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绝对占有   作者:燕麦粥Y   简介:【正文已完结!下本开《烈焰中深吻》】   吴城单邪,桀骜如狼,不可一世。   初见,男人手里的香槟狠狠敲向揩油暗示的油腻男人,钟意礼貌道谢。   单邪骤然沉了脸,声音却懒洋洋的:“不认识我?”   所有人发现,无人敢惹的单爷身边出现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明星,   小明星还是近期娱乐圈疯传插足别人婚姻、人人喊打的小三!   网友都恶意猜测——   “听说单总心里有个想到发疯的白月光,说不定是替身呢。”   “小三有什么好下场,等着吧!大佬腻了,就会一脚踹开!”   殊不知,如此正好随了钟意的愿,   各有所需,只等交易结束,干净走人。   直到她无意闯进别墅的画室,   里面密密麻麻贴满少女的肖像,或笑或嗔,皆是少女时的自己。她才恍然——   身后响起熟悉而低沉的脚步,钟意回头——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到对方脸上!   单邪毫不生气,反倒低低地笑了出来。   ……   后来,一段视屏流出,桀骜如狼的男人在当初的小明星面前温驯如狗,   “一一,今晚我想回房睡……”   食用指南:   双c,1v1,he,小三是谣言!谣言!契合本文主题!   PS:封面文名纠结来纠结去,最后一次改,再改我是猪!   排雷:   ★主角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不能骂女主和作者.   ★女主不是什么完美真善美人设,男主有点神经病。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意,单邪┃配角:单井然,陈楚┃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主:他斯德哥尔摩?   立意:反对谣言,和谐你我他。 第1章   ◎“跟我?”◎   晚上八点,《佳人》与某品牌联名的慈善晚宴,大厅里灯光亮得刺眼,端着香槟的男人女人来来往往。浮华涌动下,花样百出的礼服争相斗艳,西装革履虚言伪笑。   奇奇怪怪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钟意好像被整个世界孤立了,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成为了一个异类。   四面八方的声音涌来——   “一个小三怎么还有脸出来?”   “勾引有妇之夫,也太恶心了。”   “娱乐圈就是被她这样的人污染的。”   嘲弄和闲言碎语潮水一样,把她围得密不透风,呼不过气来。流言最是伤人,没有人能真正地不去在意。   她淡然自若,冷眼看着他们仿若从山海经里爬出来的嘴脸。   一个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装模像样地指点江山。扒下那层人模人样的皮,一个比一个狼狈。   手忽然被握住,钟意稍稍侧头,撞见了中年男人眼里豪不遮掩的不怀好意。她眸底微沉,恶心得快要吐出来,嘴角却挂上早已成习惯的微笑:“陈总,放手。”   陈总粗糙的手指在她手腕来回魔挲,令人作呕。   油腻的眼神在钟意脸上来回打量,陈总的话里带了十分的轻视:“钟小姐,又当又立可就不好玩儿了,能勾引有老婆的男人,怎么我就不行?”   话落,他略带威胁地笑:“难道嫌我老?”   宴会大厅里,悠扬婉转的大提琴音乐下,所有人都没把这一幕当回事儿,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钟意却忽然感到一道强烈的,被注视感,那是一种猎物被捕猎者锁定的危险感知。   这时,“嘭”地一声,一瓶香槟突然毫无预兆地敲向陈总的手臂,刹那间酒香四溢,伴随着陈总嘶声力竭的惨叫——   “啊!!!”   一百八十斤的男人,身体被惯性拉着往那条胳膊倾斜,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迫跪在地上。被酒瓶敲过的胳膊无力地垂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断了,可见那见义勇为之人用了多大力气。   随着清脆的玻璃炸响,钟意惊了下,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朵,这个年代还有好人好事?那道视线近了,就在头顶。   她甚至不想抬头,目光涣散地欣赏地上“星罗棋布”的玻璃碎片。“自欺欺人”地认为这就是真的,她怎么就不能运气好一回?   “好人好事”还没完,亮得反光的皮鞋半点不留情地踩住陈总垂在地上的手,而后再碾上一碾。   “啊!住……住手!”   钟意看着都疼,瞧人陈总疼得手和脚都分不清了。她手中的香槟摇晃,让人风马牛不相及地想到悠闲乐哉摇摆的猫尾,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下。   跪在地上的陈总,费力抬头去看那人,脸上的横肉痛苦到扭曲,露出惨不忍睹的讨好笑容,“单爷……单爷,实在不好意思,不知道钟小姐是您的人,多有冒犯……”   单爷?单邪?   是他?   传言吴城最不能惹的男人,据说他心狠手辣、阴晴不定,年少时就对自己继母痛下杀手,手段诡谲得不留半点蛛丝马迹。名叫单邪,所以都叫他单爷。   ……原来是个好人。   传说,传言……两个字滋生了钟意心底仿佛看见同类人幸灾乐祸的恶念。   杀死自己的继母?   看吧。   这样高高在上的人,都只能活在流言里。   单邪戾气未消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陈总,分明不像是在看活物。当视线落钟意脸上,却露出黑夜里的猎豹终于抓到猎物的微笑。   看他抓到了什么?一只被人欺负了的猫,白亮的皮毛蹭得脏兮兮,眼神强装高傲,削瘦的肩膀却在向他诉说可怜。   谁欺负了他的猫?   他掏出手帕,擅自执起钟意的手,帮她擦拭被陈总握过的地方,话里竟突兀地染上两分温柔,“钟小姐,没事吧?”   意外突发,大厅里的琴音戛然而止,议论声此起彼伏,男人在庆幸,女人在嫉妒,却默契地没有再嘲弄。   因为他们知道,钟意这是“走运”了。   宴会负责人看清“闹事”的人后,杵在一旁,不敢上前打扰这位爷的“正事儿”。   钟意的目光缓慢落到他的手上,真好看啊……在娱乐圈这么些年,她没见过第二双这么好看的手。她抬起头,当即怔了下——   男人的眼睛深邃,漆黑的瞳仁幽暗,眼下那颗痣却生动无比,使得眉眼间的阴沉与面相的多情矛盾又和谐地融合在一起。他的目光牢牢地钉在钟意的手腕上,意想不到的专注,像在审视什么世间珍品。   这样的目光下,周围的一切喧哗聒噪潮落一般逐渐远去。   帮她擦拭的力气却半点没有轻重,很快,她的手腕就红了一块。感受到了明显的刺痛后,钟意才回过神,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与异性接触的不适使她没有留意到单邪眼里意犹未尽的遗憾。   钟意脸上游刃有余地挂起面具般的微笑,“我没事,今晚多谢单先生了。”预调里的感激却没多少。   男人眼里如此直白的狩猎没丝毫掩饰,和刚刚油腻不堪的触感又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多了副看得过去的皮囊,而男色于她,都不如地沟里的老鼠可爱。   单邪毫无预兆地冷了脸,漆黑的眼珠里,似有冰冷潮汐爆发,曦光退却,层层阴云逼压过来。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钟意,低沉的嗓音裹杂着森森凉意:“不认识我?”   钟意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脸,看来喜怒无常是真的。她琥珀色的眼珠动了动,柔顺浅笑:“单总大名鼎鼎,自然没人不认识。”   谁不认识单邪?吴城上层圈子里,把他传得比魔鬼还可怕,甚至有“宁招阎王,不惹单邪”的说法。往往越是危险,就越是神秘,就越能吸引探险的人。   娱乐圈里,不少女星前赴后继地想要引起这位爷的注意,她早就从别人口中听过他的大名。就在今天,她的经纪人还告诉过她这个“好消息”,单总会来,让她把握机会。   大佬们应该都喜欢“不一样的特别”,温柔顺服的女人反而不招人喜欢。   单邪把手帕揣进裤兜,就这样没有避讳地盯着她看。目光很有侵略性地扫过她的明眸翘鼻,游离到错落有致的锁骨,顿了顿,如此重复来往。   对方如此身份,刚刚又帮了自己,钟意作为一个黑料缠身的小明星,在他没有开口前,不好擅自离开。她耐心地等,等他开口。   单邪看了她一会儿,唇边勾起一点微妙的弧度,声音却没有任何温度地反问:“跟我?”   两个字,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他的意图。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大雨瓢泼,浇灭了刚起了苗头的微光。最后的一根稻草压垮了仅剩的骄傲,钟意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   单邪单手插着兜,漫不经心地俯视她,明显是耐心十足的狩猎者。   沉默了许久,钟意不知道该调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她冒着冷雨灿笑反问:“如果我拒绝了会怎样?”   单邪的目光略带玩味,语气凉薄:“你说呢?”   钟意默了,这一瞬间她什么也没想,只有一片茫然的空白。娱乐圈里没多少干干净净的,有自愿的,有被迫的。她不清楚,如果拒绝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承受不了某些后果。   恶意油然滋生。   答应有什么不好?快要杀掉她的流言蜚语,经纪人最后的忠告,妈妈欠下的巨额高利贷……答应他,都能解决了。   钟意轻轻提起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能被单先生赏识,是我的荣幸。”   单邪又忽地“哈哈”大笑出来,把阴晴不定发挥得淋漓尽致,成功吸引了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   大庭广众,他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下,温柔如恶魔昵语:“跟我回家。”   冰凉得不像吻,像给自己的东西盖了个章,钟意厌恶地想,更是嘲讽,如此途径带个女人回去,竟用了“家”这个字。   单邪来回捏了两下她的耳珠,用鼻音发出一声:“嗯?”   短暂的狼狈仿佛从未存在过,钟意唇边顿生风情万种:“好啊。”   单邪盯着她看,眉梢唇角的弧度都透着两分阴翳,但眼里零星的笑意看得出来他是愉悦的。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看样子有要离开的意思。   宴会负责人欲言又止。   单邪不容拒绝地拉起钟意的手腕,留下简单一句:“不想在吴城再看见他。”   他身边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助理李然,当即应道:“是。”   钟意侧头看他一眼,下一秒就被单邪掰了脸回来,眼睫微动。明白了,从此之后,除了他,别的男人她不能多看。   仍旧跪在地上的陈总,瞬间面如死灰。   酒店大厅出来,远离了声色犬马,沾着湿气的夜晚凉风给钟意捎了两分清醒。   李然打开车门,单邪忽然出声:“订一套女人的衣服,送到单家。”   李然心里震惊得山摇地动,面上不动声色,“好的,单总。”   他们单总可是从来没有带过女人回家,甚至连女伴都没有过。人人都传单总心里有忘不掉的白月光朱砂痣,这是吃瓜群众惯喜欢给神秘人物加的设定。但作为跟了单邪几年的助理,他同样也是这样的想法,因为他撞见了好几次单总拿着五毛钱一个的头绳发呆。   每到那时候,杀伐果决的大魔王消失不见,更像每个少女青春记忆里的白衬衫少年。   今天却突然带了钟小姐回家,难道钟小姐和单总的白月光长得很像?如果钟小姐就是白月光,以单总行事果断的性格,不可能受着相思之苦不去找她。   汽车逐渐开往人烟稀少的半山上,钟意透过车窗,山间的雾气逐渐笼罩了城市喧嚣。她唇边扯出莫名的弧度,并不觉得羞耻,甚至生出浓烈的逃离快意。   单家很大,几乎是一座占地半座山的庄园。这里原本是单邪爷爷建造的,后来到他父亲,又扩建了些。   车子开进大门,经过很长一段的林间马路,宫廷式的路灯在夜晚只起到了渲染气氛的作用。车灯下,依稀能看清马路上散落的花瓣,想来是路的两边种满了蔷薇。   单家的人还挺浪漫,她想。   想起曾经她对某个人说着自己天方夜谭似的梦,她想拥有自己天地,在里面种满张扬艳丽的野玫瑰。   过了好几道门后,终于停到了一座颇具设计感的白色别墅前,别墅大面积的玻璃设计,却窥不进分毫。   不远处还有一座宫廷风别墅,有点像城堡,垛口尖顶应有尽有。亮如白昼的路灯下,可以隐约地看见中间的尖顶镶嵌着一面古钟,充满年代的贵重。但整栋楼却没有灯光,被笼罩在黑夜的雾气里,阴森飘然,仿若一座鬼宅。   这是单家主宅,据说从以前单家一家大小都是住在里面,自从单邪继母死在了里面,就成了一座鬼气森森的空宅。里面藏着单家的家丑秘密,以及一桩将近十年未解的杀人案。   -完- 第2章   ◎只做一件单纯的商品,多无趣啊。◎   穿着西服的管家在门口迎接,“先生回来了。”   他的目光在钟意身上掠过,惊讶了一瞬,便处变不惊地笑道:“钟小姐,晚上好。”   钟意微怔,而后扬起唇:“晚上好。”   单邪朝管家点了下头,随意地揽着钟意的腰走了进去。   管家跟在后面,“先生,钟小姐的衣服已经送到了您房间。”   单邪“嗯”了声,揽着钟意,脚步未停。   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知道自己,钟意扯了下唇角,单邪的人对一个举足轻重的情人的事,效率也这么高……倒是和她想象有些出入。   理所当然地跟着单邪进了他的卧室,进门是小客厅,里面是睡房和衣帽间。她的衣服被放在睡房床尾的条形皮凳上,准备齐全,晚上的睡衣,明天穿的裙子,旁边的纸袋……估计是内l衣。   未免也太……周到了。   单邪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双肩,俯首在她耳边暧昧轻语:“去洗澡.”   钟意僵了瞬,而后轻轻提起唇角:“好。”   今晚,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好”字。   似乎预兆着以后在这个男人面前,只能说“好。”   睡衣出乎意料的保守,粉色的真丝睡衣,扣子扣上,十分中规中矩。难道这是大魔王另类的情趣?   她心里有什么早已消弭的东西,正在逐渐复生。   钟意长发半干地从浴室出来,瞧见单邪靠在睡房的沙发里喝红酒,身穿着墨色睡衣,大概在外面的浴室洗过了。   余光瞥见她出来,单邪向她招手:“过来。”   钟意露出恰到好处的笑看向他,不僵硬也不放荡,嘴角梨涡盛满了一汪春水。她格外自然地坐到单邪腿上,贴近他的呼吸温柔而缠绵,像耳边的情话。   单邪稍稍挑起眼尾,觉得她的反应实在是新鲜,连带着左眼下的痣一起动了动,漆黑幽潭中的阴郁跟着消散了些。他懒洋洋地揽住钟意的腰,捏着高脚杯递到她的唇边,目光堪称轻浮地扫过她形状好看的唇瓣。   男人嗓音怠慢:“喝点儿?”   钟意抬起眼眼帘瞧他一眼,顺从地抿了小口,醇厚的红酒划过喉咙,滋润过紧了一路的嗓子。   单邪转动了下酒杯,印着她刚刚抿过的地方,饮尽杯中剩下的红酒,目光一直未从她脸上移开。腥红的酒液倾斜,从钟意刚刚喝过的地方顺畅地滚如他口中,随着喉结的两下滑动,钟意似乎听到了轻微吞咽的声音。   钟意蓦地一愣,男人这个举动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拉开了一点序幕。脸上适时地泛起了一层浅浅红晕,把她这一路的故作镇定毫不留情地抛出来,赤条条地给人欣赏。   单邪把酒杯放到旁白的小圆桌上,十分随意地往后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钟意,似乎想看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钟意看着喜怒不辩的男人,自然而然地抬起手,从上而下地解开纽扣。动作随意而缓慢,却足够勾神引魂。某些悠远的画面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留下一瞬间的刺痛,但并没有阻止她手上的动作。   单邪渐渐眯起眼眸,在她解开中间那颗的时候,忽然一把横抱起她,半点不绅士地扔到床l上。   下一秒高大的躯体压过来,钟意顺势攀上他的肩,嘴角挑起一点弧度,可过快的呼吸仍旧出卖了她。她静静地欣赏男人冰冷的脸染上隐晦的情绪,将心底的冷漠和嫌恶藏得密不透风。   单邪带着欣赏意味的目光存在感十分强烈,食指从她的脖颈中线缓慢往下划。   钟意忽地出声叫他:“单先生。”   话落,她先是怔愣两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他。   只知道眼前出现了不知什么时候看见的画面——   一片狼藉的公寓里,奋力挣扎的女人被男人骂骂咧咧扯着头发拖回房间。她在房间外,捂着耳朵都逃避不了尖叫与哭喊。   “嗯?”单邪并没有因此停顿,目光落到她侧颈的那颗痣上,忽地一口咬下去,像是某种惩罚。   钟意“嘶”了一声,一抬眼,蓦地撞见他眼里浓烈得惊人的独占欲,混着像是与生俱来的阴郁。那样的固执阴森,像巨大的牢笼从头顶笼罩过来。   疼得眼里蓄起了湿润,她却攀附着单邪闷闷地笑起来:“疼啊…单先生。”   单邪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的情绪钟意看不懂,但她能看出来,那算不上愉悦。   为什么呢?她想。   在她思绪混沌间,指腹略显粗糙的食指略到她中间的纽扣处,钟意没有防备地紧绷了一下。   下一刻,单邪却帮她一颗颗地扣起了扣子。心里又惊又诧,但她仍旧温柔而缠绵地问:“怎么了?”   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嘬吻,随后,他用情人呢语般的声调在钟意耳边低声说:“知不知道你的演技…真是漏洞百出?”   钟意:“……”   她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演技差?居然说她演技差?!   藏得滴水不漏的脾气,总算在那茶色的眼珠里露出了半截炸毛的“猫尾巴”。   单邪倏地莫名大笑了出来,捏着她下巴说:“看,现在多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给了她底气,钟意笑了笑:“倒没想到单先生的口味这么特别……”留了个“拐弯抹角”的尾音,让挖苦的语气听起来也像掺了糖   单邪漆黑的眼球里,像受虐狂一样,脸庞五官肉眼可见的兴奋。   钟意在心里斟酌他的脾性,难道大佬喜欢作精那款?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么一遭,压在她心脏上的石头反而轻松许多。   最后一颗扣子扣好,她莫名被那点儿诡异的胜负欲控制了脑子,大胆拉住单邪的衣领,吻了上去。   单邪眉梢轻扬,当即反客为主。男人的宽大的手掌握住钟意被长袖拢住的手臂,缓慢向上,堪堪带起衣袖,旖旎顿生。   长指从脸颊温柔拂过,而后扣住她后脑勺。突然他毫无预兆地握紧她的头发,唇l舌失了控制般嚣张疯狂。动作毫无章法,却强势而猛烈。   钟意眉心拧紧了一圈,有些后悔刚刚自以为是的挑衅。这种事上……她根本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阴暗笼子里青面獠牙的欲望贪婪倾巢而出,想侵占她,想拥有她,想把她锁起来,只属于自己。单邪的视线一寸寸地扫过钟意的脸,蓦地顿住,敏锐地在那双浮荡着动人风情的眼里捕捉到了藏得极为隐秘的害怕。   “唔!”钟意猝不及防地捂住嘴,猫一样的浅色眼珠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微不可察地带着丝丝警惕。   ……果然难以对付!   