嘉公主府。”   苏景清生气了,“真是个疯子,没脑子的疯子!”   “叫忠伯安排人去帮忙救火,另外,王爷呢,他在哪儿?”   暗一道:“王爷今日与王妃分开后便出了京都,此刻不在城中。”   苏景清想,那就好。   这场大火如黑袍人所说,半个京都的人都见了,但始作俑者却没等来相见的人。   被烈火焚烧的平嘉公主府,各种救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萧心锦坐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房门,她在等阿淮破开房门来救她出去。   从最开始的小火苗等到大火烧近,屋内越来越热,到现在大火快要将整个公主府吞噬,依旧没有等到她想见的人。   听到门外有什么东西被烧塌砸落,萧心锦终于坐不住了,拖着受伤的腿走到门口拍门,“阿淮,阿姐在屋里啊,你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阿淮,你最在乎的人不是阿姐吗,你怎么还不来?”   为什么还不来,她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   火烧开了窗户,进了屋,萧心锦终于怕了,双眼赤红,不再喊萧北淮而是喊黑袍人来救她。   挥退来禀报萧北淮并未出现的手下,黑袍人飞到一处房顶,远远瞧着这透天的大火,摇头叹息,“可惜,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颗棋子,下成了烂棋。”   无用的烂棋,自然该被毁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来迟了不好意思,这章给大家发红包 第23章 接他回家   天子是在次日早上才知道昨夜平嘉公主府走水的事。   天子白日精神不济, 夜里也要服过药才能入睡,一睡下便很难叫醒,尤其钟贵妃还吩咐过,夜里出任何事都不许打扰天子歇息, 所以天子知道这件事时, 平嘉公主府早已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府中上下所有人无一生还。   天子自然是勃然大怒,要惩治身边侍候的人。   好在钟贵妃前来解了围,一边替天子穿戴衣衫, 一边说道:“昨夜那火起得太突然,被发现时整个公主府已经被包在火中了,逸儿一早便入宫同臣妾说了这件事,他说看见公主府走水就派了王府的人去帮忙救火,结果都去晚了。”   “皇宫离平嘉公主府更远, 便是皇上醒来派人也来不及, 何必吵醒皇上徒惹你担忧。”   钟贵妃这话说的, 仿佛那火烧的只是个宅子而已,里面没人,更没有天子的女儿, 天子看不看都一样。   这淡漠的反应使得天子不悦,一把甩开钟贵妃的手,“人呢?既然入了宫怎么不来见朕?”   钟贵妃丝毫不在意天子的态度, 依旧温和的笑道:“来了, 这不是在门外候着等皇上您召见嘛, 他那么守规矩的人, 怎会没有通禀就随便闯入皇上您的寝宫。”   “让他滚进来!”天子心里有气, 说的话也不好听。   萧云逸几步进来, “儿臣给父皇,给母妃请安。”   天子哼了声,“起来,跟朕说说平嘉府上到底是什么情况,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平嘉人呢?”   萧云逸跪着没起,反而磕了个头,“父皇,儿臣有罪,二臣去晚了一步,没…没能救下皇姐,请父皇责罚。”   天子听到这话,身子颤了下,“你是说平嘉没了?”   萧云逸低着头,语气沉重,“是,皇姐……”   “不可能!朕不信,”天子重重一挥衣袖,脸带着怒气,“昨儿白日还好好的,朕还见过她。”   “父皇,儿臣也不想,实在是昨晚去救火的巡防营众人都看见了,说一个都没出来,他们听到皇姐的呼救声冲进去救人,巡防营还烧死了两个人也没能将人救出来。”   天子像再也承受不住,脚连着往后退出好几步,还是钟贵妃伸手扶住了他。   “皇上,坐下再说,事情已经到了这步,得查清楚火是怎么起的,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呢。幸好昨日淮王妃让人把两位郡主送进了宫,才让她们逃过一劫,不然……”   天子脸上露出脆弱的表情,让钟贵妃看的心烦。   她知道这又是在惦记他那短命的皇后,前头死了亲儿子,后头又死了个养在叶凤薇膝下的女儿,不知道以后死了下去怎么跟叶凤薇交待呢。   钟贵妃有些冷漠的给儿子使眼色,让他说话。   萧云逸领悟,忙道:“还请父皇保重身体,起火的真相还需父皇下令彻查,如此才能还皇姐一个公道,不然怕是她泉下难安。”   天子缓和片刻后,又振作起来,“你们说的对,是要彻查,朕到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谋害公主!”   “徐才,去传刑部……”   见天子要让刑部的人接手此事,钟贵妃立马开口,“皇上,不如先召淮王妃入宫问问,他白日命人将两位郡主送入宫,夜里公主府就走了水,臣妾听说白日他与平嘉似乎还起了争执,兴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这话就差直说平嘉公主府起火跟苏景清有关系了。   天子想到昨日淮王府管家说平嘉要带着两个女儿寻短见的事,眼中闪过利光,“去,把大郡主叫来。”   徐才忙上前回话,“皇上,大郡主撞到了头,现在还没醒呢。”   “那就传淮王妃,”天子改了口。   钟贵妃闻言,勾了勾嘴角,萧心锦死了,死的真好。   下一个就是苏景清这个拦路鬼了,只要他死了,淮王府才好烧。   没了淮王府,萧北淮就是变成鬼也不可能再回来。   虽然不知道这把火是谁放的,但钟贵妃格外满意。   ……   淮王府   苏景清早早换好了衣服,等着宫中来人。   昨晚他没去平嘉公主府,只让白术带了人去帮忙救火,但白术去太晚,那火已经没得救了。   白术回来说在他在附近没看到什么可疑之人,但前头去救火的巡防营并不尽心,水连脚下的地都没打湿,而且逸王府的人也在。   苏景清便猜到,这事还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谁让自己坏了萧云逸鬼魂杀人的计划,又在为平嘉公主与钟贵妃呛声后跟平嘉公主闹翻呢。   他前脚送两位郡主入宫,说平嘉公主要寻短见,后脚一把火就把人烧死了,钟贵妃母子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把自己拉下水的好机会。   思烟他们都有些担心,“王妃,皇上不会真觉得那火跟你有关系吧?”   苏景清宽慰他们:“放心吧,皇上看在王爷的面上也不会太难为我的。”   天子真要怪自己,那他一直替萧心锦隐藏的秘密可就要藏不住了。   或许在天子眼中萧心锦不重要,但萧北淮重要,他不会容许萧北淮有个杀长姐的王妃,更不允许人知道萧北淮有个将他视为所有物的长姐。   总之,为了萧北淮的名声,天子不会轻易往自己头上扣帽子。   钟贵妃和萧云逸是肯定会扣的,不过得有证据,不然……   苏景清看到跟随忠伯进门的徐公公,起了身,他也不是吃素的。   徐公公见到苏景清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先愣了下,然后才道:“王妃,皇上召您入宫。”   苏景清道:“走吧。”   丝毫没耽误,说走就走,连马车都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   徐才见过这位淮王妃在收到赐婚圣旨时的反应,有心卖个好,便主动提起天子召见他的原因。   苏景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道:“钟贵妃可在?”   徐才顿了下才道:“在,逸王殿下也早早入了宫。”   “多谢,”苏景清道谢,湘雨往徐才手里塞了锭银子。   等到了,苏景清才发现太后也来了,瞧着也是刚知道消息,眼看不见,泪却一直在流。   嘴里念着凤薇这个名字,大约也是觉得没法向叶凤薇交待,引得天子亦是神情难过。   苏景清行了礼,天子还没说什么,太后就连连冲苏景清招手,“孩子来,到哀家跟前来,哀家要谢谢你把静月两姐妹送入了宫,不然哀家……”   太后哽咽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天子连忙来劝,让太后先回去,事情他来处理。   还给苏景清使眼色,苏景清便跟着劝,“皇祖母先回去歇着吧,两位郡主还等着您费心呢,您可千万不能倒下。”   “你说的对,哀家不能倒下,哀家得照看静月两姐妹,还得等着北淮回来,哀家这就回去歇着。”   太后被宫人搀扶着离开,而听到她提起萧北淮时,在场众人反应不一,钟贵妃母子脸色如出一辙的难看,掩都掩饰不住。   天子就显得更悲伤了,看苏景清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天子开门见山,“你可知平嘉府上起火是怎么回事?”   苏景清:“父皇,儿臣不知。”   他在天子面前,始终是恭敬,沉默冷静,不会泄露任何情绪,多余的话一句也不会说。   “贵妃说你昨日在街上与平嘉起了争执又是怎么回事?”   苏景清解释:“昨日出宫后,公主邀儿臣上马车说几句话,结果走到一半,公主便将儿臣推下马车,之后公主府的马车跑远,套车的绳子被割断,车厢摔下马,公主和大郡主都受了伤。儿臣见大郡主伤的重,这才命人将两位郡主送入宫中。”   钟贵妃开口接了话,“有什么事直接说不成,非得上马车,你与平嘉孤男寡女的,影响也不太好啊。”   “平嘉与你说了什么?”天子几乎同时开口询问。   苏景清道:“公主说她不喜欢驸马,在家里被人欺负,入宫还要被人怀疑是杀人凶手,觉得日子太苦了,所以想寻个地方了断。”苏景清说话cutexx的时候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钟贵妃,暗示的不要太明显。   钟贵妃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收敛,反问苏景清,“淮王妃这是在质疑皇上给平嘉指婚有错吗?”   人是她选的,可指婚是天子指的,所以可推不到她头上。   苏景清说:“指婚没错,只是人错了。不过钱正宣已被关押等候斩首,事已了结。公主只是委屈,她回宫本该是回家,却被贵妃娘娘指责她杀了自己公婆,贵妃娘娘,这样的事放在你身上,你会如何想?”   苏景清把良妃说的话直接套在钟贵妃身上,引得钟贵妃忍不住出言呵斥,“放肆,淮王妃,说话要过脑子,本宫的公婆可乃是先帝和太后,本宫绝不会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贵妃何须反应这般激烈,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而后他转移视线,继续对天子说:“父皇,公主是不忍儿臣与她一起殒命,所以才会在半路将儿臣推下马车,只是昨日不巧,正好碰上了一匹迎面而来的惊马,儿臣险些命丧马蹄之下,想来公主府的马车在城内就出事,或许也是受了惊马的影响。”   “那惊马是谁家的?”天子凝视着苏景清,像在探究他话里的真假。   苏景清如实道:“纵马者被抓的那条巷子住着两户人家,刑部郎中王大人和宣威将军甄将军。”   “那都是白天的事了,跟昨晚皇姐府上着火有什么关系……”   萧云逸听了会儿,忍不住说话了,要把苏景清往纵火之事上扯。   苏景清直接打断他的话,“那纵火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二弟莫不是怀疑那火是我放的?”   他一声二弟,就让萧云逸沉下了脸。   苏景清才不管他,直接跪到天子跟前,“父皇,放火之事与儿臣绝无干系,请父皇明察。”   萧云逸抢在天子前面说道:“你说没干系就没干系?你明知皇姐要寻短见,你却见死不救,你这等心肠歹毒之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苏景清还口,“我既要放火杀人,又为何要将两位郡主送入宫?”   “那是你看她们岁数小,还有点良知,所以不想杀她们。”   “我既心肠歹毒,又何来良知?”苏景清定定地看着萧云逸,就要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够了!”天子因苏景清和萧云逸的争执,生气了。   “朕不是让你们来互相指责的,朕只想知道,平嘉府上起火到底跟你们有没有关系,你们又知道多少?!”天子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带着冷厉。   钟贵妃忙道:“皇上,臣妾不知。”   萧云逸也跟着说:“父皇,儿臣不知,此事与儿臣无关。”   天子视线扫过钟贵妃母子二人,身上威压释放,“现在不知了,刚才不还一个个说得挺起劲,说跟老大王妃有关,这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钟贵妃讪笑,“皇上,臣妾和逸儿哪里说过这话,臣妾只是想着淮王妃与平嘉关系亲近,昨日又在街上说过话,以为他会知道些内情。”   “既然淮王妃说无关那便是无关吧,这事便当臣妾没提过,皇上先下旨让人彻查纵火一事吧。”   “还有平嘉的身后事,臣妾也要着人去准备了。”   钟贵妃的好手段,诬陷不成就撤,嘴上几句话,她和萧云逸毫发无伤。   若自己是个好拿捏的,天子又不站在自己这边,结果指不定怎么样呢。   又跟昨日一样,叫他说无关就无关。   苏景清低头,眼中闪过阴郁,对天子说:“皇上,贵妃说的对,还是先彻查纵火之事吧。既然贵妃和二弟说火不是他们放的,那火应该就不是他们放的,现在抓住凶手要紧。”   话谁不会说呢,只要出了这道门,有一点关于自己纵火谋害萧心锦的传言,那这两人谁都别想跑。   钟贵妃眼神幽冷,如毒蛇般凝视着苏景清。   又一次交锋,没有胜负。   钟贵妃要去忙着平嘉公主的身后事,萧云逸自行出宫。   而苏景清在出宫之前,被天子留下。   天子那双仿佛能透视人心的双眼一直盯着苏景清看了良久,才问他,“你就没什么话想告诉朕的?”   苏景清想了想道:“父皇,儿臣昨晚做梦梦到了王爷。”   天子有些急切,“他说什么?”   苏景清道:“王爷说他想家了,不日便要归家。”   “只是夜里鬼魅良多,回家路难行。”   天子沉默片刻才道:“朕知道了,朕会派人接他回家。” 第24章 打过胜仗的人   寒风肆意, 院中的枝丫被吹得簌簌作响。   苏景清站在檐下举目远眺,他在等人。   忽然,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传入耳,“清儿, 你猜得没错, 那刑部里头果然有一座水牢, 就在刑部大牢的下面!”   宋泽成人未到声先至,跟以前一样急吼吼,习惯没改, 连对苏景清的称呼也没改。   苏景清视线落在院中的白术等人身上,轻声道:“去吧。”   宋泽成进门,正好与他们擦身而过,看着一群杀气腾腾的人,宋泽成满脑子疑惑, 人往苏景清跟前凑, “他们这是干什么去?”   苏景清边转身进屋边道:“去救人。”   宋泽成还是闹不明白, 跟上他,“救什么人?”   “关门,冷, ”苏景清催他,然后在桌前坐下,给自个儿倒了杯热茶喝。   宋泽成将门关上, 坐到苏景清对面, 用下巴对着他, 手敲桌子发表自己的不满, “我的呢, 苏清儿, 本少爷顶着那么大的风来给你送信,就不值得你倒杯热茶感谢下吗?”   苏景清把自己的茶喝完,给他倒了一杯,推到手边,“宋狗儿请。”   宋泽成头发一竖,又要开始炸毛,苏景清一眼横过来,宋泽成刚蓄的气瞬间消散,变成了嘀咕,“果然守寡使人寂寞,你这才成亲多久,人是越来越冷漠了。”   苏景清不理他,去给自己拿绿豆糕吃。   宋泽成伸手抢了块,继续问回先前的话题,“你让白术去救什么人?”   “唉,这绿豆糕不错,哪家买的,回头我也让人去买些。”   苏景清:“我家玉器铺对面那家卖糕点的,平常卖桂花糕和米团子,逢七卖绿豆糕。”   宋泽成迷茫,“你家铺子对面哪有卖糕点的,不对,你家哪有玉器铺?”   苏景清指了指桌子,又指指自己,“这儿,淮王府,我家,懂了吗?”   宋泽成:“……”不知怎地,这绿豆糕就有点噎。   他哼一声,“嫁了人多个家了不起啊。”   苏景清微笑,“当然,反正你没有。”   “你可以回头去打听下那家糕点铺的主人是谁,再问问为什么只逢七卖绿豆糕。”   宋泽成继续冷哼,他没事去打听这玩意儿做什么,有病吗?   将手里的绿豆糕一口塞嘴里,就着茶喝下去,宋泽成果断换话题催苏景清告诉他白术要去救什么人。   苏景清慢吞吞吃着绿豆糕,每次一咬一小口,看起来十分节俭,不节俭也没办法,十天才卖一次,今儿才初十,距离下次买还早着呢。   现在就剩几块了。   还给宋泽成这暴殄天物地糟蹋了一块。   “自然是救被藏在刑部水牢里的人。”   糕点吃完,苏景清眼神逐渐变得冷厉。   宋泽成感觉自己像个啥也不知道傻子,“不是,你给我说清楚,那刑部水牢里怎么会有人,我爹可是说了,那水牢在先祖时就被封了不让用,以前关在里头的人死绝后,门再也没开过。”   苏景清嘴角挂着冷笑,“因为不止一个门,刑部的门没开过,不代表别的门没开过。”   宋泽成听得一愣愣的,然后就听苏景清问他,“你知道平嘉公主府为什么会起火吗?”   “外头不是说,是她自己寻短见放的火吗?”大概是公主自尽不好听,对外都是三缄其口,连他爹都不肯说,宋泽成也就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苏景清说:“算不上自尽,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蠢货想用一把火引出来一个人,再顺便帮人销毁一些痕迹,也是给我指引线索。”   这是苏景清那日从皇宫出来后才想明白的,为什么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火,又为什么那么巧,是在那天晚上。   因为要弃车保帅。   萧北淮出城就意味着离他光明正大回来的日子不远了,与黑袍人周旋这么久,萧北淮突然改变行动,只能说明他掌握了足够重要的证据或线索,能在回来后给黑袍人的势力致命一击。   那场火对萧心锦来说是最后一搏,对黑袍人同样是,萧北淮不出现,没办法提前将他除掉,他就只能等着萧北淮还击。   黑袍人赌不起也不敢赌,所以抛弃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喽啰,然后自己成功隐匿,待日后重找机会出来。   被他抛弃的有——刑部郎中王崇,平嘉公主萧心锦,以及那个藏在刑部大牢下的水牢。   “什么线索啊?”宋泽成迷迷瞪瞪,“清儿,你怎么来王府还变聪明了呢,是我的错觉吗?”   苏景清黑脸,“不是,蠢的一直只有你一个。”   “你胡说,”宋泽成才不肯认,“明明还有苏明砚。”   苏景清:“……”   行吧,这个他反驳不了。   “你别老打岔,问你正事呢,”宋泽成十分不满自己被说蠢。   苏景清心想,也不知老打岔的人是谁。   不过他还是说回了正题,“线索就是,藏在平嘉公主府里的密道可以通往刑部大牢下面的水牢。”   所以黑袍人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平嘉公主府,还能带着刘善仁一起,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个密道就是黑袍人留给他的线索,就看他能否猜到,又在猜到后敢不敢去救人。   留在水牢中的人,既是黑袍人的示好,也是他的威胁和警告。   因为谁也不知一场大火过去,加上几日冷寒饥饿,里面还有多少活着的人。   从刘善仁口中得知有暗牢后,苏景清就一直在猜这暗牢藏在哪儿,直到那个帮萧心锦的精瘦男人出现在刑部郎中家附近,再结合公主府那场把密道入口烧没了的大火,苏景清便猜到密道和水牢和刑部有关系。   于是他找到宋泽成,让他请宋父帮忙打听刑部水牢的事,今儿得了消息,苏景清才敢让白术去救人。   宋泽成听得直呼好家伙。   然后又好奇,“你们要救什么人?”   “我家王爷的凉州卫。”   宋泽成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不是说凉州卫在保护王爷时全军覆没吗?要不然也不会让王爷出事啊。”   苏景清笑的意味不明,“都说凉州卫全军覆没王爷才会身亡,那如果没有呢?”   “也就是说王爷还活着?”宋泽成觉得自己脑子更不够用了。   苏景清点头,“是啊,他还活着,”这句话说出口,苏景清感觉到了自己心头涌出的喜悦。   然后问宋泽成,“你不跟我说点什么?”   宋泽成反应了下,拱手祝贺,“恭喜,你不用再守寡了。”   虽然他没守过,但这话听着也让人高兴。   苏景清表示:“看在你帮了忙的份儿上,中午留下来吃饭。”   呵,宋泽成冷笑,是看在自己恭喜了他不用守寡的份儿上吧。   在不想正事的时候,宋泽成脑子一向转得很快。   这边说着吃午饭的事,那边刑部大牢却不太平。   王崇乃刑部郎中,主管刑部牢房,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几年了,没换过,也没想过要换,因为在这儿要什么便能有什么。   金银珠宝,玉器美人,田产地契,只要他想,就有人给。   根本不用付出什么,只需让下头人给几顿好饭,或帮忙传个消息,他想要的东西轻而易举便能到手。   唯一不好的是,他得到的那些东西,要拿出一半去孝敬上面的人,好让不挪他的位置。   两年前,王崇儿子失手杀了两个人,被衙门的人抓到,接着被判了斩首。正好他得知自己兄长的儿子去参军,要随淮王出征北夷,于是生了心思,来了出偷在逃小香猪梁换柱。   堂侄在牢中代儿子斩头,亲子远走凉州。   王崇想的很好,只要儿子能活着,就算一辈子待在凉州也成,有他在,儿子在凉州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没成想,这一出偷梁换柱成了别人拿捏他的把柄,虽然做的还是传信,打掩护的事,可王崇心里清楚,事情一旦败露,就不是什么罢官免职,而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那人有他把柄在手,王崇只能乖乖听话。   起初一切顺利,王崇也以为就像黑袍人说的那样,只要事情过去,就平安无事了,没人会再威胁他,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儿子还活着。   但平嘉公主府起的那场大火,却让王崇开始不安,总觉得要出事,于是每日来大牢来的格外勤,就差住在这儿了。   今日他也跟往常一样,先假装在大牢里巡视了一番,接着就去了水牢上空暗门的位置,沉寂了好几日的水牢今儿又有了声音,王崇听着像是在松绑救人,铁链子在石壁上拖动,声音格外响。   王崇意识到不对,他不知道下头关的是什么人,也不清楚来救人的又是什么人,但他知道,如果下头的人出去了,他就要死!   王崇眼中升起杀意,叫来了几个心腹狱卒,每人准备了好几管的迷烟,“快,快点吹,全部吹下去,一个都不能放跑了。”   王崇很急切,催促的同时还来回走动望风,只不过望着望着就不对劲,前头来了一群人,刑部刑部尚书,刑部侍郎都在,而为首者竟是天子身边的徐才徐公公。   徐才一句多的话都没有,只拂尘一挥,“来呀,全绑了。”   显然,天子要接萧北淮回家,第一件事就得除王崇,救凉州卫。   接着,徐才拿出天子令牌,“将门打开。”   随着沉重的开门声响起,一股巨大的恶臭袭来,有屎尿味,有尸臭味,还有血腥味混着的各种腐味。   白术带着淮王府的侍卫将人一个个带出来。   五十五人,活着的还有二十九个。   白术最后走到徐才身边,“徐公公,王妃劳您帮他带句话,奸佞不除,英魂难安。”   这么多条人命,只死一个王崇是不够还的。   话带给谁,徐才清楚,他躬身道:“奴才一定替王妃将话带到。”   当爹的想要儿子回家,自己手下人害了儿子手底下那么多条人命,不给个交待,儿子怕是不愿归。   更别提,还有人想拦着萧北淮不让他归。   ……   被带走出来的凉州卫,不论生死全被送回了淮王府。   苏景清正好在撵宋泽成走。   人未到味儿先至,宋泽成本还想抱怨几句臭,但在看到一块块木板上抬回来的人身上半数盖了白布,他便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苏景清对宋泽成说:“回吧,替我向伯父道声谢。”   “好,那我走了,你小心点,有事就遣人来寻我。”   宋泽成爬上马车,让书童赶着马车快些走,别挡路。   路上,书童问宋泽成,“公子,方才那些是什么人啊?”   宋泽成想了想说:“是在边关为大雍打过胜仗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另一本连载文《你成功引起了朕的注意》 字数更多,有兴趣的宝贝儿可以戳戳。   问: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女人了是什么感受?   温尧:谢邀,人刚穿越,睁眼就发现自己身着女装被小轿抬进皇宫给昏君当妾。   先替原身做个自我介绍,丞相府庶子,爹不疼娘柔弱,在嫡出兄弟姐妹的白眼and针对中艰难长大。   因昏君心血来潮要选妃,心有所属的丞相嫡女誓死不嫁,渣爹和嫡母打上了原身年仅14岁亲妹妹的主意,为保护妹妹,原身男扮女装替嫁入宫。   但不慎在入宫途中嗝屁,于是我穿成了他。   据听到的传闻,昏君小时人欺狗咬,留下心理阴影,在弑父上位后,先将曾欺辱过他的太监宫女割头悬尸,后把在朝堂顶撞过他的朝臣一刀砍死。   可以想象他发现我是男扮女装后会让我死的多难堪。   不过事情发展好像跟想象的不一样,狗皇帝不仅没有搞死我,反而是搞大了我的肚子!   ???艹,没踏马有人跟我说扮女装还能怀孕的啊!   小剧场:   一次,两人接吻时,温尧突然吐了。   狗皇帝立即赤红着双眼质问:“你就这般厌恶朕?”   温尧:“我没有,呕…呕…”   狗皇帝:……   温尧:是的,我怀了你的孩子。   PS:正文是第三人称,十分狗血。 第25章 淮王归家   近来的京都堪称是多事之秋, 先闹出了什么淮王鬼魂杀人,死了好些个人;接着又是平嘉公主府走水,偌大的宅子烧成了灰,府上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再接着, 就是天子下旨抄家杀头处死了一批官员, 有刑部的郎中, 有守城的武将,官职最高的竟是三品大员,而杀这些人的理由竟是里通外敌, 谋害淮王。   百姓骂着这些人胆大包天,死的好。   当知道那所谓的淮王鬼魂杀人是有人栽赃陷害淮王,又有说书人整日在酒楼茶馆中说着淮王殿下率军大败北夷的英勇事迹,百姓便对淮王没了先前的惧怕,更多是敬佩和惋惜。   多好一个王爷啊, 年纪轻轻的, 就这么没了。   还可怜淮王妃, 年纪轻轻的,就得守一辈子寡。   这日,街上又突然出现了好些官兵来驱赶百姓开路, 被拦在两旁的百姓抬眼看去,就看到几个骑着马的年轻人在前面走,后头跟了好些穿着官服的人, 老的年轻的都有。   有人问旁边人, “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 就听一声锣响, “铛!”   有官兵高喊:“淮王妃和逸王殿下携文武百官出城迎淮王殿下归京, 闲人避让。”   “淮王妃和逸王殿下……”   同样的话喊了三遍, 这头喊完中间接上,中间喊完最尾巴的再接上,长长的队伍走过,满街围观的百姓皆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听完,他们便与左右议论开了,“接淮王殿下回京,不是说淮王殿下早死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吗?”   “就是,当时尸身都装棺材里抬回来了,怎么又说要去接人,莫不是淮王殿下诈尸了?”   “去,少胡说,皇上当时可没认那具尸体,皇上不认,可不证明淮王殿下没死。”   “也对,要真死了,皇上也不会给淮王赐王妃了。”   “既然人没死,怎么现在才回来?”   自然是到了现在才能回来。   萧北淮要活着以王爷身份重现人前,不是偷偷摸摸回来,不是自己让人喊着他回来了,而是要朝廷大张旗鼓的去接他。   京都能在朝堂列位的文武百官,还有所有有官职在身的皇亲国戚,一个都不能少!   天子答应说要接他回家,说到做到。   百官不去,便是天子亲临,二选其一,不管是盼萧北淮回来的,还是就想他死在外面的,都知道怎么选。   队伍由苏景清这个王妃打头,连逸王都只能跟皇室宗亲一起跟在他身后,是天子的重视,也是天子的警告。   萧北淮是嫡长子,他在,能压所有人一头。   他不在,他的王妃亦能居首位。   苏景清接到让他领人去接萧北淮的圣旨后,也挺意外,不过想到萧云逸费尽心思没能坐实萧北淮已死的事,还得憋屈地跟在自己身后出城去接人,苏景清便爽到饭都多吃了一碗。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城,不是在门口就能接到人,还要再走出五里地。   嗯,原本是十里的,主要怕那些上了年纪的文官走太远出点什么事,苏景清贴心的建议天子改成了五里。   出了北城门,是一望无际的砂石地,只城墙根下长着些许杂草,冷风呼啸而来,毫无遮挡。   路不平,脚下都是石子,走惯了青石板路的官员们半里不到便开始减慢速度喊疼了。   苏景清策马走在最前方,听着后面传来的各种抱怨喊疼声,拽停马回了头。   他坐在马背上本就高出众人一大截,转身时逆着光,便是神情平淡一语未发,也叫众人看得心头一跳,抱怨之话尽数吞回肚里不敢再说,不为别的,只因这样的苏景清像极了淮王。   两年前,百官送淮王出征,淮王回头看他们时,也是这般,一言不发,却不怒自威,叫人生寒。   他们不知那时是否就已经有人在算计着不让淮王回来的事,也不知淮王是不是早已看透一切,但他们现在知道了,淮王不死得彻彻底底,他们中便有人要死。   菜市场的血尚未干透。   没有人蠢到这时跳出来喊命太长。   而后,除了偶尔一声的喊疼,再无其他抱怨。   不过萧云逸依旧顽强,势要用眼神将苏景清盯出两个洞来。   苏景清是很理解的,毕竟自以为精心策划了一切,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半路杀出个自己坏了他的计划不说,萧北淮还要光明正大的回来了,没气吐血大概也是因为年轻,身体还成。   而不管怎么瞪,他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萧云逸,毕竟除了瞪眼无能狂怒外,萧云逸又还能做什么呢?   苏景清骑着马,时不时挑眉,心情颇好。   五里地并不远,但队伍也差不多走半个时辰才见到人。   萧北淮和他的凉州卫一字排开,高头大马穿着盔甲的凉州卫一个个挺直背脊,周身满是肃杀之气。   萧北淮骑着一匹黑马立在正中,依旧是苏景清两年前见到的那身铁衣金甲,黑色的披风在身后迎风飞扬,他浴血而归,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威压叫人不敢直视。   冷峻的面容看向来人,竟有睥睨天下之势。   绣着雍字的黑金色战旗竖在他身旁,被风吹得噗噗作响,像是在为他助威。   苏景清一眼看去,然后将画面刻入了脑海,他心想,不愧是他看中的男人。   苏景清下了马,一步步行至他跟前,而后双手奉上圣旨,弯膝跪下,“淮王妃苏景清奉皇命迎王爷回家!”   不管地上有多少石头,是不是坑坑洼洼,苏景清身后的群臣在他跪下后皆撩衣摆跪了,齐声道:“臣等恭贺王爷凯旋归家!”   萧云逸也在其中,哪怕一双眼里满是恨意。   萧北淮看去,群臣俯首。   却是用人命换来的。   萧北淮抬手拔了战旗,□□黑马打了个响鼻,萧北淮冷厉的面容上勾出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他问:“诸位可知本王的凉州卫一共有多少人吗?”   无人答话。   苏景清开了口:“五百人。”   萧北淮再问,“那你们可知现在活着的还有多少人?!”   这回没用苏景清说话,萧北淮自己答了,“五十四人。”   包括苏景清让白术从刑部水牢救出的二十九人。   “所以,那四百四十六条命,我萧北淮一定会让杀人者以血肉偿还。”   “诸位大人,这里面有你们吗?”   放低声音的问话,如同索命之语。   人群中,有人跪不稳栽了跟头,带倒周围一片。   “呵,”萧北淮冷呵一声,说不出的讽刺。   除了风声呼啸,现场再无第二种声音。   良久,萧北淮下了马,先接过苏景清手中的圣旨,把自家王妃拉了起来,然后才看向其他人,“诸位大人请起,本王接旨,归家。”   马背上的凉州卫齐声喝:“归家!”   气势磅礴,哪怕只剩五十四人。   上了年纪的几位老大人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起身,无声拜向萧北淮。   武将们心中亦说不出的寂寥,如这寒风般凄凉。   四百四十六人,不是死于敌手,而是死于自己人的算计,听着可真是讽刺,好笑。   倒也有人嗤之以鼻,例如萧云逸,他觉得萧北淮这就是在装模作样,装腔作势,就嘴上喊得好听,说得跟这些人不是为保护他死的似的。   既然这么爱惜手下,怎么不自己老实点早早死了,可不就不用连累其他人了吗。   他低着头,叫旁人看不到他眼中的阴鹜。   萧北淮在这儿给了这些人一出下马威,待回了京,谁敢跟他作对,不小心就要被扣上个里通外敌,谋害皇子,诛杀自己人的罪名,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萧北淮轻飘飘地瞥了萧云逸一眼,然后看向自家王妃,问他,“还有旨要宣吗?”   苏景清摇头,“没了。”   “那就回家。”   苏景清心跳得快了些,他等这句话等了有些时日了。   后头跟着步行的文武百官,他们骑着马跟来时一样慢吞吞的走。   不过不同的是,来时打头的只有苏景清一人,回去时,他身旁多了个人与他并肩。   走过五里地入城,走过长街,两旁是百姓各种惊讶意外的声音,中间也夹杂着恭贺凯旋和恭喜他娶了王妃的声音。   不多,但萧北淮都听见了。   苏景清转头看他,笑了下,“你看,你人都没出现,就多了个王妃。”   萧北淮便回他,“嗯,是本王的不是,去晚了些,只赶上了洞房。”   苏景清心想,洞完就跑,第二天早上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到现在思烟还以为自己那晚是被鬼魂给糟蹋了。   圣旨下来让他去接人的时候思烟依旧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鬼魂变成了活人。   苏景清预计,萧北淮回了家大概要喝上一阵子的羊肉汤了。   萧北淮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问道:“在想什么?”   队伍到了宫门口,萧北淮要带人入宫面见天子,其他人可以各回各家。   苏景清说:“在想,我们这对名正言顺过了明路的鸳鸯,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萧北淮纠正,“不是鸳鸯,是鸳鸳。”   苏景清睨他,洞房夜鸳鸯浴的时候怎么不说是鸳鸳。   呵,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的设定大概就是甜甜的恋爱文+不怎么高明的权谋文,谢谢大家的支持,来抽个奖。 第26章 回家拜堂   苏景清回到淮王府时差点以为自己回错了家, 还特地退出去看了看上头的门额,确实是淮王府。   府里张灯结彩,门上墙上甚至连树上都挂着喜字,满目的红。   苏景清找到站在桥上单手叉腰指挥人的思烟, 问她, “怎么, 我就大半天不在家,这府里就有人要出嫁娶亲了?”   思烟看见苏景清立马一拍手叫了起来,“哎呀, 王妃你可算回来了,快快快,湘雨,快来给王妃梳妆打扮。”   苏景清被她推了几步,那边湘雨直接过来把他拉进屋, 塞了一套大红衣服给他, “王妃, 换衣服了。”   苏景清看着这衣服莫名眼熟,像他大婚那日穿的喜服。   他拦住要出门的湘雨,“能告诉本王妃, 这是要做什么吗?”   湘雨道:“拜堂啊,上回拜得不正经,如今王爷回来了, 肯定要重新正经拜一次堂。”   “王妃你放心, 忠伯看过日子了, 今儿好, 适合拜堂。”   苏景清:“……”   苏景清没好气道:“那你们怎么不干脆把我送回苏家, 再让王爷正经来接我一次。”   那边思烟安排完人, 跑过来解释,“也不是没想过,只是王爷和王妃回来的晚,再去接亲就赶不上吉时了,王妃你放心,我已经让白术去接老爷夫人了,他们待会儿就在王府给你送嫁。”   准备得还挺周全,苏景清无话可说。   然后房门就被关上了,思烟大嗓门在外面催他快换喜服。   等他换完,苏父他们正好到,孙氏领着喜婆进门给他梳头,“一回生二回熟,我瞧着梳得比上回还好。”   苏景清:“……”头一次知道这句话还能这么用。   偏偏喜婆吉祥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把孙氏高兴得都想拆了苏景清头发再梳一次,三回肯定能上天。   好在门外还有个等着跟苏景清说话的苏父,没给孙氏机会。   苏父坐到苏景清对面,跟他面面相觑,半响,苏景清才听他道:“难怪大师不肯教我克鬼魂的十八罗汉阵,原来是因为人还活着。”   苏景清:“……”   难道不是十八罗汉阵根本克不了鬼吗?   “那啥,人今天爹都给你带来了,你要是不想嫁,爹豁出去也让他们把你抢回家,你要是不改主意,爹就把人给你留下使唤,要是被欺负了,他们还能替你挡一下,方便你跑回家找爹来给你撑腰。”   苏景清有些感动,但也有个问题,“爹,你把人寺里的绝学这么使,不觉得屈才了吗?”   苏父义正言辞,“保护儿子算什么屈才,再说,只是叫这个名儿,又没学到什么真本事,不屈,”被打的屁滚尿流都不屈。   苏景清想,那一定是香油钱添的足够多,能买下十八罗汉阵这名儿并且随便霍霍。   “爹,我不改主意,当时我愿嫁他,现在还愿嫁,而且他不会欺负我的,我也没那么好欺负,您放心。”   大儿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苏父见他眼神坚定,便点点头,“成,那就听你的,想嫁就嫁,反正咱们家就在那儿,不会长脚跑。”   苏景清点头,“好,谢谢爹。”   苏父绷着个脸,背着手出门了。   然后苏景清发现了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苏明砚。   他招手,“进来吧。”   苏明砚进来了,还拉着妹妹茜儿。   苏明砚语气欢快地同苏景清说:“大哥,思烟让我和小妹过来给你滚床。”   苏景清:???   他掏了掏耳朵,怀疑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茜儿小姑娘面无表情的指向快跟苏景清一样高的苏明砚,“童男。”   又指指自己,“童女。”   “滚床。”   好家伙,苏景清此刻只想说宋泽成常说的那句话,好家伙!   且不说上回按正经仪式走的大婚都没滚床这回事,就是他们苏家,“真找不出其他合适的男娃女娃了吗?”   苏明砚顿时一脸委屈,“大哥,你是不是嫌弃我?”   茜儿看了她二哥一眼,对他把被嫌弃对象缩小为自己一个人的行为表示十分满意。   苏景清也觉得他颇有自知之明,但到底是弟弟,苏景清没残忍地直接说是,只改口道:“不用滚了,反正我跟王爷两个男人,也不会有孩子。”   苏明砚眼睛在自家大哥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确定确实不可能有孩子后,满脸遗憾的说:“哦。”   这傻孩子,苏景清对年纪小但已经很可靠的妹妹说,“带你二哥去找湘雨,问问有没有其他你们能做的事。”   一听还有其他事可以做,苏明砚反应可快,完全不用妹妹拉他,自己拉着妹妹就跑,边跑边回头跟苏景清说:“大哥,那我们先走了。”   结果就是,人前脚刚走,后脚人又回来了,还多了个宋泽成。   苏景清问他,“你怎么也来了?”   宋泽成道:“来给你守门啊,保证不让淮王轻易把你娶走。”   苏明砚在旁边拍胸脯,“大哥,湘雨也让我和茜儿来守门。”   苏景清面无表情,他很想知道这些新花样是谁想的。   最主要的是,萧北淮回来时带的可是凉州卫,就他们这群小胳膊小腿的,那边一个能打十个,守门,门守他们还差不多。   大约是苏景清不信任的表情太过明显,宋泽成看出了他的想法,表示:“你放心,叔父都安排好了。”   宋泽成拍了拍巴掌。   下一刻,门口横跳竖跳翻滚跳出来一群人,个个手持圆润光滑的木棍,摆好阵势,“哈!”   十八罗汉阵又多了个新用处呢。   他爹香油钱捐的不亏。   宋泽成还问,“怎么样,人够多了气势也有了,淮王殿下肯定轻易抢不走你。”   苏景清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   宋泽成又略略露出了些遗憾的表情,“也是我们书没读好,不然还能来点文绉绉的写诗对对子,可惜。”   不可惜,苏景清想,他怕到时候萧北淮一边用手脚撂人,一边当场作诗对对子,会让宋泽成怀疑人生。   毕竟淮王殿下能文能武,才貌双全。   苏景清只给出了一个建议,“一会儿你们听茜儿指挥,能守多久就守多久吧。”   宋泽成不懂,苏明砚倒很配合,“大哥放心,我们都听茜儿的,肯定给你挣足面子。”   看着他满脸坚定地握拳,本来没抱多少希望的苏景清莫名有点感动。   傻弟弟虽然傻,但是真的待他好。   被迫担当重任的茜儿去“排兵布阵”,思烟抱着只戴大红花的大公鸡来了。   一把塞苏景清怀里,“王妃,你眼熟吗?”   都拜过堂了,能不熟吗。   苏景清默默点头。   思烟便道:“那一会儿等王爷接到你,你把大公鸡身上的红绸交给他,完成交接后你才能跟王爷走,从此以后你跟这只大公鸡就再没有瓜葛了。”   苏景清:“……”本来也没瓜葛好吧。   但他今天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无权说不,只能说:“好。”   这时,外面传来湘雨的声音,“思烟快关门,王爷他们回来了。”   思烟立马退出去,把门一关,外头那十八罗汉很久就在门口就位。   苏景清单手抱着大公鸡,单手拖着下巴看着门口,虽然看着不太靠谱,但比上回成亲时热闹多了,而且还更让人期待。   ……   另一边,淮王府大门口,萧北淮领着凉州卫匆匆从皇宫出来,结果刚下马走到王府门口就被人给拽住了。   拽他的是忠伯跟常管事,“王爷快,把这喜服换了,吉时快到了。”   萧北淮扫过院子,看到四处都贴了喜字,忠伯他们腰间还系了红绸,有些不解,“这是做什么?”   “成亲啊,王爷,您回来是大喜事,与王妃拜堂成亲更是天大的喜事。”   忠伯端着喜服的手有些抖,王爷终于回来了,他原本激动的想哭,可又一想今儿是王爷王妃大喜的日子,不能哭。   思烟姑娘说的对,王爷回来是好事,这样的日子就该红红火火,把好事给办了。   萧北淮看出了忠伯的忍耐,面上的冷厉褪去,接过喜服说,“好,本王今儿回家,成亲!”   忠伯高兴地连连点头,然后跟常荣一块去给后面进来的凉州卫发红绸,“一会儿你们跟着王爷一块儿去抢亲,王爷多久能娶到王妃就看你们了啊。”   对他们来说能活着已经是幸事,没想到还能帮着王爷去抢亲,一群糙汉子咧着嘴笑,又悄悄红了眼,拍着胸脯保证,“忠伯放心,咱们去了一定让王爷进门抱着王妃去拜堂。”   一场只在王府办的婚事红红火火操办了起来。   萧北淮换了喜服,紫苏来给他束发戴冠,看着他嘴角不自觉透出来的喜意,阐述道:“王爷很高兴。”   他不是喜形于色的人,除非他愿意将自己的心思呈现在脸上。   萧北淮说:“对。”他爽快地承认。   发冠戴好,紫苏退后几步屈膝行礼,“奴婢恭贺小主子喜得良人。”   萧北淮起身,看向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外头忠伯开始催促,“王爷,吉时要到了。”   萧北淮自己理了理衣衫,确认没有差错后,快步出了门,领着一群凉州卫直奔玉清院。   然后在院子里就碰到了苏父和孙氏。   苏父端着架子把人拦在外面,“王爷,若是进了这院子,往后你可就是我苏家的人了。”   忠伯在旁边提醒,“王爷,叫人。”   萧北淮拱手:“岳…爹,”然后又冲着孙氏喊:“娘。”   这么干脆,苏父觉得缺了点成就感,遗憾。   但孙氏很高兴,一个堂堂王爷管她这个继室叫娘,多大的面子啊,于是孙氏胳膊肘碰了碰苏父,“咳!”   “行吧,我同意你过门了。”苏父拉着孙氏让了路。   萧北淮觉得他家王妃的爹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浅笑着道了谢,进门奔向主屋。   他身后的凉州卫看到那群手持长棍的府护卫,摩拳擦掌就要冲过去。   结果前头的人一让,让出个小姑娘来,本来迈出去的脚顿时来了个急刹,有人冲宋泽成和苏明砚喊,“是男人就出来单挑,让小姑娘挡在前头算什么事?”   宋泽成笑得贱嗖嗖的,“算你们不敢过来啊,这可是你们未来王妃的亲妹妹,看你们谁敢动。”   “卑鄙!”抢亲还玩这一出。   宋泽成得意的扬下巴,要不卑鄙点,苏景清这会儿就该在喜堂了。   是的,他后面知道了十八罗汉的厉害,连思烟都打不过,哪能挡得住萧北淮那群上过战场的亲卫。   所以他们只能以柔克刚,茜儿妹妹就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萧北淮上前,问小姑娘,“小妹,要怎么才能放我进去。”   小姑娘有些严肃地绷着小脸说:“你给我写个保证书吧,保证以后都听我大哥的,不欺负他,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来找你算账。然后你再打赢这儿全部的人,就能进去了。”   说完她点点头,“我很好说话的。”   萧北淮想,确实很好说话,就是小小年纪就很护短。   “好,我写给你。”   苏明砚凑过来,“王爷,我也要。”   宋泽成本来也想凑热闹的,但没好意思,毕竟他跟苏景清不是一家人。   萧北淮写好保证书,还盖了印,苏明砚兄妹两笑眯眯的收好,苏明砚十分真诚的劝他,“王爷一定要说到做到哦,”做不到就来骗你银子,骗得你倾家荡产!   萧北淮并不知道自己如果食言会经历什么,他也很好说话的都答应了。   这边毫无战斗力的兄妹让开,那边宋泽成就指挥十八罗汉趁机偷袭,他还去催凉州卫,“快上快上,拦住王爷!”   凉州卫们摩拳擦掌的对象瞬间改成他们王爷,理由也很简单,王妃是救命恩人,那定不能轻易被娶走。   于是一个个的可卖力了。   外头传来各种响声,苏景清看着最后一个拦门的人被扔走,抱着大公鸡从椅子上起了身。   现在该他了。   房门推开,苏景清站在门内,一身大红喜服,没有胭脂点翠,干干净净的面容含笑看着推门的人。   明亮得有些晃人眼。   萧北淮心想,今儿这亲成的对。   苏景清也在看他,一场大战后,萧北淮依旧衣衫整洁,发丝丝毫为未乱,就是眼中带了些急切,比他自己想象的还急。   红衣墨发,与铁甲金鳞一般,一样叫人难以忘怀。   苏景清想,他见色起意不是没原因的。   萧北淮刚要开口,苏景清就将大公鸡怼到他了面前。   “这是?”萧北淮问。   苏景清笑:“你的替身啊。”   “上次我就是跟它拜堂的。”   萧北淮看大公鸡的眼神凌厉起来,他一把将大公鸡接过扔地上,“本王回来了,不用替身!”   然后拉着人就走。   苏景清提醒他,“红绸还没拿过来呢。”   萧北淮只好倒回去取了红绸,还对大公鸡说:“不用你了。”   他的王妃,他自己娶!   作者有话要说:   苏家出场,画风与众不同!   虽然我写的像快完了似的,但剧情确实才开始。 第27章 该死的尊严   喜堂之上, 高朋满座。   只是高堂不是天子。   这次嫡长子回来了,能亲自与他的王妃拜堂成亲,天子却依旧没来。   苏景清便让人请了苏父和孙氏来,反正他们自己在王府重新拜堂成亲就已经不合规矩了, 再不合规矩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苏景清记得自己当初可是说过要娶萧北淮的, 今儿天时地利人和, 一切正好。   萧北淮本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苏景清敢请,苏父和孙氏敢坐, 他便敢拜。   至于过后其他人会是什么反应,那也过后再说。   这次赞礼是忠伯,一声拜天地,二声拜高堂,忠伯越喊越激动, 嗓门格外响亮。   待一声礼成落下, 宋泽成在旁边起哄, “好!”   然后带头拍起了巴掌。   比之那日苏景清自己抱着大公鸡一人走完所有礼节,满堂宾客无一真心祝贺,人人都觉得他是来守寡的, 又人人都觉得萧北淮是捡了萧云逸不要的破烂,苏景清想,此刻的热烈才叫拜堂, 才叫成亲。   萧北淮带茧的大掌伸来, 苏景清抬手覆上, 两手交握, 掌心灼热。   “走, 开席了, 吃肉喝酒去!”   宋泽成又在人群中吆喝,萧北淮带回来的那群兵痞子积极响应。   萧北淮拉着苏景清往外走,“一起去?”   淮王府的主子今晚归家,本也是要庆贺的,只是思烟他们觉得哭哭啼啼不好,这才临时凑了出拜堂,然后就喜宴接风宴一块儿吃。   洞房,反倒不急了。   直接都没往洞房走,萧北淮就拉着苏景清去吃饭,这一天折腾的,从早到晚,还没口热饭菜下肚。   待肚里垫了个底,要敬酒的人就来了。   白术和思烟一左一右过来给两人杯里添酒。   一倒出来萧北淮就发现不对,他家王妃那杯里的酒虽然兑了大半水,但至少能闻到点酒味儿,而他这杯子里的,奶白奶白的,还带着股子膻味儿。   萧北淮看看他家王妃的两个陪嫁,“你们不打算给本王解释解释?”   白术道:“王爷放心,是羊肉汤,不是别的东西。”   “所以为什么本王要喝羊肉汤?”   “王爷,如果您不想喝羊肉汤,这里还有羊杂汤,”思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拎出了一个壶,表情认真的问:“给您满上?”   苏景清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思烟积极推荐,“王爷,这羊杂汤不膻,跟您上回喝的一样,就是听说没膻味儿重的羊肉汤效果好,您看选哪样?”   有选择,还顺便解释了羊肉汤膻味儿重的原因。   一切为了有用!   苏景清与他碰杯,“想起来了吗?那天晚上的点心和羊杂汤。”   苏景清让他看着自己的唇,无声重复:“她说你不行。”   淮王殿下这辈子第二次受到这样的侮辱,还来自同一个人。   做鬼魂时还没什么,变成活人了就觉得这种被怀疑的滋味格外难受。   “本王要不要补,你们王妃清楚。”   萧北淮问苏景清,“王妃不打算说点什么?”   而后凑近苏景清耳边与他低语,“今晚又该洞房了,我的怡景轩还有个更大的浴桶,正好施展。”   苏景清的腰莫名有些酸。   他咳了声,被迫为某人正名,“思烟,羊肉汤羊杂汤都收起来,味儿太重了,给王爷上酒。”   “哦,”思烟让白术去拿酒壶,自己拎走了两壶汤,边走边叹气,王爷这人,还不听劝。   身旁没人了,苏景清便笑得越发放肆,萧北淮捏了捏他腰,“就仗着本王现在不能把你怎样。”   苏景清点头,“可不就是,”这要进了门,他铁定改口。   人嘛,在某些时候总要识时务一些。   王妃的丫鬟给王爷装羊肉汤当酒喝这事,让凉州卫和王府一众侍卫对思烟肃然起敬,思烟姑娘,老虎头上都敢动刀,真不愧是王妃的宫女。   以至于后面这些人来敬酒的时候都只敢让苏景清喝半杯,嗯,剩下的半杯由王爷代替。   于是萧北淮就一杯酒半杯水酒地灌,差不多也快喝迷糊了。   今儿着实是个好日子,他拜堂成亲有了王妃,又死里逃生带着手下回了家,大家都高兴,萧北淮也没端架子,着实喝了个痛快。   待时候晚了,苏父他们才动身回家。   临走前,孙氏递来一个盒子,“这是叶家小姐托我带给你们的新婚贺礼,叶家那边不便来人,托我说句恭喜。”   “成了亲,就是一家人,你们自己好过就成,外头的话少听少理,反正也不吃他们的饭。”   孙氏把盒子往苏景清手里一塞,拉着女儿的手便走了,都不让他们送。   苏家人走了,王府这边还剩一群醉鬼,嘴里还叨咕着什么,也有人落了金豆子,但到底没人在这大好日子哭出声。   这些醉鬼自有忠伯等人安顿,进了洞房,这个苏景清已经住了有一段时间的房间,依旧被布置得红彤彤,相当喜庆。   湘雨送了醒酒汤来,苏景清没喝,那点掺了大半水的酒还不至于让他醉,全给了萧北淮。   淮王殿下今晚饭菜没吃多少,真真是灌了一肚子的酒水,跑去更了两次衣,又叫苏景清笑话了。   知道他们没吃多少饭,湘雨去后厨端了两碗馄饨来,两人边吃边说正事。   苏景清问:“你入宫,只见了皇上?”   萧北淮点头,“皇祖母歇的早,明日再入宫给她请安。”   “她很想你,”苏景清陈述这件事。   老人家即便身子不好有诸多不便,还想着为他撑腰。   上回钟贵妃和萧云逸想把平嘉公主府烧的那把火扣成是他放的,是太后跑来说他心善,把两位郡主送进了宫,不然连这事钟贵妃母子都会说他是预谋。   只是太后老了,说的话并未有多少人听。   “我知道,皇祖母一直待我很好,”母后过逝,他是在皇祖母膝下长大的。   萧北淮道:“明日你随我一同进宫见她,皇祖母也喜欢你。”   见这位老人,他是愿意的,苏景清点头应下,“好。”   他接着又问起萧北淮到底拿到了黑袍人什么把柄,“三品大员都舍得放弃,只能证明你手中那些证据涉及的人官职更高。”   萧北淮点头:“是,更高,且轻易不能动。”   “那确定是谁了吗?”   “只有一个,”萧北淮说。   苏景清好看的眉毛一拧,“竟然还不止一个,所以呢,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馄饨下肚,总算不全是水了,萧北淮语带讽刺,“欲壑难填罢了。”   这天底下有人想做天子,而有人,想做控制天子的人。   他们想,上到朝堂,后宫,下到地方,边关,连守城的都全是自己人。   “有人想倾天下,供一家。”   还不用像天子那样担负治理天下的责任。   黎民不是子民,只是工具。   苏景清碗里的馄饨见了底,他将碗往前面推了推,显然生气了。   “那为何不杀?”   萧北淮也问过天子,为何不杀,天子却只言待他将来坐上龙椅便知了。   萧北淮告诉苏景清,“本王必杀。”   坐上龙椅还要处处掣肘,该死之人不能杀,他又何必坐那龙椅。   没有多余的话,但从他身上蔓延出的杀气,苏景清便知道了他的决心。   他道:“那便杀。”   不过这只是其一,动了后,剩下那个就更难查了。   那群老狐狸,个个看着都不是什么好人,却又个个都像好人。   同时还有另一个问题,“我猜黑袍人并不是朝廷官员,他自称本座,而且目标很明确,他只针对你。”   提到这人,萧北淮也跟着皱眉,“本王只与他底下人交过手,功夫高强,路子不寻常,行事亦不像军中人。”   如此,身份就更难猜了。   与那些在背后拨弄风云的幕后黑手相比,钟贵妃和萧云逸就是被摆出来放在明面上的傻子。   实在不值一提。   “不急,”萧北淮伸手抚平他家王妃皱起的眉,“他们既有目的,必然会有行动,也就会露出马脚,人就好抓了。”   也是,萧北淮只要活着,就是个活靶子,诱人的很。   苏景清气完了,就开始嫌弃人,“你可真是个麻烦精。”   萧北淮把人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可你也心甘情愿嫁了。”   苏景清回身勾住他脖子,“大概叫某个鬼魂迷了眼吧。”   两人抱着腻歪了会儿,见时候不早,苏景清让人往屋里送热水,一身的酒味总得在睡前先洗洗。   萧北淮也出去了趟,回来时身后就跟着两个搬浴桶的人,他先前说的,在怡景轩惯用那个,个头比苏景清用的大一半。   两个人一块儿洗都不带挤的。   等真进去后,萧北淮便开始后悔,不伸长手都碰不着他家王妃,实在很缺乏洞房夜该有的情趣。   苏景清坐在他对面笑他,“该!”   然后萧北淮就动了,山不来就他,他就自己过去嘛。   他一起身,苏景清该看的全看到了,不提轮廓明显的腹部,就是下面,叫人看了都脸红。   苏景清有些不自在的撇开眼,下一刻萧北淮就坐到了他旁边,温热的气息袭满他全身,腰间多了双箍着他的手,苏景清既想挣扎又没太用力。   他试着转移话题,“上回已经洞房过了,今儿不用补了吧,我困了,想睡觉。”   萧北淮搂着他腰让人转了个身,“嗯,可本王还欠着王妃好多要还的债,总不能什么都不做,那样不好。”   萧北淮看他从脸红了耳朵根,有些好笑,手指碰了碰苏景清耳朵,“怎么光明正大要洞房的时候反而还害羞了?”   苏景清心想,他哪里知道,反正情绪一下就上来了。   总不能是因为前面一直偷偷摸摸习惯了,现在光明正大的反而觉得刺激。   “放心,本王今晚没喝羊汤,不会一次还太多债的。”   红红的耳朵有些烫手,萧北淮低头亲了一口,“给你降降温,不然耳朵要烫熟了。”   苏景清觉得自己现在的反应跟他性格完全不符合,他就不是什么会害羞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第一次被伺候满意了就想娶萧北淮。   但确实忍不住,他心一横,把脑袋埋到了萧北淮胸膛,靠的更近。   然后便听见了萧北淮跳得频繁且很响的心跳声,在意识到不止他一个人反应不寻常时,苏景清顿时冷静了。   苏景清手指点着萧北淮胸口,“你看你,心也跳的这么快。”   萧北淮道:“因为有些想你,之前想见你,现在想要你。”   本来散开的火,一下又着了。   苏景清被亲得迷迷糊糊时想,他只想洗洗身上的酒味来着,怎么又着了这人的道。   浴桶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更加放肆,夜也格外的漫长。   淮王殿下成功为自己正了名,五更天时又要了一次水。   苏景清当时的想法是,男人啊,这该死的尊严。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我发誓明天一定比今天早更! 第28章 天子的心思   次日, 苏景清醒来看到床上多了个人,第一反应是问萧北淮,“你怎么还在?”   萧北淮眉头一皱,这是睡完就想扔?   然后就见苏景清卷着被子往外滚了两圈又滚回他怀里, 像是清醒了些, “我忘了, 你现在是个活人了。”   萧北淮:“……”   他出言提醒,“对,偷偷摸摸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苏景清拉着他手往自己腰上按, “捏捏,酸。”   同时解释道:“一时没习惯,见谅。”   “等多睡几日,应该就能习惯了。”   萧北淮心想,明明也没偷摸几回, 怎么就成习惯了呢?   他手来回动着, 帮苏景清舒缓腰间酸软, 问他,“昨晚可还满意?”   苏景清还有些困,毕竟五更天才睡, “还行吧,我会再跟思烟说你不需要羊肉汤的。”   萧北淮补充:“别的也不需要。”   男人这该死的尊严,一定要维护好。   苏景清点点头, “没问题。”   他被按得很是舒服, 又开始昏昏欲睡。   但萧北淮显然不打算让他睡, 在他耳旁要答案, “只是还行?”   手正好碰到他腰窝处, 苏景清那里敏感得很, 顿时被激得叫了声,“痒…”   萧北淮手指轻动,若有似无挠他,眼神示意,“真的只是还行?”   苏景清被迫改口,“很好,我很满意。”   萧北淮听到这话也很满意,终于放过了他,然后被苏景清吐槽,“王爷,我记得你二十出头了吧,”是不是该稍微稳重些?   萧北淮看出了他的未尽之言,一本正经的表示:“嗯,二十出头才有个王妃,难免激动,在意。”   意思是,他这么在乎男人的尊严也是有原因的。   苏景清摊平,无话可说。   萧北淮低笑一声,勾勾他下巴,“不逗你了,先起身,一会儿要入宫。”   他自己先下了床,在门口唤人来伺候,“墨言,衣服。”   他换洗的衣衫都在怡景轩,要人去取。   只不过推门进来的人却不是萧北淮叫的贴身护卫墨言,而是紫苏。   思烟和湘雨也在,思烟往里探头,“王爷,王妃醒了吗?”   萧北淮让她们进来,从紫苏手里接过衣服,问道:“怎么是你?”   紫苏向来平静从容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很快消失,抬手要来替萧北淮整理衣服,被萧北淮拒绝了。   她解释道:“奴婢想着王妃也在,若让墨言进来伺候恐有不便。”   “况且奴婢从前也是伺候王爷惯了的,知道王爷的喜好,不会出错的。”   萧北淮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本王从未叫你贴身伺候过。”   多的话他不再说,走过去漱口净脸。   苏景清被他家两个丫鬟很快装扮好,闻言,看了萧北淮一眼,似笑非笑。   苏景清指挥人,“外头冷,早膳端屋里来吃。”   思烟沉默片刻,没忍住,“王妃,午时都快过了。”   苏景清摸摸肚子,若无其事地表示,“难怪我觉得有些饿。”   随即埋怨萧北淮,“你看你,这么能睡,都中午了还不起。”   “是,本王的错,不该拉着王妃睡懒觉的,”他默认了苏景清的话。   思烟也就没好意思提醒她家王妃,人王爷早上起来都去练武场练过一个时辰了。   挨着门口的紫苏微微垂下了头,苏景清淡然略过她,催思烟快点去端早膳。   然后他和萧北淮面前就各多了两个红鸡蛋。   思烟道:“忠伯说了,成亲后第二日都要吃,吃了有福气。”   虽然原话是,新婚第二日吃红鸡蛋,祈福送子。   孩子是不可能有了,但福气不能少,该吃一定得吃。   苏景清默默磕蛋,反正从昨天成亲就已经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习俗了,不差两红鸡蛋。   萧北淮动作比他快,剥完把鸡蛋放到苏景清碗里,“你吃,本王来。”   苏景清也就没客气,左手鸡蛋右手粥,偶尔一口小菜,吃的很享受。   大概是在军中待惯了,萧北淮做什么都快,苏景清一碗粥刚吃完,他那边两碗粥已经下肚了,动作干净利索,却让丝毫不觉粗俗。   大概是身为皇子,刻在本能里的仪态。   至于为什么大中午的,萧北淮要陪自己喝粥,苏景清想,这不是应该的吗?   晚上爽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白天就只有他一个人喝粥受罪。   所以,他对这个人很满意。   等吃完,萧北淮的贴身护卫墨言进来了,同两人行过礼后,将厚厚一叠帖子放在了萧北淮跟前,“王爷,忠伯送来的,说是各家府上送来的拜帖。”   苏景清随手翻了翻,发现里面不仅有要上门的,还有邀请自己去赴宴的。   呵,这见风使舵的本事。   说萧北淮死了的时候,谁都能来踩淮王府一脚。人回来了,昨儿刚到家,今日就一堆拜帖,估摸着都是连夜赶的。   萧北淮见他家王妃表情不好看,看了墨言一眼。   墨言立即伸手,拿起拜帖就扔进了角落里的碳盆中。   苏景清看到这一幕悄悄跟萧北淮说,“他要挨骂。”   萧北淮不解,“怎么说?”   刚问完,就见思烟三两步冲过去把拜帖都捞了出来,并横了一眼墨言,“你不能一个个扔吗,这么多扔下去,火会熄的!”   苏景清笑,戳萧北淮胳膊,“让你的护卫跟我们家思烟姑娘多学学。”   墨言虽说是萧北淮的贴身护卫,但干得最多的事就是跑腿办事和跟在萧北淮身后保护他,哪会管房里火盆熄不熄这种事,自然也不知拜帖还能把炭火压熄。   看着墨言茫然的样子,萧北淮道:“是该学学。”   接着吩咐人,“备马车,入宫。”   墨言忙不迭地跑了,看背影就知道很急。   苏景清看向思烟,思烟一耸肩,蹲下身把拜帖撕开,这才慢慢扔进火盆里,直到全部烧干净了才起身。   这次入宫,有萧北淮在,苏景清便没带人。   萧北淮告诉他,“一会儿本王应付就好,你不必管。”   “好,”苏景清立马点头,觉得今日应该不用掐手掌心了。   他们到时,天子正在用膳,只不过桌上摆了三副碗筷,菜已经凉透了,却一口没动,一看便知道天子这是在等他们。   未等两人行礼,天子便吩咐,“坐吧,陪朕一道吃些。”   两人落座,萧北淮道:“儿臣和王妃已经用过了,父皇您先用膳。”   天子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来,他视线定格在萧北淮身上,质问道:“你这是在怨朕?”   “没有,”萧北淮语气平淡的回道。   “是没有还是已经完全没将朕放在眼里了?”   天子这话明显带了几分怒气,“如今翅膀硬了,连成亲都不知会朕一声,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   天子明显是因为昨日拜堂没请他的事在责怪萧北淮。   苏景清开口想替萧北淮解释,被他拦住了,“大婚当日父皇既没去,昨日不过临时起义,父皇又何须放在心上。”   天子冷笑,“你果然是在怪朕,大婚那日你不在,朕又正巧病了,便想着……”   萧北淮打断他,“到底是病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你自己清楚,事已经过去了,也不会再拜第三次堂,快用膳吧。”   萧北淮将话说的这般直白,天子一下冷了脸,但又带了几分凄凉。   旁边的徐才突然上前说道:“王爷,皇上等您和王妃入宫用膳,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苏景清也挠了挠萧北淮掌心,刚回来,麻烦一堆,用得着皇上的地方多着呢。   于是萧北淮补充道:“吃完给您敬茶。”   徐才便连忙上前盛汤,“皇上,先喝碗汤,这菜凉了,奴才让他们重新上。”   能在天子身边伺候的,都是机灵的,菜很快换了一桌,只不过天子着急喝茶,没吃多少就让撤下去了。   天子不仅自己喝茶,还把皇后的牌位请了出来,非得跟皇后一块坐高堂之位,喝这杯儿子儿媳敬的茶。   等喝完,哪还有一点方才的不悦,苏景清前头几次进宫什么都没得到,今儿倒是得了一堆赏赐。   喝完茶还不让他们走,天子问萧北淮,“你打算何时回来上朝?想去刑部还是吏部?兵部也行。”   “正巧这回杀了不少人,位置都空出来了,你找几个人补上,”天子还表示,除了礼部和工部没动,其他四部,他特意每部都动了些人。   “不急,”萧北淮摇头,“再看看。”   天子道:“你心里有数就成,今年要过年了,来不及,明年开春,朕便让下旨册封你为太子,等大典过后,你正好主持秋闱。”   像极了悉心为儿子铺路的老父亲。   萧北淮却只轻轻勾了下唇角,“没人会答应的。”   天子不悦,“你如今战功在身,更何况朕是皇帝,朕要立谁为太子便立谁,谁敢说不。”   “是吗?”萧北淮反问,“父皇何不想想,如今的朝廷,有多少事你说了能算。”   萧北淮不欲继续与他讨论这个问题,拉着苏景清起身,“儿臣带王妃去看皇祖母了,儿臣告退。”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牵着人转身出门,没给天子丝毫挽留他们的机会。   这父子两的相处模式很怪,但苏景清想到位至皇后,功夫数一数二的叶家小姐突然逝世,便也没觉得多怪。   路上,苏景清也只说了句,“他很着急。”   萧北淮道:“因为他盼着下去见母后,自觉活不了多久了。”   这话说的毫无感情,只有讽刺。   苏景清笑了笑,道:“那得在让他活着的时候把该做的事做了。”   对不在乎的人,苏景清从来只分有用和怎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   早了二十分钟,明天争取更早! 第29章 打萧云逸   太后知道萧北淮今日要入宫, 也早早便在寿安宫等着了。   她看不见,只听到萧北淮唤了声皇祖母,便落了泪。   接着让萧北淮上前,手一寸寸在萧北淮脸上摸着, 像是要将他的模样用手刻在心底, 嘴里连连说:“回来就好, 回来便好啊。”   太后与这宫里的冷漠算计看起来格格不入,仿佛就是寻常人家的祖母,念着孙儿好, 盼着他时常来与她说说话。   萧北淮对太后很尊敬,陪着她说了许久的话,将他在外征战的事能说得都事无巨细全都说了,没有丝毫不耐。   直到太后疲乏,实在撑不住了才提出要走。   太后拉着萧北淮的手紧了些, 半响叹了口气道:“去看看静月和静阳两个丫头吧, 她们娘不懂事, 但两个丫头没错,也记得你的好。”   “好,”萧北淮应了声, “孙儿会去看她们的。”   看着太后歇下,两人出了寿安宫往德妃住的碧霞宫。   路上,苏景清问:“萧心锦的心思你知道吗?”   萧心锦做的事, 和平嘉公主府的那场大火, 不用苏景清说, 自有人告诉萧北淮。   萧北淮道:“她不敢让我知道。”   “在本王面前, 她一直小心谨慎, ”虽有些违和, 但萧北淮真不知她竟对自己有病态般的占有欲。   苏景清却露出了然的表情,“难怪我觉得她演得很好,原来在你面前装了那么多年啊。”   是他多想了,他根本不值得萧心锦特意提前练习来骗他。   萧北淮告诉他原因,“平嘉生母和母后去世后,在宫里受了不少欺负,那时钟家那个女人已是贵妃,她所出的二公主性子十分跋扈,经常带人为难平嘉。”   苏景清:“所以后来你就一直护着她了?”   萧北淮颔首,“是,本也是我的责任,母后临终之前叮嘱我多照看她。”   “她的生母宜嫔为母后挡了两次毒,一次让父皇幸了她,然后有了平嘉,一次要了宜嫔的命,我和母后欠了宜嫔的。”   宜嫔死了,这恩只能还在萧心锦身上。   也是萧北淮的照顾与庇护,加上宫中危险的处境,让萧心锦在这个过程中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不过对于皇后在宫中竟屡遭人下毒这事,苏景清还是有些意外,皇后在宫中的日子比苏景清想的还要艰难啊。   也许萧北淮也不好过。   苏景清看看他,到底没问出口。   只说:“你不知就好。”   萧北淮偏头问,“所以王妃不打算跟本王算账了,本王这是逃过一劫?”   苏景清点头表示:“运气还不错。”   这话萧北淮认,“否则那日红袖招,也不会遇见王妃你。”   要这么说的话,苏景清绝对自己运气也还行,毕竟一眼就看到了个让他满意的。   两个运气好的人,很快行至碧霞宫。   通报过后,德妃派人来请他们进去,没说什么客套话,德妃直接带他们去看静月郡主。   人依旧没醒,德妃在旁补充:“太医说大郡主脑子里有淤块,需行针排除淤血,大郡主方有醒来的可能。”   萧北淮问:“何时用针?”   德妃摇头,“太医说并无十足的把握,若是行针稍有差池,便会要了大郡主的命,皇上不答应行针,让太医院另想法子。”   “那还能等多久?”苏景清忍不住开口。   这位大郡主比自己刚让人送入宫时更消瘦了,她本就瘦弱,如今昏迷,水米难进,人又小,若不施针,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德妃叹气,“几日吧,如今全靠参汤续命,可怜的孩子。”   接着,德妃又指了指床里边坐着自己玩的小姑娘,“小郡主也受了惊吓,除了哭,一直没开口说过话。”   说完,她看了眼萧北淮,再开口时,语气便多了些讽刺,“许是自己小时叫人欺负狠了,长大后想着要找人还回去,所以选中了自己亲生女儿吧。”   德妃问萧北淮,“你若知道她是个连杀自己女儿都毫不犹豫的人,你那些年还肯护她吗?”   萧北淮盯着从他们进门便一次头都没抬过的静阳,回答德妃的话,“若是早知道,便不会有她。”   他说的毫不犹豫。   德妃听完表示:“本宫也这样想。”   “行了,看过就走吧,”德妃开始赶人。   萧北淮并未再多停留,牵着苏景清便走,出门时还碰见了一人,看模样打扮像公主,就是个头,比自己还高,都跟萧北淮持平了。   苏景清忍不住想,这位公主可真能长。   对方只同他们见过礼后,便退至一旁让他们离开,并无说话的意思。   许是看出苏景清的好奇,出了碧霞宫萧北淮就介绍道:“那是德妃的女儿,六公主安澜。”   苏景清想起那次在寿安宫审判萧心锦时,他并未见过这位公主,而且看对方打扮也不是妇人打扮,说明并未出嫁。   “有人说她不祥,父皇也对她不喜,所以宫里都当她不存在。”   苏景清脱口而出,“是因为长太高不详吗?”   这话引得萧北淮停住了脚,还笑了起来,“本王的王妃怎么这般单纯可爱。”   苏景清咳了声,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有些滑稽。   然后推了萧北淮一把,“不许笑了,快走。”   人虽然动了,但萧北淮眼中的笑意并未收敛,“为何不祥没人知道,她的命是国师断的。”   苏景清想起那位从未在人前露脸的国师,告诉萧北淮,“萧云逸也想让那位国师断你的命,给你添坟。”   “本王也是遗憾,没早一步真让国师把坟给你定了!”   也是巧,苏景清刚说完这话,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萧云逸,而萧云逸显然还听到了他的话。   他对萧北淮的敌意更是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未等苏景清和萧北淮有什么反应,萧云逸看了眼苏景清,对萧北淮说:“看来本王不要的这个破烂货皇兄还挺喜欢。”   “皇兄可知,这人早在与你成亲之前就在红袖招被人……”   “啪!”   萧云逸话未说完,萧北淮就突然抬袖一舞,袖子像扇巴掌一般重重落在了萧云逸脸上。   对上萧云逸不敢置信的眼睛,萧北淮厉声道:“见了兄嫂不问安行礼,萧云逸,这就是你的规矩吗?!”   萧云逸抬手摸自己的脸,咬牙质问,“你敢打我?”   萧北淮再抬袖,反手又另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左右对称。   “你既不懂规矩,本王作为兄长,正好教你。”   说着就第三次抬手,萧云逸喘着粗气,目眦欲裂,“萧北淮,你敢!”   “啪!”又是结结实实一巴掌。   萧北淮告诉他,“本王没什么不敢的。”   并在第四次动手前,给了他一次机会,“这礼你是行还是不行?”   脸火辣辣地疼,萧北淮丝毫没省力,再一巴掌下去,他脸必然会肿。   他半天没动静,萧北淮有些不耐,干脆又一把打了过去,听到了萧云逸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三个字,“萧北淮!”   像是要吃人。   萧北淮给他提醒,“本王若是想,今日就能打死你,试试吗?”   萧云逸还想挺着,他身后的人却是被吓着了,赶紧上来劝。   这位淮王殿下如今不比从前,如今有军功在身上,加上皇上的偏爱,只怕真的什么都能做出来。   随从劝萧云逸忍一时,过后再讨回来便是。   萧云逸死死盯着两人,可能用眼神将苏景清二人杀死了千百次后终于开了口,“臣弟见过皇兄,给皇兄问安!”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但萧北淮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跪下。”   他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萧云逸举着拳头就冲上来了,“萧北淮,你别得寸进尺。”   “你不跪,为兄帮你。”萧北淮袖子一甩,萧云逸身子前倾,就这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萧北淮还问:“现在叫还是被打一顿后叫?”   萧云逸随从想来劝,被萧北淮看了眼,自觉跪在了萧云逸身后,并小声劝他主子,“王爷,跪都跪了,就问声好吧,挨打疼。”   苏景清低头,忍笑。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苏景清想,若这种时候有人敢这么劝自己的话,自己一定会捶暴对方狗头。   萧云逸也是这样想的,但等他抬头看到萧北淮一副你再不说就又打你了的表情时,咬牙忍了。   “臣弟见过皇兄,给皇兄请安。”   萧北淮指着苏景清,问道:“为兄的王妃,你该叫什么?”   萧云逸牙都快咬碎了,正要爆发,就见萧北淮活动了下手腕,他收回视线,满脸憋屈地对着苏景清叫:“臣弟见过皇嫂,皇嫂安好。”   随后恶狠狠地问:“够了吗?”   当然,也没等萧北淮说够不够,他就自己站了起来。   然后站到离萧北淮三尺远的位置放狠话,“萧北淮,今日之辱本王记下了,来日本王一定十倍百倍奉还!”   他哼了声,准备走。   走两步又停下,继续放狠话,“萧北淮,你回来了又如何,别忘记你的鬼魂杀了多少人,你若给不出一个交待,民愤难平。”   这是要把鬼魂的事用到底,那些死了的人也要一用再用,苏景清一时不知该说他节省好,还是脑子转不过来,就只能想出这一个主意。   “我家王爷是活人,何来鬼魂?”苏景清开口,脸上的嫌弃十分明显。   萧云逸怒道:“本王管他活着还是死了,只要人是他杀的就行。”   “苏景清,你也跑不掉,毕竟萧北淮杀那些人可都是为了你。”说完萧云逸像是计谋得逞,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苏景清骂道:“傻子。”   萧北淮也说话了,“辱本王王妃者,该死。”   他就站在那儿,语气平淡地陈述,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生寒意。   这话像是在说那些已经死了的人,也像是在说萧云逸。   萧云逸梗着脖子强装镇定,哼道:“那就走着瞧,本王一定要你们好看!”   接着,便带着随从飞也似的走了,生怕萧北淮又追上去打他一样。   看着人走远,苏景清收回视线,问萧北淮:“他从前在你面前也这么嚣张?”   萧北淮想了想说:“那时倒不喊打喊杀,只说太子之位是他的。”   两人继续往宫门口的方向走,苏景清道:“那应该是这次的谋杀让他胆子变大了。”   苏景清还很好奇,“也不知这主意是他想的,还是有人替他想的。”   萧北淮并不在意,他跟萧云逸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从前是萧云逸还算有点分寸,他就当乐子看忍着他,但现在真正的危机四伏,萧云逸再敢乱蹦跶,那就只能先摁死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早了二十分钟!   看我简单粗暴的章节名2333 第30章 打小就聪明   京都一座茶楼, 台上说书先生正滔滔不绝在说着最近京都最盛行的淮王征战北夷之事。   台下则有人不屑地啧了声,然后招呼与自己同座而坐的几人,“诶,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但凡有这么个开头, 下面立马就会有人接话。   “自然是淮王的事啊, 据说那位淮王殿下其实早早就回了京, 才不是后头那些朝廷的大人们出城去接回来的。”   “还有这回事?这淮王既早就回了京都,怎们一直没现身,那会儿可人人都传他死了。”   “呵, ”起头的人嗤笑起来,喝了口酒道:“还能为什么,藏着好杀人呗,你们不知道吧,那些说是被淮王鬼魂所杀的人, 全是他杀的。”   这话倒把听的人闹糊涂了, “淮王好好活着呢, 哪来的鬼魂。”   “鬼魂是误会,实则是因为那些人说了淮王妃几句闲话,淮王妃心胸狭窄, 就传信给了淮王,让他暗中教训那些说他闲话的人。没成想,淮王是个心狠手辣的, 竟全给杀了。”   听的人觉得好似明白了, 总结道:“就淮王妃早知道淮王活着才肯嫁过去的, 然后这两人一个心眼儿小, 一个杀人不眨眼。”   起头的人很满意这个总结, “正是如此。”   “所以, 这淮王回来了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就说他回京都前死的那些官员,说是通敌,可谁知是不是得罪了淮王,才被抄家灭族的。”   这话让听的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心道:“这…这也太狠了。”   起头的人但笑不语,周围听热闹的人好些都达成了共识,可千万不能得罪淮王,会死人的。   倒叫上头口若悬河夸着淮王如何英勇地说书先生成了笑话。   ……   不出所料,萧云逸放完狠话没几日,外头就开始有了萧北淮冲冠一怒为蓝颜,滥杀无辜的传言了。   日子也很巧,赶上苏景清和他第二次回门。   是的,拜了第二次堂,门自然也要回第二次。   今儿逢七,苏景清起了个大早,要萧北淮先陪他去买绿豆糕,在街上转转,然后才回苏家。   绿豆糕买完,走累后便随意进了家茶楼歇脚,然后就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   可真是有趣。   苏景清分出半块绿豆糕递给萧北淮,“看在你摆脱不了杀人如麻这个名声的份儿上,可怜可怜你。”   萧北淮接了,“多谢王妃。”   “你可有听出他们的言外之意?”   “嗯?”苏景清喝了口茶,看他。   绿豆糕与这毛尖倒是绝配,甘甜清香,还开胃。   萧北淮道:“他们说本王与王妃鹣鲽情深,本王悄悄潜回京竟只是为了杀几个说过王妃闲话的人。”   “此情真是感天动地。”   萧北淮一脸自己都有被感动到的模样。   苏景清:“……”   仔细想想,竟还真能品出点意思来。   萧北淮补充:“而且这些话还是萧云逸让人传出来的,唉,他不说,本王都未意识到本王竟对王妃如此深情。”   “改日,咱们为他备份礼吧,谢他慷慨退出,成全兄嫂。”   苏景清:“…别说,真的很有道理,”被萧北淮这么一通解释,他都快信了。   萧北淮眼角染上笑意,他家王妃勤快用脑的时候聪明过人,但若懒起来,面对信任的人,说什么他都信。   真是好哄又可爱的紧。   在家中腻歪了两三日,萧北淮快把他家王妃的性子摸透了。   见苏景清吃完一块绿豆糕又要去拿下一块,萧北淮抓住他的手,问墨言要手帕。   墨言摸了摸鼻子,他一个护卫,哪会有这种东西。   最后还是想湘雨递来的,萧北淮给苏景清擦手,“一会儿到家该吃午饭了,娘肯定又亲自下厨做了你爱吃的菜,你肯定得多吃些。”   擦手的动作做的极自然,娘也叫的格外顺口。   把手帕还给湘雨的时候,还让墨言也跟着学一学。   一个优秀的贴身护卫,自然是主子需要什么,身上就得能掏出什么来。   墨言点头应是,并很不解,王爷成个亲,怎么他要学的东西反而多了起来。   苏景清向来是被伺候惯了的,完全没把萧北淮堂堂淮王,当今天子的嫡长子给他擦手这事放在心上,只对自己绿豆糕没吃过瘾略有些遗憾。   这遗憾只持续到了家门口。   马车在苏家门口停下,然后他们便看见萧云逸递给苏明砚一份帖子,接着狠狠瞪了这边一眼,在苏明砚的催促下,带着愤怒走了。   苏景清对此有些好奇,“他怎么随时都气鼓鼓的,难不成钟贵妃怀他的时候吃炮仗了?”   萧北淮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形容,说:“下回问问他。”   他刚说完,苏明砚高兴的蹦过来了,“大哥,王爷。”   他冲着苏景清招手,“大哥你快下来,我又有好东西给你了。”   苏景清一下马车,一叠银票就放他手里了,“大哥,逸王殿下方才给的,你收好。”   苏景清看了湘雨一眼,湘雨上前将银票拿走。   苏景清问苏明砚,“他又给你银票做什么?”   而且他刚刚看到萧云逸递过来的明明是帖子。   提到这个,苏明砚跨了脸,依旧白净圆润的脸上充满不解和委屈,他把萧云逸给自己的帖子给苏景清看,“大哥,逸王殿下好像脑子坏掉了,说钟贵妃过些日子要给他办群芳宴给他选王妃,他让我也去,还让我给他做妾。”   苏景清脸一下就冷了,萧云逸竟敢直接对他弟弟说给他当妾,找死!   萧北淮在旁边听着,见自家王妃不高兴了,拍了拍苏景清手臂,“别气,他不会得逞。”   然后问苏明砚,“他怎么跟你说的?”   苏明砚便清清嗓子学着萧云逸的语气,把萧云逸同自己说的话重复了遍,“阿砚,你知道本王的心思,本王心里只有你,可你到底是男子,苏家如今也难以帮到本王,所以本王不得不娶一个能成为本王助力的女子为王妃。”   “这是群芳宴的帖子,到时你一定要来,本王会让母妃将你指给我为妾,不过你放心,本王不会亏待你的。等将来……本王就封你为侧妃,本王只疼你。”   苏景清说完摊了摊手,“就这么说的。”   “我又不喜欢男人,他以前说要娶我我都拒绝了,现在还想我给他做妾,我还得为我们苏家延续香火呢,谁要给他做妾啊!”   萧北淮看看苏明砚,又看看苏景清,问他,“弟弟这是不知道老二喜欢他?”   苏景清反问:“阿砚又不喜欢萧云逸,他为何要知道一个蠢货的心思?”   萧北淮含笑摸了摸下巴,“有道理。”   “那这银票呢?”苏景清又问。   “哦,这个啊,”苏明砚解释道:“逸王殿下一来就塞给我了,然后才给我说的做妾和帖子的事。”   “他都觊觎我,想让我给他做妾了,我有些生气,就不想把银票还给他了。”   苏明砚还有些惋惜,“早知道他心眼儿这么坏,我就该再多要一些银票了。”   苏景清:“……”   萧北淮没别的说的,只能表示,“弟弟是个能耐人。”   苏景清心想,这他还不知道吗。   苏明砚丝毫没听出什么言外之意,只当萧云逸这话是夸奖,高兴道:“谢谢王爷,我爹说我打小就聪明,只比大哥差一点。”   萧北淮想,幸好差了一点,不然可怎么得了。   “搁门口站着做什么呢,等你们半天了,咱们家又不缺看门的,用不着你们。”   这边还没说完呢,苏父的大嗓门从门口处传了出来。   等喊完,他又走上前来,给萧北淮行礼,接着教训苏景清,“王爷来了也不早点把人领进门,让人站在外面吹冷风像什么样子。”   说完又去看二儿子,“还有你,说是出来接人,结果把自己也给接没了。”   苏明砚摸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就说我好像忘记什么事了,原来我是出来接大哥的啊。”   苏景清:“……”   苏父:“……”   个倒霉孩子。   苏父拎着苏明砚衣领把人拎进门,回头看了眼萧北淮,确定他听不见后才说苏明砚,“不是说了让你不要随便暴露你很聪明的事吗?”   苏明砚反驳,“可大哥和王爷又不是外人。”   “再说,大哥和王爷才是聪明人,我比他们差远了。”   苏父在苏明砚脑袋上薅了两把,“瞎说什么大实话,行了,去跟你娘说,人到了,咱们开饭。”   苏明砚跑走,苏父站在原地等苏景清和萧北淮,等人走近,才拱手对萧北淮说:“让王爷见笑了。”   萧北淮道:“爹不必如此,阿砚弟弟很率真可爱。”   苏景清也道:“爹,都是一家人,没事。”   苏父未从萧北淮身上察觉出异样,见大儿子也没表示不满,这才放了心。   别的不说,大儿子护短的很,若淮王打心里觉得阿砚愚笨,大儿子肯定会动怒的。   既然没反应,那就说明淮王没这意思,苏父对这个大儿婿印象又好了些。   等到吃饭时,印象就更好了。   苏父物尽其用,让他辛苦训练的十八罗汉上来表演了一番给萧北淮看,苏父想着,就当是助饭了,开胃。   没成想,萧北淮认认真真看完,还点出了些问题,让自己的贴身护卫去指点苏家下人们的十八罗汉阵。   淮王殿下顿时被苏父引为知己。   吃完饭就被苏父拉着去看他用香油钱从寺庙里换回来的各种武功秘籍。   苏景清无话可说,他爹找到知己不容易,希望王爷能撑久一些。   然后他跟着孙氏他们磕着瓜子一块儿看墨言训练府上下人。   别说,墨言不愧是萧北淮的护卫,又是上过战场的,没调整几下,那玩笑一般的十八罗汉阵竟真多出不少气势。   引得思烟跃跃欲试,想去挑战一番。   苏景清看她眼巴巴的模样,点点头,“去吧。”   这边孙氏也跟苏景清说了件事,“昨儿你表嫂来了,说想给阿砚做媒说门亲事。”   孙氏口中的表嫂,是苏景清孙家大房表哥的妻子。   苏景清想到萧云逸的打算,眼神暗了暗,问:“说的是谁。”   孙氏就笑了起来,只不过是冷笑,“她娘家人,她的嫡亲妹妹。”   苏景清也跟着冷笑了声,“那咱们怕是配不上。”   刘家如今当家的家主刘元晖,从前只是个五品小官,因爬上了钟家的大船给萧云逸办事,步步高升,如今已是正三品的礼部左侍郎。   自从成了正三品后,刘家眼里就装不下多少人了,从前逢年过节还要来走动的苏家也难以入眼。   从前刘家夫人自个儿说要想把嫡次女许给苏明砚,苏家这边还没什么反应呢,结果那边传来消息,刘元晖升官了。   于是刘夫人顿时改了口,说亲事是说笑的,那位刘家二小姐更是跑来将苏明砚冷嘲热讽了一顿,话里话外都是说苏明砚蠢笨,她堂堂三品大员的女儿,绝不会嫁一个落魄侯府家的傻子。   人被苏父拿棍子直接轰了出去,自那以后两边就没往来过,孙氏还因此跟自家娘家都闹了不快。   因为孙家也觉得三品大员比落魄侯府更有用,更值得巴结,尤其是刘家背靠逸王。   “之前不是说那位刘家二小姐已经定了亲吗,怎么又想起咱们这落魄侯府了?”苏景清问。   孙氏道:“还能为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呗。”   “刘家想让女儿嫁给钟家大公子,但钟家那边看不上,只肯给个贵妾的位置。刘家自然也不肯,于是盯上了钟家二房的嫡长子,却没成想钟家二房烂泥扶不上墙,嫡长子是个病秧子,嫡次子是个整日流连花楼赌坊,不学无术的。”   “刘家二小姐不想嫁病秧子,最后定了钟家二房的嫡次子,结果还没下聘,钟家二房次子就把人当自己屋的了,想提前办事,最后没成,人还遭刘家二小姐打了,两边都是不肯吃亏的,但又怕传出去失面子,私底下把事情解决了,婚事自然没成。”   这么一闹,刘家二小姐名声也不比从前了,再想高嫁是不可能了。   “至于为何又看上咱们家了,谁让你这个大哥嫁了户好人家。刘家把钟家得罪了,想换条船上呢,正好跟咱们落魄户联姻,期望能入淮王的眼。”   苏景清想着自己的确算高嫁,明白了。   只不过,“咱们苏家也没到什么东西说嫁就能嫁进来的,更何况我这个淮王妃的身份还能为苏家抬抬轿。”   换船的事苏景清不管,但刘家自个儿要往苏家送,那从前的账就得先算了。   苏景清告诉孙氏,“真巧,萧云逸也惦记着让咱们家阿砚给他做妾。”   “娘,你说狗咬狗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多写了一千,来晚了。   萧云逸:兄嫂CP粉头jpg.   王爷:记得想好CP名。 第31章 平安符   苏景清和萧北淮在苏家待了半下午, 到吃过晚饭才往家走。   苏父也知道了萧云逸惦记着让苏明砚给他做妾的事,拿过帖子就要撕。   不过被孙氏拦住了,孙氏对苏父说:“到时候我们跟着阿砚一块儿去,倒要看看钟贵妃多大的威风, 能当着咱们的面把阿砚指给她儿子做妾!”   苏父一听, 觉得可行, 顿时又乐了起来,直夸夫人聪慧。   孙氏心想,在苏家, 是个人都聪明。   苏景清也觉得孙氏这主意好,不过再加个人,效果也许会更好。   苏景清靠近苏父同他低语几句,苏父连连点头,“成, 就按儿子你说的办, 坑死那王八蛋。”   苏家人送他们出门, 苏父一脸不舍的看着萧北淮,人都上马车了还从冲他摇手,“王爷, 时常来家吃饭啊。”   苏景清看了萧北淮一眼,“你给我爹灌迷药了?”   萧北淮说:“就是说了些对武功秘籍的见解。”   行,苏景清明白了, 这是戳到他爹心坎儿上了, 怪不得这么依依不舍呢。   苏父这人, 没什么别的爱好, 就爱给寺里捐香油钱以及看什么江湖话本。   为留住苏父这样豪掷千金的香客, 寺庙里突然就多了些武功秘籍, 反正懂的都懂。   但令人遗憾的是,那些武功秘籍他一本没学会,当然,儿子也没有。   如今多了个懂秘籍的大儿婿,可不稀罕的紧。   苏景清估摸着,萧北淮要是多往苏家走几次,大概萧北淮就会成为苏父的亲儿子,而自己荣获上门儿婿地位。   苏景清问他,“你想换个爹吗?”   萧北淮道:“不必换,已经是了,托王妃的福,让本王占了便宜。”   且不说身份地位,就品性,苏景清觉得确实是自己吃亏。   不过看在萧北淮让自己满意的份儿,这点亏就不计较了。   萧北淮便笑着夸他大度。   苏景清表示:“谁让你是自己人呢。”   对外人,他可就大度不起来了。   苏景清懒洋洋的靠着萧北淮,虽然没说话,但萧北淮猜到他家王妃已经在算计人了。   王妃这么勤快,他也不能闲着,也许明日该去上个朝?   各有盘算的夫夫二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都笑了。   冬日,闲着也闲着,正好找些乐子。   ……   翌日,苏景清在赖床,萧北淮早起去上朝,见进门伺候的又是紫苏,脸上表情淡了几分,紫苏当没看见,要为他穿衣。   “出去!”因着苏景清还睡着,他声音并不大,但态度不容置疑。   紫苏脸色变得难堪,却又多了几分倔强,不过最后也没说什么,行礼后退下了。   而晚一步进来的墨言被萧北淮冷冷看了眼,“自己去领罚。”   墨言神色一凛,跪下认错,“是,属下知错,不会再有下次了。”   萧北淮回头看了眼床上的苏景清,并未多说什么,让墨言伺候他穿戴好,便出了门。   而这事,苏景清醒后思烟就同他说了。   “这位紫苏姑娘也真有意思,王爷在府上时她就在玉清院,王爷若出了门,她就成了忠伯的好帮手,瞧着是想两头抓啊。”   苏景清听完,颇为诧异的看了看思烟,“这你都想到了?”   思烟生气了,气到跺脚,“王妃,我又不蠢!”   苏景清连忙笑着安抚人,“好好好,你不蠢,我们家思烟姑娘最聪明了。”   虽然很敷衍,但思烟也大方的不跟她家王妃计较,说道:“以前在苏家的时候我就见过啊,有一年府里新买了几个丫鬟,有一个叫香儿的丫鬟被分到老爷和夫人的院里做粗活,香儿想给老爷当妾来着,所以老爷每次路过她都能崴脚,老爷见多了,觉得苏家可能克她,于是让夫人去庙里求了个平安符给香儿,让她早些回家去,才把人打发了。”   反正从那以后,再没人敢在老爷面前崴脚摔倒了,据说是因为老爷让夫人求了好多平安符,说以后再有跟府里相克的,就发一个保平安。   思烟还记得府里好多丫鬟都羡慕夫人,说她一个庶女嫁了个侯爷不说,侯爷自己不乱来,房里还干净,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行吧,这事他爹真干的出来,苏景清心想。   甚至觉得他爹可能是真以为苏家克那个叫什么香儿的。   苏景清采纳建议:“行,回头紫苏崴脚的话,让王爷也给她发平安符。”   “没问题,王妃放心,都准备好了!”思烟高兴的点头,并从荷包里掏了好几个。   苏景清拿了个看,“哪儿来的?”   思烟道:“夫人给的啊,上次回门,湘雨同夫人说了那几个被王妃赶走的丫鬟的事,夫人就给了,我一直随身带着呢。”   苏景清:“……”他娘真是思虑周全。   苏景清道:“继续揣着吧,要用的时候再问你要。”   原本他还想问萧北淮紫苏这个人能不能用呢,看萧北淮的态度,是没必要问了。   苏景清起床,用过早膳,叫来白术,让他去办事。   想让刘家和萧云逸狗咬狗,总得把消息散出去才行。   ……   而此时的皇宫,金殿之上。   御史正吐沫横飞的诉说着萧北淮的罪状。   先说他明明已经平安回京了,还要隐藏行踪,其居心不良。   接着说他滥杀无辜,目无王法,致使百姓议论纷纷,请天子下令彻查,还无辜枉死的百姓一个公道。   最后又说,淮王为大张旗鼓回京,让文武百官兴师动众去接他,逾矩了。   强行凑够三项罪名按在了萧北淮身上,听得人怪磕碜的。   没成想,就这种屁一样的罪名,还有好些人站出来附和。   有人直接点萧北淮的名,“淮王殿下,这些事你难道不该给个交待吗?”   萧北淮眼皮都没动一下。   天子在上面瞧着,总觉得萧北淮像是睡着了。   他不应话,天子也不开口,场面就挺尴尬。   “淮王殿下,淮王殿下?”有人提高声量唤了两声。   但萧北淮依然没反应,好些人开始不满,觉得这位淮王殿下是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便有大人大着胆子伸手去扒拉他,结果手刚碰到萧北淮肩膀,萧北淮就突然动了,一个劈手打在要扒拉他的大臣脖子上,把人给打趴下了。   这一变故让金殿内的官员面面相觑,刚有人想出言指责,萧北淮就敷衍的冲被他打趴在地上的大臣拱了拱手,“忘记这不是在凉州了,没有北夷人会来偷袭本王。”   此言一出,好些想指责他的大臣都闭了嘴。   萧北淮这话不仅是在告诉他们,他身上有军功,还是在说,只有北夷人会偷袭他。   如果不是北夷人,那与北夷也脱不了干系。   他们可不敢忘了,前头那些通敌之人的血染红了整个法场。   “所以,你们唤本王有事?”萧北淮环顾众人一圈,发问。   有事也不敢说了,但萧北淮在金殿之上对大臣动了手,有的人是不肯让这事过去。   钟家那位国公爷出了列,向天子拱了拱手,然后看向萧北淮,“淮王殿下,你虽身份尊贵,也不该在金殿之上殴打朝廷命官。”   萧北淮点头,“钟国公说得对,不过本王已经打了,你当如何?”   这话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立马就一堆人站出来指责,说他眼里没有天子,说他手段狠辣不容人,还说他今日敢在金殿上打人,明日是不是就敢举兵造反了?   生怕扣下来的帽子不够重,压不死他。   天子依旧是病怏怏的,脸色蜡黄,高坐在龙椅上,一句话都没说。   萧云逸今日并未参与其中,只偶尔看萧北淮一眼,冷笑中夹杂着恨意。   等这些人指责完,竟全部跪下,让天子务必重罚他,给被打的人一个交待。   天子轻咳一声,“淮王,此事你如何说?”   萧北淮道:“儿臣没什么想说的。”   似乎就在等着天子说怎么罚他。   这时,苏父站出来,把那名挨打的大臣拉起来,“周大人,你说你好好的,为何要去偷袭淮王殿下呢?”   “看这下被当奸细打了吧,还不给淮王殿下赔罪,说不是北夷的奸细,不然被人误会成北夷细作里的漏网之鱼就不好了。”   苏父一开口,让局面又转了转。   又有人站出来,嘲讽地笑了声,“明明是周大人偷袭淮王殿下在先,淮王殿下正当防卫,到你们嘴里就成淮王殿下殴打朝廷命官了,你们这么是非不分,喜欢颠倒黑白,手底下没少出冤案吧。”   把一群跪着的人全骂了进去。   苏父还补刀:“说来,这话是国公爷先说的,国公爷这么维护一个疑似细作的人,莫非你也……”   钟国公脸一冷,低呵,“够了,苏侯慎言。”   萧北淮目光落到钟国公身上,“心虚了,不许人说实话?”   “说起来,本王当时遇刺,好像从那些人口中听到了个什么钟字,这满朝文武的钟都跟国公沾点关系,莫不是国公早看本王不顺眼,就与人里应外合,要除掉……”   “淮王!”   萧北淮的话被天子打断,不许他再继续说下去。   而钟国公也立即跪下了,向天子表忠心。   好一副君贤臣忠的画面,看得萧北淮都不由勾了勾嘴角。   也让天子脸色很不好看,“好了,无谓的传言用不着成日拿到朝堂上来说,你们倘若真无事可做,那就辞官回家,朕不挽留。”   “倘若以后再让朕听到什么无稽之谈,朕一个不饶。”   “至于钟国公,你是朝廷重臣,说话该有分寸。”   钟国公还跪着,脸色不太好看,“臣知错,请皇上责罚。”   “你口不择言污蔑的是淮王,朕不罚你,你自行去向淮王赔罪。”   “今日无事,那就退朝吧。”   天子说完,带着些许怒气走了。   众大臣恭送天子,一时想不起这早朝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有用的事。   本是状告淮王,怎么几句话过去,有人挨了打,钟国公还被皇上斥责,变成要给淮王赔罪呢。   萧北淮率先出了金殿,门口有太监候着,见他出来立马道:“王爷,皇上有请。”   萧北淮回头看了看苏父,苏父连忙摆手,“王爷快去,别让皇上久等了。”   “好,那爹你先出宫回府。”   萧北淮一声爹,惊得好些人下巴都掉了,苏父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在那儿假装叹气,“唉,折寿了折寿了,怎么好让淮王殿下叫我爹呢。”   呵呵,周围人冷笑,当谁没听出他的得意不成。   而淮王对苏父的态度,也让不少中立派动了些心思。   另一边,萧北淮与天子前后脚进了他的书房。   天子对萧北淮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太冒进了,那么多人,你不该挑钟家出头。”   萧北淮看着天子,片刻后笑了,“舍不得你的钟贵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定能早! 第32章 羡慕不来   天子似乎被萧北淮这话伤到了, 又气又怒,“放肆!”   “你明知道朕心里只有你母后一人,你说这话究竟是为了让朕难堪,还是连你母后你都不顾了?”   萧北淮笑容里的讽刺更甚, 开口却只说了一个字, “呵!”   天子本想再斥骂他几句, 但瞧见萧北淮的反应,叹息一声,又软和了语气, “等你坐上这个位置后你便明白朕的难处了,钟家先别动,若不能一击即中,钟家便会将你生吞活剥了。换一个,就你今儿打的那个姓周的吧, 正好他是御史台的人, 你也该往里面添两个自己人。”   “劳您费心了, ”萧北淮开口,语气里的嘲讽并未收敛多少。   天子道:“朕知道你怨朕,说话做事都喜与朕对着来, 可朕不怪你,是朕欠了你和凤薇的。”   “行了,你出宫去吧, ”天子摆摆手, 闭上眼, 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模样。   萧北淮格外顺从, “儿臣告退, ”行完礼便走。   不过没走两步就被天子叫住了, “等等,你那个王妃朕瞧着是个聪明人,你喜欢他就留在府里养着,但也不必太过维护苏家,外戚的心,不能养大了。”   萧北淮脚顿了下,便又继续往外走,没回头,只给天子留了句话,“正妻的外戚心不能养太大,但妾的可以,父皇教过儿臣很多遍了,儿臣明白。”   “你,混账!”   背后是天子的骂声,萧北淮出了书房,迎面又遇到了前来给天子送汤的钟贵妃。   显然,钟贵妃听见了天子的话,瞧着萧北淮柔柔一笑,“还是淮王殿下与皇上亲近,这普天之下也就淮王殿下一人能惹得皇上如此失态。”   萧北淮点头,“你羡慕?”   钟贵妃正要说话,萧北淮又开口了,“可惜你不是他儿子,羡慕不来。”   钟贵妃脸色一变化,想要反击,“你!”   萧北淮却没给她机会,径直越过她,走了。   徒留钟贵妃在背后冷眼瞧着他。   等人走远,钟贵妃看了眼身后宫女端着的汤,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从宫女手中将托盘端过来,进了书房后亲自呈到了天子面前。   “劳累了一早上,喝口汤歇歇吧。”   语气动作都极为自然,就像寻常百姓家妻子为丈夫洗手奉羹汤一般。   一看便知不是第一次这样。   天子还有些气闷,显然很在意萧北淮说的话。   他端过汤喝了口,同钟贵妃抱怨起来,“朕与他说那些还不是为了他好,整日就知道气朕,不孝子。”   钟贵妃微笑着,并不接话。   天子宠淮王吗?   当然宠,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可淮王入宫十回,八回都会跟天子闹不和,吵嘴,早些时候萧北淮还会被气到,满脸怒容的离开,等后面他岁数渐长,每次被气得跳脚骂不孝子的就是天子了。   这些话天子在钟贵妃面前说过无数次,一开始她还当了真,让人传了些淮王不孝的话,结果传话之人直接被处死,而她也被天子责罚,禁足三月,后面为复宠更是没少用手段。   从那以后钟贵妃便知道了,淮王不孝这话只能天子自己说,旁人说,那就是碰了他的逆鳞。   不论是谁,都不要妄想动摇淮王在天子心里的地位,因为会死。   这些年钟贵妃已经习惯了听天子抱怨淮王的话,只听着,极少会劝。   但过后她会提些自己的想法,只要让天子觉得可行的,他都会答应。   早朝上,淮王因维护苏起安那个落魄户跟自己父亲起了争执,害父亲被天子责骂的消息传到耳中,钟贵妃就让人把每日要备着的汤盛了一碗,带着来见天子。   因为她知道,天子会私下再召见淮王,父子两必起争执,而她的机会就来了。   等天子喝完汤,钟贵妃拿着手帕为天子擦嘴,待伺候的人都退下后她才说:“淮王才刚回来,皇上何必与他置气。”   “臣妾虽不知皇上与淮王都说了些什么,不过臣妾想,淮王必不会跟往常一样生皇上气的,他如今家中有良人,淮王妃懂事知礼,还能说会道,肯定会劝好淮王的。”   “兴许晚些时候,或明日早朝过后,淮王就会来向皇上您赔不是了。”   淮王与天子的争执,多数时候是天子先妥协,淮王记起仇来往军营里一住就是十天半月的,连宫门都不会踏一步,天子心里是有气,可又舍不得真责怪他,只能服软让人请淮王回宫陪他用膳,吃完,父子两就又和好如初了。   这次钟贵妃不知淮王要气多久,只是这大好使绊子针对淮王和苏景清的机会,钟贵妃可舍不得错过。   听钟贵妃提起苏景清,天子就想到了他在自己面前滴水不漏的样子。   认可了钟贵妃这话,“倒是个聪明的,能给老大分忧也好。”   钟贵妃笑道:“可不是,所以皇上何必动怒,等明日就知道了,枕边人说的话,淮王哪舍得不听啊。”   一句话,将苏景清前后的路都给堵死了。   萧北淮若这回不先向天子低头,那就是苏景清没尽到分忧义务,不识大体;可若淮王明日低了头,那就都是枕边人的功劳。   儿子不听他的话,却转头对自己的王妃言听计从,天子又该如何想,尤其苏景清还是个男人,一个占着淮王正妻之位,却生不出孩子的男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钟贵妃从头到尾都是温柔浅笑的模样,替天子分了忧,被天子夸了体贴后,钟贵妃才提起自己前来的真正原因。   “皇上,臣妾给逸儿办的群芳宴,您也来瞧瞧吧,慧眼给逸儿指个王妃可好?”   天子前头把苏景清赐给萧云逸,钟贵妃自然是不满意的,甚至想着,真到了要成亲的时候,她就让苏家全部消失。   好在没成,虽然儿子迷上了苏家那个次子,但也有分寸,只想纳为妾,而不是娶回来当王妃,钟贵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   她儿子的王妃,必然身份尊贵,家中有权有势,能成为她儿子的助力,苏家算什么东西。   钟贵妃当然知道天子为何将苏景清指给她的逸儿,防的是就是逸儿将来娶个家中权势太大的女子,挡了萧北淮的路。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萧北淮娶了个落魄户的儿子当男妻,不会再有嫡子出生,一个没有嫡子的王爷,朝廷又有几个人会同意天子立他为太子?   天子自己替儿子把路走死了不说,那门好姻缘还是逸儿让出去的,为大哥做出这样的牺牲,天子总得补偿补偿逸儿。   逸王妃的人选她已经定好了,只待群芳宴走个过场和一道赐婚圣旨。   她今日来要的便是那道赐婚圣旨,萧北淮有的,她的逸儿也得有。   天子并未一口答应,只道:“再说吧,朕若得了空闲就去。”   “倘若真不得空,你就先定下人选,朕给逸儿赐婚。”   钟贵妃含笑屈膝,“那臣妾就先替逸儿谢过皇上了。”   赐婚圣旨她要,可人,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钟贵妃却是不打算让天子去的,不然会坏事啊。   “对了,佳成和平昭也到嫁人的岁数了,京都有才有能的年轻子弟也不少,只要身份别太低,都一块叫来看看,把她们的婚事也定下吧。”   说是群芳宴,哪能真全是女子,官宦子弟多是要一块请的,皇子选妃,公主选驸马,两不耽误。   钟贵妃本也是这般打算的,毕竟驸马人选她都定好了,这两个丫头不像萧心锦那样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好控制得很,用好了,能帮不少忙。   只是天子这么一提醒,倒不好做的太过,两个看来只能一个了。   钟贵妃掩下心中的遗憾,道:“臣妾知道了,皇上对两位公主如此上心,她们知晓后指不定多高兴呢。”   “那你也尽心些,朕不希望再有第二个姓钱的,你掌管后宫这么多年,眼力是有的,就多看看,看清楚些。”   天子这话一出,钟贵妃脸上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嘴上却得乖乖应下,还要认一认之前为萧心锦选驸马出的错。   待钟贵妃认完错,天子觉得敲打的差不多,遂摆了摆手,道:“退下吧,朕该处理公务了。”   “是,臣妾告退。”钟贵妃行过礼后,退到门外。   出了书房,走出天子身边伺候之人的视线,钟贵妃立即变了脸,冷笑道:“当年为了让萧心锦出嫁,自己封了个状元出来不说,出了事倒成本宫不尽心了。”   “既然觉得本宫不尽心,那本宫就尽心给他看看。”   那两丫头若能嫁得出去,她就不姓钟!   钟贵妃笑话萧北淮被天子骂出书房,却没想到自己没被骂,走时也带了满肚子火。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走,后脚便有太监匆匆出宫去了淮王府。   淮王府内   萧北淮上朝走得早,没来得及吃朝饭,回了王府后才摆上,他吃,苏景清就在旁边拖着下巴看。   听萧北淮与他说朝堂上发生的事。   苏景清听完就很好奇,“萧云逸背后又不是没人用,为何就没人给他出两个好主意来对付你,要让他自个儿用那全装着豆腐渣的脑子想法子来针对你呢?”   萧北淮道:“大概萧云逸觉得他的法子足够对付本王了吧。”   苏景清便点头,“理解了,这样也挺好的。”   萧云逸的笨办法他们甚至都不用费心应对,可若萧云逸背后换了指点的人,才是个麻烦。   这朝饭还没吃完,忠伯就来了,靠近萧北淮对其低语了几句。   萧北淮听完,反应平淡,“知道了。”   而后问苏景清,“想去军营看看吗?”   苏景清懒洋洋的,摇头,“不想动。”   这种天,就该在家里窝着睡觉,或是坐在暖阁里看话本,甚至都不好奇萧北淮为何突然提起要去军营。   萧北淮开始诱惑他,“军营有好东西,包你喜欢。”   苏景清抬了抬眼皮,“什么好东西?”   萧北淮却不肯说,“去了就知道了。”   “如果不去,麻烦可就要找上门了。”诱惑完还带恐吓的。   苏景清问:“钟贵妃?”   “嗯,”萧北淮把钟贵妃在天子面前挑拨的那番话说了。   钟贵妃自以为想了个对付他们的好计,结果没成想转头就被天子卖了。   苏景清便改了口,“那就去吧。”   有没有好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如了钟贵妃和天子的愿。   一个挑拨离间,一个玩告状,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当天下午,淮王府的马车就出了城。   这动静,也是有人欢喜有人遗憾,钟贵妃遗憾计谋没得逞。   还有人则说:“出了京都,杀人才能放开手脚。” 第33章 威胁   出了城门, 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可到京郊大营,军营重地,附近都没什么村子,一路过去可以称得上是杳无人烟。   除了刺客。   苏景清从马车里探头, 看了看前头拦路的蒙面刺客, 十分怀疑, 是不是萧北淮自己给这些刺客递了信,不然怎么来得这么快。   萧北淮陪着他家王妃一块坐马车,看都没看一眼外面的刺客, 只问苏景清,“怕见血吗?”   苏景清摇头,说:“只是不喜欢,难闻。”   他道:“那本王带你先走。”   临时起意出的门,所以并未带多少人, 苏景清这边就一个白术, 萧北淮那边则是两个凉州卫, 墨言因为挨了顿板子,在府中养伤。   刺客来的却是一大群,苏景清眨眼, 问:“怎么走?”   萧北淮扬唇笑了笑,“自然是冲过去。”   他松开揽苏景清的手,坐到了外面车辕上, 道了句“坐稳了”, 马嘶鸣一声, 飞快动了起来。   刺客功夫不弱, 即便没提防马车突然跑起来愣了片刻, 却也很快反应过来, 提刀便砍马。   而这时,萧北淮带来的两个凉州卫也动了,一对长相极似的兄弟,形如鬼魅,刀一出便要了好几条人命。   成功挡住这些想要拦路的刺客。   马车疾驰,将刀剑声甩在身后,苏景清倒不担心白术等人能不能成功脱身,只在想,“一场明知不可为的刺杀,为了什么?”   “吁~”   马车并未跑多远又被勒停,萧北淮告诉苏景清,“为了见到本王。”   马车前方站了三个人,黑袍裹着全身,脸上戴着鬼面具,不过与苏景清之前在黑袍人脸上见的那种并不相同。   对方并不磨蹭,马车一停他们就说话了,“我家主子有句话带给淮王殿下,民不聊生与一人苟活,二选其一,淮王殿下大义,当知如何选。”   “另外,主子还有一句话赠与淮王妃。”   苏景清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淮王妃若铁了心要夫唱夫随,那便要做好失去些什么的准备,苏家虽然没落,可好歹还活着。”   “告辞。”   就当真是来带话的,说完便要走。   “我向来最讨厌有人拿苏家威胁我,”苏景清面上不显,眼中却泛起了杀意。   “所以,你们今日走不了。”   他平淡地陈述这个事实,而话音刚落,萧北淮就动了,没有见血,只是脖子被捏断了。   然后回来告诉苏景清,“本王愿为王妃的马前卒,刽子手。”   这速度,苏景清想了想,夸道:“你做得很好,下次继续。”   萧北淮轻笑一声,“谢王妃夸奖,王妃满意就好。”   他上马车进了车厢问苏景清讨赏。   苏景清总觉得这才是他亲自动手的原因,不过既然做的好,那自然是要奖的。   苏景清招手,“你靠近些。”   然后就被萧北淮一把拉到自己怀里,萧北淮还问:“这样够近吗?”   苏景清心想,他要是敢说个不字,他们今儿怕是要捡在这半路上了。   一个那么在乎尊严的男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于是他硬邦邦的说:“够了。”   “那王妃要如何奖赏本王?”   原本只是想亲他一口的,被萧北淮这么一弄,亲一个肯定是不够了。   那就亲两个吧。   只不过唇并未落在萧北淮脸上和唇上,而是扒开了他的衣服,亲在了胸膛上。   萧北淮就觉得后悔,他不该在路上就要奖赏的。   苏景清亲完,一本正经的将萧北淮衣服重新给他拉好,外头马蹄声由远而近,很快便响起白术的声音。   “王爷,王妃,刺客已退。”   苏景清耳朵尖泛了红,面上倒是一派镇定,撩起帘子询问,“退?”   白术点头,“对,打着打着就能到几声哨音,然后人就撤退了。”   苏景清看了看躺着马车前的那三具尸体,看来附近一直有人看着他们啊。   “既然退了,那就走吧,”苏景清吩咐。   白术继续驾车,两名凉州卫一前一后守着马车。   苏景清放下帘子,回来看萧北淮,见他气息平稳,不由笑了,“平复的还挺快。”   萧北淮给了他个眼神,莫名有些幽怨,像是在说——不快又能怎样?   惹火的人笑得更开了,全然没被那些威胁和拦路者影响到。   一群有所图谋又杀人如麻的人,真能轻易得手,又何必玩什么威胁,不过是让人多思多虑,心里对其产生恐惧罢了。   马车渐行渐远,藏在林中的两人目送马车远去,其中一个身着黑袍的人转头看向身旁的白袍人,“看,萧北淮此人不除,你我大业难成。”   白袍人目光一直看着京郊大营的方向,好半响才开口,“既然他不听劝告,那就如他所愿。”   “钦天监有消息说,国师的卦象显示,今年有大雪。”   如今已是隆冬,也是该下几场大雪了。   黑袍人道:“下雪好,最好能再下大些,下远些。”   待消息传回京都,正好什么都晚了。   林中有密谋,萧北淮和苏景清也行至军营。   人还没入营,萧北淮就先行下马车吹了声口哨,接着把苏景清拉下来,指着前方道:“本王说的好东西来了。”   苏景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等了片刻,就看到一个雪白的身影正迈着四条腿飞快朝他们奔来。   远远的就纵身一跃,扑向萧北淮。   萧北淮举起双手,一把给接住,然后他就被舔脸了……   “乖,好东西乖,好了好了,别舔了……”萧北淮一边转着脸躲避,一边给顺毛安抚。   苏景清招架不住这份热情,默默退开两步。   等萧北淮将其安抚好,苏景清才看清这是什么,一条雪白的长得像狼的狗,嗯,也可能是长得像狗的狼。   他想起萧北淮嘴里唤的,问:“所以它叫好东西?”   萧北淮点头,“对,本王说了有好东西,没骗你。”   苏景清点头,“……我信。”   就挺一言难尽的。   “这名字是谁取的?”   好东西兴奋围着萧北淮转圈,试图博取关注,萧北淮时不时在它脑袋上摸一把,好东西就激动的四腿乱窜?   萧北淮指着它回答苏景清的问题,“它自己。”   “当初被本王救回来时,边上有人说了声好东西,它就觉得是在说它,从那以后便只认这名了。”   苏景清:“……行吧。”   “那它是狼还是狗?”   萧北淮道:“狼狗,狼和狗结合生下来的。”   萧北淮把苏景清手拉过来,“你也是它主子了,来摸摸它,让它认人。”   这狼狗被养的很好,毛光滑亮,就是太闹腾,老想扑人。   它并不抗拒苏景清摸它,甚至还想舔他的手。   萧北淮笑着说:“你身上有本王的味道,它很喜欢。”   像是为了应和萧北淮的话,好东西还汪汪叫了两声。   嗓门挺大,苏景清又摸了两把,觉得要是枕着这毛睡,肯定暖和。   “怎么养在军营里?”   前头来接人的军中将领也匆匆赶来了,萧北淮牵着苏景清往前走了几步,“进不去城,而且它个头大,在京都内容易被利用,本王当宠养的,只想它好好活着。”   也是,京都那地方,人心跟筛子似的,全是心眼儿,什么猛虎伤人啊,狼群杀人,应有尽有。   “见过王爷,王妃!”   军中将领门行至跟前,单膝跪下行礼。   “起来吧。”   这些人看到萧北淮明显很兴奋,虽然没说话,但全咧嘴在笑,领头之人块头极大,虎背熊腰,“王爷,咱们盼你来盼好些日子了。”   他说完,又冲苏景清抱拳,“王妃,属下赵虎,在营里是个管事的。”   其他人也纷纷同苏景清介绍了自己,对他这个王妃的态度不一,但对萧北淮都是极为尊敬。   引着人往里走,萧北淮问:“最近可有什么事?”   赵虎顿时垮了脸,“王爷,唐家那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打起了军师的主意!”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把唐家人骂了通,话里话外都是唐家不要脸,不做人。   他们口中的唐家,就是萧云逸狗腿子之一唐拓那个唐家。   赵虎呸了声,“掌管金吾卫还不够,还贪心地想把咱们大营也吃进去,也不怕噎死。”   萧北淮问:“何时的事?”   赵虎道:“最先是王爷身故的消息传回京时,之后连着来几次,都被军师打发了,没成想王爷都回京了他们还不死心,昨儿竟然又来了一次。”   萧北淮并不意外,京郊大营十万人马摆在这儿,无主的时候谁不心动。   心大的不是唐家,是他们背后的人。   萧北淮道:“以后唐家不会来了。”   也不敢再来。   萧北淮又问起军师,“军师身子如何了?”   提到这个,赵虎就蔫了,愁眉苦脸的摇头,“还是那样,一点起色都没有。”   “本王去看看他。”   萧北淮领着苏景清去见人,边走边给他介绍军师,“军师姓洛,名灵川,乃晋州洛家人,他体弱,谋划又耗心血,凉州之战打到一半就撑不住了,本王让人先行将他送回了京都,在军营里休养。”   苏景清不知洛灵川,却知晋州洛家名满天下之才,洛家人不出仕,只做幕僚,身份不高,却无人敢小觑。   苏景清问:“如果他在,你回京时也许就不会遇袭了?”   萧北淮摇头,“他不会在。”   “军师刚到凉州半年便屡遭刺杀下毒,不要他命,只想让他离开凉州,或不再做本王的军师。”   苏景清:“所以一开始他们是想让你死在战场上?”   萧北淮点头,“是。”   “不过让他们失望了,凉州之战胜了,本王亦回了京都。”   于是暗杀不成,明杀不得,便改用天下大义,百姓生死来作威胁。 第34章 从来没瞧得起过   来军营, 是临时起意,也是萧北淮觉得该来一趟了。   他出征两年,又假死过一回,好些人就忘了京郊大营这十万驻军依旧是他的人。   以至于什么牛鬼蛇神都觉得能踩他一脚。   萧云逸要杀他, 想让他死都不能回京都, 除了自己嫡长子的身份压他一头外, 更重要的还是想接管他手上这十万驻军。   金吾卫在内,驻军在外,萧云逸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皇位就能名正言顺属于他。   所以他的死讯一传回京都,唐家人就迫不及待的出现在了军营。   萧北淮不在京都时,驻军都归赵虎管,这人打仗勇猛,军中上下都服他。心虽不够细, 但却对萧北淮格外忠心, 唐家人无法从赵虎这儿下手, 才盯上了从凉州回来的军师洛灵川。   洛家声名在外,洛灵川还能得萧北淮信任,必不是寻常人, 拉拢了洛灵川,凭他的谋算,这十万驻军到手也就不难了。   只可惜, 唐家人来了几次都没能达成目的。   苏景清和萧北淮一进帐中热气便扑面而来, 帐内帐外仿若两个季节。   帐内坐着一年轻瘦弱的男子, 身上裹着厚厚的狐毛大氅在边看书边品茶, 脚边还摆着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   帐内除了他, 还有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在边上候着, 负责给他添茶和看顾火盆。   听到动静,洛灵川抬头,见来人是萧北淮,丝毫不意外,“来了啊。”   又看向苏景清,冲他淡然一笑,起身行礼,“洛灵川见过王妃。”   苏景清便也看清了他的相貌,秀雅如玉,病态苍白,仿佛一尊瓷器,一碰便会碎。   许是与萧北淮太熟稔,反倒对自己更加尊敬。   苏景清抬手,“军师不必多礼。”   洛灵川捂嘴低咳两声,依旧笑着,“还没到连站都不能站的地步,况且现在已经比在凉州时好很多了。”   萧北淮看着他这样,眉头一皱,“你养了大半年,就养成这个样子?”   洛灵川吩咐人上热茶,然后回萧北淮的话,“托王爷王妃今日前来的福,属下阳寿又延长了不少。”   萧北淮拉着苏景清坐下,眉头皱得更紧了,问:“到底怎么回事?”   可能是真觉得延长了阳寿,洛灵川心情明显不错,“王爷需要这十万驻军做您的底气,可这十万驻军也需要王爷的庇护,属下亦是如此。”   “唐家人?”萧北淮问。   洛灵川点头,“是。”   唐家来要人,哪能几次碰壁还什么都不做,那未免让人轻看他们唐家。   驻军不好动,洛灵川又刚好不听话,就正好让他们下手。   “原本到了京都后,不用操心战事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没成想唐家一杯毒茶险些送我去见阎王。”   茶自然不是唐家人亲自下的,而是买通了一个被安排来照顾他的护卫。   哪怕他反应快催吐吐出了一半,可剩下那一半还是险些要了他的命。   洛灵川道:“昨日唐家来人,说最后请我一次,我便想着,王爷若今日不来,属下怕是小命难保。”   十万驻军听着多,可轻易不能动,不然一动就是□□是造反,等于把头主动放人刀下给人杀。   加上那时萧北淮出事,洛灵川再会算计,也不敢跟唐家对着来。   但如今能用这十万驻军的人回来了,洛灵川觉得自己的仇可以报了。   所以今日心情很好。   苏景清瞧着脸色难看的萧北淮,叹气。   外有不知道什么来历的人要杀萧北淮,颠覆大雍。   内有下萧云逸这个蠢货拖后腿,整日搞事。   萧北淮这日子,过的可真是有滋有味儿。   “王爷无需烦忧,只要你好好活着,麻烦事自有人解决。”   萧北淮猜到洛灵川必然做了什么,道:“你先安心养好身体。”   洛灵川摇头,“如今的形势,如何能安心,我虽一直在军营,却也听到了不少消息。”   洛灵川道:“王爷,洛家传来消息,今年会有大雪。”   不知何时下,不知下在何地,但只要雪大了,就会乱。   “无论是钟贵妃还是逸王,又或者是钟家唐家,都不是最大的威胁。”   “王爷真正的敌人藏在暗处。”   像鬼魅,出入无形,抓住一点机会就能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听到洛灵川的话,苏景清微微挑眉,人太聪明了真的不好,伤身。   “王爷该做准备了,”洛灵川说完自己的分析,开始提醒。   萧北淮点头,手指动了动,“本王知道了。”   多的话洛灵川也不再说,只对苏景清道:“王妃,军中虽然糙汉多,但心眼儿少,可与王爷多留几日。”   “好,”苏景清应了声。   萧北淮叮嘱他好好歇息,然后与苏景清一块儿出了帐篷。   外头正好起了风,有歇值的士兵从旁边路过,嘴里说着冷,“瞧这天,又要下雪了。”   又是下雪,苏景清想。   然后碰碰萧北淮,“给我找个住处,你就去忙吧。”   他的王妃心如明镜,什么都知道。   萧北淮道:“好。”   “嗯,”现在多忙会儿,之后才会少忙,不至于分开太久。   苏景清并未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带着白术去了萧北淮指给他的帐篷。   这是萧北淮往常在军中歇息的地方,虽然久未住人,但一直有人打扫整理,苏景清进去时,里面已有火盆在烧着了。   萧北淮的好东西也在,大狼狗甩着尾巴趴在角落里,离火盆远远的,像是害怕。   不过看到苏景清进来,先是汪了声,接着过来围着苏景清转圈,还咬着他衣摆不让去火盆那儿。   帐内暖和,苏景清并不觉得冷,便没靠火盆太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手给大狼狗顺毛,同时吩咐白术:“明日你回王府,问湘雨拿钱,然后再回苏家一趟,问我爹要几个人,分散去其他州府收集药材。收来的药材一半运回京都一半留在远处不动。”   下雪不可怕,怕的是雪后。   白术听到苏景清的话也跟着严肃起来,“王妃,可是出事了?”   苏景清摇头,说:“只是要出事了。”   而要出什么事苏景清没说,但从收集药材就能判断出,是会死人的事。   苏景清想想,又补充了句,“如果发喃凤现有人在大肆在某个地方购买药材的话,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给我。”   “是!”白术站直了身子,沉声应是。   外面寒风大作,暗流已经在涌动了。   不出所料,萧北淮这晚没回来,苏景清倒睡的安稳,反正天没塌下来之前,他都能睡的安稳。   翌日   白术一大早就离开军营回了京都,苏景清闲来无事,带着大狼狗在营中闲逛。   萧北淮不知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军营,苏景清一整天都没见着人,只见到了出来透气的洛灵川,关于他们在做什么,苏景清没问,洛灵川也一句都没说。   夜里,萧北淮倒是回来睡了一觉,不过回来的很晚,次日又早早起床没了影,两人就见了个面,连话都没说一句。   而等苏景清睡醒,慢吞吞起床时,思烟和湘雨进了帐篷。   苏景清拍拍脑门,怀疑自己睡迷糊了,“你们怎么来了?”   思烟把热水放在矮凳上,浸湿帕子给苏景清擦脸,解释说,“白术要出门办事,不放心王妃一个人在军中,就让我们来了。”   “王妃你放心,我们会尽量避开营中士兵,不会添麻烦的。”   擦完脸,苏景清清醒不少。   人来了,他也没赶她们走的意思,只问:“城内有什么情况吗?”   湘雨正好把苏景清今日要穿的衣服拿过来,“钟贵妃让人送了群芳宴的帖子到淮王府。”   “刘夫人昨日又去了趟孙家,这两日应该就会有动静。”   刘家想把二女儿嫁给苏明砚,那就要主动找人上门做媒,嫁到孙家的刘氏是最合适的人选。   苏景清应了声,“那就等着吧,到时正好回城。”   只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刘家不要脸的程度。   刘家不是主动找人上门说媒,而是想让苏家自己上门去求娶他们刘家的女儿。   ……   苏家   孙氏本来正喝着茶,听到刘氏让她快些请人去刘家提亲时,被一口茶水呛着了,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刘氏端着架子还抱怨了声,“小姑母这般激动是作甚?”   孙氏瞅着她,笑,心想,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了,还好意思问她为什么激动。   刘氏这三品大员的女儿当了好几年,越发瞧不起身份不如她的人,就比如孙氏。   孙氏乃庶出,又是继室,苏家还是个落魄户,刘氏是觉得她哪儿哪儿都比不了自己,从苏刘两家关系紧张后,她都是不肯上门的。   只是孙氏运气好,沾了前头嫡姐的光,嫡姐的儿子高嫁,让苏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刘家有事,她这才肯上门。   但骨子里依旧瞧不上孙氏。   所以昨日她母亲来孙家,说起想让苏家主动上门提亲娶她妹妹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然后今儿便找上了门。   孙氏这一笑,刘氏就更不满了,还透露出个消息,“倘若苏家不上门提亲,我妹妹便要入宫参加群芳宴,届时若被逸王殿下看上成了逸王妃……”   话没说完,意思很明显,他们刘家女儿不愁嫁,给逸王当王妃都行,像苏家这样的落魄户还不快上赶着去刘家提亲。   孙氏扯了扯嘴角,微笑,“那还不快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刘氏被噎了下,脸色不大好看,“这不是先跟小姑母你说好了吗,刘家不能失信不是。”   钟贵妃要举办群芳宴为逸王选王妃的消息传出,刘家自然是动心的。   但他们才把钟家给得罪了,想也知道那逸王妃的好事落不到他们家头上。   与其说给逸王做妾,不如换个人投靠。   苏明砚反正是个傻的,等二女儿嫁过去,要不了多久就能拿捏住他,再借着他和苏景清的关系攀上淮王,这才是刘家想要的。   就是苏家不太配合。   孙氏还是那副笑容,问:“谁跟你说好了?”   “你们刘家的女儿爱嫁谁嫁谁,跟我们苏家有什么关系。”   刘氏脸彻底拉了下来,“小姑母这是什么意思,你看不起刘家?”   孙氏就直接点头,“忘恩负义,攀炎附势之辈,从来啊,也没瞧得起过。”   刘氏脸色变了又脸,难看至极,最后冷笑一声,“本以为能结两姓之好,如今叫小姑母这话说的,全成我刘家的不是了。”   “我妹妹也不是非你们苏家不嫁,但小姑母不顾两家往日情面把话说得这般难听,这话我记住了,回去自会转告爹娘,苏家的态度。”   孙氏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你快些,赶紧回去告状。”   孙氏身边伺候的丫鬟立马来请刘氏走人。   刘氏气得不行,可孙氏就那样笑吟吟的看着她,甚至还不知从哪儿抓出一把瓜子开始磕,看她像看笑话一般,把刘氏气得一咬牙一跺脚,走了。   等人走远,孙氏瓜子磕完才拍了拍手,将残渣拍掉,然后哼道:“什么玩意儿。”   接着又同身边的丫鬟道:“去,告诉二少爷,我要给他相看媳妇儿了。” 第35章 一箭双雕   逸王府   萧云逸正在与唐拓和自己的幕僚商量如何将京郊大营十万驻军兵权拿到手的事。   忽然, 逸王府的管家匆匆前来,“殿下,底下人在城中的酒楼听到了些消息,是关于苏家二公子的。”   一听跟苏明砚有关, 萧云逸立马便得重视起来, “什么消息?”   管家看了眼幕僚和唐拓, 没说。   萧云逸开口,“直说就是。”   想着群芳宴快到了,苏明砚迟早是他的人, 萧云逸也不打算再隐瞒他想纳苏明砚为妾的事。   “是,”管家恭敬颔首,“苏二公子与友人吃酒,提到苏夫人说要给他相看未来妻子,他快要娶妻了。”   萧云逸顿时冷了脸, “这是阿砚自己说的?”   管家道:“是, 殿下先前吩咐过, 若苏二公子出门便在后面跟着保护他,府里的人一块进了酒southwind楼,正巧听到了。”   说是保护, 更多的是监视,想知道苏明砚跟什么人接触过,日常都爱做些什么, 也方便他要去寻人。   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 天气一冷, 苏明砚就窝在家中极少出门, 以至于萧云逸见到他的次数少了很多, 甚至好几次还是在苏家门口见的。   “好个苏家, 明知本王要纳阿砚还要给他娶妻,如此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唐拓还好,从萧云逸往常待苏明砚的殷勤便能看出,定是对其生了心思的。   倒是幕僚很心惊,没成想这位逸王殿下也是个好男色的,而且还想将一个侯爷嫡子纳为妾,底气足,胆子也是真大。   萧云逸板着脸吩咐管家,“去苏家走一趟,告诉苏起安,阿砚只能是本王的人,让他夫人最好安分些,否则……”   “王爷不可!”萧云逸想威胁的话还没说完,被唐拓出言打断了。   萧云逸不悦,“怎么,你要阻拦本王?”   唐拓解释:“王爷,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妥,王爷想纳苏二公子,那心里必是有几分喜欢他的,想来王爷也希望苏二公子是喜欢您的,您若是让人威胁了他爹娘,只怕苏二公子会对王爷心中有怨。”   萧云逸看着他,勾唇冷笑,“你倒为苏家说起话了,不过你说的对,本王希望阿砚是真心实意跟着本王的,不希望他怨本王。”   于是萧云逸改了口,“只知会苏家人一声,阿砚本王定下了,让他们不要再生别的心思。”   管家正要领命离开,唐拓叫住他,“可先派人打听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苏家才会突然提起要给苏二公子议亲。”   萧云逸觉得苏家是不想把儿子送给他当妾,但唐拓不这么看。   苏家肯定是不愿儿子给人当妾的,哪怕是王爷也不行,但纳妾这只是逸王一厢情愿的想法,有淮王妃那层关系在,苏家只要求到天子头上,天子多少会给些面子,不许逸王动苏明砚。   天子不点头,逸王又不敢忤逆天子,那这个妾定是纳不成的。   所以,不是因为惧怕逸王,那便另有其因了。   “你在怀疑什么?”萧云逸也听出唐拓的言外之意了。   唐拓道:“只是觉得苏二公子年龄尚小,现在就议亲娶妻太早了些。”   “去打听清楚,”萧云逸冷声吩咐,既然苏家不是为了防他,那就是为了防其他人。   有人想跟他抢人,萧云逸自然是不能忍的。   管家立即领命走了,而萧云逸也没了说正事的心情,只想等人打听消息回来,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幕僚刚才还觉得逸王胆大底气足,如今见他这样,又觉得他太过儿女情长,这可不是好事。   说来,苏家倒养出了两个好儿子,长子迷住了淮王,次子又让逸王神不守舍,比别人家女儿都好用。   唐拓对此倒习以为常,现在的苏明砚又算什么,曾经在逸王还是皇子时,便有人被他放在心尖上了,那位才是厉害。   幸好死的早,不然如今指不定什么样呢。   主子吩咐,加上苏家那边并未刻意隐瞒消息,逸王府的人很快便打听清楚了,回府转达给管家后,管家来禀告给逸王。   “殿下,说是礼部刘侍郎的女儿想嫁给苏二公子,中间由孙家的一位媳妇做媒。只是苏家和刘家从前生了些嫌隙,苏家怕是不愿苏二公子怕是不愿娶刘侍郎之女的。”   唐拓接过话,“那便是了,苏家这一出是在拒绝刘家呢。”   唐拓又顺便将自己知道的刘家与钟家结亲未成的事说给萧云逸听。   唐拓口中对刘家和刘家女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评价,说完总结道:“苏夫人许是担心刘家纠缠不清觉得麻烦,所以干脆给苏二公子订下一门亲事,断了刘家的念头。”   男娶女倒常有这样的事,不论身份高低,不要起脸来有的是手段如愿。所以女子家中不愿女儿嫁,就会选择定亲,将麻烦避开。   女嫁男会这样防着,他们倒是头一回听说,虽然解释的通,但也有些怪异。   尤其刘家只是个三品官,苏家完全没必要怕刘家。   除非,唐拓小心的看了眼萧云逸,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苏家要防的不止刘家。   萧云逸多少也猜到了些苏家的想法,前不久压下去的怒气又升回来了,只是唐拓说得对,现在不能针对苏家。   那这个想跟他抢人的刘家,自己撞上来了,就不要怪他拿刘家出气。   对萧云逸要针对刘家的事,唐拓并不阻拦,毕竟逸王动刘家也就比碾蚂蚁更用力些,不值一提。   只要不是正面跟淮王起冲突就好,那样麻烦太大。   正好唐拓在,萧云逸就直接将事情交给他去办,要求是:“群芳宴上,本王不想看到刘家的人。”   刘家三品官,是有资格拿到请帖去赴群芳宴的。   唐拓拱手:“王爷放心。”   萧云逸摆摆手,让他去办,驻军的事也不打算再提。   待唐拓离开,萧云逸倒多吩咐了幕僚一句,“如果洛灵川不好弄死,那就死些其他人,那十万驻军本王一定要!”   幕僚神色一凛,“是,某明白。”   萧云逸看着外面纷纷扬扬下大的雪,伸手抓了把,他不喜欢有人跟他作对,觊觎属于他的东西。   如果一旦有人碰了,那他只能结果了他们。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   城外,军营   城外的雪比城内下的大,也积得更厚,一脚踩下去,鞋梆子全部没入雪中,而且瞧这天,还丝毫没停的意思。   这个年怕是过不清净了。   萧北淮一直在忙,除了夜里有一半时间同床共枕外,白日他几乎没见到人。   就连洛灵川住的帐篷每日都是人进人出的,时不时便能听到他的咳嗽声,思烟还给送过梨汤去。   苏景清也没去问过,每日不是在附近转转就是把大狼狗当枕头枕着睡觉。   别的不说,在这营中他事一件没做,觉却睡的格外好,嗯,话本也看完了好几本。   苏景清都不想回家了。   但他说了不算,又过了几日,京都传来消息,刘家次子当街纵马踏残了一个人。   人是唐家最小的儿子。   苏景清听完脑中只剩下四个字——一箭双雕   而后转身去见洛灵川。   洛灵川正在看信,看到苏景清前来,冲他晃晃手中的信,“看来王妃已经收到消息了。”   苏景清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唐家人是军师的手笔吧。”   洛灵川含笑点头,“是,说了要送唐家一份大礼的。”   他告诉苏景清,“原本那刘家次子要踏死的是个普通百姓,我让人换了下。如今正好,逸王能治刘家的罪,我也好报唐家下毒的仇。”   “王妃可还满意?”   苏景清自然是满意的,反正要死和已经伤了的都不是自己人。   “只是军师之后就要多加小心了。”   唐拓奉萧云逸的命令对付刘家,结果却伤到了自家人,他们很快便会想明白其中缘由,从而反过来找洛灵川复仇。   洛灵川:“王妃放心,如今的京郊大营没王爷的允许,外人进不来。”   “更何况接下来会很忙,唐家不会有心思也不敢在风口上对我出手。”   那会激怒天子,唐家承受不起后果。   “王妃是要回城了?”   苏景清点头,“是该回去了。”   他得回去看戏,看刘家和唐家的戏,还有唐家和萧云逸之间的官司。   洛灵川这一出既是报仇,对苏景清来说也是个意外之喜。   苏景清想,也许钟贵妃原本看好的逸王妃人选怕都要换一换了。   “那就祝王妃看戏看的高兴,一路平安。”   “多谢,”道过谢,苏景清出了帐篷。   让思烟和湘雨去收拾东西,他提笔给萧北淮留了封信。   好东西似乎知道他要走,咬着苏景清的衣袍留人,还一个劲儿地甩尾巴讨好。   苏景清在它脑袋上摸了两把,手感十分好,他也挺不舍。   “可惜你不能入城。”   “你乖乖待在军营,下次再来看你。”   苏景清想,萧北淮说得对,他的确很喜欢好东西。   正午出发,因为地上有积雪怕打滑所以走的慢,在晚饭前才入的城。   街上已经没多少行人了,但还能听到一些谈论的声音,说前头那匹马直接踏在了唐家小公子的命根上,唐家小公子从此怕是不能人道,彻底成个废人了。   “该!”思烟在马车里道。   甚至还不满,“怎么就没把他给踩死。”   可见怨气很大。   苏景清笑她,“别气了,我都不生气了。”   思烟气哼哼的摇头,“不行,他不死,这仇我记到他进棺材都不会忘。”   “那回头咱们去上柱香,求老天让他早日进棺材。”   思烟立马道:“上两柱,不对,三炷香,最好今晚就死。”   “好,”苏景清答应下来,其实他也想让唐旭早点死。   仇这个东西,哪能轻易忘。 第36章 引诱   唐家   大夫排着队一进一出, 进的人心里忐忑,出的人则全都是无奈摇头,人数下去,像满京都的大夫都来了。   屋内, 唐家小公子唐旭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任大夫诊脉, 查看他的情况。   边上, 唐旭的娘唐夫人拿着帕子在抹眼泪,就一会儿工夫,眼都哭肿了。   她身旁, 唐家家主唐希成正皱着眉看大夫给小儿子把脉,每当一个大夫起身摇头,他脸色便阴沉一分,武将的气势拿出来了,把这些大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被找麻烦。   唯独剩下个唐拓给大夫说好话, 让他们多想想法子。   大夫摇头叹气, 他们能想什么法子,命根子生生叫马蹄踩断了,他们还能接回来不成?   就算接回来了, 那也不能用啊。   男人下头那根东西没用了,就跟废人跟太监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唐家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儿,他们宁愿医术不精也不想蹚这浑水。   等最后一名大夫进来, 还是摇头后, 唐家的管家满脸皱皱巴巴地上来禀报, “老爷, 城里有名气的大夫全来给小公子诊过脉了。”   管家话音一落, 正在哭着的唐夫人立马道:“都是庸医, 一群没用的庸医,找他们来有什么用。”   唐夫人看着唐希成,“老爷,你还不想想法子吗?”   唐希成收回落在小儿子身上的目光,道:“我这就入宫一趟,求皇上恩典让太医来给旭儿诊治。”   唐夫人催他快去,让管家备马车。   唐希成看向大儿子,叮嘱唐拓,“拓儿,照顾好你弟弟。”他担心小儿子会想不开。   唐拓点头道:“爹放心,府上有我。”   “呵!”   唐拓话音刚落,床上就传来一声冷笑。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唐旭身上,唐旭依旧躺着没动,只是嘴角挂着冷笑满脸嘲讽。   “假惺惺,你们这些难看的嘴脸,让我恶心。”   唐拓冷脸,“唐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爹娘为了你的事……”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是你,你为了讨好逸王,连自己亲弟弟都能搭进去,你可真是逸王的好狗,忠心得很呐。”   “唐拓,你以为我不知道刘家那小子当街纵马是你算计的吗,我如今变成废人全是你害的,都是你!”   唐旭越说越激动,开始撑着身子想坐起来算账,发泄自己心头的火。   唐拓解释:“刘家人纵马的事是我算计的,但我没想过让他踏伤你,我不会算计自家人。”   “可偏偏受伤的就是我!”唐旭怒吼。   唐拓看向他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我已经安排好人了。”   只要刘家次子当街纵马踩死一个人,逸王这边叫人在朝堂上参刘家一本,刘家便完了。   随便死个什么人都行,唐拓没傻到把自己弟弟搭进来。   唐希成现在不想断这个官司,“行了,我先进宫,等请来太医看过了再说。”   唐希成走后,唐夫人也过来劝,“旭儿,娘知道你难受,可你也不该说这些话来伤你大哥的心,他往常如何待你的,你都忘了吗?”   唐家兄弟两的关系尚可,唐旭除了吃喝玩乐一无是处,继承家业的重担都落在了唐拓身上,他对弟弟管教居多,想盼着他好,每回唐旭惹了事,也是他在帮唐旭收拾烂摊子。   这次出了这样的意外,唐拓也自责不已,如今被弟弟指责是他有意为之,更是难受。   他对唐旭说道:“你放心,我会查出是谁在背后害你的。”   “是啊,旭儿你放心,你爹和哥哥绝不会让你白受委屈,你说说,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到街上去凑热闹去了,你不是一向不爱跟那些百姓扎堆吗?”   唐拓也问,“可是有人推你上前的?”   唐旭恨恨的看过来,嗤笑,“当然有人推我,人不就是你唐拓安排的吗?”   “现在在这儿装模作样找什么凶手,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这张虚伪的脸。”   唐拓拧眉,“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夫人也道:“旭儿,你先告诉你大哥……”   “闭嘴,给我滚出去,全都滚!”   唐旭突然爆发,将床上的被子枕头乱扔,一红赤红的双眼盯着他们,像是在看仇人。   唐旭在被推出去之前,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对方说:“要怪你就怪你大哥动了不该动的人吧,让你成了替死鬼。”   马来的太快,本就将街上百姓吓得不轻,慌乱之中唐旭被推倒,没看见是谁动的手,更没来得及起身就遭了祸。   他看向退到门口的唐拓,“想为我报仇,好啊,你死了,就是给我报仇。”   唐夫人想说他不该说这种话伤大儿子的心,但被唐拓拦住了,“没事,母亲不用担心,小弟只是太难受了才会这样说,我会查出凶手给他一个交待的。”   唐拓让母亲在门口守着,自己去叫来了唐旭的贴身小厮询问当日情况。   也是巧,唐旭到街上那会儿,小厮正好被他支走去取字画了,并不在唐旭身边。   唐拓便又叫来管家去街上找当时在现场的百姓打听,他算计刘家次子的事并没多少人知道,受伤的人怎么也不该是他弟弟。   唐拓眼中闪过寒光,不管是谁,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这边唐家忙着请太医忙着查凶手,另一边的淮王府,苏景清一回府,忠伯便将打听到的消息全告诉了苏景清。   忠伯说:“那刘家次子当场就被衙门的人带走了,人瞧着是喝了酒骑着马回城的,他不清醒,马一进城就受了惊吓,踩到唐家小公子后自个儿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老奴让人去府衙打探过,说是刘侍郎派了府上管家去衙门接人,跟唐家派去给衙门施压的人正好还撞上了,人刘家没能要走,如今还在衙门关着呢。”   刘家没希望了,不论是逸王还是唐家,都绝不可能放过刘家。   苏景清问:“那疯马可有伤到其他百姓?”   忠伯道:“有,还撞伤了两个百姓,撞了好些摊子,最后是被在街上巡逻的叶护卫赶来擒住的。”   “那多留意下,若唐家刘家那边都没给补偿,就以王爷的名义送些银钱过去,说给逸王善后。”   掺和其中的,除了那两个百姓,谁都不无辜,他只需让那两个百姓好好活下来就成,其他的,他们自会对着吠。   事情刚开始,没太多消息,苏景清让忠伯多盯着些,自己准备回屋歇息了。   晚上时,思烟和湘雨提着晚饭进屋,后头还跟了个人,紫苏。   她向来不爱往自己跟前凑,今儿倒是稀奇了。   三人一起将菜布好,苏景清正要动筷,紫苏按耐不住开口了,“王妃,王爷不回来用晚膳吗?”   思烟看她,“你前头不是问过了,我们也跟你说了,王爷今儿不回来吃。”   有人回答,苏景清就吃自己的,当没听到这话。   但紫苏想知道的并不止这些,她继续问:“敢问王妃,王爷去了何处,何时才会回府?”   “跟你有关系吗?你一个下人打听这么多做什么?”依旧是思烟开的口,苏景清吃的认真,眼皮都没抬一下。   紫苏微微变了脸色,对思烟说:“我没问你。”   然后看向苏景清,“王妃,并非奴婢故意打听王爷行踪,只是担心王爷安危,还请王妃告知。”   苏景清伸手问湘雨要汤,抬头,勾唇,不过依旧没理她。   “怎么地,知道了王爷行踪你还能去保护他不成,紫苏姑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该你操心的别操心,不该你打听的也别打听。”   思烟见她还不依不饶的,也不高兴了。   紫苏沉下脸,深吸一口气,“王妃还是告诉奴婢吧,王爷今日不能回府,还不知去向的话,奴婢不问宫里也会有人来问的。”   苏景清一碗汤喝完,把碗递给湘雨,“这汤好喝。”   湘雨又给他盛,“只能喝两碗,还得吃饭呢。”   苏景清也不是挑食,就是不喜吃饭,每日用饭时就盯着汤喝了。   苏景清答应了,还说,“你把思烟的活儿接过来了。”   从前在苏家的时候,盯他吃饭的人是思烟,恨不得他每顿几大碗。   第二碗汤下肚,开始吃饭时,苏景清速度就慢了很多,也终于有空理紫苏了。   他说:“那就等宫里的人来问吧。”   紫苏被噎了下,提示苏景清,“王妃,奴婢是皇上派来伺候王爷的。”   苏景清猜到了,但是,“那跟本王妃有何关系?”   “就是,”思烟接话,“你又不伺候王妃。”   “还有,你一个告状精,说起来怎么还一副挺自豪的样子,不知道你这样没人会喜欢的吗?”   “你!”思烟的话让紫苏气恼不已,“我用不着你喜欢,我只要伺候好王爷,能让皇上知道王爷没有身处险境就够了。”   “行行行,也没谁稀罕喜欢你,我只希望你能听得懂人话。反正皇上若想知道王爷的去向,自会派人来问,王妃没必要向一个丫鬟汇报王爷的行踪,你还不配。”   思烟说完就把人往门外推,“王爷没回来之前,你都不必进门了,这儿用不着你。”   接着无视紫苏气愤的表情,直接将门给关上了。   然后过来同苏景清吐槽,“本以为是个安分的,没成想……真是人不可貌相。”   苏景清笑她,“我们思烟都会用成语了,学问渐长,厉害。”   “王妃你就知道笑话我,”思烟埋怨了句,又乐了起来,“是不是真的有长进?我最近也看了些话本。”   “那当然,”苏景清夸的毫不犹豫,思烟也听的可高兴。   唯有门外的紫苏,寒着一张脸色,眼神阴鹜。   知道问不出消息来,她也没继续站在门外,而是盘算着,等宫里来人时,该让他们提醒王妃下,自己是皇上派来的人,她要问的事都是皇上想知道的。   而一出玉清院,紫苏就碰见了奶嬷嬷。   自从上回苏景清说要将她赶出王府后,她就老实了很多,一直窝在自己住的小院里,连王爷回府后都没敢往他跟前凑。   只不过她不甘心一直窝在小院里,除了够吃穿外什么都没有,得知王爷王妃出了府后,她就又开始在府里走动了。   这不,知道王妃回府了,就想过来打探点消息,然后就看见紫苏巴巴地进了门,没过多久又拉着一张脸出来,奶嬷嬷便立即迎了上来。   “哟,这不是我们金贵的在王爷房里伺候的紫苏姑娘吗,怎地脸色这么难看,是生病了还是谁给你气受了?”   “瞧我我这张嘴,”奶嬷嬷说着拍了自己下,“这府里哪有人敢给紫苏姑娘气受,真是不识抬举。”   听到不识抬举这几个字,紫苏眼神闪了闪,想起这位王妃没进门前时自己的风光。   她不争不抢也不出任何风头,府里上下却人人待她客气,不敢说她任何不是,便连忠伯都是如此。如今不过是王妃身边的一个丫鬟,就敢随意骂她了。   紫苏捏紧拳头,心里生出了些许恨意。   奶嬷嬷很满意紫苏的反应,笑了起来。   “先前你事不关己看着我侄女们被赶走,如今苦果到自己身上了,滋味可好受?”   紫苏不屑与她说话,抬脚要走,被奶嬷嬷给拉住了,“别急啊,我们现在可是一路人。”   紫苏眼睛瞪过去,“谁跟你是一路人?”   奶嬷嬷:“难不成你还想以后都这样委屈,任人拿捏,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将你赶走?”   紫苏道:“我跟你不一样,除了王爷,没人能赶我走。”   而王爷不会赶她走,紫苏如此想着。   却又有些不自信,毕竟王爷对王妃看起来很在意,若王妃吹枕边风污蔑她……   奶嬷嬷观察着她的表情,知道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便拉了紫苏一把,往自己住的小院走,这回紫苏没抗拒。   等进了屋,关上门,奶嬷嬷坐下,“你也看到了,王妃不是善茬儿,先前拿我和玉怜她们开刀,现在就轮到你了,你能忍?”   紫苏反问,“你想做什么?”   奶嬷嬷道:“我不想做什么,我这一把年纪的也做不了什么,反而是你,年纪轻轻又长的好看,尽心尽力伺候王爷好几年,就这么被赶出去就太可惜了。”   “所以呢?”紫苏继续问。   奶嬷嬷让她靠近,在她耳边低语,“王妃是男人,生不出孩子,王爷可是皇长子,哪能无后。”   “如果你能为王爷生下长子,王妃又能威风多久?” 第37章 雪灾   从刘家次子当街纵马踏断唐家小公子唐旭的命根子后, 百姓们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这件事,说什么的都有。   而朝堂上,唐希成连续几日对天子哭诉,请天子为他儿子主持公道, 让刘家给他儿子一个说法。   下了朝, 天子的书案上也尽是弹劾礼部侍郎刘庆方的折子, 从前干干净净一个人,不过几日间就坏事做尽,不诛九族都不足以谢罪。   天子都不得不下令彻查刘家平日行事, 看着就是要秋后算账了。   “儿子,你是没看到刘庆方那哭得仿佛死了娘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太难看了。”   三司同审,刘家的事便查的格外快, 证据也跟那些弹劾的折子一样纷纷摆在了天子面前, 于是这腊月尚未过半, 刘家的罪名就定了。   苏父今日是专门跑到淮王府来给大儿子分享好消息的。   “刘庆方说自己没罪,是无辜的,皇上就把证据甩了他脸上, 唐家也做的绝,直接带了证人上金殿,把罪名扣得死死的, 刘庆方是一点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苏景清道:“当然不可能有余地, 不然萧云逸没办法给唐家交待。”   事情是萧云逸让唐家办的, 替他办事, 最后伤的却是唐家人, 萧云逸总得做点什么。   如果没有刘庆方的前主子钟家帮忙, 怎么短短时间找收集到那么多罪证。咬死刘家,就是萧云逸给唐家的交待,他可不敢现在就跟唐家离了心。   苏父还骂,“刘庆方那不要脸的老东西,还敢跟我攀亲戚关系,想让我给他求情,想得美。”   “我没跟他算当初的账,都是我大度,”苏父拍了拍自己肚皮,证明他是真的大肚。   苏景清笑了笑,看来娘没告诉爹,他的安排了。   不知道也好。   “那皇上定的刘家什么罪?”苏景清问他爹。   苏父道:“刘家男丁斩首,女眷和孩子流放,算给刘家留了个后。”   “应该是留不成的,”苏景清给他爹添了茶,“这得看唐家的意思。”   不过事至此,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苏父也是这个意思,喝完茶就转了口风,“王爷呢?皇上让我给你们带句话,说你们有些日子没进宫了,太后也想你们了,让你们进宫请个安。”   “还有个好消息,大郡主醒了。”   苏景清叫苏父这话给逗笑了,天子还真有意思,拐着弯儿让他爹来打听萧北淮的动向。   倒叫他们苏家有了用处。   “王爷有事,还不知何时能回来,明日我会进宫给皇上和太后请安,再去看看大郡主。”   苏父也反应过来了,“我就说,皇上下了朝还特意把我叫去,让我给带话,原来是问王爷的去向啊。”   “既然不知王爷何时回来,那你要不回家住些日子,你在这王府待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别闷着了。”   “咳咳……”   苏景清还没答应,门外传来了咳嗽声,苏景清和苏父抬眼看去,见站在门口的竟然是萧北淮。   萧北淮进门,表情有些无奈,“没成想头一个想拐本王王妃的竟然是爹你。”   苏父也有点尴尬,板着脸,尽量不让自己的尴尬泄漏出来,而后起身给萧北淮行礼。   萧北淮拦住苏父,对上苏景清笑盈盈的双眼,同他说:“我回来了。”   苏景清点头,给他倒茶。   虽然儿子一句话没说,但苏父总觉得这里有些容不下自己,反正他话带到了,就清清嗓子,说自己要走。   萧北淮要留苏父吃饭,苏父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也不用人送,自己走的飞快,看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萧北淮无辜摊手,“好像把爹给吓着了。”   苏景清总觉得他爹不是被吓走的,但他没说,只问萧北淮,“吃过饭了吗?”   “没,”萧北淮摇头,“回来时碰到你的两个丫鬟,她们去后厨取了。”   “那就行,”不过苏景清还是把自己的绿豆糕贡献了一块出来。   那抠抠搜搜的模样引得萧北淮发笑,“多谢王妃。”   苏景清横他,要不是某人限制不许他多吃,他堂堂侯爷之子,堂堂淮王妃,会抠抠搜搜算计几块点心吗?   绿豆糕一分为二,萧北淮喂了一半到苏景清嘴边,“等回头过年时,本王多给你买些回来。”   苏景清这下高兴了,小口吃着绿豆糕,露出些许孩子气。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说起正事,萧北淮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消息已经入京了。”   苏景清回城后,萧北淮就离了大营去了受灾的地方,回想他那时看到的场景——万籁俱静,尽覆雪下。   几天几夜的大雪,不论是将人埋了还是将人冻死饿死了,最后能活下来的能有十之三四已是幸事。   哪怕他一收到消息就带了人和粮去,但还是晚了。   天灾从不容情。   也是到了地方,萧北淮才发现当地官员所剩无几,真正为朝廷为百姓做事的官员非死即退,留下的全是昏官贪官。   萧北淮到时,这些人还在盘算着怎么瞒天过海不让上面知道雪灾的事,完全没想过要组织人员救治百姓,上报朝廷请求帮助。   他们不在乎下面到底死了多少人,只在乎自己头上的官帽还能不能戴稳。   “本王安排了人留在那边救灾,京都这边,本王必须得回来。”   不论是打仗还是赈灾又或是别的什么事,朝中那帮官员从来都是嘴皮子耍过几轮耍够了才会有个结果。   又会为了争功劳,派去赈灾的官员还得翻来覆去吵好几次,满心满眼都只有利益算计。   朝廷什么样,苏景清是知道的,苏父从前没少在家中骂人。   只是朝廷由这样一帮人把持着,你若压不住他们,就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而且就算压过了,还得谨防着小人在背后使绊子,防着天子生疑,因为一个不慎,被灭的就是满门。   时间一长,腐烂不堪的朝廷又还剩几个栋梁。   苏景清笑了下,告诉萧北淮,“王爷,其实事情不必那么麻烦,你就当自己个兵痞子,一个只会动粗杀人的武将就够了。”   “你与其他人不一样,皇上不会对你下杀手,至少现在不会。”   显然,他们想一块儿去了,萧北淮饮了口茶,“所以这是本王回来的原因。”   他正要说与王妃心有灵犀,白术匆匆跑进门,身上还顶着未化完的雪,“王妃,密州大雪,半个州都被埋在了雪下。”   与此同时,京都大街,有信使策马跑过长街,嘴里高喊:“八百里加急,密州发生雪灾。”   马蹄声喊声驰过长街,一路行至皇宫。   留下听见信使喊话的百姓扎堆谈论。   各官员府邸,下人们也匆匆向主子禀报。   好些个刚下朝不久的官员又着急忙慌地出了门,直奔皇宫。   淮王府也收到了消息,萧北淮起身,“本王该入宫了。”   饭菜才刚端上桌,一口还没来得及吃。   思烟和湘雨看了眼,一个去寻油纸,一个将饭里夹着菜捏成饭团,装在油纸中递给萧北淮,“王爷拿着路上垫垫肚子。”   萧北淮回头看了苏景清一眼,苏景清冲他点头,“去吧。”   那一桌子菜给了同样赶路回来还没吃饭的白术,知道买到的药材已经送往密州,苏景清微微松了口气。   有些晚,不过剩下的还来得及。   他们算不到雪灾,但能猜到那些人会利用雪灾做什么。   苏景清对在吃饭的白术说,“明日你再带两个人一块去密州,就在密州守着,如果发现意外生疫就来信。”   不论是谁,若想利用疫病生事,来威胁他和萧北淮,那就谁都别想好。   苏景清不喜欢被威胁,尤其是拿他的亲人来威胁他。   听到生疫两个字,白术便明白了事情有多严重。   雪灾只是个开始,真正要人命的还在后面。   若处置不好,整个密州都会被波及,甚至还可能出了密州将疫病传到其他地方。   白术神色严肃起来,几口扒完饭,“我现在就去。”   “回来!”苏景清唤他,“不急,明日与朝廷的队伍一块儿走。”   思烟忍不住插嘴,“朝廷的队伍明日就能动身?”   思烟表示不信,就拿两年前北夷攻打凉州,半个凉州都被占了去,朝廷还磨磨蹭蹭小半月时间才把主将定下,粮草备齐呢。   “能,”苏景清很肯定地说,“人和银都是现成的,”而粮,大雪封路,根本不可能从京都运过去,只要带够银钱,沿路买就好。   而且萧北淮前头忙了那么久,可不只是在打听雪灾的消息。   如今缺的只是朝廷一个去赈灾的名义。   白术想起自己被吩咐去购买药材的事,反应过来王爷王妃是提前察觉到了会发生雪灾,在为之后救灾做准备。   