单邪却扬起灭绝人性的嘲笑,用力扯着她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地伏在她耳边,“来聊聊在我身边的规则?”   头皮被不轻不重地扯动,不疼,却让钟意切身感到了危险。可这样的危险……却让她心底愉悦地颤栗,滋生出她对面前这个男人的胜负欲。   等舌头上的痛劲儿缓过去,钟意才舔着下唇出声:“什么规则?”   并不觉得意外,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就是一场短暂体验的游戏,自己已经入了这个坑,不如就沉浸进来好好玩儿。   不然……只做一件单纯的商品,多无趣啊。   单邪伸出拇指,用指腹轻揉钟意侧颈上被他出的齿痕,带着似有似无的温柔怜爱。嘴上却拖着漠然陈述的语气:“吻戏,床戏,以及不希望在任何地方看见你与除了我以外的男人有任何传言……”   钟意等他下面的话,却发现他好像已经说完了,心底竟有些失望。她笑着反问:“就这些?”   作为一个情人,这些要求并不过分,也不难做到。更让她意外的是,以这位传言中的雷厉风行,既然介意这些,竟没有专l制独断地直接要求她不能拍此类剧本。   她甚至有种荒唐的想法,单邪难道是第一次找情人,所以手生?强装鬼畜地列举条例,但其实并不懂这种约定里该拟定怎样的合同。   这个猜想让单邪的形象莫名可爱起来,可可爱应该与他不沾边。   “就这些。”单邪扫了她一眼,“明天搬来单家。”   “……好。”钟意还是不太相信,试探地问:“那我需要做什么?”   她突然有些迷茫,他让自己跟他,到底是做什么?向她发出信号的男人,无一例外是贪图美色,可他对自己的身体似乎并不感兴趣。   总不能白白养个花瓶。   单邪用食指慢条斯理地卷着她的一缕发丝,语气带了点玩味:“随叫随到,同吃同睡。”   钟意眉梢微动,随即乖顺地回答:“知道了。”   这又是什么要求?   刚刚的猜想又跳了出来。   -完- 第3章   ◎钟意像一个终于知道了大魔王秘密的偷窥者,真是有趣极了。◎   “不过——”单邪低头在钟意的唇角亲吻了一下,凑近她耳边,幽声说:“要是犯了错,是要接受惩罚的。”   钟意早有预料,眨眨眼:“什么惩罚?”   单邪温柔地轻抚她的脸,到她侧颈的齿痕用力一按,盯着着她因疼痛而皱起的眉,突兀地笑了出来。他轻呢的语气带着不同寻常的兴奋:“不听话的猫儿……当然要关起来啊。”   钟意眼皮不听使唤地跳了下,再一次感受到了男人的可怕,所以自由……只有一次?毛骨悚然跟着战栗的兴奋共同滋生,她像一个在地狱边缘与鬼神共舞的舞者,害怕的同时又忍不住地心生神往。   下巴被轻点了下,单邪轻声和她说:“晚安。”   钟意报以温柔的回应,“单先生,晚安。”   下一秒,单邪翻身侧拥着她,把她的一只手握在手里,闭上了双眼。   空气静谧下来,很快,身旁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很轻,要不是夜晚寂静,几乎听不见声音。   钟意仔细听了一会儿,又震惊又无语。   睡眠质量有这么好?   她抬手摸了下自己,没什么变化。所以到底是她不行,还是这个男人不行?当然了,她恶劣地更加希望是他不行,这样不可一世的人,有了致命的缺陷,才更加有趣……   不是么?   她睡不着,旁边的男人存在太实在是太强。空气里的每一粒因子都装满了不自在,仿佛有无数根纤细的绒毛,在挠着她的心抓着她的肝,骚扰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真是太令人心烦气躁。   确定对方熟睡后,钟意再也不用强忍被男人触碰的嫌恶,几乎是不耐烦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发现被他握得死死的,根本挣不开。   像怕她半夜逃跑一样。   钟意像一个终于知道了大魔王秘密的偷窥者,真是有趣极了。   本以为睡在令自己厌恶的男人身边,会一夜难免,当她再次闭上眼时,却很快就入了眠。   除却深夜,单邪抱得太用力,她直接被勒醒。钟意以为这位大佬半夜醒来,神经病突发,又要作妖,她可不想拖着困意演戏应付。然而他好像并没有醒,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口中不停重复着一句呓语:“不要走!”   不比昨晚那么阴森可怕,反而是难以言喻的惊惶与穷途末路的依赖,让钟意想起了一个人。不过当然不可能是他。   相比之下,她还是钟爱小哑巴任自己揉捏搓扁的好脾气。她恹恹地想。   趁他不注意捏一下亲一下,就能让他急得满脸通红。要是他忍不住撩拨不小心冒犯了自己,她便佯装生气委屈,他张嘴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表情,最能让她心里产生某种恶意得逞的兴奋。   所以她总是乐此不彼地重复这种恶作剧,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同时她也控制不住地好奇,到底是何等风情的女人,才能让这个被无数人忌惮的男人如此惦记,连深夜梦吟都是她。事实上,作为一个女人,她对此自然是有些不屑的。   早晨,钟意醒来的时候,屋里仍旧一片漆黑。她拿过手机一看,八点了。窗纱轻缓飘动间,会泄露一缕阳光进来。   她往房间外边看了眼,撇嘴。单邪家的窗帘,遮光效果真不错。   意料之中的,床的另一半已空。像他这样的人物应该时刻都很忙。手机有很多未解电话,全都来自于她的经纪人,不用想都知道对方有多高兴。她没急着回电话。   下楼后,令钟意意想不到的是,单邪竟然在还家。他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坐在餐桌旁。看上去像准备等她用早餐后,再去公司。   昨晚说的“同吃同住”,看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喵~”   一只白猫从沙发上跳下来,走着猫步蹭到她脚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满眼写着“傲慢”,像在检查她这个新来的。   钟意惊讶了下,像发现了好玩儿的事情一样起了兴致。没想到单邪这样的人,还会养猫。   管家张叔向她打招呼:“钟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作为一个情人,第一天就这么大的架子让金主等,她半点没有心虚。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她的唇角弯出一丝浅笑,“抱歉,起晚了。”   单邪看上去没有昨晚那么鬼畜,语气平常地反问:“昨晚睡得不好?”   钟意顿了下,诚实地回答:“嗯,我认床,有些不习惯。”   经过昨晚的短暂“交锋”,她很明白没必要在这位爷面前撒谎粉饰。   单邪“嗯”了声,似乎只是随意一问。   两人用餐,几乎没有声音,琉璃花瓶里几枝艳丽的野玫瑰战战巍巍地立在两人中间。大概是刚采摘,不规则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引得钟意频频向它看去。   单邪突然出声:“张叔,把花扔了。”   钟意:“……”   大早上,拿束花撒什么气,早晨的花最迷人,暴殄天物的男人最可恶。   管家张叔倒是习以为常,拿过“命运多舛”的野玫瑰,扔到了垃圾桶。熟练的样子,想必这位爷,以前没少干缺德事儿。   单邪去公司前,朝钟意招招手。   钟意十分有职业操守地领会到其中意思,温柔而顺从地靠向对方,送了他一个风情十足的吻别。   单邪亲了亲她嘴角,没有马上退开,而是抵着她额头,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眼下那颗痣都显得深情起来。某种情绪毫无预兆地泄闸而出,他克制着骨髓里渗出的寸寸渴望,指尖发颤地触碰她的脸,仿佛是害怕面前人是虚幻。   他嗓音里勾着反常的缠绵与低声下气:“昨晚,对不起……”   “一一别生气,好不好?”   “别想着离开……”   像是对失而复得的不安与焦躁。   天知道,他坐在餐桌旁花了多大力气才说服自己继续等,没上楼确认昨晚的一切到底是否只是一个梦。   钟意眉心一跳,绕是她,也觉出了点头皮发麻的危险。昨晚那么鬼畜,今天又如此低姿态地道歉。让她想起了美剧里,刚虐待完女主角又立马下跪道歉的变态男主。   这场游戏真的很有意思,她想。   钟意状似不解地偏头看着他,笑吟吟地问:“单先生为什么道歉呢?那不是游戏规则以内的事情么?”   不管他是怎样的人,在游戏开始时,她就没有了退路。甚至她也不喜欢丢盔弃甲的落荒而逃,游戏难度增加了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下一秒,单邪就从这种虚幻中脱离了出来。好像刚刚卑微道歉的不是他,松开钟意,而后慢条斯理地说:“让人跟你回原来那,你的东西都搬过来。”   钟意点头:“好。”   她准备出门的时候,客厅里出现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对她客气地微笑:“钟小姐,我叫齐萧,以后就是您的私人助理。”   钟意恍然地“啊”了声,笑笑:“以后多多关照。”   现在的情人待遇这么高了?   齐萧礼貌微笑:“照顾您是我的职责。”   钟意脸上微笑得体,心里却在撇嘴。大魔王的威压之下,身边的人总是会无趣得很。   不过这也可能是单邪授意的,那位爷的占有欲,肯定不允许她亲近其他的男人。既然这样,怎么不干脆给她安排个女人?   身边的人,比起男人,她可是更喜欢女人的温软干净。   齐萧突然出声:“钟小姐,我们现在去您原来住的地方吗?”   钟意“嗯”了声,用惯常的语气说:“对,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齐萧:“好的。”   出门的时候,那只白猫“喵喵”叫着跑来送她,晶莹剔透的琥珀看着她,又大又圆的眼珠子里骄傲地写着“本喵也要出去”!   齐萧适时说:“它叫单甜甜。”   是巧合吧。钟意挑了下眉梢:“单先生取的?”   以前妈妈也喜欢叫她甜甜,没想到那么一个男人,会养猫,还给猫取这样……娘的名字。   齐萧“嗯”了声。   钟意莫名心情愉悦了起来,弯下腰动作温柔地摸了摸猫头,出口却焉儿坏:“我要出门了,可惜甜甜不能出去呢。”   “喵!”单甜甜生气了,喵呜一声,一爪子打在钟意手上。   真是和主人一样的坏脾气,钟意心里冷漠,顿时对着只猫也讨厌了起来。   她原来住在鹿鸣台,也有许多明星住这边。她最近正处舆论风波,又发生了昨晚的事儿,估计小区外全是蹲点的记者。   想到最近的舆论,钟意难免心烦气躁,两瓣唇无意识地紧抿着。   齐萧的确是个很优秀的私人助理,像是知道她所想,开口说:“钟小姐放心,小区外的记者已经处理好了。”   钟意“哦”了声,心下微动。单邪虽然喜怒无常,但他对一个举足轻重的情人也太过周到了点。   虽说今天记者注定拍不到什么,但经过昨晚,网上也早就吵翻了天。   某娱乐大V:惊!黑料缠身的小花钟意走运被单氏单邪看上,众所周知单总心里有个想到发疯的白月光,难道是……钟意与白月光长得有几分相似。   —“有道理,不然像单邪这种大佬会看上一个小三?”   —“呜呜呜我知道!大佬对白月光是真爱,好几次看见他出席宴会,手戴五毛钱橡皮筋!”   —“替身而已,等着吧!等单爷玩儿腻了,早晚会被一脚踹开!”   —“钟意是小三这个事情,还没有结果吧?别乱传谣。”   —“有视频为证,脑残粉还想要什么结果?[老爷爷地铁看手机jpg.]”   —“要是假的,男方会连屁都不放一个?放任原配上网骂人?”   —“看来某人又要复活了。”   —“反正我坚决抵制。”   —“抵制x10086。”   回到原来的公寓,这里维持她昨天出门时的样子,沙发上散漫地扔了件外套。   钟意先给经纪人陈洁回了电话,“陈姐。”   陈洁果然很兴奋:“一一现在在哪儿?单总家?我们一一可真有出息。”   “你最近的谣言和单总提一提,这事儿对单总来说,不值一提。”   “太好了!你终于要熬出头了!”   钟意轻扯嘴角,懒洋洋地说:“我先收拾东西,搬去单家。”   陈洁惊喜:“你要——”   不等她说完,钟意便没有耐心地挂了电话。齐萧在这儿,她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尽脸。   -完- 第4章   ◎男人啊……果然都跟野蛮的公狗一样◎   虽说单邪的意思是让钟意住到单家,但这段关系在钟意看来,就是一场无聊的游戏。所以她只打包了一些衣服,做好随时撤的准备。   进小区时没遇见记者,下楼时,倒是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一!”   看着钟意从楼里出来,男人站在外面叫她。   钟意微不可查地拧了下眉心,随后用惊讶掩下她对男人惯有的厌恶:“赵谨?你怎么在这儿?”   文质彬彬的赵瑾,抿着唇,看着她的目光认真又着急:“一一,我有话和你说。”   钟意看了他两眼,似笑非笑地说:“我不觉得我们两有什么话可说。”   赵瑾执着:“一一!”   钟意眉间划过两分烦躁,齐萧正要开口,她摆了摆手,说:“等我一下,我和他说两句。”   “好。”齐萧似有似无地扫了眼赵瑾,金边眼镜的一角闪了一点微不可查的蓝光。他收回目光,懂事地回避开。   “有什么事?说吧。”   钟意本来是没什么耐心应付早已分手八百年前男友。虽然前段时间,人家有来求她复合。可她对看着对方拙劣的表演,活像干坏事儿后哄骗大人的小孩儿,她突然就来了兴致。   赵谨的目光几乎是第一眼就锁定了,她系了丝巾也没遮住牙印的脖颈。他眼含自己都未察觉的不甘心,却状似很难以接受地质问:“你真的跟了单总?”   随后他愤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是在出卖你自己!”   他直白的目光让钟意钟意想起了没吃到肉的野狗,贪婪又野蛮得让人恶心。她扯了扯丝巾,语调是与扭曲内心相反的温柔:“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   赵瑾立即道:“怎么没关系?我是真的喜欢你!”   钟意垂眼沉默了一会儿,颤抖着掀开睫毛,眼眶里的湿润欲落不落,状似很难过地说:“可是你也没办法对抗单总啊…”   “我……”赵瑾果然心疼了,但他知道自己对抗不了单邪,犹豫了良久。可到底是太过垂涎那肉,犹豫过后,他坚决又激动地说:“一一等着我!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跟着一个杀人犯的!”   “杀人犯?”钟意神情顿时惊惧,“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赵瑾自以为得逞地扬起唇角,其实他也不那么确定,“应该是的……都这样说。”   “都这样说?”钟意垂下头,长发自然分开,像被压弯了的后脖颈在阳光下展现出令人神往的弧度,可那弧度上的绒毛又是如此干净可爱。   她低声说:“现在都说我是勾引有妇之夫的小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小三?”   如此令人心疼的场景,让赵瑾毫不犹豫:“当然不是!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就好。”钟意缓缓抬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面前男人自作多情的笑话,目光却专注地看着赵瑾,抿唇浅笑,“真好啊,原来还有人相信我。”   赵瑾似乎溺在了那双柔情的双眼里,心里惊产生了几分自责惭愧。一方面他又像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激动心疼都揉在了一张俊秀的脸上:“一一等等!我很快就会将你从火坑里拯救出来!”   等他冷静下来,钟意已经回身,只留给了他一个单薄却风情的背影,让他有一种她随时都会飘散的危机感。   钟意的目光无意地扫了眼齐萧的眼镜,笑了出来,柔和地说:“走吧。”   齐萧:“是。”   刚才那一场对话,一字不落地通过电流,被递进了单邪的耳朵里,女人柔和的声音猫爪子一样挠向耳膜。设计讲究的办公室里,男人漆黑的眼珠蓦地动了动,嘴角轻轻提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将桌上的几份文件签了,他悠然转动办公椅,透过单面玻璃墙俯瞰整个吴城的城市烟火,单家庄园就在远处的那座山上。   可真是一只调皮的猫……   竟然对别人那么温柔,该打。   单邪打了内线叫李然进来,喜怒莫辨地说:“下午的会议,晚上的饭局推迟,回单家。”   李然内心暗暗叫苦,表面一本正经:“好的,单总。”   这就“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吗?真没想到毫不怜香惜玉,能给意图献身上位的美人当头淋红酒的单总,也有沉迷美色的一天。   想到什么,李然突然说:“单总,关于钟小姐网上的谣言,我们要不要处理?”   单邪抬起眼皮,似笑非笑:“你很闲?”   李然大惊失色:“我先将文件拿出去!”   君心难测啊。本以为好不容易找了个替身,应该很看重,查谣言这种小事儿顺手就做了,没想到单总提都不提一下。   单家,钟意准备把带过来的衣物挂去衣帽间。走进主卧的衣帽间,她便挑了下眉梢。单邪的衣帽间,符合所有霸总的简单利落。令人意外的是,衬衫统一只有黑白两色,泾渭分明地挂在两侧。   就像是……属于两个人的衣物。   昨晚,和今天早上,单邪都是穿的黑色。   钟意堪堪扫了一眼,便悠然转开了视线,仿佛半点不好奇。   一转身,她就对上了男人深不可测的目光。钟意被背后灵一样的单邪吓得平地一趔趄,险些给对方行了个宫廷大礼。   ……真是让人晦气呢。   好在单邪及时扶住了她,清幽的嗓音混着淡淡松香绕着她耳朵戏谑:“见了我就这么激动?”   钟意压下心里浓烈的恶意,顺势就这样靠着他,冲他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我没想到单先生回来得这么早。”   单邪的目光扫了眼衣帽间多出来的女性衣物,颜色鲜明与单调沉闷格外地冲击视觉。而后他的目光落到钟意脸上,突然毫无征兆地低头咬住了她嘴唇。跟昨天一样,半点不温柔,撬开唇齿,丝毫不给她反应与抗拒的空档,堪称残忍地在她口腔里舞刀弄剑。   连连被推到了身后的衣柜上。钟意都惊讶了自己的适应良好,适当地“受惊”,而后顺从地回应,伪装成想要得到两分温柔的样子。   她紧捏着男人的衣襟,心里和身体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人。身体乖顺地配合着对方,心里却在恶毒地厌弃。男人啊……果然都跟野蛮的公狗一样,任何事物都能成为使他发情的理由。   衣帽间里,仿佛点燃了某种耐人寻味的香,暧昧与欲望迅雷不及掩耳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混着松香和青桔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   片刻,单邪退开两寸,目光如有实质地掠过钟意的眉眼。随后他靠在钟意颈边,闭上眼享受地倾听她急促的呼吸,轻声问:“委屈吗?”   -完- 第5章   ◎“下回可以用点力咬。”◎   “嗯?”钟意迷茫了一瞬,便明白了。她堪堪揽住男人的肩,眼里水光潋滟地望着他,笑问:“如果我说没有,单先生会信吗?”   看来她和赵瑾的谈话他知道了,齐萧这位私人助理,真是大魔王坐下的一条合格的忠犬啊…   不过她对此不太在意,控制欲不过是“甲方爸爸”的合约条例之一。   单邪抵着她,伸手掐住她的下颌,迫使钟意抬起头与他对视。他俯身,凑近她耳边低语:“想要什么,就做点让我高兴的事儿——”   “我都会给你。”   都会给你……显而易见的诱人,钟意看着他黑得没有半点光的眼珠,忽然就踮起脚,柔和的吻落到他唇角,扫了眼他的反应,弯唇继续。她握住单邪肌肉适中的手臂,发现他在颤抖,像是用尽了力气在忍耐。   恶念再度滋生,真是有趣得很。   身后柜子里挂着的都是男人的衬衫,干净的洗衣液味道混着对方清冽的气息,整个笼罩过来。   钟意咬住了他的喉结,终于取悦了这位爷,单邪蓦地低低笑了出来,笑声由浅声低吟到疯狂大笑,十分神经质。   钟意唇稍微扬,无视对此恶心到胃部痉挛心理反应。   她及时表现出该有的反应……稍稍有点身为女人的挫败,退开来,无奈开口:“单先生……”   “嗯?”单邪颇有些遗憾地挑了下眉梢,慢条斯理地伸出拇指,抹了一下钟意的嘴角,“过两天带你见两个朋友。”   钟意知道谣言的事不需要再担心了,陈洁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她倒也挺好奇到底是谁做的。