却也生出担忧,“王妃,若过后有人弹劾王爷知情不报,故意拖延救灾时间怎么办?”   “密州死了那么多人,只怕剩下的百姓会怨恨王爷。”   提到这事,苏景清眼中泛起凉意,“你以为朝中无人知道会发生雪灾吗?”   那位据说博古通今无事不知的国师算不到?   洛灵川说,洛家在将消息传给他的时候就给朝中一些官员递了信,可从未有人在朝堂上提及过。   “他们都知道今年会有大雪,只是未下到自己头上,便都不重要。”   苏景清从前就觉得这朝廷满是腐朽,烂透了,如今依旧这样觉得。   还烂得更彻底了。   “那么多人都知道,百姓知道也会知道的。”   苏景清视线落在他身上,白术很快明白过来,“王妃放心,我会告知密州百姓的。”   “吃吧,吃好去歇着,明日又要出门了。”   苏景清在王府算着千里之外,算着将来可能发生的事,萧北淮则在皇宫之中点要去赈灾官员的名。   谁反对推诿他就要谁去,还不止要他们,家里有儿子的,带着儿子一起去。   若谁以国库没钱当借口的,那也正好,让他们家里捐,都是朝廷官员,父母官,自当为国为民,奉献家业。   萧北淮不怕他们哭穷,反正各家做什么生意,每月大致赚多少银子他都知道。   入宫前,除了油纸包的饭团,他家王妃还给了他一本册子,萧北淮在路上过了一眼,已经够用了。   听着他如同报自家银两般将他们家中赚的钱给说了出来,好些大臣当场就变了脸。   那些数目,一年年地算起来,竟堪比国库一半的税银,连天子也脸黑如墨。   他的臣子在他眼皮底下就敛了这么多钱财,那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更多。   显然,不少人看到天子的脸色,猜到了这点,心中打鼓,怕天子要找他们算账。   最后,率先开口的是内阁首辅徐阁老,“如今国库不丰,密州又急需银钱赈灾,臣这些年也攒了些家底,愿拿出两万两用以赈灾。”   那名单上并未有三位阁老的名字,如今徐阁老站出来,又带头只捐了两万两,算是将数目定下了,不少人心生感激,纷纷开口捐银。   阁老都只捐两万两,他们必是不能比徐阁老多的。   萧北淮就淡漠的瞧着,等记数的太监最后统计好,一下便有了几十万两的白银。   萧北淮说:“再算国库能拨的银子,如今不缺了吧。”   “若还不够,本王这儿还有一份名单,”萧北淮掏出一本册子,“诸位猜这是什么?”   心里有鬼的,一下白了脸,大冷天地出了一额头的汗。   他们不知那册子上写的什么,但害怕。   天子视线扫过众人,对萧北淮说:“淮王,此次赈灾一事便交与你全权负责,你想要谁一块去?”   天子希望他适可而止,岔开了话。   萧北淮看着天子,淡漠地笑了。   这么多年,他这位父皇最爱做的便是适可而止。   萧北淮说:“人,儿臣已经定好了,正是方才那几位大人和他们家中晚辈,父皇放心,他们穿着这身官服必会尽职尽责的赈灾,安顿好受灾百姓。”   显然,萧北淮的意思也很明显,做不好,这身官服也就穿到这儿了。   还有一同前去的晚辈们,办不好事,就一辈子都是晚辈,休想入仕。   一本不知写了什么的册子,一个随时都能被摘掉的官帽,使得这次商讨赈灾事宜格外顺利。   当日就什么章程都定下了,只待次日集结人马押送银两前往密州。   待朝臣散去,天子留萧北淮说话。   “做事不要太激进,这些老东西都不好对付,朕说过你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听呢?”天子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萧北淮将册子扔给他看,上头写的正是他报出来那些大臣家中铺子收益的记载,并没什么额外的证据把柄。   萧北淮道:“一件事,还不值得我用两样把柄来威胁人,只不过是给他们提个醒,不要给出去两万两,转头就变本加利的双倍十倍收回去。”   天子翻完册子,还给他,“你心里有数就好,贪官杀不干净的,只要不太过,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你总得用人。”   “不过也不是一个都不动,选最肥的那个动就好,一次就能填半个国库,够用了。”   授完帝王的御下之道,天子又埋怨起萧北淮来,“你如今是什么事都不肯跟朕说了,果然是娶了王妃就忘了爹娘。”   “连雪灾这么大的事你都敢瞒,你明日要去密州,这笔账朕给你记下了,等你回来再跟你算。”   “行了,退下吧。”   萧北淮想想,还是解释了句,“没想瞒你,雪灾一事早有人递了消息来京,只是不知会发生在何处,你可以自己去问问。”   “儿臣告退。”   萧北淮说完出了门,没出宫,而是去了后宫看太后。   天子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觉得这个儿子与他越发疏远了。   叹息一声,对旁边的徐才道了声,“贵妃说得对,淮王太看重他那个王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还没到十二点就一直写,写到了4500. 第38章 请帖   因为密州雪灾, 刘唐两家的恩怨结束的悄无声息,就连刘家男丁被处斩都没多少人去看,虽然是按唐家想法来处置的,如了他们的愿, 唐家还是觉得憋闷。   是那种无处言说的憋闷。   雪灾的事跟唐家无关, 家中谁也没提及这事, 就是脸色都很难看。   听完刘家人的死讯,唐家人对坐,沉着脸谁都没说话。   过了好半晌, 唐希成才开口,“行了,事情就到此为止,皇上给了旭儿公道,你们还板着张脸给谁看?”   “怕传出去了被人说我们唐家对皇上的处置不满吗?”   “我们不是对皇上的处置有意见, 只是怪这雪灾的消息来的太巧。”   其实, 若没有雪灾, 旁人议论唐旭被马踏断了命根子这事,他们听着也不舒服,等于所有人都知道唐旭是个废人了, 唐旭整日躺在床上给他们摆脸色,他们心里同样难受得紧。   可一点议论都没有,又让人觉得唐旭被马踏断命根子这事, 为给唐旭讨公道, 他们让刘家没了这事显得毫不重要。   说白了, 就是没得到足够的关注, 没人夸他们唐家能耐, 搞得不上不下的, 心里憋闷。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唐希成也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但碰上了,有什么办法。   “爹,也许不是碰巧呢?”坐在边上的唐拓出声。   唐希成看向他,“怎么,逸王殿下同你说了什么?”   唐拓摇头,“没有,只是想到淮王去了京郊大营后,就再没回过城,直到雪灾的消息传来。”   “说不定都是淮王在背后操控,就连小弟的伤也是。”   唐旭自己不肯说,出事当日在街上的百姓却不少,给点银子就能打听出他们想要的消息。   唐旭的确是被人推倒在路中央的,虽然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可好些百姓看见他推完人就出了城。   唐拓说出自己的分析,“京郊大营在城外,小弟也说他这样是我害的,我猜这应该是洛灵川的手笔。”   他们给洛灵川下毒险些要了他的命,先前洛灵川要顾及那十万驻军一直隐忍,可如今萧北淮回来了,有人撑腰,洛灵川的反击便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唐希成表情有些不好看,人没除掉,反而伤到了自家。   “可是,怎么会报复你弟弟?”唐夫人插话道:“你弟弟既没当官,又对他们没什么威胁,怎么这种事会落到他头上?”   在她看来,那洛灵川要报复也该选她家老爷或大儿子。   虽然这想法听着让人不高兴,但仔细一想又很有道理,别说唐旭废了,就算唐旭死了,对唐家也没多大影响。   可若换唐希成和唐拓这样的顶梁柱,死伤任何一人,唐家都会伤筋动骨。   唐拓眼神闪了闪,有一个很荒唐的猜测,“也许是因为小弟曾与淮王妃结过仇。”   准确的说,是唐旭带着一群人单方面招惹苏景清,企图折辱他。   还是在书院时发生的事,苏景清不喜与人打交道,性子木讷畏缩,读书也不好,先生不喜,除了宋家的宋泽成,其他同窗也没有与其交好的。   唐旭等人不喜苏景清这样的不同,就生了折腾他的心思,起初是让人往苏景清座位上放些死老鼠、蛇之类的,苏景清没被吓着,知道老鼠是谁放的后,直接就把老鼠扔唐旭身上了。   唐旭哪能忍这口气,指使人把苏景清的课业扔进了水里,还试图把苏景清踹到池塘里让他自个儿去捞。   苏景清以牙还牙,没让他们得逞。   之后唐旭又不知从哪儿弄了些女子的肚兜夹在苏景清的书本中,让苏景清被本就不喜他的夫子狠狠斥责了一顿,还说要将苏景清赶出书院。   苏景清被激怒,当着夫子的面打了唐旭一顿,把肚兜塞唐旭嘴里了。   从那以后,苏景清再没去过书院,而苏起安腆着老脸跑到宫里告状,事情查清楚后,斥责苏景清的夫子被赶出书院,丢了官职。   唐旭也被唐希成狠狠罚了一顿。   唐旭自此就记恨上了苏景清和苏家,隔三差五地想跑去找苏景清麻烦。   但苏景清不爱出门,没让他找到机会,他又不敢去招惹苏起安这个侯爷,就盯上了苏家次子苏明砚。   苏明砚长相讨喜,嘴巴也甜,看起来软绵绵的格外好欺负,唐旭甚至想好了要让苏明砚跪着给他磕头管叫爷爷的事,让苏明砚代苏景清认错。   结果双方闹起来的时候撞上了逸王,唐旭没能教训成人,倒叫苏明砚入了逸王的眼,苏明砚看着不太聪明,却偏偏借着逸王的手收拾过唐旭好几回。   在欺负苏家兄弟这件事上,头是唐旭开的,亏也全是唐旭吃的。   唐旭唯一做成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在逸王面前贬低苏景清,成功让逸王厌恶苏景清。   当然,有些事唐拓也不知道,比如堂堂一个王爷,为何会想到给苏景清下□□,把人送到花楼里让人糟践,使这样下流的手段。   但事做过了就会有痕迹,总会被人查到的。   洛灵川是淮王的军师,听命于淮王,淮王要为自己王妃出曾经的恶气,又或者是苏景清吹了枕边风,成功让淮王把注意力放在了唐旭身上,最后借洛灵川的手来谋害唐旭,唐拓觉得都有可能。   “不会吧?”唐夫人充满怀疑,“淮王可不是会意气用事的人。”   唐希成也不信,“淮王妃是男子,淮王没糊涂到这个份儿上。”   见爹娘都不信,唐拓也不继续纠结这个说法。   他道:“我也只是猜测,但算计小弟的事一定是洛灵川做的,爹,此人不能留。”   是为了谁针对他们唐家不重要,重要的是,淮王想动他们唐家。   唐希成颔首,“我知,我会给洛家人去封信,让他们将洛灵川带回家。”   如今洛灵川缩在京郊大营里,他们碰不到摸不着,得把人引出来才行。   “趁着淮王离京,先除掉洛灵川,再将驻军收归过来。”   唐希成心中盘算着,让唐夫人去照看小儿子,留下大儿子关起门来商量怎么对付京郊大营那些听命于淮王的武将。   是人都有软肋,对着软肋动手,效果才好。   唐夫人去看唐旭,唐旭满脸阴沉的躺着在床上,伺候的下人全在床边跪着自己掌嘴,也不知打了多久,脸全肿了。   见小儿子这样,唐夫人心里也不好受,没问出了什么事,只让在掌嘴的下人退下,她自己坐到床边同唐旭说话,“旭儿,还疼吗?”   唐旭没理她。   唐夫人用帕子捂眼,又想哭了。   宫里的太医,宫外有名的大夫全来看过了,都说治不了,她好好的儿子真没用了。   “哭哭哭,你除了会哭还会做什么?”   唐夫人眼泪还没出来,唐旭就说话了,看过来的双眼中全是厌恶。   唐夫人微微吸了下鼻子,“娘不哭,娘是来跟你说正事的,你大哥方才猜测,害你的人兴许是苏景清,他还记着你当初欺负他的仇呢。”   唐夫人虽说不信淮王会为了苏景清出头针对小儿子,但恨苏景清能让儿子有事做,振作起来的话,那这事就算是假的也要成真。   看到儿子脸上的表情变成愤怒,眼神里是呼之欲出的恨意,唐夫人觉得有效,遂继续劝,“他如今身份不一般,不像从前那样能让你随便欺负了,你得养好身子,才能找机会报仇。”   唐旭眼中的恨意更加明显,半响后,他咬牙道:“你说得对,我得养好身子,才能弄死那个贱人!”   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中漏出来的,唐夫人一点没觉得这样不对,反而很欣慰,赶紧招呼人端药上吃食,旁的都不重要,只要儿子肯养身子就成。   唐旭愿意配合,让唐夫人先前那些憋闷消失殆尽,只剩高兴。   与大儿子商量完正事的唐希成听到小儿子肯喝药吃饭了,脸上也久违地露出了笑脸。   唯有唐拓,听到自家娘是如何劝小弟的后,皱起了眉。   苏景清手里捏着他的把柄,他自然希望苏景清出事,但这人不好对付。   唐拓只盼着密州的雪灾再麻烦些,拖着淮王晚些回来。   好让京都的事尽早成定局,不论是京郊大营的兵权,还是他弟弟想要对付的淮王妃。   ……   淮王府   萧北淮回府,凳子没坐热就入了宫。   等从宫里出来,又要去点兵,去太医院点随行太医,到城内召集愿前往密州的大夫,安排其他事情,等再回府时已是花灯初上,只来得及陪苏景清吃顿晚饭。   然后被苏景清催早早睡下,第二日就要启程了。   回来匆匆,走也匆匆,这个年苏景清注定得自己过。   次日,送完赈灾的队伍出城,苏景清又回了趟苏家,把他爹给他备下的十八罗汉借走去各地做采办了。   但凡有灾,便有发国难财的,雪灾太大,不论粮食布匹还是药材都不可能再从密州买,只能从别地儿买了送往密州,他得为萧北淮留一条路,不至于让他真被朝廷那些人逼到寸步难行的地步。   回府后,又召集忠伯常荣等人,吩咐他们盯着京中动向,清点了王府钱财,以防万一。   接下来,苏景清又叫人往京郊大营送了信,洛灵川让送信的人给他带回两只鸽子,保证城内外消息及时传递。   他们都清楚,只要萧北淮不在京都,就有人想要夺兵权,不得不防。   等苏景清忙了两日,又从紫苏手里接了张从宫中发来的帖子。   一张群芳宴的请帖。   紫苏看着苏景清道:“王妃,这是皇上给您的,王爷不在,皇上便让王妃您去赴宴。”   紫苏的神情得意中又夹杂着几丝难过,烦闷,瞧着还挺复杂。   得意大概是天子让她递请帖,证明了她这个天子安排来伺候萧北淮的丫鬟地位。   至于难过烦闷,苏景清猜则跟天子让他去赴宴的目的有关。   请帖没写,紫苏看着也没要与他说的意思,苏景清便随手将帖子放到一边,淡淡道:“知道了。”   紫苏没走,定定的看着苏景清。   苏景清便多问了句,“还有事?”   紫苏开口,“王妃难道不想知道皇上为何让王妃去群芳宴?”   苏景清勾唇,“总不能是给我选个妻子,为我苏家延续香火。”   “所以,去做什么,重要吗?”   紫苏被噎了下,脸色变得难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说出来,只颇为气愤地给苏景清留了句话,“等到群芳宴那日,望王妃还能笑得出来才好。”   “那就借紫苏姑娘吉言了,”苏景清已经端起了茶。   紫苏哼了声,出门离开,被思烟埋怨出去不知道关门,不会当丫鬟。   而等关上门,思烟就开始操心苏景清了,“王妃,这群芳宴是给逸王选王妃的,皇上让你去,总不能让你帮逸王掌眼吧,虽说长嫂如母,但钟贵妃还活着,怎么也轮不到你啊。”   “不是给萧云逸掌眼,而是给……”   苏景清猜到了这张请帖背后的含义。   没觉得意外,或许不管天子做出多荒唐的事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那毕竟是天子,不管他是想当痴情种还是要做慈父,只要他乐意,做什么都行。   苏景清看着那张静静躺在桌上的帖子,笑了起来,笑得十分讽刺。   “你们看,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要刀没落到这京都城,这里不会有丝毫变化,”皇子该选的妃一个也不会少。   就连天子也为他前去赈灾的大儿子操心的很。   苏景清想,等萧北淮回来,他要问问萧北淮累不累。   这满朝文武的官员,这偌大的大雍朝,好像只寥寥几人真正的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希望明天继续保持! 第39章 安排好了   群芳宴定在了腊月二十四, 天子封印的前一天,钟贵妃是想前一日把逸王妃人选定下来,次日就让天子下旨赐婚,谨防生变。   只是现在钟贵妃后悔了, 因为唐旭出事, 他们得安抚唐家。   之前那些搜集刘家罪证, 处死刘家男丁的事显然不够。   钟贵妃喝了口茶,看着正在看画像的儿子叹气,“你若是太子, 本宫就不用发愁了。”   “留出太子妃之位,剩下的两个侧妃位,一个给唐家长女,一个给你表妹,刚刚好。”   皇子王爷都只有一个妃位, 余下的便是妾, 贵妾也只是妾, 而钟唐两家都不可能让自己女儿给萧云逸当妾。   萧云逸与薛贵妃想的不一样,他若成了太子,有两个侧妃之位, 他定会留一个给阿砚的。   但现在都只是想想,萧云逸将两张画像放到钟贵妃跟前,“就在唐家长女和徐阁老的孙女中选一个吧, 母妃可以先招他们家里人进宫问问意思, 若不愿再另选。”   萧云逸视线落在另两张画像上, 那是顾大将军的嫡女和张阁老的孙女, 原本他的王妃人选是没有唐家长女的, 只需从这三人中选就好。   钟贵妃看谁都觉得不舍, 恨不得全给她儿子。   “也怪那唐希成,竟连个庶女都没有,”给庶女一个贵妾之位,也算给了唐家交待,又不算辱没唐家。   “母妃不必急,她们嫁给儿臣,不过是迟早的事。”   萧云逸手指张开,然后慢慢攥成拳,露出势在必得的意味。   钟贵妃喜欢听这话,“我儿说的对,那正好,群芳宴那日母妃都帮你问问。”   萧云逸点头,“那就辛苦母妃了。”   “母妃,给萧北淮的人安排好了吗?”   萧云逸也没想到他母妃竟然说动父皇给萧北淮身边添人,意外又惊喜。   这样一来,不仅能把他们的人安插到淮王府,还能让苏景清和萧北淮生嫌隙,内宅不和,萧北淮在外行事也难以安心。   倘若再拖拖他后腿,戏就更好看了。   萧云逸虽然依旧厌恶苏景清,但如今对他也多了几分了解,知道他不是善茬儿,如果能让苏景清和萧北淮反目,自己再给苏景清一些支持,就算在京都,他们也一样能除掉萧北淮。   “放心,都安排好了,”提到这事,钟贵妃同样高兴,甚至还有些许得意,毕竟这离间之法是她想出来的。   趁萧北淮不在京都给他添枕边人这事,会生嫌隙的可不止萧北淮和苏景清,还有天子,离间这父子二人才是最主要的。   “本宫仁善,虽说只是给淮王选贵妾,但本宫给他定的可都是出身不低的嫡女。”   钟贵妃招手,让人取了画像来给萧云逸看,“瞧瞧,这个可还跟他现在王妃一样,都是侯府出身。”   只是满府就一群女人和一个几岁的稚子,爵位能不能守住都是问题。   为了不让爵位被收回或落入旁支之手,即使只能做淮王的贵妾她们也愿意,更何况钟贵妃还许诺过,只要听她的安排,爵位一定替她们保住。   还有另一个,这家嫡女一直爱慕萧北淮,对其痴心一片,钟贵妃如今给她个进门的机会,自然会感恩戴德地报答钟贵妃。   钟贵妃低头瞧着自己艳红的指甲,“皇上交给本宫的事,本宫一定会替他办好的。”   萧云逸看完画像,跟着笑了起来,这回,他倒要看看萧北淮回来后会怎么做。   父皇是宠爱萧北淮,可也并非事事都能忍他。   而且,舍不得动儿子,不还有个男儿媳嘛,苏景清死了废了,萧云逸一样高兴。   萧云逸留在宫里陪钟贵妃用了顿饭,然后心满意足的出了宫。   ……   另一边,淮王府   苏景清正在看信,是萧北淮从密州让人送来的信,写了密州的大致情况,还有报平安。   信中没什么甜言蜜语,只让苏景清照顾好自己,小心些。   苏景清手指抚过信,不看还好,看了就有些想萧北淮了。   从成亲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在一块儿待了一个月,得亏有萧北淮的色在前头吊着自己,不然他说不定真要打道回府了。   “思烟,拿笔墨来,我给王爷回信。”   苏景清觉得自己一定要在信里写上天子和钟贵妃是怎么欺负他的,告状嘛,他深得他爹真传,可会了。   思烟和湘雨送笔墨进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封信,思烟道:“王妃,是叶小姐让人送来的。”   叶小姐,叶澜芝,倒有些日子没听到消息了。   苏景清伸手,思烟将信拆开,先仔细摸了遍,又等了片刻才递给他。   叶澜芝在信上说她也会去赴群芳宴,还说收到消息,皇上和钟贵妃有意给萧北淮安排两个贵妾,让苏景清到时小心应对。   苏景清看完后将信放到一边,心想,连叶家都知道天子和钟贵妃想做什么了,那其他人呢?   群芳宴那日一定会很热闹。   “王妃,叶小姐写了什么?”见苏景清陷入沉思,思烟出声问他。   苏景清示意她自己看。   思烟表情疑惑,拿起信看了起来,看完整个人就气炸了,“皇上他怎么会?”   “啊!他们是不是有病,当爹的给自己儿子房里塞人,谁干得出来啊!”   思烟抱头大喊,瞪着眼睛满脸愤怒,如果不是碍于天子身份,她可能都要问候人祖宗八代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苏景清把信抽回来,递给另一边的湘雨,“看完就烧了吧。”   湘雨反应没思烟激烈,但同样气愤,“既然嫌王妃是男子不能生养,那当初还赐什么婚,如今又折腾这样的事,也不怕惹人笑话。”   “就是,”思烟疯狂点头附和,“搞得谁稀罕嫁他儿子似的,咱们公子还委屈呢。”   思烟连王妃都不叫了。   苏景清顺着想了想,如果没有赐婚这茬儿,他就不会被萧云逸算计,也不会在红袖招遇到萧北淮,两人春风一度,之后他也不会做萧北淮的王妃。   他大概会继续当着他没什么出息的侯府长子,在萧北淮打完胜仗回来后悄悄与他勾搭上,然后在家里等着萧北淮来与自己夜会。   嗯,他主动些也行,但要先同淮王府的侍卫们打声招呼,不然他夜里爬墙,可能萧北淮人影都没见着就被戳成筛子了。   白日补觉,夜里笙歌,让萧北淮伺候他,想想就觉得比现在好。   如今当了个淮王妃,男人是没睡几次,事却不少,既要担心萧北淮的安危,还要替他守好后方,偏偏他还有个不靠谱的爹,要给自己找事儿。   累得慌。   苏景清说:“嗯,所以到时候我不打算委屈自己。”   顶多也就是这王妃不当了。   他又不欠谁的,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天子总不能因为自己不想给萧北淮纳妾,就要杀了他,灭了苏家?   苏景清吩咐湘雨,“去回了叶家吧,就说我知道了。”   信烧成灰烬,湘雨出了门。   思烟巴巴的看着他,觉得自家公子委屈大发了,“公子,我回家一趟。”   思烟说着就要走。   她说的回家是回苏家,一看就是要回家告状。   苏景清招手,“回来,爹准备的十八罗汉都让我安排出去办事了,忍一忍,等他们回来了咱们再回去告状。”   思烟噘嘴,“公子你明知道那十八罗汉没什么用,他们连我都打不过。”   “那不能这么说,”苏景清不赞同,“这可是爹花了大价钱养出来的,怎么会没用呢。”   “放心吧,你家公子我不是会吃亏的人。”   思烟满脸不高兴,没走,但也不说话了。   苏景清就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眼看着快把人逗笑了,湘雨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个人。   “清儿不好了,出事了!”   苏景清:“……”   他张口就反驳,“少胡说八道,你才出事了。”   宋泽成蹿进屋,“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收到消息,说皇上要给淮王屋里塞人!”   苏景清无言,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知天子自己算到这点没。   “嗯,我也收到了,”苏景清拿眼神示意宋泽成看那张被放在桌上供起来的帖子。   是真供起来的,摆在一个木头制成的底座上,前头摆了果子,中间插了三根香,香正燃着。   宋泽成一眼看去,惊呆了。   “清儿,你这是被气疯了?”   “你别啊,”宋泽成推下了苏景清肩膀下,“不至于,这男人不行咱们换就是了,你何必折腾自己。”   “反正他们嫌你不能生,你就给淮王找个能生的,生他七八个给他传香火,你回苏家,叔父还能养不起你。”   话虽然混不吝,但苏景清喜欢听。   这大概就是他会跟宋泽成成为好友的原因。   “没病,只是这帖子是皇上送来的,得供着,显得我心诚,待那日定给王爷选两个好妾室。”   见他越说越不靠谱,宋泽成转头叫自己的小厮,“多福,快去请个大夫来。”   苏景清:“站住,不许去!”   苏景清横宋泽成一眼,“我真没病,这样做,自有我的用意。”   宋泽成还是不信,但也没闹着要给他请大夫了。   只看着苏景清叹气,“做人不能太好色,如今吃到苦头了吧。”   苏景清:“……”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萧北淮有这么个拖后腿的爹,是真不招自己身边人待见。   他就希望萧北淮是个能想明白的,不然……   苏景清笑了下,事情可能不太好收场。   苏景清在屋内同宋泽成聊天,思烟偶尔插一句,但他们每说一句,藏在房顶上的暗一等人心跳就快一点,吓的。   皇上事办的不地道,王妃这边的人全把账算王爷头上了。   暗一推推旁边的影十,给他打眼色,“快去给王爷写信,把事情告诉他,要是解决不了,他就没王妃了。”   这可是王爷拜过堂,明媒正娶回来的王妃,很重要的!   影十郑重点头,他懂。   苏景清还不知自己想告的状会先一步被萧北淮知道,把过来送消息顺便安慰他的宋泽成赶走后,苏景清才开始提笔写信。   京都的雪已经停了,也化得差不多了。   密州却还不知到底如何,苏景清看向窗外,角落里正好种着一株红梅,梅花开得正好正艳。   就盼着密州那些遭遇了雪灾的百姓也如这红梅一般,在冬日里依旧傲然,能顽强的活下来。   落笔收尾,等墨吹干后,苏景清将信装入信封递给思烟,“叫人送去密州吧。”   下一封回信,要在群芳宴过后了。   很快,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到腊月二十四了。   苏景清带着思烟和湘雨,入宫赴宴。   今日,一定会很热闹。 第40章 不守妇道   群芳宴并未在宫里办, 而是在京都城内选了一个园子,叫庆芳园,距离淮王府有些远,马车都要走一个时辰。   走到半路就遇见了苏家和宋家的马车, 苏家马车上只有苏明砚一人, 看到大哥, 他立马抛弃自家马车蹭到了苏景清车上。   宋泽成也想来,不过今日与他同去赴宴的还有他妹妹,宋泽成不好抛弃妹妹, 只能遗憾叹气。   宋妹妹芳名雅柔,今年十五了,正是待嫁的年龄。   宋雅柔见宋泽成这副模样,摇头打趣他,“哥哥, 你与王妃这么亲近,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别乱说!”宋泽成瞪了妹妹一眼, “要是让人听到了,那些人又要在背后议论清儿了。”   “我要是喜欢他,早下手了, 哪能便宜了淮王殿下。”   宋泽成心道,他和清儿不算青梅竹马那也是多年的同窗之谊,他近水楼台先得月, 怎么也比淮王殿下有优势。   宋泽成同妹妹解释, “我就是觉得他嫁了人不方便, 我都不好经常去找他说话了。”   宋雅柔才不信, “哥哥, 你明明是觉得今天带了我这个累赘, 才不能去跟淮王妃说话的。”   宋泽成一脸正经地表示,“你怎么能说自己是累赘呢,要说也该我说啊。”   宋雅柔:“……”   想打人。   她揉了揉手腕,“哥哥,给你个道歉的机会,不然…”宋雅柔微微笑了下。   宋泽成身子往后面的车厢贴了贴,满脸警惕,“你别动手啊,你打我我就回去跟娘告状,娘说了不让你打我的!”   宋雅柔笑容变得温和,“哥哥放心,你不告状柔儿就不打你。”   听到妹妹自称柔儿,宋泽成抖了抖,“你别这样,我害怕。”   尤记得她上次自称柔儿,是一脚踢断了一个想调戏她的恶霸的腿。   宋家怕传出去对她名声有损,还让宋雅柔身边的丫鬟背了锅。   宋家人也不懂,他们宋家也不是军户出身,怎么到宋雅柔这儿,就处处都让人意外呢。   宋雅柔以前还不叫这名字,叫宋颍,现在这个名字是后改的。   宋雅柔从小就活泼好动,是个学武的好苗子,一开始宋家想着姑娘家学点功夫身子骨好,还能保护自己,宋家就专门请了女师父教她,可哪想到,学着学着她都能上房揭瓦了,动不动就偷偷跑出门跟人打架,打得那段时间京都地痞都少了很多。   宋家察觉到不对,就开始约束她,宋母觉得可能是前头名字不好,颖同硬,名字太硬了,才让女儿变成了这样,于是强行给她改了名字,叫雅柔。   人被拘在家读书学规矩,是比以前柔了不少,就是手痒的时候老是打哥哥。   宋泽成在家惨遭毒手,为了妹妹的名声,他还不敢随意跟人抱怨,可惨可心酸了。   全家也就宋母能治住宋雅柔,毕竟宋雅柔不喜欢哪样宋母就罚哪样,多折腾几回,她就学乖了。   宋泽成举手发誓,“我保证,绝不告状,咱们说好了的,你一会儿远远地跟着清儿保护他,回头我给你买你看中的那把刀。”   宋雅柔越看越觉得她哥哥可能对淮王妃有意思,可惜,被淮王抢了先,她哥哥真可怜。   宋雅柔同情地拍拍宋泽成肩膀,“放心,答应你的,说到做到。”   看在宝刀的面子上。   快到庆芳园的时候,路就开始堵了,前后全是马车,他们不得不提前下了走过去。   但也有自恃身份不肯提前下车的,非要让前头马车让了,坐到门口才下。   这一开口就引起了很多人注意,纷纷看向这边。   宋泽成下马车后带着妹妹走到苏景清身边,“瞧瞧,比你派头还足。”   苏景清看向前方的马车,“那是顾家人。”   当朝唯一的一品大将军之女。   “那就解释得通了,先来个飞扬跋扈,才好不入某些人的眼。”   顾大将军的嫡女,必然是在选妃名册中的,若顾家说个愿意,钟贵妃铁定立马就应下了。   而现在这样,明显是顾家人不愿意啊。   苏明砚看着苏景清,“大哥,要不我去叫顾姐姐下来?”   苏景清还没开口,宋泽成先笑了,“阿砚,你这交友广阔啊,都管人叫姐姐了。”   苏明砚眨眨眼,“顾姐姐让我这么叫的。”   他还跟苏景清咬耳朵,“顾姐姐知道了逸王要我给他当妾的事,还说要找机会替我捶爆逸王的狗头。”   苏明砚肉眼可见的开心。   是个有意思的人,苏景清想。   他道:“那就去问问,她愿不愿意下来。”   毕竟也不好坏了人家的计划。   也不知觉得差不多了,还是真给苏明砚面子,没一会儿,苏明砚就把人带过来了。   顾家小姐名唤顾欣若,年岁与苏景清差不多,可能是武将世家出身,顾明若一身束身劲装就来了,手中还拿着根鞭子,不知道的,怕还要误会成是哪家小姐请的女护卫。   不止她,就连她带来的丫鬟都是这幅打扮,显然没想当什么逸王妃。   顾欣若过来朝苏景清拱手行礼,“见过淮王妃。”   “不必多礼,”苏景清抬手,又道:“多谢顾小姐对阿砚的照顾。”   顾欣若反应过来,是苏明砚将她说的话告诉了苏景清,想到这位淮王妃跟萧云逸的恩怨,顾欣若倒没怀疑苏景清是在说反话。   这边真心实意地感谢,顾欣若便觉得这两兄弟是能处的,便随意一摆手,“甭客气,再说事情还没办成呢,等成了王妃再谢也不迟。”   这番话说得,也的确不客气。   苏景清笑了笑,挺喜欢这样的直接。   不仅他欣赏,旁边的宋家兄妹,还有苏明砚,都眼巴巴瞧着。   这位顾小姐自小在边关长大,是前两年才回的京都,因为年岁到了要议亲,边关没有合适的男子,只能到京都来找。   不过她名声并不好,大概是从小习武,接触的又是些没什么心眼儿直来直去的武将,她说话也直,没少噎人。   冲着顾家权势上门提亲的人不少,但没一个成,日子一长,便有许多顾明若的闲话传出来。   于是到如今快十八岁了,亲事还没着落。   即使再没着落,顾家也不会让她嫁给逸王,逸王和钟贵妃,母子二人意图太明显,顾家显然不想掺和其中。   顾明若更是对逸王极其厌恶,想着自己反正名声差了,再差点也无所谓,所以连衣服都只随便穿了身平常练功穿的衣裳,还在庆芳园门口耍了会儿娇小姐脾气。   而现在跟着苏景清他们,也没丝毫文雅,背着手,迈着大步,更像苏景清的护卫了。   苏景清瞧着自己这一路人,也觉得好笑,姑娘们一个比一个能打,而他们这些男子一个胜一个的柔弱。   苏明砚没感觉,反正都比他大,开口全是姐姐。   唯独宋泽成摸着下巴在琢磨着什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入了园就有人高唱:“淮王妃到~”   一声接一声往后传,所过之处,所有人的视线都追随着他们。   萧云逸和钟贵妃还没到,这里苏景清便是身份最尊贵的人,如今萧北淮回来了,再没什么人敢来苏景清跟前嚼舌根,讨好巴结的便多了起来。   既是群芳宴,人又多,男女宾客就没分开,只要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格之事都没人会说什么。   苏景清身边围了一圈人,苏明砚他们都被挤一边站着去了。   思烟和湘雨有些紧张,生怕这中间混了刺客,想对苏景清下手,眼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环绕苏景清的各家小姐们。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后面宾客齐了,外面有人高唱:“贵妃娘娘到,逸王殿下到,六公主到……”   除开萧云逸,钟贵妃出宫时还带了三位公主和几位妇人。   那两位适龄的公主都在,还添了个据说被天子厌恶的六公主。   众人齐齐转身同钟贵妃等人行礼,只有苏景清没动,见到人来,也只微微冲钟贵妃点了下头。   他这不起身不行礼的做法,显然对钟贵妃有点刺激,可苏景清身份摆在那儿,钟贵妃只是个贵妃又不是皇后,挑不出苏景清的错了,只能憋屈的忍了。   “见过皇嫂。”   而萧云逸,在看到苏景清那一瞬,嘴上问安,眼中却充满恨意,还记恨着上回萧北淮为让他给自己行礼,打他的事呢。   见他恨成这样还要向自己低头,苏景清就高兴了。   “二弟和几位妹妹不必多礼,坐下说吧。”   像他成了今日这场宴的主人。   几位公主听到他的话坐了,钟贵妃和萧云逸已然开始不悦。   “既然淮王妃开口了,那就都坐下吧,今儿是个好日子,这庆芳园里花儿开的正好,咱们说完话,大家就去园里赏花,或是看戏也成,都安排好了。”   钟贵妃身边的宫女出来帮钟贵妃做了补充,说赏花不白赏,作诗作画都有赏。   戏也好看,还是钟贵妃特意请的有名望的戏班子排的新戏。   再有什么投壶、射覆、握槊都有。   还有什么弹琴,跳舞也有彩头。   说白了,就是想通过这些诗书才学来考验这群逸王妃候选人。   男子那边,则是为了给三位公主挑驸马,出身高的没人愿做驸马,但家世不显,或家中兄弟太多难以出头的,便能趁此搏一搏,也是机会。   钟贵妃把话语权揽了回去,想做逸王妃自然热情的捧场,苏景清就成了被冷落的那个。   宋泽成替苏景清不满,“这些人,见风使舵也太快了。”   苏景清淡淡道:“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是淮王殿下不在,不然哪有他们母子的事。”   “瞧,淮王妃与宋公子不愧是闺中好友,这若无旁人的样子,真是亲密。”   才刚开始,就有人迫不及待挑刺找苏景清麻烦了。   苏景清看去,见说话的是一位被钟贵妃带来的妇人,他不认识,但钟贵妃带这些人,显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毕竟这些小姐们不好对自己不敬,钟贵妃带来的妇人却敢。因为他们家中都是逸王党,在这庆芳园还有钟贵妃撑腰。   苏景清开口,“你是?”   两个字,成功把对方噎住了,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   周围有人想开口介绍妇人身份,但苏景清不想听,继续问:“因为本王妃没跟你说话,所以你嫉妒了?”   “郑夫人是想提醒淮王妃不该与外男亲近,”有人想把话题转回来。   苏景清笑了,“我家王爷都没说什么,你们倒管得宽,难不成是把自己当成了我家王爷的长辈?”   没直接问她们是萧北淮的爹还是娘,苏景清觉得嘴上留情了。   淮王的长辈,这谁敢认。   第二个开口的妇人也缩了回去,再没其他人开口了。   没用的蠢货,钟贵妃暗骂一声,看向身旁的嬷嬷。   嬷嬷刚张嘴,“淮王妃,您如今是皇家的儿媳,该注意……”   “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开口的份儿,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家王妃?”思烟就连珠炮似的顶了回去。   并且瞪着那边,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要继续说。   钟贵妃身旁的嬷嬷也瞪着思烟,但没敢再张口。   就都是不中用的,钟贵妃有些恼,不得不自己下场,“郑夫人也是好心提醒,淮王妃何必生气,本来没什么,你这一动怒,倒叫人说你心虚了。”   苏景清:“谁说我心虚,不如站出来说一个给我听听?”   视线环顾四周,没几个敢与苏景清对视。   苏景清勾唇,看向钟贵妃,“除了贵妃你,没人说。”   钟贵妃道:“但大家有眼睛,会看。淮王妃既已嫁了人,那该守的妇道就得守好了,未免丢淮王殿下和皇室的脸。”   倒叫他不好回了。   苏景清手指动了动,“敢问贵妃是以什么身份来给本王妃忠告的?你代表了谁?”   你又能代表谁?   苏景清与她对视,眼神锋利,要一个回答。   钟贵妃面色冷下来,苏景清这话就是往她心口上戳。   叶凤薇死之前她是贵妃,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贵妃。   她能代表谁,哪怕是贵妃,她也只是个妾,一个妾能代表谁?   钟贵妃吸了口气,不想让自己情绪外露,含笑道:“算不上忠告,只是提个醒而已,淮王妃若真成了不守妇道的人,那便是谁都能说一句的。”   “贵妃娘娘,好奇怪啊,我大哥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守妇道?因为他嫁给了王爷就不能同男子说话了吗?可要是这样算的话,那贵妃娘娘成了亲,是不是也不能与女子说话了?”   苏明砚一脸懵懂的歪歪头,“这样也叫不守妇道?”   苏景清和钟贵妃的口水仗刚打起来了,他的傻弟弟就冒头往里掺和了。   苏景清回头看傻弟弟,“嘘,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别说出来。”   “贵妃也只是与身边的宫女嬷嬷说几句话而已,算不上不守妇道。”   “哦,”苏明砚乖巧点头,转脸就给钟贵妃道歉,“贵妃娘娘对不住,我不该这样说您的,您大人有大量,不会怪我吧?”   钟贵妃抓紧帕子,磨了磨牙。   “当然不会,母妃怎么会因这么点小事同你计较,而且本王知道,阿砚不是有意这样说的,只是真的不明白而已。”   跳出来替苏明砚说话的还是自己儿子,钟贵妃牙齿险些咬碎,狠狠瞪了那被贱人迷惑得不成器的儿子,气死了。   嘴上还要说:“你是苏家次子吧,瞧着就是个伶俐可喜的,逸王说的对,本宫怎么会怪你。”   苏明砚立马甜甜一笑,“谢谢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人真好。”   道谢道得真心实意,然后钟贵妃更憋屈了,看着苏明砚那张白净的脸,恨不得直接上爪子给他挠花。   而经过这么一打岔,钟贵妃头一次给苏景清扣帽子找麻烦的行为被迫结束。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让去园里赏花看戏。   众人跟着钟贵妃起身离开。   苏景清没着急走,他们一行人留到了最后,他看着笑容灿烂的弟弟,也跟着笑了,“阿砚真聪明,”简直就是这母子两的克星。   没别的,就觉得心情舒畅。 第41章 你试试看   大雍朝历代皇子, 若非天子直接赐婚的,要办群芳宴选妃者几乎都是在庆芳园办的。   这庆芳园极大,里面分了春夏秋冬四个主园,根据举办各种宴席的时节决定在哪个园子招待赴宴的宾客。其他时节的园子便封闭起来, 不让进入。   这园子就算一年来四五次都不会让人觉得乏味, 有的是景看。   且庆芳园背后的主子身份尊贵, 这园子还不是什么人想借来办宴席就能借到的,便是今日来赴宴的这些人,大多数这辈子也就能进这一回。   但也足够他们当做谈资了。   难得出趟门, 这园子必定是要好好观赏一番的。   于是苏景清也不着急,带着弟弟跟宋泽成等人一块儿慢吞吞在园里溜达了起来。   顾欣若也没走,甚至还多了个叶澜芝,几位姑娘大概是拳头都够硬,所以聊的十分尽兴, 颇有当场结拜的架势。   看得苏明砚和宋泽成十分羡慕, 也想参与其中。   苏明砚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大哥, 想法完全摆在了脸上,苏景清觉得好笑,“那你去问问, 你的姐姐们肯带你结拜不。”   “好!”苏明砚高兴的应下,绕后两步,甜甜的喊姐姐去了。   宋泽成:“……”   恨自己年长!   苏景清道:“只要你够不要脸, 你也可以。”   宋泽成摇头, “那算了, ”他还是想要脸的。   宋泽成果断用看景色来转移注意力, 并用自己贫瘠的学识来称赞这些花花草草, “啊, 花儿真好看!”   “啊,草真绿!”   “啧,”两声称赞后,前头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声。   苏景清等人看去,就见前方湖心中间的亭子里或坐或站着不少人,亭子中间的石桌上有人对坐,正在下棋。   宋泽成撇撇嘴,动作还挺快,棋盘都摆上了,大冬天地在湖中间下棋,也不怕冻死。   坐着下棋的乃是萧云逸和一个年轻公子,宋泽成认识,是徐阁老的嫡次孙,今日与他妹妹一块儿来的。   至于笑宋泽成的,也是个老熟人了,钟楚然。   宋泽成问苏景清,“理他不?”   他声音不小,那边能听到。   苏景清道:“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咬回去?”   宋泽成连忙摇头,“那肯定不会。”   于是再没多给那边一个眼神,继续往前走夸花儿好看。   他们这一不搭理,就把钟楚然骂成狗了,钟楚然本就是沉不住气的人,愤怒立马跃然脸上,“草包就是草包,读了那么多的书狗都会吟诗了,草包还只能夸花儿草儿好看,呵。”   宋泽成给逗乐了,张口反问,“怎么地,你家狗会吟诗啊,不如你吟一个来给本公子听听看?”   钟楚然读书是比他好点,不过也没好哪儿去,来嘲自己读书不行,宋泽成都不知他哪儿来的自信。   在后面与姐姐们聊得开心的苏明砚听话听了半截,抬头四处张望,“哪里有会吟诗的狗,我想看看。”   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眼中满是好奇。   宋泽成指向对面,“嗯,那里。”   苏明砚立马看过去,“钟家有狗会吟诗,钟公子,是真的吗?”   没等钟楚然回答,他又提出要求,“钟公子,我能看看你家的狗吗?”   宋泽成低头忍笑,替钟楚然回答,“你看,随便看,就在那儿站着呢。”   除了没找到狗的苏明砚茫然外,其他人谁听不出来宋泽成这是在骂钟楚然就是那条会吟诗的狗,就几句话,第二次骂了。   钟楚然心里的火蹭蹭蹭往外冒,气得想吃人,怒道:“姓宋的,你找死!”   宋泽成才不怕他,“你自己要骂自个儿是狗,生什么气,你们钟家人都这么没肚量的吗?”   宋泽成同钟楚然耍嘴皮子,苏明砚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悄悄来同苏景清说,“大哥,原来钟公子就是那条会吟诗的狗啊。”   苏景清同情地看了对面,然后伸手摸摸弟弟脑袋,“乖,心里知道就好,别说出来。”   苏明砚点头,“我知道的,除了大哥我谁都不说。”   他还抱怨,“这些人真奇怪,一会儿说男人不守妇道,一会儿骂自己是狗,他们出门都不带脑子的吗?”   苏景清面无表情,但肩膀却在抽动,为不被人发现,他忍得也挺辛苦。   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应弟弟的话,“你说的对,他们的确没带脑子。”   蠢到连他弟弟都看不下去了。   “所以你要离这些人远点,免得他们传染你。”   苏明砚顿时抱紧了头,“好!”   他已经够不聪明的了,但脑子还算清醒,绝对绝对不能被传染。   “我就跟着在大哥你身边,跟顾姐姐她们说话。”   提起顾欣若几人,苏明砚就双眼发亮,“大哥,顾姐姐她们约好了找时间切磋功夫,还邀请我去看,你想去吗?”   别的不提,他弟弟在交朋友这块没人比得过。   而且个个待苏明砚真心实意,傻人有傻福,说的就是他。   “定的什么时候,在何处比?”苏景清问,他对此还挺有兴趣的。   瞧着是几位姑娘,但真动起手来不会比男子差,最主要的是,与她们接触没那么显眼,不至于让人说谁谁谁又站到淮王这边了,被萧云逸当成眼中钉。   苏明砚摇头,“还没定好,那等顾姐姐给我说了信儿,我再去王府跟大哥你说。”   “好,”苏景清应下。   兄弟两自顾自地说着话,就没管宋泽成那边的战况,等再一抬头,就发现顾家那位大小姐一手叉腰一手挥鞭子跟对面几个作酸诗的公子哥骂了起来。   “这会儿作诗,你们是想当钟楚然的狗吗,这得多蠢才能干的出来。”   那些酸诗也不好听,既有骂宋泽成是废物草包的,也有说苏景清是娈宠命,天生就会雌伏于男人身下;还有连顾欣若一块儿骂进去的,说她脸比磨盘大,粗俗鲁莽,嫁不出去没男人要。   可能是仗着有萧云逸撑腰,说的并不隐晦。   况且他们这边还有个饱读诗书的叶澜芝,听的出来。   萧云逸坐在石凳上悠然下着棋,全然没管这些人的意思。   这个亏苏景清今儿不想吃也得吃,萧北淮不在,没人给他撑腰。   而苏景清也不能找跟上次在平嘉公主府一样的理由进宫告诉天子,因为他们笃定苏景清不会乖乖给萧北淮纳妾。   不纳妾,就是抗旨,就会惹天子不满,他自身难保,怎么敢去告状?   所以这群人大胆得很,有逸王和钟贵妃在,苏景清也不可能拿他们怎么样。   苏景清视线扫过对面的人,猜到了萧云逸在打什么主意,笑了。   “长嘴了,不过本王妃觉得这些嘴太臭,还是不要的好。”   “思烟,去一趟,问他们是选择跳湖洗干净还是让打烂他们的臭嘴。”   苏景清说完,顾欣若立马道:“我也去,一群王八玩意儿,敢骂我,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顾欣若说着就要跟思烟一块儿走,宋雅柔在旁边蠢蠢欲动,“哥哥,我去给你报仇?”   宋泽成犹豫片刻后道:“别了吧,回去你要挨揍的。”   虽然他很想看那群王八犊子挨揍,但妹妹很能打这件事不能暴露,宋泽成还是拒绝了。   苏景清也开口,“现在还用不着两位小姐亲自动手,一群嘴臭的东西,他们不配。”   顾欣若明白了苏景清的意思,立马把自己丫鬟推出来,“那元宵你去,千万别心软。”   顾欣若虽然心大,可一个女子被人这么骂,肯定还是不高兴的。   丫鬟从小跟她一块儿长大,两人亲如姐妹,元宵比顾欣若还生气。   听到让她揍人,直接开始活动手腕,并当场劈了个腿,看向对面的眼神里还带着杀气。   顾欣若身边还有另一个丫鬟,是顾家安排在顾欣若身边给她提醒,在她冲动时劝阻她的。不过这会儿听到顾欣若的话,她什么都没说。   她们家小姐,哪怕生在边关长在边关,可也是被顾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还轮不到这样的东西诋毁。   甚至还上前叮嘱元宵,“找痛的地方下手,尽量别留痕迹。”   学过武的人都知道,打哪儿最痛。   两个丫鬟气势汹汹冲了过去,那边觉得刚吵赢了的钟楚然,又嘲讽出了声,“只能派两个低贱的奴婢过来,莫不是男人不中用?”   “文不成武不就,还要女人给你们出头,宋泽成,你这么窝囊,你们宋家祖宗知道了得从坟里跳出来骂你废物吧。”   “你说你也是,宋大人好歹也是个三品官,你除了躲在女人和一个娈宠背后还有什么用,要不你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免得把你们宋家仅存的脸丢光了,将来宋大人下去都不好跟你们宋家祖宗交待。”   钟楚然说完,那边顿时哄堂大笑。   碍于苏景清的身份,钟楚然不好指名道姓骂他,便只能攻击宋泽成,偶尔夹点讥讽他的话。   被人骂祖宗,还咒他爹,宋泽成也不能忍了,气得跳脚,想拉着妹妹就过去揍人。   苏景清看了他一眼,“冷静。”   然后低声与他说了几句,宋泽成一下气就消了,张嘴问钟楚然,“我们宋家是你祖宗吗,你这么操心。”   “不过你这种只会吟诗的狗孙子,我们宋家也看不上,还是老实在钟家待着吧,别出来乱吠。”   钟楚然刚想反击,思烟和顾欣若的丫鬟元宵进了亭子。   思烟道:“王妃宽宏大度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跳湖里洗干净你们的臭嘴,要么……”   思烟举起了巴掌,“就等着被打烂你们这些不说人话的臭狗嘴!”   “我数三个数,一,二…三!”   “没人动,看来你们已经做好选择了,上!”   思烟语速飞快,压根不想给他们两个选择,等说完就招呼元宵,两人直接冲了上去,这些人完全没意识到危险,还有人调笑,“两个小娘们儿…啪!”   调笑的话没说完,这人就直接挨了思烟一巴掌,整个人一下被掀翻在地。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思烟不再废话,只动手。   方才苏景清低头和苏明砚说话,没留意那些酸诗是谁作的,但思烟在背后看的清楚,逮着人就走,管他是谁,什么身份。   元宵动作也不慢,她在边关遇到的事多,保护顾欣若不被刺杀,做过斥候,追过敌兵,甚至还上过战场,揍起人来更狠,而且带着极明显的杀意。   就两个丫鬟,撂倒了半亭子的人,剩下那一半没动,只是因为他们没嘴欠而已。   等钟楚然被摁着打时,萧云逸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呵斥,“放肆!你们知道自己打的是谁吗,好大的胆子!”   思烟回他,“打的是狗,逸王殿下连奴婢打狗都要拦着吗?”   萧云逸黑了脸,“当着本王的面打人,是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思烟想想,还是起了身,不过在起身之前给元宵使了个眼色,元宵点头表示收到,然后踢了钟楚然一脚。   思烟回萧云逸的话,“奴婢的主子是淮王殿下和王妃,奴婢不敢将逸王殿下放在眼里,请殿下见谅。”   等于摆明了说没背叛自家主子的意思,不想认萧云逸为新主子。   萧云逸眼神发沉,“倒是个忠心耿耿的奴婢,那本王就看看你主子是不是也在乎你。”   “来人,将她给本王扔进湖里喂鱼!”   方才思烟和元宵动手的时候,萧云逸的人都只在一旁看着,并没出手帮忙的意思。而现在得了主子吩咐,自然立马上前。   尤其是萧云逸身边还带了两个高手,思烟还真不好应付。   当然,萧云逸的话束缚了思烟的手脚,他说:“你是苏家教出来的人吧,本王要给皇兄面子,是不好动他的人,但苏家的,本王想杀就杀。”   “你胆敢还手,那就是苏家人指使你谋害皇子,这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   思烟捏着拳头犹豫了,她一迟疑,萧云逸的人便找到机会直接拽住她的手臂,要把人往湖里推。   元宵站出来帮思烟说话,“逸王殿下,思烟是淮王妃的陪嫁丫鬟,她如今是淮王府的人。”   “不识抬举,”见顾家倒向苏景清,萧云逸眼中闪过阴霾,吩咐人,“一块儿扔下去吧。”   “本王相信,顾大将军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得罪本王的。”   元宵和思烟一样有顾忌,所以不敢动手,轻而易举被押住了。   两人被推到亭子边缘,萧云逸正要开口说放,腿上传来一阵剧痛,是有人从背后踢了他一脚。   “大胆,是哪个狗东西敢对本王……”   萧云逸边骂边回头,然后就对上了苏景清冷冰冰的眼神。   苏景清直接上手推他,萧云逸猝不及防左脚绊右脚险些摔倒,正要骂,苏景清又推了他一下,直到把人推到亭子边与思烟他们同样的位置才停下。   苏景清道:“她们下去,你也就跟着一块儿下去,不信你试试?” 第42章 被推入湖   “你敢?!”萧云逸厉呵, 瞪圆了眼。   苏景清轻笑一声,抓着萧云逸的衣服就把人往前一推,萧云逸半个身子悬在了湖面上,只要他一松手, 这人必然落湖。   “你看我敢不敢。”苏景清着, 然后抓着他又猛晃两下, 吓得萧云逸顿时一张脸煞白。   就连苏景清将他拽回来,人都没回过神。   “这湖里是活水,水应该不怎么凉, 不如你下去感受下?”   “不要!”萧云逸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拒绝,然后一把挥开苏景清的手,双眼死死地盯着他,“苏景清,你好大的胆子!”   “本王今儿若是少了一根汗毛, 父皇和母妃绝不会放过你的, 你贱命一条, 本王有的是法子弄死你。”   萧云逸放着狠话,心跳的速度却还没降下来,他当真是被吓着了。   “你当然有法子弄死我, 不过我为什么要只动你几根汗毛,明知你过后不会放过我,我要动你, 必然是要你的命。”   “你命尊贵, 那给我陪葬不是更好。”   苏景清面上带笑, 看着没有丝毫慌乱, 说出来的话却叫萧云逸生寒。   因为有他这个人质在手, 萧云逸的护卫们也不敢靠近, 更何况那边还有个顾欣若呢,她舞着鞭子,大有谁敢上前她就抽谁的意思,这些护卫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萧云逸深吸一口气,不想被苏景清牵着鼻子走,把苏家人牵扯进来,“你若伤了本王,你们苏家一个都别想活。”   “呵,”苏景清用手指按了按自己掌心,“无妨,反正有你陪葬。”   “而且你母妃你也不必担心,若我和苏家出了事,等我家王爷回来了,他自会找人算账。”   苏景清说:“你是知道皇上有多在乎我家王爷的,死一个妾就能平息他的愤怒,你说皇上舍得阻拦吗?”   钟贵妃堂堂贵妃,如今天子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便是皇后在世,她也只矮皇后一头,到苏景清嘴里就成了一个妾,如此侮辱,叫萧云逸心头的火头怒火中烧。   气上心头,便也没了理智,反手一个用力就将苏景清推到了湖里。   随着“扑通”一声响,所有人都呆住了。   没想到逸王真将淮王妃推下了水。   其中苏明砚反应最快,“大哥!”   苏明砚边喊,人边往亭子边上跑,整个人当即哭了出来,“救人,你们快救人啊,我大哥不会水。”   苏景清在水里扑腾了两下,都没来得及呼救,人就开始往下沉。   那边被抓住的思烟见状,一个用力把抓住自己的两个逸王护卫给扔到了湖里,自己纵身跳下去救人。   苏明砚也想跟着跳,但宋泽成拦住了,宋泽成道:“你也不会水,下去没用,我去。”   宋泽成说完,一头就扎进了湖里。   亭子中,顾欣若上前看向萧云逸,“逸王殿下,淮王妃不过是以兄嫂之名说了你几句,你就要杀人,心肠未免太过歹毒了吧。”   “今日杀兄嫂,逸王殿下是不是明日就能做出残手足的事了?还是说你其实已经做过了?”叶澜芝紧随其后。   宋雅柔没注意这边,只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湖中的情况,毕竟她哥哥也下去了。   人沉了水还不会自己用力的话,就不好救了,宋泽成死死咬着牙才把人拉起来一点。   萧云逸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把人推下去后他自己都懵了。   他是嘴上没把苏景清当回事,骂他贱人,觉得苏家落魄户上不得台面,心里更是恨不得直接弄死苏景清,可这些都是要暗中进行,不能被人抓住把柄的。   尤其是不能像今日这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不会水的苏景清推进湖,大冬天,将一个不会水的人推进湖与杀人有什么区别?   萧云逸怔怔的,甚至觉得苏景清那番话就是为了激怒自己,让自己动手推他,从而达到陷害他的目的。   他半响没反应,连叫人下去救都没有,还是唐拓替他做主,指挥护卫赶紧下去救人。   钟楚然还想拦着唐拓,在边上说风凉话,“救什么救,让他淹死了岂不更好。”   唐拓看他一眼,从前没在意,今日才知道钟楚然到底有多没脑子。   唐拓冷笑,“淮王妃若今儿死在湖里,我们这些人,谁也别想活。”   淮王能为他弟当年欺辱淮王妃的旧事算计唐旭将其变成一个废人,如若今日王妃没了,便是亲自提刀踏平他们这些人的家也不是不可能。   “我就不信,皇上还能为了苏景清治我们这么多人的罪,贵妃娘娘也绝不会答应的,更何况,还是苏景清自己先威胁殿下要将他推下去的,殿下不过是自我防范而已。”钟楚然依旧不屑,觉得有钟贵妃在,谁敢动他们钟家。   唐拓沉默片刻,也懒得再解释了,只道:“随你怎么想吧。”   他走到亭子边上看情况,苏明砚一直在哭着大哥,下去好一会儿了,人却还没被救上来,唐拓心里担忧更甚。   “来人,快去取竹竿拿绳子来,快!”   有人落水,另一边在赏花的各家小姐们也听见了动静,开始往这边走过来想看看什么情况。   也有人跑去禀告了钟贵妃,钟贵妃此时正在与徐阁老的孙女说话,上回她派人让徐家老夫人入宫问过,徐家没一口答应,但也没拒绝,只说看有没有这个缘分。   这既是留了余地,也是机会,钟贵妃明白徐家的意思,所以今儿最先单独见的就是徐家小姐。   等人来说淮王妃被逸王推入湖中了,若不是碍于有人在,钟贵妃当场就想叫个好。   只是她不能给徐家小姐留下恶毒的印象,便着急的站了起来,要带着人去瞧,心里实则恨不得苏景清淹死在湖里算了。   只是钟贵妃没想到,她到之前天子竟然到了。   钟贵妃愣了下,回身用眼神询问身后的嬷嬷。   嬷嬷点头,汤昨晚就送了过去,今日一早也收到了消息,说天子早上确有不适,连早朝都罢了。   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庆芳园啊。   嬷嬷忙遣人去打听,“问清楚皇上什么时候来的,跟何人一起来的?”   亭子这边,谁也都没想到天子会来,尤其是在苏景清正在湖中被往上拉的时候出现。   人还是跟苏父一起来的。   小儿子在哭,大儿子落了湖,苏父一看就上了头,将边上围着的人扒拉开去喊儿子。   苏景清被从湖中拉起来,一张脸被冻的煞白,闭着双眼,就像没了气一般,苏父被刺激狠了,赤红着双眼问是怎么回事,“是谁?是谁把我儿子推进湖里的?是谁要杀我儿子?!”   苏明砚一边跑过来跪在苏景清旁边喊大哥,一边打着哭嗝跟他爹说,“是逸王殿下,是他把大哥推进湖里的呜……”   “大哥,你醒醒,你快睁眼啊,”苏明砚叫着人,想推又不敢推,哭的更伤心了。   苏父也蹲下拍打苏景清,“儿子,儿子醒醒,把水吐出来。”   那边天子也赶紧让人去请大夫来,显然没想到今日会出这样的意外,想到长子对这个男王妃的在意,天子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怕人真就这么没了。   苏父经常往寺里跑,跟着方丈学了几招救人的法子,压了几下儿子的胸膛,把人给弄醒了。   苏景清呛着吐了几口水,虚弱的睁开眼,然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正前方的天子。   苏景清笑了起来,对天子说:“草民现在明白了皇上那张请帖的用处了咳咳……”   苏景清一边笑一边咳嗽,怎么看都有些凄然,“君要民死,民哪敢不死,皇上既不想草民占了王爷的王妃之位,直接下旨赐死草民便是,何须如此麻烦,让逸王殿下来动手杀草民,还让他背了个谋杀兄嫂的罪名。”   天子因为苏景清的话,脸色变得阴沉,不论是他自称草民,还是说天子借萧云逸的手杀他。   天子正欲开口,又被苏景清抢了先,他对苏父说:“爹,带儿子回家吧,儿子想最后的日子是在自己家中过的。”   苏景清说完,人就直接晕了过去。   苏父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苏明砚更是嚎啕大哭地喊大哥。   这场面,有人难过,也有人浑身发凉。   若淮王妃真出事了,那后果,他们简直不敢想。   苏父抹了把泪,“好,爹你带回家,回咱们自己家。”   苏父叫了个力气大的把人背走,临走前回头深深看了萧云逸一眼,连礼都没给天子行,就直接带着小儿子和家中下人走了。   思烟下水湿了身,宋雅柔把自己披着的大氅脱下来给她披在了身上,湘雨牵着她跟在苏明砚后面。   宋泽成也浑身湿透了,连着打了个好几个喷嚏,上前同天子行礼,说他们也要告退。   不过临走之前,对萧云逸说了句话,“逸王殿下今日,杀人灭口,见死不救的计策实在高明,让人心生敬佩,受教了。”   然后带着妹妹和下人,大步走了。   顾欣若和叶澜芝也要走,顾欣若没骂萧云逸,而是盯着那群作酸诗的人说:“姑奶奶我是脸大如盘,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可也比某些畜生不如的玩意儿好!”   “元宵,走了。”元宵还在那边被萧云逸的护卫押着,没命令,他们没放人,元宵在边关长大,是个旱鸭子不会说,所以也没下湖去添乱。   顾欣若这一喊,正好让天子瞧见了她被押着的一幕。   天子眼神越发深沉,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叶澜芝走在最后,她俯身道:“皇上,臣女告退。”   她没说什么,只是叶家人的身份,总会让天子多想,尤其是在事关萧北淮的时候。   天子的愤怒在叶澜芝告退后达到了顶峰,他对萧云逸招了招手,“你过来。”   萧云逸推人时有多想让苏景清就这么淹死,现在就有多后悔。   尤其他没想到苏景清竟把要害死他的事推到天子头上,说是天子授意的。   天子绝不可能背一个让儿子谋害儿媳的罪名。   萧云逸慢吞吞的往前挪着,天子直接吩咐侍卫,“把他给朕押过来。”   侍卫上前,萧云逸被强行带了过来,他不敢直视天子,低着头唤了声父皇。   天子说:“抬起头来。”   萧云逸抬了头,天子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萧云逸脸上,声音之响亮,连还未走过木桥入亭的钟贵妃等人都听到了。   看到儿子被打,钟贵妃心头发颤,想要立马上前阻止,又意识到这次事情怕不能善了。   “混账东西,如今翅膀硬了,想杀谁就杀谁了是不是?”   “今儿能把你兄长的王妃推入湖中,明儿是不是就要杀朕了?”   天子的厉声质问,让萧云逸一下软了腿,慌忙跪下,“儿臣不敢。”   钟贵妃也快步进亭子,帮儿子求情,“皇上,这其中兴许是有什么误会,逸儿的品性您是知道的,他绝不会……”   钟贵妃话还没说完,天子就瞪了过来,“他什么品性?当众推淮王不会水的王妃入湖的品性吗?”   “还敢打着朕的名义杀人,这就是你儿子的好品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一声比一声高的质问,让钟贵妃浑身发凉,跟着跪下了,“皇上息怒,臣妾……”   天子并不想听他什么辩解,一脚将萧云逸踹倒在地,“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敢杀人,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啊?”   萧云逸额头触地,一句话也不敢说,天子正在气头,不管他说什么,天子都会觉得他在狡辩。   “皇上息怒,是臣妾的错,等群芳宴结束,臣妾就亲自去淮王府给淮王妃赔罪。”   钟贵妃想把罪往自己身上揽,却不想天子听完她的话,冷笑了声,“淮王府?”   钟贵妃不知苏景清回了苏家,天子不欲与他解释。   他看向在场的其他人,没立即责问的意思,而是吩咐身边的太监徐才,“查清楚,这些人今日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人群中,有人吓得一哆嗦,个个脸色惨白,却还不敢为自己辩解。   然后他又看向脚跟前的萧云逸母子,“至于你们,钟贵妃既然说不会教孩子,那就在你的寝宫里好好学学怎么教孩子吧,后宫的事你也不必操心了,交由四妃共同管理,你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出来。”   “你好品性的儿子,他皇嫂遭了什么罪,他就挨个受着,朕不处置他,一切等淮王回来再说。”   钟贵妃和萧云逸都没想到天子会这样处置他们,满脸不可置信,钟贵妃跪着的身子甚至在发抖。   然而天子的话还没说完,他继续道:“朕看这群芳宴也不必办了,免得糟践好人家的姑娘。”   钟贵妃彻底跪不稳,摔在了天子脚上。   然后天子退开几步,丝毫没有怜悯。   萧云逸脸上的惊诧转变为浓浓的恨意,苏景清算什么,不过是讽刺他几句而已,他这位父皇才是真狠,就因为他推了苏景清一下,就狠到想要自己的命。   他眼里始终只有萧北淮一个儿子,他早该明白的。   只是他还是不甘。   萧云逸叩首,“儿臣知错,淮王妃是兄嫂,儿臣的确不该在他侮辱母妃时气恼的将他推下湖,儿臣这就去领罚。”   上完眼药,萧云逸起身,想自己去跳湖,天子叫住他,“他如何侮辱你母妃了?”   萧云逸沉吟半响,道:“他说儿臣母妃不过是个妾,死了父皇也不会在乎。”   天子愣了下,知道这其中肯定还有话。   他道:“你母妃死了朕会在乎,不过他没说错,贵妃的确只是个妾。”   “朕的妻,只有皇后一人。” 第43章 最后悔的事   已至年关, 京都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到处都布置的一片喜庆,等着过年。   满街都是出来置办年货瞧热闹的百姓,不管是摆在路边的摊子还是两侧的铺子又或是酒楼茶馆, 全都挤满了人。   这人聚在一块儿了, 就总得找些闲话聊, 正巧前两日给逸王办的群芳宴出了桩大事,正新鲜着。   甚至还有书生为此事展开了辩论。   如此刻京都最大的酒楼,金满楼的大堂里。   两书生正各抒己见激烈争辩着逸王把淮王妃推进湖里这事孰对孰错。   一人道:“要我说, 这完全就是淮王妃自找的,他骂钟贵妃是小妾,说人死了也没人在乎,生母被人如此侮辱,谁能忍得住, 逸王只是把人推下水, 没动手打淮王妃已是客气。”   另一人立马反驳:“若非逸王纵容他的人辱骂淮王妃, 淮王妃怎会反击?况且,那哪里是什么群芳宴,明明就是鸿门宴, 就是为了把淮王妃引过去,想要杀他的。”   “不过是淮王妃说几句胡言乱语你就信了?皇上若真想杀淮王妃,怎么可能在过后禁足钟贵妃, 斥责逸王。明明是淮王妃想让逸王背罪, 故意诬陷他。如今淮王妃还跑回苏家住着, 完全就是藐视皇上, 像这种人, 就该如他的愿, 废除他王妃的头衔,任他在苏家自生自灭。”   反驳的人也不甘落后,“呵,淮王妃说的可不是胡言乱语,那是群芳宴,是给未婚的皇子选妃,给公主们选驸马的,赴宴之人皆是未成婚未定亲的各家公子小姐,若非有人授意,淮王妃一个嫁了人的王妃无缘无故去这群芳宴做什么?你说说,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命令得了淮王妃?”   “所以说,这群芳宴一定是皇上让淮王妃去的,去后淮王妃就被逸王推下了湖,大冬天把一个不会水的人推下湖,说不是想害死淮王妃,谁信?淮王妃的指责哪里有错?”   两书生争辩的声音并不小,满大堂的人都听得见,还有人加入其中发表自己的看法。   有人觉得淮王妃不敬逸王生母,逸王如何做都不过分,那是孝,是他身为儿子该做的。   也有人觉得逸王太狠心,几句口角争执就要杀人,手段太毒,心肠太冷。   听起来各有各的理,谁都不肯退一步。   两方吵得正热闹,有一坐在角落的书生说了句让所有人都沉默了的话。   “淮王在密州赈灾,皇上和逸王却在京都算计他的王妃,不论对错,只这做法,就足够令人寒心了。”   争辩的众人相互看了眼,无人反驳。   那书生接着道:“据说,皇上让淮王妃去赴群芳宴是为了给淮王选贵妾,因为淮王妃不能生。”   “啧啧啧,既要折辱人,又想要人命……”   书生端起酒杯饮了完了杯中酒,语气说不出的讽刺。   人群更沉默了,倒是书生吃菜喝酒,惬意的很。   好半响才有人开口,“你怎么知道皇上要让淮王妃给淮王选贵妾?”   书生笑了下,回道:“这京都的官员都知道,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打听。”   有人接话,“不管纳妾是否是真的,但趁着淮王在别处赈灾,背后对其王妃下毒手都不是君子所为。”   这话得到了很多人赞同,若这事叫淮王知道了,该得多寒心啊。   淮王就只比逸王长一岁,先是在凉州征战两年击退北夷,被刺杀好不容易逃生回来,又跑去赈灾了,不说屡立功劳,只是跟什么都没做过的逸王想比,淮王可太好了。   而苏景清身为他的王妃,也实在不该被人随意指责议论。   想到这点,先前那些说淮王妃各种不堪的,也默默坐回了自己的原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维护淮王和淮王妃的,也只哼了几声,并未多说什么。   酒楼重归平静,角落里的书生吃饱喝足悄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   金满楼的书生在讨论这件事双方的对错,也有人看着苏家停在各家医馆前的马车,讨论着苏景清能不能活下去。   据说,淮王妃从庆芳园回家就高烧不退,三天时间,把满京都的大夫都快请了个遍。   三天过去,人还没好呢。   “不是说皇上派了太医上门吗,也没用?”   “派是派了,可苏家压根没让太医进门啊,这苏家的胆子可真大。”   “要我说,哪里是胆子大,就纯粹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这淮王妃能活下来还好,活不下来,皇上和逸王就欠了苏家一条人命,难道皇上还能趁机发难,把苏家给全部斩了?”   这话倒没说错,苏家这边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苏父觉得,他大儿子若是出点什么事,他豁出去命也得讨一个公道回来。   更何况现在本就是他们占理,若还不硬气点拿出态度来,只怕旁人还真以为他们苏家是软柿子,好捏。   只是拒了太医,儿子烧得反反复复,也还是让人揪心。   苏父和苏明砚日夜轮流守着人,急的自己都上火了。   烧退下去,苏景清就能清醒会儿,烧起来后人就又昏睡了。   苏父还把他常去拜佛的那个寺庙的方丈也给请来了,方丈把过脉说,没什么性命之忧,烧退下去就能好。   跟大夫说得差不多,就是三天了烧也没退,心里那根弦就一直绷着不敢松。   苏父坐在床边叹气,“儿子,方丈算过了,你与逸王命里相克,碰见他就没好事,等回头你醒来爹带你去寺里求个转运符,往后你再见了逸王,把仅有的好运吸过来,你身上的霉运全转给他。”   “爹问过方丈了,方丈说要是顺利的话,逸王喝口水都能被噎死。”   “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咱们赶着正月初一去求符,好早日给你报仇,据说初一求的符也更灵验。”   苏景清听着他爹的话慢慢转醒,就挺好奇,他爹到底捐了多少香油钱,连这种大逆不道会被砍头的话方丈都愿意跟他爹说。   见到苏景清睁眼,苏父顿时乐了起来,“儿子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还难受不?饿不饿,想吃什么,跟爹说,爹让人后厨给你准备。”   苏景清手撑着床要坐起来,苏父赶紧把枕头往他背后垫。   苏景清摇头,“爹,我没事,是有点饿了,你让人送点我能吃的吃食来就行。”   都不用苏父开口,守在旁边的思烟转身就出门了。   苏景清见所有人都一副很担心的样子,笑了下,“爹,我不是说了我没事吗?”   被推下水在苏景清的意料之外,但落水了,他得受冻受罪,若不做点什么,那这个亏就吃的太大了。   于是苏景清在水里都没挣扎,毕竟会水和不会水,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等被拉上来后,看到天子的那一瞬间,苏景清就知道,他这个亏绝不会白吃。   他对天子算不上多了解,但做皇上的,哪有不爱名的,尤其天子还那么喜欢在萧北淮面前玩父子情深那一套,所以天子不会容忍自己给他扣帽子的。   为洗干净自己,萧云逸和钟贵妃,甚至那些个作酸诗的,谁都不可能好。   半睡半醒的这三日,苏景清知道了天子对萧云逸等人的处罚,萧云逸和钟贵妃且不提,就是那群作酸诗的,天子让人打听完他们说的话,之后就一人赏了五十大板,并终身不许入仕,他们家中在朝为官的长辈也都被天子迁怒罚了俸禄。   对这些官员来说,罚俸是小,丢脸才是大,还彻底废了个小辈,就更让人憋闷了。   除了作酸诗的,钟楚然这个率先挑事的也没好哪儿去,被结结实实打了个五十大板,又被禁了足,天子还说了,若淮王和淮王妃不同意放他出门,那就一辈子在屋里被关着吧。   天子是彻底生气了,谁求情都没用。   腊月二十五后封印,天子还谁都不见,便连钟家都束手无策。   好些人家都在哭天喊地的,哭的那叫一个凄惨,但也没博到什么同情就是了。   也因为这事,这些官员家中还流出来一个说法,那就是跟着淮王淮王妃的,就是一个丫鬟奴才他们都会站出来维护。跟着逸王的,快被打死了,都没见他出来说一句话。   他们真是识人不清,瞎了眼。   不知具体是从谁家传出来的,传着传着,就人尽皆知了。   逸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说萧云逸气得把房间都砸了,恨不得找人拼命。   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不少,叫事情越发热闹。   而苏景清为了不让这件事被压下去,所以就得病着,反反复复的发烧。   不仅他没好,跳下湖去救他的宋泽成同样病着。   苏景清知道天子不会再给他交待了,但他儿子造的孽,宋泽成仗义救人,总得拿点好处。   他的仇,萧北淮回来了自会给他报,宋泽成这边,就看今年的除夕宴了。   大雍历来的规矩,除夕是天子宴群臣,上元节是皇家家宴。   苏景清对他爹说:“爹,今年的除夕宴,咱们家就不去了。”   苏父心里还憋着气呢,立马点头答应,“不去就不去,谁耐烦看那些人的嘴脸。”   “哦对了,儿子,太后让人送了好多药材来,还有颗百年老参,品相极好。”   整个皇宫,大概也就太后一个实心的人了吧。   苏景清道:“那等王爷回来了,我们一块儿入宫去给太后道谢。”   在萧北淮回来之前,他是不会入宫了,就连回淮王府都得看情况,考虑考虑。   “诶,爹回头去寺里求一卷方丈手写的佛经,你带进宫送给太后,是在佛前供奉过的,好东西,一般人还拿不到。”   “好,”苏景清应下,“多谢爹。”   父子两说着话,思烟端了吃食进来,一碗鸡汤煨的粥并两个清淡小菜。   思烟告诉苏景清,“大公子,顾家和叶家都送了东西来,让你醒了给回句话,两家都很担心你。”   苏景清喝着粥,眉头舒展,“这粥好吃。”   “那就让人带些回礼,谢他们关心,告诉他们我已经醒了。”   烧了几日,他也该好了。   苏景清眸中深沉,一次落水换来的太多,不好再得寸进尺。   萧云逸的王妃没了,他想娶的人经过此事后未必会想继续嫁,最后他娶到的人,身份绝不会令他们母子满意。   而萧云逸想纳弟弟为妾的事他也没说出来,避免了让他弟弟被人议论嘲笑。   还有就是,给萧北淮纳妾的事吹了,天子往后也不会轻易提及,不然他怕是经不住折腾。   更别说什么钟贵妃被禁足,萧云逸被斥责,钟楚然和那群作酸诗的人被罚这些事。   这样的结果是苏景清都没预料到的。   现在就剩下两件事了,一是防着有人趁机对京郊大营的驻军下手,二是密州,未结束的雪灾和可能发生的疫病。   ……   此刻,正被苏景清担心的密州,萧北淮正在看信。   从京都到密州的第一封信,是由影十写的,上面详细表述了天子要给他纳妾的事,以及王妃身边所有亲近之人的反应。   与之一起的,还有苏景清的回信,苏景清在信上找他告状。   两封信看完,萧北淮眼中已然泛起了寒光,“又想把曾经他被人劝着纳妾的一套用在本王身上了。”   天子还是王爷时,是钟情叶凤薇,也只有她一个王妃。可大婚没多久,他就被立为太子,多出了两个侧妃之位。   追随他的大臣和幕僚都说独宠一人不好,容易失了分寸,况且太子是其他皇子的眼中钉,若背后没足够多的势力支持,被人拉下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此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还护不住心爱之人。   天子被劝服,觉得有道理,也坚信,就算他有了其他女人,心里爱的依旧只有他的太子妃,只要他不变心就行。   天子与萧北淮说起这事时还带着得意,说他当年的决定很对,他靠着钟家等人的支持,最后成功登基坐稳了皇位。   而他依旧只爱着萧北淮的母后,一直没变过。   萧北淮当时听了只是冷笑,却没想到,天子现在把这招用到了自己身上。   天子在意的从来不是苏景清能不能生孩子,他在意的是自己对苏景清太过看重,所以想在中间插一些人,想让那些女人分走他的心,同时,背后支持他的势力也会增加。   “可真是用心良苦。”   萧北淮将信纸撕了个粉碎,全部扬进火盆中,“可本王偏不如你的愿。”   纸笔就摆在面前,萧北淮提笔给苏景清写回信,除了苏景清,其他人他是一个都不会要的,若真被送到府上了,要么遣回家,要么就关起来等他回去处置。   当然,也没忘写一些哄人的话,王妃都来告状了,肯定很生气。   都是他那不争气的爹,处处拖他后腿。萧北淮想,等他回了京,一定要告诉天子,母后最后悔的事就是爱上他,以及嫁给他! 第44章 除夕   除夕夜宴, 苏家没去。   起初好些人笑着苏家大胆,只是儿子落个水就敢拂天子的面子,连着群臣宴都敢不来。   那些被罚的官员更是笑苏家和苏景清把自己当回事了,就等着天子发怒责罚苏家。   虽说他们儿子孙子被罚有逸王不肯出来维护的原因在, 可说到底天子是为了给苏景清一个交待才罚的他们, 这笔账自然要算到苏家和苏景清身上的。   只是结果跟他们想的截然不同, 天子不仅没动怒,还当场赏了苏家,流水似的赏赐从宫里出去, 再进到苏家,甚至都没去淮王府。   天子这一出可让他们不岔的很,只能暗道,苏家生了个好儿子,高攀上了淮王, 靠着伺候男人得了这诸多好处。   当然, 这些话是不敢说出来的, 他们没那么蠢,知晓传到天子耳朵里会是什么后果。   因为前头出了事,天子心情不佳, 这群臣宴也没滋没味地,很快便草草结束了。   有不少人走在一起感叹天子对淮王的宠爱,宠到连淮王的一个男王妃都那么重视了。   也有人后悔, 怎么叫苏家把这好事占了去, 若当初他们去求个恩赐, 把自家儿子或者女儿嫁给淮王, 那今天这恩宠是不是就是他们家的了。   而且他们绝对比苏家识趣, 事事以淮王为先, 只听天子的话。   “说来,那群芳宴上,皇上本是要给淮王选两个贵妾的,现在是贵妾,待来日淮王殿下被册封,那可就……”   话没说完,但都明白。   今日是贵妾,淮王被立为太子后,贵妾就能变成侧妃,将来登基,最少也是个妃位。   有人遗憾拍手,“可惜了,没成,而且经此一事,皇上怕是不会再提给淮王纳妾的事了。”   “皇上不提,那就问淮王殿下啊,这男人哪有不好色的。”   这话一出,好多人点头捋胡须称是。   也有路过的清醒之人不屑嗤笑,皇上都只敢趁淮王不在等时候逼淮王妃替淮王纳妾,若淮王在,这纳妾之事怕都没人敢说出口。   一群只想着靠女儿往上爬的蠢虫。   这些议论,苏家人和苏景清听不到,苏家整热热闹闹的吃团圆饭呢。   苏景清自从烧退了后就一日日的好转,忌了几日的口,今儿终于能正儿八经的吃顿饭了。   就是荤腥不能多食,但陪着饭和素菜可以吃饱,于是他埋头干饭,吃得那叫一个香。   苏父端着酒拉着孙氏陪他喝,满足的咂咂嘴,“本以为今年老大不能在家过年了,没想到还因祸得福留家里了,好!”   他端起酒杯指挥苏景清,“来,儿子,用你的汤跟爹走一个。”   苏景清端起自己的汤杯,跟他爹碰第三下。   车轱辘的话已经反复说几次了,孙氏都跟他喝烦了。   跟苏景清喝完,就轮到了苏明砚,苏父高兴他不用去给萧云逸做妾,甚至萧云逸和钟贵妃都没来得及将纳他为妾的话当众说出口,苏父觉得高兴,该喝一个。   苏明砚跟着傻乐,很是配合。   “爹,明年我就成亲,一点机会都不给逸王!”   他举高杯子,“高兴!”   苏景清喝的是汤,他喝的是茶,除了苏父和孙氏,三兄妹都没沾酒,结果苏明砚这喝上头,一副喝茶都快喝醉了的样子。   小妹不想陪她爹玩这么无聊的碰杯游戏,孙氏也不许他拉着女儿喝,所以小妹得了清静,专心干饭。   等苏父再转回去跟孙氏说话时,被孙氏横了一眼,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你的,不许喝了。”   苏父笑呵呵的跟孙氏讨价还价,“再喝三杯,就三杯,喝完今儿就不喝了。”   “菜,”孙氏提醒,倒没拒绝苏父的要求。   苏父赶紧将菜吃了,也不再跟夫人儿子碰杯,自己慢慢小酌,临了还感叹,“可惜了,王爷不在,若王爷在,咱们一家才是真的团年,我还能跟王爷喝个不醉不归。”   “等明年吧,等明年过年时我把埋在院子里的那坛酒给挖出来,陪王爷喝。”   苏父是不喜欢萧云逸那些人,也对天子有些不满,却没迁怒萧北淮,淮王跟萧家其他人格格不入,瞧着就不像一家人。   苏父还挺惋惜,淮王怎地就生在了皇家,若他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跟清儿肯定要比现在顺遂。   苏景清并不常想起萧北淮,大概是从黑袍人出现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在那些人没解决之前,他不可能跟萧北淮经常腻在一块儿。   但每当有人提起萧北淮时,他就会想他。   情绪不算浓烈,可就是想见到那个人,看一眼或者说句话都行。   孙氏胳膊肘拐了苏父一下,“吃你的。”   苏父瞧着苏景清明显有些失神的反应,小声跟孙氏咬耳朵,“看来咱们老大是真在乎淮王,这都念上了。”   孙氏翻了个白眼,“你才知道啊。”   要不是在乎,哪会愿意嫁过去,又心甘情愿的替淮王处理那些麻烦事。   “儿大不中留啊,”苏父忧愁的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就开始夸菜好吃,苏明砚十分捧场,跟他爹争辩起了什么菜最好吃,一家人这顿饭吃的格外热闹。   当然,最令苏父遗憾的是,“十八罗汉叫老大给安排出去做事了,不然还能叫他们来表演一个助兴。”   苏景清喝完汤正在擦嘴,心想他爹是一点不吃亏,势要把十八罗汉的用处发挥到极致。   不过没十八罗汉可看,但有烟火看,从除夕到元宵,每晚都有大户人家放烟火,京都衙门也会放,朝廷会专门拨一笔钱用来买烟火,为了让百姓瞧个热闹。   苏家也没了不少,不过一般不在除夕挤热闹,会晚几日。   往年都是苏景清带着弟弟妹妹跑河边去放的,在地上摆一排又一排,点着了就捂着耳朵在边上看,边上全是领着小孩儿来凑热闹的百姓,看着都可高兴了。   今年,苏景清也打算这么做。   嗯,明年还可以加个萧北淮。   正想着,湘雨冒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公子,王府那边送过来的信,说是王爷给你的,公子现在要看吗?”   从回了苏家,思烟和湘雨对他的称呼又变了回了公子,苏景清也没纠正,反正他还在气头上呢。   “看吧,”苏景清点头。   湘雨便将信展开给他,苏景清接过看到上面的第一句话是:“清儿,新年好。”   下一句是:“本王想你了。”   苏景清啧了声,第二封信就忍不住开始甜言蜜语了。   再下面是萧北淮想说的话,信纸好几张,第一张全是萧北淮哄他的话,说得挺好听,苏景清瞧着嘴角不自觉往上翘。   还同湘雨说:“在一块儿时像个据嘴葫芦,换成写的倒挺会凑字数。”   湘雨只点头,并不说话,心里还在想,王爷在家时其实也挺能说的,尤其是喜欢跟王妃咬耳朵,两人那亲密样,看的人牙酸。   等正事说完,萧北淮就他那个皇上爹要给纳妾的事义正言辞的表示了拒绝,还给出了处理小妾的方法。   苏景清改为冷笑,“那不能如他愿了,现在没什么小妾。”   苏景清其实挺期待萧北淮收到自己被萧云逸推下湖后的消息后是个什么反应。   这件事他没写信,但他知道萧北淮一定会知道,等萧北淮回来后他可以问问。   苏景清看完信,没多大反应。   湘雨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便问:“公子,可要写回信?”   苏景清摇头,“不了,我在生气。”   就这个平淡的语气,湘雨丝毫没察觉出什么生气的意思来,于是有些茫然。   思烟扭腰怼了下湘雨一下,“这还没看出来,公子这是在跟王爷闹脾气呢,要王爷哄哄才能好。”   湘雨:“……”   别的不说,思烟现在很懂啊。   湘雨问,“你怎么知道的?”   思烟道:“王爷的那个叫墨言的护卫说的,男人,最喜欢口是心非了。”   湘雨:“……很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思烟仰着下巴,可得意了。   然后还开始劝苏景清,“公子,你这气留着等王爷回来后再生呗,现在他不在,你生气没人看的。”   苏景清一眼瞪过去,“思烟,你是不是皮痒想挨打了?”   思烟连忙后退两步,冲苏景清做鬼脸,高兴的直乐。   苏景清哼她,觉得这丫头是想翻天了,于是生气对象转成了思烟,并叫来弟弟妹妹,“给我抓住思烟,我要揍她!”   苏明砚向来对苏景清唯命是从,一听立马伸着爪子朝思烟扑去。小妹顿了片刻,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年龄是应该活泼点,于是也去了。   思烟哪会乖乖让他们抓,于是开始跑,还随手抓住苏家的下人挡在她面前,很快,满院子吱哇乱叫。   苏景清坐在原地烤火,火盆里还放了个地瓜,手里抓了把瓜子磕,十分惬意,“这样才对,过年就该热闹点。”   湘雨瞧着院子里,二公子和小姐,加上府上一半的下人都在追思烟,思烟四处乱窜,就差没往房顶上跑了。   最后实在坚持不住,气喘吁吁的被抓着押到了苏景清面前,苏景清也没真揍她,只冲思烟微微一笑,思烟自己就认了错。   公子可真够黑的,湘雨默默地想,幸好胆大包天的人不是她。   但这一通闹腾,苏家这过年的氛围也不一样了,苏明砚干脆带人在院里玩起了抓人,好在是除夕,没人会嫌他们吵。   休息一会儿后,闲不下来的思烟再次加入,笑闹声更大了。   嗯,苏父和孙氏在那边两个人腻腻歪歪的不知道说什么呢。   苏景清左右瞧瞧,见没人注意他,开始偷吃烤地瓜。   与苏家的热闹相比,别处可就没这么欢快了,有人想让这夜换个颜色,变得红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困了有点少,等我明天写完隔壁的番外,后天多写点,么么哒~ 第45章 给个交待   “王妃, 京郊大营出事了!”   初一一大早,苏家人刚走出大门口,远处就突然跑来一人,到跟前后张口便是这样一句话。   苏景清这会儿才刚用过早膳, 要跟家人一块儿出城去上香。   昨晚过了子时, 他们几个晚辈就被苏父赶去睡觉了, 苏父觉得初一天求的符灵验,要给苏景清兄弟两各求一张转运符,所以让他们早睡早起, 再早早的出门。   没成想,一出门就听见出事了。   听到来人的话,苏景清眼中立时寒光乍现,沉着脸询问,“怎么回事?”   “谁动的手?”   唐家那边暗中一直有人盯着, 若有动静, 他不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来人脸上还带着伤, 一瞧就知道是新伤。   他抬手向苏景清行礼时,苏景清还看到了他手上的伤痕,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回王妃, 具体是何人不知,只是昨夜军中生乱,又突然闯入一群黑衣杀手, 致使军中将士死伤数人, 两位副将被杀, 就连赵将军也被重伤。”   “那些黑衣杀手一来就直奔几位将军而去, 还全是不死不休的打法。”   赵虎, 苏景清知道这个人的重要性, 萧北淮同他说过,洛灵川与他来往的信件中也提过,唐家若再次动手,一定会动赵虎。   而今选在了除夕夜,这个令人松懈的热闹日子,又挑在夜里动手,让他迟了一夜才收到消息,日子可以说选得格外好。   只不过,有人会在除夕夜动手这事,是他和洛灵川早就算到的,在已有防备的情况下,还能损失惨重,这可不对。   苏景清视线转移到这个来报信的人身上,“洛军师呢?”   来人道:“军师前两日启程回家了,洛家有人来接他。”   “这么巧?”   “是,若是军师在,军中就不会生乱了,还请王妃速速随小人去军中,如今军中没有人主持大局,怕还会生乱。”   “赵将军说,唐家对驻军的兵权一直虎视眈眈,要小人务必将王妃请去军中,他怕军中无人主事,唐家会趁虚而入。”   苏景清没答应,只问:“你在群中任何职?”   “回王妃,小人是李副将的亲卫。”   说完还拿出了一块牌子,牌子正面刻着虎旗,背面则是一个大大的李字。   这是李副将的令牌,凡校尉以上,都有单独的能证明其身份的令牌。   李副将领的便是虎字营的,所以令牌的另一面是虎旗。   苏景清眼中寒光并未褪去,“死的两位副将中有李副将?”   来人脸上露出悲痛,“正是张、李二位副将。”   “副将死了,亲卫还活着……”   苏景清放缓了语调,“赵将军的亲卫可还活着?”   来人沉痛摇头,“他们为保护赵将军,都…都牺牲了。所以赵将军才会派小人前来给王妃报信。”   苏景清摊开手掌,掌心是用红的,是他自己掐出来的。   苏景清敛眸,“本王妃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谁的人?”   这话一出,气氛顺时有些紧张,思烟立马站到苏景清面前挡住了他,苏家其他护卫也纷纷寄出棍子将人给团团围住。   “王妃这是不信小人吗?”   苏景清说:“一开始我是想信你的。”   而他也的确很紧张,担心京郊大营真的出了事。   但他更信自己的本能,他不喜跟人说话,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可以轻易分辨出这个人的好坏。   苏景清并不想认识那么多坏人,或者是对他心怀不轨有所图谋的人,甚至是想杀他的人。   他很厌恶。   在紧张过后,他就出现了排斥反应,需得掐着掌心才能继续跟这人对话。   知道今日这香是上不成了,苏景清让人搬了凳子来,又让思烟把人给捆了,就坐在门口问话,“说吧,你是谁的人?”   见对方还想装,思烟直接踢了他一脚,把话挑明,“李副将身边的人我们公子全都见过,可从来没见过长你这样的。”   思烟哼了声,“还真以为我们公子在军营里白住那么些日子啊。”   而且她们家公子对人从来是过目不忘。   不管是被捆还是发现计划败露,这人都没丝毫慌乱,反而笑了起来,“王妃瞧小人是谁的人?”   苏景清又问:“你叫我出城,目的是什么,想杀我,还是绑架?”   “只是请王妃见一个人而已,怎会是绑架,王妃何必将话说的这般难听?”   然后话音落下,就又挨了思烟一脚,“放尊重点,谁有你说话难听。”   思烟这护主的样跟斗鸡似的,见缝插针找机会。   虽然苏景清怀疑,她可能就是想踢人。   不过她高兴就好,敌人,他从不维护。   “那让本王妃猜一猜,是你们夜袭的计划没成吧,你们引我出城是为了跟赵虎谈条件?不,应该不止,还想趁机拿我要挟王爷,让他按你们的要求,放弃密州百姓,对吗?”   看着来人逐渐惊恐的反应,苏景清笑了,“其实可能也不止,甚至你还想杀我,如果不幸被抓,就会在自尽前说你是萧云逸的人,因为萧云逸是现在最想让本王妃死的人。”   “三件事成其一,对于你们来说都赚翻了。”   苏父等人看苏景清的眼神都充满了疑惑,他小声问孙氏,“你说老大是不是偷偷去寺里拜了和尚为师,跟人学了算命啊?”   孙氏横他,“少胡说,清儿本就聪明,他只是懒而已。”   苏父想想,“倒也是,咱们家就他有脑子。”   孙氏:“……你要骂你自己的时候,可以不用把咱们家其他人捎带进去。”   孙氏想,她和茜儿明明也有脑子。   这边夫妻两咬耳朵,那边被苏景清猜中全部计划心思的人看苏景清的眼神已充满了杀意。   苏景清与他对视,却见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是要杀人,可我今天要杀的从来就不是你。”   “思烟,拦住他!”   两边话音几乎同时落下,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人口中的暗器已经射了出去,是奔着站得最远的茜儿去的。   “暗一,影十!”苏景清扯着嗓子继续喊人。   思烟扑过去捂男人的嘴,男人笑了两声后,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自尽了。   苏景清则起身扑向茜儿那边,他知道他来不及,可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   “叮!”   石头与暗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暗器被石子打偏落到地上,没伤到人,茜儿和牵着她的奶嬷嬷吓得同时摔在了地上。   苏景清起的急,扑过去时脸朝地,他撑了下,手肘被擦伤了。   一切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苏景清落时苏父他们喊茜儿名字的声音都还没完全落下。   女儿没事,苏父和孙氏一人去扶一个。   “请大夫,赶紧去请大夫,”苏父催促府里的下人。   接着又问苏景清,“除了擦伤,还伤到哪儿了没?”   苏景清摇头,“我没事,去看看小妹。”   茜儿摔倒的时候有奶嬷嬷垫在下面,没伤着,只是人被吓到了,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被孙氏抱在怀里时都没回过神。   “乖,茜儿乖,不怕,娘在这儿,你爹和哥哥们全都在,不怕。”   “你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孙氏抱着茜儿的手都在抖,茜儿没哭,她自己却先哭了。   苏景清按了按自己心口,这里跳的很快,这是他第一回这么怕。   又无比的庆幸,好在,好在茜儿没出事。   不然,苏景清眼中的阴郁怎么都藏不住,他会疯的。   敢动他的家人,不管是谁,不死不休!   这个香注定是不能去上了。   苏景清让苏父他们带着茜儿进门等大夫来,他则要出去一趟。   苏景清淡漠的看了眼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吩咐思烟,“送去衙门,把他说的话都告诉衙门的人,让他们查。”   “暗一随我出城,影十留下来。”   “备马!”   他一声吩咐,自有人去办。   所有人都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是盛怒。   思烟很担心,“公子,你带上我吧,”她知道拦不住公子,便想着自己能跟去也好。   苏景清同她招手,思烟附耳过来听他说,等苏景清说完,她就立马抓起那具尸体扔上了刚牵过来的马,然后翻身上马骑马走了。   苏景清又交待了湘雨和影十几句,这才骑着马跟暗一一块儿出城。   想引他出城,那必然是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他。   他怎么能错过。   今日出城的人多,一直走出好几里地人才少了些,然后便是策马疾驰,直到上回他与萧北淮去京大营被埋伏偷袭的地方才停下。   果然,没等多久,人群就钻出了好多人,这回跟之前不一样,不再是持刀持剑,这次手上拿的全是弓箭。   只瞄准了苏景清,没动。   片刻后,人群中间让开一条路,一个黑袍人走了出来。   他一出现,苏景清就确定这是在平嘉公主府见到那个,因为他太讨厌这个人了,恶心到想吐。   “淮王妃,我们又见面了。”黑袍人率先开口。   苏景清没说话,黑袍人笑了两声,声音难听至极,“淮王妃可喜欢本座送你的大礼?”   苏景清□□的马儿因为主人的反应显得有些烦躁不安,苏景清依旧没说话,只冷冷地看着对方。   黑袍人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继续说:“谁叫淮王妃太聪明,在军中设了一步好棋,叫本座的人吃了个大亏。”   “所以,本座总得做些什么给本座手下死去的人一个交待。”   军营中有个洛灵川,外有苏景清,加上那一群对萧北淮忠心耿耿的武将,倒真叫他失算了。   昨晚的天确实变了颜色,只不过都是他这边人流的血。   那些都是他精心培养多年的人,死一个就少一个。   这笔账,他得算。   洛灵川躲在军营中不好对付,苏景清这边就简单多了,淮王妃的娘家人,个个都有用处。   苏景清终于开口了,“可惜,你还是没能如愿。”   “不,”黑袍人摇了摇食指,“王妃这不就来了吗,只要你来了,本座的目的就达到了。”   黑袍人也不再废话,一挥手,“去,把淮王妃带过来。”   有两个人上前,手中拿着绳子,他们不动苏景清,而是去套他的马腿,一前一后,只要用力一拽,这马就会跌倒,而他也不得不下马。   下了马,他靠这两条腿还能跑哪里去?   苏景清知道黑袍人的目的是什么,在暗一想动手时拦住了他,“别急。”   黑袍人现在不会杀他,对暗一可不会手下留情。   苏景清看向黑袍人,“那我们不妨打个赌,就赌我们今日谁会留在这儿如何?”   “呵呵呵…”黑袍人低声笑了起来,“淮王妃好生狂妄的口气,不过本座喜欢。”   “好,本座就跟你赌,就先拿你这个暗卫开刀好了。”   黑袍人举起手,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杀了他。”   话音落,一阵箭雨朝暗一射去。   黑袍人还给苏景清提醒,“淮王妃可以离远些,被误伤就不好了。本座虽然留你有用暂时不会杀你,可你完好无损和只剩一口气都是活着,本座都能用,就别离这么近凑热闹,伤到了疼,淮王殿下会心疼的。”   苏景清嘴角含笑,“你说得对,我可舍不得我家王爷心疼。”   “不过本王妃不能动,动了就……”   天上突然传来一声鹰啼,一支箭擦着苏景清耳鬓破空而来,插入了黑袍人的肩膀。   “射不准了。”苏景清把话补完。   很快,后方传来马蹄声,天上的鹰也展翅而下用利爪开始猎杀。   苏景清继续笑着说,“你看,我是不是赌赢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黑袍人眼中的那点不可置信消失殆尽,全部转为了针对苏景清的杀意,但他嘴上说的却是:“撤!” 第46章 好算盘   黑袍人想撤, 却没想要放了苏景清。   黑袍人向拽着套马绳的两人打了手势,两人顿时一前一后拉动马绳,即便后面有箭支飞来射中了向后拉扯绳子的黑衣人,却还是晚了一步, 马轰然倒下, 苏景清也被迫跳下马背滚到一旁。   黑袍人伸手将苏景清拉起来, 语气凶狠,“淮王妃,识趣点, 本座动动手指就能杀了你。”   “跟我走!”   黑袍人会功夫,力气大,一把就将苏景清拽了个踉跄。   也是苏景清低头那一瞬间,又一支箭朝黑袍人射来,被黑袍人伸手挡开了, 却也被迫松开了苏景清。   群马行至跟前, 双方激烈厮杀, 黑袍人也看清了最前面的领头之人,眼中闪过寒光,“叶宵, 竟然是他。”   他看着刚直起身的苏景清,冷笑道:“淮王妃可真是好本事,淮王离京不到一月, 这位大名鼎鼎的叶护卫也成了你的入幕之宾, 甘心为你卖命了。”   “也不知淮王殿下知晓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黑袍人留下这么一句话, 不甘的带着残余杀手蹿入林中, 不见了踪迹。   思烟下马来检查苏景清身上有没有伤, “王妃, 你没事吧?”   苏景清摇头,“没事,你们来的很及时。”   不过也跟黑袍人并不想要他的命有关。   “王妃,可要下官带人去追?”苏景清刚同思烟说完话,叶宵就上前几步来请示。   苏景清摇头,“不必了,这黑袍人必然是知道叶护卫你的,所以才会在走之前没将本王妃带走。”   叶宵在一些讨厌他的人嘴里还有个别称,叫狗鼻子。   是说一旦被叶宵闻着什么味儿,他就会像狗一样贴着追上去,直到最后抓到人或拿到东西。   所以,很多人不愿招惹叶宵。   这个黑袍人瞧着手段狠辣,手下杀手众多,可顾虑也多,大概是不想沾上叶宵的。   苏景清朝叶宵道谢,“多谢叶护卫及时赶来。”   叶宵拱手回礼,“王妃客气了,有人胆敢在京都行凶,叶宵便有抓捕凶手之责。”   苏景清与叶宵说完话,那边暗一和凉州卫将战场也打扫得差不多了。   是的,凉州卫,苏景清让思烟把死在苏家门口的那具尸体送到衙门,然后去寻叶宵帮忙,让他带着被萧北淮留在淮王府保护他的凉州卫出城。   今日初一,进出城的人都多,开始那段路苏景清他们走的并不快,足够思烟在衙门和淮王府两头跑了。   等苏景清见到黑袍人后再叙几句话拖延片刻时间,叶宵一行人正好跟来。   这位叶护卫是个聪明人,箭术也好,很懂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让他今日的计划进行得格外顺利。   暗一过来禀报,“王妃,死了十一个人,身上没带任何东西,而且也没什么印记。”   就是一群查不到任何线索的死士。   叶宵也去检查了尸体,“对方很谨慎。”   他问苏景清,“王妃是如何得罪了这么一群人的?”   领头人一身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下面的人除了尸体没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而且死这么多人对方瞧着不怎么在乎,显然是蓄谋已久。   苏景清摇头,“不是我得罪他们,而是这群人主动找上门来的。”   “叶护卫可还记得我当初让白术从刑部水牢里带出来的凉州卫?”   叶宵颔首,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天子还斩杀了那么多大臣,他自然知道。   苏景清道:“他们就是被方才那个黑袍人关进去的,密道的一个出口在平嘉公主府。”   黑袍人的事被苏景清和萧北淮刻意瞒下了,因为萧北淮要查黑袍人的身份,以及牵扯其中的幕后之人,不能打草惊蛇,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难怪下官当时就觉得平嘉公主府着火一事很怪异,却又什么都查不到。”   原来背后还藏着这么一群人。   “想来是最近坏了他们太多好事,所以有些着急了,”苏景清猜测黑袍人今日亲自现身对付他的原因。   也正好说明,不仅京郊大营无事,就连萧北淮在密州赈灾之事也很顺利。   “今日劳烦叶护卫了,本王妃还要去京郊大营一趟,叶护卫若有事,可先行回城。”   叶宵想了想道:“可否让下官一起护送王妃去京郊大营,那黑袍人看着便十分狡猾,谨防生变。”   叶宵觉得自己的狗鼻子的称号,多少还是会让对方忌惮几分。   苏景清没拒绝,“那就劳烦叶护卫了。”   也许京郊大营也会有什么惊喜,正巧可以多个外人看见。   思烟给苏景清牵了一匹马来,来的人多,自然能单独匀出一匹马。   尸体可以等到了军营再安排人过来处理,一群人翻身上马,策马直奔京郊大营而去。   ……   京郊大营这边,洛灵川冷着一张脸,凝视着面前这几个被捆起来的不速之客。   “何时,一群被逐出家门的白眼狼也能自称是洛家人了?”   “还奉家主令要带我回家,奉的哪位家主的令,说来听听看。”   跪着的人瞪着洛灵川,“洛灵川,你既知我们身份,还不快放了我们,若是等家主找来,定要你好看!”   “家主说了,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肯老实跟我们回去,他就还认你,如果不然……”   洛灵川抬抬手指,现在他身旁的亲卫甩手就是一鞭子抽了过去,接着又公平地给了其他人一人一鞭子。   “洛灵川,你敢打我们,你好大的胆子!”   洛灵川挑眉,“那给你看件更大胆的事,继续打,打到他认错为止。”   能被选为亲卫的人,那绝对是有把子力气的,一鞭留痕,两鞭破皮,三鞭必然见伤。   挨打之人惨叫连连,洛灵川掏着耳朵听得十分舒心。   不过被打的这个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没多会儿就认了错,还连连给洛灵川磕头。   洛灵川收敛脸上笑意,起身,“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果然只配给人当狗。”   跪着的人听到洛灵川这话,个个都沉下脸,表情难看的很。   “那也比在洛家永远被嫡支压着出不了头的好!”   “今日的仇,我们记住了,洛灵川,你敢跟家主作对,家主绝不会放过你的!”   “洛灵川,今日你辱我们,来日待我们助王爷成就大业,必要你跪着给我们磕头求饶!”   话还挺凶,洛灵川满眼轻蔑,“那也得你们能活到那日。”   “唐家让一群傻子来送死,我自然要成全他们。”   洛灵川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报,“军师,王妃到了。”   洛灵川抬眼看去,就见苏景清带着一大群人正朝这边走来。   洛灵川忙迎上去,“见过王妃。”   他又看了看苏景清身后的人,只有两个他不认识,其余皆在凉州见过。   这些凉州卫见到洛灵川也很激动,纷纷抱拳行礼。   苏景清抬手,“军师不必多礼。”   然后又替叶宵和洛灵川相互引荐,不过没介绍暗一,他本就是暗卫,不常出现在人前,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待洛灵川和叶宵互相问候过,苏景清才问:“现在营中如何,可有出什么大事?”   洛灵川命人去请赵虎几位将军过来,然后引着苏景清入帐,与他边走边说,“昨晚是有人来,不过我们早有防备,损伤并不严重。”   “怕王妃担心,一早赵将军就派了人入城去给王妃送信,我也飞鸽传书给王妃,王妃可是没收到消息?”   跟进帐篷的人只有苏景清和思烟,苏景清看了思烟一眼,思烟立马撩开帐篷出去,片刻后又走了进来,冲苏景清摇头,“公子,凉州卫说今日王府无人上门,也没看到有信鸽飞过。”   洛灵川听到思烟对苏景清的称呼,眉心跳了跳,王爷这出去赈个灾,快把媳妇儿都给弄丢了。   “那看来是出了意外,”洛灵川不动声色,让人完全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思烟把今日有人冒充李副将亲卫的事说给洛灵川听。   “那人还拿了块李副将的令牌,瞧着不像是假的,军师,这李副将的腰牌这些日子可有丢过?”   洛灵川脸色越听越冷,上门行骗,意图杀害苏家小姐,竟还有军中副将的腰牌,这事可还真不简单。   洛灵川摇头,“并未听说李副将腰牌丢了的事。”   思烟道:“我去叫人,让回城去把令牌拿来。”当时走的急,倒把这事忘了。   思烟再次撩帘要出去时,赵虎一行人来了,一如既往的大嗓门,急吼吼地进来给苏景清行礼。   “王妃和军师当真是料事如神,就知道有王八蛋要趁日子来搞偷袭,好在咱早有准备,正好来了个瓮中捉鳖,来的人,一个都没能逃走。”   赵虎乐呵呵地说着,十分高兴。   其他几位副将也面带喜意,纷纷附和赵虎的话。   苏景清笑了笑,“都是军师和诸位将军的功劳,”他打量着众人,没在谁的脸上看出异样。   那位李铮李副将,腰间别着令牌,大大的李字很是显然。   洛灵川察觉到苏景清的视线,正准备开口问,思烟进来了,手里拿着令牌,她小声告诉苏景清,“暗一带着。”   苏景清示意思烟把令牌给洛灵川,洛灵川伸手接过,又问赵虎要了令牌做对比,最后点头,“是从这大营里出去的。”   “李副将,借你的腰牌一看。”   李铮在一众大老粗里面长相算秀气的,却是个火爆性子,他把令牌拿给洛灵川,咋咋呼呼地问:“军师,该不会是有人拿俺老李的令牌做了什么吧?”   “你可得给俺作证,俺都多久没出过军营了,整日在营里训练那群小崽子,绝不可能干坏事的。”   他令牌给得干脆,丝毫没犹豫,怎么看像心里有鬼的人。   两个令牌一做对比,丝毫不差。   洛灵川举起两个令牌给众人看,“仔细看看。”   一众将军面面相觑,李铮也急了,“这是咋回事?”   “不是,王妃,军师,俺老李真没干坏事啊。”   赵虎也替李铮说话,“王妃,李副将确实没出过军营,而且王爷有规定,这令牌必须随身携带,咱们每日见面都要相互检查的。”   他们深知令牌的重要性,丝毫不敢疏忽。   “那就奇了,”苏景清没说话,开口的还是洛灵川,“怎么就无端多了块令牌出来,还是在想杀王妃的人身上搜到的。”   洛灵川把那个死士杀茜儿的事改为了杀苏景清,他这位王妃身份更贵重,最重要的,这里都是萧北淮的人,杀王妃等于打自己主子的脸,后果会更严重。   这话一出,众人表情便严肃了起来。   赵虎直接把李铮拎了出来,“你小子说清楚,这令牌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你到底有没有关?”   李铮急红了眼,“就是借俺老李十个胆子,俺也不敢对王妃下手啊,王爷对俺老李有恩,俺老李怎么可能背叛王爷。”   李铮说着就开始赌咒发誓,“俺李铮倘若敢对王爷王妃有半点外心,就叫俺老娘死不瞑目!”   李铮老娘的命是萧北淮让人保下来的,他就剩一个娘了,有多在意不必说,反正萧北淮救了他娘的命,他就要把自己的命卖给萧北淮。   前些年去剿匪,每次都是拼了命冲在前头的,不然现在也成不了副将。   而现在他用自己亲娘发誓,就证明令牌的事当真与他无关。   “那怎么回事,这营里还混入了什么奸细不成?”   赵虎盯着一众副将看,开始发愁。   但这些副将也开始不满了,“将军,你瞅着我们,莫不是在怀疑我们不成?”   苏景清从洛灵川手中将令牌拿回来,几个满脸不高兴的副将,说道:“也许这就是这块令牌出现的目的。”   “内讧,好算盘,”洛灵川立马接话。   “连军中令牌都能造出来,王妃觉得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苏景清给出四个字,“位极人臣。”   “也许这令牌以后会越来越多,军师和诸位将军要防了。”   军中向来认令不认人,今日能多出一枚副将的令牌,明日就能多出一枚将军令牌,总有一天会轮到萧北淮手中的主帅令。   为了得到这十万大军的兵权,也是费尽了心思。   苏景清和洛灵川的对话让赵虎等人顿时一身冷汗,心惊肉跳。   “多亏了王妃和军师提醒,不然我们一群大老粗,真是被人埋坑里了还不知是谁动的手。”   洛灵川也再次仔细地打量这位王妃,总觉得王爷赚了。   出身样貌样样不差,最主要的有头脑,连他都自愧不如。   “有军师和几位将军在,本王妃相信,没有人能动这京郊大营。”   赵虎等人要表忠心,被苏景清拦了,“军师的帐外还有些人,又是做什么的?”   来时,苏景清匆匆瞥了一眼,记住了。   洛灵川解释道:“是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洛的旁支,被逐出洛家后投靠了京都唐家。”   思烟撩起帘子,苏景清往外走,“目的?”   洛灵川:“假借家主之名想带我走。”   这遍是漏洞的话让苏景清皱起了眉。   洛灵川苦笑,“如今旁支的家主是我生父。”   “而我,在十岁时被送到嫡支给二公子做伴读,后给家主看中,将我过继到了嫡支。”   所以,两边相争,他里外不是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苏景清回头。   “是,”洛灵川承认,“不过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洛灵川只会择明主,辅君子。”   苏景清笑了,夸道:“那你选对人了。”   就是不知那位明主何时能回来,密州的雪也该化了吧。 第47章 废物利用   苏景清并未在京郊大营停留多久, 吃过午饭便带着人回城。   不过回城时,队伍庞大了许多,除了他们原本的人,还有多了许多京郊大营的士兵, 负责押送人和尸体。   人是那些洛家旁支, 尸体则是来袭击京郊大营的黑袍人手下。   既然那么多人都对这十万驻军的兵权虎视眈眈, 还敢派人来截杀军师,账总是要找人算的。   黑袍人身份不明,行踪不定, 就算说事情是他做的,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凶手,那不如将两边合并下,说成是一方做得好了。   正巧唐家派了这几个洛家旁支来,现成的证据。   不趁着天子对他尚有几分愧疚之心再打压下对手, 都对不起他在湖里受的冷。   唐家既然要替萧云逸夺兵权, 那这夺兵权不成的反噬他们就得受着。   既然有人不让他过个安生年, 那就大家都别安生好了。   回城时,苏景清一路都沉着脸,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不高兴。   入城后, 苏景清让洛灵川和赵虎进宫向天子禀报京郊大营遇袭的事,自己跟着叶宵一块儿带着尸体和洛家旁支去府衙。   另外又派了人回苏家报信,免得家里人担心。   大年初一, 几十具尸体被送到府衙, 场面就够吓人的, 消息一下就在京都传开了。   有人听得心惊肉跳, 也有人觉得晦气, “怎么又出事了?”   “这年头年尾, 就没太平过。”   还有人目露精光,派人去盯着府衙,知晓这尸体怕只是个开始。   唐家也得了消息,唐夫人一大早起来就心神不宁,都没带着女儿出城上香,而是把自己关在佛堂里拜佛,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这会儿眼皮又开始跳,人也跪不住了,让伺候的嬷嬷扶她起身,“老爷呢,可在家?”   嬷嬷扶着她往外走,叫来丫鬟询问老爷的行踪。   丫鬟道:“老爷出门与同僚吃酒去了。”   过年得闲,借着日子与同僚来往走动是常事。   “那拓儿和旭儿呢?”唐夫人又问。   “夫人您忘了吗,大公子昨晚来说今儿要陪逸王殿下和小姐出城上香啊,至于二公子,怕是还在家中吧。”   丫鬟俯身,“今儿没见着二公子出去。”   唐夫人揉了揉眼,“这眼皮跳个不停,我这心里慌的很,你们去,让人去寻老爷,就说我不舒服,让他回来,再派人出城去寻寻拓儿他们兄妹。”   唐夫人说着又让嬷嬷扶着自己去唐旭的院子,边走边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结果人才刚出院子,就见管家急急忙忙过来,“夫人,出事了!”   唐夫人只觉得心口一窒,头也疼的不行,浑身都不舒服。   却还强撑着问管家,“出什么事了?”   管家禀道:“京郊大营的人入了宫,淮王妃还带着洛家的人和好多尸体去了府衙,现在满城百姓都知道了。”   “快,快去寻老爷……”唐夫人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连忙催促。   “不必,我回来了。”唐夫人话没说完,唐希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只不过脸色很不好看。   消息都传到府里了,他人就在外面,自然更先收到消息。   “夫人别急,不是什么大事,”他只让洛家人带洛灵川走,旁的事与他们唐家无关,唐希成并不放在心上。   他只是不满淮王妃要把事情闹到明面上来,若让天子知晓那么多人惦记着淮王手里的兵权,往后再想夺权就更难了。   他们要的,是悄悄控制京郊大营的十万驻军,然后在关键时刻用上他们,一击即中,最后让逸王成功登基。   又或者,让营中的将军们再做些别的,比如在淮王去军营时,杀了他。   但不管让这些驻军做什么,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悄悄地。   绝不能让人将事情大张旗鼓摆到明面上来,不然夺兵权等同于造反,他们唐家被牵连其中……   唐希成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所以一定要先撇清唐家。   “扶夫人回屋休息,”唐希成吩咐,然后转头让人出城去寻大儿子,他自己则去见小儿子。   因为成了个废人,唐旭如今越发阴郁了。   之前被他娘劝着要找苏景清报仇还振作了些时日,甚至已经计划好了要在庆芳园的时候毁了苏景清,可没成想人被逸王推下水,唐旭连苏景清人影都没见到,群芳宴就结束了。   目的未达成,唐旭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发脾气,谁劝都没有,就连昨日过除夕都没出门与家人吃饭,引得唐夫人又狠狠落了一场泪。   今早唐拓要带他出门散心,也只得了唐旭一声滚。   唐旭如今对唐拓的恨不比对苏景清的少。   唐希成来敲门的时候,也不由叹气,不知事情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旭儿,开门,爹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唐旭对他这个爹还是有几分怕的,在唐希成催促几声后,慢吞吞的来开了门。   唐希成看着屋内的狼藉皱眉,不过他并未提,只关上门,同唐旭道:“现在出了点事,爹希望你能帮家里度过这次危机。”   唐旭冷笑,“你不去找唐拓而是来找我一个废人,想废物利用?”   “因为此事只有你出面才会有人信,虽然会委屈你一段时日,但爹能让你报仇。”   唐旭扯着嘴角,“唐大人这般威风了,觉得我杀了苏景清还能全身而退?”   唐希成解释,“不是杀淮王妃,而是洛灵川,淮王的军师。”   “你被马踢伤一事便是他安排的,这笔账要算到他头上。”   “所以呢?你们杀洛灵川的事又败露了,现在又要拿我去填坑?唐大人好算盘。”   唐旭脸上闪过恨意。   唐希成看到了也当没看见,“这回没有刺杀,只是派了几个人想把洛灵川请走而已,他可能是误会了,觉得那些人想杀他,所以告到了皇上面前。”   “爹想叫你把这件事认下来,就说是你叫人把洛灵川带出军营,想打他一顿报仇。”   唐希成看着唐旭的下半身,“这话你说,就会有人信。”   因为男人对自己的命根子有多在乎,所有人都清楚,为此不管做出什么事都说的过去。   “还果真是废物利用,”唐旭满脸讥讽,“儿子今日倒是领教了一回爹的真面目。”   唐希成被他这么说,脸色自然也不好看。   不过没动怒,只继续劝道:“如今家里随时都可能被扣上谋逆的罪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难道忍心看着唐家就此覆灭?”   “你放心,爹会上下打点好,皇上就是动怒也不过日关押你一些日子,时候到了自然会放出来,爹不会让你出事的。”   “等你出来后,就让你娘给你安排一门婚事,让你屋里好有个说话的人,等后面你大哥成亲了,他的长子会过继给你。”   唐希成许诺着各种好处,唐旭只觉得讽刺,“说完了吗?”   他问了句,脸上只剩冷漠,“为了你的唐家,儿子孙子全在你的算计之中,你可真是唐家的孝子贤孙。”   “唐旭!”又一次被这么冷嘲热讽,唐希成也怒了,“你以为谋逆的罪名扣下来,你能逃得了吗?”   “别忘了,你姓唐,你身上留着唐家的血,我和你娘生你养你,如今不过是让你办这么一件小事你都不肯答应,你对得起我们的生养之恩吗?!”   “呵……”   唐旭勾起嘴角,突然用力把唐希成往外一推,“既然都要死,那我这个当儿子的自然陪着你们,报你们的生恩养恩!”   “但你若要让我替唐拓顶罪,绝无可能。”   唐旭的脸上,眼里,只有恨。   唐希成被推出去后,唐旭一把将门关上,还上了门闩,任由唐希成怎么敲都不肯开,也再没说一句话。   唐希成怒上心头,“你有本事关门,就最好不吃不喝在里面待一辈子。”   同时还吩咐守门的下人,“找把锁来把门锁了,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开门,也不许给他送吃的,饿死这不孝子最好。”   唐希成带着愧疚而来,最后满腔愤怒的离开,下人们自然是噤若寒蝉,不敢问不敢说。   外头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回来,唐希成知道了苏景清打的算盘,的确是要将所有事都推到唐家身上,那些尸体死无对证,洛家的人也说是奉了他的命去军营找人的,唐家这儿瞧着是辩无可辩。   没过多久,下人又来禀报,说皇上召了三位阁老和大将军入宫,好似还有宫里的人往唐家这边来,唐希成浑身都散发着寒意,没想到自己会叫一个黄毛小子逼成这样。   “大公子呢,去看看人到哪儿了?”   “老爷,宫里来人了,说皇上急召老爷入宫。”   另一边同时有人进门说,“老爷,逸王殿下和大公子回来了。”   唐希成连忙出门,逸王在就好,还能拖延一段时间,好让他交待大儿子办事。   唐家的人去寻萧云逸和唐拓时,大致说了京中发生的事,入城后又听到了百姓议论,萧云逸当场就黑了脸。   等匆匆赶回唐家,又碰上宫里来人,速度快的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   萧云逸咬牙,“又是苏景清那个贱人,本王那天就该淹死他!”   唐拓知道淮王妃的落水之仇是肯定要报的,可没想到他动作会这么快。   原本他以为怎么也得等淮王回来后才动手。   而为了减少麻烦,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淮王彻底留在密州,灾可不是那么好赈的,不论是塌雪,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爆乱,又或者是雪灾后的疫病,有的是法子。   如今被淮王妃打个措手不及,倒叫他们被动了。   唐拓请逸王帮忙镇压来传话的太监片刻,自己去与父亲说话。   唐希成接着更衣之由他儿子交待,“一会儿派人去衙门找机会看能不能动手,只要洛家那些人闭了嘴,事情就好办。”   “若是为父久不回来,就让你娘去劝劝你弟弟,总比全家都折进去好。”   唐拓满脸的不可置信,“爹?”   唐希成拍拍他,“这只是万不得已的下策,为父相信你知道如何判断。”   唐希成说完让大儿子出去,自己换上朝服入宫。   萧云逸没跟着,对唐拓说:“你随本王去趟衙门,府衙的人怎么也得卖本王几分面子。”   萧云逸今日出城上香是冲着徐阁老孙女去的,群芳宴出了事,他母妃被禁足,父皇如今也不满他,这王妃是指望不了他们了,只能他自己出马。   今日徐家人去进香,便是个绝佳的机会,只要人对自己动了心,他不怕徐家不愿。   只是才刚有进展,就被来寻他们的人打断了。   萧云逸当时气的想杀人,苏景清那个贱人,就是他的克星,屡屡坏他好事,等他落到自己手里,他定要将那个贱人挫骨扬灰!   萧云逸恨急了苏景清,算着等到了府衙要如何让苏景清难堪。   唐拓看出了他的心思,有些发愁,觉得如今的逸王太易怒了,而且时常被淮王妃牵着鼻子走。   他们现在本就处于劣势,是要盼着淮王妃高抬贵手的,逸王若再对淮王妃不敬生出事端来,只怕他也要跟钟贵妃一样被禁足了。   更可怕的是,淮王妃知道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逸王,所以都不会将目光放在逸王身上,只会拿他们唐家开刀,唐拓想给自家留条活路。   “殿下,”唐拓出言劝说:“一会儿王爷千万不要针对淮王妃,若是淮王妃再出点事,皇上那边不好交待。”   想到天子最近对自己的态度,萧云逸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苏景清可真是好手段,笼络了萧北淮不说,竟连父皇都偏向他了,他莫不是狐狸精转世?”   “王爷,慎言!”唐拓提醒,“小心隔墙有耳。”   萧云逸本想说他不怕,唐拓又提醒他为贵妃想想,萧云逸这才闭了嘴。   他父皇是真疼爱萧北淮,对自己和母妃也是真狠。   萧云逸眼中闪过冷厉,命令唐拓,“不管你想什么法子,那十万驻军的兵权一定要拿到,只有兵权在本王手中,那个位置才会是本王的。”   萧云逸知道,他那位好父皇是绝不会立自己为太子,让自己登基的。   既然那老东西不肯给,他就自己争。   “兵权一到手,就通知密州的人,立马除掉萧北淮!”   唐拓嘴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只点头,应了声好。   萧云逸看他这样,以为他是在担心这次会出事,也不再说自己的豪言壮语了,拍拍唐拓肩膀,安抚道:“安心,有本王在,不会让你们唐家出事的。”   “事情不是你们做的,父皇也不会信苏景清那点小把戏。”   唐拓也没解释,他知道逸王不懂,天子信的不是什么小把戏,他信的是他们唐家的野心。   一个掌管着京都巡防的金吾将军还想再捏十万大军的兵权在手里,天子会猜不出他们唐家想做什么吗?   既然猜到了,天子又怎会继续容忍他们唐家。   到底是他们小看了那位淮王妃。   很快,府衙到了。   萧云逸身份尊贵,府尹亲自出来迎接的。   那些运回来的尸体还没送进验尸房,就停在公堂外,府尹正在审问那几个洛家旁支。   苏景清则坐着旁听,面前还摆了盆炭火。   萧云逸一看到苏景清就忍不住想讥讽几句,不过在炭火时闭了嘴,也没上前给苏景清行礼。   “陈大人这府衙甚是热闹啊,”萧云逸瞄准了府尹。   府尹赔着笑,“王爷说笑了,只是今日正巧出了事。不知王爷前来是有何吩咐?”   萧云逸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几人,“在街上听说有人袭击京郊大营,所以过来看看这些胆大包天的贼子长什么样。”   萧云逸一指外头的尸体,“这些都是陈大人杀的?陈大人好手腕,那这几个怎么没一块儿杀了,留着是想让他们继续谋反吗?”   陈骞连忙解释,“王爷,这些尸体是淮王妃命人送来的,并非是下官杀的。”   “至于这几个,下官是在审他们的幕后主使,谋逆这么大的罪,凭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做不出来。”   “原来如此,那陈大人审出什么来了吗?”萧云逸问。   陈骞看了眼萧云逸身旁的唐拓,“倒有些线索了。”   洛家旁支与唐家有关系这事瞒不住,但得看他们去做什么。   当然,最麻烦的是外面这些尸体。   “那可否让本王看看陈大人问出来的线索?”   陈骞回头看苏景清,面露犹豫,“这……”   萧云逸一看他的动作,便笑了,“怎么?这京都衙门不是陈大人做主,而是要看旁人的脸色?”   “那说来,陈大人这审出来的结果是不是也受了人指使,企图陷害谁?” 第48章 小心蠢死   萧云逸的意有所指实在太明显, 引得苏景清都忍不住往这边看了。   思烟在苏景清背后小声问他,“公子,逸王是不是说你指使陈大人要陷害他啊?”   “陈大人,把口供拿给逸王看, ”苏景清开了口, 落在萧云逸身上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萧云逸被他看得很不舒服, 哼了声,“苏景清,你最好别让本王抓住把柄。”   师爷将口供呈上, 萧云逸看了眼,没看出哪里不对,就递给唐拓,“你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不符。”   唐拓看了, 看完只觉得心里发凉。   这位淮王妃压根就没想过什么要屈打成招, 要给他们唐家扣帽子, 他要的是他们心虚,自投罗网。   那口供上就写了洛家人为何要去军营找洛灵川而已,甚至都没写是他们唐家派人去的, 更别说什么把洛灵川引出军营后要除掉他的事。   洛家的人从头到尾看起来与唐家毫无关系。   如果这些活人跟他们没关系,那他与逸王来府衙是为了什么,那些死尸吗, 那些袭击军营被杀的死尸吗?   他们就像一群傻子, 被苏景清牵着鼻子往棺材里跳。   唐拓自嘲一笑, “殿下, 没什么不符。”   “那你怎么这副……”   话没说完, 萧云逸也反应过来了, 怕的就是没什么问题。   他们今日来府衙的行为完全是不打自招,自投罗网,成为天子怀疑他们的证据。   “苏景清!”   萧云逸一声怒吼,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他。   苏景清淡然一笑,“人蠢就少出门,少说话,不然迟早会把自己蠢死的。”   手烤暖和了,苏景清起身,思烟将大氅给他披上,“公子,回府吗?”   苏景清点头,“天色不早,该回了。”   苏景清慢慢朝门口走去,萧云逸捏紧了拳头,大有苏景清走过来就揍死他的意思。   苏景清像是猜到了他的意图,淡漠的表情中似乎又夹杂了一丝嘲讽,像是在说——我赌你不敢动手。   萧云逸捏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直接举了起来。   不过在拳头快落到苏景清脸上时苏景清转过身同陈骞说话,“陈大人,这些人和尸体就劳烦你处置了。”   陈骞躬身应是。   等苏景清再转过身看萧云逸时,他的手正被唐拓拉着,唐拓还在同使眼色摇头。   苏景清视线落在萧云逸被抓的手腕上,露出了然的笑容,“都牵手了,看来是好事将近,恭喜。”   然后完便走,留下萧云逸在背后气得磨牙。   “贱人,本王迟早要弄死你!”   声音不大不小,站得近的人正好听到。   陈骞眉头微皱,这位逸王殿下可真是不好相与,这说出来的话瞧着也是个难当大任的。   苏景清一走,加上那些洛家人根本没说与唐家有关,萧云逸自然不会再留下去,但被摆了一道,他总得做点什么出气。   萧云逸吩咐自己的侍卫,看向洛家旁支,“杀了。”   侍卫对萧云逸言听计从,自是立马拔刀上前。   只不过这府衙也不是萧云逸可以随意动手的地方,这儿还有个叶宵。   叶宵挡在前面,一言不发,只眼神凌厉地看着逸王的这些侍卫,大有想在府衙动手就先踏过他尸体的意思。   “回来。”唐拓替萧云逸化解了尴尬,把人叫了回来。   叶宵在京都也是有些名气的,功夫不必说,逸王的这些侍卫根本不是他对手,真动起手来打的还是逸王的脸。   跳了个坑,气还没处发,萧云逸心里烧着的火快要将他点着了。   一出府衙,萧云逸就想质问唐拓,唐拓没理他,甚至不顾尊卑走在了前头,直到回了唐家才停下。   “唐拓!”萧云逸在后面追着他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不打算将本王放在眼里了?”   唐拓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   “殿下,外面不是说话的场合,洛灵川已经入宫许久了,就连我爹都被召进宫了,皇上肯定会让人来府衙打听消息的,倘若王爷当众发怒的事被人禀告给了皇上,皇上怕是会更生气。”   一听到自己的一言一行可能都被天子的人监视着,萧云逸宛如被泼了盆冷水,整个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道:“你说得对,本王不该在外人面前发怒。”   “只不过苏景清欺人太甚,本王一定要想法子给他个教训。”   唐拓提醒道:“殿下,当务之急是命人查清楚那些夜袭军营的杀手到底是谁的人,好证明与我们无关,这样才好向皇上交待。”   萧云逸冷笑,“他要什么交待,如何处置本王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就算查到不是本王做的,他就会信本王吗?”   唐拓沉默,就算这次袭击不是他们安排的,但他们的确打过驻军兵权的主意,怕是怎么解释皇上都不会信的。   “所以,何必去做这种无用功,不如趁被禁足关押之前,做点能出气的事。”   总而言之,萧云逸还是想对付苏景清。   唐拓都不知是不是该夸他想的通透。   “王爷想做什么?”   萧云逸阴冷一笑,“本王记得入城时百姓说苏景清是跟府衙那个姓叶的一块儿入城的,一个府尹的护卫与堂堂淮王妃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两人怎么会搅和到一块儿了呢?”   “你懂本王的意思吧?”   唐拓自然明白,他觉得逸王在别的方面不行,但若想毁一个人名声,尤其是淮王妃名声时,头脑是相当灵活。   萧云逸还在补充,“正巧替本王解释下,本王为何会推苏景清下水。”   “一个不知羞耻的男人,本王身为弟弟,还不能替兄长教训教训他吗?”   连怎么为自己洗白,萧云逸都想好了。   “旧事重提,转移了那些人的注意力,自然也就没人关注什么尸体的事了。你们也好想应对之策,将事情轻轻带过。”   萧云逸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计划,“此事本王还是交给你来办,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否则,本王也要怀疑你们唐家的能耐了。”   萧云逸根本不给唐拓拒绝的机会,说完便甩着袖子带着人走了。   唐拓叹气,法子是好法子,可也得淮王妃是个傻子不会反击。   被推下湖,淮王妃已经得了那么多好处都不知足,这次反击更是要给他们唐家扣居叵测有谋逆嫌疑的帽子,若他们不收敛继续得罪人,谁知下回对方会还回来什么。   现在只是淮王妃一人就这么难对付了,更别提还有个在密州的淮王。   唐拓后悔他们唐家站队太早,与逸王捆得太死了。   宫里不知合适有消息传出来,唐拓暂时不打算让人去散播消息。   不过他可以做另一件事,淮王妃敢如此狂妄行事反击报复,一切都是因为背后有人给他撑腰,如果他背后那人没了呢。   唐拓抿唇,该让密州那边的人将计划提前了。   ……   宫门落锁前,洛灵川和赵虎出了宫,随同一起的还有三位阁老和顾大将军,唯独没有唐希成这位金吾将军。   唐家一夜灯火未熄,直到次日中午,唐希成才出宫回了家。   也就是这一晚,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般,唐拓在宫门口接到他爹时,满是不可置信,想问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唐希成也什么都没说,只让回家。   等回了家,唐希成又让人叫来管家,直接吩咐管家,“叫几个人,把小公子送到府衙去,记得打点好,别让他吃太过苦。”   “老爷?”管家惊讶又不明所以。   唐希成却没想解释什么,摆摆手,“去办。”   唐拓摇头,“爹,你这是做什么?小弟是你的亲儿子啊。”   唐希成苦笑起来,“拓儿,你以为爹想如此,若不送他去,咱们唐家一个都保不住。”   “你可知,你爹现在已经不是京吾将军了?”   唐拓也慌了,“爹?皇上到底说了什么?”   “皇上什么都没说,只问咱们唐家想做什么。”   唐希成语气沉痛,“爹老了,也该退下来了,好在咱们家还有你,只要逸王殿下能登基,唐家就能东山再起,拓儿,唐家就指望你了。”   “你的心思爹知道,那府衙大牢你弟弟能进,你不能,爹这样做都是为你好。”   唐拓还是摇头,“爹,不该这样的,而且皇上没有证据……”   唐希成打断他的话,“只要皇上想,咱们做的每一件事都会有证据,仅这一件就够了,你难道还想牵扯出更多的事吗?”   唐拓瞬间白了脸,他们唐家哪经得起查。   为逸王做事这些年,几乎什么都碰过,就连淮王假死的事都有他们唐家的手笔,若让天子知道了……   这个后果唐拓是不敢想的。   良久,他才低下头,“好,儿子都听爹的安排。”   他们唐家看着何其风光,可覆灭也不过是天子一句话,跟皇权比,唐家算什么。   所以,一定要让逸王登基!   唐拓敛去眼中凶狠,仔细询问他爹关于被罢官的事。   消息瞒不住,不论是唐希成丢了官职还是唐旭被送到府衙的事,什么都瞒不住。   百姓也没想到大过年的会有这么多热闹可看,于是上街都更勤奋了。   京都   一处宅邸中,黑袍人正在与一老者对弈。   黑袍人问老者,“此事你如何看?”   老者落下一子,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是你小瞧了那位淮王妃。”   黑袍人不认同,“是我们都小瞧了他,竟让他扳倒了唐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老者笑,“你觉得以萧北淮的心计,他会娶个废物美人?”   从前是没人拿苏景清当回事,可当他成为淮王妃时,他们就应该另眼看他了。   “留着他也是个祸害,那不如再加把火,让唐家的仇烧的更旺一些,唐家的大儿子还是有些脑子的。”   让唐拓去耗死那位淮王妃,他们赚了。   过年这些日子,天气都不错,苏景清依旧没回淮王府,而是留在苏家陪妹妹。   茜儿初一那天被吓着了,当天下午就发起了烧,之后几天人都蔫哒哒的,苏家人是变着法地哄她高兴,想让她忘了那天的事。   苏景清此刻正陪着妹妹在做女红。   茜儿:高高兴兴   苏景清:面无表情   对比十分鲜明。   苏景清正琢磨着让人去把苏明砚喊来,这种事,傻弟弟一定比他更合适。   只不过他这还没开口,暗一就凭空出现在了苏景清面前,一副有话想说的模样。   未免再吓着妹妹,苏景清一边穿针一边往旁边移了几步,示意暗一小声说。   “王妃,出事了。”   “唐旭在牢里自尽了!”   苏景清眼皮一跳,手里的线没穿过针孔。 第49章 密州事端   京都再生事端时, 萧北淮收到了从京都送去的第三封信。   大雪封天,密州进难出难,什么消息来这边都晚了。   萧北淮看到信上说他的王妃被萧云逸推下了湖,没有发怒, 只是面色阴沉宛如黑云压顶, 让满屋子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信来, 等于京都的消息也来了,在场的人都知道京都那边发生了什么,王爷这一副要将人碎尸万段的样子, 他们瞧着都心惊肉跳的。   过了片刻,有人小声提议,“王爷,如今密州的雪灾已经控制住了,百姓们也在重新安顿, 现下没什么要紧的事, 王爷不若先回京看看王妃?”   “是啊, 冬日的湖水冷的彻骨,王妃怕是遭了不少罪。”   那些被萧北淮揪过来赈灾的大臣,这些日子被萧北淮压着没敢生事, 还吃了不少苦头,巴不得他赶紧走。   萧北淮走了,不仅这密州无人能压的住他们, 回去还能参他一本, 压一压淮王这嚣张的气焰。   当然, 他们知道参淮王, 天子可能也只是轻轻责骂几句就接过, 但若让百姓知道淮王是个为了男人便不顾大局的人, 百姓就会觉得他难当大任,就算将来登基了也会是个昏君。   而那位淮王妃,就是位祸国殃民的男妖妃。   就算不能拿淮王如何,接着百姓与士子们的不满,能让皇上杀了淮王妃也不错。   敌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萧北淮这边有京都的消息传来,他们自然也有,也知道了因为淮王妃这次落水,天子震怒罚了许多人,别说他们支持逸王,就算不支持,他们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淮王眼里容不得沙子,没几个官员会喜欢这样的皇帝。   意图如此明显,萧北淮怎会看不出来。   萧北淮突然笑了,看着这些“好心”劝他回京的人说:“本王相信王妃,他能处置好,不会白吃这个亏。”   话音落,那几个劝萧北淮回京的人就变了脸。   萧北淮又道:“诸位大人催着本王回京,莫非是觉得有本王在此,太过束缚你们了?”   “诸位大人不如说说,你们想做什么,说出来本王好成全你们。”   萧北淮视线扫视着众人,见前头劝他回去的人纷纷低下了头,释放出威压询问,“嗯?”   “怎么不说话?”   自然是无人敢说。   可萧北淮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你们可知在军中,怂恿主将擅离职守是何等罪名?”   “墨言,告诉他们。”   墨言现在萧北淮身后,冷着脸拔出了剑,“杀无赦!”   仅仅三个字,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有人脸上更是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没想到淮王竟是对他们起了杀心。   有反应快的,立马就跪下了开始辩解认错,“下官有罪,是下官说错话了,只想到王爷忧王妃心切,却忘了赈灾之事更为重要。”   倒帮萧北淮在王妃和百姓中做了个取舍。   其他人反应也不慢,还开始拍起了萧北淮的马屁,说他顾全大局,一心只为百姓,是值得人人称赞的贤王。   变脸如此之快,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萧北淮这边的官员看着这些人鄙夷不已,就这种人还朝廷命官,比市井里那些地痞油子还油滑的很。   他们也庆幸这次赈灾王爷跟来了,要不然就凭他们,还真玩不过这群人。   “无妨,你们来密州后犯的也不止这一出错,本王都给你们记着,等回了京都一块儿算。”   跪着的这群人顿时面如死灰,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了,生怕再被萧北淮找到错处。   见人都老实了,萧北淮这才坐下让人说正事,只不过地上跪着的那些也没叫起,就让他们跪着听。   密州的雪已经化完了,雪灾结束,如今只剩下安顿百姓,以及防范那还没出现的疫病。   此次雪灾波及大半个密州,压死冻死饿死数千人,房屋半数被压垮压塌,几万人流离失所无处可去。   再加上密州官员都有问题,萧北淮一来就杀了好些个,如今他能用的除了临时在密州征集的人手,就全是他带来的人了。   他不能在密州停留太久,只能尽量在离开之前将百姓安置妥当,不然怕新上任的官员压不住会生乱。   好在他能做主的事多,只要给百姓一些粮,一件过冬的衣物,再分一些土地给他们,让他们熬过这个冬天,来年一切就能活过来。   萧北淮做主,提拔了好些小吏和衙役,开始给百姓重新登记造册,按人口丈量土地,让他们归乡。   也为了给这些百姓一条活路,萧北淮主持修官道,修府衙,还让城内的富商们雇佣百姓种地修房,零零散散算下来多数人都有了活计可看,赚的钱银米粮和朝廷给的补贴勉强也能糊口。   从修官道开始,朝廷的米粮就只分发给年逾六十的老人,妇人和十五以下的孩子了,如此一来,不能去干活的老弱妇孺也能有口粮吃。   就是粮食消耗太大,后面再经不起任何变故了。   等正事说完,萧北淮让众人退下,自己凝视着那封信发呆。   过了许久,他才揉了揉眉心,端过墨言送来的热茶喝,“白术可回来了?”   墨言正要摇头,门外就响起了声音,“王爷!”   正是白术的声音。   “进,”萧北淮立马道。   白术匆匆进门,面色凝重,“王爷,找到了。”   萧北淮撰进了手中的茶杯,“如何?”   “七具失踪的尸体,被浸在了临江上游的一处支流,支流通向密州边上的一个村子。”   “临江主河道里虽没有人尸,却满是动物尸首,验尸官查过,全是被埋在雪里冻死的。”   萧北淮手中的杯子碎成几片,微烫的茶水烫红了他的手,他满眼冷厉,周身尽是肃杀之气。   “城内外的百姓呢,可有发现疑似疫病症状的?”   白术微微摇头,“那个村子我们去了,太医们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在城内为百姓义诊的大夫们也没发现问题,可能是时间短,还没人染上疫病。”   萧北淮道:“距离第一具尸体被盗至今已有十天了,时间也差不多了,继续查,有问题立马来报。”   “是!”白术神色肃穆。   心里盼着可千万不能有疫病,不仅百姓危险,还耽误王爷回京,来时王妃悄悄交待了,要让王爷早些平安回京。   白术在心里叹气,他们家公子和王爷成亲以来,多数时间都在独守空房,想想都心酸。   白术连口水都没喝,又带着人跑出去了。   密州这阴沉沉的天,像乌云压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悬在头上,随时都可能爆发。   ……   密州辖下的一个村子,水湾村。   一处被雪压塌了一半的土屋内,三个男人正:站在屋内小声说话。   一人道:“尸体还不够,上头说了,最少得要二十具尸体。”   另两个一高一矮,是两兄弟,高个子的哥哥说:“前头不是说了七具尸体就够了吗,现在怎么又要二十具,京都来的那群人防的这么严,哪有那么好偷。”   弟弟跟着道:“就是,还让乡亲们看到偷尸体的就报官,还能有赏钱拿,上回挨的那棍子我现在还疼呢。”   最前头那人板起脸,“怎么,你们现在是想跑了?”   哥哥说:“这丧天良的事,咱们该收手就趁早收手,我还想娶个媳妇儿安生过日子呢,可不想被官府抓到。”   “现在想跑,完了,上头说了,不管我们用什么法子,两天之内必须凑齐二十具尸体,要不然就不是被官府抓,而是上头直接要我们的命。”   两兄弟直接变了脸,“这跟开始说的可不一样,说好偷出去尸体就给银子,现在一文钱没拿到,还要搭上性命,我不干,你们谁爱干谁干去。”   “刘猴子,你也别拿什么上头压我们,惹急了我就找官府告状去,要死大家一块儿死!”   弟弟也跟着表态,说他和哥哥一个意思。   被称刘猴子的人脸色不太好看,但偷尸体这事他一个人做不了,必须得拉上这两兄弟。   “你们想要银子,成,我出钱先垫着,把前头那七具尸体的钱给你们结了,后头的,等上头银子给下来,我再给你们。”   刘猴子说完,从怀里掏出两个银锭子,他刚掏出来,两兄弟就直了眼,伸手就要抢。   刘猴子收回手,“剩下的十三具尸体,两天内凑够,一人得十两银子,干不干?”   “干!十两银子,王八蛋才不干。”哥哥说着,立马扑上去抢银子。   见他答应了,刘猴子就顺势松了手,兄弟两一人拿到一个银锭子,捧在手里看,放在嘴里咬,高兴的像两傻子。   银锭子这东西,也就在密州城里看那些有钱的大掌柜拿过,哪里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能摸到银锭子。   刘猴子看着兄弟两高兴的样子骂他们傻。   那些人要尸体可是要做大事的,怎么可能只给这么点银子让他办事。   那人是让他去买尸体,是他为了多赚点,才拉上这兄弟两去偷的。   等偷完尸体交上去,他立马就会离开密州,手里这笔银子够他后半辈子活了。   刘猴子算盘打的好,但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到夜里,他和兄弟两再去挖尸体时,人被抓了。   白术带人来抓的,堵河口的尸体被清走,那些人必然会再次偷尸体放到河里,只要将偷尸体的人抓住就能有线索。   一群人满足了劲儿要生事,那会只有这一个手段。   没过几日,一个在驿站做饭的厨娘突然晕倒了,浑身发烫,手臂和身上红疹遍布。   而萧北淮从到密州,便一直住在驿站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太忙了,剩的一章努力写,最迟明天更,一定更。 第50章 诸位陪葬   白术匆匆进门, “王爷,查到了!”   自从厨娘疑似疫病晕倒,驿站上下都开始人心惶惶,也幸亏王爷封锁及时, 没让消息传到百姓耳中, 不然此刻整个密州城都乱了。   白术更是第一时间领人去查厨娘, 厨娘一直在驿站为驿站的官员做饭,赈灾的队伍刚到密州,白术就将这驿站上下所有人都查过。   有问题的早打发走了, 剩下没问题的也专门安排人盯了他们一段时间才敢放心。   这位厨娘是个苦命人,家里男人死的早,一个人拖大了儿子,结果儿子娶妻没两年得病死了,儿媳怀着孩子悲伤过度, 拼着一口气把孩子生下后也没了, 剩下厨娘一个人带孙子。   在村里被人吃了绝户, 厨娘带着孙子给人洗衣做饭,做些短工,几年前进了驿站做浆洗的活儿, 因为上一个厨娘要回家照顾孙子,所以才接了厨娘的活儿。   在这种地方做饭,也不需要多好的除夕, 能吃就成, 厨娘为了保住这份活计养活孙子, 十分尽心, 做的饭菜干净, 味道也不错, 驿站上下都对厨娘挺满意。   在密州雪灾发生前,厨娘已经在驿站干了三年多了,若三年前就布好了这颗钉子,那对方就太会算了。   但也不可能是意外。   白术道:“密州发生雪灾时,厨娘那个孙子死了,只不过一直没下葬,人就在家里。”   白术找到厨娘家里去时,一开门就是尸臭味,人已经烂的差不多了。   厨娘每天与尸体同住,日子一场,就遭了殃。   太医把脉说厨娘已经病了几日了,只前头她藏的好没人发现,直到今日晕倒才没瞒住。   “本王记得刚来密州时,并未有人提起过厨娘的孙子不在了。”   更何况厨娘在驿站干活,还是掌厨的,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孙子饿死冻死。   “所以,厨娘何时多了个已经死了的孙子?”   萧北淮神色有些冷,他知道想算计他,想让他死在密州的人很多,但当这些人还是选择了疫病这样方式,萧北淮还是难掩满腔愤怒。   为了让他死在密州,不惜搭上那么多无辜性命,真是……   真是……   萧北淮攥紧了手掌,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形容那些草菅人命的畜生。   白术道:“王爷说的没错,入住驿站不久,我还听厨娘提起过她孙子,说她留下了个鸡蛋要带回去给孙子吃。”   那是厨娘亲口说的,看神色亦是欢喜,完全不像没了孙子的模样。   “查!”萧北淮冷声下令,“查清楚那到底是谁的孙子,人是怎么死的!”   白术领命而去,墨言又来了。   “王爷,太医说厨娘人救不回来了,另外,方才在城门口发现几个长满红疹入城看病的百姓。属下已让人将他们单独关押,安排了大夫替他们诊治。”   墨言说完,又奉上一张纸,“这是从那几人口中问出来的。”   萧北淮视线落在纸上,越看神色越冷,这些人竟全偷过尸体!   偷的还全是腐尸,然后被人高价收走,短短时间偷了十多具尸体,得了五十两银。   萧北淮不禁觉得讽刺,“可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墨言十分不岔,“这种昧良心的钱也赚,真是猪狗不如。”   再想到前面被白术抓到的那三人,就知道没良心的人真不少。   萧北淮吩咐,“去抓,抓到就杀。”   这样的人,不论有多少都死不足惜。   “是!”墨言领命。   然后问及萧北淮,“王爷,密州的情况可要尽快告知京都那边?”   墨言想想,又补充了句,“可要告知王妃?”   萧北淮犹豫了片刻,“本王一会儿给王妃写封信。”   至于调戏那边,萧北淮相信有的是人争着抢着写折子,他只需在那些折子上盖他的印就行。   还有天子那些在密州的眼线,很快京都就会知晓密州爆发疫病的消息。   墨言在临走前还催了句让王爷快点,王爷在密州可是有人的,白术肯定会往京都送信。   此刻的白术确实在写信,不仅写信,还准备了一件衣物打算一块送往京都。   那件衣物是在厨娘家中找到的,会不会染上疫病不知道,但到了京都,他家公子都用的上。   那些想害王爷的人在京都,所以最终的解决之法也在京都,那边才是主战场。   待一封封信离开密州后,密州就封了城,所有驻军衙役出动,城内外四处排查。   萧北淮下了令,发现疫病自动上报可领赏钱,还有太医和京都有名的大夫诊治,能活命也不祸及家人。   但若想隐瞒,故意传染给其他人的,斩立决。   城内城外都分了区,感染疫病的住一起,与没被感染的隔离开来。   萧北淮还让人在城内传了消息,如果不配合官府命令,不肯治疗想试图逃跑的,就以前朝处理生疫之人的法子处置他们。   前朝□□百姓都有所耳闻,对于疫病,一把火解决的干干净净。   百姓怕死,加上萧北淮来密州赈灾尽心尽力,又一直在为他们找出路,所以百姓感激他,信任他,多数人都是愿意配合的。   不愿配合那些,就被用来杀鸡儆猴了。   即便控制的快,这场从多个地方爆发的疫病还是蔓延开来,疫病区住的人越来越多。   整个密州都开始紧张起来,不少人怨上天不公,先是雪灾,接着是疫病,不给他们密州百姓活路。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大夫们开的药没用,开始有病重的人死去。   从疫病爆发开始,萧北淮几乎就没怎么合过眼,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他揉着眉心,说不出的疲惫。   待这次回京都,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一定要将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墨言在旁边看着他,担忧不已,“王爷,歇会儿吧,你这样下去身子也扛不住。”   萧北淮摇头,“再等等,等人抓到了再说。”   他不想自己在前面想尽办法控制疫病扩散蔓延,有人在后面一个劲儿制造新的疫病出来,若不把人除掉,这疫病就好不了。   他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王妃。   萧北淮一直在等消息,直到入夜,白术才回来禀报,“王爷,人找到了。”   萧北淮立即起身,“带路!”   他要亲自去审那些人,他到要看看藏在他眼皮底下的蠹虫到底是谁!   白术没着急抓人,只让人在暗处盯着,等萧北淮去了正好一网打尽。   而萧北淮到时,那群人正在议论让疫病扩散的更快,最好是将整个密州都牵连其中。   “雪灾,疫病,只有密州死的人足够多,才能说是上天的暗示。”   姓萧的当了这么久的皇帝,也是该换换人了。   但换皇帝,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萧家人自己不出错,那就给他们制造错误,让上天都难容的错误。   “下头死再多有什么用,最主要的是淮王,主子吩咐了,一定要让萧北淮死在密州。”   “这位淮王殿下也真是命大,天天吃那厨娘做的饭竟也没被染上,咱们的人费尽心思接近萧北淮同他说话,结果还是没传染到他,要他死可真不容易。”   “是本王不识抬举,让诸位费心了。”   房门突然被踹开,萧北淮声音传入众人耳朵,让屋内的人顿时乱了阵脚。   “方大人,还真叫本王意外,本王竟然养了这么大一匹狼在身边。”   这位方大人方致远是户部官员,一位老实,尽职尽责的官员,来密州后更是一直为萧北淮分忧,若是没有意外,这次回京后被嘉奖提拔的官员里一定有他。   萧北淮用这个人用的还挺顺手的,可惜,是别人的人。   方致远同样很意外,问闯进来的萧北淮等人,“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没人回答他,只有萧北淮的一句话,“带走!”   知道被抓住就只剩一个死字,好几个人转身就想跳窗跑,墨言剑出鞘,那些人窗子都还没摸到,就丢了命。   方致远面上显出惊恐,“王爷,你这是做什么?你就不怕回京都后无法向皇上交待吗?”   萧北淮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本王杀你还需要向父皇交待。”   他眼中的轻蔑丝毫不加掩饰,也成功让方致远想起这位淮王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我行我素,杀人从不手软,一个上过战场的杀神。   当然,最主要的是,皇上对淮王几乎称得上言听计从。   “本王不仅要杀你,你的九族,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活着的人被带走,死了的自有人来抬尸体。   等带到被审问的地方时,方致远先主动服了软,“王爷,下官什么都招,只求王爷放过下官的家人。”   萧北淮原本还想问一问,这会儿突然改了主意,“你知道的太少,本王看不上。”   方致远没这么蠢,要么是里面有陷阱,要么是反过来有事求他。   这些消息他用不着,更不想用。   萧北淮想着,他的信该到京都了。   王妃也该有动作了。   京都的确有动静了,动静不大不小,却吓到了挺多人。   一夜之间,京都官职最高的那几位官员家门口都贴了一张写着大字的纸,上书——密州生疫,诸位陪葬   纸的下面还沾染着一块碎布。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除夕快乐,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发大财,暴富!   本章留言有红包,么么哒~ 第51章 去密州   “老爷, 大事不好了!”   这一日的京都,好几户人家都出现了管家着急忙慌去禀报家主出事的声音。   这些高官们,在京都说一不二,在地方上同样是眼线遍布, 尤其是如今不太平的密州。   苏景清都收到密州送来的信物了, 这些高官们消息灵通, 自然知道了。   有盼着萧北淮死在密州的,也有事不关己不想参与的,只有零星两三人担忧密州真的出大事, 也怕萧北淮一去不回。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下一位坐龙椅的皇帝是个没甚脑子的蠢货。   但这次出现在他们家门口的东西,让他们意识到如果密州的疫病控制不住,京都也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那张纸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块碎布。   碎布不是寻常的碎布,而是来自密州, 极有可能是感染疫病之人穿过的。   今日是贴在门上, 那明日就可能直接送进家里, 或者让他们家中人感染疫病,谁都知道疫病传染有多快,治不好就会要命。   最主要的是, 现在密州的疫病还无药可治。   几家家主不禁面露愁容,淮王不提,他那位男王妃却是个心狠的。   有人气的直骂苏景清, “蛮横竖子, 无耻之徒, 他是忘了苏家人也在京都吗, 就不怕这疫病把苏家人全给害死了!”   也有人急的团团转, 思索应对之法, 还派人去请大夫赶紧来给家里人诊脉,生怕家里已经有人被传染上了。   而剩下的,则是看着那张纸冷笑,淮王妃还挺会威胁人。   只是这么一来,密州的疫病就不能继续扩散了。   “便宜萧北淮了。”   “传消息去密州,疫病到此为止。”   不过别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淮王妃想要拿疫病在京都作威胁,这事儿得让百姓知道知道,万一京都真有了疫病,他们也好上门去找债主。   因为这一张纸一块碎布,有些人又聚在了一块儿,这回没聊怎么除掉萧北淮,聊的是怎么折了萧北淮的臂膀。   可不能让那位淮王妃太猖狂了,不然他们很可能就是下一个唐家。   局势一下又从密州转回了京都。   苏景清也再次被天子召见,要他入宫说话。   年过完了,苏景清再大的气性也该过去了,这宫他不得不入,苏景清也猜到天子召见是想说密州疫病的事。   天子与苏景清也没什么客套话可说,等苏景清跪了片刻,天子便叫了起,开门见山的问道:“密州疫病之事你知晓了吧?”   苏景清:“昨日刚收到密州送来的消息。”   天子又问:“你就不担心?”   苏景清道:“王爷在密州,自然是担心的。”   天子深深看了苏景清一眼,“如今密州疫病尚无药可治,更不知何时会结束,朕不放心淮王,想让你去密州帮朕看看他,你可愿意?”   让他去密州,这倒在苏景清的意料之外了。   心思转了几道弯,苏景清在想天子是单纯想让他去看萧北淮,还是想趁机让他留在密州。   疫病结束,萧北淮就要回京都了。   萧北淮一回来,有那么多账要算呢,除了跟萧云逸和钟贵妃母子的,还有跟天子自己的。   也许是怕自己吹枕边风?   苏景清想的挺多,便没来得及回天子的话,天子板起脸,“怎么,你不愿意?”   苏景清回神,“愿意,只是儿臣有个要求,儿臣想请父皇保儿臣家人在儿臣离开京都的日子里毫发无损。”   天子依旧板着脸,眼神有些冷,“倒跟朕谈起条件了,倘若朕不答应,你难道还打算不去?”   天子明显不悦。   苏景清:“儿臣自是要去的,只是王爷重要,家人同样重要,儿臣贪心,从不做取舍。”   他最多把萧北淮放在与家人同样重要的位置,绝不会为了萧北淮牺牲放弃自己的家人。   苏景清与天子冷冰冰的视线对上,丝毫不退。   半响,天子才移开视线,笑了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那也要你能守的住你的贪心。”   “人,朕不会帮你照看,密州你也必须去,你要想做淮王的王妃,这就是朕给你的考验。”   苏景清都让天子给气笑了,很想提醒下天子,他这个淮王妃是天子自己赐婚的,既然要考验,当初还赐什么婚。   