她往单邪唇上亲了下,弯起眉眼:“多谢单先生呀。”   单邪往她唇上扫了眼,弯下腰凑近她耳畔,语气掩不住兴奋:“下回可以用点力咬。”   “……”   钟意漂亮的双眼因为怔愣而睁大。感觉到男人的呼吸灼热而黏腻,她嫌恶地偏了偏头,流畅柔和的侧脸使这看起来更像娇羞地逃避。   单邪盯着她看了会儿,伸出手背,怜惜地顺着她脸颊划了个半圆,而后牵过她的手:“送你一个礼物。”   钟意拿出一辈子的耐心忍受着男人极其热衷的亲昵,恰如其分的期待挂上她带笑的眉梢眼角:“什么礼物?”   单邪目光神秘地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地说:“一一喜欢的。”   笃定的语气突然让钟意的心情恶劣了几分。他们昨晚才算有正式的交集,他又如何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还是说……他一早就盯上了自己?   她冷眼旁观地欣赏男人的自信,思考待会儿如何表达自己的不喜与危难。想必大魔王与她一样,也是以居高临下的目光,欣赏着自己信手捕来的新宠物的一举一动。   转下楼梯到一楼,客厅里,有人送来了一个人高的纸箱,在装潢讲究的客厅里尤其抓眼。   钟意着着实实意外了一瞬,看了眼单邪,对方抬下巴示意:“自己去打开。”   拿上拆快递的小刀,钟意心跳陡然加速了半拍,斟酌着大魔王捉摸不透的脾性,期待感逐渐拉高,竟有种拆巨型盲盒的刺激感。   小心地拆开外面一层普通纸盒,里面依旧躺着一个等人高的黑色盒子。颇显质感的磨砂工艺,好像在对她说“搞快点”、“快来拆掉我”。这么个大家伙,钟意有种蠢蠢欲动的预感。   ……不可思议。   单邪迈着他独特、闲适的步子,走到沙发边坐下,格外有“大佬气质”地翘起二郎腿。擅自伸手捞过蜷在沙发上做白日梦的单甜甜,嘴角勾着笑,他像看什么小宠物一样看着她拆礼物。   空气安静,钟意几乎能听到单甜甜在他的抚摸下,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噜”声。   顶着存在感极其强烈的目光,拉开黑色盒子上的丝带,她颇有些费力地揭开盖子。钟意挑了下眉梢,预感没有出错,这样的礼物倒是挺符合大魔王的作风。   令人意外的是,居然和她长得一样……   大魔王的情趣就挺……别致?   盒子里躺着和她长得差不多的BJD娃娃,已经上好妆穿了衣服,两双同样茶色的眼睛“大眼瞪小眼”,多少有点诡异。不用自恋,这娃只能是按照她的样子所定制。   事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这样精致的BJD工期又多长,只有资深养娃的人才知道。   看来昨晚只是一个伺机许久的狩猎时机……她们这些娱乐圈所谓的明星,想要见到大魔王这样级别的资本家,并没有花边新闻里的那么简单。   所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吸引到他的呢?钟意想。   钟意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养过娃了,陡然见到这么大一只,被这件礼物取悦了。不管他是不是调查过自己出道前的喜好,还是这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真人娃娃的诡异变态,都抑制不住让她产生了一种志同道合的兴奋。   单甜甜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盒子边,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了一眼,而后又看了眼钟意,大白天竖直的瞳孔顿时睁圆。它那小脑袋瓜想不通为什么和她长得一样的“人”躺进了盒子里,钟意故意动了下娃娃的头,单甜甜猛地弓背炸毛,惊恐地撑起肉垫逃之夭夭。   目送着白猫窜远,心里涌起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她可不是连这种程度都接受不了的小宠物……   这时,单邪幽灵一样突然在她耳边出声:“一一喜欢吗?”   钟意像做坏事险些被抓住的小孩儿,无声呼出口气。她恹恹地想,他才是猫吧?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单邪没什么形象地坐在地上,单手撑在膝盖上,目光深邃,像是在端详什么宝贵的世间独珍。   客厅里的佣人早已经退下,只有他们两个人。阳光从落地玻璃外悄无声息地斜进来,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叠在一起。   钟意侧眸,视线适当地迎着他的目光,扬起温柔乖顺的微笑:“这个礼物很特别。”   单邪凑过来,带着点不依不饶看着她再次问:“喜欢吗?”   望着他执着的漆黑眼珠,钟意突然抬起头若即若离地碰了下他嘴唇,轻声说:“喜欢。”   单邪看了她一会儿,漆黑的眼珠里的天气毫无预兆地晴转阴郁,似无奈似威胁:“一一不乖……”   “又撒谎。”   轻缓的三个字砸下来,使钟意心头一咯噔。   大厅外是正面的落地窗,五月初夏,投过玻璃阳光四溢。室内却窜起幽幽凉风,她被掠过一片鸡皮疙瘩的同时,因激动而冒起的冷汗也与其并行。   钟意浅色的眼珠子略微动了动,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抓住单邪的领带,委屈地对他娇嗔:“我真的很喜欢呀……单先生为什么会不信我?”   略顿,她又明知故问:“单先生一定不知道,我以前也玩儿这个吧?”   看着脸色阴冷沉郁的单邪,钟意心里涌出隐隐恶意的兴奋。明明知道自己喜欢,却故意发疯试探,大魔王是在掩饰什么?   -完- 第6章   ◎“一一想怎么处理?”◎   闻言,单邪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盒子里的娃,“让人放去卧室。”   钟意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肢体语言,诧异地发现,这是不自在了?   单邪余光扫了她一眼,伸出手,骨节分明的长指像解情人衣服一样挑开娃娃腰间系带,用一种介于开玩笑与正经之间的语气说:“它的衣服,一一穿上试试?”   钟意:“……”   大魔王的情趣还是……变态得过分了。   她眨了眨眼,弯唇笑了出来,偏着头半开玩笑地自我调侃:“我好像还没这么……苗条。”   虽然是等人高的娃娃,但和真人还是有很大的差别,自然也不可能做成和真人等同的身材。更多的是,不停地取悦男人真的是一件非常令人厌烦的事。   单邪转过头,目光欣赏地从她脖子以下缓慢扫过,轻描淡写地说:“一一这样就很好。”   钟意:“……”   果然男人的目光永远都只会在女人身上那几两肉和凹凸的曲线上停留,有的隐晦,有的直白,无一例外,都那么令人作呕。   不过钟意永远记得自己身在游戏,她脸上摆出无语的表情。   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他忽然凑过来,咬了下她耳朵:“我很喜欢。”   钟意浅色猫眼里稍稍勾着不服输的笑,她的嘴唇堪堪从他脸边擦过,学着对方的样子欣赏他鬼斧神工的眉眼:“礼尚往来……单先生有想要的礼物吗?”   “我想要?”单邪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一俯身,几乎是贴着钟意脖颈闻了闻,压低声音说:“一一现在不就是我的?你还能给我什么?”   一记能够精准打击女人可怜的自尊心的嘲讽,钟意毫不在意。她嘴角噙着笑,仿佛没有听懂男人话里的意思,略带俏皮地偏头看着单邪,“把我的香水送给单先生,怎么样?”   单邪挑眉。   她眼里带着点不需言说的意味,贴着单邪的耳边,说:“这样单先生在哪里,都能闻到我的味道……”   “就像我无时无刻都在单先生身边一样。”   送人香水,是一个十分暧昧的信号,倒也适合他们现在的关系。钟意有注意到,单邪很喜欢凑近自己闻她的味道,像占有欲极强的野兽。   单邪突然用自己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唇边噙着笑,声音懒洋洋的,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好啊。”   “我很喜欢一一的味道。”   钟意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在单家住了下来,单邪除了脾气琢磨不定,倒还算绅士。除却同吃同睡的条例,也没有强迫她做什么。   不过这几天,单邪并没有要处理钟意黑料绯闻的意思。   网上关于钟意的谣言越传越甚,陈洁催了钟意好几回,每回都是“妈妈桑”一样的口气卖艺人:“怎么还没查出来谁在搞你?单总这样琢磨不透的男人,肯定等着你主动求他呢!你撒个娇不久解决了?你还想不想演戏了?你不是想退圈吧?我跟你说,单总这样的男人,指不定能宠你多久……”   “受害者”本人钟意并不以为意,乖乖等单邪回家,她记得今晚要去见他朋友。   单邪这样的人物,还不至于在这件小事儿上失信。   齐萧:“钟小姐,单总给您定的衣服到了。”   撸猫撸得乐不思蜀的钟意,抬头扫了眼,懒洋洋地问:“单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神情太自然,十分像等丈夫回家的妻子。齐萧的目光微妙地闪了下,微笑道:“在路上了。”   “唔。”钟意略微动了下眉梢,点头:“先放那儿吧。”   眼见自己的奴才停止了“按摩”,单甜甜熟练地伸爪子扒拉她的手,圆溜溜的眼珠子小老虎一样瞪着她,“给老子摸”。   钟意捏了捏它尾巴根,温柔的语气绵里藏针:“大魔王要回来了,不能玩儿了。”   老虎顿时变成了病猫,单甜甜机灵地从她腿上跳下,撑着肉垫溜得飞快。   钟意轻轻笑了声,总算明白什么叫“猫嫌狗憎”。   齐萧扯了扯嘴角。   几天来,这位钟小姐不知不觉中,就跟单家所有人都混了个脸熟,特别是这只肥猫,已然把她当成了脾气软、好欺负的“奴才”。但它似乎没搞清楚,谁才是被玩儿的那个。   庄园里似乎有从远处响起的汽车鸣笛,钟意耳朵动了动,动身上楼。时间掐得刚刚好,在她刚换完衣服,单邪就出现在了衣帽间门口,愉悦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比较日常的红色连衣裙,将她的身形勾勒得十分烫人眼球,看得人火烧喉咙,来场倾盆大雨都浇不灭。   钟意从镜子里与他对视,唇角勾出一点风韵缠绕的笑。   单邪挽起衬衫袖子,从身后贴上来,熟稔地在她侧颈那颗痣上吮了吮,半点不吝啬他的赞美:“好看。”   钟意回头和他接了个吻,轻轻地说:“是单先生眼光好。”   自己与男人接吻的动作越来越自然了,暗藏的厌恶谁也发现不了。不过他好像格外地钟情自己脖子上这颗痣……   好久以前,她故意逗某个哑巴,“我好不好看?”   对方憋红了脸,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片夸她好看的彩虹屁,其中有一句是“连脖颈上的痣都那么好看”。   当时她还嘲笑他有怪癖来着。当时他满身的伤,整天郁郁沉沉,不愿与人交流,她却故意恶劣地逗他逼他与自己“说话”。   单邪缓慢扫了眼她迷蒙的眼睛,突然伸手掐住她后颈,森森然地在她耳边开口:“在想谁?”   刀架后脖子,钟意还不忘轻声细语地勾引:“在想单先生身上的味道好香啊。”   她在男人的领口处像猫一样,轻轻嗅了嗅。他用了自己送给他的香水,却不似在女人身上那种柔软甜腻的香味,混了男人特有的味道,意想不到地令人舒适。   单邪欣赏着自家小猫的表演,脸上神情瞬间多云转晴,配合着暧昧地回答她:“那就等晚上多闻闻。”   钟意略微颔首,长发下垂,故意露出一截脆弱的脖颈,细声含笑:“好啊。”   单邪双眸微眯,如她所愿似的,伸手在她白细的后颈来回轻抚。   包厢门一打开,玩乐娇笑声扑面而来。   U型大沙发里熙熙攘攘地坐着几个男人,无疑都是与单邪一个世界的人,怀里都搂着个美人儿。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白衬衫一丝不苟,袖口规规矩矩地挽在手臂上,仿佛自带屏蔽莺莺燕燕的功能。   钟意挑眉,她竟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端方的“正直”两个字。   下巴被人掰过去,单邪侧过头,低声威胁:“很好看?”   钟意桃花眼弯成一弯月,当即没有底线地哄了大魔王:“当然不及单先生十分之一呀。”   这时,有人吹了声口哨:“嘿!是真的,咱们单爷身边真有人儿了。”   这道声音不乏不需言说的调侃,钟意悠悠扫过去一眼,不动声色往单邪身边靠了靠。   单邪抬眼,凌厉的目光准确地落到那个男人身上,“周晋,嘴巴闭不住就割了。”   周晋觑着单邪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歉:“单哥,我错了。”   完美地扮演了一回“狐假虎威”的妲己,钟意朝周晋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无声嘲笑这屈于大魔王的小喽啰。   单邪周身气压明显低了好几度,周晋被她笑得头皮发麻,伸手把打理得规规矩矩的头发抓成了鸡窝,放只鸟,能马上下蛋。   姑奶奶,求求你别对我笑了!   -完- 第7章   ◎“一一不许,和别人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进门一个下马威,包厢里的男人女人们,终于明白,就算是替身,钟意在单邪心里的地位暂时也是独一份儿。   那位皮相正直的男人终于出了声,笑骂道:“活该。”   单邪给了他这个面子,暂时放过了周晋。他牵着钟意做到对方身边,言简意赅地给她介绍:“陈楚。”   经历了刚才的那一眼,钟意也没伸手,客客气气地微笑:“你好。”   陈楚却笑了:“钟小姐,我们见过。”   钟意的手腕被捏得生疼,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她却面不改色地偏头露出疑惑:“嗯?”   陈楚扫了眼双手交握下的暗潮汹涌,善解人意地解释:“之前你把你爸送来我们局,当时是我负责。”   “卧槽!”打不死的小强周晋突然开口,“这么虎的吗?”   居然把亲爹送去公安局!   同伴碰了碰他手臂提醒,对上单邪不善的目光,他伸手在自己嘴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钟意恍然的“哦”了声,笑:“原来是陈警官,事情过去太久,我都忘了。”   陈楚点头:“糟心事儿,忘了挺好。”   钟意“嗯”了声,也没过多解释,摆出了“我和他不熟”的态度。   单邪以一个独占欲的姿势揽着她腰肢,和陈楚说:“找你帮个忙,网上那点儿事儿,帮我查一下。”   “行。”陈楚痛快答应,随后挑眉:“就这么点儿小事儿,也用得着单总亲自和我说?”   他和单邪明显关系更近,叫单总,纯粹是调侃了。   单邪冲他凉凉地掀了眼,没说话。   略顿,陈楚补充道:“不过,查出来是谁做的,可是要依法处置的。”   言外之意,不许私自处理。   单邪摇着酒杯的动作顿了顿,怪异地笑了下,“那就看我们谁先抓到人了。”   陈楚挑眉,并不是很担心。当年那件事过后,单邪性情大变,但这么多年,违法的事儿还从未做过。   单邪突然起身,“我们先走了。”   说走就走,好像来着一趟,只为了拜托陈楚这么一件事小事儿。留下面面厮觑的吃瓜群众,也不知道这位爷又发什么疯。   安静的会所过道里,钟意知道单邪心情不虞,刻意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低了几分,以免被他逮着机会折腾自己。   走出会所,重回阳光底下,她才忍不住长长呼出口令人厌烦的浊气。   李然打开车门,单邪猝不及防地将她拖进车内,粗暴地掼到座椅背上。   手臂被拽得很疼,钟意眉梢微动。随后她微仰起头,轻轻地蹙眉,像撒娇又像抱怨的昵语随着轻柔的呼吸呼出:“单先生?”   这个男人不会还有暴力倾向吧?那这游戏可就不好玩儿了,钟意想。因为这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令人作呕的男人。   司机懂事地升起了挡板,使本就不大的空间,空气焦灼起来。   单邪紧紧地掐着钟意下颚,黑不见底的眼珠直直地盯着她。像是地狱里伸出的一只手,把她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过了好久,他才凉意森森地开口:“跟着我,很难受?”   钟意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给她安上了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前面的司机和助理似有所查,默契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周遭的空气仿佛变成了“非牛顿液体”,粘稠地缓慢流动。   她的后背冒出了潜意识的冷汗,那是曾经长年的类似经历给身体留下的条件反射。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对方想掐死自己,可真是令人胆颤又激动啊。   钟意柔柔弱弱地直视他的双眼,随后朱唇轻启,楚楚可怜地开口:“单先生,疼……”   她有一双足以令大多数男人沦陷的双眼,天生深情的桃花眼里盛着湿润,水光潋滟,能腐蚀掉所有的“铁石心肠”。   她赌对了。   单邪骤然松开手,一把抱住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又像上回那样卑微地道歉:“一一,抱歉……”   钟意缓缓舒了口气,柔顺地靠在他肩上,双臂松松攀着他的背,脸上难以忍受地卸下伪装,露出了恶心嫌恶的表情。   嗤,神经病。   她觉得自己是能顺利从这个男人身边离开,那什么金奖影后,指不定就成了一碟小菜。以后谁再说她是花瓶,就让她来感受感受大魔王的“调l教”。   不过她仍旧谨记自己的职业道德,只允许自己走了一下的神,便又若无其事地勾起一点唇角,勾着柔软的声音说:“没关系,单先生下次记得轻点呀。”   下一刻,细细密密的吻纷纷落到自己眼睛、嘴唇与脖子上。单邪舔吻着她脖颈那颗痣,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一根浮木:“一一……”   钟意眯了下眼眸,每次他用如此语气叫“一一”的时候,她都有一种对方真的在叫自己的错觉,并且十分熟悉。不过这样的错觉转瞬即逝,男人啊,深情可真是廉价。   这回单邪“犯病”,似乎没那么快脱离出来。   回到单家,夜幕已经完全拉下。   单邪一言不发地把她从车上拉下来,钟意穿着高跟鞋,被他踉踉跄跄地拖着走,尽量体面地保持着自己的身体平衡。   直到她被拽到床上时,也没多少意外。她从来没有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侥幸,觉得对方会怜惜自己,她不愿意,单邪真的就不碰她。游戏开始,她就是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只是对男女之事极度厌恶的她,仍旧没有办法将对其的反感与抵触掩藏得十全十美。   窗帘是拉上的,黑不见五指,缝隙里透进来一点院子里的灯光。她回想,窗帘好像一直是拉上的,无论开灯与否,让人在里面不知不觉地晨昏不辩、日夜不分。   也好,这样大魔王就窥视不到她那细微的情绪了。   不过她忘了,大魔王生于黑暗,对黑暗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黑暗里,单邪整个人压下来。五指缓慢穿过她头发,倏地握紧,贴着她耳朵像是警告又像是祈求,轻声昵语:“一一不许,和别人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他像是找回了失而复得的某种执念,患得患失,只能约束她,控制她。   钟意无视了他的警告,突然贴上去亲了他一下,甜言蜜语拈手就来:“在单先生这里,我没有秘密的呀。”   她攀着单邪的后颈,来回轻抚调情,一边却在他耳边委屈地说:“我以为单先生会查一查我的事呢。”   单邪看着她,幽深的目光仿佛能将她看了个对穿。钟意半点看不出心虚地与他对视,眼瞳里还盈出了楚楚水光,对方却突然笑了下,摸了摸她的脸:“乖。”   刚刚一瞬就像一个恶作剧。   陈楚那边效率很高,很快就锁定了嫌疑对象,上门请人。   “砰砰砰”   警察敲响了景城小区5栋3-1的门,“陈队,好像没人。”   高档小区里私密性极好,一梯一户,邻居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说询问情况。   陈楚盯着门,掐灭了烟头,和一同跟来的同事说:“走,去单家拿人。”   刚来警队实习小青年不懂找个策划造谣的人,跟单家有什么关系。难道这背后还牵连了什么重大的案情?他顿时把各种狗血豪门,大佬犯罪的剧情来了个大乱炖,独自在那儿激动得不行。   卧槽!刚实习就接触这样的案子!   陈楚在前边感叹,果然是新来的,工作热情就是高。   单家,钟意从楼上下来,忽然瞥到客厅的一角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眯了下眼眸,随意扫了眼,便神情略显慵懒地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她接了杯水,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你怎么在这儿?”   赵瑾坐立不安,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立马和她说:“一一,你和单总说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吓吓你,我没想把你怎样。你赶紧劝劝他,吴城单家虽然一家独大,但得罪了楚家,总会有麻烦。”   他似乎还要起身,下一秒就被旁边站着的人按了下去。   钟意浅色的眼珠略微转动了下,恍然大悟地“啊”了声,故作不敢相信:“最近的事儿是你做的?”   原本以为,他只是想逼自己求他帮忙,好顺其自然与她复合。倒是低估了男人的廉耻心,好歹交往一场,竟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不过也没有那么的意外,男人啊,心都没有,怎么会有廉耻心呢。   娱乐圈里,这种□□小三的谣言,说小也小,说大也是可以毁掉一个人的所有。因为她们,是“脱光了衣服”,站在所有人面前被审视指点的。   赵瑾似僵了瞬,突然脸色一变。   这时,单邪从身后拥上来,在钟意耳边轻声说:“一一想怎么处理?”   钟意眉梢微挑,赵瑾是她前男友,这么敏感的身份。啧,她可要保持好距离呢。她捧着杯子,靠着单邪,实诚地说:“我想听他说说,他是怎样策划整件事的。”   这次黑料来得莫名奇妙,她不过是拍了个不起眼的小广告,也没有抢谁的利益,莫名就被网爆得不敢出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网上营销号和键盘侠把白的说成黑的。   现在见到罪魁祸首,她当然是气的,但稳住大魔王比惩罚凶手更重要。她一个社会主义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可不想和大魔王一起“同流合污”。   单邪淡淡地扫了赵瑾一眼,拉着她大马金刀地坐到沙发上,十分随意的往后一靠,“说吧。”   他这一靠,就很有电视剧里反派老大的气质,大有前面小喽啰说错一句,就要丢了脑袋的意思   还是第一次扮演这种大魔王的宠姬角色呢,真有趣,钟意想。   赵瑾不太愿意当着钟意的面,说出这种不光明的事儿。他怎么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富二代,有赵家在,不信单邪会真的会拿他怎么样。   单邪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慢条斯理地削皮,看上去也并不在意,赵瑾略微松了口气。钟意被削得规规整整、连成一串儿的苹果皮吸引了视线,她有点儿手痒,总想伸手扯断。   不用她出手,单甜甜就“喵喵喵”地跑过来,举起双爪把苹果皮当做逗猫棒玩儿,没两下就挠断了。钟意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只傻猫,单邪突然瞥她一眼。   她动了动嘴角,当即故作不耐烦地催促赵瑾:“赵瑾,你快说啊。”   单邪把削好的苹果放到盘里,拎过单甜甜的后颈皮,居高临下地看着它,意有所指地说:“单甜甜,胆儿肥了?”   “小心把你关到笼子里。”   单甜甜:“喵喵喵?”   它只是一只猫,它听不懂大魔王在说什么。   钟意:“……”   嗤,大魔王还喜欢玩儿借猫拟人的把戏呢。   赵瑾眼看着前女友和单邪相处融洽,心里像泡了缸82年的柠檬汁,不情不愿地对钟意说:“你上次说得没错,我……只是想要你来找我帮忙,没想伤害你。”   单邪突然猝不及防地把水果刀插l进削好的苹果里,钟意似乎听到了刀尖碰到了盘子底部的声音,耳朵被刺得不太舒服。   他抬起眼皮,凌厉且阴翳的目光刮向赵瑾,缓慢出声:“偷拍的是哪只手?”   赵瑾大惊失色:“什……什么?”   -完- 第8章   ◎所以……刚刚大魔王是害羞了?◎   单邪擦了手,轻巧地把被他嚯嚯过的苹果分成两半,一半喂到钟意嘴边,漫不经心地继续和他说:“还是两只手?”   苹果被拿走,才得以窥见已经开裂的水果瓷盘,在场其他都两人惊的惊惧的惧,明明他看上去没花什么力气。   钟意只是堪堪扫了眼,很有“小弟意识”,秉持不多看不多说的原则。她把眼馋苹果的单甜甜抱到腿上,把苹果放它鼻子前闻一圈,却不给它吃,逗得单甜甜把她手背打得“邦邦”响。   赵瑾盯着惨不忍睹的盘子,浑身冷汗与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往外冒,终于老实交代:“我偷拍了一一……”   “嗯?”单邪眯起眼眸看着他。   赵瑾脸色惨白:“钟意之前拍的广告是赵家下面的,陈峰是广告负责人,当时陈峰对钟意见色起意,拉拉扯扯的画面被我拍了下来。我没想害她……我只是想让她找我帮忙,我会帮她澄清的……”   钟意没有骨头似的靠在单邪身上,居高临下地扫了眼赵瑾,果然除了一张脸,便一无是处了呢。陈峰想占自己便宜的时候,他就有机会“表现”,偏偏要迂回地整这么一出恶心人的戏码。   她大概是不会忘记这段时间,家门不能出,机场被人发现,夸张到被扔鸡蛋,满身腥臭却在有心人控制之下,根本无从澄清的“精彩”经历。   不过倒也没那么令人难过,恶心的事儿,她也不差这一两件儿。   单邪“嗯”了声,懒散地说:“找你帮忙,然后呢?”   “然后……然后……”提出复合,对上单邪阴沉的目光,赵瑾舌头像打了结,怎样都无法说出后面的话。   张叔突然出现,到单邪身边说:“先生,陈楚先生到了。”   单邪一顿,侧眼扫了下钟意,说:“让他们进来。”   赵瑾猛地松了口气,他宁愿落到警察手里,也不愿在这里煎熬。单邪这个疯子,可是连继母都敢杀。   陈楚带着同事进来,身边的实习小青年从未见过如此夸张的“家”,早就傻了眼。   陈楚瞥了眼赵瑾,要笑不笑地说:“人我带走了?”   单邪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了一支录音笔扔给他,随后看向钟意,若无其事地问她:“一一,你想怎么处理?”   钟意挑了挑眉梢,问陈楚:“像赵先生这样,能判刑吗?”   陈楚很乐意给她解释:“公然诽谤侮辱他人,情节严重着可以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具体就要看律师的能力了。”   赵瑾顿时神色紧张地看向钟意,“钟意!”   钟意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谢谢,我会尽快上诉。”   赵瑾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提高声音,“钟意!我没想把你怎么样,不至于这么绝吧!”   钟意总算正眼看向了他,那双深情眼里照出了赵瑾那画皮下糜烂的肉骨,她故作无辜委屈:“我要是心理承受弱一点,可能就割腕自杀了呢。”   “把人带走。”陈楚朝实习警察吩咐,随后朝单邪扬了扬下巴,“单总,记得把罚款交一下。”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单邪还帮了他们一个忙,直接让人交代了事情经过。但不合规矩就是不合规矩,就算是好兄弟,该罚照样罚。   钟意的嘴角翘起一点微妙的弧度,不愧是人民警察啊,有正义护体,半点不惧大魔王。   单邪斜斜地看过来,好整以暇的目光暗藏侵略。   钟意变脸比天气还快,顿时神情低落,柔弱宛若黛玉,语气似娇又傲:“单先生,让警察快些把人带走,我不想看见他。”   被拷住的赵瑾,突然回头,“钟意!你刚刚没看见吗?他就是杀人犯!你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如果真被判刑,有单邪押着,赵家都保不了他,到时候出来他还怎么见人!赵家那些私生子,不知道会怎么笑话他!   钟意偏头看过去,曲起腿撑着下巴说:“我要是你,现在就乖乖闭上了嘴呢。”   在警察面前散播不实谣言,真是个空有张皮的蠢货,看来以后看男人不能只看脸了。   赵瑾被带走了,老实说,钟意实打实地痛快了,就算是狐假虎威,也算是报仇了。   这时,脖子前突然横过来一条手臂,单邪贴着她轻声问:“为什么分手?”   钟意讶异又无辜地“啊”了声,却颇有兴致地欣赏着大魔王突如其来的醋意,原来对一个替身情人的前男友也这么在意吗?   真有意思。赫拉   和赵瑾怎么分手的啊……这好像不是必答项。在她认为,已成过去式的前男友,可不在她与大魔王的游戏规则里。   她将对大魔王嘲讽掩藏得密不透风,流露出相反的柔弱犹豫,似有耻于告人的难处。   眼见她面露难色,单邪的脸色预料之中地阴冷下来,横在她脖颈上的手臂稍稍收紧,讥讽的声音裹着温热的呼吸不打招呼地闯进她耳朵里:“怎么?舍不得?”   呼吸顺进耳道,仿佛有虫子在乱爬,极其难以忍耐的触感。钟意抬眉,眸里委屈盈盈,苦笑:“单先生在说笑吗?还是单先生觉得我会对那种人渣舍不得?”   单邪低头盯着她看了会儿,漆黑的眼珠里似乎在酝酿嗜血的风暴。她提着一口气,像只被叼住后颈皮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却不自知。   单邪绷着下颚,似乎极力忍耐着,压低声音像恶魔的蛊惑:“一一乖,快说。”   钟意面不改色,“倔强”地与他僵持。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她不愿意发生关系,对方意图强迫。也不是她保守,实在这事儿在她的印象里,着实算不上美好,只有印在记忆里声嘶力竭的惨叫。   在这之前,赵瑾一直都伪装得很好,脾气好人也斯文。她是个贪财好色的俗人,别人又对她好,就草率地觉得可以试试。   那会儿她道行还不够,还没有练就仅仅透过画皮,就看清妖魔鬼怪原型的本领。   可这会儿,钟意面对强势的大魔王,底那古怪的胜负欲又跑出来较劲儿。不是游戏规则内的事儿,她还真就不想与大魔王虚与委蛇。   就是这沉默的几秒,单邪的情绪突然毫无预兆地爆发起来,粗暴地把她甩到了沙发上。单甜甜都被吓得一边弓起背,一边跳了起来,同时发出一声惊恐“喵”叫。   随后他倾身下来,用他的手指捏住钟意下巴,声音冰冷:“不是说过,一一不能对我有秘密?”   猛地撞上柔软的沙发,钟意感觉自己的脑仁“嗡嗡”作响,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那股倔劲儿使她偏不服输,而是暗自嘲讽大魔王这突如其来的暴怒。   就在这时,她有了个有趣的发现,仔细把大魔王此刻的情绪拆解分析,发现他好像不仅仅是对这件事而愤怒。   那双血丝缠绕的漆黑眼珠里,似乎有更深沉、复杂的东西在不甘地挣扎。   不甘?钟意有些讶异自己会想到这个词,他为什么会不甘心?总归不会是因为自己,恐怕是魔怔太深,将自己认成另外的人了。   她没有半点被当做替身的难过,只有莫名的扭曲兴奋,没想到大魔王也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大魔王发了一通火,就消失了。钟意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回味刚刚大魔王如困兽般的表情。   这时,张叔出来和她说:“钟小姐还没逛过这里吧?我带你逛逛,顺便散散心。”   老人家目光温和,与脸上的皱纹组合成了一张十分慈蔼的脸。钟意本来是没心情的,可她莫名想起还一无所知,在家等着自己去看她的懦弱女人,也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钟意被张叔带着逛了别墅的后院,震惊于院子里修剪得当的一簇一簇颜色各异的花,设计得格外像爱丽丝梦游的那个仙境。   这大佬的审美还挺……少女,大概是她十几岁会做的了。   张叔适时地解说:“这是我们先生回来的时候,找人设计的。”   钟意敏锐地抓住关键字眼:“回来?”   张叔“嗯”了声,“先生以前离家出走过一段时间。”   一句云淡风轻的“离家出走”,钟意察觉到了其中恐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豪门秘辛。单家还有个小儿子,还没毕业就进了娱乐圈,她在路上放飞脑洞,脑补了一场“激情”四射的豪门争斗剧。   回到别墅,张叔把她带到三楼,“这里是温室花房,钟小姐平时没事儿,可以来这里,不过——”   他顿了顿,继续说:“上面四楼是画室,是不可以去的。”   钟意十分懂规矩地“哦”了声,沉浸在豪门争霸里不可自拔。   大魔王消失了一整天,晚上陈洁给她打电话,语气激动:“一一!你终于可以翻身了!陈峰出来澄清了,天晟的律师联系了我,让我们着手起诉造谣者,一一你怎么看?”   钟意躺床上,不动声色地拿过iPad看热搜。首先是警方公布了案情,陈峰出面的澄清视频,还有各个营销号的道歉。这么高的效率,只能是大魔王的功劳了。   挺别扭,一边生气,一边还没忘了帮她处理麻烦。她也挺别扭,不情不愿地承认这样的大魔王还有点儿可爱。   评论很多都是她的粉丝在激动,以及马后炮的路人,其中也不乏很多质疑。   —“呜呜呜终于有反转了!薏米们一直在!”   —“啊啊啊一一也太苦了吧,这都什么人啊!QAQ”   —“薏米和一一终于又可以正大光明地出门了!感动!”   —“当初那些骂一一小三的人呢?不道歉?又哑巴了?”   —“谁知道这又是不是真的?单家权势滔天,白的都可以说成黑的。”   她没说话,陈洁在电话里提高声音叫她:“一一,一一!”   钟意“啊”了声,语气随意:“陈姐有什么意见?”   陈洁似乎松了口气,理所当然地劝告:“我觉得我们只起诉赵瑾就行,营销号那边警告一下就好了,毕竟你还要在圈里混,树敌太多总归不好。”   钟意突然笑了下,语气闲散地说:“我不仅要起诉赵瑾和营销号,甚至连键盘侠我都要抓两个来杀鸡儆猴呢”   毕竟在事情未查清真相前,也没有谁按着他们的手辱骂人么不是?   陈洁不赞同,连名带姓地叫她:“钟意!单总能宠你多久?劝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钟意稍稍挑了下眉梢:“陈姐难道没听说过物尽其用?”   也就在这时,消失了一整天的大魔王,突然出现:“什么物尽其用?”   钟意:“……”   大魔王装了雷达吗?自己一说坏话就出现了。看来他更看重“同吃同睡”基本原则里的“同睡”。   “唔。”她也半点不尴尬,自然地转移话题顺带坑了陈洁一把,“陈姐说,让我不要起诉营销号。”   像极了宫斗剧里,给皇帝吹耳边风的反派宠妃。   “谁?”单邪皱眉,明显不知道这人是谁。   钟意不管听筒里陈洁的呐喊,脱口而出:“我经纪人。”   甚至还“委屈”地控诉,“原来单先生真的没有了解过我嘛?”   陈洁:“……”   “解约。”单邪解开领带扔到一旁,“我让李然重新帮你安排。”   钟意身边的人,他早就查过,不过对于不在意的人,他向来不会记在心里。   钟意欣然接受,“好啊。”   物尽其用也不完全是说笑,既然迟早要离开,那就在这段时间里,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   单邪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刚刚那句话,反正他没有追究,倒是继续问:“一一想要拍戏?李玉海最近有一个剧本。”   钟意惊讶了瞬,今晚的大魔王似乎……格外的温和,是在补偿白天的事情?李玉海是当代名导,他手底下出了好几个视后影后了,怎么也轮不到她去。   她仰起头看着单邪,暧昧地朝他轻笑,撒娇勾引信手拈来:“今天单先生这么好呀?”   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在明亮的灯光下,折出稀碎的光,笑的时候弯起来,给人一种她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的荒唐错觉。   单邪似顿了顿,黑色的衬衫兜头扔下来,男人的气息混着她惯用的香水味道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他俯身下来,隔着衬衫准确地找到她的唇吻了下,昵语一样地哄着她说:“一一乖一点,单先生会对你好。”   等钟意扯下衬衫,眼前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身影,浴室里想起淅淅沥沥的水声。她慢半拍的伸手摸了下嘴唇,这段时间他们接过很多次吻,这是头一回让她不那么厌恶。   钟意微微挑起眉梢,所以……刚刚大魔王是害羞了?   这好像比白天莫名其妙的醋意,更加有趣。   -完- 第9章   ◎生出了一种“原来他们是同类”的扭曲兴奋。   ◎   单邪从浴室里出来,钟意还拿着iPad在发呆走神。   他拿走iPad,扔到一边,俯身下来,带着一阵沐浴露的清香,“一一在想什么?”   钟意顺势攀上大魔王的肩,凑近他故意低声说:“在想单先生呀。”   单邪盯着她看,突然扯唇轻笑了声,伸手抚摸钟意的脸。今晚某只猫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钟意同样察觉到了大魔王此时的心情愉悦,偏头看了眼,分析不出是为什么。   下一秒,单邪突然覆身过来咬住她的唇,一路含吻到了耳后,嗤笑着说:“一一不想做,就少勾引我。”   窗帘依旧密不透风,一盏暖黄的床头灯,烘托足了暧昧的氛围。光线昏暗,连两人的剪影都是朦胧的像是融合在了一起。   钟意装作没听懂,委屈地说:“我哪有勾引啊……”   单邪再次覆身下来,堵住了她后面的撒娇台词。   和以往的粗暴掠夺不同,大魔王今晚明显温柔很多,这样一来,那藏着的珍视与小心翼翼便清晰了起来。   抵触和厌恶让钟意错过了偷窥敌人弱点的机会,但这是游戏里躲不过去的关卡,她不能一直侥幸。避免出现第一次那种情况,她闭上了情绪泄露的窗户,只是微颤的睫毛仍旧背叛了她。   单邪一直盯着钟意,一寸一毫也没有放过,目光略过那紧张的睫毛时,眸光倏地暗了下来,猝不及防地咬住了她脆弱的喉颈。   钟意一下子睁开眼,发现大魔王又变回了熟悉的样子。她微微蹙眉,低声细语地说:“单先生,疼……”   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也要被逼成神经病。   单邪却突兀地笑了出来,残忍地伸用力按着那充血的牙印,盯着钟意的目光直白,带了点审视的意味。在钟意疼得皱眉,张口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又吻住了她。   刚刚的温柔仿佛只是错觉,大魔王还是喜欢掠夺侵占。   两人的汗水黏腻,两种味道的相融,令人窒息。钟意闭上眼,企图让自己的灵魂置身事外,可强势到变态的攻势,总是将她在由扭曲的占有欲铸成的牢狱边缘来来回回地拉扯。   单邪握住钟意揪着床单的手,强硬地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咬着她的耳垂说:“帮我。”   两个字,似命令,又更像乞求。   钟意骤然睁开眼,盯着单邪看了会儿,突然勾着唇回吻了他,同时顺从了大魔王的命令。   窗帘严实,从外面看,这间卧室里一丝光也透不出。可夜间的风却不甘心,费尽全力掀起窗帘的边儿,一缕月光迸进,竟比屋里的灯光还亮三分。   钟意重重地呼出口气,恍惚地盯着天花板。手心里黏腻的触感,令她拼命压着喉咙,才避免在大魔王面前掀了面具。   餍足后的单邪,那戾气似乎也削减了去。他黏乎乎地在钟意的唇边轻吻,倒不像大魔王了,更像黏人的大狗。   最后,他亲吻了下钟意的鼻尖,“一一乖。”   钟意用尽力气朝大魔王弯唇笑了出来,随后她坐起来,朝单邪递了个只可意会的眼神,“我去下洗手间。”   “嗯。”单邪用鼻音发出了一声,拍拍她的腰。   脚沾了地,钟意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迫不及待地逃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手心微凉又黏糊的触感。喉间的恶心再也压不住,她只能捂住嘴,避免发出声音,让外面的大魔王听见。   想要呕吐的感觉终于被压下去,她总觉得手里还有点什么,又挤了洗手液,在水龙头下继续冲洗。   这时,大魔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突然凉凉地出声:“洗不干净的。”   钟意心里一惊,回头看见,单邪抱着胸靠在门框,带着些玩儿味和讥讽的目光落在她手上。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稍微颔首,不好意思地浅笑出来:“单先生要见谅,第一次沾到这种东西,我感觉有些奇怪也很正常嘛。”   单邪却仿佛没有听见,带着极具侵略性的步子走过来,从背后拥住她,握住她的手,替她用毛巾擦拭干净。他低头凑近钟意的耳边,魔鬼的昵语裹着森森凉意:“那就多沾一点,就习惯了。”   钟意:“……”   早上,钟意醒来,被光线照得睁不开眼。她捂了片刻眼睛,重重地放下还酸了吧唧的手,终于清醒。   想到什么,她突然看向窗外。今天的窗帘竟然是大敞开的,真奇怪。   “醒了?”   男人反常的温和声音响起。   钟意转过头,瞧见单邪正站在床边扣衬衫扣子,清晨阳光斜进来,“玉树临风”这个词,仿佛为他量身打造。他站在那儿,就让人知道,温润有礼的矜贵公子到底是怎样的了。   钟意惊讶了瞬,他今天竟然穿的是白衬衫,还以为他不穿白色呢。等等,为什么他还带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单邪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温和地笑道:“你好,我叫单君与!”   钟意:???   这又是在玩儿什么?角色扮演?   她顿了顿,坐起来屈膝撑着下巴笑了出来,一句调情的话在舌尖弯弯绕绕地问出来:“难道单先生今天想玩儿角色扮演?”   单家还有个小儿子,那小儿子她在娱乐圈里见过,可不长这样,大魔王玩儿得挺花。经历了昨晚,钟意此时的胃里还翻滚着,没有什么兴致陪他玩儿这等无聊恶心的游戏,便直截了当地拆穿了。   角落里,和她长得差不多的BJD娃娃盯着来这里,像在代替她嘲讽。   单君与似乎并不意外,无奈地和她解释:“我就是单君与,也可以说是另一个单邪。”   钟意笑意一顿,挑了下眉梢:“什么意思?”   单君与扣好了扣子,而后一圈一圈挽起衣袖,一边说:“我是正常轨道上的单邪。”   钟意眯着眼睛地“啊”了声,半信半疑地问:“所以,你是单先生的另一个人格,他其实患有人格分裂?”   原来还真是神“神经病”?不过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单君与“嗯”了声,淡笑:“就是这样,我只有在他情绪起伏过大的时候才会出来,以免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钟意大脑宕机了几秒,那单君与就相当于是另一个男人,让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别扭感。特别现在相当于一个陌生男人,站在她床前。   她此时狐疑地看着对方,目光直白地从上到下扫了个遍。虽说确实是一个人,但此时面前的男人与大魔王有着截然相反的气质,给人一种那模样也发生了变化的错觉。   不过钟意仍旧保持着将信将疑,多重人格障碍她可是只在电视剧与剧本里见过。八卦里,也没人说单邪有这么个病。   她当即下床去洗漱,出来后,唇边含着笑问单君与:“单先生,你说你是正常轨道的单邪,是什么意思?”   单君与体贴地给她递了杯温水,偏过头,“钟小姐觉得呢?”   他叫得客气有礼,比单邪那阴沉压抑的嗓音使人舒适很多,钟意一时难以习惯。喝了口热水,舒缓过难受一晚上的胃,她略微偏头略看着单君与,“以我对单先生的了解,应该是你以前是这个样子,可是发生了一些意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种几率……”钟意笑,突然上前几步,故意贴着他在他耳边昵语:“单先生觉得有多少呢?”   令她意外的是,单君像是本能地后退,本能地与她保持了两步礼貌尊重的距离。单君与却不意外,温和地说:“我知道钟小姐觉得这难以接受,或许不信,不过钟小姐完全不用用对单邪那样对我。”   钟意将他所有的肢体语言都收入眼底,闻言,唇边笑意加深了两分。如果这是真的,她倒是大魔王的经历有些好奇了。到底是怎样的地狱,才能将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变成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呢?   幸灾乐祸与惋惜两种互相矛盾的情绪在她身体里并行穿梭,生出了一种“原来他们是同类”的扭曲兴奋。   -完- 第10章   ◎哪有带情人见父母的?◎   钟意暂时信了单君与是单邪的另一个人格,或者说她愿意相信。毕竟如此……游戏就变得更有趣了,不是么?   于是她扬起道貌岸然的笑,说:“其实这没什么奇怪,很少人会一条路走到尽头,比如说我,其实我是学新闻传播的,我希望能将案件的事实报道给不明真相的人,可因为某些原因,却成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明星。”   这话也不算完全是虚与委蛇的客套。喜欢探究真相的人,不会只用“眼睛”去看人。传言说单邪是杀人凶手,但在见到真相前,那他就是游戏里的“甲方”。   单君与看着她,漆黑的眼珠里似有光华流转,忽然温柔地笑出来,“那钟小姐有一天,还想做回原来的自己吗?”   钟意挑了下眉,凑近单君与笑眯眯地说:“谁不想做自己呀?但有几个人又能做自己呢?”   她喜欢的不是演戏,但也不排斥演戏。毕竟在没有追求梦想的能力前,每个人都是生活里的演员,演技不比他们这些娱乐圈里的人差。   父母面前要装得岁月静好,老板面前要装演得比孙子还孙子。   单君与仍旧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距离。他的视线往钟意波光潋滟的深情眼扫过,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睑,含着点浅笑与她对视:“那就祝钟小姐早日回到正轨。”   下楼用早餐,见到反常的“单邪”,张叔和佣人们见怪不怪,和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钟意不太清楚他们都知道单邪有人格分裂,还是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所以觉得单邪怎样都是正常的。不然以单邪在商业上的地位,新闻杂志怎么对此没有半点风声。   不管是真是假,她都是第一次与多重人格患者相处,十分像“好奇心害死猫”里面的那只猫。   钟意一边用早餐,一边端详了单君与好几遍。她突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单眼一眨,问:“单邪不戴眼镜,分裂出来的人格还会近视吗?”   单君与仿佛真的和单邪不一样,完全不会不耐烦,好脾气地解释:“人格分裂,每一种人格都有独特的体验、知觉和构想模式,甚至拥有独立的自我和身体以及自身环境相关的模式。”   钟意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兴趣十足地盯着单君与看,说:“原来真的像那个美剧一样,分裂的不仅是心理,还有身体,等于是完全不同的人?”   单君与似乎觉得她的描述比较有趣,笑了出来:“对。”   钟意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人,待人处事都温文有礼。她像温水里的青蛙,无意间削减了稍许对男性心理上的厌恶与警惕。   用完早餐,单君与和以往的单邪一样,准时出门。钟意随口问了句:“单先生去公司吗?”   单君与摇摇头,接过张叔手里的西装外套穿上,语气随和:“去看看我爸。”   钟意点点头,没有讨人厌地追问到底。以她这几天的了解,当年单邪继母的死,以及从单邪上位就杳无音信,甚至有阴谋论者说也被单邪谋杀了的老单总,都是单家的禁忌。   她又不是狗血文里的女主,没必要为了自虐,总想去弄清自己不该知道的东西。   张叔脸色变了下,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单君与。   单君与拿了车钥匙,看来是不要人跟着,却突然问钟意:“一一要不要跟我一起?”   钟意眉梢挑起一点讶异的弧度,随后懒懒地笑了起来:“这就不用了。”   哪有带情人见父母的?要带也应该是带大魔王放在心肝上,夜夜呢喃的那位呐。   “走吧。”单君与向她伸出手,“应该带你去看看。”   在管家面前,单君与似乎和她保持了恰到好处的亲近,也叫了她“一一”。看来其他人并不知道他是人格分裂,钟意想。   她配合地露出一丝笑,把手放到男人的手心,欣然答应:“好啊。”   果然,出了别墅单君与就松开了她的手,“抱歉,他又该生气了。”   “嗯?”钟意偏过头要笑不笑地看他,眼尾翘出一点抓人心肺的弧度。   单君与的目光掠过,顿了顿,说:“他不喜欢我去公司,也不喜欢我碰他的东西,现在还包括了一个你。”   他打开副驾的车门,绅士地扶住顶部。   “这样啊。”钟意上车,手肘撑到车门上,偏头露出一丝笑,慢条斯理地咬着字句:“那你擅自带我去见你父亲,就不怕他生气吗?”   单君与眉眼带笑,“很聪明,但我更希望你能了解他。”   钟意挑眉,没再言语,因为她对了解大魔王,没有太大的兴趣。   半路上堵了车,车龙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喇叭声裹着三三两两交谈的声音不经人同意就从车窗窜进来。   “听说前面出车祸了!暂时走不了咯。”   “怎么回事儿?严不严重?”   “据说一家三口,就剩个小的,造孽哦。”   单君与解开安全带,和钟意说:“我下问问情况,钟小姐在这里等一下。”   作为一名前新闻专业者,钟意对这类事情有着天生的兴趣,抬了抬下巴:“我和你一起。”   “也行。”   案发现场拉满了警戒线,正好在闹市,看热闹的,疏导的警员,把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车围得水泄不通。   钟意看见了外围一个正和下属交代事情的熟人,紧接着就听见单君与和对方打招呼:“陈楚,什么事儿?”   陈楚眉间塞满躁意,目光在单君与身上停顿了一秒,而后朝钟意点点头,随口说:“暂时是意外车祸,肇事司机逃逸了。”   单君与扫了眼周围的状况,微隆起的眉心松展开,“还有多久可以通行?”   钟意看了他一眼,突然问:“车上的人怎么样?”   陈楚:“两个重伤,小的没事儿。”   钟意微不可察地轻扯唇角,传言就是这么回事儿。三个活生生的人,一会儿功夫就被传成只剩一个小孩儿。可能这样能容易让人唏嘘,催人泪下吧。   前面交警和陈楚耳语了两句,接着陈楚对他们说:“马上就可以通行了。”   有警察在训斥:“记者别靠太近,后退!后退!”   钟意顺势看过去,那名记者突然激动:“是单邪和钟意!”   她直接激动地跑了过来,旁白一个黑发掺白的中年男人,大概是她领导,眼神示意她冷静。   “是你。”单君却突然拿起男人胸前的职业牌看了几秒,微笑出来:“刘记,好久不见。”   “恭喜升迁,不会迟吧?”   被叫刘记的男人不卑不亢,“单总什么意思?”   单君与脾气好得很,仿佛不会生气:“刘记多虑了,和熟人打个招呼而已。”   刘记冷哼,一口劝诫的语气让人生厌,“单总还是低调行事比较好,不要以为当年的事没有证据,就可以逍遥法外。”   “法网灰灰,您早晚会落网。”   钟意眼里起了点玩味的笑,瞳孔里的恐惧都快遮掩不住,却要故作硬气。人啊,真有意思。   她故作好奇地问:“法网?您是便衣警察吗?”   单君与突然扭过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被单君与叫刘记的男人,投向钟意的目光是理所当然的瞧不起,“我不是警察,但我同样希望真相你能大白。”   钟意“啊”了声,表情和语气都带着无辜:“看您说得振振有词,还以为你是破案的警察叔叔呢。”   刘记似乎被噎住,瞥了眼单君与,便继续去跟现场。他努力地挺直脊背,太阳底下的影子却略显得灰溜溜。   重新回到车上,单君与主动和钟意提起:“他是当年报道那场新闻的记者。”   话落,他又问:“钟小姐很担心车上的人?”   他说的是出车祸的那家人。钟意巧妙地“忽略”了前面的话,说得随意,“和我无关,只是不相信道听途说的真相而已。”   “嗯哼?”单君与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温柔和煦地说:“那钟小姐挺适合做记者。”   钟意手撑着车窗,看着他板正的侧脸,笑了下,不置可否。   单君与确实与大魔王不一样。如果是大魔王,恐怕只会烦躁地等着车通行,或者冷眼旁观这场车祸,更会发疯地质问她为什么关心别人。   如果一个人的演技真有这么好……那她甘愿认输了。   -完- 第11章   ◎可她的目光实在是太专注,波光潋滟的深情眼,好似只装得下他。◎   车停在郊区的一处疗养院,风景独好。空气清新幽静,四周的鸟叫此起彼伏,确实容易让人放松心情。   院长亲自来接待,满是皱纹的脸露出奉承的笑:“单总来了,您父亲今天状态不错,应该可以说上几句话。”   单君与“嗯”了声,朝他礼貌地点头,带着钟意轻车熟路地找到老单总的院子。   有钱人的疗养院,当然不太一样,这里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二十四小时有护工看着。与隔壁的院子中间种了修剪得当的翠竹隔开,角落有课桃树,如今初夏,树梢挂着几个青涩的桃子。   常有鸟儿跑来借着抓虫的名义,偷桃子吃。   他们到的时候,老单总正坐在院子里,看着树上叽叽喳喳为了一颗桃,吵得不可开交的鸟儿发呆。老人一边嘴角歪着,俨然是中风的症状,坐在轮椅上,与桃树相映,像一副静置的插画。   单君与侧过头,体贴地问钟意:“院子里太阳大,钟小姐去屋里坐会儿?”   钟意眨着眼睛笑:“没事儿,你和单叔叔说说话,我不会偷听的哦。”   不知道是这幅画面太过凄凉,明明顶着旭日阳光,一进这院子,她就感觉凉嗖嗖的。   大概是某种敏感直觉,让她觉得很不对,一边不想了解单家,一又情不自禁地被某些真相吸引。让她理直气壮地留在了这里。   单君与失笑,“钟小姐哪里的话,想听就听,没有秘密。”   钟意挑眉,笑而不语。   单君与和护工交换了个眼神,对方点点头,悄然离开。他才朝老单总叫了声:“爸。”   老单总缓慢且艰难地侧过头,呆滞的眼神瞬间变得激动。他缓慢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单君与,口齿不清地缓慢出声:“你……你,我悔……我后悔了。”   钟意看着这一幕,莫名勾唇笑了,多诡异的画面。如果是单邪,会是什么心情?如果她生理上的父亲变成了这样,她一定能开心得在他面前整上两杯82年拉菲。   大魔王和她可是同类……   不过当初单邪以雷霆之势上位,老单总当即就中风,时间太过巧合。好像真的就是单邪为了上位,不惜加害自己的亲生父亲,更加坐实了他谋杀继母的可能。   后来老单总渐渐淡出众人视线,有人说他被单邪谋杀了,各种阴谋论众说纷纭。这一切太过顺利,当时的单邪真的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么?   钟意唇边的笑意加深,有趣的事情总是会勾引好奇的猫。   单君与露出一个温顺的笑,走过去推着老单总的轮椅,格外耐心地说:“爸又在说胡话了。”   这时,老单总却倏地变了脸色,咬牙切齿地低声说:“我……后悔,当初没有,弄死你。”   单君与脸色变了下,有点受伤,眼睑垂下,显得他对面的老人可恨起来。   钟意在心底“啧”了声,恶劣又兴奋地欣赏男人的落寞,这是大魔王身上永远也不会出现的神色。   也不知道她这个小情人听到了这话,还能活多久,古往今来都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一个父亲,得多大的仇恨,才想要弄死自己的亲儿子?足够令不怕死的猫好奇了。   这时,单君与扭头看过来,唇角带着点歉意的微笑。钟意半点没有听到“秘密”的心虚,理所当然地也回了对方一个笑。   单君与突然弯腰凑近了老单总,似乎在和他说些什么,老单总顿时更激动了。   恶魔的声音带着笑意,“为什么后悔?怕我也杀了你?”   “放心,我可舍不得你死,我要你就这样半死不活地看着我好好地活着。”   老单总立即呼吸急促,喉咙里发出的“呵”“呵”喘声像极了破败陈旧的老风箱,听了人瘆得鸡皮疙瘩满背跑。   这动静让钟意下意识扫了眼,对上了对方的眼神,顿了顿,当即反应过来。这不是单君与,是单邪。   单邪已经直起腰,云淡风轻地扫了眼钟意,“一一,过来。”   钟意仿佛没有见过单君与一样,款款走到他身边,乖顺地叫他:“单先生。”   屋内响起轻快的脚步声,“爸,我又来看您——”   单井然蓦地顿时,瞧见单邪,惊喜道:“哥,你怎么来了?”   单邪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两片薄唇扯出尖刻的嘲讽:“我不能来?”   单井然眼里很快地划过一点无措,又没心没肺地笑出来,夸张地说:“哥哥在开什么玩笑?你当然能来啦。”   单邪眉目阴郁,不再开口,似乎是不耐。   单井然有些失落,是真的失落,并不是所谓装出来的,十分惹人可怜。看来这两兄弟的关系,也并不是传闻里那样拔剑弩张,至少单方面不是。   钟意细心地发现单井然出现的时候,老单总的手指瑟缩了一下。她挑起兴味的眉梢,这是害怕的肢体语言……害怕单邪会伤害他小儿子?   “噫?钟意。”单井然把目光转移到了钟意身上,意外了下,友善地开口:“原来网上说的是真的啊?”   钟意偏头,笑眯眯地问:“真的什么?”   单井然和单邪是完全不同的长相,也许是心理健康很多,表现在脸上也是更加的阳光,乖巧。不是出轨就是上位的父母,能养出这样的孩子,多少有点儿奇怪。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朝她笑笑,似乎不知道怎么说。   钟意当然知道,网上都说她是白月光替身嘛。在两个扭曲的人面前,单井然的善意倒显得些许违和。   不过单井然似乎十分喜欢他哥,就算单邪不想理他,也一直在人旁边问东问西。   单邪眉目不耐,揽着钟意,冷淡地说:“我们先走了。”   单井然“啊”了声,小声地问:“不能多待一会儿吗?”   意料之中的,单邪没有回答,拉着钟意出了院子。   他们离开后,院子冷清下来。单井然蹲在老单总的脚下,双手伤在他膝上,抬头看着他。他朝自己父亲开心地笑了起来,“真好,我哥终于愿意让人陪他了。”   “您说是吗?”   阳光斜下,使得少年的笑格外干净澄澈。地上拉出和谐的影子,是如今急躁的社会中,少有的慈孝画面。   回程的车内,一路安静,就像暴雨来临的前夕。   钟意撑着下巴,淡定地欣赏车窗外飞逝的风景。   回到家,单邪一言不发地将她拉到卧室,将门锁住,而后他大白天地去浴室洗了澡换了衣服。   看来他很排斥自己的另一个人格,钟意坐在床边无趣地想。   单邪从浴室里出来,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侧。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钟意的眼睛,声音稍许缥缈地问:“一一觉得,他好,还是我好?”   手臂上的衣袖无风自动,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拉紧,风挤不进来。是他手臂本身在颤抖,似在忍耐滔天的怒火。   钟意偏头,像是思考了几秒,凑过去抚上男人的胸口撒娇:“帮我的是单先生,当然最好呀。”   “是吗?”单邪缓慢地伸手,掌住她后脑勺,迫使她仰起头,“那就是喜欢我,不要喜欢他。”   喜欢?钟意半点不躲闪地注视着单邪的眼睛,毫无负担地说出来:“好啊,我喜欢单先生。”   声音很轻,飘进单邪耳朵里,根本抓不住。   单邪的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找钟意撒谎的迹象。