他还没开口,天子又说话了,“朕知道你心有不满,可朕也是为了你好,这么点事你都承不住,将来如何陪淮王担大任?”   “你是男子,既不能为淮王诞下子嗣,又不能入朝为官,就只能困在后宫给淮王当个谋士,谋士要谋的可不止家里人,而是要算天下,算的好,你的位置才能坐稳。”   “淮王将来登基,前朝不会缺人,后宫更不会缺人,你若不提前为自己打算,又能被放在哪里?”   天子还挺苦口婆心的,一副朕全是为你好为你着想的模样,难得话也挺多。   苏景清听完,提取到了重点,天子不打算让他死在密州,而是去密州给萧北淮帮忙,好让萧北淮尽早回京。   以及已经为他铺好将来的路了,让他不要给萧北淮吹枕边风,说不该说的话,毕竟萧北淮身份尊贵,不是非他不可。   当然,顺便也给他提了醒,他一不能生,二不能入朝为官,萧北淮身边迟早会有新人。   还挺仁慈。   但这些并不能改变苏景清任何想法,他依旧都要。   苏景清低头拱手,“多谢父皇教诲,儿臣会在去密州之前安排好一切的。”   “只不过儿臣不是什么仁善之辈,又护短,若那些想动儿臣家里人的鼠辈被收拾的狠了,还请父皇不要怪罪。”   天子觉得自己当时赐婚真是选错人了,不该盯着苏家选。   但又庆幸,改了圣旨把人赐给了老大,若是没改,苏景清如今就是在为逸王筹谋了,局面怕是更不一样。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天子也不能直接让苏景清不要管苏家人,只能道:“你自行安排就好,结果如何,全凭你本事。”   “多谢父皇,若父皇没有其他吩咐,儿臣就先告退了。”苏景清说完就行礼要退下。   天子顿了片刻,有话想问,但最后也没说出口。   探子说淮王与淮王妃时常有信往来,但淮王从到了密州连一封信都没给他写过。   天子既觉得失落又觉得失望,他这个大儿子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好好做,让他实在放心不下。   苏景清出了天子书房,转头又去看了太后,太后还是有老样子,就是对萧北淮惦念的很,苏景清陪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出宫。   回到苏家,苏景清就将他要去密州的事说了,把苏父气的够呛,就差说几句大不敬的话来咒骂天子了。   “怎么什么事都叫你摊上了呢?”苏父十分不解,甚至怀疑他们苏家是不是上辈子作了孽欠了萧家的债。   “不行,这事儿我不答应,我现在就进宫去找皇上,让他收回成命!”   苏父在屋里转了几圈后想出这么个法子,说着人就往门外跑。   苏景清赶紧拉住他,“爹,别去,去了也没用,而且我也想去密州看看,我跟王爷分开两个月了。”   苏父:“……”   苏父瞪了眼儿子,恨铁不成钢。   “瞧你这出息!”   苏景清就笑,“是不是觉得你大儿子可有出息了,都能千里追夫了。”   苏父瞪着眼,不高兴。   不过他也没太多时间不高兴,苏景清有许多事要交待,尤其是他刚威胁了人,自己转头就要离开,那些人铁定会把账算到苏家人头上,苏景清担心家人吃亏。   那些老狐狸,明里暗里的花招太多了。   在苏景清临走之前,他又给前头送过信的几位官员家送了礼,言明他即将去密州,若京都这边传出什么对苏家不利的消息,他必会从密州带回大礼送给诸位。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谁传的消息他能查到,让诸位在京都静候。   至于泄漏消息后会不会有人在路上埋伏刺杀他,苏景清倒不担心,因为他悄悄走,也会遇到的,把行踪透露出去,反而会让人有所忌惮。   黑袍人或许不在乎天子的态度,但黑袍人的同伙在乎,毕竟还要仰仗天子鼻息过日子。   他这个淮王妃的身份带来了麻烦的同时也带来了便利,至少没有谁敢轻易背上谋害淮王妃的罪名。   除非这些人有把握将他和萧北淮一举除掉,不留后患。   苏景清准备了三天时间,将什么都安置妥当后,带着人从京都出发前往密州。   然后刚出城,就见到了黑袍人这位老熟人。   苏景清先开的口,“伤好的很快。”   “本座还得多谢淮王妃送的大礼,本座一直记着,所以这次前来也为淮王妃准备了一份大礼。”   黑袍人手下带来一个人,一个三岁小姑娘——静阳郡主   一个明明该在宫里的人,此刻却落在了黑袍人手上。   黑袍人看着苏景清的反应笑出了声,“淮王妃这么聪明,可有猜到怎么回事?”   苏景清冷着脸问,“出入皇宫如无人之境,还能将小郡主从德妃宫中带走,看来阁下身份真不低,所以,你想做什么?”   黑袍人笑了起来,“不愧是淮王妃,猜的真准。”   “也不做什么,想跟淮王妃换点东西而已,上次你让人伤了本座的胳膊,那你今日留下一条胳膊,咱们的旧仇就算了了,这位小郡主也会平安回宫。”   “呵,”苏景清冷笑,“阁下嘴上说着本王妃聪明,可心里还把本王妃当傻子。”   “你今日能把人带出宫威胁本王妃一次,明日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本王妃可没那么多胳膊留在这儿。”   黑袍人笑着接话,“其实腿也可以,只要是王妃身上的东西了,留什么都好。”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本王妃会同你做这个交易?”   “那淮王可就只能少一个侄女了,”黑袍人突然动手,单手掐住静阳脖子将人拎了起来。   苏景清微微摇头,“你总喜欢玩这一套,本王妃有些厌烦了,所以准备今日做个了解。”   苏景清说完抬手动了动,一支箭直奔黑袍人而去,与此同时,林中也钻出无数持弓的士兵。   苏景清道:“这里是个好地方,阁下会埋伏,我也会,对了,你猜那支箭是谁射的?”   黑袍人眼神变得阴郁,“本座险些忘记你已经与叶宵勾搭成奸了,难怪他能瞒过本座的眼线。”   苏景清指尖朝前点,“因为本王妃不会留着你们在京都危害我的家人,要怪也只能怪你太记着想杀我了。”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刀剑碰撞,箭雨纷飞,苏景清被思烟保护着退到一旁,凝视着这场大战。   黑袍人气的咬牙切齿,却没有动静阳,他明明可以轻而易举杀了这个小姑娘,却没动。   苏景清一双眼看过去,仿佛看穿了一切。 第52章 见面   能自由出入皇宫的人多, 可能自由出入后宫的却不多,尤其是还能从德妃宫里悄无声息的带个大活人出宫,能做到这一步的更是屈指可数。   现在他不知黑袍人身份,可静阳出了事, 他就有理由返回京都了, 回去后再入宫一查, 苏景清相信,他能查出不少东西。   与黑袍人一起的那些幕后黑手,他即便不能全部砍断, 也能让他们折好几只。   接触几次,苏景清也摸清了他们的动机——想改朝换代。   这种谋逆的大罪,在没完全把局面控制住前,他们只敢像阴沟里的老鼠藏在暗中,不敢见光。   所以比起苏景清此刻的悠然, 黑袍人反而束手束脚, 几次想掐死静阳又几次忍住, 只看苏景清的眼神跟淬了毒一样。   “苏景清,你今日与我作对,就不怕等你在回京都时只能给你们苏家人收尸吗?”   苏景清反问:“难道我今日不与你作对, 你就会放过我家人?”   “若不是你不识抬举要支持萧北淮,没谁会动你们苏家,”甚至瞧都瞧不上。   “可惜, 萧北淮是我男人, 我乐意支持他。”苏景清把玩着从袖子里掏出来的匕首, 很是悠闲。   “那你们苏家就必须死!”黑袍人突然发怒, 抬手就一把药粉扔出, 趁着众人被迷了眼的空隙带着静阳跑了。   都开始用上这样的逃命手段了, 苏景清觉得自己先前有些高看了这人,又或者这也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苏景清有些不确定。   前方战局明朗,苏景清从京郊大营调了兵来的,那么多人不可能留不下黑袍人的手下。   而叶宵也已经带着凉州卫窜入林中去追黑袍人了。   黑袍人次次在这里出现,又每次都从这里消失,哪怕今日抓不到人,也能端了他们藏在林中的巢穴,不会白来一趟。   思烟在旁边请示苏景清,“公子,可要先走?”   苏景清摇头,“不急,等叶护卫回来。”   找到藏在林子里的人或东西,等叶宵回城才好入宫见天子,他要在临走前狠狠咬那些人一口,才能真正放心。   不过这一等就等的有些久,直到天黑叶宵才出现,身上还带了伤。   叶宵:“王妃,林中有一条密道,那密道竟能通往城内,而且机关重重,稍有不慎就会葬身其间。”   叶宵只带了两个人去,走的格外小心,却还是受了伤。   苏景清看着他肩膀处被血染红的位置,道了声辛苦,然后才问起密道的具体情况,“除了通往城内外,可还发现了什么?”   叶宵道:“一些尸骨,然后就是车轴印,尸骨像是被机关射死的逃亡之人,车轴印则是运送过重物,有进有出,地上没留下其他痕迹和气味,暂时判断不出运送的什么。”   正事没做多少,密道倒没少挖。   “黑袍人呢?”苏景清问。   叶宵摇头,“他熟悉密道的机关,先行带着静阳郡主入了城,下官没追上。”   苏景清倒也不意外,毕竟这么轻易就把人抓住破了局,显得事情太简单了些。   但今日这一遭也不算毫无收获,苏景清吩咐叶宵,“你带着人回城,把密道和静阳被带出宫的事报上去,届时自有人查。”   没几个当皇帝的会允许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挑衅他,尤其是皇帝还有能耐收拾那些人的情况下。   旁的不说,这条密道是没用了,皇宫也会大换血。   那些人忙着收尾善后,便没那么多时间找苏家麻烦了。   苏景清调转马头,策马奔向另一方,现在他要去见他家王爷了。   ……   也不知是不是被自己刚出京时“大显神威”给吓到了,之后从京都到密州,一路顺畅。   就是密州的光景不好看,田地山林都见了绿,看着处处生机,可百姓却骨瘦如柴,一双双眼睛麻木无神,仿佛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样不对,萧北淮有信送回京都,苏景清知道密州雪灾的事已了,也重新给百姓分了地,还发了种子,只要这一茬庄稼种下,待到秋日就能有吃有穿了,这些人为何是这般模样?   苏景清看向思烟,“下去问问。”   思烟带了两个护卫去田间找百姓搭话,农人们猛一见他们这样的生面孔,吓的连连后退,嘴里还喊着他们没病,让不要抓他们,他们不想死。   百姓握紧了手里的锄头,却没敢挥舞出去,除了求饶,甚至没什么反抗的勇气。   思烟看的眉头直皱,尽量让自己像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老伯,我们是从京都来的过路人,只是想来问问路的,不会抓你们,你们别怕。”   一听人是从京都来的,老农反应更加激烈了,转过身连滚带爬的跑,还边跑边喊:“大家快跑,京都来人了,他们要烧死我们,大家快跑啊。”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跌跌撞撞朝前,什么锄头庄稼完全顾不上了,瞧着满是惊恐,同时也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没过片刻人就蹿进林子又或是藏到某个地方没了影。   思烟与两个护卫茫然的看了眼,思烟摸摸自己脸,“我们长的就那么像坏人?”   护卫不肯承认这点,望天假装当没听到思烟的话。   等走回去像苏景清禀报时,思烟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公子,我真长得那么吓人吗?”   苏景清立马表示,“谁敢说我们思烟姑娘吓人,我们思烟姑娘最好看了。”   思烟乐了,捧着脸追问,“那跟王爷比呢?”   苏景清当场变脸,“除了我,谁能比王爷更好看?”   思烟吐吐舌头,公子脸皮真厚!   苏景清说回正事,“让人去查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京都来人,什么要烧死他们,怎么听都不寻常。   护卫领着人走了,苏景清等人继续往前走,入密州城。   城门口来来往往的守卫在巡逻,门开着,却无人进出,城外无人,城内亦无喧嚣,若非守卫还在走动,单看这份寂静,会觉得这个城宛如死城。   湘雨满脸愁容的走到苏景清身旁,“王妃,不是说疫病已经控制住了吗?”   他们在路上遇见了信使,拿到了王爷送往京都的信,说疫病控制住了,没有继续扩散,还有从各地送来的药材和米粮,不缺吃穿药材,只待大夫们能配出治疫病的药方,王爷就能返京了。   可如今这阵仗,怎么看都不像疫病控制住了。   “什么人?!”门口的守卫突然一声呵斥,一群守卫持着长枪上前将苏景清团团围住。   “城门重地,闲人免进,速速离去!”   苏景清在观察这些人,从他们身上的盔甲制式和手中兵器可判断出,不是萧北淮从京都带来的人,极有可能是密州本地的驻军。   苏景清问:“为何不能进?”   “不该你问的少问,赶紧走,否则抓你们下大狱。”守卫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都很凶,对他们十分不待见。   苏景清正欲再试探两句,其中一人突然举着长枪朝苏景清的马打了下来,苏景清一惊,连忙勒马避开,却听动手那人喊:“抓住他,他是淮王妃!”   苏景清身边的人全部戒备起来,思烟从腰间掏背了一路的长棍舞了两下,“谁敢上前?!”   苏景清想起了件事,密州驻军统领汪全乃唐希成的弟子。   唐家蒙难,身为弟子,汪全总要有点表示。   这仇是算到他家王爷头上了。   “上头说了,谁抓住淮王妃,赏银一百两,上!”   有人添油加码的喊话,围着苏景清的守卫蠢蠢欲动。   思烟在旁边喊,“银子拿了你们也得有命花,我家公子奉皇命来密州探望百姓,他若少了一根汗毛,你们谁都逃不了。”   “要怪只能怪淮王妃命不好,来了这疫病横生的密州,淮王妃放心,你的死自然有人给皇上交待。”   喊话之人说完率先朝苏景清攻来,思烟等人立马迎战。   苏景清带了人,可守卫人也不少,双方打的不可开交。   苏景清退至一旁仔细看着四周,好似处处都暗藏杀机。   所以这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萧北淮能任由这些人在城门口作乱,苏景清猜,密州城外那些百姓害怕的反应只怕也与汪全脱不开关系。   是想将他和萧北淮都留在密州,还是想将整个密州都毁了?   思烟抡着棍子舞的虎虎生风,她力气大,再加上有人帮忙,一炷香过后,密州守卫落败。   思烟请示苏景清,“公子,现在怎么办?”   苏景清打量着这群被打翻在地的人,多数脸上都带着害怕恐惧的表情,只有少数几个是愤恨,像有人抢走了他们的百两银子。   “去找绳子捆起来吧,先不进城,坐下跟他们说说话。”   苏景清挺好奇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家王爷也不是没用的人啊。   马车上的凳子搬下来,边上还配了小几和热茶,苏景清舒坦地坐下,一边饮茶一边看着这群被捆的人,心里遗憾绿豆糕在路上吃完了。   “说!”思烟这火爆脾气没忍住,上去就给了前头煽动人的那个守卫一脚,“老实说留你一条命,要是不老实,把你扔河里喂鱼去。”   苏景清带来的将苏景清守得严严实实,谨慎提防着四周有无放暗箭的人。   方才说得挺起劲儿的守卫此刻成了哑巴,只瞪着苏景清,眼中透着不甘。   苏景清道:“既然那舌头用不上,就割了吧。”   思烟立马捏住那守卫的嘴就要动手,边上一个淮王府的护卫劝她,“思烟姑娘,这种脏活还是让我们来吧。”   “哦,”思烟松了手,平常执行公子的命令习惯了第一个冲上去,一时没反应过来。   护卫接替思烟祭出了匕首,一声惨叫过来,守卫没了舌头,人痛的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周围其他侍卫被吓的脸色发白,这位王妃看着是个文弱人,却着实是个狠辣人。   “有愿意说的吗?”苏景清问护卫要过那把还带着血的匕首,拿在手里转圈玩。   “没主动的那就挨个问,不愿意说的便不用再说话了。”   苏景清一开口,自然有人上前执行,一个两个,到第三个时,终于有人挺不住了,“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王妃别杀我们,我什么都说。”   只不过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出言指责了。   “刘栓子,你想死别拉着我们一起,你可别忘了你老子娘在哪儿。”   “戏不好看,不想说就继续割。”手里的茶凉了,苏景清觉得有点冷,想快些进城。   “我说!”刘栓子一激动,人直接站了起来,“王妃,是淮王殿下染上了疫病,所以汪统领才下令封城的,他要我们活捉王妃,让王妃给唐小公子偿命!”   苏景清留意到其他人听刘栓子把话说完就露出了面如死灰的表情。   “然后呢?那位汪统领是如何威胁你们的?”苏景清换了个姿势。   刘栓子沉着脸道:“他抓了我们的家人,将他们关在同一处,说如果抓不到王妃,就放一个染了疫病的人进屋子,让我们家里人一个都活不了。”   苏景清点头,原来如此,但他不信。   如果真像刘栓子所说,那就不会有方才一百两银子的诱惑了,而是闷着头直接冲上来抓他。   苏景清想了想,“撩起他们的袖子看看。”   疫病的症状差不多都知道了,护卫们反应过来立马挡在了苏景清面前,思烟也来拉苏景清,“公子?”   苏景清摇头,“没事。”   他起身上前,“我猜,你们都染上疫病了吧,汪全承诺了照顾你们家人,所以你们在城门口拖住我,想将疫病传给我。”   “而此刻王爷压根不在城中对吗?你们想在王爷回来之前控制住密州城,再用我做威胁,以此要挟王爷束手就擒。”   随着苏景清话音落,他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苏景清回头,看到了远远奔袭而来的一行人,领头的正是他日思夜念几次入梦的梦中人。   马靠近,扬起前蹄嘶鸣一声,苏景清看清了马背上之人沉稳俊俏的脸。   萧北淮利落的翻身下马朝他走来,苏景清展开笑颜,眼中只容得下这一人。   被萧北淮揽入怀中时,苏景清说:“我就知道我的王爷不是无用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这几天实在不好意思,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我的感冒一听说要开始上班了,就好了…… 第53章 般配   城门口实在不是个腻歪的好地方, 那么多双眼盯着,即使苏景清觉得自己脸皮够厚了,也还是有些烧的慌。   他拍拍萧北淮,“一会儿进城再抱。”   萧北淮不肯松手, “进城再亲, 现在先抱一抱, 想你了。”   苏景清不说话了,下巴抵在萧北淮的肩上蹭了蹭,“我也想你了。”   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你。   “咳咳……”   见两人抱着不动, 墨言忍不住咳嗽提醒,并小声给萧北淮递话,“王爷,这么多人看着呢。”   思烟在旁边抿嘴,觉得她家公子就是口是心非, 在家里说什么不做王妃也行, 结果一见到人就黏黏糊糊抱上了, 还舍不得撒手。   就在思烟思索着自己要不要也咳两声提醒的时候,抱着的两人终于松了手,哦, 不对,是松了怀抱,手在下面还牵着呢。   思烟默默别开脸, 简直没眼看。   不能抱在一起了, 就要开始说正事了。   苏景清偏头看萧北淮, 问他, “听说你染上了疫病?”   萧北淮撩起袖子给苏景清看手臂上的几个红点, “叫虫子给咬了。”   苏景清挑眉, “所以?”   “自然是将计就计,”城门口守卫不肯说,萧北淮却是什么都不打算瞒着他家王妃的。   再则,事办的好,说出来能讨赏,他可舍不得放过这个机会。   “密州有好几方势力,但目标很统一,都是想让本王染上疫病,永远留在密州。他们费心筹谋,不光是偷死尸,还抓百姓去试验,扰的整个密州不得安宁,所以本王只好顺他们的意,得了疫病。”   是在审了好几批偷尸制造疫病的人后,他们才发现这些人背后竟不是同一个主子的。   白术审出了黑袍人,也审出了逸王,剩下的两批人,一批是宫里安排的,另一批是朝中大臣,只不过后两批都没问出幕后之人的具体身份,就纷纷自尽了。   而中间,立功最大的就是朝中大臣安排的那些人,包括驿站的厨娘,还有密州下辖村子里的疫病,全是他们的手笔。   黑袍人的手下在疫病出来后开始制造混乱,花大价钱买染上疫病百姓的衣服拿走,试图让更多人染上,让密州城着实乱了几日。   萧云逸的人在其中就像个凑热闹的,哪里做事的人多往哪里跑,中途还玩了两次刺杀,人折了不少,没起效。   而宫中来的那批势力格外神秘,瞧着像什么都没做,只让一批人来送死。   怎么看这两批人都不对劲儿,萧北淮命人去查,这一查才知道,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悄摸搞了个大动作。   萧云逸的人和宫中势力勾结,一个转移萧北淮的视线,一个去密州下辖的村子直接放火烧人。   第一批,是被引导着贪图便宜染上疫病的,到第二批第三批,动的就是老弱,小孩儿,村子里的青壮还被警告过,不要出去乱说话,否则下一批被烧死的就是他们。   这些人自诩是朝廷派来的人,还说后面会有更多人来清理他们。   便也有了苏景清来时发生的那一幕,明明熬到秋天日子就好过了,百姓却一个个麻木无神,仿佛看不到明天,还怕极了京都来的人。   而事情还不止这点,在萧北淮让人传出他染了疫病后,汪全就立马带人来直接接管了密州城,封锁城门不让进出。   连送来的粮草和药材都不放入城,还在城内四处散播消息,说是萧北淮吩咐的。   城内百姓惶惶,闹着要出城,闹着要萧北淮给个说法,就连好不容易安抚好的感染了疫病的百姓也乱了起来。   人一往街上跑,难免会接触到其他百姓,传染给更多的人。再加上大夫们现在开的药方只能缓解不能治愈疫病,一下,整个密州都开始乱了。   百姓信你的时候,话好说事好办,可一旦不信,就很难镇压住一群只求活命的人,因为他们是想拿命拼出一条生路。   萧北淮不能强行镇压,又不能一点武力都不动,毕竟里面还掺杂了好些挑拨起哄的人。   等萧北淮将钉子拔出,软硬兼施重新稳定局面后,汪全联合宫中势力又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让萧北淮出城去救百姓,汪全让手下抓了几个村子的百姓,将其关在一块儿,每天放一个染了疫病的百姓进去,直到萧北淮去把人救出来为止。   如果萧北淮不去他也不怕,就把那些染上疫病的百姓全放出来,让他们四处逃散,最好能将疫病传遍大雍每一个地方。   完全就是自己不想活还要天下大乱的疯子。   棋下到家门口了,萧北淮不去不行,他一去,密州城内又再次落入汪全手中,只不过这回他们要动的是苏景清,因为京都来信了。   许是送来的消息强调了苏景清的重要性,汪全都开始牺牲自己手下人,在城门口来了这一出拦人抓人的戏码。   萧北淮说完,苏景清理清了整件事情,心疼地挠了挠萧北淮手心,被这么多人针对,实在可怜。   “你说萧云逸知道宫中那股势力是谁吗?”苏景清看着前方这群跪着的人问。   这群人对汪全倒忠心耿耿,还会唱戏,只不知汪全又要如何保住他们?   萧北淮回答苏景清的问题,“汪全是唐希成的弟子,不是萧云逸的弟子,”所以萧云逸怕到现在都不知道有人打着他的名义在密州做了什么。   想到唐家如今的情形,苏景清笑了,“唐家为萧云逸付出这么多,也是该收点好处。”   “不过唐家投靠了新主子这事,还是有必要告诉萧云逸一声的,”萧云逸在京都收拾唐家,兴许还能摸到宫中那股势力的线索。   苏景清问:“你想留着汪全押回京都吗?”   萧北淮摇头,“没必要,待疫病结束,走前当着密州百姓的面砍了他就是,也算给那些无辜枉死于他手的百姓一个交待。”   苏景清回头往后看,看到其中一匹马后面拖着人,不出意外那就是汪全了。   萧北淮解释:“出门一趟总要有点收获。”   汪全让他去救人,可不是真的让他救人,而是想杀他。   汪全是个勇猛之人,习惯了事事冲在前头,然后……自己就被抓了。   也不知想明白自己被抓的原因没。   既然汪全被抓,说明百姓也没事,苏景清扬了扬下巴,望向城门口,“那里面也应该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萧北淮含笑,“知我者王妃也。”   “本王走了五日,城内百姓也该有百姓痊愈了吧。”   若非太医和一众大夫们配出了治疫病的药方,他也不敢再让汪全接手密州城。   今日回来正好接王妃,再将所有事收个尾。   苏景清眉眼蕴上笑意,“那我来得真是时候。”   听到有药能治疫病了,跪着的汪全手下挣扎了起来,纷纷想起身做点什么。   只不过有人激动,有人懊悔。   他们对汪全没忠心到连命都不要的地步,都是有原因的。   前头那个跟人唱戏骗苏景清的,这次又是第一个开口,“王爷!”   苏景清揉揉耳朵,“现在我不想听他们说话了。”   于是这群人被他们自己的臭袜子堵住了嘴。   其实这些人拿命效忠汪全的原因很好猜,不是为了钱就是因为人。   萧北淮淡淡瞥了刘栓子一眼,“只要是大雍的百姓,只要没犯事本王一视同仁,但犯了事的,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刘栓子突然就泄了气,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蔫儿了。   片刻后,脸上又露出几分欣喜,因不能说话,便跪地重重给萧北淮磕了几个头。   这里面像刘栓子一样的人不少,而剩下的则全用看仇人一样的目光看着萧北淮和苏景清。   所以是为人还是为钱,很好区分。   墨言上前招呼人,“押进城关入大牢。”   后头的人动了起来,策马入城,汪全被拖进了城。   苏景清和萧北淮没上马,就拉着手慢慢往里走,思烟等人远远在后头缀着,心里嫌这两人黏糊,却又眼都不眨的看着,生怕再有点什么意外。   真是愁人。   湘雨见思烟眉毛拧成一团,觉得好笑,“就这么不想看啊?”   “也不是,”思烟甩甩脑袋,“就是觉得公子太吃亏,成了亲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   在京都被人欺负,动不动就被找麻烦,又要奔赴千里到这个疫病横生的地方。   湘雨道:“你怎知公子不是甘之如饴?”   思烟噘嘴,“我知道啊,可公子愿意又不妨碍我心疼他。”   思烟向湘雨展示自己的拳头,“如果公子不愿意,我早打上去了。”   “我就是希望没那么多麻烦事,公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个人……”   她不是对淮王不满,而是对淮王背后这一堆麻烦事不满。   湘雨宽慰她,“放心,公子和王爷能处理好,更何况你不觉得公子和王爷现在更般配了吗?”   前头并肩而行的两人,一个一身玄色劲瘦骑装,背脊直挺,宽背窄腰,满身沉稳,只看背影便会觉得这人不寻常。   另一个穿着一身镶边的蓝色长袍,身姿如松,个头稍矮,却一点没被比下去,略微能察觉到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拒生人于千里之外,对心上人却又像暖阳,还带着一丝甜。   率真又叫人难以捉摸,很是矛盾,偏落在苏景清身上只会叫人觉得什么都正好,他既可以随心所欲,又能为了在乎的人和事奋不顾身。   湘雨二人瞧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比从前更加坚韧,又觉得她们家公子长大了般,成了个可以挡在他们前面的君子。   两只手交握,偶尔俯首侧目在说着什么话,一眼看去,万般美好。   湘雨说:“这是公子的选择,他不会错。”   这话思烟倒赞同,“唉,也不知为什么,总有种家里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像个操了心的老妈子。   苏景清可不知道自己两个丫鬟在背后谈论什么,一直在问萧北淮在密州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多数萧北淮都在信中告诉了他,那些没来得及的,方才在城门口也说了,再说一遍也只是口述会更详细些而已。   “可有受伤着凉?”等萧北淮说完,苏景清突然问道。   萧北淮勾唇笑了下,“还以为你会夸夸本王能干,在密州做了这么多事呢。”   苏景清道:“那些话你想听自有人说。”   “别人关心你做了多少事,只有我关心你身体好不好,感动吗?”   萧北淮把苏景清手掌摊开,猫抓似的挠了下,“感动。”   “感动到想要吃掉你,”拆骨入腹,将人一辈子锁在身边。   苏景清回,“不急,天黑了再说。”   久别,又是在麻烦事已解决的情况下相见,心痒难耐,总归想做点什么。   “嗯,”萧北淮应下。   “那先入城,喝两碗药。”   刚与那群染了疫病的守卫接触过,喝药预防。   提到药,苏景清想起萧北淮方才挽起袖子时手臂上的痕迹,猛地抽开手改为抓住萧北淮手臂,“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没染上疫病?”   萧北淮笑,“放心,当真没有,若是有了,本王还不马上说出来让你心疼我。”   他告诉苏景清刚知道驿站厨娘染上疫病时自己的心情,“也是怕的,人在灾病面前并不会因为身份有所不同,就怕当真没救了,会再也见不到你。”   “怕你难过,又怕你不难过。”   苏景清盯着他瞧了半响,没看出撒谎的痕迹,才道:“想的挺多。”   “放心,你不会轻易有事的,爹给你求了平安符。”   “爹真好,”萧北淮好话张口就来,“等回京了,我一定好好孝顺爹。”   苏景清笑了下,有些幸灾乐祸,“回去了再说吧。”   自己可是在冬日里落过湖,天子还逼自己去给萧北淮选妾,他爹拿不了天子和萧云逸怎么样,总得找个迁怒的人,例如——儿婿   出出气。   萧北淮立马讨好地给苏景清捏肩揉手,“还请王妃到时帮忙求求情,让爹下手不要太狠。”   “打疼了,你会心疼的对吧。”   这伏低做小的模样哪像个王爷,叫寻常跟在萧北淮身边的人看直了眼。   偏偏萧北淮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在王妃面前,什么样都好。   路不长,两人慢吞吞的走了许久。   入城后,苏景清看到了密州城的景象,萧条冷清,街上只有零星几个铺子开门,来往行人更少,没有人气更没有烟火气。   萧北淮说:“雪灾太大,百姓死伤近三成,疫病一闹,半个密州都空了。”   患疫病的人被集中在一块儿,如今有药可治,这里的人倒多了几分生气,至少能看到希望。   “最快还要两个月才能回京。”   这一堆烂摊子总要等人来收拾接手。   “还有这里的百姓,他们是本王带人救下的,本王也想看到他们重新把日子过起来了再走。” 第54章 麻烦精王爷的男人   密州城很大, 这一转,大半天就过去了。   事情有下面的人做,萧北淮难得忙里偷闲,陪他家王妃一起喝了药, 又一块儿吃了顿晚饭, 就迫不及待的沐浴履行白天的承诺了。   萧北淮衣衫半敞, 露出结实的胸膛,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对苏景清招手,“王妃快来。”   苏景清头发还没擦干, 人没动,先把擦头发的帕子扔给了萧北淮,意思很明显。   萧北淮自觉起身过来给苏景清擦头发,还邀功,“是不是本王没在你身边, 头发都没人给你擦了。”   苏景清朝着门口的方向努嘴, 意思——思烟她们不是人?   “她们不算, ”萧北淮一锤定音,不仅否认了思烟等人的功劳,还暗示人家不是人。   苏景清笑, “得亏思烟没听见,她现在对你意见可大了。”   “麻烦精王爷。”   “本王是麻烦精,那你是什么, 恩?”   头发擦着擦着, 萧北淮人就开始不规矩了, 低头吻向苏景清耳朵, “麻烦精王妃?”   苏景清回头, 扬起脖子拥住萧北淮迎合他, “你可以叫我麻烦精王爷的男人。”   “好,都依你,那本王问自己的男人讨个赏,成吗?”   苏景清被亲得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回应。   可他眼中只有萧北淮,一双星眸就装了这么一个人,萧北淮看去就觉得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   擦头发的帕子不知何时被扔到了一边,萧北淮将人打横一抱往床边走。   苏景清趁机喘了口气,“亲都亲了,还问什么。”   “本王想着你若不答应,还能反亲回去,总要问问的。”   他都这么说了,苏景清自然不客气,被放在床上的时候苏景清顺势把萧北淮一起勾了下来,谁也不肯让谁。   许久未见,干柴烈火,到后面苏景清都在庆幸床足够结实。   不然脸肯定要丢光。   萧北淮还安慰他,“他们都明白,本王与王妃感情好,又这么久没见,情难自禁。”   苏景清:“……”   “所以这就是你一晚上叫两次水的借口吗?”   萧北淮轻笑出声,手指摩挲着苏景清耳垂,“怎么是借口,明明是事实。”   “清儿不就是因为纵容本王才会在沐浴后又答应陪本王折腾的吗?”   苏景清脸一红,怪他太年轻,没经住这人撩拨。   不过都已经这样了,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他脸皮厚。   苏景清很快自己把自己安慰好,然后拱进萧北淮怀里睡觉,还叮嘱他,“别叫我,让我睡。”   萧北淮答应了,含笑瞧着他家王妃的睡颜,越瞧越可口。   也越发觉得自己禽兽,男人啊,真是难满足。   ……   苏景清一觉睡到次日中午,醒来时萧北淮已经出去了,思烟说去审人去了。   苏景清懒洋洋的靠坐在床头,没有起床的打算。   思烟和湘雨就把吃食端到了床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景清喝着粥,一边瞧两人一眼,“有话就说。”   思烟宛如得了赦令,立马道:“公子,墨言说密州的富商还给王爷送妾!”   苏景清挑眉,饶有兴味地问,“送了几个,好看吗?”   思烟摇头,“墨言说王爷没收,那些富商是怕被王爷抄家,送了家中女儿来贿赂王爷的。”   “哦,”苏景清丝毫不觉得意外。   同时又有些好笑,“你们就为这事紧张?”   思烟摇头,“才不是紧张,就是替公子你不值,京都有人给王爷纳妾,密州有人给他送妾,他们都没将公子你放在眼里。”   思烟很生气。   “要想别人将你放在眼中,除了看身份,还要看个人的本事。”   “不过我既然来了密州,也是该做些什么,”他总不能白来一趟。   苏景清用完粥,把碗递过去,“我再养养神,明日出门。”   湘雨默默收拾东西,等到要端着托盘离开时才说了句话,“公子也别太纵着王爷了,你还年轻。”   苏景清细细咂摸了下这话,总觉得听出了两层意思,一是说他年轻,不要过度胡闹亏空了身子。   二则是说他年轻,要是萧北淮对他,他也许还能再换个男人?   苏景清笑了起来,觉得这话可以跟萧北淮提提,毕竟不能总是别人给他送小妾来气自己。   苏景清道:“我记下了。”   思烟没明白,一脸懵懂,湘雨则微微点头,公子明白就好。   苏景清这一睡,又睡到了天黑。   睁眼时,床边坐着个人正捏着自己的手玩儿。   “醒了,饿了吗?”萧北淮见他醒了,出声问道。   苏景清坐起来,边下床边问:“晚上吃什么?”   萧北淮叫完人把晚饭送来,就过来伺候苏景清穿衣,一段日子没做这事,手艺也没生疏。   苏景清就顺便夸他穿得好,“奖励你陪我用饭。”   萧北淮配合地说:“谨遵王妃的命。”   密州如今物资不丰,吃食更是简单,两盘素菜加一道荤菜并一碗鱼汤。   苏景清看了眼,问萧北淮,“你寻常吃些什么?”   “有饭有菜,隔三差五能吃顿肉,”萧北淮也不瞒着。   “与之前在凉州打仗时差不多,能吃饱。”   那算下来可有两年多没过过好日子了,苏景清夹了一筷子肉到他碗中,“吃。”   若是寻常百姓,这已是极好的了,可萧北淮是皇子,生来尊贵。   再对比萧云逸那个只知拖后腿的废物,苏景清就没了好脸色。   他提议道:“等回了京都,我们先打萧云逸一顿,然后再把他关起来饿个两天。”   “好,”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了,萧北淮哪有不依的。   晚饭简单,萧北淮今儿却是做了大事的,他从汪全口中撬出了宫中势力那批人的下落,让墨言去抓了人,虽然去迟了一步,跑了好些个,却也抓到了两个活口。   “若明日还活着就去审,”萧北淮道。   能活到明日,就说明他们不想死,或者没人灭口,活不到,现在去问也不指望能问什么有用的线索。   苏景清想起自己还没告诉萧北淮他出城碰到黑袍人的事。   “黑袍人既能挟持静阳,偏又真怕她死了,说明他忌惮诸多,我猜他也只是别人放出来的饵,他背后的主子就在宫内。”   只不过皇宫人多,尤其是后宫,还真不好判断。   苏景清问萧北淮,“你觉得德妃如何?”   萧北淮摇头否定,“不会是德妃。”   苏景清道:“我知道不会是德妃,我只是好奇什么人能在德妃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德妃可有信任之人?”   萧北淮思索片刻,脸色微沉,“还真有。”   “倒把他给忘了。”   苏景清眨眼,“谁?”   “国师,”萧北淮淡淡吐出两个字,带着浓浓不喜。   “嗯?”苏景清不解,不明白德妃怎么跟国师扯上关系了。   萧北淮解释给苏景清听,“自母后过世,后宫再无所出,而生在萧云逸之后的皇子,没一个活过五岁。”   所以萧北淮和萧云逸是天子仅剩的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死了一个另一个绝不能再出事,毕竟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苏景清勾起嘴角嘲讽一笑,“难怪,你假死一事不过死了几个大臣便轻轻揭过。”   明知是萧云逸下的手,天子却提都没提过萧云逸一句,也是,就两个儿子,总归是舍不得的。   那是萧北淮早猜到的结果,他很早之前就不指望天子给他撑腰了。   “不用他,本王自己的仇自己报,”萧北淮将汤端到苏景清面前,“鱼汤不错,多喝点。”   他又接着说德妃的事,“德妃所出的六公主不祥一事乃国师所卜,也是德妃想要的。”   苏景清捧着碗喝鱼汤,脑子里回想起了仅有两面之缘的六公主的身高。   他瞄向萧北淮头顶,“我觉得你可能没你弟弟高。”   他一语道出了萧安澜的身份。   虽然王妃很聪明,猜到了萧安澜的真实身份,但淮王殿下并不高兴,义正言辞的为自己正名,“本王比他略高一点。”   男人不行和男人太矮都禁忌,不能提!   男人的尊严,势不能认输。   苏景清:呵,男人这该死的好胜心。   “好的,王爷你最高。”   话说的十分敷衍,萧北淮一点没被安慰到,但这会儿他怎么说都像在狡辩,于是只能道:“等回京后本王证明给你看。”   “本王往他身边一站,你就能看出来。”   鱼汤喝得干干净净,苏景清心满意足的放下碗,并点头配合萧北淮的话,“好,那我等着,我相信王爷不会让我失望的。”   苏景清双手托脸,看向萧北淮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搞得萧北淮莫名有点紧张,决定待会儿就去问问墨言,萧安澜是不是没再长个儿了。   看到萧北淮的反应,苏景清莫名有些想笑,净过手后起身走到萧北淮身后在他头顶摸了摸,“王爷放心,不嫌弃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最高的。”   萧北淮表示:“那当然,萧安澜根本就不在你心里。”   都会抢答了。   “王爷真聪明,所以有什么好比的,不重要。”   他趴在萧北淮背上,手勾着萧北淮脖子,“好了,咱们继续说德妃。”   “因为国师批命,萧安澜被你父皇厌恶,靠着男扮女装活了下来,所以德妃很信任国师,你觉得宫里那个人是国师?”   “还是黑袍人其实就是国师?”   萧北淮伸手抓住苏景清的腿直接将人背了起来,“要去外面转转吗?”   “就这样背着出去转?”   “有何不可,”萧北淮说着就走去开门。   “是不是他不确定,只是猜测也许与他有关,后宫人多,关系错综复杂,那些后妃们也没及双手是干净的,谁都有可能。”   苏景清把下巴搁在萧北淮脑袋上,没觉得被背出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觉得挺有趣,“也简单,回去试探下就知道了。”   不管是谁,走到如今这步,总得露出点狐狸尾巴。   “这么多的人,都有所求,偏偏皇位只有一个,总要有个胜负的。”   只不过现在他们目标一致,针对的都是萧北淮,但当他们把这些幕后之人一个一个找出来,看他们还能有多团结。   如今都只能暗地里玩些阴招,真要对上,萧北淮手握兵权,这些人还奈何不了他。   这也是那些人千方百计想让萧北淮留在密州的原因。   “宫中势力有了猜测,就剩朝中大臣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知道其中一人是谁,不如这次回去也揭开他那神秘的面纱?”   刚开春,密州还是很冷,不过今儿时候后,十六,月正圆。   萧北淮抬头看了看头顶皎洁的圆月,说:“用不着我们,只要本王回京,有不想死的自会推些替死鬼出来。”   “还记得本王说过不止一位朝廷重臣通敌吗,这两人必是一伙的,但他们总得死一个,想活那个自会将大礼奉上。” 第55章 明明是争宠   “王爷, 人死了!”   次日一早,墨言就匆匆来报,面色有些难看。   萧北淮问:“怎么死的?”   墨言摊开手,掌心里躺着两枚银针, “银针上淬了毒, 一针封喉。”   “查…”   萧北淮刚说了一个字, 墨言便接过话,“杀人的也死了。”   墨言道:“是牢里的守卫,杀完人就自尽了, 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呵,倒是忠心,”萧北淮冷笑。   “那就继续抓人,即便是追回京都也要杀干净,一个不留。”   既然这么不想透露秘密, 那就成全他们。   死人, 才最管得住嘴。   密州, 开始了一场清杀行动,凡是在密州这场疫病中出过“力”的人,一个不留。   而且还不是悄无声息的杀, 每杀一个人,墨言就会安排人将尸体送到法场,告诉密州百姓这些人都做了什么。   偷尸, 抓人, 假传命令, 放火烧人等等, 没一个无辜的。   密州百姓本以为疫病跟雪灾一样都是天灾, 可没成想竟是人祸, 一时间所有人怒气滔天,要将这些害他们遭了这么多罪的人挫骨扬灰。   尤其是家中亲人因疫病而死的,几乎整日守在法场,就等着墨言他们送尸体过来。   他们这么苦,总要有个发泄之处,也要让百姓觉得报了仇,接着才会重新开始过新的日子。   萧北淮不手软,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密州本地的一些富商豪强慌了。   这偌大的密州城,只凭官府那几个当官的不至于烂成这样,必然是官商勾结一块儿祸害百姓。   还有甚者,在京中朝廷也是有撑腰之人的,得了上面吩咐,在给密州制造麻烦这事上也没少出力。   他们见萧北淮磨刀霍霍,便知这把火迟早要烧到自己身上,消息灵通的都知道,这位淮王殿下眼里揉不得沙子,而且谁都不惧。   但他们不想死,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讨好萧北淮,希望淮王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有脑子不清楚的,就给萧北淮送人送银子,还承诺,不管淮王殿下要什么,他们都能弄来,只求淮王不要动他们。   也有脑子稍微清楚点的,意识到淮王对那位刚来密州不久的淮王妃格外看重,他们就琢磨着淮王妃的路子。   于是,苏景清第一次收到了别人送来的要为他暖床绵延子嗣的女人。   苏景清:“?”   “怎么还有我的份儿?”   他也是很不解。   来传话的是白术,因为那些要贿赂苏景清的人找上了他。   白术原本是想一口拒绝的,但架不住往萧北淮那边送礼送人的更多,本着对自家公子太不公平的想法,白术觉得有必要让公子知道他也是有礼收的。   这该死的攀比心,实在有点难以言喻。   “外头传言说王爷独宠公子,还有传言说王爷惧内,想走公子的门路,让公子吹吹王爷的枕边风。”   苏景清:“这都开始有人抢王爷暖床的活儿了,”苏景清觉得自己这是要发达啊。   “公子,可要见那些人?”白术请示。   苏景清摇头,“不了,我现在不想换暖床的人。”   “你说给王爷送人的很多,我去见见那边的人吧,你再把送到我这边的,送到王爷那头去。”   你有我有大家都有,这回没吃亏。   在屋里窝了好些日子,苏景清终于舍得出门了。   本来上回思烟和湘雨为他不平的时候苏景清就打算出门去瞧瞧那些富商的,但萧北淮主动提了有人觊觎他的事,并义正言辞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苏景清就犯了懒,没去。   现在又有不长眼的送上门来,他是得去露露面了。   他的男人,除非他不要了,不然就谁也别想抢。   在去见人前,思烟和湘雨积极地把苏景清拾掇了一番,力求让她们公子显出淮王妃的气势,让人都不敢直视他。   而后,选了个院子,让白术去把那些富商和他们要送的人和礼全带来。   苏景清捧着手炉坐在主位生,视线扫过这群进门就跪下请安的人。   富商们个个体型富态,弯一下膝盖都挺费劲儿。送来的人却是身姿婀娜,容颜上乘,其中竟还有男人。   苏景清也没叫起,只指着那两名男子问了句,“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人一时摸不准苏景清这位淮王妃的态度,不敢搭话。   苏景清便道:“都有胆子送人了,怎么连口都不敢开,你们不好生引荐引荐,怎能入王爷的眼呢?”   这会儿还蠢到给萧北淮送人的,脑子本也不太好,没听出苏景清的言外之意。   那个选了男人来送的富商便立马回话说:“是小人听说王爷宠爱王妃,想着王妃是男子,就以为王爷可能更喜欢男子。”   “王妃,我们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想求条活路,这些人和东西,任由王爷王妃处置,只求王妃宽宏大量,帮我们说说情,我等以后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唯王爷王妃马首是瞻。”   说了原因,还顺便提了目的,表了番忠心。   而其他人想着不能让他抢了先,纷纷开口为自家说话,拿出各种筹码,送来的东西贵重不说,银子银票多得竟一次拿出了十万两,话里话外还暗示着,若苏景清和萧北淮觉得太少,说个数,他们立马回家取。   想想萧北淮为了赈灾银与朝中大臣争执,还得罪了那么多人才凑够,这些人却张口就是十万两几十万两,听着就挺讽刺。   再一想这些银钱是怎么来的,苏景清觉得抄家砍头太便宜他们了。   苏景清目光沉沉,没了心思慢慢找茬吓人,他替萧北淮做了主。   “送人的事本王妃就不与你们计较了,想花钱消灾也可以,三日之内主动上交全部家财,本王妃同王爷求情,给你们留个全尸,不老实的,就等着王爷出手吧。”   “前头那些死了的人是个什么下场,你们都看见了,如果你们觉得怎么死都无所谓的话,也随你们的便。”   富商们顿时脸色一变,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景清,“王…王妃?”   “王妃这是既想要我们的家财,又想要我们的命?”   有反应过来的人,面上露出狠戾。   苏景清点头,“是这个意思,没错。”   “你们找上门不就是意识到自己逃不过一死嘛,又何必惊讶。”   “总不能你们以为本王妃会比王爷仁慈吧?”   苏景清轻笑,“这你们就误会了,本王妃可是王爷看上的人,我们没点相同的爱好,如何成这个亲。”   想起萧北淮的手段,跪着的这群人不由抖了抖身子,脸色发白。   还有胆小受不住刺激的,竟当场昏了过去。   就这胆子,还敢敛财生事,果真是百姓太好欺负。   苏景清没管那个昏倒的,继续问其他人,“诸位可以慢慢考虑,本王妃有工夫陪你们耗。”   他换了个姿势翘起腿,靠着椅背,一派悠闲。   富商们有些跪不住,有气不敢发,想说什么也不敢说,因为这会儿他们才发现,这院子里外都站满了守卫,他们则连个下人都没带进来,淮王妃的条件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根本不可能活着出去。   这哪里是给面子召见他们,这分明就是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这位淮王妃果真狠毒。   苏景清低头把玩着手炉,并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他也只能说是巧合,最开始他可不是冲着银两来的。   只能说,身边有人可用确实方便。   苏景清答复没等到,萧北淮先来了,让人搬了椅子坐到苏景清旁边,同他一起看戏。   他先扫了眼那些据说给他准备的人,评价道:“长的不行,没本王好看,你少看两眼。”   苏景清侧目,认真打量着萧北淮,然后赞同的点头,“论姿色,的确无人能与你相比。”   听到苏景清竟拿淮王的长相调笑,跪着的人心里更怕了,惊起一头冷汗,彻底信了淮王妃所说,他能说动淮王。   只是,他不能替他们说好话,反而是要他们死。   “那是,不然本王怎能入王妃的眼。”   萧北淮说这话时没有丝毫恼意,反带着股自豪。   这话苏景清自己也听着高兴,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他转口就想问萧北淮要什么赏。   “王爷,王妃,小人愿拿出所有家财,只求王爷王妃给小人留个后。”   在苏景清和萧北淮正含情脉脉的对视时,有人来煞了风景。   那人满是悲凉的说完这话,重重磕了几个头。   其他人也跟着回过神,开始谈条件。   大同小异的就是放过家中老小,留个后什么的,还是想活命。   萧北淮微微挑眉,答应的还挺快。   “先关起来,让本王瞧瞧你们家中是个什么反应,人死太多不好,但也不能全都放了,希望你们家中有聪明人。”   话至此,没什么好再说的,萧北淮把手炉拿开,强行把自己的大手放心苏景清手里握着,“牵本王的手,更暖和。”   苏景清:“……”   “你手太大了,”他嫌弃。   萧北淮自觉地改为握苏景清的手,“这样就合适了。”   然后拉着人走了,留下其他人善后。   思烟在后面小声同湘雨吐槽,“连个手炉的醋都吃。”   湘雨纠正道:“那不叫吃醋,叫争宠。”   思烟一摊手,“没差。”   她甚至觉得王爷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把公子带走。   背后哭天喊地的声音响成一片,走在前头的两人谁都没回头,他们不会为这种为富不仁的人心软。   只不过一下抓了这么多人,刚平静了没几日的密州又乱了起来。   既是富户,家中养的家丁打手也不会少,拎不清的就联合起来想把人硬抢回去,还有花银子雇了杀手来暗杀萧北淮和苏景清,也有想买通他们身边人下毒的,花样百出,十分热闹。   以至于那些收拾东西想跑的,都没多少人注意到。   跑,自然一个人都跑不掉,萧北淮先安排人去各家府邸探了探,能拿的证据拿走,剩下的等之后抄家慢慢搜。   当然,这些富户犯罪的证据也有,萧北淮不打算冤枉谁。   严重的,直接抄家下狱,轻些的,取一半家财,杀了犯罪的那个,其他人不动。   短短时间内,密州被萧北淮彻底地整治了一番。   收上来的金银财宝,竟堪比大半个国库。   萧北淮:“果真是财帛动人心。”   “这还只是密州一半富户家中搜出来的。”   萧北淮语气越说越冷,富户们手中都能搜出这么多,那被他们孝敬的上头又敛了多少钱财?   国库穷的叮当响,底下人却富得流油。   萧北淮看着对苏景清说:“你说的对,这里的根烂透了。”   “甚至整个大雍都烂透了。”   苏景清握紧萧北淮的手,反驳他的话,“没有,还有你。”   “根在,就有救。” 第56章 天子动怒   密州动静太大, 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京都。   那堪比半个国库的金银连天子都被惊动了,好几百万两的金银!   不论是朝中的官员,还是下面的地方官,哪些人贪, 哪些官商勾结, 天子不说全都知道, 但心里大致有数。   水至清则无鱼,天子知道贪官污吏制止不了,只要不太过, 天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当官的,哪能全是清官,若真只用清官,那朝廷就无人可用了。   再者,谁开始不是清官, 不都是位子坐久了, 官位变大了才逐渐贪的。   可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大胆, 一个个竟比朝廷还富。   有件事天子与萧北淮想到一处去了,那就是富户们手里都能有这么多银钱,那上头那些给富户做靠山的官员, 又贪了多少?   天子越想面色越阴沉,再加上最近才得知竟有人能从后宫内将一个堂堂郡主偷出去宫去,这还是他的皇宫是他的天下吗, 这些胆大包天之人, 到底有没有将他这个天子放在眼中。   “来人!”天子出声。   外头候着的徐才立马进门等候吩咐, “皇上。”   “传朕的旨意, 德妃宫中的宫人伺候小郡主不利, 全部拖出去砍了。”   “当日值守侍卫一并处置, 一个不留。”   从苏景清离京那日,叶宵借京都府尹之口将小郡主被人带出宫一事情报了上来,天子就在下令让人清查后宫,只是还没动手,就有个小太监跳井自尽了。   接着又是两名侍卫服毒,一名宫女上吊,像极了畏罪自杀。   但死了四个人,却连个理由都没编好,越发激怒了天子,觉得在背后谋划这一切的人把他当傻子在戏弄。   他堂堂天子,绝不允许如此,所以天子想整顿后宫,这一彻查,还真发现不少事,他的朝廷重臣们在后宫放了那么多眼线,好像这不是他的后宫,而是他那些大臣的后宫。   还有他的妃子们,探听他的行踪,为娘家谋利,暗中用阴私手段残害他人,个个表面温柔贤淑,实则没一个手里是干净的。   天子被气的病了一回,众人也怕他动怒发狠,自觉把眼线给清理了,又找了人来求情,让天子念在都是初犯的份儿上饶了这回。   又说牵连甚广,若真的要打要杀,怕是会生乱子,而且后宫的妃子与外人勾结这种话传出去不好听,有损皇家颜面。   这些话倒也把天子劝服了,他觉得自己没好几年活头,可不想在最后生乱。   天子想着把人留给萧北淮之后收拾,也方便他立威。   天子不担心大儿子坐不稳皇位,他只怕他太狠,将人都给处置了,所以留些起眼的,犯了大错的,把前头这些人收拾了,其他那些过错不大的自会收敛,大儿子也有人可用。   天子想的好,加上犯错的人自觉,遂打算让这件事轻轻揭过。   可没想到,他有心放这些人一马,可他们不想要,甚至还想着要把朝廷的金银搬空,让他的子民为他们赚钱。   天子这回被触怒,打定主意要流一些血。   处置德妃宫中的人和侍卫只是个开始,凡是沾了密州之事大臣,他也绝不会轻饶。   于是,京都这些刚松了口气的官员们,又开始担惊受怕起来,后宫的后妃们同样害怕,生怕她们就是下一个德妃。   德妃是四妃之一,年轻时也是极为受宠的,就连她生了个不详的女儿也没被天子厌恶,所以德妃也才敢跟钟贵妃顶嘴,处处与钟贵妃的狗腿子们针锋相对。   谁也没想到,她会栽在这事上。   天子仁慈手软的时候是真的好说话,狠起来也是真的狠,一道命令,德妃宫中的人一个没留,就连德妃的贴身宫女和嬷嬷都没逃过。   偌大的琼灵宫内只剩下了三个主子。   德妃和两位郡主,听着好笑又叫人后怕。   这里头是有人不安分,可也有无辜的,天子这样做不仅下了德妃脸面,也是在告诫其他人,不老实,琼灵宫的人就是下场。   皇宫内一日死了这么多人,宫外同样不安宁,天子动起真格来叫他们怕了。   有人想让家眷收拾东西跑,有的去找人求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只剩一个苏景清在京都的时候让京都不安宁,两口子一个都不在京都的时候还能让京都不安宁,有人便道:“淮王和淮王妃活着,我们就别想安生。”   可想让他们死,又难的很。   远在密州都能搅动京都风云,若人回来了……   他们这些人还能活几个?   想到此,这群聚在一起商量解决之法的人个个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他们倒一致动了心思,若不被皇上清算逃过此劫,那就绝不能让那两人回来。   风云起,阴谋阳谋都不会少。   ……   琼灵宫   德妃坐在空荡荡的寝宫内发呆,边上还有两个怯生生的小姑娘,正小心翼翼看着德妃,不敢说话,更不敢哭,小的那个连咳嗽都不敢咳出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一个才五岁,一个三岁,已经学会看人脸色了。   德妃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留意到她们的反应,倒是从外头进来的萧安澜一把上前将静阳抱起来,轻拍她背,小声说:“咳出来,别怕。”   静阳睁着一双满含怯意的眼看了萧安澜片刻,确定他不会生气后才咳出了声。   这一咳便好一会儿都没停下来,咳得很吓人,脸都开始发烫。   萧安澜一边拍背一边哄她,在屋内转了好几圈,静阳才缓和了些。   萧安澜又倒了杯水给她喝,水是凉的,琼灵宫没了伺候的人,这凉水还是他昨晚去打的。   静阳被带出宫后又毫发无伤的被送了回来,只是人受了惊吓,回来便病了,至今未好。   而静月,从上次头部受伤醒来,就一直不怎么说话,还很怕人。   年纪小小,出生尊贵,却吃够了苦头,说来也是讽刺。   萧安澜没松开静阳,还连同静月一起抱了起来,坐到德妃对面,“母妃还没想通?”   德妃在听到静阳咳嗽时就回了神,只是没出声。   听到萧安澜的话,德妃瞬间暴躁,“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萧安澜:“……”   总觉得自己好像也被骂了进去。   “母妃,天上不会掉馅儿饼,人家帮了你那么大的忙,总得要你还。”   “索性,他们按捺不住太着急,让淮王妃摆了一道,不然最后等着我们的可就不是宫人被杀,而是一块送命。”   “还?”德妃冷笑,“本宫当年又不是没给好处。”   她横了萧安澜一眼,“你以为保住你命容易啊。”   萧安澜赔笑,“好好好,母妃别生气,是我错了。”   德妃一点没被安慰道:“你认错有什么用,我又不能把那狗男人做的事算到你头上,敢算计本宫,本宫一定要他好看!”   这事说来简单,就是德妃早年与国师做了个交易,以为两清了,却没想到人家是在布局,十多年前就在算计他们母子,利用德妃对他的信任,把德妃身边人变成了他的眼线,整个琼灵宫尽握于手。   然后,在他需要的时候,所有人都能为他办事,偏偏德妃之前竟丝毫没察觉。   若不是在对付苏景清这儿出了意外,德妃甚至都不知道静阳被人带出宫去过。   钟贵妃被禁足,天子将管理后宫之事下放到四妃手中,趁德妃出门,人一去一回,悄无声息。   而好笑的是,在事情暴露后,德妃还被威胁了,那头传信来,说如果德妃敢暴露这件事是他做的,那萧安澜的身份就会暴露,他们母子必死无疑。   德妃有所忌惮,不敢拿自己儿子赌,然后就开始生气。   气性很大,到整个琼灵宫的宫人都被处死了还没消。   “母妃别急,等淮王兄回来就好了。”   “我们怕他乱说,他弈怕我们,他现在不敢暴露自己。”   这位国师瞧着神秘的很,可一旦揭开那点神秘,他只怕什么都不剩了。   “本宫咽不下这口气,”德妃就不是个能吃亏的性子。   萧安澜道:“也并非什么都不做,咱们至少得让人知道如今这样的局面是谁引起的。”   总不能让那些大臣恨错人。   萧安澜提议,“母妃这次既然犯了错,就在琼灵宫内禁足静思己过半月吧。”   德妃看着萧安澜,“你想做什么?”   萧安澜说:“慈莲庵过两日会有一场佛会,近日京都事多,去上香求平安的人多。”   尤其是那些心虚的官员家中。   德妃点头应这事,“知道了。”   “那这两小丫头呢?”德妃问被萧安澜抱着的静月静阳,“给谁养?”   琼灵宫现在无人,照看不了这两身子弱的小丫头。   “交给皇祖母吧,我每日去看看。”   身份尊贵的郡主,成了无处可去的累赘,造孽啊。   母子两说完话,萧安澜抱着两小丫头去见太后,德妃去求见天子主动提出要禁足的事。   天子如今对德妃是有些迁怒的,听她要在琼灵宫闭门思过,一口就答应了下,还把半月时间改成了一月。   德妃在心里骂他狗,面上十分恭顺,退下时还给天子留了个失意的背影,让天子又心软了些,转口吩咐徐才重新给德妃安排几个伺候的宫女。   琼灵宫的大门被关上,门外还有侍卫把守,除了送吃食的,不许人随意进去。   慈莲庵的佛会也如期举行,到了不少官家夫人。   开完佛会,京中这些大臣们就知道了,淮王妃离京那日,皇上召见过国师。   天子对这位国师尊敬的很,就连入宫都能坐马车。   而国师的车架,无人敢查。   所以静阳郡主如何被带出宫的,就再明显不过了。   国师为何要把静阳郡主偷带出宫去威胁淮王妃,他们不知道,也不重要,只要事是他做的就成。   朝堂上的风向很快就变了,变成了参国师。   一说国师有意欺瞒密州雪灾一事,让朝廷没有提前应对,致使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   二说国师心不诚,未曾卜算出密州疫病之事,使的百姓染病,陷淮王于危境。   三说国师与外贼勾结,谋害郡主。   一条条,听起来罪大恶极,理由找的格外好。   大雍国师的职责本就是为国卜吉凶算国运的,他心不诚,意图谋害萧北淮这个皇嗣,又勾结外贼,若是不好好替自己辩驳一番,这一劫可不好过。   为了自保,这些大臣们也是费尽了心思。   密州的消息传到了京都,没大雪阻路,京都的消息传到京都也快。   萧北淮和苏景清收到京都的信后,没忍住笑了,狗这么快就相互咬了起来。   京都怪热闹的,可以再来的猛烈些。   最后待他们回去时,都相互咬下了一块肉,血淋淋地才好看。 第57章 给王妃出气   没了拖后腿找麻烦的人后, 密州的重建工作做的很快。   萧北淮上了折子后,天子也安排了人来接手密州的事,萧北淮也留了些自己人在密州,加上重新在本地招收的官吏, 密州衙门上下官员勉强配置齐全了。   这一番整顿, 只要密州这新上任的知州不出幺蛾子, 这些活着的百姓就能过上几年安生日子。   在回京之前,他带着苏景清又重新把密州走了一遍,从密州城到辖下的县城, 村子。   “来了就看看,不管是好的坏的,等回了京都也不知何时能有机会再来。”   密州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再加上受了灾,贫穷凄苦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但这个地方也充满了生机, 因为有人给了他们希望。   除开整顿密州官场, 为富不仁的富户们, 密州还在修路,百姓有了田地,还被免了两年赋税。   赋税之事萧北淮很早就提过, 他也给天子递了折子,只是天子起初没回应,直到近日才有圣旨送来, 这圣旨一下, 密州百姓皆大欢喜。   “是该看看, ”田地的庄稼长势正好, 绿油油的, 一眼望不到头。苏景清说:“这些都是你领人救回来的, 也是你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他们是大雍的百姓,将来会是你的子民。”   关于皇位,萧北淮其实没那么大野心,但这个皇位他不能让,是非坐不可。   若皇位到了萧云逸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手里,与改朝换代又有何异?   他不喜天子在当皇帝时玩的各种朝廷平衡、帝王之术,可这皇位是萧家祖辈打下来的,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皇位落于外人之手。   萧北淮策马走在苏景清身旁,侧目看着自家王妃,笑了,“你说得对。”   “不过他们也会是你的子民,你我一体。”   他要为帝,苏景清自然为后,帝后一体。   苏景清与他对视,眼中倒没多少别的情绪,只在认真看着这个人而已。   两年前…该是三年前了,苏景清倒没想过会有今日。   少年将军褪去了仅有的那点稚气,变成了稳重,有帝王之志,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王爷。   萧北淮依旧是萧北淮,只是更俊俏了些。   苏景清颔首,应下了他这大逆不道的言语。   从红袖招那日开始,苏景清就已做好准备了。   说是走走看看,其实跟巡查无二,也对密州的情况更加了解。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走完,待回到密州城,新知州已上手政务,将密州治理的仅仅有条了。   让人看了个黄道吉日,萧北淮让人通知密州百姓去法场观刑,他亲自监斩,把汪全砍了头。   百姓自是又狠狠扔着烂菜叶子骂着人狠狠发泄了一番,舒缓了心中仅存的怨气。   这件事做完,他们就该启程回京了。   从去年冬日到今年的初夏,萧北淮终于可以带着人回京了。   知道他们要走,密州百姓抓了鸡鸭提着肉蛋,还有什么山上的野菜野果子纷纷前来相送。   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对这些百姓来说,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百姓还自发制作了万民伞,要抬着伞十里相送。   百姓朴实,许多人也认死理,有人待他们好,救过他们的命,便清清楚楚记得。   对萧北淮来说,这是他应做的,是责任,他没想过什么回报,只要百姓能过好日子,不生乱就足矣。   面前这一幕与他从凉州班师回朝时百姓来送他们时的场景仿佛重合在了一起,萧北淮胸口发热,觉得也值了。   有足足两个城的百姓会记得他。   “王爷,你做的很好,你看,大家都知道,也记在了心里。”   苏景清含笑对萧北淮说,替他高兴。   有他在,大雍的根就在,不会烂。   白术等人帮着替萧北淮道谢,劝百姓回去,除开凉州卫们,其他没上过战场的都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场景,满心激动,还很高兴,因为百姓也在谢他们。   这会儿在场大多数人都跟萧北淮是一样的想法,觉得这几个月在密州吃的苦遭的罪都值了。   队伍很长,人人仰着笑脸,带着骄傲与自豪,被劝不回去的百姓一路送到密州城外十里,道过别后,正式出发返回京都。   萧北淮和苏景清都知道,他们回京这一路不会太平。   萧北淮想的是,“不必让本王再闹一次假死就好。”   他和王妃在一块儿,再折腾一次,都没人京都帮他转圜周旋了。   苏景清说:“不会,有人敢来,咱们也不必手软,前些日子我给京郊大营去了信,军师会派人来接应。”   如果这些人安分点还好,免得动武,但不安分,那他们自然不会留情。   萧北淮兵权在手,总得让人知道有什么用。   至于擅自调兵会被人参这事,他们还真不怕,萧北淮什么大胆的事没做过,天子自个儿还心虚着呢,也不会罚萧北淮。   而参他们的人,若非是派凶手来杀他们的,也不会知道他们擅自调兵一事,自己要往刀口上撞,何必客气。   来时没心情,回去人多,队伍走得慢,这沿途的风景也有心思赏了。   当然,这一路并不无聊,因为一出密州地界就碰上了来刺杀的,等走到下一个州府时,前后来了三拨人。   住进驿站,茶里下毒,饭菜里下毒,还有床下房梁藏人玩刺杀的,真真是花样百出。   卖身葬父的孤女也出现过好几回,有次还是在一个村子外。   白术好心上前表示,他们人多,一人一锄头坟坑就能挖好,让姑娘不必卖自个儿了,把人姑娘劝的连哭都哭下去了。   苏景清等人全给逗笑了,一时也不知说白术太老实还是太坏。   但好处是,后头再没人卖身葬父了,变成了告状。   他们路过城池时,就有人举着诉状不要命的冲到马车跟前,跪着就开始哭诉磕头求萧北淮替他们主持公道,周围全是瞧热闹的百姓,让他们走都没办法走。   强行把人留下,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戏上演,全是想要他们命的。   见此,萧北淮干脆就不急着回京都了,有人告状他就查,一查到这官员有问题,只要证据确凿就直接盖上自己的私印让贴了告示出去,把犯罪的官员拖出去砍头。   不仅有人告状的这个城他查,他还能贴心的绕道去隔壁城查,做的好的就褒奖,有罪的就杀,如此一番折腾,又让背后那些使花招的怕了。   生怕萧北淮查到这些地方官员跟他们京都的人有联系,怕萧北淮到京都就找他们算账,于是被迫消停,让萧北淮一行人在六月中旬抵达了京都。   如此算来,萧北淮离京已半年有余了。   这也是苏景清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他们回来的消息早就传到了京都,一入城就有百姓围在旁边瞧热闹,苏景清还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爹和苏明砚,他们是接他回家。   冲爹和弟弟笑了笑,苏景清问萧北淮,“你准备先入宫还是先回家?”   萧北淮摇头,“你先回家,我去办件事,完事后去接你。”   “不入宫?”   萧北淮道:“办完事再去,入宫后要用膳。”   大概是一件件事,还有天子一次次的态度磨灭了他对天子的那点父子之情,离京半年,他对天子还真没多少想念。   “那等你出宫再来苏家,”苏景清并不想进宫,更不想陪天子吃饭。   萧北淮答应了,同苏父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墨言走了,其他人可以先自行回家。   苏景清看了眼萧北淮离开的方向,大概猜到萧北淮是去做什么了,他是往逸王府的方向走的。   苏父和苏明砚来了,苏景清便下了马,与两人慢慢一块儿走着回家。   “瘦了,”苏父故作高深地板着脸,说了第一句话。   苏景清总觉得他爹是终于找到机会说这话了,毕竟远行归家的儿女,回家后都避免不了被长辈们心疼瘦了。   但苏景清和苏明砚从前连京都城门都没出过几次,与他爹日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苏父实在很难有儿子远行归家的体验,那自然没法说他瘦了。   苏明砚跟着点头,“哥哥,是不是密州没吃的,你脸都变小了。”   苏父补充:“回去补补,你们娘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了,专门给你炖了鸡汤。”   苏景清倒没觉得自己瘦了,但密州伙食确实跟京都差的远。   “好,回家吃。”   到了熟悉的地方,一回来就能见到亲人,苏景清心情自然好。   父子三人边走边说话,苏景清问起近日家里的事,苏父说,苏明砚蹦蹦跳跳的补充,哥哥回家他高兴的很,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这边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团圆,而另一边,萧北淮这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萧北淮直奔逸王府,到了门口才下马,将马绳扔给墨言,问逸王府门口的守卫,“萧云逸人呢?”   他面无表情,态度很冷,一看就来者不善,守卫直接被他吓住了,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萧北淮有些不耐,“让开!”   呵退守卫,萧北淮径直进了门,守卫拦不住也压根不敢拦。   他一进门,逸王府的人便知道了,立马去禀告管家,去寻萧云逸告诉他淮王殿下来了。   今日京都事多,对萧云逸也多有牵连,尤其是知道唐家背叛了他后,萧云逸更是心情阴郁,不是去找唐家麻烦就是在府中喝闷酒。   知道萧北淮今日回来,萧云逸不想去看他那张得意的嘴脸,更不想听旁人夸他如何好,所以干脆门都没出,让人上了酒,在府中与妾室玩乐。   再听人禀报说萧北淮来他府上了,萧云逸哪还有心思喝酒玩乐,立即理好衣服气势汹汹地要去质问萧北淮为何要擅闯他府邸。   只不过一看到人,对上萧北淮那双锋利的眼神,萧云逸的气势就降了大半。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萧云逸瞪着眼问萧北淮,“萧北淮,你来本王府上做什么?”   “你擅闯本王府邸,就不怕本王直接叫人将你拿下?!”   萧北淮落在萧云逸身上的眼神很冷,他没回答萧云逸的话,只突然上前揪住了萧云逸的后衣领,将人拎到了逸王府的池边。   逸王府的下人没提防萧北淮会突然动手,又不敢对萧北淮做什么,只能在后面跟着他。   萧云逸倒挣扎骂的起劲儿,但萧北淮充耳不闻只管将人拎到目的地,然后一脚将萧云逸踹进了池里。   萧云逸慌乱地叫着,在水并不深也不冷的池子里挥手挣扎,“萧北淮,你敢踹本王,等本王上来,要你的狗命!”   萧云逸知道自己死不了,才敢放狠话。   萧北淮没给他上岸的机会,自己一个纵深跳入了池子,然后再次揪住他的后衣领,摁着萧云逸的脖子狠狠将他脑袋往水中一按。   “你不该在我不在的时候动我的王妃,他遭了多少罪,本王要你十倍奉还。”   夏日的水不冷,可头被按在水中的滋味并不好受。   “萧北…你…”   萧云逸一句话没说完,脑袋再次被按到了水里,被迫喝了一大口水。   萧北淮没想要他死,只冷着脸一次次把人摁下去又拉起来,摁下去又拉起来,不厌其烦的重复。   萧云逸起初还能挣扎下,后面气出不赢,不断喝水,丝毫没了力气,只能任由萧北淮摆布。   岸上围了一群人,但谁都没敢出声,下水阻拦,他们怕淮王真疯起来会直接把逸王溺死在池里。   明明是六月天,却让人遍体生寒。 第58章 平妻   淮王妃被推入湖的事已过去半年, 这半年来,京都一茬儿又一茬儿的事就没太平过,逸王把淮王妃推到湖里的事早已没人提,所以谁也没料到淮王从密州回京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算旧账, 为自家王妃出气。   事情还排在了淮王入宫觐见天子前面。   听的好些人不敢相信, 还以差点摁着逸王的头把人憋死在水里。   萧北淮敢做, 就不怕消息往外传,压根就没拦着,他为自己王妃出头, 天经地义,萧北淮甚至巴不得消息传的人尽皆知才好,如此,看往后他不在京都时,谁还敢打他家王妃的主意。   萧北淮松开捏萧云逸脖子的手时萧云逸已两眼翻白, 有气无力了。   萧北淮把人提溜到岸上, 让逸王的人去请大夫, 还留了句话给萧云逸,这次只是遭点罪,若再敢有下次, 他就不能保证萧云逸身上的部件是否还能齐全。   逸王府的人不敢拦他,任萧北淮走了。   他前脚走,后脚就有人入宫告状, 还有人把消息往外传, 于是等萧北淮入宫时, 天子正好收到消息。   儿子回来的喜悦瞬间被冲淡, 没了丝毫温情, 天子看萧北淮的眼神带上了审视, “在你心里,朕甚至比不上你为你那个王妃出气重要?”   天子从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萧北淮面前,带来满满的压迫,“朕就是这般教你的?教你被一个男人左右?教你沉迷儿女情长?”   “说话,回答朕!”   天子说着,怒气逐渐上涨。   他要听实话,萧北淮也就说了,“你没教,只教了我怎么宠妾室,怎么打压正妻的外戚,让妾室外戚坐大,让嫡子怎么和妾室的儿子斗个你死我活。我不会有妾室,所以学不来这些。”   天子成功被萧北淮这番话气到了,双眼迸出戾光,“混账,孽子!”   萧北淮任由他骂,并不还嘴。   但他这反应在天子瞧来就是满不在乎,于是天子心中的怒火烧的更旺,“朕果真是太纵着你了,让你变成如今这副目无尊长的不孝子模样。”   “朕还做错了一件事,不该给你赐一门上不得台面的亲事,叫你被一个男狐狸精迷了眼。”   “朕费心尽力为你筹谋,你却一心与朕作对,为你一个男人出头,你对得起朕,对得起你母后吗?!”   天子气的双眼赤红,指责的语气也再是严厉不过,还把自己头都给气疼了。   “你最好别用母后来压我,你也没资格说这话,谁最对不起她你心里清楚。”天子提到他母后,萧北淮也冷下了脸。   天子疲倦地揉揉额头,怒斥一声:“放肆,你这是在指责朕不成?”   萧北淮道:“我就是在指责你,你最好少提我母后,你不配!”   “你!”这话说的太重,天子脚下踉跄往后退出几步,只觉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像要晕过去般。   “皇上!”徐才连忙上前扶人。   萧北淮也上前一步伸出了手,不过并未碰到天子。   天子瞪了萧北淮一眼,被徐才扶去坐下歇息。   徐才一边喂天子喝茶,一边吩咐人去请太医,临了还在给天子按头的时候替天子说话,“淮王殿下,皇上身子不好不能动肝火,您就顺着他些吧。”   “您不知道,得知殿下今日回来,皇上早早就吩咐了御膳房让做王爷爱吃的菜,就等着您入宫用午膳呢,结果左等右等没等到人,皇上连午膳都没吃。这半年来,皇上时常念叨您,惦念得很。”   徐才的话天子萧北淮和天子都听到了,待他说完,天子就哼了声,斥骂徐才,“你给这不孝子说这些做什么,他心里只有他那个王妃,早没把朕放在眼里了。”   徐才疯狂给萧北淮使眼色,让他服个软,毕竟天子在萧北淮面前一贯好说话,只要他服软,天子绝不会再责怪他。   萧北淮不是不会服软的人,单看他想不想愿不愿。   沉吟半响,萧北淮才低头拱手,“您保重身体。”   天子就拿话刺他,“有你这个逆子在,朕怕是要少活好些年。”   萧北淮干脆告辞后退,“那儿臣告退,密州之事儿臣已上过折子,明日早朝也会再详细禀报一次。”   说着就还真要往外走。   天子被噎了下,没想到萧北淮气性这么大,惹的他又想骂了。   还是徐才机灵会看眼色,赶紧劝萧北淮留下,又命人去传膳,请萧北淮为天子身体着想,先陪他用了膳再出宫。   正事不着急说,这饭桌上可以聊聊家常,不会一言不发又吵起来。   萧北淮到底没走成,陪天子吃了顿饭。   只要天子不提已故的皇后,不拿苏景清说事,萧北淮也懒得与他争执,挑着捡着把在密州的一些事说了。   不再针锋相对,天子气差不多消了,连被请来的太医也没用上。   萧北淮也从天子口中知道了许多宫里宫外的事,把人留到太阳下山才放他走。   时间太晚,萧北淮连去看太后都没来得及,便让徐才给太后带句话,他明日再去看她。   太后的身子虽弱,却比预想要撑的久,许是心中有惦念。   而等萧北淮出了宫,天子又开始盘算着萧北淮太过在意苏景清的事。   正巧,钟贵妃那边让人送了汤来,于是天子径直去了钟贵妃宫中。   钟贵妃禁足那几个月很安分,她自己清楚,儿子没登基之前喃凤,她一切都只能靠天子,若天子冷落她,她被困在这深宫中,就什么都做不了,儿子在朝中也会受影响。   所以钟贵妃被解禁后不再着急为儿子和钟家谋利,而是小意温柔的讨好天子,重获宠爱。   虽说掌宫之权没完全拿回来,但因德妃犯错,天子觉得四妃管不好后宫,所以去了德妃管理六宫的权利,让其余三妃辅佐她,总比一点不能沾手的好。   今日萧北淮一回京就欺负到了萧云逸头上,钟贵妃气得恨不得要去剐了萧北淮,可又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还做不到,所以就一直让人盯着天子这边的动向,找准时机把天子请到自己宫里。   在旁的事上钟贵妃算不上多有本事,可猜天子的心思从来一猜一个准。   她知道天子必会因为萧北淮给苏景清出头的事与萧北淮起争执,天子是舍不得怪罪儿子的,就只能迁怒苏景清把账算到他头上。   这满宫,天子只能在自己这儿听到他想听的话,他必然会来。   儿子的仇一定要报,只要天子对苏景清下手,那一切就能如她所愿。   钟贵妃想得好,准备也周全,天子一来就侍奉他沐浴,给他捏肩捶背,满屋都是天子最喜爱的熏香味道,还有娇软的美人相伴,天子不说心情多好,至少人是软和了下来,主动打开了话茬儿。   主要是萧北淮太过沉迷男色,被一个男人勾走了魂儿,天子想要个解决之法。   在天子的诉说中,几乎都是苏景清不对,就连萧北淮对萧云逸动手,他都觉得其中有苏景清怂恿。   