可她的目光实在是太专注,波光潋滟的深情眼,好似只装得下他。   钟意捕捉到了他眼底阴郁的怀疑,明亮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忽然凑上去亲了单邪一下,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   肉眼可见,单邪喉间锋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悠然起身。他低头挽着袖口,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完- 第12章   ◎“想了解我,就来问我,不许问别人。”◎   单邪就这样看着钟意,他知道她看见了疗养院的所有,也听见了。   她会怎想?她是不是也觉得他是杀人凶手?或者说,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他将单梁成送去疗养院后,这么多年了,从未进入那个院子看过他。那个男人用一脸看杀人凶手的神情看自己的儿子,总是会让他想要真的坐实在那人眼里的罪名。   钟意对他突然转移的话题,滋生稍许兴味。她反复斟酌,随后带着点儿撒娇语气实话实说:“他说,想让我了解你。”   闻言,单邪蓦地嗤了声,“多管闲事。”   钟意略微偏头,直勾勾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没戴眼镜的单邪,又变成了脸上都笼罩着阴郁的大魔王。   不禁让她有心生兴趣,那个浑身都散发着“好人”气息,温润得不像话的男人是真实存在的?如果没有那些意外和诋毁,单邪真的会变成那个样子?   她这样看着一个人,那瞳仁的深处,浓重的天生情意宛如实质,烫人心神。   单邪突然捂住她眼睛,亲了下她的嘴唇,偏偏语气冰冷:“想了解我,就来问我,不许问别人。”   他不允许她与任何除他以外的人亲近,包括另一个自己。   钟意心里嫌恶地“啧”了声,谁会想了解?   不过对于今天单君与带她去见了老单总,单邪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生气。他坐下后,一把将钟意拉到自己腿上,格外善变地搂着她亲昵地问:“一一还想要什么?”   钟意当即想到了,妈妈欠的高利贷……不过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王,喝他一口血,说不定就会被啃下一块带着皮的肉呢。   她迟迟不语,单邪的脸色倏地阴沉,猝不及防把她甩到一边,离开了房间。   钟意:……神经病。   单邪直接去了公司。他从办公桌后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绑头发用的橡皮筋,小心地把它戴在手上,低头在上面亲吻了一下,好似在亲吻过去细心照顾他的女孩儿。   他的眼前闪过钟意那双伪装深情的眼睛,就像真的一样,欺骗着他。单邪的情绪突然毫无预兆地爆发,骤然伸手把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每次看到那双眼睛,他都想把它撕碎了,揉进血肉里。   为什么,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能毫无压力地,随时准备抛弃他?   李然敲门进来,正正当当地对上满地的狼藉,蓝皮文件和玻璃碎片凌乱地散在地板上。他心底咯噔一声,硬着头皮上,面不改色地道:“单总。”   单邪抬起眼皮,冷嗖嗖的目光把他射.了个对穿,“我很可怕?”   李然的求生欲当即掌控了他的大脑,“要是可怕,我怎么会待在单总身边这么多年。”   单邪嗤笑了声,漫不经心地说:“去查,钟意最近有些什么麻烦,解决干净,不要告诉我。”   李然开了开口,又闭上。作为大魔王座下左右护法一样的助理,他早就敬业地查到了,以备不时之需。但单总一直没吩咐他解决,他也就没动手。如今单总不想知道,他同样也不会多嘴。   单家别墅。   齐萧拿着文件来找钟意,“钟小姐,起诉的相关文件已经准备好,您过目一下。”   单邪给选的人,其实就是大材小用的精英,没什么不放心的。钟意随意扫了眼,基本上她提到的人都会被上诉,她点头、笑咪咪地说:“待会儿我拍照发个微博。”   不仅仅是赵瑾这个主谋,还有当初的广告负责人陈峰和他老婆,传谣的营销号,和水军以及站在道德制高点的键盘侠。无论是拿钱办事,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都得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钟意拍照发了微博,并把事情经过梳理了一下,时间线和逻辑都特别清楚明了,最后补了句:“没少谁吧?”   —“卧槽!这也太狠了!真是一个都没放过啊。”   —“突然庆幸,我不喜欢在网络上骂人。”   —“差不多就得了吧,多大事儿,搞这么大阵仗,当个替身很光荣吗?”   —“楼上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种谣言,这么大规模,普通女孩子都会抑郁,一一没自杀已经是心理强大了。”   —“支持一一!就得杀手这些傻逼键盘侠的锐气!”   —“所以,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哦!搞得我也想当替身了。”   —“替身而已,还是低调点好,指不定哪天正主回来,就被抛弃了。”   —“只有我觉得一一这段回应写得像新闻稿一样嘛?有理有据,也太有逻辑思维了。”   不少人尖刻的语气讽刺钟意替身,但忌惮她这次的手段,言语都很收敛。废话,这种公然侮辱他人,大小都是犯法的,惩罚虽然不痛不痒,但谁也不想留个案底。   钟意一扫而过,没为那些亦酸亦妒的评论留下太多目光。都踩着地狱的边儿跟了大魔王,当然不能白跟。   这时,妈妈突然给她打了电话,“甜甜,今天有空吗?”   以“不雅”坐姿瘫在沙发上舔菊花的单甜甜,忽然抬起圆圆的猫脑袋,瞪圆猫眼朝这边看过来。   钟意挑衅朝单甜甜挑了下眉,若无其事地问:“妈,怎么了?”   听筒里静了片刻,裹杂着电流的呼吸响了几个来回后,女人疲惫又心疼的声音响起,“可以回来看看吗?”   钟意顿了顿,随后说,“嗯,行。”   挂了电话,她看向齐萧,“去我妈那边一趟。”   齐萧:“好。”   钟意妈妈就住在一个普通的老旧小区,电梯里不知是谁的狗刚经过,“体香”犹存。403室的防盗门像被强盗光顾了一般,凹凸不平、面目全非,钟意不耐烦地曲卷弹了下舌。   如今普通人的冷漠邻里关系,就算隔壁死人了,也只有臭得熏天了才会被发现。门铃早就被砸坏了,她拿出钥匙开门——   照进入户玄关的阳光迎面而来,身后是昏暗的走廊。   进了门,钟意开口就说:“妈,你改天搬去我那边吧。”   当然,指的是她原来住的那边。那边还算不上高档小区,但胜在安保还不错。   钟妈妈没有回答,而是用仿佛天生悲情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钟意,“一一,你是不是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   钟意话里浑不在意地说:“妈,你别管那么多,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   也不知道哪个混球,教会了她妈妈上网。   哦,好像是自己。   “给妈妈看看。”钟妈妈细细地上下打量钟意。   钟意任她看,同时也看在看自己的妈妈。她不太显老,只有眼角有几条皱纹,隐约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姿色。   真是可怜又可惜的女人。   良久,钟妈妈满嘴苦涩地开口:“都是我的错,让甜甜受苦了……你当初就不应该管我。”   要不是她看着自己的水果生意赚了点小钱,就贪大,没有那个能力,却偏揽了瓷器活。   钟意略微有些不耐地“啧”了声,语言也直白:“行了,你以为你一死了之,他们就能放过我吗?”   她知道妈妈欠高利贷的时候,已经是利滚利瞒不住了。   这个女人试图自杀,她站在天楼上,风怂恿地扬起她的头发与衣服。那时候,她半点没有紧张与担心,甚至扭曲阴暗地想,母女俩一起死了算了……   也不知道上天是眷顾她还是折磨她,那时候她正好在学校跳了支舞走红,紧接着就有经纪公司找她签约。   她换了鞋,继续说:“我看门成那样,他们又来找麻烦了?)   “你没开门吧?”   钟妈妈老实地说:“前几天来过一趟,今天那边和我说,钱已经有人帮我们还清了。”   甚至语气讨好,就像藏獒变成了哈巴狗,求她帮忙向自己女儿求情。   “还清了?”钟意微妙地一顿。   难怪她妈妈突然喊她回来,又问些莫名的问题呢。以往她怕自己和那些人对上,从不会主动让她回来。   临走前,钟妈妈神色艰难地开口,“甜甜,你要是委屈——”   “我不委屈。”钟意截口打断她,笑了出来,“单先生和传闻中的不一样,他人很好,长得也好看,我又不亏。”   钟妈妈欲言又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离开。   钟意从妈妈那里回来,单邪正坐在客厅,像是在等她。他穿了件棉布的白衬衫,休闲舒适……白衬衫,单君与又出来了。   她神色没太惊讶,眉梢微扬。钱肯定是单邪还的,现在人是单君与。让她一路上想的“感谢方法”,都用不上了。也不知道过了今晚,她还有没有这难得的良心发现。   -完- 第13章   ◎她会看上单君与吗?◎   单君与就坐在那儿,怀里抱着只白猫,顺毛的动作轻柔,神情温柔。灯光洒下,给他布了层如玉泽一样的光晕,使人不自觉放轻动作不想打扰他。   任谁也不会把他和那个阴郁病娇、喜怒无常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可钟意却觉得假,再美好,他也不是单邪本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扑哧”一下化成泡影,大魔王才是她需要费心应付的游戏对手。   听见了玄关处细微的声响,单君与看过来,朝她露出一个格外温暖的笑:“回来了。”   钟意挑了下眉梢,没有像对单邪那样浪费自己的演技,随意地扬起唇,算是示意回应。   她撑着玄关柜换鞋,随口一问:“你怎么又出来了?”   单君与很细心,温声细语地问:“怎么了?钟小姐心情不好?”   钟意音调上翘地“嗯”了声,突然看向单君与,目光里透露出一点意味深长。单君与抱着猫,稳妥大方地任她大量。   盯着看了会儿,她突然笑眯眯地说:“你能和我讲讲他和那个女孩儿的故事吗?”   大魔王虽然脾气阴晴不定,但是她似乎好过了头。就算是沾了别人的光,钟意竟也不可思议地生出了一点受之有愧的意思。   同时,世间深情二字,也越发觉得好笑。   不过知己知彼,倒也好百战百胜嘛。   单君与把单甜甜放到一边,用不唐突、且令人舒适的语气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单甜甜被按摩得正舒服,突然被抛弃,瞪着钟意骂骂咧咧地“喵”了几声。被钟意一把薅过来,盖住胖脑袋一顿乱挼,单甜甜抗议地用爪子“啪啪”拍她的手。钟意捏住了它的后颈皮,表示它抗议无效。   她缓慢地“啊”了声,盯着单君与要笑不笑:“就是突然很好奇。”   据说很多时候,双重人格都会喜欢上同一个人,那可就更好玩儿了。   单君与在这个空档接了杯热水,很顺手地递给她,浅笑出来:“所以,钟小姐觉得内心不安。”   钟意卷舌响亮地弹了下,看着男人轻轻地笑:“男人在女人面前太聪明可不好?”   “哪里不好?”单君与侧眸注视她,目光专注,那双和单邪一样的黑眼珠里,好像天生带了暖阳的温度。   钟意这样对男色不太敏感的,都觉得面前的男人出尘得令人惊艳,可惜她那头死鹿是没办法爬起来乱撞的。   她凑近单君与看了会儿,随后又退开,故意保持适当距离,偏头笑着说:“当然是……他会生气呀。”   单君与微愣,随即轻笑了两声,说:“我们来讲故事吧。”赫拉   钟意点点下巴,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单君与看着她,娓娓而说:“他,也可以说是我,在十六岁之前,一直生活在表面和谐的家庭里,父母是众多人口中的模范夫妻,是很多人羡慕的天之骄子——”   钟意“投桃报桃”地也给他接了杯水,递给他。   单君与说了声“谢谢”,继续说:“十六岁这一年,所有的表象被撕开,母亲突然离世,而她尸骨未寒,父亲就娶了继母,并带回来了一位十多岁的少年。他的骄傲、优秀都成了笑话。在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巨变之前,继母死了,死在了他房间,他那时却突然跑了出去,回来却换了衣服。”   听到这里,钟意了解了大概,点头说:“所以所有人都觉得是他杀害了继母?”   “对。”单君与笑了下,说:“下面的应该是钟小姐想听的。”   钟意眼尾上挑,示意他继续说。她有注意到单君与用力紧握住玻璃杯的双手,唇角微勾。   男人的声音始终不疾不徐,好像真的在述说别人的故事,“所以他被抛弃了,单家容不下他,外公让他自首。跟所有童话故事一样,他遇见了自己的公主,但遗憾的是,他的公主再次抛弃了他。”   所以就变成了大魔王,钟意想。   那他应该很厌恶被人抛弃,看来自己就算离开,也得是被他抛弃。   “所以就出现了我。”单君与做出最后总结。   “啊?”钟意十分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漏洞,笑着问:“那你怎么知道他的故事?”   知道单邪有可能是双人格后,她出于尊重游戏对手的原则,难得去查了下相关资料。据说大多数人格分裂,他们互相是不会有对方记忆的,因为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人”。   单君与微不可察地一顿,笑了:“对于那件杀人案,我自然是从当年的报道推断出来的,至于公主的故事——”   略顿,他继续说:“我好几次都在四楼的画室醒来,那些画全都是他与一个少女的生活轨迹,很容易推导出当的故意。”   钟意故意拖着长腔“哦”了声,眨眼道:“原来单先生也只是一个持有二手消息的旁观者。”   “钟小姐太聪明了。”单君与无奈地笑,继续说:“所以他应该是需要陪伴,钟小姐觉得不安心的原因是因为觉得付出和回报的价值不等。”   “但是每个人心里的价值都不一样,只要你陪在他身边,我想对他来说,都是值得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钟意耸肩,桃花眼里永远盈着笑意:“不过我安心得很呐。”   单君与温温浅浅地笑,不置可否。   这时,钟意手肘撑着沙发靠背侧坐,拖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问:“我与那位公主真的很像?”   闻言,单君与的目光自然落到她脸上,说:“很像。”   钟意看着单君与,眼里又漫起了熟悉的意味深长,悠悠道:“喜欢公主的不只有大魔王,还有骑士呢。”   单君与注视着她,眼瞳里浅浅的笑犹如天际星辉,“是吗?”   钟意敷衍地笑笑,没兴趣再与他聊这无聊的大魔王与公主的故事。   不过听了他讲的故事,倒是让她又想起了那可怜的小哑巴。她和闺蜜去郊外写生见到的他,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大概是从山上悬崖掉下来,脸上被摔得毁了大半。   送去医院,却说他服用了大量的什么药,没有死亡已经是万幸。她一个正准备中考的初中生,根本不认识那串专业名词。妈妈去报了警,却一直没有家属认领。后来妈妈回去和人渣闹离婚,她也和对方独处了一段时间。   小哑巴后来变成了什么样?她眯起眼眸,突然有些好奇呢。   “钟小姐,钟小姐?”   单君与叫了她好几遍都没有得到回应,曲起食指弹了下她额头,“在想什么呢?”   钟意下意识皱眉,几乎是出于身体本能地往后倾了点,随即若无其事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单君与收回的手顿了顿,很无奈地笑了下,温声说:“想问钟小姐,现在你的问题解决了,想去做什么?回去做演员?”   钟意“唔”了声,眯着眼睛笑道:“这是我与单先生需要讨论的事情呢。”   大魔王尚且是她同吃同睡的游戏对手,她与面前这位“骑士”先生可不熟。   单君与知道她说的“单先生”是单邪,轻咳了声,话里带了歉意:“抱歉。”   钟意不在意地道:“好说。”   晚上。   睡觉的时候,钟意习惯性走近主卧,单君与似乎也是习惯地跟着走进来。两人同时顿住,钟意挑起眉,等对方动作。   单君与似乎有些尴尬,语气里带了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咳,我拿套睡衣去客房。”   钟意也没和他客气,“好啊。”   仿佛没感觉到半点尴尬。   夜深人静,别墅里大多数人都睡下了。只有窗外路灯周围的飞蛾,还在不厌其烦地扑着灯,殷勤地讨好那明亮却冷漠的“火”。   客房的洗浴室里,只开了镜子上方的一盏小壁灯。大面的长方形镜子前,单邪对着镜子做出各种温柔和煦的表情,左眼下的泪痣跟着卧蝉起起伏伏,洗漱台上躺着一本翻开的书。   倏然,“哗啦”一声,他猛地将那本书挥倒在地。   她会看上单君与吗?   -完- 第14章   ◎“好,那一一最好别喜欢他。”◎   凌晨深夜,整个房子里只有单甜甜还在楼下,翻沙发越餐桌地无节奏蹦迪。   二楼主卧的门,悄然推开。在男人刻意放轻的脚步下,钟意仍旧几乎一瞬间便被惊醒。她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大是单邪回来了,便又重新闭上眼睛。   她侧着靠外躺着,就算漆黑不见五指,单邪也能看见那被子下隆起的弧度,以及刚才微不可察的轻颤。   他绕过床尾,目光像黑暗里的野兽,准确地捕捉到自己的猎物。单邪倾身,咬住钟意的唇,不轻不重,步步深入。   钟意闭着眼,似乎又陷入了熟睡,毫无反应,任由他索取。自己的演技在大魔王这里提到了质的提升,那深刻在骨子里的厌恶,竟然藏得连她自己都快发现不了了。   这大概就是表演里说的“入戏”吧,她想。   直到两人的姿势变得直白,单邪的手从抚弄她的脸,逐渐不掩饰自己目的地往下走。   身体本能立马就背叛了钟意的大脑,即使她反应得极快,也忽视不了刚刚的僵硬。   大魔王仿佛没有发现,只是力道忽轻忽重。钟意“悠悠转醒”,对面前的男人露出一个嗔怪的笑,带着点刚醒的鼻音说:“你回来啦?”   单邪居高临下地瞧着她,手里也没停,冷笑着说:“不装了?”   钟意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搂住他,夹着懒懒的声音说:“太困了,不想睁开眼睛。”   话落,她亲了下单邪,又缓慢补充了一句:“我知道是你。”   大半夜的,也是真困,她没有太多的心思陪大魔王玩儿游戏。只想逮着豹子莫名奇妙炸开的毛,给捋捋顺下去。   或许野兽总是夜行,晚上精力格外充沛。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让单邪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愉悦了两分,因时常蹙起而显得阴郁的眉心都松展了。他一挑眉,手里却猝不及防地用力,贴着钟意的脸低声喃语:“现在还困?”   这下,瞌睡虫彻底被弄死了。楼下的单甜甜因为被从料理碗摔下来的碗惊到,炸起毛胡乱地挥舞爪子,“喵呜呜”对地上的碎瓷片撒气。   家里管家听见动静,披着衣服跑到进厨房,看着那一脸生气的猫摇摇头,习以为常地开始收拾。先生的宝贝猫,打不得、骂不得,要是它喜欢,能把整厨房的碗碟都给它砸咯。   同时,钟意眼皮猛地一跳,强烈克制着自己想吐的冲动。除此之外,她面不改色,反而用指尖划拉着男人的后颈,朝单邪连勾带引地笑:“单先生现在是……想做吗?”   这不是什么该意外的事儿,远不如大魔王竟然这么久都没有碰她来得惊讶。   单邪撑起一点身体,专注地盯着钟意。他从眼睛到嘴都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好整以暇地笑:“想啊。”   意料之中的回答。   随后,钟意伸手贴在单邪的心口,问:“那单先生会把我当做别人吗?”   单邪解了自己的衣服扔地上,略显敷衍地回答:“会吧。”   钟意还没来得及调动五官做出伤心委屈的表情——   他突然一顿,看着钟意颇为怪异地笑:“就像一一可以把我当做单君与一样。”   钟意及时表“衷心”,难过地说:“单先生怎么会觉得我会将你认成别人呢?”   