钟贵妃见天子丝毫没为儿子出头责罚萧北淮的意思,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丝毫未显露,只把淮王专情一事夸了又夸,夸得天子一劲儿说淮王像他了,才话锋一转道:“只是淮王身份尊贵,独宠一个男妃的确不合适。”   “总该要为他的子嗣考虑,那苏家子到底是男人,生不出来。”   “可瞧着淮王的样子,像是个不喜欢妾的,这就难办了。”   钟贵妃皱起眉,一副为天子和淮王忧心的模样,引的天子也跟着皱眉,“当初是朕错了,不该赐他个男王妃,谁能想到这男人也能生事,一样能成狐狸精。”   听天子说狐狸精,钟贵妃脸色僵了僵,尤记得她当初可也没少被人骂狐狸精。   不过天子没瞧见她的反应,还在问,“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钟贵妃想了想,半响才拍手,“有了,臣妾想起个民间男子为后宅和睦定的法子,取平妻。”   钟贵妃解释给天子听,“淮王殿下既不喜欢妾室,那皇上何不再给他赐个王妃,总归苏家子是男人,新王妃主要是为淮王绵延子嗣的,他们各当各的王妃,也无甚影响。”   “待淮王有了个孩子,自然就会偏向新王妃一些,那苏家子也得意不了多久,皇上也能安心。”   平妻不止民间有,朝中官员也这么做过,家中妾室手段好,又或者是被外头谁迷了眼想娶进门,女子不愿做妾,就会被抬为平妻,所谓的享齐人之福。   不过这些法子天子从前是不屑的,在他看来,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从生到死,这身份也不可能更改,就如同他待皇后和钟贵妃等人一样,他不会让任何人越过了凤薇的身份去。   但今日听钟贵妃生这么一说,又觉得很适合淮王。   儿子心里有苏景清,他不能把人处死,儿子不会答应,也给不了苏家交待,会让人寒心。儿子正着迷,一时半会儿怕也不会变心,给他安排人是最合适的。   他看不上妾,那就安排妻,天子越想越觉得可行,觉得今儿来钟贵妃这儿是来对了。   于是天子一高兴,就赏了钟贵妃一番,还把萧云逸捎带上了,甚至提到明儿就下令让淮王妃去逸王府给萧云逸赔礼道歉。   虽然人是大儿子打的,可事是因为苏景清所起,天子觉得自己早就替他出过头,罚过钟贵妃和萧云逸了,苏景清不该得寸进尺。   天子心情大好,搂着钟贵妃细软的腰肢早早就歇下了。   ……   与此同时,宫外,萧北淮还赖在苏家不肯走,因为他家王妃暂时不想回淮王府。   没有王妃的家算什么家,于是萧北淮死皮赖脸的要留下来,表示他不占房间,王妃的床分他半张就成。   苏父一时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儿子嫁出去了还是找了个王爷来入赘,总觉得这情况不太对。   苏景清不想回家的原因很简单,淮王府没人气,苏家住着更舒服。   他那屋子每日都有人打扫,熏香,像常年都有人住一般,知道他今日回来,孙氏盯着人把屋内上上下下又清扫了一遍,换了晒过的干净被褥,点了香,还摘了花儿插在瓶子里,苏景清进门就觉得舒坦。   所以还想再赖一晚,明儿再走。   萧北淮当然舍不得跟自家王妃分开,所以跟着留下了。   知道苏父惦记过他,萧北淮就开始陪苏父喝酒,教他打拳,连佛法都有涉猎,把苏父哄得可高兴,完全不管是儿子出嫁还是萧北淮入赘了,并放了话,他想在府里住多久就住多久,他供他吃供他穿。   那模样,引的苏景清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失宠了。   但不管如何,人留下了,真正的阖家团圆,比除夕那晚还让人高兴。   苏景清也想,管他出嫁还是入赘,反正人是自己的就得了。 第59章 不介意再道一次歉   次日, 萧北淮去上朝,苏景清用过早饭后带着人回了淮王府,不回不行,毕竟身份摆在这儿, 长期住自己家不合适。   没成想, 前脚刚到家, 后脚宫里就来人了,来传旨的,让苏景清上逸王府给萧云逸赔礼道歉去。   苏景清听得有点懵, 他道歉,道什么歉?   传旨的太监苏景清不认识,是徐才派来的,来前徐才嘱咐过,对淮王妃客气点。   传旨太监哪敢不客气, 淮王殿下都能为淮王妃出头打逸王, 若他们把人得罪了, 回头同淮王一告状,淮王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他们这些太监的命。   见淮王妃面带疑惑,太监立马解释道:“禀王妃, 皇上说淮王殿下是为您出头才动的手,淮王殿下和逸王殿下到底是亲兄弟,不该伤了和气, 所以请您走一遭, 毕竟事情是因您而起。”   “亲兄弟?”苏景清挑眉, “皇上这是要给逸王抬位, 让他也做嫡子了?”   太监被吓了一跳, 连忙摆手, “这可使不得,王妃慎言。”   “皇上这话是说,两位王爷同是皇家血脉,自然是亲兄弟了,与后宫的娘娘们无关。”   “王妃,皇上还赏赐了一些东西,说让您带去逸王府。”   苏景清抬眼看向那几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笑了,“真有心。”   传旨太监没听出来苏景清话中的讽刺,连忙附和道:“是呢,谁不知皇上最是疼爱淮王殿下了。”   说完就催促着苏景清快些,“皇上说若是王妃不好意思,让奴才们陪着您走一趟也行。”   什么陪着走一趟,说白了,就是一定要看着苏景清到逸王府去。   苏景清摇头,“不急,等王爷回来了再说。”   “不然本王妃怕去了逸王府会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又做点什么,本王妃和逸王有旧怨又不是兄弟,这动起来手来就不会顾忌,若有个伤亡……”   伤亡二字一出,太监直接变了脸,这位淮王妃也不是个善茬儿,万一真动起来手来,他们这些奴才怎么阻拦得了。   于是太监讪笑着摸鼻,不敢催促了。   苏景清让人给看茶,“无妨,若回宫后皇上责怪你们耽搁太久,推到我和王爷身上就是,我们担着。”   天子不好指使萧北淮去赔礼,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可他从来也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人。   不知道萧北淮何时回来,苏景清就顺势先听忠伯汇报了下这些日子以来淮王府发生的事。   主子不在,淮王府其实也没什么事,就除了紫苏和奶嬷嬷比从前亲近了许多。   忠伯道:“因着王妃走时把思烟姑娘和湘雨姑娘都带走了,如今玉清院都是紫苏在管着,奶嬷嬷说闲不住,给她打下手。”   苏景清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又问起别的,“可有人趁机找过淮王府麻烦?包括铺子上的?”   忠伯摇头,“没有,那段时间事多,王爷王妃又不在京都,许是没人想起淮王府。”   “无事就好,”无事就代表没麻烦,苏景清觉得收拾完萧云逸后,他应该能过几天清净日子。   太监们自有人招呼,苏景清慢悠悠地走回玉清院,紫苏和奶嬷嬷在门口候着,一个态度恭敬,一个热情,与他走之前有些许不同。   进了屋,思烟她们去收拾放置东西,紫苏跟着一块儿忙前忙后,奶嬷嬷负责给苏景清沏茶。   不过苏景清没喝,动了动鼻子问,“屋里换了熏香?”   苏景清刚嫁入淮王府时,这玉清院还是个新院子,没人住过,屋内所有东西摆件,包括熏什么香都是思烟和湘雨经办的,他出去一段时日,回来味儿就变了。   是他并不喜欢的味道。   紫苏起身,与奶嬷嬷对视一眼,上前来回话,“是,这是王爷惯常用的熏香,奴婢想着王爷王妃回来了,昨晚就开始就熏上了。”   苏景清手在桌上敲了敲,“那我还真不够了解王爷的,竟不知道他喜欢熏香。”   “不过这个味儿我不喜欢,换了。”   湘雨连忙把手上的东西交给思烟,要去动香炉。   紫苏脸色不好看,“王妃不为王爷着想吗,王妃不喜,可王爷是喜的。”   苏景清笑了,“怎么,本王妃的屋子,连点熏香都得迁就他?他要不喜欢回自个儿的怡景轩住不是正好,那处如今又没封。”   苏景清不喜欢有人惦记他的人,不论是何身份。   人具体怎么处置,他不管,由着萧北淮安排,但他不想自己忍让,过的不舒心。   紫苏没料到苏景清对于赶淮王去别的院儿住这种话都是张口就说,人直接僵住了。   倒是奶嬷嬷找到了机会,开始摆架子说教,“王妃怎能如此说话,这是对王爷不敬,王妃就算没学过礼我该知尊卑,王爷是天,王妃当事事以王爷为先,如何能只顾自己喜不喜欢。”   “这熏香,既是王爷喜欢的,王妃就算不喜也该忍着。”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在旁边忙活的思烟就跟被点燃的炮仗惨冲了过来,对着奶嬷嬷就骂:“你是个什么身份,敢教训我家公子,王爷都不会说我家公子一句重话,何时轮到你在这碍眼了。”   “你还敢提尊卑,我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不敬主子是个什么下场!”   思烟袖子一挽就要动手。   “思烟,”苏景清叫住了她。   毕竟在府里住过一段时日,奶嬷嬷知道思烟力气大,她要是一巴掌下来,被打的人半边脸都要肿,奶嬷嬷本来被吓了一跳,都闭上眼要躲了,没成想思烟被王妃叫住了。   奶嬷嬷以为王妃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立马抓住机会上眼药,“你才大胆,一个奴婢还妄想教训王爷的奶娘,简直放肆!”   “王妃,你可一定要严惩这丫头,她今日在府上说说也就算了,都是自己人,不会怪罪,可要是出了门还这般冲动,那丢的可就是王爷王妃的脸,要被人笑的。”   苏景清换了个坐姿,瞥了奶嬷嬷一眼,“说完了吗?”   奶嬷嬷一愣,总觉得王妃这不像要责罚思烟的样子,反而像要罚她?   “看在你照顾过王爷,本王妃容许你把最后这番话说完,既然说完了,思烟,堵住她的嘴,绑了拖去门口,等王爷回来处置。”   “好嘞!”   思烟立马上前捂住了奶嬷嬷的嘴,没让她发出一点声音,熄了熏香的湘雨顺手拿了个擦桌子的帕子过来塞进奶嬷嬷的嘴里。   然后对思烟说:“你押着她往外走,我叫白术取绳子。”   思烟把人提起来,将奶嬷嬷两只手臂反手扣在背后,推着她往外去,奶嬷嬷不甘心的挣扎,只是她那点力气怎么比的过思烟。   苏景清在背后补充,“不老实就不用客气,”该打就打。   虽然话没说出来,但思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放心,我绝不手软。”   奶嬷嬷被带走,还剩一个紫苏,紫苏看苏景清的眼神明显又惊又惧。   苏景清倒十分温和地冲她笑了下,“你们不生事,我也没打算做什么,可你们做了,所以本王妃也打算做点什么。”   紫苏下意识后退一步,梗着脖子道:“王妃别忘了,奴婢是皇上……”   苏景清打断她,“知道,你是皇上安排来的人,所以我不动你,你自个儿去前厅候着,等王爷回来处置。”   “我怕脏了自己的手。”   紫苏身子颤了颤,“你…当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   苏景清想了想,点头,“你要这么说也成,我做事从来只凭心意。”   “你将我赶走了又如何,你以为你就能独占王爷了吗,你别忘了他是皇子,是要留下子嗣的,你一个男人能生吗?”   “就算今日没了我,还有别人,王爷永远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可能意识到自己没机会了,紫苏突然变得尖锐。   “无妨,等他有了别人再说,你也用不着冲我吼,你想跟谁就冲谁吼去。”   苏景清摆摆手,示意门外的白术把人带走,别占他地儿。   紫苏不肯走,还争辩些什么,恰巧外面有人来禀报说王爷回来了。   紫苏瞬间变脸,从方才的愤恨不平变成了无辜柔弱,满腹委屈,还对苏景清说:“王爷自会给奴婢做主。”   苏景清配合,“嗯,本王妃看着。”   苏景清的目的很简单,他不想外面危机重重,一堆人使绊子的时候回到家还有有人添堵,有麻烦有时间就早解决,不给自己生事儿。   萧北淮大步走进院子,下朝时天子召见说有事同他说,没成想碰巧听到徐才向天子禀报说去淮王府宣旨的人还没回来,然后在萧北淮的追问下,他知道天子下旨让苏景清去给萧云逸赔礼道歉的事,萧北淮脾气上来,深深看了天子一眼,连告退都没说就匆匆离开出了宫。   他知道依苏景清的性子不会让去给萧云逸道歉他就去的,只是天子这做法太伤人,实在激怒了萧北淮,连一句话都不再同天子说。   回到王府,知道王妃还在府上,萧北淮就什么都顾不上,只想赶来见人。   房门开着,萧北淮快步进门,一把将坐在椅子上的苏景清拉起来,用力的拥入怀中,摸着苏景清的脑袋就解释,“本王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苏景清知道他说的什么事,倒也没觉得委屈,只要他不愿意,他就不委屈。   只是萧北淮这气冲冲的模样,引得苏景清笑了起来,“放心,没委屈。”   “这不正等着你回来给我撑腰做主呢嘛。”   苏景清给生气的淮王殿下顺毛,被抱了好一会儿,萧北淮的气才降下来些。   站在门外还没被带走的紫苏本来满心欢喜等着王爷回来,老远就想给他行礼问安,结果萧北淮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进门去抱住了王妃,她被无视的十分彻底。   紫苏直接怔住了,一张脸惨白毫无血色,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她全部的害怕。   王爷对王妃的在乎摆在了明面上,如此的明显,旁人又如何能入他眼,更何况自己还是得罪了王妃的人。   也许王爷不会杀自己,但绝对会赶自己走,可她不想走。   紫苏咬住嘴唇,膝盖一软跪在了门口,“奴婢知罪,请王爷王妃责罚。”   因为紫苏出声,萧北淮才和苏景清松开。   萧北淮往门口看了眼,直接吩咐墨言,“拖出去送走。”   紫苏一听果然如此,白着脸要求情,不过墨言知道王爷这会儿在气头上,不会想听什么辩解之言,更何况紫苏这反应,一看就是惹了王妃不满,在王爷心中,旁人哪能跟王妃比。   他一个劈手上去,把人给敲晕了,这回不用捂嘴也出不了声。   墨言想想,还补充道:“王爷,王妃命人绑了奶嬷嬷在前厅,要怎么处置?”   “赶走,再不许踏入王府一步。”   这两人是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没到罪不可赦的地步,萧北淮无意要她们命,只让墨言提醒这两人老实些。   未铸成大错他能饶,可如果要不自量力再与他碰一碰,那就自己承担后果。   三言两语决定了这两人的命运,入不了淮王府,以后也不会再碍王妃的眼。   人被带走,萧北淮情绪缓和下来,同苏景清商量,“逸王府,你可要去?”   苏景清道:“自然要去,都下圣旨了,总不能抗旨的。”   “不是要给我撑腰嘛,那正好,今儿咱们再去逸王府撒一回野。”   天子逼到他头上,他也不想忍着,反正有人撑腰。   苏景清手在萧北淮腰间摸了把,然后勾着人出门往前厅走。   赔礼道歉要那些宣旨的太监陪着,也正好给他们当证人,他们的确是去道歉的。   就是方式有点特别。   畅通无阻的到了逸王府,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萧云逸,苏景清干脆利落的说道:“二弟,昨日你兄长把你摁在水里差点憋死的事是他做错了,我在这儿代他给你赔礼了。”   苏景清一挥手,让人把东西送上来,告诉萧云逸,“都是宫里送来的,原封不动,我们没沾过手,全给你了。”   萧云逸坐起来想冷嘲热讽几句,不过苏景清没给他这个机会,又道:“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想再打你一顿,所以提前把歉给你道了,明儿就不来了。”   苏景清说完,十分郑重其事的冲萧云逸弯了弯腰,“二弟,对不住了。”   然后苏景清退到了边上,他道歉,打人的事还是交给萧北淮。   惨叫声很快入耳,苏景清没看,只含笑看着一同前来的宣旨太监,“本王妃道歉了,方才可有听清楚?”   如果没有,他不介意道第三次歉。 第60章 他的人,谁也不能动   淮王妃奉旨去给逸王赔礼道歉, 道完歉,然后又指使淮王把逸王给打了一顿。   就这个话,谁听谁觉得震惊。   偏偏这还是事实,传旨太监回宫后都是这么给天子回话的, 当然, 也没忘补充, 逸王挨的第二顿打淮王妃提前道了歉的,两清了。   天子:“……”   “荒唐!”   在短暂的意外后,天子又动了肝火。   “他好大的胆子, 竟敢对朕的命令阳奉阴违!”   “来人,给朕宣苏景清进宫,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要当着朕的面忤逆朕。”   天子很生气,气到在书房来回转圈, 好像一张口就能喷火。   传旨太监低着头, 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哪能想到淮王妃竟这般大胆,说去道歉竟又把人给打了一顿。   还有淮王殿下,把人纵得没边了, 淮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也是皇上没看到逸王殿下那张被打成猪头的脸,看到了估摸着怕要砍人脑袋,不好砍淮王妃的脑袋, 那肯定是他们这几个宣旨奴才要遭。   整个书房除了天子愤怒的呼吸声外, 其余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生怕被迁怒。   徐才领了命要出宫去传口谕, 走到门口时又被天子叫了回来, “只许苏景清一人入宫, 别让淮王跟着。”   天子心里也清楚,必是有淮王在背后撑腰苏景清才敢如此大胆,淮王向来敢同自己呛声,若淮王一起来了,必是要护着那个狐狸精的。   天子不觉得儿子有错,只觉得苏景清有恃无恐实在猖狂。   等人进了宫,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倒要看看苏景清还有何本事翻身。   既不能再罚苏景清去给老二赔罪,那就由他直接惩治,也算给老二出口气,给个交待。   没丢了皇家的颜面。   天子想的很好,不仅让徐才去召人进宫,还怕苏景清不配合,让徐才多带了几个侍卫,就是绑也要将人绑进宫。   ……   此时的苏景清和萧北淮正在街上闲逛,打完人心情好,有必要吃块绿豆糕庆祝下,也正好今日逢七,那家糕点铺子今儿卖绿豆糕。   这还是萧北淮提议的,因为他知道消息传到宫里,他那位父皇不会轻易将此事揭过,与其回府等人来传召,何不在街上走走看看避开宫中来人。   至于传召之人会不会出门找他们,萧北淮表示:有人找,他们就得给人找到?又不是傻子。   半年没在京都,京都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现今正直盛夏,街边还添了卖冰饮子的铺子,生意十分红火。   萧北淮让墨言去排队买了些回来同他家王妃带入茶楼喝,顺带等白术去买绿豆糕,两人吃吃喝喝,把还没找上门的麻烦事抛之脑后,反正才出过气,这会儿是爽快的。   苏景清一手冰饮子一手绿豆糕,眉开眼笑,“我想这么干很久了。”   苏景清跟萧云逸的仇可不止被推下湖这点,给他下药的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运气好,碰到了萧北淮,可若运气不好呢,那他会遭遇什么,便是现在想起,苏景清眼中还有冷意。   萧北淮看看自己有些红的手背,他方才力气下得重,连自己都有点疼,萧云逸伤得如何,不言而喻。   萧北淮把手往苏景清面前一伸,“疼,清儿给吹吹呗。”   “最近没什么大事,不必离开京都,下回本王还揍萧云逸让你高兴。”   就是需要收点什么好处,萧北淮笑意盈盈,意思十分明显。   这多划算的交易,苏景清咽下绿豆糕,喝口饮子清口,然后噘嘴对着萧北淮的手吹,还附赠揉一揉,相当贴心。   边揉还边说:“这算今日的,等下次打了他,再给你新的奖励。”   苏景清这样落在萧北淮眼里就成了乖巧,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萧北淮有些后悔选在了茶馆歇脚,若换个地方,关起门来,他定会要让他家王妃今儿红着唇才能离开。   低头揉手揉的认真,见萧北淮半天没说话,便抬头看他,一下就撞入了萧北淮深邃的眼中。   萧北淮直白的表达自己此刻的欲念,“想亲你。”   苏景清心情好,也就好说话,直接起身坐到了萧北淮身侧,把脸往他嘴边凑,“亲吧。”   唇贴上脸颊,芳香入鼻,勾的人更加贪心。   这样自然是不够的,萧北淮捧住苏景清脸,自己侧头亲在了他唇上。   雅间房门关着,伺候的下人自觉回避,窗虽开着,不过对面并无阁楼,无人可见。   萧北淮如了愿,让他家王妃的唇变红了,当然,他自己也一样,两人一看就是干过坏事的。   倒没人害羞,反正更没羞没臊的事都做过了。   只不过这一亲,就觉得饮子和绿豆糕都没人甜,盼着想回家。   萧北淮清清嗓子,道:“那先去用膳,然后再回家。”   估摸着在淮王府等他们回去又或者说满大街寻他们的人也该回宫了。   反正天子都要生气,那就等再多气会儿。   他也不介意钟贵妃再去吹什么耳旁风,如果还不老实,他可以进宫拜见下这位贵妃娘娘。   萧北淮对谁动手从来只看对方做过什么,不爱分男女。   京都酒楼多,每家都有拿手菜,苏景清以前也出来吃过,听萧北淮提起,他就想起了其中一家的八宝葫芦鸭,一边点头一边起身,还催萧北淮,“快些,我饿了。”   萧北淮假装没看到苏景清手边只剩半盒的绿豆糕,心想,今日高兴,就由他去了。   这边欢欢喜喜去吃饭,另一边的淮王府,徐才嘴巴都快急出泡了,一直在追问忠伯,这两位主子到底哪儿去了。   忠伯满脸无辜且淡定的摇头摊手,“主子的行踪,小的一个下人如何知道,徐公公就别难为小人了。”   徐才着急,“皇上还在宫里等着见王妃呢,这是见什么事儿啊。”   忠伯跟着叹气,“也是公公来的不巧,王爷王妃从出了门就一直没回来,许是有要紧事办,公公别急,再等等,只要不出城,宵禁前肯定会回来的。”   徐公公:“……”   还要等到宵禁,皇上怕不会气的直接砍了他。   忠伯让人给徐才端了茶水,上了糕点,还叫人准备晚膳,等这么久不能干等,吃顿饭再回宫也成。   徐才叫他这一套一套的给闹的没脾气了,把带来的侍卫派出去找人后就破罐子破摔的坐下喝茶吃点心,只盼着不必留下用晚饭就成。   京都这么大,又没个具体方向,几个侍卫漫无目的的找了半下午也没见到淮王和淮王妃的影子,只能一无所获的回去禀报。   然后,他们前脚进门,后脚人就回来了。   一众侍卫:“……”一时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萧北淮和苏景清进门那瞬间,徐才感动的眼眶都红了,终于见着两位爷了。   他正要提请淮王妃入宫觐见的事,淮王殿下就先开了口,“不急,公公先带人回去,明日本王自会带王妃入宫给父皇请安。”   萧北淮也没多说,但态度很明确,今儿谁也别想带走他王妃!   徐才刚才的感动荡然无存,又开始着急,“王爷,这可是皇上的口令,您得为王妃想想,他若不进宫,那可是抗旨,是大罪啊。”   萧北淮瞬间变了脸,“你只管原封不动地将本王的话转达给父皇,一切罪责本王担着。”   “告诉他,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住的男人就是废物,本王不是。”   气氛一变,徐才等人感受到了满满的压迫,张着嘴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还是苏景清拍了拍他,“说话就说话,别吓唬人。”   他语气温和地对徐才说:“徐公公请先回去,明日一早本王妃会入宫请罪,今日辛苦徐公公了。”   徐才还能说什么,只能垂头丧气地带人走了,回宫路上一直祈求佛祖保佑他不要掉脑袋。   ……   徐才没受罚,因为钟贵妃在,帮忙说了情,天子只训斥几句就将事揭过了。   然后问及淮王府的事,以及对于入宫之事淮王和苏景清各自的态度。   徐才如实说了,淮王不许淮王妃入宫,说明日入宫请安,而淮王妃说的是明日入宫请罪。   只一字不同,却是千差万别。   天子闻言,轻哼了声,“他倒还算识趣。”   “不过还是个不老实的,但凡他今日入了宫,朕也不会重罚他,只让在殿外跪一晚就够了。偏他心存侥幸,以为明日与淮王一块儿入宫朕就会饶了他。”   天子盘算着明日要怎么把萧北淮支使走,然后罚苏景清罚得重些。   而在一旁伺候的徐才暗道,难怪淮王不肯让淮王妃这时入宫,人进了宫轻易回不去,哪怕是六月天,跪一整晚有几个人熬的住,更何况淮王妃出身侯府,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   天子琢磨的时候,钟贵妃也没插话,她是下午过来的,没别的,就是来哭诉萧云逸被打一事,让皇上给萧云逸做主,萧北淮打人的事她绝口不提,全推到了苏景清头上,天子同样在气头上,正顺了他的意。   天子当时就想着等人进宫,一定要先狠狠训斥苏景清一番,接着再打一顿板子,顺便以苏景清不贤为由要下旨给淮王赐平妻,结果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天子心里的想法一改再改,最后变成了只罚跪。   因为天子很矛盾,一方面担心罚的太重儿子会不高兴,一方面又觉得苏景清不识抬举,不罚不行。   反正等着等着,就变成罚跪了。   到这会儿,天子又觉得自己这般为他们着想,要求一低再低,还是没见到人,这就是不将他放在眼中了,于是再次动怒。   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喜怒无常吧。   只是天子自己不知,觉得是苏景清故意忤逆他。   好半响,天子才道:“时候不早了,安歇吧,旁的事明日再说。”   他想好了如何惩治苏景清,只待他明日入宫。   钟贵妃瞧着天子眉宇间透出几分满意,知道天子心里有主意了,于是识趣的告退。   明儿且等着,萧北淮和苏景清打她儿子的仇,她一定要报!   一夜过的很快,次日萧北淮就因爆打逸王被参了,但萧北淮并未去上朝。   天子要把责任推到苏景清身上,自然不可能在朝堂上应下朝臣要他严惩萧北淮的事,只说他自会处置。   大臣们也不好质疑天子,只能忍着等过后天子的处置结果出来。   天子一下朝就问人进宫没,徐才得了消息后立即汇报给天子,“皇上,淮王和淮王妃都进宫了,淮王妃在书房外候着,而淮王殿下似是去了钟贵妃宫中。”   天子顿时眉头一皱,“他去找钟贵妃做什么?”   徐才为难,“这个…奴才不知。”   天子顿时忘记要罚苏景清的事,当即转身摆驾钟贵妃宫中。   萧北淮其实人都没进去,就在殿外站着,看到坐着御撵而来的天子,勾唇笑了,笑容中无尽嘲讽,“来的真快,对这个妾你果真看重。”   天子下了御撵走近,板着脸张口就斥责萧北淮,“放肆,你又在胡闹什么?”   萧北淮依旧笑着,“既然你说我是胡闹,那就如你的意好了。”   “当然,在这之前有些话先跟你说了,宠妾灭妻假情假意是你的事,但你别妄想动我的人,我的王妃,谁敢伸爪,我必砍他手!”   无视天子气的通红的脸,萧北淮继续说:“你想给你小儿子出气可以,冲着我来,可如果你再敢算计是清儿,我就让钟眉和萧云逸走在你前面,你可以赌一下,我做不做的出来。”   说完,萧北淮转过身,奔着钟贵妃寝宫而去。   天子脸色一变,“逆子,你要做什么?”   萧北淮回答他,“胡闹。” 第61章 猜我是在给谁报仇   萧北淮回京就找萧云逸麻烦这事被京都的官员视为下马威, 觉得他是在杀鸡给猴看,下一步要对付的就是他们这些官员了。   前头因把国师牵连了进来,天子虽动了怒,却没真杀多少人, 只削了几个跳的最高贪得最多的人官职, 然后再将把手伸进皇宫, 伸进他妃子宫中的国师给禁足了。   天子头一次对国师表示不满,要国师尽快培养下一任国师接替他位置,等于也把人给废了。   这一局算是两败俱伤, 只不过人活着,伤的就不重,稍微出了点血,他们是满意的。   当然,也是因为有人在中间调停说和, 叫他们别中了淮王的诡计, 才达成这样的局面。   然后他们就想办法阻拦淮王回京, 只是淮王太狡猾,身边护卫又多,没叫他们得逞。   他们盯紧了淮王, 生怕淮王下一步就拿他们开刀。   结果没想到淮王两口子竟然是先跟皇上杠了起来。   虽然很快又和好就是了。   这次的父子相争,双方毫发无伤,只有被牵连其中的钟贵妃和逸王母子比较惨, 母子两一人被淮王摁在水里喝够了水不说, 逸王还额外挨了一顿打。   偏偏淮王这般针对逸王母子, 皇上竟丝毫没惩罚淮王的意思, 叫人在感叹皇上果真宠淮王的同时又对逸王母子心生同情。   十分想去煽风点火一番, 让逸王和钟贵妃跟淮王拼个你死我活。   他们有胆子想, 萧云逸和钟贵妃却是不敢了,尤其是钟贵妃。   那日钟贵妃的长信宫到底发生了什么,知道的人只有四个,天子,萧北淮,在旁边伺候的徐才以及钟贵妃本人。   萧北淮既然说要胡闹,就不可能将事情轻轻揭过,入了长信宫便将宫人赶了出去,只留下了钟贵妃本人,萧北淮摔了杯子,准备用瓷片废了钟贵妃,然后被后面跟进来的天子拦住了。   天子问他要怎样才满意,在萧北淮说话之前补了句,让留钟贵妃一条命。   那之后事就好办了,萧北淮当着天子的面用瓷片割破了钟贵妃的手腕,接着吩咐徐才去端水来,特意要求盆大点,水多放些。   钟贵妃泪盈盈哭的很是痛苦,求天子救她,但天子没动,更没阻止萧北淮。   钟贵妃手腕滴出来的血一点没浪费,被萧北淮倒进盆中,下一刻他拎着钟贵妃,将她的头摁进了铜盆里。   铜盆咕嘟咕嘟冒着水泡,但萧北淮没松手,直到被他摁的钟贵妃开始软了力气才把人提起来,给钟贵妃换气的机会。   然后就如同萧北淮对待萧云逸一般,又把人按进了盆里,反反复复,直折腾到钟贵妃软成一滩烂泥,被萧北淮丢在了地上。   萧北淮告诉天子,“今儿收拾她不是为了给王妃报仇,你猜,我是在给谁报仇?”   天子没说话,只沉着脸。   不管是在门外被萧北淮那些话伤到了,还是真的又纵容他,天子这次一点都没替钟贵妃着想,甚至还问萧北淮胡闹够了没。   萧北淮就笑,“一尸两命,哪是这么简单就够了的。”   天子身子颤了颤,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再抬头时,双眼通红,宛如生机都被抽走了。   萧北淮还同天子解释,“原本我是打算在你死之前才动手的,正好让她给你陪葬,让你们做鬼也不分离,那会儿你也少痛苦几分。”   “但你要逼我,那就只能……”萧北淮指指地上的钟贵妃,意思不言而喻。   天子深吸一口气,叹了声,“你当年还小,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事情的确跟贵妃有些关系,但并不完全是她的过错。”   “朕知道你心里有恨,既然你想要把罪责都算到贵妃头上,那就算吧,朕依了你。”   “呵,”萧北淮嗤笑,“我一时也不明白,你到底对钟眉有情还是无情。”   急吼吼的赶过来,却又对自己折磨钟眉的事无动于衷,还任由自己发泄仇恨,可真是帝王心,难以捉摸。   天子回答:“妾终究是妾,不论朕如何宠她在乎她,都不会叫她越过了你母后去,你是嫡子,身份比她尊贵,你要处置她,除了朕也无人能说一句不是。”   “只不过朕应把人交给你处置,你也得答应朕一件事,”天子开始提条件。   “苏景清不懂尊卑大逆不道,朕可以不罚他,也不牵连苏家,但你得懂事点,要留下子嗣,朕打算给你赐个平妻,你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不能无后。”   天子此刻的行为,明明白白表示着,他宠妃的性命完全不如萧北淮有后重要。   当然,事情没谈拢,萧北淮今日动钟贵妃就是在告诉天子,他不会任由天子摆布,天子休想再给他身边安排人,更别妄想去动他的人。   钟贵妃,他必然是要杀的,早点晚点都可以,现在只是给点教训,还用不着跟天子做交易。   萧北淮径直出了长信宫,让长信宫的宫人给钟贵妃和萧云逸带句话,“再敢生事,新账旧账一起算,本王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天子依旧没指责萧北淮什么,只让人请了太医为钟贵妃开药,让钟贵妃安心养着,然后也离开了长信宫。   他与萧北淮的距离不远不近,可以清楚的知道萧北淮做了什么,先是去他书房外将苏景清接走,然后两人一块儿去给太后请安,看两位小郡主,完了就直接出宫,丝毫没有要来与他打声招呼的意思。   天子长声叹息,什么话都没说,也没下旨责罚萧北淮,连本来要罚苏景清的事都算了。   就这几日,不去看那些涌动的暗流,至少表面一派平和。   就是天子的态度,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连苏景清都没搞明白,天子发火动怒,折腾这一出出的事儿到底为什么,又图什么。   他问萧北淮,萧北淮只道:“是他欠本王的。”   不管他这些年做的过多少出格的事,天子从未责罚过他,并不是因为天子有多宠他,只是因为天子心虚而已。   他母后过世时,他已然算不上年幼,天子有意瞒着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儿子太少,怕本王弄死他另一个儿子后还不肯继承皇位,他将来死了去下头没法跟萧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天子曾在萧北淮面前提过许多次要立他为太子,说等他继位后要如何如何,只是萧北淮从没应过。   只要他不答应,天子就会害怕,怕才会妥协。   “看,这就是儿子少的好处。”   “说起来,本王还得感谢钟贵妃,”萧北淮语气冷了下来,“要不是她,本王该有许多竞争对手。”   再提起钟贵妃,萧北淮恨意明显增加了很多。   苏景清想起自己在叶澜芝口中试探到的,身姿矫健,武功高强的叶皇后,猜到叶皇后的死因应该跟钟贵妃有关,而此次入宫,萧北淮自己或者是天子触碰到了这条禁令。   皇宫从来不缺幸秘,不缺深情人。   就是天子口口声声说着爱叶皇后,说叶皇后是他唯一的正事,却没护不住自己心爱之人,除了无能,还可恨。   谁让那些妾也是天子自己纳的。   也难怪萧北淮对纳妾一事如此厌恶,二十好几的男人遇到他才头次开荤。   苏景清接话,“是该谢她,咱们隔三差五进宫去看看她。”   苏景清这会儿都不厌恶进宫了。   在对付钟贵妃这件事上,他们还可以更肆无忌惮一些,只要这些人不盼着钟贵妃早死,想来不会弹劾他们的。   毕竟谋害皇后这样的重罪,抄家灭族也不为过,钟家应该没大方到赔上全家人性命去给一个必死无疑的人讨公道。   钟贵妃和萧云逸暂时掀不起风浪,也不敢再拖后腿,所以接下来,“是国师还是大臣?”   天子舍不得杀的人,他们来就是。   朝廷没那么缺人用,世家大族们也从未真正一条心过,有人下去才能有位置让新的人上来。   “国师吧,人少,”萧北淮道。   苏景清没意见,只是好奇,“你说国师是黑袍人吗?”   “去见见就知道了,”萧北淮捏捏苏景清手指,调笑道:“我家王妃不是能隔空识人?”   “也是,”苏景清点头,“不能埋没了我这祖传技艺。”   没了拖后腿的,天子也不找麻烦,日子舒坦的多。   苏景清和萧北淮还跑回苏家去吃了几顿饭,总觉得苏家的饭更香。   今儿又去了,吃完后苏明砚神神秘秘凑过来,一副我有话说的模样。   苏景清顺口就让思烟给他抓了把瓜子过来,边磕边等着苏明砚说事儿。   苏明砚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红了脸,一副害羞的模样。   苏景清微微挑眉,大致有了猜测,“好事将近?”   “嗯!”苏明砚重重点头,“姐姐让我叫娘找人上门提亲去。”男風   苏景清就笑了,逗他,“哪个姐姐啊?”   “是顾家姐姐啦,”苏明砚明明很害羞,又解释的很认真,“我们说好了,我以后只唤她一人姐姐,大哥你别笑我。”   “好,不笑你,我们家阿砚长大了,也要成亲了。”   “还早呢,娘都没让人上门提亲。”   但苏明砚明显是兴奋的,嘀嘀咕咕同苏景清说起了他们不在京都这段时间,他顾姐姐帮他报仇的事。   顾欣若说到做到,说要揍萧云逸给苏明砚出气还真揍了。   得知唐家背叛的逸王可消沉了一段时日,整日不是在自个儿王府喝酒,就是去外面喝酒,虽然他身边时常跟着伺候的人,但难免有疏忽的时候,顾欣若找了个机会让自家哥哥揍了萧云逸几拳,揍在身上的,而且不容易留痕迹的地方。   临了,顾欣若把他人往地上一推,摔了个狗吃屎,兄妹两就趁机逃了。   毕竟萧云逸身份特殊,不能下手太狠,但这样一番教训也算出气了。   苏明砚非常高兴,被顾欣若哄着改叫她姐姐,他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喊着喊着还把自己也给赔了进去。   两人关系明显是顾欣若主导,他家傻弟弟只有配合的份儿。   “那你顾姐姐可有说喜欢你什么?”   苏明砚捧脸,一脸乖巧,“她说喜欢我乖。”   成吧,这点苏景清无法反驳,苏明砚的确很乖。   “你占大便宜了,”苏家和顾家比,绝对是高攀了,而且顾欣若这位顾家小姐,样貌身姿才艺功夫样样不差,能看上他家傻弟弟,只能说傻人有傻福。   苏明砚赞同地点头,“爹和娘也这么说,不过我会对姐姐好的。”   他是不够聪明,可苏家也从来没指望过他建功立业,所以他需要跟姐姐安生过日子,把一颗心全系在姐姐身上就够了。   苏家没有负心汉,苏景清信他,承诺道:“待你成亲,大哥送你一份厚礼。” 第62章 收拾国师   苏家喜事将近, 孙氏忙着找人去顾家提亲,孙氏的想法,高攀就高攀,难为人顾家小姐能看上她的傻儿子, 那必然要抓紧了, 绝不能错过这么好的姻缘。   苏景清帮不上什么忙, 也歇了好几日,干脆跟萧北淮一块儿去禁苑见国师去了。   禁苑是大雍天子为国师修行专门修建的地方,历代国师都住这儿, 其恢宏雅致并不输皇宫,只是规格低些,也没皇宫那般大,且各种祭坛占了不少地方,屋子也以占卜卦象的屋子最大, 颇有些表面繁华的意思。   入禁苑需要通报, 但萧北淮如今连钟贵妃和逸王都是说打就打, 禁苑的人生怕激怒这位主,他一把火将禁苑给烧了,于是通报得格外积极。   等了片刻后, 国师带着人到门口亲迎了。   苏景清也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国师的庐山真面目,一眼看去仙风道骨,第二眼看去, 道貌岸然。   国师与天子岁数差不多, 一头白发, 穿着一身灰白道袍, 袍子用金线绣了边, 还是最上等的锦布制成, 手中拿着把拂尘,见到萧北淮和苏景清也只躬身行礼,并无跪拜之意。   这是天子许他的特权,除天子外,国师可以不跪任何人。   行过礼,国师便直问:“不知王爷王妃大驾光临禁苑,是有何要事?”   萧北淮偏头看苏景清,正巧发现他家王妃一只手转攥成了拳,他拉苏景清的手,掰开拳头,让苏景清握住自己的手,“难受就掐本王,别掐自己。”   苏景清试着放松,“还好,快习惯了。”   近来碰到好多让他不喜欢的人,也比从前更能忍耐。   只不过这位国师,还是超出了苏景清意料,他见到这个人的反应比见到黑袍人更加强烈,浑身充斥着血腥味,让苏景清格外难受。   苏景清很想知道,这位国师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会这么臭,刺鼻。   苏景清脸色不太好看,觉得对付这位国师可能比想象中的更棘手。   萧北淮不放心,“当真没事?”   苏景清摇头,“没,可能是坐马车过来颠着了,缓缓就好。”   他并不想今日白来一趟。   萧北淮看出他的意思,转过身继续与国师对话,“本王有事想见见国师,国师拦在门口,是不欢迎本王?”   萧北淮开口带刺,看着就是来者不善。   不过也有效果,国师只能带他们进门。   “不敢,王爷王妃里边请。”   同时边走边吩咐让人准备茶水。   到了会客之处,几人坐下,国师歉意地同萧北淮二人道:“禁苑乃修行之地,不常备点心,招待不周,还请王爷王妃见谅。”   “国师客气了,本王今日也的确不是为吃点心而来的。”   萧北淮直直看着国师,“本王名声不好,国师应当听说过。”   “所以今儿想问国师要个交待,国师可有做好准备?”   国师神色镇定,佯装不知缘由,拱手请教萧北淮,“敢问王爷,下官是何时惹了您不满?”   萧北淮勾唇,“国师对三岁孩童都能下的去手,你这整日清修就不怕遭天谴吗?”   国师念了声勿怪,然后才解释道:“此事的确是下官之错,可皇上已然处罚了下官,此事已了,还望王爷勿要旧事重提。”   “下官知错,已在禁苑之内为小郡主立了福牌,下官会一直在为其疏文祈福,以佑郡主平安康健。”   “倒会推脱,国师大概忘了你带静月出宫是为何,父皇饶了你,可本王不会,本王向来睚眦必报。”   国师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王爷这是要忤逆皇上的圣意吗?”   “呵,”萧北淮轻笑一声,“你今日才知本王敢忤逆父皇吗?”   “看来国师对本王了解不够啊。”   萧北淮起身,“不知国师可曾听过近日的事?”   旁人不知国师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更不知他如何跟苏景清扯上了关系,会将小郡主带出宫威胁苏景清,所以之前在弹劾国师时,那些官员也没将苏景清扯进去,天子罚也只罚国师擅闯后宫,挟持郡主之罪。   背后的原因,不知有意无意,并未有人探究。   但萧北淮不会就这么算了,管他国师和黑袍人是不是同一个,是不是一伙,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萧北淮并不介意把黑袍所做之事扣到国师头上,而三番两次刺杀他家王妃,还用静月做威胁的事,正好可以用来除掉国师。   当然,就算不扣帽子,他手上的东西依然能叫国师死上个千百回!   国师跟着起身,不想被萧北淮压了气势,“王爷难道还想在禁苑动手不成?”   萧北淮回,“看来你对本王还是了解的。”   “本王在皇宫就能动手,禁苑又算的了什么,”说完,萧北淮眼神一变,抬袖一舞,直接打在了国师脸上。   国师在踉跄几步后倒在了地上,显的很是弱不禁风。   如果萧北淮没留意到他躲避时脚下灵敏的步伐的话。   一看就是个常年习武的高手。   “看来国师修习的不行啊,”萧北淮朝身后伸出手,墨言解下自己佩剑放在了萧北淮掌中,剑在萧北淮手中转了两圈,然后被他拔了出来,“既然国师身子柔弱,那本王就动作快些,给国师一个痛快。”   到这会儿,国师眼中明显带了些惧意,不为别的,只因萧北淮一看就是要动真格的。   国师下意识想往后动,萧北淮用剑鞘按住国师的腿,“别动,放心,本王不杀你,只是想让你留下些东西而已。”   “当时京都城外,你想让本王的王妃留下什么,可还记得?”   萧北淮并不给他认真回想的机会,另一只手持着的剑快速落下直奔国师的肩膀而去!   国师留意着萧北淮的动作,反应还算快,就地转圈把自己手臂抽走了,所以只被削掉一块肉,没直接被砍断胳膊。   国师没受伤那只手捂住胳膊,再看萧北淮的眼中已带了狠戾,“淮王殿下是不是忘记这禁苑全是下官的人了,你就不怕今日有来无回?!”   萧北淮剑对准国师另一条胳膊砍下去,“无妨,你总归是要走在本王前头的,你谋算多年的千秋大业注定成不了。”   国师这回又躲过了,脸上明显有些吃惊。   “墨言,抓了捆起来,”人老是动,萧北淮觉得白费力,干脆叫墨言把人绑了。   国师会武,到这会儿已经没必要藏拙了,快速起身与墨言动起了手,还连声冲门外高喊:“来人,快来人!”   萧北淮把剑还给墨言,催他,“动作快些,杀了也行。”   国师听的心下吃惊,没想到萧北淮这么快就从废了他转为对他动了杀心。   “萧北淮你敢!你若动了本国师,皇上定不会放过你的!我是大雍的国之根本,你敢杀我就是犯上作乱,是谋逆!”   “闭嘴,你算个屁,还谋逆,谁不知你就是最大的反贼,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藏的住吗?”   墨言一边用剑刺破了国师的衣袍,一边替萧北淮回了话。   “怎么可能?”国师明显很吃惊。   但也因为知道自己暴露了,国师不再留手与墨言纠缠,重重一掌拍在墨言胸口,把人强行逼退了。   他功夫高强,只墨言一人并不是他对手。   萧北淮躲过墨言手中的剑,接替墨言与国师战在了一块儿,他前头不知国师深浅,被墨言一番试探倒有了底。   萧北淮功夫不错,是他母后亲自给他打的底,后头教他武艺的先生也出自叶家,倾囊相授,把他教成了一等一的高手。   国师本就受了伤,又跟墨言对战一番,此刻再对上萧北淮没多久已落了下风。   “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何你的徒子徒孙们一个都没来给你帮忙?”   国师立即反应过来,怒目瞪着萧北淮,“你又做了什么?”   萧北淮好心解释,“不过是解决后顾之忧,好专心与国师详谈,不叫人来打扰而已。”   歇息归歇息,但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今日也不是心血来潮突然来的禁苑,他们来,自然是有备而来。   剑数着抵在了国师背上,国师往下矮身躲避,萧北淮就把剑往下压,“这剑利,杀过不知多少人,本王怕不慎就让国师从后背一分为二了。”   国师眼中满是愤恨,突然往前一扑朝萧北淮扑了过去,“萧北淮,你去死吧!”   萧北淮也突然改了方向往旁边侧开一步,剑劈在国师手臂上,直接砍断了他一条胳膊。   “啊!”   暗器飞出去的同时,响起国师的惨叫声。   暗器擦着萧北淮手背而过,微微破了皮。   断臂之痛让国师面容扭曲,他盯着萧北淮咬牙切齿,“萧北淮,今日之仇,本座一定会报!”   “先活过今日再说。”   萧北淮没傻到放过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人,今日国师不死,他日必成祸害。   萧北淮下一剑落在了国师另一条手臂上,血液飞溅,眨眼间,国师双臂全无,即便双腿没被废,依然痛的无力逃跑。   萧北淮没砍断国师的腿,只挑断了他的脚筋,然后蹲在国师跟前,“你猜,本王为何才回京这么短时间就知道了你的图谋,又为何敢直接废了你?”   “国师大人,不,应该称呼你为李淼,前朝李氏仅存的血脉,整个禁苑的人都是你招揽的前朝遗民吧,可惜,今儿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萧北淮对上的那双眼中充满了惊恐以及不敢置信,好半响才听国师忍着疼痛质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萧北淮道:“自然是你的盟友卖了你,你死,他才能活。”   “不然,本王今日要动的人就该是他。”   “国师可喜欢这个惊喜?”   萧北淮一句接一句刺激着国师,失血过多加上疼痛所致,国师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第63章 平妻圣旨   萧北淮在密州时就说过, 等他回到京都,想活命的人自然会推个替罪羊出来。   只不过这次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不推个有份量的替罪羊出来,萧北淮一定会追查到底, 那时怕谁都逃不过。   当然, 背后的人也清楚, 就算把国师推出来堵萧北淮的口,萧北淮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但好歹有了时间可以筹谋。   萧北淮不想放过他们, 他们同样不想放过萧北淮,这江山未必是萧家才能坐。   他们不当皇帝,推个傀儡上来岂不是更好。   也不知哪位“先贤”曾说过,当皇帝岂有当权臣的好,将皇帝和他的江山都玩弄股掌之间, 那才叫本事。   等这个皇帝不行了就换下一个, 若下个是骨头硬的, 他们就暂且忍耐,将人熬死了再来,世家大族上百年甚至是几百年的经营, 哪是随便什么草莽皇帝能比的。   对这些人的打算萧北淮同样清楚,也是他一定要去面对的,幕后黑手除不干净, 大雍就难以安宁, 就算他登基, 皇位也一样坐不稳。   不过他有时间同这些人耗, 天子那病病殃殃的身子也能再撑个几年, 不急。   国师昏迷, 他的徒子徒孙们也被一网打尽,这些人被养的很好,几乎个个都在当杀手刺客培养,明明年龄不大,手掌老茧却是厚厚一层。   这些人也算不得多有骨气,被抓后都没自尽,倒义愤填膺的骂起了萧北淮,说他们曾是李氏王朝的子民,那永远都是李家奴,就算当了逆贼窃国成功,那也李家奴才。   外面是白术领的头抓人,闻言一脚就踹在了那人脸上,“你自个儿是奴才,就看不得别人尊贵。”   “怎么,李氏是前朝,这前朝百姓都是李家奴,那李家可也是从别家抢过来的皇位,李家又是谁家奴才?”   同一块地,都是当过皇帝的,谁还比谁贵重了不成。   不过这话实在大逆不道,让人听了不好,白术正犹豫着是堵住这人的嘴还是直接把人处置了,反正王爷说过,这儿没一个好东西,兴许还有刺杀过公子的人。   结果他还没想好,一旁的思烟就先动了手,一棍子下去直接把人敲晕了。   就那种头都敲出个洞的晕。   白术:“……”   下手太快了。   思烟还问他,“要直接敲死不?这么恨王爷和萧家,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了,既然不是好东西,那就别轻易让他死,不然太便宜。”   正巧这时墨言跑出来叫人,让去拖国师。   两条胳膊被砍断,外面也有打斗,流过血死过人,血腥味十分浓厚,让苏景清很不适。   萧北淮牵着他走出去,让墨言和白术在这儿善后。   “下一步就是抓黑袍人了,他倒是个命大的,藏得也够深,到现在都不知他身份。”出了禁苑,苏景清深吸几口气缓和过来,又与萧北淮说起了正事。   “等李淼醒来问问,也许就藏在他这些徒子徒孙中。”   黑袍人也是个祸患,必须除掉。   苏景清有些无奈,“你说你父皇到底在想什么,李淼做这么多事,他当真一点都没察觉到?还有那些大臣,你都把证据摆在他面前了,最后也只不痛不痒地处置了几个人,还是世家大族出身的人,从来就是站在一起的?”   唯有百姓是敌人,是奴隶,活该受苦受难。   萧北淮也从未猜透过他那位父皇的想法,他糊涂账太多,还自诩圣明,自诩情深。   “他不动,本王动便是,哪会缺了人用。”   这些世家大族内里也不是铁桶一块,稍微花点心思就能让他们窝里斗,他暗中扶持几个,那些人自然会站到他这边。   不过萧北淮也想起来,他在朝中并非无人可用,他那位好父皇以前是给过他些官职让他安排人的,就是不显眼,在朝堂说不上话,更合适打探消息。   这次核实李淼身份,以及他罪证之事,那些人就出了力的,倒也挺巧。   禁苑的人被用绳子捆着拖到外面,白术还带人在禁苑里搜查了一番,东西不少,以金银和兵器最多,不过暂时没找到密道。   萧北淮就留了人在此处仔细搜查,李淼想要复国,还是潜伏筹谋多年,绝不可能只有这点东西,不管这禁苑内还藏着什么,萧北淮都要让人挖出来,不能再给其他人捡了便宜,尤其是那个还不知是谁的黑袍人。   回程路还算顺利,因为李淼的徒子徒孙们被直接敲晕了放板车上拉的,上头白布一盖,连爱凑热闹的百姓都会自动远离,毕竟谁喜欢跟这么多死人挨一堆。   总之,想出这法子的是个人才。   人被送到了刑部,萧北淮把罪证交了上去,刑部的人自会处理。   刑部的人也巴不得替淮王把事办好,兴许淮王转头收拾他们的时候下手能轻点。   萧北淮对刑部只有一个要求,“在本王点头前,李淼不能死,他若死了刑部大牢,本王怕会忍不住做些什么。”   至于具体做什么那就很难说了,兴许是杀人,兴许抄家,又或者两件事一块儿干?   萧北淮的威胁很有效果,刑部一群人连连保证一定会将人看好,连只苍蝇都不让飞进去。   当然,也没忘问萧北淮何时来提审人,想尽快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刑部去年才出过水牢之事,谁知道今年又会钻出什么玩意儿来,嘴上保证的好,可刑部上下的官员却没多少信心能守住人多久。   “不急,时候到了,本王自会来提审人。”   交待完,萧北淮就同苏景清离开了,然后萧北淮入宫去见天子,苏景清则回王府,因为他着实不想去看天子脸色。   只不过苏景清没想到,天子有心给他添堵,他在哪儿都躲不过。   苏景清一到淮王府门口,忠伯就迎了上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景清看他难受,便道:“忠伯有话直说便是,不必为难。”   忠伯跺了跺脚,重声叹息,“王妃,府上有人在等您。”   “嗯?”苏景清疑惑。   忠伯摇摇头,只道:“王妃进去见了人就知道了。”   成吧。   苏景清跟着忠伯去前厅,然后见到了三个熟人。   他迈步进门,坐着的三人连忙起身行礼,“见过王妃。”   苏景清抬手,“都是自家人,外公和大舅舅还有表妹无需多礼。”   来人正是叶家人,萧北淮的亲外公亲舅舅以及叶澜芝这个亲表妹。   除叶澜芝外,其余两人都是苏景清过年时上叶家拜年才熟识的。   叶家武将出身,性格豪爽,说话不拘小节,最爱拉人比武,思烟过年陪苏景清去了趟,回来就说可喜欢叶家了。   除了家中女子,男人个个瞧着都是大老粗的模样,实则却是粗中有细,心思缜密,更懂得隐忍,用好了对萧北淮来说就是极大的助力。   叶家人除了萧北淮外公叶老爷子挂了高品级的闲职外,其他人要么赋闲在家要么官职低微,并不能在朝中出头。   许是怕天子因为叶家人迁怒萧北淮,从而对萧北淮不满,叶家其实很少同淮王府走动,而且还都是萧北淮主动去叶家,今日来,只怕真的有事。   苏景清让三人坐下,又思烟和湘雨到门口守着,他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外公今日上门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叶老爷子叹气,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冷哼一声,明显不高兴。   叶舅舅脸上也有愤怒,自己没说,只喊了叶澜芝一声,“芝丫头把东西拿给王妃看看。”   叶澜芝从手边的锦盒里取了一卷圣旨,起身奉给苏景清。   看来是天子又折腾了,苏景清想着,接过圣旨直接展开。   然后就给他看笑了,“皇上也真是有心。”   这道圣旨竟是要赐叶澜芝给萧北淮做平妻的。   平妻一事,天子同萧北淮提过,苏景清自然也知道了,萧北淮当时拒绝很坚定,但显然没打动天子,圣旨还是下来,牵扯到的人还是叶家。   苏景清心想,天子也真是不在意萧北淮恨不恨他了,只要目的达成就好。   叶家对萧北淮来说到底是不一样的,也许在萧北淮心中叶家比天子这个亲爹都重要。   天子大概觉得萧北淮会为了给叶家留脸面,为叶澜芝名声不受损,打落牙齿也要咽下肚,娶了叶澜芝。   不然萧北淮对不起叶家,更对不起他已故的母后。   苏景清抬手就想把圣旨给摔了,再狠狠骂天子一声王八蛋。   叶澜芝看出了苏景清的意图,先把圣旨给抽走了,没给苏景清机会,同时表明自己态度,“我不想嫁。”   “表哥夫,叶家女儿不为妾,也不做平妻。”   “我也不喜欢王爷。”   他们叶家出一个早逝的皇后就够了,不想再搭进去第二个。   苏景清看向叶老爷子两人,老爷子气呼呼地点头,“芝丫头说得对,咱们叶家不做什么平妻,也不稀罕。”   老爷子心里有气着呢,宫里来宣旨的人还扯到了叶凤薇,说叶家是皇后娘家人,如今再让叶澜芝给淮王做平妻,更是亲上加亲。   但不提叶凤薇还好,提到已故的女儿,叶老爷子差点当场翻脸。   他好好的女儿,出落的水灵又身体康健的,家中养了十几年,结果才进宫多久,好好的人就没了。   还说是病死的,他是个只会动武的大老粗,不是个傻子,他家姑娘从小到大也没病过几回,进了宫就把自己给病死了,谁信啊?反正他是不信的。   只不过丫头还留了个孩子,为着孩子他们也得把这口气忍下来,不然怕孩子也活不成。   可没想到,孩子长大成人,天子又想糟蹋他们叶家女儿,这件事他们说什么都不会答应。   叶老爷子说:“我们就是来跟你和殿下说声,这事儿叶家不答应,等回去我们就把芝丫头和家中小辈送走,叶家剩下的老骨头要打要杀都由他,谁让他是皇上呢,他说了算。”   叶舅舅虽没说话,但看那态度也差不多是这意思。   他们叶家的女儿命不贱,由不得人随意安排作践。   萧北淮很好,但不是芝丫头的良人。   叶老爷子这模样,苏景清觉得天子最好不要拿叶家后人开刀,不然将他逼的太狠,他兴许能提把刀去跟天子同归于尽。   苏景清也实话实说,“我和王爷,我们都不打算要人,谁都不成。”   并未因叶家身份客气。   苏景清指向那道圣旨,“外公和大舅舅安心,我和王爷会处置妥当,不牵连叶家。”   苏景清只能说天子这次的动作,激怒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三十万字能写完~ 第64章 夸你眼瞎   皇宫   天子正在看那一堆罪状, 全是萧北淮让人送进宫的。   天子看着有些愤怒,不过片刻就摔了好几本奏折,嘴里还在骂混账。   “朕待他不薄,处处敬重他, 没成想竟是个前朝逆贼, 朕真是小看他了!”   在翻开奏折之前, 天子以为顶多是些杀人贪财之事,国师身份便利,能时常走在御前, 想奉承讨好他的人实在多。   可人如果是前朝余孽,是逆贼,这后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淮王人呢?把人给朕叫来,让他给朕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子正喊着人, 萧北淮就进来了, 给天子行礼, “见过父皇。”   天子直接将一本奏折甩到萧北淮脸上,“你说清楚,朕的国师为何是前朝余孽?”   萧北淮把奏折捡起来, 一旁伺候的徐才来取走。   萧北淮开口,“他是谁,这么多年父皇当真就一点没察觉?”   天子怒目而视, “朕若知道他是前朝余孽又怎会奉他为国师?!”   “那也只能怪你识人不清, 让一个余孽在眼皮底下折腾了这么久, 甚至将你骗的团团转。”   天子对这位国师是倚重的, 年轻那会儿更是, 就连朝中许多官员都是被国师推举到某个位置上的, 也就导致如今的朝堂看起来什么好官一般。   也只能说,大雍被这般折腾还没乱起来,都是前面几位皇上底子打的好。   “放肆,你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指责上朕了。”   “不然呢?”萧北淮反问,“难道还要夸眼瞎的好吗?”   从长信宫那日起,萧北淮觉得他跟天子算是已经撕破了脸皮,所以说话也没必要多客气。   “我进宫是想来跟你禀报一声,李淼我已经废了,他和禁苑所有人我都已经抓了,如今关在刑部,你可以派人去审问,留口气就成,我还有重要事情问他。”   “另外,这些罪证属实,你的大臣自个儿交到我手上的。”   天子瞪圆了眼睛,想骂萧北淮几句又把话咽回去了,他清楚,萧北淮没必要骗他,他说是真的这就是真的。   虽说人人都传他这个儿子下手狠毒不留情面,但天子清楚,他儿子从不滥杀无辜。   罪证天子也懒得看了,直接抱起来全部扔回给萧北淮,“既然都是你找到的,那事你就自个儿查吧,朕不管你。”   “不过你先斩后奏,行事太过大胆,着实不将朕放在眼中。正好,朕也给你准备了一道圣旨,你出了宫再打开,你只要接了圣旨,往后不管你想做什么,朕都由着你,朕还给你兜底。”   天子让徐才把他提前写好的圣旨拿出来给萧北淮,而萧北淮看了眼圣旨并未接,天子在他这儿已经没可信度,他可不认为这圣旨上会写什么好事。   “不接,你想亡国就尽管阻拦我行事,反正需要跟祖宗交待的人也不是我。”   萧北淮进宫来就是同天子打声招呼,事说完,他也该出宫了。   萧北淮说完便拱手退下,那道圣旨连他手都没挨着。   徐才为难地看向天子,“皇上,这?”   天子摇头,“无妨,反正不止这一道,他很快就会知道的。”   天子一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模样,什么前朝余孽什么朝中奸臣,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儿有后,将来愿意登基继承皇位,那就够了。   天子觉得自己真是用心良苦,都不生气了。   还吩咐徐才,“让人去刑部走一趟,该问的话问完,人就处置了吧。另外,禁苑那边也安排下,给死的事找个好由头,不许让百姓知道国师的真实身份。”   早没什么人会提前朝了,这会儿来个前朝余孽不是正好勾起人回忆,兴许还会招来更多藏在暗中的余孽,这可不好。   捂嘴这事天子做过许多次,如今已非常熟练。   徐才自然是按天子的吩咐去办。   ……   另一头,萧北淮出宫回到淮王府时,叶家人还没走,苏景清留了他们在家用晚膳,顺便等萧北淮回来。   萧北淮看到外公和舅舅在,有些惊讶,若非他特意让人去请,叶家人几乎没主动登门过。   “可是出什么事了?”这完全是萧北淮下意识的反应。   “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吃饭时慢慢说,”苏景清把话接了过去,他担心萧北淮转身就会拿着圣旨入宫去找天子要说法。   见苏景清神色如常,萧北淮便信了他的话,净过手坐下用饭。   今日晚饭吃的早,主要是待会儿叶家人还要回家。   萧北淮也饿的很,在禁苑折腾了不少时间,中午就是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吧一口,这会儿可算能上饭了。   他给苏景清夹了两筷子菜,又招呼叶老爷子们快些吃,自己就飞快的夹菜扒饭。   虽说动作不粗鲁,但这副模样还是让叶老爷子觉得心疼,多好的孩子,怎么就见不得他好呢。   反正叶老爷子对苏景清是满意的,苏家虽说没落,可本性善良,心地好啊,尤其是苏景清,长得不错,脑子也灵活,更是个有情有义的,跟淮王多配啊。   就是淮王这身份,叶老子端着碗也没甚胃口,更后悔当初让女儿跟天子接触了。   倘若换了户人家,女儿肯定好好的,再生个淮王这般好的儿子,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娶谁就娶谁,绝不会现在这样的苛待。   除了悔恨,他对天子的怨恨也不少,天子防着叶家外戚坐大,防着淮王与叶家接触,不许叶家人入朝为官这些事他们都能忍,为着女儿和淮王叶家不想去计较太多。   可偏偏天子一碗水没端平,防的只有叶家,什么钟家秦家,天子全然放任,以至于淮王堂堂嫡长子想要点什么都得自己挣,甚至还得披甲上战场,战场瞬息万变,刀剑无眼,天子也是真放心。   若非天子纵容,哪能闹出后头的假死之事来。   淮王人是活着回来了,可中间吃的苦受的罪,天子知道吗?   叶老爷子越想越气,把筷子一放,同旁边的儿子说,“去,把圣旨拿来,我进宫一趟。”   萧北淮肚里有了食,没那么饿了,便放慢了吃饭速度,听到这话立马问:“外公,什么圣旨?”   还眼神示意苏景清,让苏景清告诉他。   苏景清拦住了要起身的叶舅舅,一句话说完了圣旨上的内容,“你父皇让澜芝表妹给你做平妻。”   萧北淮当场拧起了眉,想起出宫前天子要给他圣旨。   原来不管他接不接,圣旨都已经下了。   萧北淮一时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无力,他费尽心思刚抓了一伙前朝余孽,转头就被他父皇用房里事算计了一道,这回还算到他母后娘家人身上了。   萧北淮甚至开始好奇,他父皇到底恨母后还是恨他,要这般对他和母后的母族。   最后所有心思流转一番,萧北淮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外公和舅舅放心,这道圣旨成不了。你们也不必对外说接过圣旨。”   “如果发现有心之人将事情传了出去,尽管抓了人来见我,本王会让他们闭嘴。”   他无所谓,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但不能坏了叶澜芝的名声。   叶舅舅为难,“只怕此刻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宫里来人宣圣旨时阵仗很大,有心人一打听就能打听到。”   总之,除非萧北淮娶了叶澜芝,不然不管怎么堵旁人的嘴,也挽不回叶澜芝名声。   天子也当真不给萧北淮任何退路。   这顿饭萧北淮到底没吃舒坦,前脚把叶家人送走,后脚一张脸就寒成了冰块。   萧北淮直接伸手拉过苏景清,“走,去刑部。”   他得做点什么,不然心中的怒火会将他烧死。   而此刻,李淼和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们就是他最好的发泄对象。   苏景清安抚摸摸萧北淮手背,同时吩咐思烟她们带个食盒跟上来,然后同萧北淮一块儿骑马去的刑部。   刑部的官员们下值了,但牢房是有人昼夜把守的,众人一见淮王满身煞气而来,就知道有人要遭,刑部大牢最静的连落根针都能听见,连里面的犯人都老老实实,丝毫不敢闹事。   萧北淮自己没意识到此刻的他有多可怕,狱卒指了关押李淼的牢房,他就拉着苏景清过去了,看到里面躺在地上要死不活的李淼,萧北淮露出了笑容。   “开门!”   狱卒忙不迭将牢门打开,并机灵的搬来干净椅子供这两位爷坐。   苏景清坐了,萧北淮没有,上去就给了李淼两脚,“说话。”   大夫来给李淼包扎过,他又会功夫,没那么容易死,但也不想理萧北淮,所以被踢也没任何反应。   但萧北淮现在心情不好,不许人忤逆他,萧北淮直接捏上了李淼才被包扎好的断臂处,“啊!!!”李淼凄厉惨叫出声。   “另一边想再来一下吗?”萧北淮问。   李淼痛得冷汗直流,满眼愤恨地看着萧北淮,“你想知道什么?”   “本王还以为你是个硬骨头呢,”实在出乎他意料。   “简单,告诉本王你在跟谁合作,以及黑袍人是谁,在哪儿?”   李淼呵呵地笑了起来,只是断断续续,声音像拉风箱般,实在刺耳。   “淮王殿下,你可真够贪心的,什么都想知道。”   “本座已经这副模样了,左右不过是个死,何必将你的仇人是谁告诉你,等他们为本座报仇,杀了你不是更好?”   李淼脸上露出嘲讽,像是在笑萧北淮是个傻子。   萧北淮又捏了捏李淼的伤口,李淼痛的浑身颤抖,不过不想再输了气势,死死咬着牙没叫出声。   萧北淮无所谓他叫不叫,反正惨叫声又不好听,只要李淼够痛就行。   “你若想死,有无数种法子自尽,如何能听到本王问你话。嘴别太硬,不然本王怕你扛不住,会生生疼死过去。”   “本座说了,你难不成还能放了本座?”李淼开始谈条件。   萧北淮勾唇,“可以,只要你老实说,本王就让你走出牢房。”   李淼有些诧异,“当真?”   “绝无虚言。”   李淼开始犹豫,可萧北淮并不想给他太长考虑的时间,“本王数到三,是死是生你自己选。”   “一,二!三…”   “我说!”   三字还未完全落下,李淼就一口答应下来,“不过为妨着你使诈,本座只能先告诉你本座的手下是谁,剩下的,待本座平安后,本座再告诉你。”   萧北淮点头应了,“可以,”人能杀一个是一个。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黑袍人,他不过是本座的替身,一个给本座办事的影子而已。”   “你们要找他也很好找,本座曾说过,如果本座不慎被抓,就让他去寻一个人合作,救本座出去。”   “淮王殿下这般聪明,何不猜猜他会去寻谁合作?”   萧北淮回头看了眼他家王妃,苏景清冲他点头,能光明正大给萧北淮使绊子拖后腿的人其实很少,一个天子,一个萧云逸。   是谁,不言而喻。   萧北淮松开李淼,起身同苏景清一块儿出牢房,正好今儿不高兴,就再见点血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明天赐婚的事就能解决! 第65章 二选一   “王爷, 人出现了!”   夜里,墨言匆匆来禀报。   萧北淮和苏景清正准备安歇,闻言将衣带一系,立马转身走向门口, “走, 抓人!”   黑袍人出现的比预计要晚, 也可能是对李淼没那么忠心,在李淼被抓当晚黑袍人并未出现在逸王府去找萧云逸,萧北淮自然也没能出气。   他派了人盯着逸王府, 五日过去,人终于来了。   当然,也可能跟这些日子从刑部大牢抬出来的尸体越来越多有关,怕再不出现,李淼和他的徒子徒孙们就要被杀光了。   人还不是萧北淮杀的, 是天子叫了刑部的人审, 审出手上沾过人命的当场斩杀, 绝不放过。而李淼的徒子徒孙本就是按杀手培养的,怎会没沾过人命。   说白了,天子也是在发泄怒气, 一气李淼背叛他,自己看走了眼;二气萧北淮不听他话,处处同他唱反调。   萧北淮这些日子每日都去上朝了, 但去了也什么都不说, 天子留他说话也不应, 就像特意去当个木头桩子的, 在天子看来就是用沉默反抗他, 怎么不气。   甚至, 萧北淮还抓了好几个被天子安排去传他要娶叶澜芝为平妻一事的人,萧北淮也不杀他们,只捆了扔皇宫门口,明晃晃的冲天子示威。   父子两关系僵持,谁也不肯让步。   只是萧北淮清楚,他们不能一直僵持下去,圣旨的事一日不解决就一日是把悬在头上的刀。   李淼的同谋还没现身,对方也不可能放过对付他的好机会。   所以一直在等着黑袍人出现,只要黑袍人敢与萧云逸勾结,他不仅能让天子收回圣旨,还能彻底废了萧云逸。   苏景清想想,还是没跟着一块儿去,黑袍人会功夫,抓人是要动手的,免得打起来还要有人分心保护他,他在王府等着萧北淮回来就好。   将人送到门口,苏景清叮嘱,“不要太急,谨防有陷阱,抓了人就早些回来。”   萧北淮突然低头在苏景清额头亲了一口,“放心,本王知道。”   他派了人在逸王府附近盯着,总有人能察觉到,知道他目的后将计就计摆他一道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黑袍人他必须抓。   今晚天气不好,狂风大雨,人出门就被淋透了。   但也有好处,那就是不管流了多少血都能冲刷得干干净净,连血腥味也会被彻底掩埋。   萧北淮出府的消息也很快被盯着淮王府的人禀告给了他主子,主子隔窗赏雨,“就看今晚了。”   “淮王识趣些,今晚败了,这江山还能是萧家的,可若不识趣…”   说话之人眼中露出精光,“那就只能改朝换代了。”   这一幕萧北淮自然是不知道的,一路快马到了逸王府,府里还灯笼还亮着,只是安静得很,大部分人都该歇下了。   墨言指着侧院的方向,“王爷,那边有我们的人接应,可要潜进去?”   萧北淮摇头,“不急。”   反而问起墨言,“你说这逸王府里能藏下多少人?”   逸王府并不比淮王府小,墨言比对着想了下,道:“千来人不成问题。”   萧北淮指着逸王府的院墙,“先上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夜里黑,能藏住很多东西,也包括人。   墨言带着人去了,这一看可就真给吓着了,整个逸王府,院里,廊檐下全是人,个个身穿盔甲手持兵器,像是在守株待兔。   墨言还发现,屋顶也埋伏了人,只要他们踏进逸王府半步,就绝无活着出去的可能。   今儿玩的是一出请君入瓮。   墨言回来禀报给萧北淮,“王爷,现在怎么办?”   “既然他们想要把事情闹大些,那本王就成全他们。”   萧北淮将腰牌扔给墨言,“拿着这个去顾家,让顾大将军带人来抓反贼。”   “剩下的人,在此处守着就好,守到天亮。”   这送上门的把柄,实在不好错过。   待天一亮,事儿就更好办了。   墨言走后,萧北淮也带着白术离开了,他虽是苏景清的人,但自从被安排去密州给萧北淮办事后,就都开始听从萧北淮吩咐了。   苏家祖上斥候出身,虽说已经没落,但本事没丢,只是不上战场,也凸显不出来能力。   白术从小就跟在苏景清身边,自然是学了不少本事的,打探消息,找人都是一把好手。   黑袍人,萧北淮是一定要抓的。   而且萧北淮肯定黑袍人一定在逸王府中,因为那些人需要个足够真的诱饵引自己过来。不管这个饵是自己愿意当诱饵的,还是也被算计其中,总归是不想死的。   萧北淮的目的很简单,在饵想逃的时候将其抓住。   所以得选一个方便里面人逃跑的地方——守株待兔   ……   逸王府内,萧云逸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在逸王府伏杀萧北淮,而这件事还是钟国公让他办的。   藏在王府的这么些人也全是钟国公安排人过来的,他需要做的就是把地方借给这些人,等人把萧北淮引进来杀了就成。   钟国公还说,只要萧北淮一死,他父皇也会悲伤过度一病不起,皇位自然就落在了他头上。   至于钟国公要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萧北淮要他母妃死,还要灭了钟家,钟家只是为自保。   钟国公还提及他先前派人杀萧北淮,算计他假死之事,还说萧北淮也绝不可能放过他,萧云逸一想也的确如此,所以就答应了。   等钟国公安排的人进到逸王府没多久,他屋里又来了个浑身被黑袍笼罩的面具人,面具人不仅没伤害他,还说自己是钟国公派来的帮手,只等杀了萧北淮他就走。   只要是萧北淮的敌人,那就是朋友,萧云逸虽不会跟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做朋友,但不妨碍他留下黑袍人。   他们都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萧北淮。   就是事情跟想象的也不一样,萧北淮人虽来了,可却迟迟未进逸王府,只在门外守着。   萧云逸收到消息后就问黑袍人,“那现在怎么办?”   黑袍人沉思片刻道:“既然不进来,那就杀出去!”   萧云逸反驳,“杀出去有什么用,萧北淮不死,你杀再多人都没用,难不成你还能追到淮王府去杀萧北淮?”   他们这么多人出去了,萧北淮还不知道跑啊,他又不是傻子。   “这就是你们想的好法子,一群蠢货。”   “现在只要萧北淮的人守到天亮,到时候再招来一些父皇的人,看到本王府中这么多人,定会给本王安一个谋逆之罪,你们谁都跑不了!”   黑袍人眼神闪了闪,先前没意识到,这会儿才真觉得这个主意蠢,萧北淮那般谨慎的人,又岂会一切都按他们的想法来。   “还有一个办法,去苏家,萧北淮不是最在乎他那个男王妃嘛,他的人就在门外盯着,让这些人去杀苏家人必能引出萧北淮,只要他出现,就将他和苏家人一起杀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苏家和苏景清可是萧北淮的软肋。   于是萧云逸道:“那你赶紧带人去。”   “可小人指挥不动外面的人,此事不如王爷您……”   话未说完就被萧云逸打断了,“你在安排本王做事?”   一听这话黑袍人就知道萧云逸不可能会去了,于是只好问萧云逸要了块腰牌,说可以凭借腰牌指挥外面的人。   这事儿萧云逸答应了,将腰牌给他后道:“动作快些,务必要在天亮之前将事情解决了,然后再将腰牌还给本王。”   黑袍人自然应是,拿着腰牌出去找人吩咐事。   他与领头之人掰扯了不少时间,领头人是钟国公安排的,并不想听黑袍人差遣,还闹到了萧云逸那里去,萧云逸给做的主,让听黑袍人的。   只是这一耽误就很不巧,外头多了许多人,而领头的那个正是顾大将军,战功赫赫,品级最高的武将,亦是天子最信赖的朝臣之一。   这冲出去与送死并未有多少区别。   黑袍人见势不对,立马就纵身上了房顶要逃,就连萧云逸下令让弓箭手射杀他都没能将人留下。   “来了!”   院墙外,萧北淮与白术同时开口,知道他们要等的人出来了。   逸王府是处单独的宅子,出了王府要走上好长一段路才有其他宅子,所以黑袍人躲过箭支后就得跳下房顶从地面上跑。   他运气实在不佳,正好落在萧北淮和白术中间,各隔了三人宽间隙。   两人藏在黑暗中,如鬼魅般迅速缠上了上去,黑袍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擒住了。   白术呵斥他,“不想变得跟你主子一样就老实点,你逃不掉的。”   萧北淮直接将人打晕,让白术扛着,“把他手脚捆了,先带回王府关着,明日送去刑部让李淼认人。”   “顺便跟王妃说声,本王要晚些才能回去。”   现在人抓到了,藏在逸王府的这些人也一个都别想逃,现在只等天亮了。   白术先走,萧北淮前去见顾大将军。   ……   这一晚的雨除了把人淋湿外,没起到别的作用,没预想的好处就有些让人生厌了。   好在是夏日,不至于太冻人,还在天快亮的时候停了。   日出东方,霞光满天,景色怡人。   就是许多人心情不太美妙,毕竟计划没成,毕竟盼着萧北淮死的人太多。   另一个不高兴的就是天子了,早上刚起床就收到逸王意图谋反被镇压的消息,天子着实惊了一跳,“逸王谋反?好端端的怎会谋反,他哪儿来的人谋反?”   这个事宫人回答不了他,只代为转达了一句淮王的话,请天子出宫。   天子一听便知逸王做了什么让淮王抓到把柄了,而且犯下的事可能不小。   天子并不想出宫去看,只叫徐才去传令,把淮王和逸王都召进宫,有事当着他的面说清楚,别搞什么兄弟阋墙,让人看了笑话。   徐才嘴上说着遵旨,心里却在想,淮王和逸王的关系,不从来也没和谐过,早成笑话了吗?   徐才去的快,到的时候藏在逸王府那些人刚被捆完,卸了兵刃十个捆一块儿,把逸王府挤的满满当当。   萧云逸没露面,倒装上病了,想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把事情糊弄过去。   萧北淮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意,告诉萧云逸,“人病着病着就会死。”   这简简单单的威胁,让萧云逸立马翻身坐了起来,只能跟着一块儿入宫。   顾大将军也一起,他是证人。   墨言带人继续在逸王府门口守着,等他家王爷吩咐,看最后要怎么处置这些人。   入宫后,天子本是想发火的,不过看到还有顾大将军这个外人在,生生忍了,只问具体发生了什么。   萧云逸抢先哭诉起来,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发现府里多了很多人,外面还被萧北淮带人围了,喊着让天子给他做主。   天子又看向萧北淮,萧北淮言语简练,“审一审那些人来自何处就知道了。”   萧云逸瞬间变了脸,那么多人,随便一问就知道他们的主子是谁了。   一旦扯出钟家,真相就等于摆在眼前,父皇肯定饶不了他。   不知怎的,反正在萧云逸看来,他想杀萧北淮这事后果比他想造反更严重。   天子看到萧云逸的反应,哪里不知道是他又犯蠢了,没脑子的东西,总是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天子不想追求什么真相了,只问萧北淮,“你意欲如何?”   萧北淮回答他,“一,收回圣旨,从今往后不再干涉我的婚事,处决幕后指使;二,以谋逆之罪杀了萧云逸。”   “父皇可以二选一。” 第66章 好消息   萧北淮让天子做选择, 反应最激烈的却是萧云逸,不过也是,反正不管选哪个,对萧云逸来说损失都很大, 尤其是第二条, 萧北淮指名道姓的要天子杀他, 这绝不能忍。   萧云逸跳起来就想骂萧北淮太狠毒,不过话还没出口就被萧北淮又摁了回去,“闭嘴,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萧北淮与愤怒的天子对视,同时手在萧云逸脑袋上比划了下,意在告诉天子,他想要萧云逸的命轻而易举。   今日的交易,全然是他在给天子面子。   毕竟萧云逸一死, 天子明面上就剩自己一个儿子了, 为了萧氏江山不落入外人手中, 天子不仅不会杀自己,甚至还会帮自己掩盖罪行,让他清清白白。   “你这是在逼朕?”天子质问。   萧北淮道:“不是父皇先逼儿臣的吗?”   不然谁大雨天还要出去抓人。   “朕都是为了你好!”天子脱口而出。   萧北淮冷笑不语, 这样的好他不需要。   萧北淮压着萧云逸头的劲儿越来越大,像要直接将他的头摁到地上去一般。   萧云逸承受不住,开始找天子求救, “父皇, 你救救儿臣, 萧北淮心狠手辣,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儿臣啊。”   萧北淮如他所愿地展示了自己的心狠手辣, 萧北淮按住萧云逸的头重重往地上一扣, 萧云逸额头结结实实磕在地上,当场破皮出了血。   萧北淮蹲下身,“当初你没能将我杀死,就是你最大的错,所以本王怎么可能让你安稳地活着。”   