随后,她适时喋喋不休地追问:“单先生觉得,我和她哪里像?”   像极了吃醋的小女人。   单邪倒是是很认真地逡巡了一眼钟意的眉眼,莫名奇妙地讥讽:“嗤,除了这张脸,哪里都不像?”   啧,不像倒是从她身上下去。假装深情的男人,可真是虚伪又恶心。   钟意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受伤,随后“强颜欢笑”:“那就好,我不想单先生在做的时候……把我当做另一个人。”   最好是把她当做别人,就算他爽了,也不是她给的,是他藏心里的女人。   单邪再次贴上来,在吻上她之前,毫无诚意地说:“那就好好表现。”   钟意终于打开了这扇大门,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难受,但也足够地纠结与恶心。一方面她厌恶与男人如此距离地接触,另一方面又唾弃自己在那疼痛过后,竟尝到了两分愉悦。   于是她紧咬着唇,默默地与自己作对。可单邪却不让她如意,他用手指抬起她的上牙,直接让她咬住自己的手指。如此就算了,偏偏还要讨人厌地作乱。   将她本来就自我厌弃的声音搅得稀碎,大魔王暂时赢了一回,理智也输给了情绪,她炸毛似的用力咬他。   床头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钟意隐约看见对方晃动的笑,像受虐狂一样,她越是咬他,他越开心。真的很变态,她想。   她扭头到一边,不去看,放空了自己,随便怎样吧。   最后,单邪突然问:“我是谁?”   钟意费力地抬起眼皮,意识混沌里,拖着嗓音回答:“单先生……大魔王。”   单邪唇边的笑容加深,或许因为他总是阴郁,笑起来边也总是透着奇怪。   他盯着钟意,又问:“单君与是谁?”   疲惫与困意双双袭来,钟意实在是不耐烦,伸手一巴掌也不知道打在了哪儿:“不知道!”   在她半睡半醒中,之前对对大魔王是不是不行的猜想,在此时此刻毫无保留地,变成了恶毒的诅咒。   单邪用舌尖抵了抵腮,看着钟意笑了会儿,随后贴下来温柔地亲吻她的眉心,话里却是相反的阴暗:“好,那一一最好别喜欢他。”   不然……   -完- 第15章   ◎次日清晨,钟意睁开眼……◎   次日清晨,钟意睁开眼,习惯了早上的黑暗,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了,空荡荡的肚子在造反,她想起床,稍稍一动,身体的不适又让她闭上了眼。   一条手臂突然横搭过来勾着她皮肉紧贴,身后的男人细细吻着她耳后:“醒了?”   声音带着晨起的鼻音,倒短暂地给大魔王披了层无害的羊皮。   钟意顿了一下,意外他竟然还没起床,也许是破罐子破摔,踏出这条防线后,竟然没那么恶心了。随后,她转过身,手臂软若无骨地勾住单邪的脖颈,眼睛没睁开就蹭着撒娇似的抱怨:“累……”   尽管房间里黑暗,也能让习惯于夜伏的猛兽窥见她脸上事后的疲软可怜。她闭着眼,脸蛋透着粉,唇色艳红过分,长发缠着分明五指。也幸亏她没睁眼,错过了男人眼中一刹那的沦陷疯狂。   单邪轻笑,手掌至上往下地安抚她的脊背,叼着她耳朵一语双关地戏谑:“谁让一一昨晚不求我?”   这话说的,仿佛她心不甘情不愿。钟意终于睁开眼,“嗔怪”地看了眼单邪,随后又像是不好意思地低头往单邪怀里挤。   单邪嗤笑,伸手摸了下她挂有细小伤口的唇,十分好听的声音带着稀奇的怜惜:“乖一点,我会对你好的。”   钟意拖长调子“嗯”了声,乖顺地回应:“单先生要说话算话。”   “嗯。”   钟意不以为意,大魔王不知从多少个情人那儿练出来的高明调情,一般女孩儿恐怕都要感动得投怀送抱了。   这是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资本管会玩儿的游戏,将不知天高地厚的宠物宠上天,看戏似的瞧着她们恃宠而骄,腻了就随手扔掉再找下一个,周而复始。   两人在事后清晨抱着调情,倒还挺温馨。   此时,手机震动声不适时地响起。   后背的手掌抚弄不停,单邪仿佛没有听见手机的苦苦呼唤,钟意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提醒:“单先生,你手机……”   若是钟意付有一分真心,就能睁眼发现大魔王眼里瞬间爬上的阴沉冰冷。他低头用力咬了钟意还未消肿的唇,伸手拿过手机按下接通见。   “嘶——”是什么大魔王?这是狗!   助理李然终于等到祖宗接了电话,就听见明显是来自女人的痛呼声。   死一般的沉默片刻,他终于鼓起勇气英勇赴死:“单总,您还有多久到公司?大家都……等着您开会。”   事实上,他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了。虽然他也知道不该打扰,可谁让他是老虎身边的兔子助理呢。   “嗯。”单邪声音寒冰,如深渊里的湖,冒着幽幽寒气。   李然:“……”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敢问吗?敢个鬼!   不过按他惯常对单邪的了解,应该是马上就要来公司了。他苦哈哈地瞅着被挂断的电话,只能任劳任怨地去安排老虎君王会议需要的文件。   单邪扔了手机,就翻身下床,俯身与钟意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调笑着说:“我去公司,今天自己吃饭。”   钟意眸里水光潋滟,波光粼粼地看着单邪“嗯”了声。大魔王大概是十分餍足的,才给这个吻里漏了点几不可存的温情。   单邪走后,钟意瞬间散尽了所有的迷离沉醉,起身拉开窗帘大开着床,让阳光和风一股脑地灌进来,试图驱逐这满屋的堕落糜烂。   俯视着楼下驶出大门的黑车,目光跟着直到它消失在转弯处,钟意的心在多日飘零里终于落得脚踏实地。踏出这一步,他们的交易才算落到了实处,也让她能够说服自己对方不过是一时觊觎她的美貌,毕竟她身上也没有别的可让有钱有势的大魔王所图了。   昨夜那人失控的表情疯狂的沉腰、以及一声声溢满缠绵占有欲的甜甜浮上大脑,她绯红着脸肆意讥笑。如此急色的人,为了逗趣猎物忍到至今,也是不容易。   她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脸,甜甜……原来这么相似吗?   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刚醒的那会儿五脏六腑都饿得不行,这会儿正吃饭身上疲倦着也吃不下什么。   单甜甜蹲在餐椅上,等瞪圆了眼睛一脸“还不快投喂本喵”的表情望着她,钟意硬是在这种眼神下故意慢吞吞地干了大碗米饭,简直气死猫了。   用完午饭,齐萧适时地出现,目光扫过眼她家居服未遮盖下的遍布红痕,语气如常:“钟小姐,您的新经纪人还有三分钟就到这里,和您商量下一步的工作。”   钟意微微一挑眉,单邪的人工作效率都挺快,她心安理得道:“嗯。”   舆论风波过去,确实应该重新投入工作,可不能等离了笼子才发现自己被养废了。   新的经纪人一眼瞧上去就知道是个工作一丝不苟的女强人,一板一眼的通勤装,镜片后的眼里透着强势,却又因为某些原因被克制着,态度温和也没有对金丝雀的瞧不起:“我叫孙蔷,给钟小姐选了一个综艺剧本,你看看。”   一上来就没有一丝废话地谈工作,钟意惊喜地挑起唇角,正好,她也不喜欢与人无用寒暄。   “嗯。”她没什么意见地接过孙蔷手里的剧本。   有点惊讶,只是一个冷门的综艺,艺人们去特殊学校做义工,给孩子们做食物,上才艺课等等。她还以为以单邪的嚣张行事作风,他安排的人也只会不费脑子地砸资源,直接强捧。   这种带有公益性的综艺,流量或许不大,但很容易立正面人设,很适合她这种刚经历了负面舆论的艺人。可见萧蔷的用心。   萧蔷看她看了这么久没说话,怕她误会,耐心解释:“钟小姐刚刚经历了小三风波,虽然已经翻案,但负面影响不可逆,如果一下给太好的资源,更会激起网友的逆反心理,从而得不偿失。”   “这种综艺虽然冷门,但带有公益性,很容易博好感。”   萧蔷的眉头不自知地微皱,钟意突然笑了起来,“我没意见。   “萧蔷姐就叫我钟意或者一一吧,以后不知会共事多久,不用这么生分。”   萧蔷意外地抬起眼,随后也扬起唇角,眉梢间的满意没有刻意隐藏:“既然这样,那以后一一可别怪我管你得严了。”   接着她又说:“那就这样定了,改天我把合同和详细的剧本带过来给你过目,没问题就签了。”   钟意点头,“好。”   萧蔷离去的身影比来的时候放松,大多被大佬们看上的女人,不乏会迷失自己恃宠而骄,钟意倒是她见过的难得清醒。   今天单邪回来得早,饭点前就到了家。门打开,钟意款款迎上去,男人穿着中午出门的衬衫西裤,却眯着眼睛才看清她,温和如常地点头:“一一。”   钟意脚步顿住,毫不意外地转身回到沙发上,捞过单甜甜呛着毛从她的尾巴撸到头顶,气得单甜甜肉垫子“邦邦”打到它手背上。   她不了解双人格,不知道这个人群另外的自己出现的频率,但单君与出现的次数委实有点频繁。   -完- 第16章   ◎(重看!)“疼?哪里疼?”◎   单君与也没介意钟意的怠慢,自己上楼换了与那人大相径庭的衣服和眼镜下来。   没人意外单邪今日突然回来得如此早,厨房里在有条不紊地备着晚餐。这房子装修考究严谨,也难以避免淡淡的饭菜香气跨山越水地飘到客厅,肥胖白猫没有骨气地眯着眼窝在钟意怀里呼噜噜,整个房子都浸着陌生的烟火气。这是钟意来之前没有的。   单君与一下楼目光就寻上了她,浅浅笑开:“一一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这么熟稔地叫她“一一”,钟意眼皮都没抬,翘起唇:“还行。”   自然也就错过了单君与温柔和煦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光。   今天见了深得她心的经纪人,又有顺心的工作在等着她,她的心情可不只是不错两字。虽然她对娱乐圈的工作始终没多大兴趣,但能遇见这样一个替自己计划的经纪人,让她觉得就这样下去,好像也不算糟糕。   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男人坐到了她身边,看向钟意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她红痕深浅的侧颈,顿了下,语气调侃却不让人反感:“你们今天……也许是昨晚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这话落下的同时,单甜甜毫无预兆地从醉生梦死的“呼噜噜”秒切换成杀猫似的尖叫,它当即扭过头瞪向大胆妄为竟敢揪它毛毛的女人,圆溜溜的湛蓝猫眼满满当当都是不可置信。   钟意不那么走心地揉搓着蠢猫被揪毛的地方,企图盖过她刚刚到意外失手,一边不动声色地笑着反问单君与:“怎么了?”   这猫实在是蠢,不消一会儿又被揉得咕噜噜地哼,半点没有记性。   “多嘴一问,只是最近我出来得有点频繁。”单君却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一一还没告诉我什么事这么开心呢?”   钟意诧异他的细心,终于舍得抬头看他一眼,挑眉说:“这还得感谢单先生,新的经纪人很和我胃口。”   两人心知肚明,此单先生非彼单先生。   单君与看着钟意,有些微妙地开口:“看来他很在乎你,这是好事。”   “不过……”钟意将单甜甜扔到地上,全然是拔x无情,下一秒却骤然离单君与近了一点,一双随时都水光粼粼的眼睛盯着他盛满笑:“我同样好奇,你怎么出现得这么频繁?”   单甜甜瞳孔地震,再次不可置信这该死的女人竟扔了自己,不过扭头就看见两人如此,比狗还灵敏的鼻子嗅到了不同寻常,转头就选择轻爪轻脚跳上茶几,八卦地看热闹。   单君与一愣,蓦地笑了出来,就像春暖花开的阳光陡然乍现,他摇摇头:“没想到一一倒有颗细致玲珑心,可不好糊弄。   钟意笑意下的眼皮动了下,心表不一地等着对方的解释或者狡辩。从她答应了单邪那一刻起,就相当于把自己卖了个不菲的价钱,可再怎么卖了她也还是个人,不是什么把戏都愿意陪人玩儿。   单君与柔和的笑容无懈可击,缓缓说:“我说过我只在他情绪极其不稳定的时候出来,以免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另一种——”   他停顿得恰到好处,挑着某种意味瞧了眼钟意:“另一种就是他已经做错了事,或者说做了自己不想面对的事,这是一种逃避心里,所以一一第一次见我之前的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钟意若有所思:“那天晚上发生了……”她立即收住话头。   和单君与三次见面,有两次都是在那种事之后,再怎么不在意,这些私密她也没那么好意思在一个男人面前大条条地说出来。   那股子不服气的劲儿让她立刻转移话题抓住对方的“小辫子”,笑得绵里藏针,“可这也不关糊弄我的事儿,难道是真想糊弄我?”   话绕回来,单君与却难得被噎到,不知道为什么几次的温和淡然竟然险些不存在,一双温情的眸子专注地注视着钟意,几秒后叹息似的说:“还有一种……当然是我自己想出来了。”   钟意讶异地愣了下,看着没有半分单邪影子的单君与,脱口而出地问:“为什么?”   对方不自知地微抿着唇似是涩然,耳尖都透着红,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纯情极了,“或许是因为我也有了想见的人吧。”   “以前我出现时大多夜深人静,他并不喜欢我的出现,我便很少出去看看外面,除了疗养院。”   钟意本是多疑,没想到还诈出这么一回事,久违的兴致勃勃滋生,她凑过去盯着单君与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原来多重人格真容易喜欢上同一个人啊。”   单君与稍怔,一时没明白:“什么?”   一眨一动都是风情韵味的眼斜斜睨着他,钟意慢悠悠却肯定地说:“你也喜欢画中的公主。”   单君与哑然失笑,“我不曾见过公主,又怎么会喜欢公主?”   说开了,他反倒坦然起来,目不转睛地迎面盯着钟意的眼睛。漆黑的瞳仁,是一眼见底的真诚柔光,同一个人,同一双眼,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差别迥异。   不像是单邪,他身上冰冷阴郁的特质更为突出,总会让钟意忽略他也有温柔的时候。   如果还是少女怀春的年纪,钟意无疑是会喜欢单君与这样诚挚温和的男人。   当年她救下那哑巴的时候,闺蜜不怀好意地问她:“哈哈哈你收留他不会是想体验一把养成系男友吧?别说,还挺有意思的!看他那么听你话,你说往东他绝不往西。”   那时她怎么说的?钟意记得那哑巴闻言看了她一眼,她心里有事儿,可没功夫顾及伤患者的心灵是否脆弱,口无遮拦地嫌弃:“有什么意思?闷得像个木头,无趣死了。”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对方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托着下巴看着远处,目光没有聚焦:“大概是表里如一,永远都不会发脾气的温柔男人吧。”   伴着虚伪和尖锐成长,同龄人里没有能让自己欣赏的存在,她理所应当地觉得这样的温柔会吸引自己。   可如今,浸泡在漆黑的欲望和沼泽里头,她倒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和这样的人走到一起,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人。   钟意对上单君与的目光,慢腾腾地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调侃:“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单先生知道了是会生气的,你也知道他脾气不好嘛。”   大魔王的护食行为是绝对的,就算是另一个自己,也别想打他盘中餐的主意。   轻微的陶瓷盘子碰撞的声音适时响起,单甜甜耳朵绕了个旋,倏地跳下茶几,肉垫生风地跑向餐桌。   单君与收回目光,肢体语言泄了气似的放松下来,笑意不减,却暗藏落寞:“用晚餐吧。”   单邪仍旧是深更半夜从客卧回来,钟意是被揉醒的,很显然,她的警惕心在这金窝里日渐堕落……   身后熟悉的身体坚硬,她眨眨眼清醒过来,转过身带着初醒的含糊声音撒娇:“单先生回来了。”   话落,她闭着眼转过身凑上去吻他。单邪神色没太惊讶,眉梢微扬,声音带着笑意在她耳边轻声说:“这么主动?”   将难以忍受藏在封闭窗帘内的黑暗里,钟意给话里染上点儿克制的雀跃:“经纪人的事情,谢谢单先生。”   单邪“嗯”了声,心辕马意地嗅着钟意身上的味道,温柔昵语是恶魔在引诱:“我有的,一一想要,都给你。”   钟意被揉得呼吸略渐重,双手搭在大魔王的肩上,在清醒里装着沉沦柔顺:“单先生给的已经够多了。”   本就虚情假意的温柔瞬间消散,单邪冰冷的质问毫无征兆地砸过来:“今天他和一一说了什么?”   修长五指一下一下顺着钟意没有一点毛糙的长发,指腹时不时蹭过头皮,轻柔的触感令人窒息。   单君与出来的频率变多,想必大魔王也察觉到了什么,于是钟意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了温柔的骑士:“他说他有了想见的人。”   “是吗?”熟悉的阴郁听不出声音主人的心情,下一秒单邪骤然翻身将她桎梏于身下,黑暗里他的目光犹如实质地扫过钟意的眉眼,咬着她耳廓不慌不忙地舔舐:“一一想见他吗?”   大魔王从来没掩饰他对单君与的厌恶,钟意抬手攀上他的肩颈,声音柔软风情带笑:“我想见你。”   “好啊。”单邪语气心不在焉,拿不准他信没信。下一秒他就刻意贴紧了钟意,蓄势待发的不容忽视,不着三五地绕回了话题:“那一一准备怎么谢我?”   饶是钟意,也愣了一下,没想到早跑八百里远的话头又被生拉硬拽了回来。   倏地,她立即拽住单邪探去的手,笑意差点挂不住:“不行!”   “嗯?”单邪意味不明地掀起眼皮盯着钟意。   钟意收放自如地扭头垂眼,眼神躲闪地艰难开口:“昨晚……还有点疼。”   这话真假掺半,昨晚大魔王跟八百年没吃过肉一样疯狂,差点儿就被晃得散了架,同时她也乐于借此少和对方接触。   闻言,单邪倏地拧眉,“疼?哪里疼?”   钟意:???   有病?装什么纯情?   单邪轻巧地挣脱了她的手,询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喉结上下滑动,哑着嗓子,“这儿?”   钟意就快绷不住,尾音轻缠,“嗯。”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怪物……她少有这种经验,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像他们这样的关系都是如此,只有偶尔听一耳朵圈子里其他女人聊起谁谁谁与背后的男人相处是怎样的方式,与她与大魔王截然不同。   她宁愿他像那些人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会让毫无负担地轻松许多。   钟意掩耳盗铃地抬手横臂在眼睛上,如此,又错过了大魔王眼底晦暗莫名的情绪。   任由他不着门道地揉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开灯,声音莫名其妙地压着点儿暴躁:“我看看。”   “不行!!!”钟意瞬间像绷紧的弦,稍稍拔弄一下就要断开。就像炸毛的单甜甜,垫着肉垫脊背弓得老高。   单邪顿了下,眯着眼睛目光慢悠悠地由下而上落到她脸上,忽而兴味地嗤笑,“我还偏要看。”   话落,他就再次俯身下来,不由分说地将她两只手腕捏在一起,一条长腿压住她膝盖,是半点儿不留反抗余地。   钟意:……   她就说这人有病!有病!!!   -完- 第17章   ◎钟意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扒光皮毛架在火架上翻烤的羊◎   钟意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扒光皮毛架在火架上翻烤的羊,掠过每一寸的目光都燃着试图将骨头都啃干净的贪欲,直白恶心得让人羞愤欲死。   形如实质的目光不容忽视,每次路过的皮肤都变成了粉红色,细微地轻颤。单邪却没有因此怜香惜玉,一一吻过,不容拒绝地带着她的手感受她自己,故意将热气都灌进她耳朵里:“挺可怜,下回记得求我,一一不求我我怎么知道呢?”   大魔王伏在钟意耳边,残忍地描绘着她战败下的身体惨状,另一边又蹭着掌心的柔软细腻,时不时递过来三两句不堪入耳的夸奖。   钟意实在是敌不过对方的脸皮,暂时举白旗认输,使力收回手挡住脸,扭头将自己缩成一只鹌鹑。   