萧云逸本来脑子被磕了下,整个人都是晕的,再听到萧北淮这恶狠狠的威胁,整个人更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下意识就想往后退,然后栽倒在地。   “呵,”萧北淮懒得看他这蠢样,又问天子,“父皇想好了吗?”   “或者需要儿臣帮你做决定?”   天子大约是刚意识到别人口中的萧北淮有多心狠手辣,他对自己的亲弟弟都丝毫不手软。   天子觉得自己好像也看不透这个儿子了。   他闭了闭眼,沉默半响才摆摆手,“老二和顾卿家你们先退下,”他想单独跟萧北淮谈条件。   一个巴不得离萧北淮远远的,另一个不想掺和皇室的家务事,两人都退的很快。   等人一走,天子克制着的火气彻底爆发了,抄起手边的砚台朝萧北淮脑门砸去,“逆子,你是故意跟朕作对是不是?!”   萧北淮自然不可能站着让他乖乖砸,敏捷地闪身躲开了。   他一躲,又惹得天子不满,“混账东西,你还敢躲?朕今儿非要教训教训你不成。”   桌上有什么天子就扔什么,嘴里训斥萧北淮的话也没停,“就为了个男人,你连自己亲兄弟都算计,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父子亲情?”   天子实在很愤怒,愤怒到快失了分寸。   萧北淮却异常冷静,静到对天子的话生不出丝毫难过的情绪。   等天子砸完东西喘气歇息的时候,萧北淮开口询问,“还要继续砸吗?”   “如果不,你就可以做选择了,钟家人和你的好儿子,我都不会放过,你也许可以选择让萧云逸先死,然后继续拿圣旨逼我,毕竟他迟早都是要死的。”   “朕偏不如你的愿!”天子怒道。   萧北淮笑了,“那就圣旨你记得让人收回去,至于处置幕后指使的事也不用你操心,待审出来了,我会呈给你看,放心,不会冤枉任何一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萧北淮说完拱拱手,转身要走。   天子气喘匀了,也反应过来是着了萧北淮的道,他压根就没想现在杀萧云逸,只是为让自己收回圣旨而已。   为了他那个男王妃,当真是煞费苦心。   “你可真是叫他勾了魂,可你别忘了,朕是舍不得拿你怎样,你那王妃有你护着,朕也的确不好动手,可还有苏家呢,真若拿苏家开刀逼你妥协,你当如何?”   萧北淮嗤笑,“你果然不会懂。”   “也是,像你这种把妾看得比正妻重要的人哪会明白,可能也是母后从未告诉过你吧,从你想纳妾开始,她就对你死了心。”   “你所谓的什么平衡,拉拢,都是为自己三心二意找的借口罢了,你却还要自诩深情地去恶心她,若不是碍于身份,又怕你像个疯子一样对叶家下手,她早就想离开你了。”   “谎话说了这么多年,你自己不腻吗?还试图把我变成跟你一样恶心的人,可惜,我永远都不会变成你这样的人。”   没有什么君臣之别,萧北淮只是在发泄自己对天子的不满,这些话他藏在心中藏很久了,若非天子步步紧逼,他情愿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来。   他怕天子听了会悔悟。   但他知道母后并不需要天子的悔悟,因为太迟,也太便宜了。   天子下意识就想解释,“朕都是为了……”   可对上萧北淮眼中□□裸的鄙夷,还有他先前说的话,天子到底没将自己的辩解说完。   天子苦笑一声,“你说的这些朕的确不知,原来凤薇那么早就不喜欢朕了啊。”   神色看起来有些悲戚,倒叫旁边的徐才忍不住出声劝了句,“皇上,别太伤心了,身子要紧。”   天子摆手,示意徐才不必惊慌,继续对萧北淮说:“你母后的事是朕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她,朕知道你如今也跟朕离了心,但朕给你赐婚也的确是为了你,你是要继承皇位的人,不可无后。”   “现在朕管不了你,只要你肯在登基让人诞下皇子,拿道圣旨就算了。”   还挺执着,萧北淮心里觉得好笑。   “你放心,皇位会姓萧,我想做的事你也拦不住。”   觉得该说的话说完了,萧北淮也不想继续费口舌说些无用的话,再加上他浑身湿透,想回去换衣服,就直接告退走了。   天子想留人,没留住。他觉得萧北淮难得同他说些心里话,想再听听,哪怕是些凤薇厌恶他的话也好,太久没人同他提及过凤薇生前如何了,他只能靠自己想,来来回回也只有那些事,着实让他觉得寂寞。   皇帝做久了,就当真成了孤家寡人,谁都留不住。   萧北淮走后好一会儿,天子才把萧云逸二人唤了进来,顾大将军就是来当证人的,现在事情已经证实,之后抓人审问的事也与他无关,天子夸了他几句就让人走了。   剩下萧云逸,天子越看越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萧云逸因为额头痛,还想让天子给他出气,让他责罚萧北淮。   “父皇,你一定要为儿臣做主……”   话没说完就对上了天子怒火焚烧的双眼,天子朝徐才伸手,“来人,给朕取条鞭子来,朕今儿要亲自抽这逆子一顿!”   徐才立马吩咐人去办,而萧云逸吓了一跳,“父,父皇,是萧北淮先对儿子动手的,您不为儿子讨公道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呢。”   在天子的注视下,萧云逸越说底气越不足。   “蠢货,没脑子的东西!”   反观天子,越听越气,恨不得直接打死他,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废物点心。   鞭子来的很快,天子怒火中烧,丝毫没手软,萧云逸胆子还没萧北淮大,不太敢躲,鞭子啪啪落在他身上,打得他连声哀嚎求饶。   “父皇,儿臣知错了,别打了,你饶了儿臣这次吧。”   天子体力跟不上,打人就没办法骂人,虽然狠狠抽了萧云逸一顿,却也把自己累着了。   “从今儿起,你一步都不许踏出逸王府,倘若有人再怂恿你做什么蠢事,就让人来报给朕,朕会处置。”   “别再招惹你皇兄,他要真下了狠心杀你,谁都拦不住。”   萧云逸痛得直哭,“父皇,他也太嚣张了,您当真不管他吗?”   他梗着脖子说自己委屈,“儿臣是有错,可要不是他太猖狂,欺负儿子和母妃,儿子怎么可能会生出教训他的想法。”   天子冷眼,“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朕清楚,你皇兄更清楚,你能对他动手,他为何不能对你下手?”   “朕老了,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这皇位也只能是你皇兄的,你想活着,就老老实实的,什么都别掺和。”   天子说完扔了鞭子,他累了,摆摆手让萧云逸退下。   萧云逸踌躇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退下,他算计萧北淮一回,结果萧北淮连根汗毛都没伤到,倒是他自己,头破血流不说,还挨了顿狠打。   父皇也是真能下去手,一点没留情。   萧云逸心里挺不岔的,就凭萧北淮多了个当皇后的娘便处处压自己一头,连皇位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就得老实,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北淮登基?   萧云逸带着满腔怨恨出了宫,没成想萧北淮还在宫门外等他,没等他质问萧北淮又想做什么,萧北淮就主动开了口,“昨晚抓到个人,是李淼的手下。”   “钟家与前朝余孽勾结,是想做什么?”   也不用萧云逸回答,萧北淮就带着人转身走了,背影,心情颇好。   消息是萧北淮出宫时守在门口等他的白术来告诉他的,墨言那边审出了哪些人是钟家派来的,于是萧北淮决定留在宫门口多待会儿,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萧云逸。   他听完一定会很开心的。   至于是咬牙切齿地开心还是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开心,都无所谓,萧云逸开心就好。   等回了王府,萧北淮还迫不及待同苏景清分享了自己做的好事,不得不说,蔫儿坏蔫儿坏的。   但苏景清觉得他就是喜欢。   催着萧北淮去沐浴,又端了一大碗思烟刚送来的鸡汤让他喝,“快喝,免得着凉。”   萧北淮拍拍浴桶,“进来一起洗吗?”   “好久没一块儿洗了,本王正好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苏景清看看外面,“大白天的……”   萧北淮一个用力直接把人拉了进来,“放心,有人守门,没人敢进来打扰。”   苏景清想,最应该防的不就是守门的那几个吗?   还有守房顶的。   萧北淮开始扒他衣服,“脱了方便洗。”   苏景清抓住萧北淮的手,“一夜没睡,你不累吗?”   淮王殿下义正言辞地表示,“男人怎么能说累呢?!”   苏景清:成吧。   男人要面子。   于是在苏景清的配合下,接下来的事就很顺理成章了,淮王殿下也用实力证明了不吃不睡都不累。   男人,就是要猛!   只不过苏景清付出诸多,腰酸腿疼的也没听到淮王殿下口中的好消息。   睡着前,他迷迷糊糊地想,亏了。 第67章 风雨欲来   京都的局势可谓是一日一变, 前不久国师入狱,整个禁苑的人都被淮王抓了。   结果没过几日,淮王又带人直接抄了钟家,缘由是钟家与前朝余孽勾结, 意图怂恿逸王造反, 然后被逸王大义灭亲告发, 这才有了淮王抓人抄家这一幕。   传言出来的时候,萧云逸才真是把牙都给咬碎了,萧北淮那个王八蛋, 连这种事都要算计他,给他扣帽子。   这事一出,往后谁还敢支持辅佐他,他连自己外家都能大义灭亲,那对其他人指不定能做出多狠绝的事来, 萧云逸不得不承认, 萧北淮这一招釜底抽薪真够狠的, 他差太远了。   萧云逸还认真反思了番,明明是他得利的局面怎么变成了如今这般,众叛亲离, 无人可用。   大概是从萧北淮娶了苏景清开始吧,先救了萧北淮那些手下,迎了“已故”的萧北淮回京;而后就是处处跟他作对, 将他最大的助力之一唐家毁了, 再到让他为父皇不喜, 以及现在, 彻底绝了他的路。   萧北淮可真是好算盘。   他甚至怀疑萧北淮是不是早跟苏景清勾搭上了, 是不是自己给苏景清下药都在那两人的计划当中, 好方便他们名正言顺地成奸。   只是现在想这些好像也没用了,都晚了。   萧云逸回绝了钟贵妃派来请他入宫的人,“告诉母妃,没用的,萧北淮要动钟家,谁都保不了。”   “让她也不要掺和了,免得将自己搭进去,能多活一日是一日吧。”萧云逸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   来请萧云逸的是钟贵妃的贴身宫女,闻言不可置信地望着萧云逸,“殿下?”   萧云逸摆手,“照本王的话原封不动回就成。”   宫女愣了片刻,喊着远去的萧云逸,只是萧云逸未停脚更未应答,铁了心不想管钟家的事。   宫女回宫将话一转达,刚受重创的钟贵妃一时情绪过激,竟晕了过去。   不提钟家这边,其他大臣也是怕了淮王这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管什么身份什么人,说打就打说抓就抓,当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有人愤恨不满,“淮王手段这般狠,非要与满朝文武作对,他就算登基了,又有几人能用,他如此行事当真不怕反噬吗?”   “淮王心狠手辣如今人尽皆知,他若登基,绝无我等活路,只怕百姓也会心生不满,这萧氏江山必然折在他手中。”   “淮王暴戾,待他登基实行的也会是□□,都不用我等做什么,百姓就会反了他,到时他的下场可不会好看。”   这些人说着萧北淮狠,诉说着自己的不满,更盼着有人出来反抗他,好改变如今的局面。   却不知,说不满的就只有那些人,还越来越少。   萧北淮抓了这么多人,杀的人也不少,可给朝廷办事的官员依旧有,朝廷运转有序,并非离了这些人就不能转了。   萧北淮是要整顿朝野,收拾这些贪官污吏,不是想亡国,怎会没有分寸。   要不然他也不会兜兜转转先动国师再动钟家,连萧云逸都打了,却还没对朝廷其他官员下手。   这些人凑一块儿发泄了自己的不满,回头该干的活儿一点不会少,甚至还因为头上悬着一把刀,做得比从前更用心更细致了。   这多好的效果,萧北淮甚是欣慰。   若非这其中有人犯的罪不小,他其实不想动的。   当然,萧北淮的想法他们是不知道的,萧北淮也不想让谁知道的。   钟家人下了大狱,不着急处置,但李淼和黑袍人这边该有结果了。   被关了好几日没怎么吃喝的黑袍人半死不活地被带往刑部去见李淼,让李淼认人。   李淼见着人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黑袍人不想说话,也没说话的力气。   押着他的墨言好心解释,“没给吃喝,饿的。”   李淼顿时竟升出一丝庆幸,幸好先前萧北淮将他送到了刑部,虽然吃得也差,可好歹有的吃,不会饿死人。   瞧他这个影子,比他还后落入萧北淮手中,这瘦的都能见骨了,怕再等几日,就得给活活饿死。   挨饿的滋味实在难受,更别说被活活饿死了。   李淼想想,替他的影子求了个情,“人没抓错,就是他,你们给他个痛快,杀了他吧。”   反正往后这个影子也不可能再为他办事了。   墨言听完都忍不住夸,“你倒是心善。”   李淼道:“毕竟是做主子的,总得为手下人着想。”   “那你泄露他行踪,让我们去抓他时怎么就没说为他着想。”   墨言把人一松,“行了,念在你揭发有功的份儿上,就让你们主仆在这牢中团聚吧。”   墨言说完就转身出牢房,并让狱卒上了锁。   李淼开始喊,“你们王爷可是答应过本座,要放本座离开的。”   “知道了,等王爷事办完就来放你,”墨言答了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淼小声嘀咕,“还记得就行。”   只不过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如毒蛇般幽冷的双眼,李淼被吓了一跳,“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黑袍人并未说话,只猛地扑上去掐住了李淼的脖子,李淼没有双手,完全无法挣扎。   黑袍人嘴角挂上笑意,“你想要我死。”   “那你就该死!”   黑袍人用上了全部力气,死死掐住李淼,眼看着李淼双眼翻白,看着他没了气,再到脖子被自己生生捏断才松开手。   “你死了,我就不是谁的影子了。”   墨言其实并未走远,来时王爷就吩咐了,将黑袍人留下让他们狗咬狗,看能咬出什么花儿来。   就是没想到李淼死的这么快,且毫无还手之力。   也足以见拥有一双手有多么重要。   跟在墨言身边的狱卒请示,“活着的这个要怎么处置?”   墨言道:“尸体拖出去埋了,剩下这个继续关着,先别让他死,”毕竟审钟家时还用的上。   黑袍人是主动找上钟家的,想走钟家这条路子搭上逸王,再想利用逸王除掉萧北淮,计划很好,就是没成,然后他们所有人被一网打尽了。   钟家也是太着急了,自从知晓萧北淮对钟贵妃动了手后,他们就一直在担忧,怕淮王下一步就是除掉他们,又正巧碰上黑袍人送上门,可不想抓住机会杀了萧北淮。   再则,黑袍人也是许诺了好处的,李淼这个前朝余孽为复国可是收剐筹集了不少金银,黑袍人许诺钟国公,只要帮他把主子救出来,便将国师的七成金银给钟家,而他自己则会带着国师离开京都。   黑袍人当场就掏出了五千两的银票当见面礼,钟国公盼着萧云逸登基,皇上不会传位,那就只能篡位,需要的银钱可不少。   于是钟国公就心动了,与心腹商量了那么一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的好主意。   他出人,还说服了逸王,就等着淮王上钩。   结果被淮王坐实了与前朝欲孽勾结的罪名。   萧北淮带着苏景清去见钟国公,事情到这个地步,钟国公也急了,再没什么从前国公爷国舅爷的架子,开口向萧北淮求情,“恳请王爷高抬贵手,饶钟家一命。”   钟国公心里清楚,只要皇上不开口,谁都拦不住淮王,他妹妹和逸王完全没指望,与其还在这儿虚张声势的威胁人,不如识趣点跪下求饶,还能多点生的希望。   萧北淮抬手,“国公爷何必行如此大的礼,还是快些起来吧。”   “王爷,老臣知道错了,老臣往后定唯王爷马首是瞻,无不听从,还请王爷饶我钟家人一命吧。”   萧北淮:“本王思索片刻,发现的确没有任何放你的理由,钟家和本王的仇,不共戴天。”   “国公当知本王为何动钟家,”萧北淮落在钟国公身上的视线带着凉意。   钟家能有今天是靠着钟贵妃得宠,可钟贵妃又为何会得宠呢,尤其是钟贵妃是从何时开始得宠的?   萧北淮那时已经不小了,能记事。   “王爷这是想公报私仇?”钟国公一听萧北淮提及与钟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明白是为何。   皇后身份尊贵,得天子宠爱,又有功夫在身,怎会轻易着了人的道,最后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萧北淮不想去追究钟家和钟贵妃谁在中间出的力更多,但只要他们害过他母后,那就跟他有血海深仇,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萧北淮答:“是又如何?”   “王爷就不怕被人知道于你名声有损吗?”   萧北淮摊手,“本王何来的名声?更何况国公爷敢出去说本王是在公报私仇的吗?”   “现在本王只是抄家,尚未灭钟家的族,已经够仁慈了。”   钟国公的确不敢,谋害国母,可是诛九族的重罪,钟家从上到下无一人能逃脱。   钟国公顿时心凉了半截。   而萧北淮又甩出了一本账册,“钟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有人帮国公爷记着,放心,等你们被斩首那日,本王会将此昭告天下,让钟家人难以入土为安。”   “放心,你们与前朝余孽勾结,想要造反的事本王也不会忘。”   那么多账,哪一条不够钟家死的。   钟国公面色如死灰,身子有些撑不住地往下倒,他没去碰账本,只问萧北淮,“这一日王爷等很久了吧。”   萧北淮没答。   结果没成想,这老货还挑拨上他和苏景清的关系了。   钟国公视线转向钟国公,“淮王妃如今可看清淮王是什么样的人?”   “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心狠手辣,淮王妃不怕你们苏家在有朝一日也会落得这般下场吗?”   苏景清确实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自己的事儿,微微挑眉,怪有意思的。   “倒让国公爷失望了,苏家不贪不狠更不蠢,跟钟家定是没法比。”   “国公爷玩这一套没用,要么安心等着上路,要么再说出点有用的东西,兴许能保你钟家不绝后。”   钟国公喉头动了动,若有所思。   萧北淮今日来一是想探听点消息,第二则是来告知下钟家人的下场,没甚其他好说的,便准备带着苏景清离开。   “王爷且慢!”   刚出牢门,钟国公就叫住了他们。   “一件事,换钟家两条人命,请王爷开恩。”   萧北淮满眼讽刺,“你果真一如既往地贪,你想说的事,本王会知道的。”   没再停留,萧北淮与苏景清出了刑部大牢,任钟国公怎么喊他们都没回头。   如今已是七月末,头顶还是艳阳天,只是萧北淮知道,大雍要开始不太平了。   苏景清抓着他的手安抚,“别担心,我们不是早有猜测,也早有准备吗?”   京都这点动荡算什么,真正要命的在别处。   ……   次日,钟国公让刑部的人送了封信来淮王府交由淮王,萧北淮展信看,上面没给钟家求情,只提及朝中有人叛国,私通外敌,要将大雍的三座城池送出去,换萧氏亡国。   落款是一个张字。   萧北淮冷笑,果然不声不响的野心才更大,倒是他猜错了人。   萧北淮把信揣上,同苏景清说:“本王进宫一趟。”   他那位仁慈的好父皇,这回该能狠下心了吧。   萧北淮想着,快步出了门,直接骑马进的宫。   天子还在生萧北淮的气,见他来了也是爱答不理的,萧北淮懒得跟他计较,把信交给徐才,让他呈给天子。   “这是你的好岳父钟国公写的。”   天子哼了声,才接过信看,看完面色阴沉,“真是好大的胆子!”   萧北淮道:“钟家成人男丁无一干净,一个都不能留,女眷和孩童流放,用他这点功劳换。”   萧北淮一点都不配合天子发怒,只说自己的安排。   “若他是骗你的呢?”天子不高兴地反驳。   萧北淮:“若骗本王,那钟家就只能绝后了,他不敢。”   到这种时候了,也没必要犯蠢。   许久,天子才长叹一声,“就按你说的办吧。”   没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天子觉得累了。   萧北淮也没多提其他的事,又匆匆出了宫。   他前脚回王府,后脚就收到消息,天子下了处决钟家的圣旨。   淮王府的人已经被苏景清安排着去张贴钟家所犯之罪的告示了。   风雨欲来。   钟家人被处斩那日,各方消息纷纷传来。   边关告急,暴民起义,以及太后病重。 第68章 太后去世   太后病重倒不是有人动手脚, 只是因为她年龄到了,身子确实撑不住了。   萧北淮收到消息立马就和苏景清进了宫,也只见了太后最后一面,还是太后硬撑不肯咽气, 萧北淮才有机会最后喊她一声祖母的。   太后把萧北淮和苏景清的手交握在一起, 听他们一人喊了一声皇祖母后, 手便垂下了生,再无生息。   无悲无痛,走的很安详。   太后是个好人, 她这一辈子也没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不与人争宠,不吃醋,更不害人。   生了个儿子命好,侥幸坐上了皇位, 她也就成了太后, 只是依旧被困在深宫中, 过着寂寞的日子。   后面有了个好儿媳,可也早早走在了她前头,于是这深宫的日子越发变的苦寂起来, 就这么没滋没味的活着。   萧北淮这个孙儿成了她心中唯一的惦念,只是孙儿比儿子命差,事事不顺, 也叫她一直不放心, 每每出门, 遇险, 她都在期盼他能平安归来, 于是日复一日, 竟活得比想象中的还久。   如今,觉得好像事情开始顺了,也有了真心实意惦念着孙儿的人,不需要她了,她也就可以不用继续撑着了。   她这一生平淡,到了也只能被人赞一句和善,是个好人。   但也够了。   太后走的安详,床边却是哭声一片。   萧北淮人有些怔住了,瞧着床上的太后半响没出声,唯独苏景清知道,萧北淮与他交握的手在抖。   他很难过。   苏景清是有些不舍,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还是舍不得这个在宫里唯一对他释放善意的老人。   她要比旁人口中描述的更好,更加心善。   她是萧北淮在乎的人。   苏景清并未劝说什么,只默默陪着,人的生老病死很难阻挡,更无法用言语劝说别人不要难过。   跟随太后的老嬷嬷悲伤过度,哭着哭着人就晕了过去,屋里伺候的人手忙脚乱地又抬她离开,又有宫人来劝天子和那些后妃们离开,乱成一团,反而无人注意到苏景清二人了。   “皇祖母是想母后了,所以下去陪着她了,对吧?”   萧北淮突然问了句,苏景清愣了片刻才点头,“对,你让她放心了,所以想去陪母后了,你曾说过,皇祖母一直把母后当女儿看的。”   “那就好,”萧北淮似在附和苏景清的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他拉着苏景清起身,“让皇祖母走吧。”   他们转身时看到天子红着眼被劝走,倒与萧北淮面上的淡漠行成了鲜明对比。   天子对这样的萧北淮不满,招手让他过去,“你皇祖母最疼的就是你,她走了,你连眼都不红一下?”   天子说完,萧北淮尚未有什么反应,苏景清先怒了,“倒也比假惺惺装出来的难过好。”   “放肆!朕准你说话了吗?”   天子本就不喜苏景清,苏景清还敢当众顶撞他,这无疑激怒了天子。   就在天子正准备要罚苏景清时,萧北淮将人拉到了身后,“父皇这么难过倒还记得生气骂人,也是不容易。”   “我难不难过,我自己清楚,也不在乎旁人如何想,而父皇要是真难过,大可在皇祖母灵前多跪些时辰,以显孝心。”   萧北淮说着,还看了眼天子那些后妃,眼眶都是红的,还有人落了泪,至于真心假意无人得知,生离死别从来都是亲着痛仇着快,再是无关之人的漠然。   像太后薨了这种事,真正难过的人也就那些,其余人只要做好表面功夫就成,也不会有人故意跳出来找茬儿。   可天子最近看萧北淮不顺眼,处处都想挑刺,他既然要提,那就所有人都难过个够好了。   “到这种时候你还要算计人,你到底是有多冷血无情!”   萧北淮一个眼神,又给天子找到了刺他的理由。   萧北淮勾唇,“你想知道,那正好让你见识下。”   “诸位娘娘不在皇祖母灵前跪够时辰,不哭肿了眼,谁也别想离开灵堂一步。”   后妃们直接当场变了脸色,天子和淮王吵架,遭殃的却是她们。   一时间,众人心情复杂,欲言又止,很想劝天子别闹什么意气之争了,当然,也有人想天子好好管教下淮王一番,淮王如今实在太猖狂,都管到她们头上了。   “好!他们跪着,那你也一样!”   天子答了话,却跟其他人想象的不一样。   天子说完,就气哼哼地走了,然后没多久就有金吾卫前来,将太后要停灵的宫门外层层把守,绝不允许淮王和后妃们出入。   但苏景清却可以自由出入。   他来回走了两圈,去同萧北淮说话,“瞧着是在拦你的脚啊。”   萧北淮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天子是想将他困在空中,怕他要领兵出征。   边关告急,地方动荡,这些事萧北淮都不得不管,天子在防着萧北淮又要离开京都。   “呵,又是自以为是的慈父之心。”   天子但凡先问一句,就会知道萧北淮的打算。   如今的局面,就算他想离京都不敢走,毕竟他都把人逼的通敌了,谋反又算得了什么,他一早,这江山必会改名换姓,他没蠢到非要自己领兵去做点什么。   军功有了,也赈过灾,旁的不说,能文能武的名声还是有的。   而且他又不是真没能用之人。   有这么个会拖后腿的爹,实在折磨人。   萧北淮叹息一声,对苏景清说:“外面的事就劳烦清儿你了。”   不论是出征还是平乱萧北淮都早有人选,只等在朝堂上过个明路大军就能开拔。   苏景清点头,“你父皇要耗,你就陪着他耗吧,其他的事有我呢。”   “咱们运气不错,有人可用。”   萧北淮选定出征的人是叶家的,而去平乱的则是顾家人,按关系算,都是亲戚。   叶家不会背叛萧北淮,而顾家则是没这个必要,除非顾家的图谋更大。   但顾家是平乱,就算是想谋反,那也要先出了京都再打回来,出去了能不能打回来难说,至少比边关故意把敌军放进大雍境内抢掠百姓的要好。   就盼着他们都没看错人吧,不然事儿还真有点棘手。   两人说完事,苏景清就打算出宫,不过被人拦住了去路,是六公主萧安澜。   他今日穿的素,脸上的妆却化出了柔弱感,就一大大高个,长了张很明显的男人脸,却还要故作柔弱,就违和到让人浑身难受。   萧安澜同两人行礼,“皇兄皇嫂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北淮颔首,进了间无人的屋子,外头让思烟和湘雨守着。   “直说。”萧北淮开口。   萧安澜也不墨迹,“皇兄想必早就猜到了弟弟身份,弟弟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弟弟想上战场。”   萧北淮问:“为何?”   萧安澜直白道:“想活命。”   “想立了军功换母妃和自己的一条活路,是不是皇子公主都无所谓,能当个男人自在活着就好。”   他小心谨慎的在宫中扮演了十几年的女人,不想往后还是这般。   萧安澜对着萧北淮拱手郑重一拜,“若弟弟不慎战死沙场,烦请皇兄将来能保我的母妃一命,她也是逼不得已的。”   萧北淮凝视萧安澜片刻,应了,“可以,不过你不必去边关,跟着去平乱。”   “你若真想上战场,出去后可以拜个师父,边关需要武将驻守,你既想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儿,那边关就有你一席之地。”   萧安澜激动难掩,又冲萧北淮拜了拜,“多谢皇兄。”   而后不自觉地傻笑,他终于可以逃出皇宫这个牢笼了。   “那我先去告诉母妃,然后等候皇后的安排,弟弟告退。”   萧安澜迫不及待地离开,从背影来看确实很高兴。   皇宫也的确是个牢笼,有人削尖了头想进来,也有里面的人插翅都飞不出去。   萧安澜和德妃也是可怜人,也是钟贵妃太狠,连孩子都容不下。   当然,还有他那位父皇当睁眼瞎的结果。   苏景清同情的看着萧北淮,拍拍的手臂,“辛苦你了,”有这么个爹。   萧北淮点头,是挺累的,也好在快结束了。   两人分头行动,一个为太后守灵,一个出宫替萧北淮跑腿传达消息。   因边关起战事,天子不得不上朝,朝堂上倒极统一的说战不说和,但在兵马粮草钱财上来回掰扯,这次不说穷,只说给多少,总想咬下一口让出征开始就不顺。   苏父也去上朝了,儿子提前给他打过招呼,让他到关键时刻就把淮王搬出来,震慑这些人想趁机找事的。   苏父十分乐意做这种狐假虎威的事,于是当场道:“看来户部的诸位大人觉得少点钱粮对打仗也无碍,那不如让叶大人和顾将军去请示下淮王殿下,让诸位大人一块儿去当监军好了。”   “就像当初去密州赈灾一样。”   苏父说完,幽幽的看了跳的格外厉害的那几人一眼,表示:“王爷就在宫中,现在把人请来问问也行。”   户部的人顿时面如苦瓜狠狠瞪着苏父这个瞎掺和的。   “苏侯爷,我等是在说正事,你跟这儿胡搅蛮缠做什么?”   苏父乐了,正想开口反驳回去,就听上座的天子开了口,“行了,顾叶两位爱卿报上来多少就给多少,国库如今不缺那点银子,粮草备好,尽快出征,我大雍江山寸土不让!”   天子开口,其他人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叶老爷子和顾大将军也连忙领命,铿锵有力地保证定会击退敌人,全歼贼寇。   之后就是礼部禀报太后丧礼之事,天子让礼部一切按章程办就成,然后就退朝了。   等下了朝,天子就让徐才去唤萧北淮来,他定要好好训斥这个不孝子一顿,明明早有准备却一句没同他说过,叫他担忧,还气得头疼。   萧北淮自然清楚天子找他是为何,他这会儿倒开始听话了,绝不出太后停灵的寝宫一步。   徐才回去回话,把天子又到了,天子怒而摔书,“他真是想将朕气死才高兴!”   徐才自然连忙劝说,帮淮王说好话。   毕竟是天子自己主动挑事想困住淮王,这会儿发现事情跟想的不一样,天子又舍不得低头,淮王本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可不得使使性子。   气了好一会儿天子气过了,才让摆驾,他去为太后守灵,徐才便跟着松了口气。   皇上啊,要是早点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能掌控淮王就好了,不然吃亏生气的还是他自己。   徐才在心里叹气,可这些话他们做奴才的也不敢说,只能盼着这乱糟糟的日子快点结束,别再出幺蛾子了。   结果就是,天子去守灵,淮王催着他哭,如同他不给淮王面子当众让他难堪一样,淮王也没给他留面子。   而其他的后妃们老老实实的,谁也不敢招惹萧北淮这个煞神。   宫内除开真心实意的哭声多了些,其他一切太平。   而宫外,下着一盘大棋的人也在叹气,棋局不顺啊,再做点什么好呢? 第69章 意图   大军出征那日, 萧北淮依旧在宫中为太后守灵,是苏景清前去送行的。   但没成想前脚把人送走,后脚苏景清就收到了一封威胁信,信上写着他弟弟和叶顾两家大小姐被抓, 让苏景清去拦住出征的人。   苏景清当时也没别的想法, 就觉得这背后之人挺会找事的。   他正想吩咐人去查查怎么回事, 有些日子没见的宋泽成来了,气喘吁吁跑到苏景清跟前,“清儿, 不好了,我小妹不见了。”   “嗯?”苏景清疑惑,“何时不见的?”   宋泽成道:“就顾将军他们出城的时候。”   “如何不见的?还有那些人?”   “她和顾小姐叶小姐还有阿砚约好了今日去为顾将军他们送行,等人走后就一块儿出城上香,起初我和他们在一起, 但人太多被挤散了, 等我回过头就怎么都找不到人了。我怕他们出事, 又想着你如今能用的人多,所以才找你帮忙。”   苏景清便把信递给他看,“那他们应该是都被抓走了。”   宋泽成一看信就急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朝廷斗争牵连几个小姑娘做什么,等我找到人, 非要锤爆他的狗头!”   接着他又催促苏景清, “清儿你快些派人去寻他们的下落, 几个姑娘和一个不会功夫的阿砚, 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   宋泽成完全不敢想后果, 急得团团转。   苏景清按住他不让他动, “别急,这三位可不是小姑娘,凑一块儿了那叫姑奶奶,不是什么人都能动她们的。”   除了他那傻弟弟是个拖油瓶外,其他几位小姑娘哪个不是人精,宋雅柔到底是自己跟着走还是被抓的都难说。   毕竟这事没必要将宋家牵连进来,而且宋泽成兄妹两当时是站在一起的,就算是有人强行掳走她,宋雅柔也能叫出声让宋泽成发现,不至于消失的悄无声息。   苏景清道:“我先让人去打探情况,另外你带人骑马出城去追大军。”   “追大军做什么?”宋泽成不解。   “替他们开路,”苏景清目光凝视前方,带着凉意。   “这封信不过是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哪里真会觉得几个小姑娘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子能拦住主将不出征,他们意在拖延大军行军速度而已。”   “战场上,别说一天半天,哪怕是半个时辰,后果也可能会截然不同。”   大军的行军路定不会太平,所以需要开路的人。   苏景清道:“白术和凉州卫同你一起,只要是拦路者,不管是谁,杀无赦!”   宋泽成明白过来,郑重地冲苏景清点头,“这事交给我了,清儿你放心,雅柔也拜托你派人寻她,让她早些回家。”   苏景清颔首,“去吧。”   寻人的事,苏景清让湘雨回苏家去,让他爹安排人去找,而他自己则打算去见一个人。   苏景清只带了思烟,没骑马也没坐马车,在街上买了份礼物后领着思烟到了徐阁老家的大门外。   府上门房听到淮王妃来了,整个人充满茫然,实在想不明白淮王妃怎会登门,只不过淮王妃身份尊贵,管他是不是不请自来都得去通禀一声。   徐阁老最近告了病假,无法以不在家的理由将苏景清拒之门外,只得放下手中的笔亲自到门口迎人。   终于是找上了门。   “下官见过淮王妃。”   苏景清抬手,“徐阁老不必多礼,今日突然到访,叨扰了。”   徐阁老笑笑,“王妃这是哪里话,王妃里边请。”   一路将人引至书房,路上徐阁老没问苏景清的来意,苏景清也兴致勃勃赏起院子里的景,似乎都心知肚明。   等进到书房,苏景清打量两眼,率先开口,“阁老这书房甚是雅致。”   徐阁老谦虚道:“王妃客气。”   下人奉上茶水点心,退出去时将门带上,屋内的对话才正式开始。   “不知王妃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苏景清抬眼,“本王妃以为徐阁老这般聪明的人当知道。”   眼见人还要客套,苏景清又道:“不必兜圈子,阁老当明白,今日本王妃来就总是要把话说清楚的,开门见山更好。”   “王爷王妃虽有力挽狂澜之能,可到底抵不过时局如此,天下大势是摆在对面的。”   徐阁老说着,语气有些惋惜。   “是吗?”苏景清笑了下,“若真是如此,那徐阁老早该退了,以便明哲保身不是吗?”   “徐阁老没走,是在盼着什么?”苏景清追问。   “王妃难道忘记下官告了病假一事,下官已然在退了。”   苏景清:“可徐家还有其他人在朝中!”   徐阁老苦笑,“王爷要算总账,徐家亦会在其列,自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全身而退,只要能保住徐家血脉就够了。”   这话苏景清是一个字都不信。   “倒不是本王妃威胁阁老,血脉能不能保住得看我家王爷答不答应。”   “阁老既然没与张家狼狈为奸,多少算良心未泯,为了徐家后代,阁老也该有个决断了。”   苏景清说完,还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本王妃说话不好听,还请阁老勿怪。”   徐阁老长声一叹,“下官我就剩那点良心了。”   张家的谋划他怎会不知,却也没想过阻拦,最多就是没上那条船。   可没成想还是逃不过。   “请王妃吩咐,”徐阁老妥协,朝苏景清拜下来。   “证据,”苏景清开口,“张家通敌的证据。”   徐阁老犹豫,“王爷王妃既已知是张家,又何需证据?”   毕竟以淮王的名声和手段,直接除掉张家也不会有人意外。   苏景清给了个理由,“怕冤枉了人,不过既然徐阁老也说是张家,那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我家王爷从来不滥杀无辜,无罪不拿人,烦请徐阁老费心了。”   徐阁老被噎了下。   苏景清挑眉,“怎么,徐阁老不信?那不如你仔细想想死的都是些人,再来定我家王爷的对错。”   “王爷若真是个心狠手辣,滥杀无辜之人,这满朝文武怕没多少人能活着。”   苏景清维护之意再明显不过。   “王妃误会了,下官并无怀疑王爷的意思。”   死的那些人犯了什么罪,徐阁老自是清楚的,只是淮王心狠手辣的名声在外,淮王妃却说他从不滥杀无辜,这话听着便像恶贯满盈之人说自己是个好人,是在狡辩。   “下官会尽力找到证据呈交王爷和王妃的,更会约束好自家人,如今这局面就请王爷王妃多费心了。”   大雍亡国不是什么好事,徐家已然走到最顶尖,成了权臣,换个主子重新经营更麻烦,既然已经低头,便再大胆些投诚也无妨。   一番忠心表下来,倒开始心系天下为国为民了,不愧是老狐狸。   苏景清点头,“自然,这是我们的责任。”   苏景清起身,“阁老不必送了,静候佳音。”   他带着思烟出门,茶水点心未动一口。   苏景清并未直接回淮王府,而是去了苏家,这一去吧,老远眼皮子就开始抽抽。   他让苏父派人去寻的那三位姑奶奶和一个小祖宗这会儿正一人拖着一麻袋,而苏家下人则在后面跟赶猪羊似的用棍子抽着一串被绳子绑住手的人。   “这么快?”思烟也很吃惊。   苏景清想,可不是,看来几位姑奶奶的身手是真不错,瞧瞧那些人脸肿得跟猪头似的,一看就是下的狠手。   苏景清回头问思烟,“是不是挺后悔没跟着一块儿去?”   思烟点头,满脸遗憾。   “公子,我先去前面帮你打听下怎么回事,”思烟说完就急急忙忙的朝顾欣若等人跑了过去,虽然没亲身参与,但听一听顾小姐她们是怎么收拾人的也不错。   苏景清心想,等阿砚把人娶回家,再添一个思烟,苏家可就热闹了。   他慢吞吞的走过去,问走在最后头那个苏家下人,“怎么往家里带,不送去衙门?”   下人解释:“二公子说这些人兴许对大公子有用,所以就先回来,正准备让人去请大公子呢。”   另一边被提到的苏明砚则已经进了家门,边跑边喊娘,“娘,我们抓了好多人回来,你快出来看啊。”   孙氏正担心着呢,听到苏明砚的喊声匆匆出来,见人全须全尾的才松了口气。   孙氏:“人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对了,你说抓了好多人,是什么人?”   苏明砚高兴地解释:“就是想绑架我们的人啊,姐姐和叶姑娘还有宋姑娘都好厉害,几下就把人给打趴下了,然后我们就用绳子把人捆了押回来了。”   苏明砚拉孙氏,“娘,快出去看,就在门口。”   “你爹呢?”孙氏边跟着往外走边问。   “在门口呢,顾姐姐她们也在。”   孙氏:“……”   孙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总觉得这一家子没一个靠谱的,她未来儿媳可能也好不到哪儿去。   孙氏到门口的时候,苏景清已经溜达到了门口,正在听苏父夸顾欣若几人。   这会儿倒又是小姑娘的模样了,被苏父夸的还挺不好意思。   苏景清听完,也跟着点头,临危不乱,还能反将贼人一军,又在毫发无伤的情况把人给抓了回来,谁不得称赞一句。   孙氏出来把人挨个检查了一遍,确定都没受伤才放心,她吩咐苏父,“快把这些乱糟糟的人带走,别吓到人了。”   苏父很想反驳一句这能吓着谁,但转眼就看见先前气势汹汹揍人的顾欣若等人一脸乖巧的凑在孙氏身边,他默默闭了嘴。   成吧。   “儿子,人交给你了,你怎么处置都行。”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千万别放过他们,”苏父叮嘱。   “知道,让人送去府衙,说明缘由,府衙的人自然收监关押。”   在证据没出来之前,不宜直接跟张家对上,但这些人留着也有用。   “爹,这些日子能不出门就别出门,就算出去也多带些人,我怕有人狗急跳墙会对你们下手。”   苏父拍拍胸脯,反过来安慰苏景清,“放心,爹有分寸,如今十八罗汉已成气候,你爹我出门最少带六个!”   “你娘和妹妹不用担心,他们不爱出门,贼人也进不了家。至于阿砚,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如今娇贵着,有人保护。”   苏父靠近些,小声同苏景清嘀咕,“他命可比你好。”   淮王人是不错,就是麻烦事儿太多,大儿子处处跟着操心忙碌。   而小儿子,那完全就是祖上积德,被人姑娘瞧上了,处处护着,万事不操心。   跟大儿子形成鲜明对比。   苏景清不得不承认,他完全无法反驳。   苏父怕伤心,继续宽慰,“没事,我回头再去给祖宗上几炷香,让祖宗保佑淮王的麻烦事早点过去,你就能少操心了。”   “他咱们家翁婿,祖宗肯定显灵。”   苏景清留意到他爹最近换了新爱好,“爹,你不去寺庙同方丈论佛经,改为拜祖宗了?”   苏父捋了捋胡子,高深莫测地道:“人总是会变心的。”   孙氏听到这话,直接开口拆他台,“他老带着十八罗汉去方丈面前炫耀,方丈嫌他烦,这些日子不许他去庙里了。”   “没有的事!”苏父不承认方丈嫌他烦的事。   苏景清忍不住笑,把他爹对他的宽慰还了回去,“爹你放心,祖宗不会嫌你烦的。”   苏父撇嘴,“那是,他们要嫌我烦,那事儿就大了。”   “而且十八罗汉可是淮王训出来的,那不得拉出去让人瞧瞧。”   苏景清问:“是因为王爷还是因为他是你儿婿?”   “那当然是儿婿!”苏父想也不想地说。   那是他儿子喜欢的人,也是苏家人,得让人知道。 第70章 册封太子   苏景清在苏家吃了顿饭, 等到宋泽成他们回来,问清楚情况便转身进了宫,把宫外的情况说给萧北淮听。   萧北淮这些日子为太后守灵,没吃好更没睡好, 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苏景清忍不住摸他的脸, “怎么瘦这么多?”   萧北淮摇头, “没事,回头多吃点就能养回来,情况如何了?”   “大军已经出发了, 我让宋泽成带了前去清拦路的,大军走的很顺,顾大将军和舅舅们都是聪明人,后面会知道怎么处理的。”   两边是同时出发,只不在京都城外就会分路, 外忧内乱都很急切, 早日抵达也能早日解决麻烦, 不让百姓遭殃。   “另外还有一批来绑架阿砚和顾叶两家小姑娘的,宋家小姑娘也悄悄跟了上去,绑匪反被擒了回来, 我已经让人扔到府衙去了。”   “我今日还去了一趟徐家,请徐阁老帮忙找张家通敌罪证。”   苏景清把外面发生的事,自己做的事都一一说给萧北淮听, “现在京都面上看着很平和, 只要边关传来好消息, 我们便胜了。”   他又问萧北淮, “你呢, 宫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 就是又跟老头儿吵了一架,”萧北淮父皇都不叫了,直接称呼老头。   两人坐下,宫女奉了茶水来,苏景清端起喝了口润嗓,然后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萧北淮也很无奈,天子最近似乎爱上了跟他吵架一般,隔三差五没事找事儿,他叹息一声,“德妃替萧安澜找了个生病的借口,想让人离开这儿,我帮着说了两句话,老头子说我多管闲事,然后就争了几句。”   苏景清:“……”也实在没想到。   总觉得天子如今这行为像是在故意找茬儿。   苏景清猜测,“大概你包揽了太多事,他闲得慌?”   也因为萧北淮施压,底下官员勤劳,事情处理得紧紧有条,天子每日批批奏折就行,可比从前轻松很多。   如今萧北淮在宫里,只要天子来为太后守灵,父子两必会相见,天子拿捏不住萧北淮,又因为太后过逝,天子心里不快,就越发迁怒萧北淮,丝毫不许他忤逆自己,不然会就生气动怒。   几个回合下来,快成了习惯,就连一同为太后守灵的后妃们都习以为常。   萧北淮道:“快结束了,皇祖母后日出殡,我之后就不用在宫里了。”   “不能这么说,他要找你麻烦也会随时召你进宫,每日来一次,你也会嫌烦,不如给他找点事做好了。”   萧北淮伸手抚上苏景清的脸,“清儿有何高见?”   “让他册封太子,”苏景清道:“萧安澜的身份迟早会暴露,萧云逸成不了气候,还有个他,还有想拱火的朝臣,提前绝了他们的希望,待你父皇……你身为太子,不管有没有传位圣旨,都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   以前萧北淮不答应天子做太子是在和天子博弈,现在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从现在开始筹备,等边关传来捷报,正好行册封大礼。”   萧北淮沉思片刻,点头,“好,本王让人给他递个信。”   苏景清想想道:“你亲口去说可能会更好,他觉得你难得求他一次,会更加上心,等他给你铺一铺路。”   天子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手腕是有的,手上有钱有人,他真心想给儿子铺路,萧北淮才更好接过天子手里的人和财。   而这对天子来说也是件高兴的事,至少不会再隔三差五想着找他们麻烦。   苏景清觉得从回京后就怪累的,想歇一歇。   “嗯,”萧北淮点头,看着他家王妃的眼神含情脉脉,满是赞赏。   “觉得自己娶了个宝,”萧北淮道。   苏景清眼中也流露出笑意,“谁叫你运道好,得了我青睐。”   苏景清进去给太后上香磕头,守到宫门落锁前才出宫。   宫外得有人,不然他们俩都困在宫内,会出事。   这夜白日出了点事,夜里倒平静的很,苏景清也一夜好眠。   ……   次日早朝   礼部官员提及太后出殡时扶棺送葬的人选。   太后身份尊贵,必要皇子皇孙扶棺送葬,且要守在皇陵等皇陵修建好,过了大七才可回京。   天子的兄弟们有的死在了战场上,有病死的,也有争皇位被赐死的,天子完全是捡便宜上位。   亲兄弟没有,堂兄弟倒有几个,这也是个大差事,办好了有赏,天子的堂兄弟们还是想争一争。   不过天子心中早有人选,“此事让逸王去办,来人,宣逸王入宫。”   天子这话说可让好些人变了脸色,毕竟打破了他们的好计划。   宗室想着立功,挣赏赐。   百官中则得了吩咐,提议让淮王去,毕竟淮王是嫡子,从前就最受太后疼爱,他去了,也更能彰显淮王孝心。   淮王这回只要离开京都,就再也不可能回来。   钟家人未了对付淮王,在逸王府中藏了上千人要杀他,而他们上头这次要杀淮王,动用的人会更多,凭借人海战术也要取淮王性命。   结果天子根本不给他们提议的机会。   倒有人想站出来,天子却又说了个惊呆众人的消息,“朕意立淮王为太子,礼部也可按章程筹备起来。”   又是没打算商量的决定。   “行了,既然没别的事,那就退朝吧。”   天子说完便起身,只是大臣们却没动。   天子神色不愉,“怎么,诸位爱卿是有意见?”   天子坐回龙椅,好整以暇,“那行,就说来给朕听听。”   这又叫人有口难言了,萧北淮正儿八经的嫡子出身,还是长子,又嫡又长,从身份上难以挑出任何毛病。   天子儿子又少,不立淮王就是立逸王,可逸王还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一没军功,二没政绩。   从前所谓的权倾朝野都是有人捧着他,有钟家唐家为他筹谋,有钟贵妃在宫里帮衬,也有淮王不在京都无人与他相争的结果。   好半响,才有个领头的站出来,“皇上,太后新丧,七七未过,此刻就提立太子的事,怕是不妥。”   “又不是现在就行册封之礼,有何不妥?”   “皇上,边关战乱,民间动荡,当务之急是先将这些事解决了,立太子一事可容后再议。”   “朕也想好了,待边关捷报传来,才让淮王行册封之礼,不过现在倒可以将消息传出去,以震慑宵小。”   大臣们甚至怀疑天子口中的宵小就是他们。   毕竟淮王被立为太子这事着实很能震慑他们。   接下来就成了不管这些大臣找什么借口,都会被天子驳回来,天子甚至还嫌他们找的理由少,催促他们说快点。   一看就知道心情很好。   而天子也的确高兴,毕竟是大儿子主动说要做太子的事,他盼了那么久的事要成真了,可不得高兴高兴。   “若实在想不出理由,就退朝吧。”天子十分仁慈的表示。   反对的这些大臣也很无奈,这叫他们怎么说嘛,要怪也只能怪天子儿子太少,仅剩那个还不争气。   天子铁了心,淮王又远胜逸王,大臣们自然很难让天子改口。   毕竟现在淮王也就是名声不好,可淮王名声不好这话他们又不能当着天子的面说,天子可不爱听。   反正这个朝散的,好些人都垂头丧气的。   当然,欢喜的也有,比如苏父,再比如宋泽成的父亲。   苏父往宋父旁边凑,满脸得意的问,“老宋,我这翁婿不错吧,等圣旨一下,他就是太子了。”   宋父表示,“淮王本就不错,跟是不是你翁婿有何关系?”   苏父一脸你肯定是嫉妒的表情,“那关系可大着了,那是我儿子的夫君。”   苏父还拉了宋父一把,“走走走,今儿高兴,上我家喝茶去,再给你看看我家翁婿给我训练的十八罗汉阵,那个气势啧啧……”   苏父还没啧完,宋父就抽走了手,“看够了,不去!”   就一个十八罗汉阵,翻来覆去让他看好几遍了,也不嫌腻。   宋父加快脚步,不想让苏父追上他,短时间内他是绝不会去苏家了。   跑了个可炫耀的人,苏父十分遗憾,眼睛四处转了转,没找到合适的。   又回头看了眼大殿,更遗憾了,如今太后新丧,不合时宜,不然他还能请天子去看,让天子知道淮王有多好,没事儿少给淮王添麻烦。   苏父在背后为萧北淮这个翁婿做了多少努力,萧北淮是不知道的。   太后出殡前一晚的奉挽,文武百官和所有朝廷命妇都要入宫叩拜守灵,直至天明。   萧北淮作为皇子,还是太后的嫡长孙,位置只在天子之后,要跟着法师做一整晚的法师。   苏景清也入了宫,领着命妇后妃们一块儿叩拜,念经。   这一晚,除了皇宫这个挺灵之地,整个京都是安静的。   仿佛过了很久,晨鸡破晓,天光渐明,所有人准备就绪,随着法师的高唱声,灵柩起,纸钱落,经声混着哀乐走出漫长队伍。皇子和百官们送太后出城。   苏景清站到了萧北淮旁边,瞧着旁边的灵棺,眼中露出几分哀凉,这是最后一程了。   愿太后来世依然顺遂无忧,与皇后好好团聚。   送出京郊城外十里,除开去皇陵的队伍,其他人便可回城了。   萧云逸扶着灵柩哭的真情实感,回头看萧北淮时眼中的恨意也十分生动。   萧北淮告诉苏景清,“老头子会让他一直在皇陵守灵的。”   苏景清道:“怕你要他命?”   萧北淮点头,“是。”   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若他老实在皇陵待着,本王就留他几年,倘若他不肯,只要他踏入京都一步,本王必会立马取他性命。”   他手下人的血债,要有人来偿! 第71章 计划提前   也不知是不是天子决心立萧北淮为太子这事刺激到了某些人, 太后出殡后没两日,又有两地传来了民乱的消息。   似要一举将大雍捅成个筛子,好让百姓知道天子有多无能,才会引起民愤民乱。   萧北淮掉下去的肉是没时间养了, 不过这次也不用他去平乱, 京都城外还有十万驻军呢, 命人带兵前去就成。   “不用等了,直接把人除掉吧,否则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乱子来。”   苏景清看着萧北淮道, “现在民乱,想来仕子手中的笔也在写字了,这些人的煽动性远比朝廷官员强。”   天子在位这些年真没多少政绩,前头祖宗基业打的好,他一个糊涂天子也安稳了这么多年, 若没出几个野心重, 拿百姓当赌注的官员, 还能安稳更久。   “现在问题暴露出来也好,就铲的彻底点,那些人一个都不能留!”   苏景清语气严肃, 他实在厌烦了这些人一茬儿又一茬儿的麻烦,韭菜还能挖根呢,这些官员又如何不能?   萧北淮理了理苏景清额前的碎发, “嗯, 本王明日上朝, 直接将话挑明了说。”   苏景清点头, “待会儿我遣人去徐家问问徐阁老证据找的如何了, 另外, 别忘了布控城门,不能走的人可别让他们逃了。”   那位张阁老已然不年轻,这诸多筹谋不只为他一个人的野心,还为整个张氏一族,真要对付他其实也简单,留他灭张氏一族就成,孤家寡人还当什么权臣。   当然,瞧现在的形势,张家怕是改主意不准备当权臣,而是要坐龙椅了。   “本王知道,”萧北淮手不老实的在苏景清头上揉了揉,“辛苦清儿操心了。”   “现在多操点心,后头日子更安宁,没事。”   虽说不能一劳永逸,但不至于每天睁眼就是这儿乱了那儿乱了,要真眼睁睁看着这天下被人折腾的千疮百孔,他也做不到。   两人商量好就分头行动,萧北淮还出了趟城去京郊大营,让洛灵川等人做好准备,城内一旦发生变故,便可立即带兵入城。   另一边的皇宫内,天子也收到了地方发生民乱的消息。   他将折子重重一率,“这些个混账东西,胆大包天!”   他问旁边的徐才,“你说他们怎么就这般贪婪呢,什么都想要。”   徐才劝了两句让天子息怒,然后才说:“自古权势财帛动人心。”   “是朕太仁慈了,”天子叹气,“原本想着把人留着等淮王登基后收拾,现在看来他们等不急了,既然如此,朕也就不手软了。”   天子心里改了想法,猜测淮王明日会来上朝,定会提及此事,他得给淮王撑腰。   那些惦记着他们萧家江山的人,都得处理干净了。   随着地方民乱消息传来,京都再次呈现出风雨欲来的状态。   到天黑时,苏景清也收到了白术从徐家带回来的消息和一个账本,账本是这些年张氏一族收受贿赂的证据,另外还有白术带回来的消息,张氏族人几乎遍布大雍,各地都有大量庄子铺子,还有数不清的田地。   最主要的是张氏族人在那位张阁老的掩盖部署之下,近半数人都是官吏,衙役,或是在军中当百户千户,可谓是对整个大雍,从上到下的渗透。   这其中最聪明的是,好些个官吏衙役都不姓张,不顺藤摸瓜的仔细查,谁也想不到那其实都是张氏族人。   想来,只要等张阁老这边彻底控制住了朝廷,控制住了坐在龙椅上的天子,这些人就会重新姓回张,在大雍任何地方都肆无忌惮的横着走,还不用操心如何治理江山,不必在乎百姓过的如何,边关起了战事也自有上去打仗,他们只需享受就好,如何不比做皇帝好,不比做个普通高官好。   那些依附张家的官员只怕抱的也是同样想法吧,他们自认权势比不过张家,所以不去争那个头,可只要归顺张家,往后便连天子都不放在眼中,底下百姓,说是百姓,其实不过是能被他们呼来喝去的奴才,挣的那点微薄收入大半都还得供奉给他们,多好的日子,谁不盼望。   权势很可怕,也总会让人迷了眼,还会腐蚀人脑子,让他们自觉自己就是最聪明的人,其他都是只能任由他们操控的蠢货。   苏景清把账本赶在天黑前回家的萧北淮看,又把白术带回来的消息说给他听。   “不得不说,这位张阁老是个能耐人。”   可惜道不同。   萧北淮面色阴沉,“他藏的太好了。”   他第一次察觉到大雍并不安稳,有人图谋巨大时,是在他出征凉州前,只不过他刚抓到点苗头,就起了战事,还一打就是两年,这两年多时间,足够敌人做更多更充足的谋划。   “当初萧云逸想让本王死在班师回朝路上,大概在背后怂恿挑拨的人也不少。”   苏景清:“萧云逸应该从头到尾都是计划中的一环,毕竟控制萧云逸比控制你容易太多。”   “的确如此,”萧北淮想起他曾查到的消息,“萧云逸身边除了钟家,也没谁是真心盼着他好的。”   苏景清想到第一个被他们扳倒的唐家,又想起萧北淮曾同他说过,他查到当初朝中有人通敌叛国的线索。   所以动唐家,不是巧合,更不是因为唐家是萧云逸的狗腿子。   苏景清歪歪头,扬起嘴角笑了笑,“我家王爷明明才二十来岁,怎地也这般老谋深算,心机深沉。”   想必那些人至今都以为唐家落败是因为他们要对付萧云逸的原因。   “就当你是在夸本王了,”萧北淮跟着笑。   “只不过张家藏的太紧实,就算动了唐家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也许该说,张家就从未正面与唐家有过往来,一切都是通过李淼这个中间人。   也好在,从李淼口中问出了张家。   “明日吧,”萧北淮道:“明日的朝堂上,让那位不声不响的张阁老出个风头。”   苏景清视线落在那厚厚的账本上,“咱们还得派人去搜张家藏的钱财,这么大一笔钱财能做很多事。”   之所以百姓如此轻贱,是因为他们祖辈都只能埋头田地间,没有更好的出路。   只有苦痛是他们的,所有的好东西都被世家垄断,他们害怕百姓出人头地,便想尽办法的防范着他们。   苏景清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心怀天大忧国忧民之人,比如从前,他就什么都没操心过,只想整日躺在家里吃他爹的家底。   但如今不行了,在其位谋其政,萧北淮要当皇帝,他怎么着也是个皇后,曾经并没有什么关系的百姓变成了子民,要负责的。   于是两人话锋一转,变成了商议找到张家那笔钱财后用来做什么,颇有钱财已经到手的意思。   还越说越起劲儿,到夜深了才睡下。   ……   翌日,早朝   虽说昨天民乱的消息就传到了京都,官员们几乎都知道了,但他们看到淮王来上朝,预感就不太好了,淮王日日来上朝时都没大事,他就是来走个过场的。可如果淮王一段时间都没上朝,某天突然来了,那必然是有大事发生,并且有人要遭殃。   一些相熟的官员就凑一块儿小声嘀咕,今个儿要倒霉的又是谁。   萧北淮一张脸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分毫情绪,周围也空无一人,不敢近身。   直到天子出现,早朝开始。   有人奏报民乱一事,请天子下令派兵镇压。   天子看向萧北淮,“淮王,你觉得该派谁去镇压民乱?”   萧北淮昨日出城对武将已做好了安排,天子问起,又点了几个文官的名,武将打仗,文官坐镇善后,平乱更快。   他点的都是自己人,官职不高,但能力突出,合天子意,也合了那些不想出京官员的意,这件事定得相当快。   不过平乱说完,就该算账了。   天子视线扫过众朝臣,“这地方动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爱卿给朕解释解释,这百姓好好的,怎么就会□□呢?”   “禀皇上,都是些刁民,朝廷派兵镇压就好了,不足为惧。”   “不足为惧,那不如这次镇压让爱卿你去?”   那官员闭了嘴,讪讪道无能,然后退了回去。   天子又问:“有哪位爱卿能告诉朕,百姓因何事□□,他们图什么?”   “朕记得,去年只密州有雪灾,今岁以来更是风调雨顺,朕也未加过赋税,添过徭役,是什么事把百姓逼到没了活路要反抗的?!”   天子语气越说越严厉,多数人低着头,不敢出声。   “回答朕!”天子提高音量。   最后先站出来的是徐阁老,“皇上容禀,此次爆发民乱的两州,地方偏远,一贯都是苦寒之地,许是地方官员剥削太过,致使百姓忍无可忍,这才会发生□□。”   “这说起来,那两州的官员都是张阁老的弟子吧,弟子做了什么,张阁老当真一点不知情?”苏父顺着徐阁老的话,把张阁老拉了出来。   这位原本老神在在,瞧着万事不关己的张阁老张锡儒到这儿总算有了反应,并猜到今日淮王的目标是他了。   张锡儒上前两步,“皇上容禀,永昌二州的知州的确是臣弟子,但这两地离京太远,来往不便,臣也许久未曾收到弟子们的信了。”   “这不对吧,前头最先动乱的林州知州似乎也是张阁老的门生,怎么别处不动乱,就跟张阁老你有关的地方老动乱,莫非是张阁老授意的,又或者是那几位知州共同在图谋着什么?”   随着苏父开口,宋父也站了出来,他和苏父一样,铁板钉钉的淮王党,将来就是太子党,不怕得罪人。   “宋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弟子的事与张阁老有何关系,这总不能下头弟子犯错就牵连阁老。”   “正是如此,弟子是弟子,山高路远的,阁老哪知地方上的事。”   “呵,几位大人这般维护张阁老,难不成这地方动乱的事跟你们也有关系?”   “阁老本就有监察之责,地方远,阁老就不管了,那岂不是失职?”   有帮忙说话的,自然也有反驳的,你来我往,很是热闹。   与先前也有许多不同,至少帮萧北淮说话的人更多了,他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果然,这要当太子了,地位就是不一样。   等吵的差不多了,萧北淮才开口,“张阁老这眼光不太行,收的弟子尽是贪官污吏,难不成是物以类聚?”   萧北淮眯着狭长的双眼打量张锡儒,嘴角似笑非笑,在等他的答复。   张锡儒拱手,“淮王殿下说笑了,下官为官数十载,自诩两袖清风,皇上知道,同僚亦可为下官作证。”   “哦,是吗?”   萧北淮转了个方向,看向天子,“父皇觉得张阁老两袖清风?”   天子既已想好要为萧北淮撑腰,萧北淮现在挑着张锡儒下手,他自然不会拆台。   “从前那些个贪官在朕面前哪个不是清清白白,可一查,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几条命都不够杀的。张爱卿为官这么多年,的确没被人弹劾过,只是口说无凭,还是查一查吧。”   “正好,此事就交给淮王吧。”   天子一张口就让萧北淮查他,不提张锡儒是否真做了什么,至少天子没从前那边信任他了。   张锡儒倒是镇定,“臣定会好好配合淮王殿下。”   “好啊,本王也期待张阁老的配合,对了,还有张阁老的弟子们,儿臣觉得也都该查,还请父皇赐儿臣一道先斩后奏的圣旨。”   萧北淮明晃晃地在告诉所有人,他动了杀心。   也是此话,终于让镇定自若的张阁老微微变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打球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第二天手臂会痛的准备,但没想到打完手臂就没力了……   这章留言给大家发红包,么么哒~ 第72章 安排   在天子的一意孤行下, 萧北淮拿到了圣旨,以至于散朝后,一众官员下意识离萧北淮远了些,生怕淮王殿下拿着圣旨把刀看到他们头上。   倒是那位张阁老着实是个胆大之人, 主动走向萧北淮, 与他搭起了话。   语气颇为诚恳的询问萧北淮, “下官知是何时开罪了王爷,还请王爷赐教。”   萧北淮扬眉,觉得这八风不动的本事他得学学, “阁老何出此言?”   “王爷在朝堂上针对下官,又要下这么一道圣旨,下官弟子众多,实在不想因自己开罪了王爷而牵连他们。”   萧北淮笑了声,“看来在阁老眼中, 本王是个滥杀无辜之人了?”   “下官不敢, ”张锡儒立马否认。   “是不敢说本王是, 还是……”   张锡儒被迫夸起了萧北淮心胸宽广,为人正直,为国为民。   这违心的夸奖听的萧北淮很满意, 他表示:“阁老都这般说了,难道还觉得本王是会同你计较的人?本王要杀的只有贪官污吏,朝廷蠹虫, 难不成阁老觉得只要是你的弟子, 不管犯了什么罪, 本王都动不得?”   张锡儒连忙否认, “王爷误会了, 下官只是担心哪里做的不好, 这才来请示王爷的。”   “王爷英明,自能分得清什么是好官什么蠹虫,下官的弟子皆是有才有德之人,下官相信他们不会做不该做的事。”   倒成萧北淮动了他的弟子就是不明是非,冤枉好人了。   “本王希望如此,否则,阁老应当听过本王手段的。”   两人第一次口头交锋,萧北淮不知道张锡儒从自己这里试探到了什么,但他清楚,张锡儒那些弟子威胁很大,都得除。   回到王府,萧北淮发现他家王妃在看舆图,舆图上画了好几个红圈,旁边的一张纸上写着名字,最上头是张锡儒的名字,而下头那些则是张锡儒的弟子门生。   苏景清让他看舆图,“好消息是只有三个知州是他的人,而坏消息是,每个周都有官员与张锡儒关系匪浅。”   “那些知州有没有被拉拢,暂时还不得而知。”   苏景清在家写了半天名单,见那些名字好似写不完一般,实在痛恨张锡儒,他开口同萧北淮商议,“咱还是一刀将张锡儒直接解决了吧,”不然挨个去查底下那些人,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萧北淮把圣旨递给他看,“本王也想如此,只不过张锡儒既然早就在布局,肯定也料到这点,只怕他一死,动乱才是真正开始。”   所以必须把张锡儒的爪牙们铲干净了,才好动这个人。   苏景清看完圣旨,问萧北淮,“你准备亲自去地方查那些人?”   萧北淮摇头,“不,本王不去,”想想又补了句,“也不用你去。”   “本王打算让宋大人带着宋泽成,还有你口中的那几位姑奶奶去。”   “嗯?”这的确出乎苏景清的意料。   萧北淮解释:“外头风光比京都好,小姑娘们多去走走看看也好,表妹和顾家那姑娘都有颗想上战场的心,只是苦于女儿身去不了,退而求其次,让她们去杀杀贪官也好。”   苏景清扬起嘴角笑了,“也只有你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萧北淮毫不吝啬地反夸,“你也不一样,相信那几个小姑娘。”   小姑娘哪点也不必男子差,为何不信。   就是这次出京,苏明砚注定要被丢下了。   也好,就让他乖乖在家备嫁,咳……备娶,等他未来媳妇儿立功回来。   小姑娘们自然得悄悄去,到时候才好出其不意趁其不备,苏景清便回了趟苏家,让苏明砚去挨个传话。   得知被留下的只有他,苏明砚握起拳头,伤心了。   “哥,我现在习武还来得及吗?”他巴巴盯着苏景清问。   苏景清安抚的摸摸他狗头,“来不及了,但小妹可以。”   苏明砚捧脸叹气。   “我和王爷也不去,你要是闲着无聊,可以带小妹常来王府玩儿。”   苏明砚乖巧点头,“知道了,那我现在去告诉姐姐她们。”   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苏明砚,苏景清感叹,有了姐姐之后,哥哥都得往后排了。   ……   另一边,苏明砚到了顾家大门外,门房一是看他,直接将人请进门,还说:“二公子稍候,小的这就让人去请小姐。”   苏明砚应着,坐到前厅等人。   下人很快送上了茶水点心,都是他爱吃的。   从前顾家是不怎么做点心的,但自从女儿瞧上苏明砚后,顾家后厨就常备着点心,只要苏明砚一上门,就有招待的。   由此可见,没少往顾家跑。   顾欣若刚从练武场出来就得了下人禀报,也没换衣,穿着一身束身的短打就来见人了。   苏明砚远远看到人就眼睛一亮,放下点心迎上去,甜甜地叫人,“姐姐。”   顾欣若心想,就乖巧可人的模样,让她如何拒绝得了。   顾欣若跟他一块儿往前厅走,“怎么突然来了,找我有事吗?”   苏明砚皱皱鼻子,“有一件姐姐会很高兴但我不太开心的事。”   顾欣若猜到不是小事,便让苏明砚坐下说,还让丫鬟守在门口,不许人来偷听。   “姐姐,我大哥说王爷想让你和叶姑娘他们一块儿去悄悄办差。”   苏明砚将声音压的极低,语速飞快的把大哥同他说的话说给了顾欣若听。   顾欣若听完先是有些不可置信,紧接着就是满眼欣喜,“当真是王爷的吩咐?”   “嗯嗯,”苏明砚重重点头,“哥哥专门让我来告诉你们的。”   “姐姐,你是不是很想去?”   顾欣若笑起来,“当然想去,不管是出去走走还是办差,都比被困在京都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好。”   苏明砚说:“我就知道,可惜我会拖你们的后腿,不能一块儿跟着去。”   顾欣若安慰他,“我先去探探路,等我们成了亲,就多带些人到时出去玩儿,有我保护你,没人能伤你。”   苏明砚双眼亮晶晶,一句话就给哄好了。   “那我们去找叶姑娘吧,然后再去宋家,以出门游玩为由。”   他们经常凑一块儿玩,就算有人盯着也不会起疑他们在商量什么大事。   顾欣若去换衣裳,梳洗打扮,苏明砚就去陪顾夫人说话,他嘴甜,而且每次上门都会去见顾家长辈,挨个打招呼。   人也有心,遇到什么好东西就会派人往顾家这边送一份,顾家就没不喜欢他的。   也是凭他的真心,顾家才不觉得把女儿许配他会吃亏,顾欣若性子要强,就得来个软乎人才能降住她。   苏明砚在外游玩半天,把事办好了,第二天高高兴兴跑去王府邀功。   转头萧北淮也进了宫,告诉天子,想让宋父代他巡视,惩奸除恶。   儿子不出京,还有人办事,天子巴不得,哪会不同意。   于是宋父带着儿子,带着圣旨和几个乔装打扮成护卫的小姑娘们一块儿出了京。   ……   “淮王既派了人去,那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都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因为一个萧北淮毁掉。   “淮王也是大胆,竟然只派那么点人前去,他难不成以为我们经营多年是吃素的不成。”   “也不能太小看宋运贤,他可是凭本事坐到左副都御史这个位置的,也是有几分能耐的。更何况还被淮王看重,委以重任,咱们不可掉以轻心。”   有人贬低,自然也有人清醒。   “要我说,还是把人杀干净最好,永绝后患。”   “那最先要杀的就是淮王,有他在,咱们怎么也顺不了。”   一屋子人各抒己见,唯有坐在最上方的老者说完最初那句话后就再没看过口,待一群吵的差不多了,他才出声,“好了,人是一定要杀的,不论是宋运贤还是淮王,不能留。”   “把消息传下去,该收敛转移的转移了,别露出太多把柄。”   老者摆摆手,让一群人退下,有些发愁。   “爹在烦恼什么?”   老者儿子出现,询问父亲。   老者道:“淮王不好对付,软肋太少。”   苏家其实算不得什么软肋,毕竟还有个苏景清,那不是蠢货,如今还要跟顾家结亲,就更不能从苏家下手了。   顾家这样的武将还是要留的,都死光了,将来谁打仗,谁来替他们守万贯家财,保他们纵情享乐。   “父亲就是思虑太多,咱们多上些人将淮王杀了便是,总归这脸皮也快撕破了,何必再遮遮掩掩的。”   “榆木!”老者不悦呵斥,“淮王若是这般好杀,我怎会让他活到现在,淮王背后可还有十万大军。”   那才是他最愁的事。   只可惜,当初想尽办法也没能将兵权拿到手。   “既然苏家不能动,那就再试试别的法子吧,这位淮王殿下虽说心狠手辣,偏又是个重情重义的。”   老者将儿子招到跟前,低声嘱咐几句,“务必办妥,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咱们谁都逃不了。”   老者儿子有些不解,“爹,这法子如此冒险,为何还要做?”   老者一双浑浊的双眼透出冷厉,“自然是因为淮王必须死!”   ……   “王爷!”   墨言匆匆进门,又气又怒,“王爷,如您和王妃所料,他们果然对皇陵下手了。”   萧北淮放下书,与自家王妃对视一眼,“可以开始收网了。” 第73章 中毒   萧北淮很清楚自己软肋有哪些, 他的王妃,苏家和叶家,除此之外就是他母后和太后了。   他清楚自己的软肋,旁的那些人也清楚他的软肋。   活人动不得, 远离京都的皇陵却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因为那里葬着他母后, 还有即将入土为安的太后。   只是那些人不知,就连他父皇也不知道,他母后并未在皇陵里, 那里有的不过一具空棺椁而已。   母后的尸首被他暗中迁到了叶家的坟地,她生是叶家的女儿,死后同样是叶家的女儿,自当回家。   这些人动皇陵,无非就是想以他母后的尸骨引他前去, 然后再趁机杀他。   皇陵机关密布, 还藏着各种毒虫毒气, 将他引入其间杀他,的确是个很好的法子,也比在外面杀他容易得多。   只要他一死, 他父皇必然也活不了,皇陵毁不毁自然无所谓,也无人能追究, 甚至还能编造一出上天有令, 要萧氏亡张氏兴之类的话哄骗百姓。   可惜, 他们打错了算盘。   萧北淮吩咐墨言, “递消息出城, 让洛灵川安排人先去皇陵。”   墨言没动, 道:“王爷,传来的消息说,太后的棺椁被人抢了。”   瞧着是想两头抓,觉得总有一个能要挟王爷的意思。   萧北淮眉毛一竖,“萧云逸呢?”   墨言摇头,“信上没提,想来要么是逸王出事了,要么是逸王默许的。”   毕竟那些人是想杀王爷,逸王落到如此地步,铤而走险与其合作也不无可能。   “张家的祖坟呢?”苏景清突然问了句,“既然他们动皇陵,那我们也该礼尚往来,掘了张家的祖坟才是。”   都是冲死人下手,谁也没比谁缺德。   这事儿墨言还真打听过,“张家祖籍衢州,离京都倒是不远,张家嫡支如今都在京都,衢州只剩一些旁支守着宗祠老宅,若是动手,阻碍不会太大。”   苏景清从墨言这话里听出了些蠢蠢欲动的意思。   不过也是,从前也没听过争权夺利之人会以掘坟来威胁人,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那位张阁老如今也是急了,连这种手段都能使出来。   “那便以牙还牙,”萧北淮吩咐墨言,“你安排人去办这事,尽快将消息传回京都。”   博弈就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动我一分,我便要还两分三分甚至十分回去。   “是!”墨言连忙领命,转身退了出去。   他们接下来就是等,等有人将信送上门好“上钩”去皇陵。   等边关和地方传来消息,再等张家祖坟被刨。   鱼儿进了网就一条也不能放跑。   消息来的不慢,隔天下午就送到了淮王府,萧北淮看完就进了宫,把信给天子看,提出要带兵去皇陵。   天子一看自是勃然大怒,骂着乱臣贼子,气得想杀人。   最后叮嘱萧北淮,抓到人一个都不留,杀了喂狗。   萧北淮应下,反过来劝了天子几句,让天子小心,免得他走后京都生乱。   天子如今也看出来了,他那些臣子一个比一个野心大,当真是不能留了。   他让萧北淮放心,“朕有分寸,这天下还姓着萧,不管他们想做什么,朕也绝不可能让其得逞!”   天子说完这话,再对上萧北淮的视线,心里生出愧疚,是他纵容这些朝臣太久,又老想着等淮王登基后处置人立威,却是没想到这些人威胁有多大,已然在动萧氏根基了。   “朕……”天子说些什么替自己解释,张了嘴又不知从何说起来。   最后也只摆摆手,让萧北淮去忙,“你要动什么人,做什么事,都由你,朕不会过问。”   萧北淮拱手告退,天子方才情绪表现明显,萧北淮大致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但也只当没看到,现在愧疚了,早干嘛去了。   萧北淮出了宫,在城门关闭前带着苏景清就出了城,走的还很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全都知道他今晚不会在京都了。   另一边也很高兴,摸下巴搓手,说着鱼儿上钩了。   只不过人是出京了,却在进了京郊大营后再没任何动静,甚至一连几日带着苏景清和营中武将打猎,瞧着可不像着急要夺回祖母生母棺椁的模样。   也让京都城内这些收到消息的人摸不着头脑,淮王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莫不是淮王识破了我们的计划,不准备去皇陵了?”   可如果淮王不去,他们抢了太后皇后的棺椁又有什么用,这些死人他们留着又不能用,便是毁了对他们也没好处。   “大人,您可得再想想法子,淮王不去,咱们就空谋划一场。”   被称呼大人的老者倒沉得住气,“淮王一定会去的,他只是在等……”   等什么?   老者话未说完,心中就咯噔一下,淮王如今还有心思玩乐,说明他成竹在胸,不惧他们出的招。   可淮王凭什么如此自信?   “快!快些遣人去衢州,回家中老宅看看是不是出了事?!”   老者反应过来,淮王那是什么人,若是没做好反击准备,怎会此刻还在游玩打猎。   而他们能掘坟,淮王就不能了?   老者一开口,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淮王只怕是在等他们祖坟被挖的消息传到京都。   时间也巧,老者前脚刚吩咐完让人去查,后脚府里下人就拿了封信来,“老爷,衢州老家出事了!”   老者立即展信看,这一看,人就差点背过气去。   还是周围人反应快,及时接住了人,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的,老者这才缓过来。   信上说,淮王不仅命人挖了他们祖坟,还毁了祠堂,更是将老宅的人尽数抓走带来京都。   淮王想用这些人交换什么,不言而喻。   这就是个明晃晃的套,他们若想救人,那就只能舍了皇陵那两具棺椁,同时却也暴露了自己,等于将罪证主动送到淮王手中,开皇陵,抢太后和皇后的棺椁,乃灭门重罪。   可若不救,淮王将消息散布出去,叫那些分散在各地的族人知晓他连自己族人都见死不救,只怕会离了心,也给了淮王逐个击破的机会。   淮王好手段,让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老者脸色阴沉,周围人一边骂着淮王一边着急,他们都想过好日子,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想死。   “就说这法子太冒险,如今可好了。”   有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抱怨。   也有人说起解决之法,“说到底都是因为淮王,他将我们逼到如此境地已然是不打算给我们活路,那咱们干脆反了算了,杀了天子,杀了淮王,看谁还能拦我们的路!”   “说的好听,淮王若那么好对付,还轮得到你放狠话,他早死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各执己见,一屋人争吵起来。   老者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呵斥,“行了!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内讧,能成什么事。”   “都回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轻举妄动,淮王这里我来解决。”   老者将人打发走,深吸一口气,他当初的预料没错,萧北淮果然是最大那块拦路石。   他走一步棋淮王就能跟一步,也不知何时起,淮王竟也有了这么多可用之人,不管是边关起战事还是地方生内乱。   自己还不动如山稳坐京都与他打擂台,步步紧逼。   好在他布局多年,到处都安插了人。   既已走到这一步,那不妨手再重一些。   ……   萧北淮和苏景清在京郊跑了十来天的马,也着实有些倦了,衢州消息送来,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只是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正点齐了人马要去皇陵的二人被一道圣旨又召回了城。   原因是天子中毒了,还是剧毒,危在旦夕。   萧北淮当场变了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气,压的来宣旨的侍卫头都不敢抬。   而后自然是匆匆回城,进宫。   萧北淮是跟天子没了所谓的父子之情,但不代表着他想天子现在就死,还是被人毒害而死。   苏景清跟着他一块儿,两人甚至是策马进的宫,一路也无人敢拦。   等到天子寝宫时,太医跪了一地,里面静的可怕。   “父皇!”   萧北淮喊着人,大步入内。   结果却发现床上躺着的人不太对,圣旨中说命悬一线的天子好端端地站在床边。   萧北淮皱着眉又仔细确认了一遍,床上躺的确实是钟贵妃,天子正板着脸在床边冷眼凝视一群太医。   “你们回来了,还挺快。”   听到萧北淮的喊声,天子立马移过视线,他一开口,屋内的气氛也稍微好转,太医们悄悄舒了口气。   萧北淮看着天子,“圣旨上不是说你中毒了?”   他眼睛一瞪,“你在骗我?”   萧北淮眼神危险,天子自然立马解释,“没骗你,差一点躺在床上的就是朕了。”   萧北淮顺势又看了眼钟贵妃,见她嘴角血流不止,虚弱到连出气都困难,已然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了。   “待会儿跟你解释,你们还不快重新给贵妃把脉解毒!”天子呵斥太医。   一群太医被迫重新上前给钟贵妃诊脉,由徐才盯着,天子倒能仔细同萧北淮二人解释到底怎么回事了。   “逸王守护太后棺椁不利的事叫钟贵妃知道了,便日日来求朕开恩,让朕把人召回来,今儿碰巧遇上御膳房的人送补汤来,她接了手带进来给朕,你出京之前不是叮嘱朕要小心,这几日朕的吃食试毒试的比以往勤,钟贵妃为了讨朕开心,见银针验了无毒后,她就主动试毒先喝了两口,接着就毒发了。”   “这毒来势汹汹,太医还没到,人就已经这样了,太医也诊不出是什么毒,现在只能用参片吊命。”   天子一口气将事说完,苏景清和萧北淮听完舒了口气。   钟贵妃今日运气不好,往常试毒的徐才倒幸运,捡到条命。   天子还同二人解释那道圣旨,“这下毒之人是冲朕来的,现在消息未传出去,朕就想着不如将计就计把人揪出来,这才在圣旨上写的是朕中毒。”   萧北淮:“……”   苏景清:“……”   一时竟不知是不是要夸天子一句聪明。   “你们今日也别出宫了,就留在宫里给朕伺疾,好叫那下毒之人相信。”   萧北淮问:“你不伤心吗?床上躺着的可是你爱妃。”   天子回头看了眼钟贵妃,明明已十分虚弱,可那双眼中还是透着不甘。   天子说,“朕对她已经足够了。”   钟家获罪,他既没牵连萧云逸也没牵连钟贵妃,就连钟贵妃试图买通狱卒使的那些手段他也没罚她,甚至都没禁足钟贵妃,算是给足了她体面。   钟贵妃屡次为钟家的事为逸王求到他跟前,他一样没责怪过,今日这一出,“就当是她命该如此吧。”   天子是有些难过,可觉得这样也好,人死了,当年的事就能有个了结,不至于牵连逸王,回头他也好让大儿子留逸王一条命。   萧北淮听完,都忍不住笑了,看向天子的视线满是讽刺。   “你果真从来就是这样的人,无情无义。”   天子不悦,“你这是在为贵妃责怪朕?”   天子不懂萧北淮的想法,“你不是最恨她,定要取她性命吗?”   萧北淮摇头,“不,我不是在替她责怪你,”他只是在为母后不值。   萧北淮还说,“你不会想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   天子看着萧北淮的反应,有一个并不想承认的猜想。   苏景清拉了拉萧北淮,不想他跟天子做无用的口舌之争,转移话题道:“将计就计也好,会比我们的计划要快很多。”   “没什么比谋逆之罪更方便抄家灭族了。” 第74章 一计接一计   在天子的授意下, 他病危的消息迅速四处散开,一时间后宫后妃还有朝中大臣纷纷求见。   天子把钟贵妃留在他的寝宫让太医诊治,自己坐到一旁看起了奏折,同时还不忘叮嘱萧北淮接管朝政之事。   因苏景清提议想等那些人谋逆, 天子就决定不管了, 下了圣旨, 让萧北淮一手安排。   天子是落得清闲了,萧北淮却还要去打发那些朝臣和后妃,最主要的是, 他还得装作很难过的样子。   实在为难人。   苏景清也为难,还跟萧北淮商量他能不能提前开溜,别说现在天子没事,天子就算真有事他都不会觉得难过,被人瞧见他毫无悲伤之意的反应肯定会怀疑的。   萧北淮就撒娇, “你舍得本王一个人面对这些豺狼虎豹吗?”   苏景清:“……别这样, 我抵抗不了。”   毕竟淮王殿下长的那般正直, 平常更是雷厉风行,杀伐果决,这猛地一从背后大鸟依人, 让人怪不习惯的。   可偏偏有他那张俊脸撑着,他就算做什么都不会引人讨厌,苏景清觉得这猛男撒娇他着实顶不住啊。   萧北淮却像找到了苏景清软肋般, 非缠着他, 十分认真地演着什么叫磨人的小妖精。   苏景清无奈, “好了, 陪你陪你, 我哪儿也不去成吧?”   然后淮王殿下就奉上了个大大的笑脸, 带着些许得逞的骄傲。   苏景清:“……”   你长得好看,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在萧北淮腰间摸了把,提出自己的要求,“现在别笑了,等回去后再笑给我看。”   “行,”萧北淮一口答应下来,瞬间表演了个变脸。   “咱们分头行动,你去应付那些后妃,我去应付大臣,不用客气,要闹事的直接让人抓起来送回她们寝宫就是。”   “对了,也不用装难过,信不信随她们。”   苏景清点头,他本也不是什么会对人客气的人,更不会为天子难过。   那群后妃被拦住不让进天子寝宫,便聚在一块儿问拦她们的太监,有人扯着嗓子哭,有人问里头什么情况,还有人嘴里骂着一边想往里面闯。   待苏景清寒着一张脸出现时,这些人倒极有默契地噤了声。   苏景清道:“皇上身边有太医,诸位娘娘无需担忧,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淮王不是善茬儿,他这位王妃同样不是,这是天子后宫女人们的共识,谁也不想招惹他。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万一天子突然驾崩,她们的命运就难说了。   下任皇帝心善,兴许能放她们出宫,或者找个地方让她们过完下半辈子。若是个心狠的,或天子有要求,她们就得陪葬。   后宫女子的命,从来不由己。   “淮王妃,我们能去看看皇上吗,只是请个安也行。”   苏景清摇头,“皇上已向淮王下旨,谁也不见,各位娘娘请回吧。”   “那钟眉呢?我们不可以,她一个罪臣之女就可以见皇上了吗,还是说其实是淮王妃你不想让我们见皇上?”   有后妃直接冲苏景清喊了起来。   苏景清看了对方一眼,好巧,这位的父亲上了张家的船。   难怪,胆子大,瞧着底气也很足的样子。   苏景清并不想解释什么,只道:“你就当这是我的意思,今儿我能拦着你们去见人,来日我还能吹淮王的枕旁风。”   “诸位娘娘,该你们知道的事自会让你们知道,不该的也用不着打听,先回吧。”   因为苏景清的话,好些人当场白了脸。   出头同苏景清叫嚣的后妃也没绷住,惧意直接摆在了脸上。   最后还是德妃出来打的圆场,“既然是皇上的吩咐,咱们听着就是,皇上洪福齐天有上苍保佑,定会没事的。”   与德妃交好的后妃也帮着说话,把人往回劝。   苏景清往旁边挪了几步,单独同德妃说了几句话,“德妃娘娘聪明,知道我家王爷是心善之人,只要各位娘娘安分守己,不论出何事,王爷自会给大家留条活路。可要是……”   话不用说完,德妃便明白了,要是不安分,淮王杀人也从不手软。   德妃道过谢,领着宫人离开。   旁的不说,就凭淮王愿意让她儿子出宫平乱,她就坚决站在淮王这边,不能让这后宫的人给淮王添乱。   苏景清提点了德妃,后妃们也各回了各宫,他就拍拍手转身去找萧北淮。   萧北淮那边可比他这儿麻烦得多,大臣不好打发,嘴皮子能说,又十分擅长给人扣帽子,萧北淮一句话没说完,那边质问他的已经说了十句。   他后头索性不说话了,就冷眼瞧着,没瞧多久他们就自觉闭了嘴,因为自说自话难起劲。   “说够了吗?”   苏景清到时,萧北淮正好问出这句话。   苏景清过来问他,“他们不听?”   这下好,一群官员都又找到切口了,立马嚷嚷道:“淮王妃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等不听,明明是淮王别有居心阻拦我等去见皇上……”   苏景清听得眼皮直跳,眉毛一竖,不悦地打断对方,“我家王爷真要有什么居心,这位大人怕是没办法再开口说话。”   “到底是谁别有居心,我们都心知肚明,不必在这儿装腔作势。当然,如果诸位非要抗旨,那王爷和本王妃也只好成全众位大人。”   萧北淮配合地举起了圣旨,问:“要打开瞧瞧吗?”   “淮王既然敢将圣旨拿出来,我等自然敢看,皇上病危,淮王殿下和王妃丝毫不见难过,反倒一心阻拦我等探望皇上,莫不是想趁机揽权不成?”   这个点抓的好,瞬间得了好些附和,甚至已经开始给萧北淮扣下毒的帽子了。   他们说的起劲儿,萧北淮和苏景清便又听了会儿,等这些人质问他们还有何话说时,萧北淮缓缓笑了,凌厉的眼神直视那个说是他下毒的官员,“本王何时说过父皇病危是因为中毒了?”   “高大人知道比本王还多啊。”   对外只说突然病危,命悬一线,可没说过是因为中毒。   这般不打自招,不骂一声蠢都对不起高大人那没用过的脑子。   “怎么可能,下官明明听到的就是中毒,”被萧北淮点名的高大人慌忙去看其他人,却见方才“并肩作战”的同僚们纷纷避开了视线。   他一颗心直往下落,仔细回想听到的话,的确没人提过天子中毒,从头到尾只有病危二字。   其他人急着同他撇清关系,他却还得想办法为自己辩驳开脱,“下官…许是下官听错了,下官只是猜测,皇上昨日早朝时还好好的,突然病危,下官便以为是有人想下毒害皇上。”   “是吗?”萧北淮接了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但有了这么个小插曲,方才言之凿凿给萧北淮扣帽子的人底气顿时降了一半。   萧北淮又继续反驳他们揽权的话,“本王想要什么父皇不肯给,你们觉得本王想揽权会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手段?”   “你们自己愚蠢,可别拉本王下水。”   一群人因为萧北淮的话脸色变得难看。   这时,张锡儒站了出来,“淮王殿下,诸位大人也是忧心皇上,还请王爷能告知下官们皇上到底如何了,还有诸多大事等着皇上定夺,满朝文武都需要皇上……”   萧北淮打断他的话,“既然事事都要父皇定夺,那要你们做什么?领了朝廷的俸禄养家,然后转头给本王扣一顶杀父的帽子?”   “做不好就别做,这大雍不是找不出能人来,朝廷更不是非你们不可!”   张锡儒刚伸出脚试探就被萧北淮给驳了回去,张锡儒脸色微变,眼中染上狠戾,这个淮王,怎们还没死!   萧北淮把圣旨扔给一同跟出来的太监,吩咐道:“念给他们听。”   太监是天子身边伺候的人,识字的,便将圣旨念了出来。   听到圣旨上称淮王为太子,还要他监国的话,这些大臣们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十分有趣。   最主要的是,事情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淮王两口子的态度,让他们分不清天子到底有没有中毒,既怕天子没中毒,又担心天子中毒了淮王当真一点都不在乎。   不管哪样,事情都很难办。   众人在心里揣摩,宣完圣旨,萧北淮也直接下了命令,“各位大人做事记得仔细些,不然出了错,本王可不会手软。”   既是命令,也是明晃晃的威胁。   一群人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萧北淮赶他们走,还不能赖着不走。   也唯有徐阁老留下,又问了萧北淮几句,“还请王爷告知,皇上情况到底如何了?”   萧北淮道:“阁老做好王妃交待的事便好。”   徐阁老什么也没问出来,最后失望的走了。   等出了宫门,那儿还有一群等着他追问情况的人。   “本官不知,淮王殿下不肯说,各位同僚做好分内之事便好。”   说完,拨开人群走了,不是一路人,也不必说太多。   这边没问出来,有人急了,往张锡儒身边凑,“阁老,现在如何是好?”   张锡儒闷着头没说话,走到这一步他也无需再隐藏,计划有变,不能再用解药换从衢州被抓往京都的人了。   往前走了许久,张锡儒才道:“杀了吧。”   “啊?”身边跟着的官员一时没听明白。   张锡儒并未回答他,转过身上了马车,回家就让人叫来儿子,“把衢州来的那些人杀了,人不能到京都。”   他儿子亦不解,“父亲,为何要这样做,那都是张家人。”   “因为棋差一招,又输了。”   他重重叹息一声,“天子没中毒。”   “可不是…”儿子本想说不是说了万无一失吗,怎么就没成呢。   张锡儒自己也没想明白,毒下得那般隐秘,还是分开下的,怎么天子就没事了。   毒分两种,一半在香,一半在汤匙上。   吸入毒香,再沾到被毒药浸泡过一天一晚的汤匙,毒会立入骨血,非解药不能解。   那是专门让人做的,一共就够用两次,他算着天子一次,淮王一次,天子这次却没成。   可惜了他安排在御膳房和天子身边伺候的人。   “这一计不成,那接下来怎么办?”儿子神色担忧。   自从淮王腾出手来对付他们后,他们就节节败退,处处不顺。   “不然儿子命人夜袭淮王府,直接一把火将淮王府烧个干净?”   张锡儒听完笑了,“你掘皇陵,淮王能挖张家祖坟,你烧淮王府,他会不动张家?”   “这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儿子也烦。   张锡儒深吸一口气,到底没骂儿子蠢,也是张家子孙不争气,否则何须他如此费心筹谋。   “淮王不是要监国吗,那就让天下百姓看看,他自己的命和满京百姓的命相比谁更重要。”   张锡儒满眼阴鹜,淮王爱民如子,该知道如何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写到80章! 第75章 抓人   张锡儒这步棋下的并不差, 若天子真的中了毒,他们就被动得多。   只能说运气不错,尤其是中毒之人还是钟媚,萧北淮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不救。   现在局势站在了他们这边, 就剩最后一击了。   天子“安心养病”, 萧北淮监国, 逐步掌控朝政,各地的消息也纷纷传回。   什么刺杀下毒绑架自然一点没少,好在他安排的人多, 明里暗里都有,几乎都会功夫,虽说麻烦不少,但没出大事。   最先出发平乱的顾大将军和萧安澜都分别送了信来,说了情况。   他们去的林州山高路远, 荒凉偏僻, 还有许多土著, 是最难对付的。   与其说是百姓□□,不如说是在官员的教唆下了与朝廷作对,林州民风彪悍, 男女皆是能动手绝不动口的悍民,若手中有兵刃可不比朝廷的士兵差。   这样一批人杀出林州,去到哪里都是大祸, 若是潜入京都, 不血流成河, 叛乱不会止。   既然有心想让他们闹起来, 林州官员怎会不提供兵刃, 萧安澜和顾大将军二人的来信中都提到林州山民人手一把兵刃, 甚至连如何杀入京都的计划都定好了。   张锡儒的这位弟子在林州任职多年,几乎将整个州的百姓训练成了能为他所用的兵,手段厉害,张锡俗的谋划更是不差。   林州这一仗打的会很艰难,顾大将军会顾忌他们是大雍百姓,手下留情,可那些山民却是要将朝廷当仇人,恨不得碎尸万段,伤亡必定惨重。   除了边关,另两个州也有信送来,这两处是被知州逼的太狠才会乱,他们是想要知州死,朝廷愿为他们做主,倒不会太为难朝廷官员。   最需要防范的反而是张氏一族派去暗杀他们的人,但总体比林州顺利。   萧北淮看完信,转头同苏景清说话,“快十五了。”   八月十五,仲秋节。   吃饼赏灯赏月,这一晚不宵禁,届时满街都是出来玩乐的百姓。   苏景清侧目看他,“所以?”   萧北淮道:“若本王想做点什么坏事,必会选在人多,能让敌人伤亡最多的时候。”   “你怀疑张锡儒要在仲秋那天动手?”   萧北淮掏出一张单子递给苏景清,“瞧瞧。”   苏景清看了眼,见上头写着汞,硫磺一类用来炼丹的物品,“总不能是搓几颗丹药丸子给你吃。”   不过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道士炼丹炉子总炸,这些东西既然能炸炉子,自然也能炸别的东西。   他又想起京都那跟兔子窝似的密道,到处都是洞口,几个炉子若在地下炸了,这京都怕是会陷下去。   苏景清同情地看着萧北淮,“不出意外,他们要让你去换。”   萧北淮点头,“是,若不是本王不许他们离开京都,他们也许不会换,会直接将整个京都毁了。”   百姓的生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这个京都没了可以换另一个地方做京都,反正百姓又没死绝。   苏景清啧了声,真烦人。   “兔子洞口要堵严实了,不然人跑了……”苏景清看着萧北淮,告诉他,“我和我在乎的人都得活着。”   苏景清和萧北淮一样,从来都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   萧北淮大手伸过来将人揽入怀,轻笑一声,“放心,本王还要和你长命百岁。”   所以处处小心,事事谨慎,不能出任何差错。   苏景清说,他也想。   两人十指相扣,在这棋局中偷了会儿闲。   ……   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月圆人团圆,还有满街花灯等着人去赏,有无数的热闹等着人去瞧,商家更是把各种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摆了出来,就等着在这日大赚一笔。   百姓们也能忙里偷闲上街走走瞧瞧,就像过年一样,人人期盼。   所以这样的好日子可不兴生什么乱子,不然会扰了百姓兴致的。   于是在前一日,城内多了许多人,身板笔挺,孔武有力,满身肃杀之气,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眼力好有见识的,立刻就看出了那是军中的人,还尽是上过战场的。   这么多人出现在京都城内,还做普通百姓打扮,还怪让人害怕的,百姓们也下意识避让,丝毫不敢招惹。   这些人满大街乱窜,像是在找什么一般,百姓虽好奇,却也不敢上前问。   这群人还在街上游走了许久,到后头府衙的叶护卫带着衙役也上了街,甚至还有人牵了狗来,动静闹的很大,让人心里难安,总觉得要出事。   街上面有人忙,地上的兔子窝同样有人忙,就连张阁老的府上都去了人。   是苏景清和萧北淮两人亲自去的。   张锡儒前脚刚收到有人在寻他们藏到密道和各处宅子里的东西,正准备吩咐人去处理,立马就有下人禀报,说淮王和淮王妃到了,时间卡的相当好。   他们不仅自己来的,还带着人把整个张府围了,里面的人插翅难逃。   张锡儒一听就知道,淮王这是算好了时辰故意在这儿等他呢。   人找上门,外头是管不到了,得先把府里的麻烦解决了。   张锡儒露出笑容,眼角皱纹格外显眼,他道一声:“来的正好!”   他就怕淮王不来,来了,就别想走。   张锡儒吩咐下人,“让他们进来。”   下人转身跑出去传话,片刻后又苦着脸跑了回来,“老爷,淮王和淮王妃不进,还,还……”   张锡儒皱眉,“还什么?”   “还命人搬了几个丹炉,和一些柴火放在大门口,说等老爷出去请他们才肯进。”   “他这莫不是要炸了我张家不成!”张锡儒一声厉喝,眼中透出幽光,“找死!”   下人不敢接话,只请示张锡儒现在要怎么办。   “张阁老,再不出去,你张家的后人可就要被放进炼丹炉炼成人丹了。”   张锡儒还未开口,头顶就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张锡儒抬头便发现屋顶的瓦片被揭开,有人正探头冲他喊话。   “怎么会?屋顶不是有咱们的人吗?”张锡儒尚未有反应,下人先慌了。   “对啊,好多你们的人,还给你们。”   随着房顶人的话音落下,外面院子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声接一声格外响亮。   下人跑出去看,就见那些本该在屋顶埋伏的人像下饺子一般被从屋顶推了下来。   他回头想告诉张锡儒,“老…老爷,咱们的人……”   到此刻,张锡儒哪有不明白的,他算计埋伏淮王不成,快叫淮王给一网打尽了。   他要败了,张锡儒如是想。   张锡儒理了理衣衫出门,到张府大门口去亲迎淮王,不过最先看到的却是那些本该见了阎王的衢州老宅之人。   张锡儒本想问问淮王,他输在何处,看到这些人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要人死,可这些人想活,想活命是要付出的,他们背叛了他。   张锡儒看着蹲在炼丹炉里的长子,苦笑,“淮王殿下聪慧过人,下官不及你。”   此刻的张家只剩张锡儒和一群企图埋伏萧北淮的人以及零星几个下人,其他人早从密道走了,由他长子领着走的。   而现在,长子在炼丹炉里,那其他人在何处也就不言而喻了。   萧北淮冷冷盯着张锡儒,凌厉的目光犹如飞刀,“是本王不及张阁老你才对,既能要自家人的性命,又能眼都不眨地想炸死全京都百姓,本王挖张家的祖坟还真是挖对了,不然本王怕你们张家祖宗会死而复生从棺材里跳出来教训你这等人面兽心的畜生!”   张锡儒被骂反应并不大,他只在遗憾自己又功亏一篑。   他十分平静的说:“下官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初没能杀了王爷你。”   他目光又落在苏景清身上,“或是杀了淮王妃也好,没了你这位王妃,淮王殿下也不会有如今这般顺利,也许在平乱一事上就焦头烂额了。又或者早在密州时就死了。”   苏景清接话,“哦,那可真是遗憾,什么都没叫你如愿。”   张锡儒闻言反倒笑了起来,“哈哈哈,二位是不是太小看下官了,你们以为擒住下官便是胜了?”   张锡儒摊开手掌,慢慢捏成拳,“这天下早在本官的掌控之中,王爷若要了本官的命,便是让天下百姓给本官陪葬,王爷不信大可试试看。”   萧北淮举起手,他身后的士兵张弓搭箭瞄准了张锡儒,“本王不喜欢被人威胁,本王知道张阁老筹谋周密,可你死在前头,就算天下百姓真给你陪葬了你也看不到,所以,阁老好走。”   手指往前一搭,箭支飞出,直直插入张锡儒的肩胛骨,穿骨而过,力道之大震的张锡儒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站在门口的一众张家人惊慌失措叫出声,没想到淮王说杀就杀。   “放心,人没死,本王哪能就这样让他死,此等罪大恶极之人,必是要先将其罪名昭告天下,而后千刀万剐,以平民愤。”   萧北淮说完,看向蹲在炼丹炉中已经吓傻了的张锡儒长子,“别急,下个就是你了。”   张家人和钟家不一样,他一个都不能留,否则他们就是下一个李淼。   更何况这些年张家做的事,便是死个千百回都不够。   张锡儒和一众张家人被带走,但事情没完,张家余孽太多,得除干净了才放心。   人来时浩浩荡荡,带人走时,便更加浩荡了。   墨言跟在萧北淮身后感叹,“还挺顺利的,弟兄们这些日子的辛苦总算没白费。”   上了街,依旧能看到好多人在街上游走搜查,不放过不遗漏任何一处,不能叫张锡儒伤害百姓的奸计得逞。   今日抓人看着格外顺利又简单,可在那之前,他们已经盯了张家很久,更是损失了好几个人才救下张家老宅的人,换得给张家护卫下药的机会,换得抓到张锡儒家人的机会,还有今日的张锡儒。   顺利也是用人命换的。   张锡儒被送去了刑部,里外层层把手,没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探望,不必请大夫,更不用送吃食。   萧北淮站在刑部大牢门口同苏景清说,“现在就看是想救他的人多还是想他死的人多了。”   张锡儒败了,张家也败了,可萧北淮还没动他在朝中的党羽,这些人前程如何,就看他们接下来的选择了。   这一晚注定不平静,响声没停过,有在城内的,有在地下的,还有在张府的,刑部的,比过年时放的炮仗还多,震的人心惊肉跳的。   苏景清和萧北淮倒睡的安稳,熬了这么些日子,抓到人,可算能踏实睡一觉了。   睡好了,接下来还有硬仗打。   待将张氏上下连根拔起,边关的战事也该胜了吧。 第76章 嗯,想你   次日, 苏景清和萧北淮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大门口观看地上那个多出来的洞以及被炸碎的石狮子。   昨夜的京都很热闹,到处都是轰响声,萧北淮把人逼成那样,对方自然不想让他好过, 所以昨晚的淮王府大门口响声不停, 若非府中护卫多, 只怕早有人冲进来杀萧北淮这个“罪魁祸首”了。   除此外,另一边还躺着几具尸体,是昨晚夜袭淮王府的人。   萧北淮看向墨言, 墨言道:“都是死士。”   萧北淮点头,并不意外,又问:“其他地方情况如何?”   各处都有人守着,今早天一亮便将消息送了回来,墨言禀报给萧北淮听, “刑部最严重, 门口和地下都被炸过, 在水牢上方的几间牢房直接被炸塌了,不过张锡儒并不在那几间牢房中,所以人没被就救走。”   “苏家宋家还有叶家顾家, 凡是与王爷亲近的人家昨晚都遭遇了刺杀,好在王爷提前让人带过话,他们都有准备, 有护卫伤亡, 主子们倒没出事。”   “剩下的就是宫里了, 原以为上次张锡儒下毒已经把底牌都给用了, 可没成想昨晚皇宫还是进了刺客, 死了一位嫔妃和几个宫人, 另外就是德妃娘娘也受了伤,瞧着情况不太好。”   “他呢?”萧北淮继续问。   墨言知道他家王爷口中的他指的是天子,他连忙道:“王爷放心,皇上那边一切平安,王爷已经安排了那么多人保护,没人能近皇上的身。”   萧北淮微微颔首,继而吩咐道:“说一声,多给些银钱,好好安葬死去的人。”   墨言领命,转过身叫人把那些尸体抬去府衙,看那位聪明能干的叶护卫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今日依旧要搜寻,不过会尽快结束,晚上百姓就能上街了。   今年仲秋注定是没往年热闹的,但也没办法,他们再是速战速决也快不了太多,毕竟对方布置时离仲秋就没多久了。   明年就会好的。   两人回房先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给萧安澜,接着换了身衣裳去刑部见张锡儒。   这位阁老是个能耐人,有一夜就能将京都毁于一旦的本事,所以得趁早处置了他。   “等回来,咱们再去苏家叶家走一趟,看看家中情况。”   虽说下面人说了没什么大事,但亲自去看他们更放心。   “好,宋家和顾家也走一趟,我们把人家里人安排出去办事,得替他们守好了后方。”   “应该的,另外本王还打算调一部分驻军驻扎到城门外,以防万一。”   敌人本事大,手段多,对普通百姓下手也丝毫不手软,指不定后面还有什么阴招。   两人边说边上了马车,都没敢骑马,就怕目标太明显防不住暗箭,马车至少有个遮挡。   受了伤又没吃没喝的张锡儒很虚弱,也很憔悴,整个人显出颓势,倒一点没了原先想要谋大业的精气神。   萧北淮他们到时,人躺着在地上,若不是胸膛还有起伏在出气,看着还真像具尸体。   萧北淮道:“张阁老这是在提前温习死后的样子?”   可能是不愿在萧北淮这个对手面前示弱,张锡儒强撑着坐了起来,冲萧北淮笑了笑,“淮王殿下可喜欢下官昨晚送您的礼物?”   “你是指那些今天一早就被送到府衙去的尸体?”   萧北淮勾唇,“那本王确实挺喜欢的。”   张锡儒浑浊的双眼中透出戾气,“这不过是你我较量的开始,萧北淮,你先熬过了今晚再说。”   “好啊,”萧北淮应和,“不过本王不想明日再看到你了,所以突然想到了个好主意。”   萧北淮蹲下身,语气轻和,“本王想着,今晚还是把你们张家人都带去城门口好了,若今晚的仲秋出一点事本王就杀一个张家人,当做是给百姓的交待。”   “你们张家人多,够你们闹好多出事的。”   “当然,还不止张家,你的那些党羽们,本王也打算抓了他们的家眷一块儿带去城门口,一个百姓换一条人命,本王也好叫百姓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世家大族一点也不比他们尊贵。”   “张阁老,你觉得本王这个提议如何?”   “萧北淮!你果真心如蛇蝎!”   “倒是我张某人看走了眼,以为你就算掌权了也会是个爱民如子的贤明天子,没想到你果真如传言那般心狠手辣。”   张锡儒面色阴沉,说明萧北淮的威胁相当有效。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你若真敢这般做,你就算登基了,这大雍也必会亡国,这满朝文武的官员有几个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你敢动他们,此生就别想再太平,你手上从此也再无人可用。”   “嗯…”萧北淮沉思片刻,“你说得有道理。”   “可本王又不会傻到把所有世家都杀了,再说,死了这一批不还有下一批嘛,就像你不也觉得改朝换代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这天底下最重要的是普通百姓,他们才是这块地上的根,世家又算什么。”   萧北淮倒不是看不起世家,也并非对世家毫无忌惮,只是在这种时候,他越表现出对世家的轻视,不在意,张锡儒才能明白他的决心,以及相信他所说的计划。   他们都在赌。   “你们张家会彻底毁在你的野心里。”一直没说话的苏景清开了口。   苏景清没有蹲下,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张锡儒,“你们张家本已是百年世家,你也位极人臣,位高权重,可你还不知足,企图做一个要掌控天下的人。成了,你们张家自然欢喜,你们可以剥削所有人,就算哀鸿遍野,尸骨无数你们也无所谓,只要人没死完就成。”   “在你们心中,百姓轻贱,有口吃的就能活,怎么也死不完,所以可以毫无顾忌,享受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畅快。”   “这样的确很好,我说着都觉得动心,但你忘了太多事,你谋划不会成,你们张家九族都会死。也或者你们运气好,事情成了,可百姓被逼到走投无路时,他们也会反抗。还有虎视眈眈的外敌,他们会打进来,彻底将你们脚下这块土地吞并,那些人一定会最先灭了你们张家。”   “只要你的野心是让张家称霸,为所欲为的话,你都必败无疑!”   萧北淮接着苏景清的话说:“原本你们张家还可以延续百年,甚至两百年三百年,但现在,你们什么都不会有了。”   “张氏一族,本王不会留一个活口。”   萧北淮眼中透着明晃晃的杀意,即便是张锡儒这个纵横朝野多年的老狐狸一时看得都心惊肉跳。   萧北淮是恨死了他们张家人。   张锡儒不想认这个输,他闭了闭眼,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全都压下。   看着萧北淮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淮王啊淮王,本官差点就让你骗了。”   “你若真不在乎那些泥腿子,你今日又何必走一遭,你来是想跟本官谈条件的吧,可本官不答应,本官就是要你今晚眼睁睁看着你的百姓死,死一大片,血流成河,本官的人要把整个京都杀成一个空城!”   张锡儒说完,觉得心中畅快许多,从来只有他威胁人的,可还没人敢这般威胁他,这样的人,都要吃教训。   只不过萧北淮和苏景清两人都神情淡然,没有一丝惊诧,这反应显然跟张锡儒预想的不同。   “今日来,的确没想跟你谈条件,只是通知一声,今晚张家死剩下的人明日会在法场行刑,满京的百姓都会来看,所以你今晚其实动静越大越好,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更恨你们张家,你们是兴旺了百年没错,但会遗臭万年。”   “所有人都记得你们张家,尤其是你张锡儒做过什么。”   “哦,对了,你们张家先祖的灵牌本王也让人带到京都来了,今晚和明日行刑时,本王会让人将你们张家牌位摆出来,让张家列祖列宗看清楚,张家是如何没的。”   萧北淮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比说要杀张家人时张锡儒反应都大。   瞪大了眼呼吸急促的指着萧北淮怒骂他不是人,心肠太毒,不给人留一丝活路。   “不,不是活路,你是连死路都不给人留,淮王殿下把事情做这么绝,将来就不怕遭报应吗?”   “张阁老都不怕,本王自然是不怕的。”   萧北淮把手递给苏景清让他拉自己起来,蹲这么久腿有点麻。   张锡儒抬头,定定看着萧北淮,眼神淬了毒,“你想要什么?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萧北淮牵着苏景清往外走,没答这话。   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只是他们不能说,说了就会让张锡儒觉得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不会甘心放弃计划的。   不说,那就看张锡儒到底有几分在乎张家名声,在乎他们祖宗泉下难安了。   从让人把衢州的张家带到京都时,萧北淮就已经想好了反击对策,他不想牵连无辜,可作恶之人谁也别想逃。   张锡儒在刑部大牢有眼线,还未到午时,他就收到了消息先,京郊大营的驻军入了城,在城内抄家抓人。   而城内还开始张贴张家这些年所犯下的罪孽,尤其是他张锡儒,斗大的名字和清晰的画像被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百姓人人都能看见。   据说因为街上有人搜查,百姓原本都是不敢上街的,可告示一张贴就引出好多百姓来瞧热闹,边上还有人大声念告示,这会儿已经有人去张家被封的宅子门口扔烂菜叶子和泥巴了。   张锡儒听完整个人怔了好半响,张着嘴想说点什么,最后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他是筹谋盘算多年,可哪比得过淮王狠,一夕就能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给他带信的人小声提醒,“阁老,那些官员里好些软骨头,经不住拷打,更经不住威胁,只怕阁老的布置淮王已经全部知道了。”   “阁老,张家不仅灵牌在淮王手中,便是棺材尸骨……”   “淮王,我要见淮王,来人,快去请淮王来,本官要见他!”张锡儒激动起来,蹭地起了身,手抓着栏杆就开始喊。   只是淮王来时他不肯低头,现在想见就难了,萧北淮可没心思搭理他。   萧北淮压根就没出刑部大牢,只转身去了审讯之处,有他坐镇,那些被抓进来的人没几个熬得住,一条条命令从刑部传出去,城内城外都是执行任务的士兵。   消息还传到了宫内,天子听的那叫一个自豪,对着旁边伺候的徐才直夸萧北淮,说他生了个好儿子,这皇位交到他手里,大雍必是繁荣昌盛,是人人称赞的盛世。   徐才自然是跟着夸,夸天子也夸淮王。   天子这满心喜气的样子又哪有一点在乎床上明显已经不行了的钟贵妃。   拿不到解药,又或者说压根就没人想过拿解药,只靠着汤药吊命,如今几日过去,吊不住了。   钟贵妃说话说不了,手脚也没力气动,就这么躺着在天子夸奖萧北淮的喜悦声中彻底没了生息。   伺候的宫女呼出声,才终于引起了天子注意。   天子瞧了人片刻,上前覆上钟贵妃双眼,开口唤人,“弄些冰来,待事情结束了送贵妃下葬。”   徐才赶紧招呼人将钟贵妃的遗体抬走,心中没想明白天子到底对钟贵妃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又或者他看中钟贵妃,只是因为钟贵妃生了二皇子?   徐才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不该自己知道的事,只盼着事情快些结束,不然这大热天的,冰也盖不住味儿,届时受难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   ……   天子没想让任何人知道钟贵妃没了,就连萧北淮那边都没通知,忙了大半天,城内外搜了个遍,隐患排除,萧北淮命府衙的人去通知百姓,今晚仲秋节照常过,朝廷会增加巡视之人。   另一边,张家和其他被抓官员的家眷也如萧北淮所说被带到了城楼上,一大群人,只要有心看就都能看到。   华灯初上,大胆的百姓开门做起来了生意,满街红艳璀璨的灯笼,四处都有巡视的士兵衙役,街上逐渐热闹起来。   苏景清和萧北淮混在人群中,过他们两在一块儿的第一个仲秋节。   尚未到一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苏景清想,他可真是为自己挑了个好夫婿。   萧北淮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提着个兔子灯,时不时侧目看他家王妃。   “清儿可知本王现在在想什么?”   苏景清偏头,“想我?”   萧北淮应的非常快,“嗯,想你。”   “想——这是本王第一个有王妃的陪伴的仲秋节。”   作者有话要说:   肩膀实在太痛了,所以休息了两天,不好意思。 第77章 平分秋色   许是萧北淮白日的威胁有效果, 又或者是他真动手杀了张家人,这天晚上只闹了两起事,一是有人当街刺杀他和苏景清;第二件事则是有人装作乞丐抢了几个孩子,想以此威胁城门守卫, 让放了张家人。   刺杀和抢孩子威胁守卫这事是同时发生的, 可能是想着城门守卫不敢擅自做主, 孩子出了事他们担待不起,特意避开了萧北淮在的时候。   只是他们不知道,城墙上除了守卫外, 还有个萧北淮的军师在,他可以全权做主。   真论起谋略手段,对人心的算计,洛灵川这位军师可比萧北淮强。   洛灵川当场下令斩杀了一个张家人,紧接着, 又让藏在暗中的弓手将那几名乞丐射死, 今日能抓小孩儿做威胁, 明日自然干的出其他事,所以丝毫不能犹豫,不能让对方觉得有机可乘。   人一杀, 见了血,后面就安宁了。   唯一不好的是,对百姓影响大, 几乎都回家了, 热闹不再, 就剩下满街的灯, 没了人, 便觉得十分空荡。   百姓跑光的时候萧北淮也刚杀完人, 身上染了血污,手上的剑也在滴血,他提着剑从光影里走出,浑身煞气犹如罗刹。   就连周围的护卫都不由后退了一步,这位爷此刻看着着实骇人。   苏景清上前,抢过他手中的剑扔到一旁,“人都死了,就别凶巴巴的了。”   萧北淮回过神看了苏景清一眼,然后猛地将人拉过揽入怀,抱得紧紧的,他暗哑的声音在苏景清耳边响起,“本王杀了他们,没人能伤你了。”   是的,那些刺客冲苏景清来的,而不是萧北淮,且险些要了苏景清的命。   若不是白术敏锐反应快喊了声,此刻躺在地上的人便是苏景清了。   这些人冲着苏景清下手,是彻底激怒了萧北淮,于是他在街上演绎了一场屠戮,来的刺客尽数死于他手。   百姓跑回家不只因为城门口的事,更因为有许多人见证了他杀人时的凶狠,被吓走的。   萧北淮身上带着浓厚的血腥味,苏景清没嫌弃,安抚的拍拍他背,“你保护了我,我好好的。”   “你对我说的话从未失言过。”   萧北淮并未说过太多承诺,只说了便都做到了。   他一身血腥味,一只手臂因为替自己挡剑还受了伤,而自己被他护的毫发无伤。   “咱们先回去包扎,等明日再报仇。”   只能说张锡儒的试探踢到了铁板,也彻底不打算给张家留后了。   苏景清牵着他家王爷回家,时不时侧目看一眼,然后就发现萧北淮一直在看着他,苏景清不由失笑,“我这么好看啊,让你这般目不转睛的。”   萧北淮回了神,身上气势消散很多,他伸出手指在苏景清脸颊上勾了勾,“你最好看。”   好话谁都爱听,苏景清谦虚地表示,“也就能与你平分秋色。”   萧北淮嘴角笑意发散,“不然怎能入王妃的眼,本王早早便知,自己最出色的也就这一身皮囊了。”   苏景清点着头给予了肯定,“其他的本事,总归都比你的美色稍逊一筹。”   两人夸着彼此美色回了家。   淮王府门口的坑已经填好了,碎了的石狮子被收走,新的则未送到,单个瞧着少了许多威风。   白术和思烟在后头商量着要让人赔,王府门口的石狮子可是值钱货。   另一边墨言已经跑进门叫了府上的军医,让给萧北淮诊治包扎。   幸好没有毒,不然……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后怕,倘若有毒,不管是伤了苏景清还是伤在淮王身上,后果都不堪设想。   伤包扎好后,忠伯过来张罗说用晚饭,今日仲秋节,得好好吃一顿。   两位主子一桌,下面伺候的人和护卫们一块儿坐了好几桌,过的还算热闹,如果没那么多糟心事就更好了。   这一夜比昨晚宁静许多,没了轰响声,哭声倒是多,只是无人听见。   他们还盼着天能亮的晚些,只不过太阳依旧早早升起,叫人绝望。   天亮没多久,府衙的衙役敲锣打鼓走在街上让百姓下午去法场围观行刑,还有贴满了京都的告示,写着今日要被处斩的人名。   张家人大概没想过自己的名字有一天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广为人知,与他们曾经所想截然不同。   张锡儒被带到法场后主动提出要见萧北淮,萧北淮应了,在张锡儒还没说话前让他看自己包着白布的手臂,提醒张锡儒,“张阁老说话可要慎重,本王今儿不太高兴。”   张锡儒面上镇定不在,此刻只有落败的悲凉,他苦笑道:“到了此刻,我已是罪臣,认输了。”   “求见王爷一是想告诉王爷,昨晚动手之人并非我的安排;二是想求求情,求王爷饶了我张家未成人的孩子;第三,则是想与王爷做个交易,罪臣被关在刑部,有些人借着罪臣之名兴风作浪,王爷不想知道是谁吗?”   萧北淮:“你想拿交易换你张家晚辈的性命?”   张锡儒摇头,“不,罪臣想换王爷手中张家祖辈的尸骨。”   “这可不够,”萧北淮提醒他,“张家在本王手上的东西不少呢。”   张锡儒开口,“是,可张家人遍布大雍,而且隐姓埋名,只靠王爷自己查是查不完的。”   萧北淮挑眉,“所以?”   张锡儒叹息一声,语气中满含无奈,“罪臣知道王爷想动张家人,他们总归是要死的,罪臣想让他们死得其所,不负我张家这个姓氏。”   “张家要没了,不能忘了宗,不能断了根。”   萧北淮听明白张锡儒的意思了,他想要自己手里张家人的棺椁,想要回张家祖辈的令牌,还想让张家留后。   “太贪心了,”萧北淮陈述。   “张家不仅对内剥削谋害百姓,对外通敌叛国,你凭什么觉得你嘴里那点秘密能打动本王?”   “况且你又怎知本王不知是谁动的手?”   在此之前萧北淮的确没想到不是张锡儒安排的人,可他一提,萧北淮心中便有了成算。   萧北淮低声在张锡儒耳边说了两个字,张锡儒眼里闪过震惊,半晌后垂下头摇了摇,“王爷才思敏捷,罪臣认输。”   萧北淮冷笑,“不是本王聪明,而是他们做得太明显。”   他家王妃仇人不多,想要他命的更少,所以昨晚那批人是谁安排的,不言而喻。   许久没出现在人前的唐家以及他那位从去了皇陵就再没消息的好弟弟。   “张阁老放心,本王会很快送你的同伙下去陪你的。”   “而你,会带着满身罪恶死去,张家毁于你手,你记得下去后好好跟你们张家列祖列宗交待,如果他们还愿意见你的话。”   他不需要做什么交易,张氏族人,不管他们怎么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只要上了张锡儒的船,只要手上沾过人命,一个都逃不掉!   萧北淮话音落下,墨言便吩咐人把张锡儒带走。   法场外,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有人开始高唱今日要被行刑这些人所犯下的罪孽,百姓口中喊着该杀,也有那些觉得终于出气了或大仇得报的,当场放声嚎啕大哭。   张家人罪不可赦,除了没被带来的孩童,全部处斩。   随着一颗接一颗人头落地,百姓叫好声阵阵。   萧北淮冷眼瞧着,丝毫不为所动。   在行刑快结束时,白术走了过来,低声同萧北淮禀报,“王爷,唐拓和逸王在人群里。”   “带人抓了,唐拓杀无赦,萧云逸若不识趣想反抗,一样杀。”   白术知道昨晚那帮想杀他家公子的是这两人安排的,自是恨不得把人抓起来砍上几刀才能泄心头之愤,他带了几个人悄悄围上去打算将人抓了。   可唐拓如今敏感的很,稍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感觉不对,唐拓立马就想带萧云逸离开。   只是白术等人动作也快,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唐拓眼中闪过冷光,知道自己落入萧北淮的手中就必死无疑,他绝不能被抓。   唐拓伸手就将站在他身旁的萧云逸往白术那边一推,自己趁机矮下身挤出人群。   他跑的极快,而且滑溜溜的,愣是让白术他们连衣服都没碰到,人就跑没影了。   当然,他的出卖,让萧云逸逃无可逃。   白术叫人,“堵住嘴,捆了带走,如果他敢挣扎逃跑,王爷说了,直接杀无赦。”   萧云逸原本还想摆自己王爷架子骂人的,可一听白术这话,当即闭了嘴,萧北淮的凶狠残暴他已经见识过了,他知道萧北淮不会对他留情的,所以格外识趣。   抓完萧云逸,白术又带着人去寻唐拓。   只是白术没想到,他找到人的时候,他家公子正把人摁着捶。   就——挺稀奇的。   公子从来只让他们动手,自己那是能动嘴皮子就绝不动手的,今儿不仅动手了,还使很大劲儿。   白术默默走上前围观了片刻,询问:“公子,手疼吗,要不要帮忙?”   苏景清手的确有些疼,于是他改为上脚踹,也很用力,看起来就是真的恨唐拓。   当然,苏景清没踹多久,他觉得脚疼,叫思烟代劳了,就思烟那个力气,两拳下去唐拓就口吐鲜血去了半条命。   白术站到苏景清旁边围观,“公子,你怎么抓到人的?”   苏景清往远处指了指,“不是我抓的,路过时有人扔到了我们面前,思烟就把人擒住了。”   白术顺着他家公子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身黑衣的叶宵。   “叶护卫,他怎么……”   “对哦,他可是姓叶啊!”疑惑尚未完全表达出来,白术就恍然大悟。   不管这位对外是什么出身,可他姓叶却是实打实的。   只是从前没人往这方面想过。   白术道:“难怪他肯帮公子的忙,原来是一家人。”   “不必挑明,这样也挺好,”苏景清叮嘱。   白术应下,然后去帮思烟的忙,就给唐拓留了一口气,然后带走交给王爷处置。   行刑结束,百姓并未完全散去,依旧指着张家人的尸首唾骂。   一代阁老,百年氏族的张家就此陨落,不过朝夕间。   人群中有人摇着头转过了身,人啊,得知足。   有人善后,萧北淮便先行离开,从人群中出来就看到站在远处同他招手的苏景清,他展颜笑了,迈着大步朝他家王妃走去。   今日除掉一个大患,只待将余孽铲尽了。   而奔着苏景清去的萧北淮没想到他家王妃还为他准备了个惊喜,看到奄奄一息的唐拓,萧北淮夸他家王妃聪慧,下手果敢。   苏景清谦虚,“还行,出气了。”   唐家人不多,除了唐拓外还剩他爹娘以及一个姊妹,唐家所作所为没比张家好哪儿去,张家是什么下场唐家便是。   “先把人关入大牢,待一家人凑整齐了本王再发落。”   萧北淮说完就牵着苏景清要走,“胳膊疼,回家了。”   苏景清下意识去看他胳膊,萧北淮趁机提要求,“等回去后给本王吹吹就不疼了。”   呵,那点小心思,苏景清看得透透的。   于是他问,“那给你亲亲,是不是立马就能好了?”   萧北淮摇头,“一个亲亲肯定是不够的,也许多点能?”   他拉着苏景清加快了脚步,“具体要亲多久不知道,咱们早些回去多试试。”   苏景清捏他手,“伤还没好,试什么试!”   萧北淮笑,“这点小伤不影响。”   两人渐行渐远,一路说说闹闹,其他人极有眼力见的离他们远了些。   就好像又回到了洞房那日,为了证明自己很行的男人,也说是小伤。   什么都没变。 第78章 苏景清的威胁算计   张家没了, 天子自然不用再装病,萧北淮也顺势知道钟贵妃已经死了的消息。   萧北淮听完也只说了声死的真快,随后就让人传话给萧云逸,甚至好心放萧云逸进宫, 让他给钟贵妃送终。   想来他那位好父皇会告诉萧云逸钟贵妃死因的, 萧北淮在等萧云逸之后的反应。   因为他知道现在杀萧云逸, 天子会阻拦,所以他得等萧云逸主动动手,最好是当着天子的面对自己动手, 那样他就能当着天子的面杀了萧云逸。   萧北淮觉得自己的心可真够硬的,他那位父皇也必然会骂他铁石心肠,萧北淮将自己的想法当玩笑说给苏景清听。   苏景清手抚上萧北淮胸膛,反驳他,“明明很暖, 再说, 你就算心软也要分对象, 他们不配。”   苏景清知道,萧北淮这是在提前安慰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等再听到天子的指责时便不会觉得难受了。   人心是肉长的,哪有多硬,不过是外面多了层壳, 外人看不见, 便觉得坚如磐石, 又冷又硬了。   天子到底是萧北淮的父皇, 哪能让他丝毫不在乎, 天子说的话总是会伤到萧北淮的。   “他交给我吧, 我和萧云逸的账也没算,反正你父皇也恨我,就让他再恨一些好了。”   萧北淮要在天子面前杀萧云逸,既是想报仇也是要气天子,这个刺激很大,天子怕是承受不住。   萧北淮并未答应,只道:“先看萧云逸的反应。”   苏景清点头,“好。”   宫里又办起了丧事,但法场的血也未干,并未引起多少人在意。   萧北淮还入宫一趟让天子下圣旨,明年开春开一次恩科,等到明年人就该清完了,新人正好接上。   天子对权利并不多留恋,直接把玉玺塞给了萧北淮,只是萧北淮没接。   他道:“现在还没到时候。”   天子就问:“要何时才叫到时候,等朕驾崩了?”   比起从前,天子现在已经没多少想早点下去见皇后的想法了,只觉得在宫里当个万事不管的皇帝也挺好。   因为不想现在死,萧北淮还没回话,天子就冷下脸斥责他冷漠无情了。   萧北淮眉头一皱,心中厌烦,干脆随了天子的意,“你说得没错,我就是盼着你死,早点死!”   天子没想到他还真说出了这种话,一时受不住,身子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你…你果然,逆子!”   萧北淮懒得理他,转身就走,只给天子留下句:“随你怎么说。”   天子气的不行要喊人来拦他,侍卫们不敢伤他,自然拦不住,萧北淮径直出了宫。   只是萧北淮不知,他走后,天子书房的屏风后面走出了一人,正是入宫为钟贵妃守灵的萧云逸。   萧云逸看着天子说:“父皇还没看清萧北淮的真面目?他连您都想杀,你却告诉我,我母妃是张家人害死的,父皇真把儿臣当傻子了吗?”   萧云逸说完,手一指门口,“父皇根本使唤不动那些侍卫,萧北淮在铲除异己,父皇觉得什么时候会轮到你?”   “父皇,你醒醒吧,你最疼爱的儿子他想杀你!”   萧云逸言语激动,满眼愤恨,咬牙切齿说出了这番话。   只是这番挑拨之语天子并未听进去,“闭嘴!你母妃就是张家人毒死的,与淮王无关。”   “朕也早提醒过你,老实留在皇陵替太后修建陵墓,擅作主张跑回来的账朕还没跟你算,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萧云逸见天子到如今这步都还在维护萧北淮,心彻底凉了。   他突然提高音量喊了声,“父皇!你眼里是不是从来就只有萧北淮一个儿子,既然如此,那当初让母妃生我做甚,怎么不直接把我掐死!”   萧云逸双眼赤红,手攥成拳死死盯着天子。   “闹够了就回去给你母妃守灵,没朕的允许,你不许再出灵堂一步。”   天子并不正面回答萧云逸的问题,而是呵斥他要将人赶走。   却不想萧云逸此刻心中激愤,恨不得杀了面前这个毫不在乎他的人。   萧云逸眼底染上戾气,行为跟上了想法,突然上前一把掐住了天子脖子,“你既然不把我当儿子,那就不要怪我这个做儿子的心狠,你去死吧!”   萧云逸嘴上喊着,同时加重了手上力道,是真的要掐死天子。   好在旁边还有人守着,徐才一边去拉扯萧云逸一边喊了人进来护驾。   萧云逸一心只想让天子死,全然不顾后背,在徐才的指挥下侍卫们动了手,长.枪斩断萧云逸手臂,另一边穿透他臂膀,让天子得了救。   天子被徐才等太监接住,被松开时他眼中还带着不可置信,没想到萧云逸也想他死,甚至还想亲手杀死他。   天子痛心疾首,一下连精气神都散了。   徐才见天子这样着实被吓着了,一边让人去请太医,一边又让人赶紧去请淮王进宫主持大局,逸王当众弑父,犯下滔天大罪,必须得有人处置他。   于是,萧北淮刚回王府没多久就又被叫进了宫,连边关送来的信都没来得及看。   苏景清跟他一起,在路上时他告诉萧北淮,自己动了点手脚。   “萧云逸?”   “是,让人给他下了点容易愤怒狂躁的药,我一开始就把你父皇算在其中了。”   苏景清并未隐瞒萧北淮,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他恨萧云逸,更恨天子。   不管是从前赐婚他和萧云逸,还是后面一次次算计他,想给萧北淮身边添人,这些账苏景清都记得。   “萧云逸杀不了他,但足够刺激他,也够让他亲口下令要萧云逸的命。”   萧北淮沉默片刻,然后才问,“怎么确定萧云逸会对他动手呢?”   苏景清解释:“不难,萧云逸如今自己无权无势,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他想杀你,想为他母妃报仇只能求助你父皇,只要你父皇表现得对你足够在意,就能激怒萧云逸,”只要萧云逸生气,药效便会发作。   之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天子身边有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天子出事,而萧云逸只要动了手,就怎么都逃不了。   “你父皇即便不杀他,把人关起来,不吃不喝地给关上几日,也就没活路了。”   待说完,苏景清与萧北淮对视,想看清他的反应。   他在乎萧北淮对他这一出算计的看法。   从踏入淮王府那一刻苏景清便知道自己再难抽身了,他有退路,只是很难违背自己的心,并不想退。   见萧北淮始终不开口,苏景清主动出击,“你不说点什么吗?”   萧北淮突然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你我果然是一路人。”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也从不手软。   “清儿是在担心吗?”   苏景清点头,“有点,因为我在意你。”   “那清儿可曾不满过本王下狠手抄家灭族的行为?本王手上染了很多血,是怎么都洗不干净的。”   “不曾,”苏景清如实说,“有罪孽,我陪你一起担着就好。”   “那清儿何需担心,我对你的爱意比之你对我,丝毫不少。”   苏景清道:“不一样,那是你父皇。”所以他会多想,会担心。   “他没死,而且他的纵容害死了母后,他也是本王的仇人!”萧北淮陈述着这个事实。   天子出事他会着急,天子死了他应该会难过,可他还是恨天子。   “很复杂,我不止一次想,若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曾对我好过,那多好,我就能干脆利落的下手报仇了。”   苏景清拍拍萧北淮圈住自己的手背,“他老了,我们等着他自己走,为他背上一个弑父恶名不值得。”   苏景清知道,天子经此一吓,往后大概都会缠绵病榻,萧北淮做几年太子,再名正言顺地登基正好。   “好,”萧北淮靠在苏景清背上,应了声。   马车走的快,没多久便入了宫。   还是天子的寝宫,这次上面躺的是天子本人。   天子闭着眼在咳嗽,整个人瞧着格外虚弱,还有些狼狈,不是表面的狼狈,而是感觉。   萧北淮上前唤了天子一声,天子没理他。   他就转头询问太医天子情况如何,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加上心中气闷,开几贴压惊的药就行。   萧北淮站在床边陪天子说了几句话,没得到天子回答,就要带着苏景清去看萧云逸。   不过苏景清没动,说他想留下来与天子说说话。   萧北淮犹豫片刻,“好,那我一会儿过来接你。”   萧北淮大步离开,徐才识趣的带着人守在门口,屋内只剩下苏景清和躺在床上的天子。   苏景清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厌恶我,恨不得除之后快,其实我跟你一样,如果你不是天子,不是萧北淮的父皇,大概在你第一次算计我的时候,你就死了。”   “我跟他不一样,他恨你,但会对你心软,会记得你是他父亲。而我只是个外人,你死了我只会高兴。”   “你护不住萧云逸,你知道该怎么处置他。至于你自己,你想活着就再多活几年,不然你下了黄泉大概谁都没脸见,你不如好好看看萧北淮是如何治理江山的,也许有人会看在王爷的面上,理一理你。”   天子喉结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他眼神清明,与前头表现出来的虚弱截然不同。   “你很大胆,”天子直直看着苏景清。   “我知道,如果我不够大胆,也当不了这个淮王妃,更不会在此刻威胁你。”他承认得毫不犹豫。   天子并未试图讲道理,或者反过来威胁苏景清,已然到了这一步,他清楚在长子眼中,这个王妃比自己重要。   天子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笑的凄凉,“到头来,朕果真是孤家寡人,一无所有。”   他谁都护不住,从前留不住皇后,现在留不住次子。   “朕知道该怎么办,你可以放心。”   天子说完咳嗽了起来,越咳越烈,苏景清只冷眼看着,然后告诉他,“因为你活该!”   “少时少作孽,老来合家欢。”   苏景清把徐才叫进来伺候天子,自己出了门,眺望远处。   天子不会再拖后腿就好。   萧北淮见完流了好多血,废了两条手臂的萧云逸,然后来接苏景清。   他们前脚走,后脚天子就下了诛杀萧云逸的圣旨,以杀父弑君之名。   甚至还捎带了个唐家,说是唐家在背后撺掇萧云逸做的,格外体贴,连罪名都帮萧北淮安排好了。   萧北淮没问苏景清对天子说了什么,苏景清自己也没提,两人匆匆进宫又匆忙回府,接着看那封拆开的信。 第79章 吃饱   叶家沉寂没落多年后重新被启用, 不管是为了证明叶家能打仗还是不辜负萧北淮的信任,此仗叶家都只能胜不能败。   送回来的说是信,实则是捷报,萧北淮的两位舅舅领兵, 到了边关便击退了进犯的鞑靼人, 几次交锋后, 已让鞑靼军队后退边城十里。   只不过战事并未结束,既然开战,那定是有一方损失惨重, 无力还手了,这仗才能不继续打。   信里还提到,他们查到了张锡儒通敌卖国之事,战事并非突起,早在半年前便有了瞄头, 边城驻军经常看到有鞑靼人来查探什么, 城内也混入了细作, 所以鞑靼人大举入侵后,边城驻军几乎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若非援军去的快, 只怕边城已然落入鞑靼之手。   边城又唤北城,乃大雍最北边之地,紧挨着草原部族, 从未真正太平过。   鞑靼人隔三差五就来骚扰边城百姓, 又或者是与驻军起冲突, 没几年就得打一次大仗, 叫人烦不胜烦。   偏偏鞑靼人骁勇善战, 想要灭掉也不容易。   驻守边城的将领换过好些个, 他们也只能尽力守住边城,朝廷似乎也从未将鞑靼入侵当回事,只要城没丢,没打到中原腹地便都不是事儿。   当然,也跟朝廷缺钱有关,打仗费钱费粮,能不打便不打。   就连萧北淮去凉州那两年,为要钱粮同样费了不少心思。   萧北淮略过信上说张家人勾结鞑靼,要将边城拱手相让的事,与苏景清说起了让他舅舅们留守边城的事。   张家人已死,通敌叛国的罪也就了了,剩下那些张家人找到后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可以不用太在意。   “你想让叶家举家去边城?”苏景清听出他的意思。   萧北淮点头,“是,边城与京都远,舅舅他们去了边城也不知何时能回,何必徒留舅母她们在家中担忧。”   “等赶走鞑靼,边城也能好起来,有舅舅他们守住边城,本王放心,百姓也能过安宁日子。”   叶家人去了边城,边城就是他们的家,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守住边城,将其经营管理好。   苏景清点头,说出自己的想法,“可以,只要你不担心他们兵权在手,将来生反心就好。”   萧北淮摇头,“无妨,本王相信你我活着时,他们不会生反心,至于身后的事,我们就管不到了。”   自古改朝换代,不是皇帝昏庸就是无能,造反的人不傻,他们也是挑软柿子捏的,所以真守不住让别人抢去了皇位,也怪不得旁人。   萧北淮还很自信地表示,“你我教出来的人,怎么也不会差,只要皇位不是在他手里丢的就行。”   这江山一代代的,总有能人出。   苏景清觉得这话没毛病,他们管不了百年之后的事,毕竟人心易变,只要他们还活着,尽力百姓能安安稳稳过个几十年,也就够了。   这封信是个极好的消息,两人很高兴,便是夜里睡觉都比往常沉。   又过了一日,他们去法场看行刑,这日要被处斩的是萧云逸和唐家人。   日头没前头烈,要杀的人也没前头多,但嚎哭声比上回大了不少,只是临到人头落地,萧云逸也没等来天子赦他死罪的旨意。   萧北淮神色淡淡地看着,这场兄弟相争,最终是他赢了。   “走吧,”苏景清拉拉萧北淮的手,“回家了。”   萧云逸一死,接下来就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家大吃一顿庆祝下。   苏景清带萧北淮回了苏家,这样的热闹自然是要全家一块儿庆祝,还可以让萧北淮陪苏父喝喝酒,反正他手臂上的伤已经好了。   苏父记得萧云逸当初给苏景清下药害他的事,听到人没来了,当即高兴的一拍大腿,跑去给祖宗上香去了。   别的不说,祖宗是真保佑他们苏家啊,值得早一炷香晚一炷香,有喜事了再加一炷香。   苏父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酒,就是前头过年时说等萧北淮回来喝的那一坛,脸上笑容就没下去过。   孙氏和苏明砚他们不知道那事,苏父没说,怕他们担心,知道了生气,还什么都做不了,十分无力,苏父不想全家人都这样。   而现在大仇得报,他怎么不高兴。   “来,王爷,咱们再走一个!”苏父举高碗,跟萧北淮碰碗。   是的,苏父高兴到喝酒都直接上碗了,杯子太小,压根表达不了他的喜悦之情。   人高兴,喝的就多,两人晚上就直接在苏家住下了,顺便看了一次十八罗汉阵的表演。   苏景清当时沉默了片刻,心想,这事儿是过不去了,但说实话,挺有气势,看着还挺厉害。   苏景清转头就夸萧北淮教得不错。   萧北淮理所当然地表示,“那可不,为了讨好爹,我可尽心了。”   “嗯,”苏景清拍拍他,“大孝子。”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就越凑越近,萧北淮一把扣住苏景清后脑勺,倾身吻了上去。   “咱们还没在苏家…今晚试试吗?”   苏景清没挣扎开,嘴里那句试什么试也没机会说出口,萧北淮亲完就把人摁床上去了。   之后他嘴里再没说出过一句完整的话,萧北淮还坏得很,缠着苏景清问在自家滋味好,还是在王府滋味好。   还说什么他觉得哪好就在哪里多试试,如果他觉得两边都好,以后可以一家住半月,都满足他。   苏景清被弄的手软腰软,就连瞪萧北淮的眼神都带着股子娇羞味儿,实在没任何威慑力,萧北淮便自作主张,定下了一家住半月的事。   苏景清手软软的搭在萧北淮肩上,被他抱去重新沐浴,连反驳都懒得反驳了,随便他,反正只要脸皮够厚,谁也笑话不了自己。   而苏景清破罐子破摔的后果就是,夜里又叫了第二次水,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都没能起的来。   于是睁眼后,看到坐在自己床边上,苏景清眼神变得幽怨。   萧北淮勾着嘴角轻笑,“醒了,是先吃饭还是先听听好消息?”萧北淮拿着两封信在苏景清眼前晃。   随着边城的信到了后,地方上平乱的信也送回了京,依然是捷报。   苏景清伸手抓住了信。   信上说,顾大将军带兵平了乱不说,还转头去支援另两路平乱队伍了,所以永昌州的好消息也一并传了回来。   抓到不少张家人,张锡儒曾经那些弟子门生也一并查了,然后带回京都等候发落。   苏景清看完信,明白了萧北淮为何这般高兴。   张锡儒的网正在一点点被挣破撕开,他们自己的网织了起来。   苏景清把手搭萧北淮手上,让他拉自己起来,“那再等等,年前他们就该回来了。”   萧北淮拿过一旁的衣服给苏景清穿,又问他,“今日是留在这儿,还是回府?”   苏景清不想动,“你回去吧,你有事情忙,我在家里待几天。”   林州永州还有昌州三州的官员估计会被杀的没剩几个,萧北淮要安排人去接手,不然等平乱的队伍回来,只怕又会生乱子。   如今天子病着,萧北淮监国,要忙的事不少。   苏景清还说:“王爷,你要勤快点。”   萧北淮张口便问,“本王昨晚还不够勤快?”   他手搭上苏景清腹部,“清儿还没吃饱吗?”   苏景清横他,想把人推开,但萧北淮不动,非缠着苏景清要他说清楚到底吃饱没。   “如果不够,本王今晚就再勤快些,保管让清儿满意。”   苏景清一动腰就软得不行,连忙妥协,“饱了饱了,今晚不想再吃了。”   萧北淮十分遗憾,“那下次好了。”   苏景清决定在苏家多住一段时间,暂时不回去了。   男人,较真起来太可怕了,尤其是想当禽兽不做人的时候。   苏景清还默默告诫自己,这种事太费腰了,不能经常不做人。   萧北淮不知道自己王妃在想什么,但他确实有事忙,陪苏景清用过饭后就出门了,直到天黑才回来。   外头的事有萧北淮在忙,苏景清就留在苏家当起了懒虫,整日不是晒太阳就是赏花钓鱼,或是跟苏父下棋,看小妹放风筝之类的,日子那叫一个悠闲。   不枉他辛苦这一场换来了这般舒坦的日子,日子一舒坦,便飞也似的过,眨眼天便转凉入了冬。   平乱彻底结束,平乱的队伍也回了京,边关战事虽没结束,但也是屡屡传来捷报。   萧北淮用从张家抄来的银钱给边城的将士们添了冬衣,又让人买了酒肉去犒赏,往来年他们能彻底打退鞑靼。   京都这边也热闹,在宋泽成他们回来后没几日,天子就下令正式册封萧北淮为太子。   礼部准备了半年,自然什么都准备好了。   天子的精气神恢复了些,只是看萧北淮的眼神很复杂,其中夹杂的情绪叫人难以看透。   只是他不说,也没谁想去猜,父子两维持着表面平和。   萧北淮成了太子,苏景清自然而然也成了太子妃,住的地方没换,只把从前的淮王府改成了东宫,宫里不自在,萧北淮并不想这么快就被困在宫里。   苏景清就更不愿意了,那多耽误他回苏家过舒坦日子。   萧北淮当了太子,对朝堂并未产生什么影响,毕竟他早开始监国,权力也尽握于手。   天子身子好时就去上几□□,不好或者不想去时就不去,不管去还是不去,都没再过问朝政,放权于萧北淮,态度十分明确。   朝堂上没人说什么,淮王手段是强硬,可也清楚,这是天子自己愿意的,否则天子早就召见他的心腹大臣商量如何夺权回来了,他们也该正式适应太子这位下任天子了。   萧北淮当了太子后,开始也没什么大动作,甚至都没封赏去平乱的顾宋两位大人。   直到过完年,恩科考完,一众官员才发现京都突然多了一家女子书院,一家只收女子,不论是何身份,学文还是习武,成亲与否,只要是女子,都可去报名入学。   事是苏景清办的,钱依旧用的是抄家之财。   顾欣若,叶澜芝还有宋雅柔,三个小姑娘立了功,总该有奖赏的。   在书院里读上几年书,等萧北淮登基后,又会有变的。   书院是个开始,总会越来越好,女子亦不会只能被困在后宅。   可能太了解萧北淮这位太子的秉性,从女子书院挂上牌匾开始,他们就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个女子书院,将来定会有他们不愿看到的变故。   可太子不在朝堂上提这事,甚至当做全然不知。   偏偏女子书院是太子妃一手促成,他们倒想参太子妃,但实在不敢,太子护的太紧,加上那位本也不是好惹的。   就只能憋屈的忍了。   殊不知,这一忍只是开始。 第80章 完结+番外   萧北淮成为太子第一年的八月, 大雍收到了鞑靼送来的议和书。   说是议和,实则是降书。   叶家人在知道以后要驻守边城时就打得更狠了,差点直入鞑靼王城,鞑靼被吓到了, 加上转眼又是冬日, 没肉没粮, 再打下去,鞑靼必然损失惨重,好几年都恢复不了生息。   所以在一众官员商议后, 提出议和,先保住臣民要紧。   草原部族并不止鞑靼,若他们输的太惨,就算大雍不灭鞑靼,其他部族也会趁虚而入。   议和总需要付出些什么, 鞑靼王最疼爱的女儿被当成礼物送去给大雍太子。   只是他这个女儿连边城都未能进, 就被退回来了。   边城将领让人带了话, 若不想灭国就别打他们太子的主意,老实将岁贡准备好,他们要物不要人。   鞑靼这边派人去打探了一番, 才知道大雍那位太子娶了个男人做太子妃,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更不准备纳妾。   鞑靼人唏嘘不已, 然后转头鞑靼王城就流出起大雍太子惧内的传言了。   等消息传到边城, 萧北淮两位舅舅默默把传言写到信中送回了京。   没别的, 这事大外甥知道了肯定会高兴, 他们就当讨好大外甥了。   因为鞑靼投降, 边城与京都消息传递得比往常快也更加频繁, 萧北淮因着鞑靼想送公主的事,转手就提笔在岁贡上又多加了一笔,让每年送一百匹好马。   紧接着拿了另一封信去寻他家太子妃,献宝般地念给苏景清听,语气表情无不透着自豪,“果然,还是我喜欢清儿你更多,现在连鞑靼人都知道了。”   苏景清:“……”   “你是在暗示我名声不好吗?”   一句话,成功打败萧北淮的炫耀。   萧北淮:“……”   被成功拿捏住,只能改口解释没这个意思。   苏景清笑眯眯瞅着他,听得格外舒畅。   男人,攀比心不要那么重,如果非要攀比,那他一定得赢。   这封信很快失去作用,两人结束笑闹,商议起与鞑靼议和的事。   鞑靼不想打,大雍也不想打了,打仗耗费所多,将士有伤亡,百姓也不安稳,不如就先议和,收个两三年岁贡,在鞑靼休养生息的时候,大雍也可以做更多准备。   鞑靼不灭,或者不将其赶走,边城就太平不了,仗是肯定要打的,只是要让大雍以最小的损失去打这仗。   “可以不必让舅舅他们回来了,孤下旨让外祖他们去边城,带去封赏的圣旨就是。”   “至于岁贡,孤打算留三成给边城将士和百姓,其余的也分赏给各地驻军。”   萧北淮说着自己的计划,苏景清边听边点头,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再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两人商量着定下了议和之事。   隔日在朝堂上又讨论了一番,朝中如今年轻官员多,是一批经过层层选拔,怀着满腔热忱的有才有能之士,敢说能做,商量起事来比从前快了许多。   当然,老臣也有,这些人算是掌舵人,萧北淮会虚心请教这些老臣,满朝上下也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官员们俨然快忘了萧北淮还只是太子,并非天子。   而让他们回过神意识到这点,是宫内传出了天子病重的消息。   这一年来,天子不理政事,提前当起了太上皇,倒比他从前过得轻松自在。   这次突然传出的病重,在许多人意料之外,包括萧北淮和苏景清。   他们以为天子至少还能撑个三四年,没想到会这么快。   萧北淮和苏景清匆匆入宫,天子正昏睡着,只是气息很轻,让人感觉不妙。   “怎么回事?”萧北淮问在旁边候着的萧安澜。   萧安澜摇头,“我也不知,他昨日唤我过来,叮嘱我早些娶妻生子,然后将长子过继给皇兄您,我答应了,他就给我指了一门亲事,没想到今日他又说要见我,把昨儿的话重新叮嘱一遍后,人就开始不好了。”   萧安澜想不明白原因,萧北淮却大概有了猜测。   天子是心愿已了。   他原盼着萧北淮当太子,盼着他留下子嗣,如今萧北淮如他所愿成了太子,又冒出个亲儿子可以为萧家延续血脉,长子后继有人,天子觉得是没什么遗憾了。   天子想给萧北淮让位。   除此外,还有一个原因,萧北淮母后也是在这日走的,八月二十九。   萧北淮心思流转,猜到了天子的想法。   “你们先出去,孤单独与父皇说几句话,”萧北淮并未解释太多,只开口作吩咐。   苏景清深深看了萧北淮一眼,最先往外走,其他人紧随其后。   待房门关上,萧北淮坐到了床边,仔细凝视天子。   天子老了,他自己没了求生之意,没人留得住他。   萧北淮缓缓开口,“我知道你能听见,那你听我说,不要在今日,你不配与母后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同月同日死,我也不想往后每年这日祭拜你时会心生厌恶。”   “你别去打扰他们,我便也不会在你死后动你的皇陵。”   萧北淮脱出自己原先的计划,“你那么喜欢钟眉,我原想等你驾崩后,把钟眉和萧云逸葬你旁边的,你们一家三口正好团聚。”   “如果你能再撑一日,我就不这么做。”   天子没睁开眼,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紧跟着咳嗽出声像被什么呛着了般。   萧北淮一把将他拉起,然后捏着天子的嘴让他张嘴吐出藏在嘴里的东西。   天子将嘴里的东西咳了出来,是一颗药,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一颗毒药。   萧北淮觉得好笑,“你堂堂天子,到最后想死得这么窝囊,自己把自己毒死?”   天子也的确很虚弱,撩起眼皮看了萧北淮一眼,神色复杂,“你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能算到,连朕死都不肯让朕如愿。”   萧北淮给他喂了水,“你作了孽,就该受着,这是应得的报应。”   天子又要躺下,闭上眼,不想再与萧北淮说话。   他把药吐了出来,萧北淮也就不担心了,道:“只要不是今日,何时都行,你好生将养。”   萧北淮起身推门出去,让徐才等人进屋伺候,留下萧安澜同他说话,“你若想成亲就尽快成。”   “你还可以去告诉他,他现在走了会耽误你的亲事。”   萧北淮说完就带着苏景清走,他不高兴,没想到天子连死都要再算计他一回。   萧北淮的反应让苏景清都开始后悔,当时他就应该让萧云逸直接把天子掐死算了,省得后面折腾人。   萧北淮也是真的习惯了,等出宫后神色就缓和了许多,还同苏景清说:“回头同爹说声,让他与顾家商议下,尽快让弟弟和顾家姑娘完婚吧。”   萧北淮如今叫爹和弟弟是越发顺口了。   苏景清点头应下,“别生气,不值得。”   萧北淮扯了扯嘴角,“好。”   他不生气,天子活着时自己折腾他,等死后,一切就由不得他了。   萧北淮眼中闪过阴郁,他睚眦必报,还说话不算数。   天子也许是怕了萧北淮口中所说的报复,之后就消停了,什么都没闹腾,还下了几道赐婚圣旨。   将一位老臣的孙女赐婚给萧安澜,也给苏明砚和顾欣若赐了婚,更是允了萧北淮上的让叶家驻守边城的折子,从头到尾对于萧北淮的所有安排没再说一个不字。   议和之事到十月双方拉扯完,有了结果,萧北淮和苏景清送叶家人出京都,他们一路北上前去边城,虽不知何时能再见,或者能不能再见,但叶家的确更适合在边关,不愿被困在京都这小小的方圆里。   苏景清看着面前这个想上战场的小姑娘,告诉她,“女子亦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外头天地广阔,我们盼着将来边城送来的捷报里会有你的名字。”   叶澜芝鼻头发酸,重重点头,“我不会辜负表哥和表哥夫期望的,我也会为大雍守好边城,不叫敌人踏入边城一步。”   小姑娘清俊的脸上,眼中,满是坚定。   告过别,叶澜芝翻身上马,策马去了她想去建功立业的地方。   把人送走,苏景清和萧北淮牵着马溜溜达达回城,沿路看看秋日的风景,没多少花儿,但红枫黄叶一样不差。   这一年过得很快,做的事儿没去年多,但路走得更稳了。   萧安澜和苏明砚都赶在年前成了亲,而天子撑了又撑,只将将熬过元宵。   听到天子驾崩的消息,萧北淮有一瞬恍惚,意识到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了。   就如苏景清所说,他恨天子,却也在乎,心里还闷的。   萧北淮为天子守够了灵,扶棺送了他最后一程。   天子将自己皇陵的位置选在了皇后一处,萧北淮让他如了愿,让那口空棺与他同葬。   而后把钟眉和萧云逸的两口棺材移到了附近,他们依旧是离得最近的一家人,与他母后无关。   待天子七七过后,他举行了登基大典,由太子成了天子,苏景清成了他的君后。   这一年是大雍的景淮元年,帝君携手共治江山。   ……   一点点番外   又一年的七月七,君后生辰。   宋泽成得了帖子,和妹妹一块儿入宫为君后贺生。   宋泽成读书实在不成,谋了个巡查的差事,一年到头有大半年都在各地巡查,专抓贪官污吏,彻查一些不平之事。   她妹妹也入衙门做了护卫,她力气大身手好,脑子灵活,又拜了个好师父,成了府衙的护卫头头,品级都跟自己一样了。   当年第一批进女子书院的女子,如今有许多人有了差事,领着朝廷俸禄。   哪怕官职小,但已比从前好了许多,至少不是满朝文武无一女子。   兄妹两对如今的日子都挺知足的,他们读书不行,可能现在这样官职也就走到头了,但他们本也不求多大的权势,能有事做,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够了。   知道如今这日子是天子和君后跟大臣们不知吵了多少架吵来的,他们就格外珍惜,便也处处盼着他们更好。   苏景清生日,宋泽成准备了厚礼不成,在入宫前还专门跑去那家只逢七卖绿豆糕的铺子给苏景清买绿豆糕。   宋泽成就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苏景清让他猜,这家店为什么只在逢七的时候卖绿豆糕。   他起初没找到机会去问,后头就忘了。   到今儿重新想起,宋泽成让下人付银钱时就多问了掌柜一句,“掌柜的,这绿豆糕做的这么好吃,缘何只在逢七才卖?”   掌柜认识宋泽成,便笑着回了句,“宋公子何不问问这家铺子是谁开的?”   宋泽成不傻,顿时明白过来,伸手往上指了指。   掌柜点头,“正是。”   苏景清生辰七月初七,铺子逢七卖绿豆糕,这代表着什么?   宋泽成心想,皇上果真长了几百个心眼儿,那会儿才刚成亲呢,自己也还在外头流浪假死,就知道哄王妃高兴了。   还有苏景清,当时让自己来打听,肯定是想跟他炫耀来着。   呵!   瞧苏清儿那得意的样子,幸好自己当时没来打听。   宋泽成决定入宫后去谴责苏景清一番。   结果一入宫,刚见到人,宋泽成还没说话呢,就先看到萧北淮端了一叠绿豆糕送到苏景清面前,说是他亲手做的。   宋泽成:“……”   你们过分了,为什么总想着虐狗!   他不就是没媳妇儿嘛,他凭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改明儿他也找一个,到时看谁炫得过谁!   宋泽成雄心壮志,那边甜甜蜜蜜,两个人和一个人,就是这么的截然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这本书写的很累,大家可能看的也累,实在没写好,抱歉,大家本章留言有红包~   因为肩膀痛,休息休息再开下本,最快的话是四月。   放个预收文案,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点点收藏,么么哒~   预收文《在穿书文里改造极品》(种田)   文案:赵凌风一朝穿越,竟成了一本书中极品渣男,渣男的战绩有让女主为他家当牛做马供他读书,借女主好运高中后,抛弃妻子,怕女主找上门坏的前程,于是提前杀妻埋子,烂席子都没给女主卷一床。   幸运的是,这些事都还没发生。   而不幸的是,女主重生了,他必死无疑。   赵凌风:“……”   更可怕的是,他全家都是极品,即将要嫁给他的哥儿也是个极品,最后统统不得好死那种。   为了活下去,赵凌风一咬牙一跺脚,极品怕什么,全都给我改造起来!   种地,赚钱,修路,带着全家,全村一起致富。   并不知自己是书中极品的柳叶从小就要强,什么都喜欢跟堂姐柳翠芳比,人要比她能干,长的要比她好看,嫁的人要比她嫁的好,日子更要比她过的好。   结果因为一次落水,自己捡了她不要的男人,柳叶呕的要死。   却没想到他嫁的这个男人既会读书,又会种田,还会赚银子,长的好看,又对他好,最主要的是,男人天天说自己比柳翠芳厉害。   柳叶一想,这男人也不差,那就好好跟他过一辈子呗。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