单邪低低笑着,故意拿下她的手,凑过去捏着下巴亲她,嗓子哑得厉害,“张嘴。”   “对了,单先生。”钟意被亲得匀不过气,还不忘告知大魔王:“过几天我要工作了,一个综艺,就在本市。”   “嗯。”单邪揉着钟意的手腕,“知道了。”   钟意了然地笑笑:“单先生会不会想我?”   单邪由上而下地觑她,一挑眉:“想什么呢?”   钟意的眼尾弯成了一个勾,笑而不语,知趣地不打破砂锅追问是不是觉得她自作多情。   几天后,她就知道这句“想什么呢”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工作有了着落,钟意的这几天的心情也跟着轻快了起来。连带着单邪时常落在她身上的审视目光,都不那么让她厌恶了。   去节目组这天,她整理着要携带的衣物,唇边的笑就没有消过,和平时的笑又不一样,眸里缀着点儿抓眼的光。就像被关久了的猫,瞅见没关严实的门缝,就想趁此机会窜出去野个够。   单甜甜欠欠儿地跳进行李箱窝着,被拎着扔出去又跳进来,周而复始无数遍,也没见她不耐烦。   大魔王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拥上来,懒散的气息洒在她脖颈,“很开心?”   钟意从善如流地回头亲亲他的下巴,低着头折叠衣服,理所当然:“太久没工作了,当然很期待啊。”   单邪嗤笑,听不明白心情如何,总归放过了她,转身去了公司。   拍综艺的学校藏在一片老市区里,钟意透过车窗,望着门口烤得滋滋冒油的烤肠有点馋。推车前面,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给了钱,接过阿姨递过来的烤肠就迫不及待咬上一口,烫得上下左右地在嘴里又炒了一遍。   她扯了扯嘴角,任由车子错过推车。   自己不是最先到的,一下车,单井然就热情地招手:“嫂子!”   钟意:“……”?   工作人员在摆设机器,这一嗓子成功将所有的目光全赶到了她这一处,遂又神神秘秘地凑在一起嘀咕。   真是谢谢你啊。   钟意拖着行李箱走过去,在看不见的角度嫌麻烦地“啧”了下。据她所见,单邪对这个死去继母带过来的便宜弟弟可不喜欢。更何况,他还背着杀死继母凶手的传说……这两兄弟的关系微妙着呢。   若与他走太近,有朝一日城门失火,拿不准她就成了无辜被殃及的鱼摆摆。   到了的嘉宾等在进门的水泥操场,笑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掠过单井然时,顿了顿,之前她可没在剧本嘉宾里看他的名字,况且他的咖位也不至于来拍这种冷门综艺,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嘉宾们被带去宿舍简单休整后,节目赶紧赶慢地开始拍摄。由负责人王主任带他们去见这次节目要出境的孩子们。特殊学校里的孩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多是智力不全,或者自闭症患者,相处起来不是一般的困难,这就更能考验人了。   还没进教室,高低起伏的吱哇乱叫穿墙而来,嘉宾们神色不一。   王主任:“早啊,小朋友们,来见见你们的新老师们。”   张雯力表和善,笑眯眯地打招呼:“小朋友们好呀。”   安静一瞬,嘉宾们接受了短暂的注目礼之后,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眼看着一屋子精力格外旺盛的人类幼崽此起彼伏地兴奋尖叫,甚至不听招呼地跑来跑去,拦住这个跑出那个,年轻女老师的尴尬简直要撑破累得通红的脸颊,只来得及朝镜头歉意地笑笑。   张雯笑容凝固,一脸“没见过世面”的震惊。   钟意注意到角落里一声不吭地坐着个孩子,仿佛有个天然屏障将他隔绝在外,低着头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做什么,给人一种就算这个年纪最喜欢的奥特曼来了也分不走他的注意力。   王主任擦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小朋友们本来就精力旺盛,再加上他们……可能比一般孩子要难搞一点。”   单井然“哈哈”一笑,没露半点嫌弃:“这样才有挑战性嘛。”整个就是阳光大哥哥。   闻言,钟意一挑眉。   沈佳嘉避着镜头“啧嘶”倒吸凉气,转头看钟意的温和笑容像面具一样挂在脸上纹丝不动,凑过来和钟意小声叨叨,“你好像挺淡定,一点不紧张吗?”   唉,她可最怕人类幼崽了,想想后面几天就头皮发麻,不禁对风轻云淡的钟意由衷佩服。   钟意唇稍挑起,偏过头面不改色地低声回应,“看来我演技又进步了。”   沈佳嘉一愣,那点儿紧张跟着消散不少,反过来安慰钟意,“没事儿,我们一起!”   下午在食堂用过午餐,晚上据说孩子们为了欢迎嘉宾们早早排了节目,嘉宾们回宿舍换身衣服再去教室。   张雯的高跟鞋“噔噔噔”地敲在宿舍外的地板上,沈佳嘉扫了眼,“多管闲事”地提醒,“雯雯换双鞋比较好吧,要是被小朋友们撞了摔倒就惨了。”   张雯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事儿,小朋友哪有那么可怕。”   钟意扫了眼正拍着这边的镜头,兀自笑了下,沈佳嘉可没说小孩儿可怕。   她侧过头与沈佳嘉搭话,“没事儿,虽然小朋友对新来的老师会比较兴奋,但雯雯细心,肯定会注意的。”   一句话将“小朋友可怕”拉回了,他们只是见到新的人物比较兴奋。   张雯扭过头,不动声色地朝她刮了眼,钟意报以耸肩。张雯毫不犹豫将她们甩在身后,“噔噔噔”气愤地远去。   不知道沈佳嘉是言灵化身,还是“乌鸦嘴”。张雯还真就摔倒了,五体投地地摔倒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四下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小男孩贴着墙根儿站着。   可她这一摔,“啪”地一声实在是动静不小,前后门框探出挤挤攘攘的脑袋,原本在教室里面的摄影师也扛着机器跑出来压下镜头对准她。   王主任跑出来准备搀扶她,“怎么回事儿?没摔着哪儿吧?”   张雯顿时感受不到身上的疼,只有脸上火辣辣的丢脸,暗骂了沈佳嘉一句“乌鸦嘴”,随后将目光放到仍旧贴着墙根儿站着的男孩子。   他低着头,掰着手指,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这里的孩子都不正常,这个从他们第一次进教室到现在,都没见过他说话,想来是不会说话的。   她艰难地爬起来,随机应变地朝男孩笑了笑,走到他面前蹲下,宽容而温柔地笑:“别怕,姐姐知道你是不小心撞到我的。”   小男孩儿眼见她向自己靠近,依旧低着头,可后背却恨不得挤进墙里,眼神逐渐焦虑。   有女老师从教室里走出来,奇怪地说:“阳阳不会撞到张雯老师吧?”   “他一直都很安静,站在那儿都不会动的,更不会乱跑。”   张雯笑容转瞬而逝地僵硬,随后说:“老师的意思是我会说谎?这种事我有必要说谎吗?”   接着她又对阳阳好声好气地说:“阳阳是吧?没关系的……”   谁知阳阳的毫无预兆地爆发,突然激动地推了把张雯,她没有防备地再次摔倒在地上,阳阳情绪紧张而带着攻击性地手舞足蹈。   此时,钟意和沈佳嘉从走廊的一端走了过来,前面围着这么多人,沈佳嘉当即就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张雯神色尴尬,“一点儿小事儿,我被阳阳撞倒了,可能刺激到他,突然就……犯病了。”   “犯病”两个字一出口,王主任和女老师都是脸色一变。刚才出头的女老师坚持说:“不可能,阳阳不会撞到您!”   张雯心中愤懑,表现得却委屈,“可当着这么多人,我总不至于为这点事儿说谎,不然可以让阳阳自己说。”   女老师突然愤怒,“你要他怎么说?他——”她说不下去了。   王主任打着哈哈,“不是什么大事儿,就算了,赶紧把阳阳带过去。”   可在场的嘉宾看着激动的阳阳,都有点怵。   钟意若有所思地扫过情绪激动的男孩儿,低声问王主任,“阳阳是什么情况?他不能说话?”   王主任苦着脸,残忍地解释,“阳阳患有暂时性失语症,同时是自闭症患者。”   “失语症?”钟意一愣,不知想起什么,不动声色地问:“他以后还会说话的,是吗?”   “如果能治好,当然会。”   钟意看着那个男孩儿,突然走上前,将他抱在怀里,与一旁协助的女老师将他控制住。她凑到小孩耳边说悄悄话,“老师相信阳阳,你没有撞那位姐姐。”   无论什么节目,为了博镜头,什么手段都不稀奇。她本来对此只是可有可无的漠然,可就在她听见“失语症”时,莫名就滋生出博天愤怒。   张雯:“钟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说谎?我有什么必要为这种事儿说谎?”   钟意抬头望过去,一脸茫然:“我好像没说你撒谎……你为什么这么问?”   下一刻,她“恍然大悟”地“啊”了声,故作难以置信地反问,“难道真是那样,所以你心虚了?”   演技不行,又如此沉不住气,这点博镜头的手段实在是蠢得无药可救。   沈佳嘉:“就是,阳阳既然是自……不可能撞到你吧。”   “这件事关系到阳阳的心灵,是不是真的,可以调监控啊。”   张雯强忍着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用得着调监控?”   王主任十分尴尬:“监控早就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他们这学校,就跟个特殊托儿所似的,学生如何都没什么人在意,更何况监控坏了这种报修小事,只能等人突发奇想了才能解决。   张雯暗中松口气:“摔了一跤而已,哪用得着如此大张旗鼓。”   此时,单井然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摇晃着手机,大大咧咧地说:“怎么了这是?张雯姐没摔着吧?”   “我刚和经纪人视频报备,刚好拍到你摔倒了,经纪人有事儿嘱咐,没来得及扶你。”   沈佳嘉顿时紧张起来。   钟意眯起眼,目光打量着单井然,却见他朝自己眨了下眼睛。   沈佳嘉眼睛一亮,立即问单井然:“你看见了?刚刚是阳阳撞倒张雯的吗?”   这会儿她不客气地连“雯雯”都不叫了。   单井然一愣,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什么阳阳?不是张雯姐自己平地摔的?”   钟意适时惊讶地“啊”了声,随后欣喜地向阳阳笑眯眯地说:“看,哥哥给你作证了,不是你撞的。”   沈佳嘉脸上再次火辣辣地疼,瞪了眼单井然,没想到这些人这么不给她面子,更没想到单井然如此直男,半点不懂得审时度势!   让她还怎么在节目组呆下去。   -完- 第18章   ◎她深以为某人是来找刺激的。◎   这场闹剧在尴尬中结束,导演走出来做了个模棱两可的总结,“继续拍摄,别欺负小孩子,这段到时候就让后期剪掉。”   一个警告,一颗糖,圆滑得谁也不得罪。虽然把这段播出去,争议性也许会提高收视率,但能来拍这种冷门公益节目的导演,也自持清高不屑于这么做,   至于钟意,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不过是一个大佬玩儿的替身情人游戏,导演没有太放在心上。   有了导演的保证,顶着一众如芒在背的目光,张雯也直起了腰。只要不播出去,这点小范围的传播很好控制。   钟意略一垂眼,看着连为自己辩解都做不到的阳阳,目光又好像落到了很远的地方。失语症,如果那小哑巴也只是暂时的说不出话,现在又是怎样的?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她没有立场不依不饶。   进教室的时候,张雯故意落在钟意的身后,阴不阴阳不阳地刺过来一句,“在这个圈子里,做人留一线比较好,毕竟男人的新鲜感可是很短的。”   “我也这么觉得。”钟意深以为然地点头,遂理所当然地接上一句:“所以趁我还新鲜,当然得事事尽兴啊。”   张雯:“?”   怎么不按套路来?   教室里的课桌都被拖到了四周,围成有两个供人进出缺口的长方形,小朋友们在中间临时的空地舞台上表演节目。   表演十分“精彩”,被迫营业、泪洒舞台还不忘手脚动作的小家伙,在一群活泼欢脱的小豆丁里格外扎眼。几位嘉宾含蓄地憋笑,单井然就没那么客气,乐不可支地笑得前翻后仰。   钟意始终注视着角落里被老师照顾着的阳阳,直到欢迎的活动结束,她依旧心不在焉。   拍摄结束,钟意走在人群最后,单井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凑过来低声问:“嫂子,你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   “嫂子”二字,在所有微妙态度里,听起来十分新鲜,上午第一次听见钟意就有这种感觉。   不过相比之下,她更讨厌与异性的近距离,身体先大脑一步不动声色地远离半步,目光带了点审视的意味在单井然面上来回逡巡,答非所问:“你之前真拍到了张雯摔倒的画面?”   “当然没有。”单井然对她的动作与目光仿若未察,纯净的眼睛闪闪发光,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道:“诈她呢。”   钟意眉梢微扬,神色没太惊讶。一个私生子,亲妈刚上位不久就倒霉催地被杀,凶手还极有可能就是原配生的哥哥。   真能养成这种单纯的性子?还能做出十分儒慕兄长的样子……   如果是伪装,那可比大魔王那种神经病可怕太多了。任何姿态都能靠演技,眼里的光可装不出来。   久闻没声,单井然小心觑她一眼,像是怕惹她不高兴,稍微收敛了笑,咳了声,“我哥不在,我当然不能让别人欺负嫂子。”   钟意略偏头看他,似好奇地问:“为什么叫我嫂子?”   她的声音天生柔和,缓缓如流,容易使人不自觉放松警惕。   “当然是因为我哥喜欢你啊!”单井然理所当然,遂垂下眼皮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压着声音轻声说:“他太苦了,我希望有人一直陪着他。“   “我一直帮着嫂子,或许你就不会因为外人的目光害怕他,离开他。”   钟意审视着脸庞出色的少年,总觉得古怪,却又觉不出哪里怪。   此时,一道不该出现在此处的阴郁声音从身后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平地一声惊雷,节目组里知道他的人像被集体按下开关,默契地停下来,惊异地回头。   钟意总算明白了那句“你想什么呢”,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笑她自作多情,而是根本不用想她,因为对方把“同吃同睡”里的“同睡”执行得淋漓尽致。   不管其他人是怎样的又惊又诧,钟意在想该调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才能让他忽略掉单井然这个麻烦。   在她未开口前,单井然却先一步惊喜地开口,“哥,你怎么来了?我正在和嫂子说,你不在,我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钟意额角一跳,已经做好准备应对大魔王针对“嫂子”的嘲讽。   “欺负?”单邪意料之外地开口,眉间瞬间笼罩了一层阴郁,“谁欺负你了?”   语调不轻不重,却让张雯背后霎时窜起一股凉气。单邪杀死继母的传闻有鼻子有眼,总让人不自觉把他带入一个杀人魔的角色,看人时阴沉的眼睛里都冒着杀意,使人腿脚发软。   “也没有欺负。”钟意已经走到他身前,从善如流地握住他的手:“只是与人争了两句。”   单邪没什么反应,定定地看着她。   单井然又擅自抢答,三言两语就把傍晚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清楚。连导演如何解决这事,都一字不漏,活像是昏君下面爱拍马屁的大奸臣。   最后骄傲地补充一句:“不过哥,嫂子最后也没吃亏!”   钟意:……   骄傲个什么劲儿?人家都不想搭理你,上赶着当舔狗。   “嗤。”单邪嗤笑,毫无人性地对她做出了嘲讽:“就这么容易被欺负?”   节目导演心道“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出头了管那事儿,该怎么拍的就怎么播。谁能想这么件小事儿也能惹到这瘟神,这会儿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钟意无语,她哪里就被欺负了?怎么经过便宜弟弟的嘴,她就成了世上绝无仅有的超级小白花。   她故作无奈地叹息,语调带上点撒娇:“单先生,我真的没有被欺负。”   话落,她又颇有技巧地补上一句,“我只是看不过小孩子受欺负。”   张雯脊背一僵,没想到钟意会光明正大地吹耳旁风,实在是不要脸。   从那双极好看的眼睛里移开目光,单邪在节目组一群人里扫了一圈,随后落到导演身上,意味深长地问:“剪掉了?播出去不更有意思?”   沈佳嘉惊奇地瞪大眼,一脸磕到CP的表情。其他人极小声地窃窃私语,谁也没想到单邪这样一个上位者,会有闲心管这种小事儿。   看来某位就算是替身,也是替身里面的高配。   导演擦拭着额角不存在的冷汗,点头哈腰地赔笑,“是我没考虑周到,这会儿我也觉得播出去更有意思。”   张雯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可想而知,要是播出去了,娱乐圈哪还会有她的立足之地。   带着阳阳的女老师目光闪闪,总算出了下午那口恶气。   单邪收回目光,对导演的“恍然觉悟”没表示赞同与否,若无其事地问钟意,“一一吃饭了吗?”   钟意看向月明星稀的夜空,一言难尽道:“单先生,现在晚上八点了。”   因着傍晚的小插曲,等小朋友们磕磕绊绊表演完节目,早已过了原本计划好的时间。   单邪目光跟着她扫过去,莫名其妙的愉悦:“陪我吃饭。”   钟意在心里挠墙,嘴上心口不一地柔顺:“好啊,单先生想吃什么?”   “让齐萧去买。”单邪牵着她像在自家散步一样,穿过走廊,又悠闲下楼梯:“吃完陪我走走。”   钟意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助理,齐萧确实是个非常合格的私人助理,甚至觉得大魔王把他给自己太暴殄天物。大概是察觉到她不满,对方只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其余时间就像个隐形人。   她没有提醒单邪现在已经八点多,等齐萧买回来,他们吃完就该十点多了。   果然,大魔王怎会好心来探望她工作?不知道杀人传闻是不是真的,但作为一个资本家,他百分之两百的合格,不放过任何一个折磨她的夜晚。   吃完饭,顶着夜黑风高陪神经病散步,钟意总觉得窸窸窣窣的草丛里会窜出点什么东西来。眼看着大魔王拉着她越走越偏,马上就进了学校尽头的银杏小树林,她深以为某人是来找刺激的。   实在不想吹着野风办事,钟意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男性西装外套,“单先生,不早了。”   她真有点儿跟不上大魔王的癖好。   “嗯。”下一秒,单邪却突然将她推到一颗银杏树上,野兽似的眼睛穿过黑夜锁住她,“傍晚那小孩儿是个哑巴?”   钟意还在“果然要在野风里办事”的恶心里没反应出来,面具挂得不那么稳,闷闷回答:“嗯。”   “呵。”单邪先是发出一声莫名的冷笑,随后倏地低下头,若即若离地碰了下她的嘴唇,似笑非笑地问,“你喜欢不说话的?”   说是问,语气却是陈述的。   -完- 第19章   ◎“在这种地方,一一好像更兴奋一点。”◎   钟意怔然,总算反应过来,脑中有什么闪过,但没能抓住。她踮起脚吻实了对方的唇,带着笑游刃有余地说情话,“我喜欢单先生这样的。”   有些话,在她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听多了,就会有种错误的真实感。明明她说过无数遍,此时单邪却呼吸一滞,喉咙跟着猛地滚动了一下。   猝不及防被腾空抱起,钟意反射性搂住单邪的脖颈,惊异地抬眼。单邪由上往下地觑着她,嘲讽道,“怎么?还真有性趣在这儿野l战?”   钟意心头一哽,低头埋在他胸前,暂时不不想和大魔王说话,脸却仗着不见五指的黑夜,正大光明地漫红。   近墨者黑,一定是被大魔王影响了,她恹恹地想。   学校的宿舍很小,小小的铁架床,稍微用力碰到,就会“咯吱”作响。   钟意紧紧抓住单邪肌肉条理分明的手臂,又羞耻又难堪地扭过头,用羞涩掩饰心里的咬牙切齿,“单先生你……你小心一点,这里不隔音!”   要是任由他来,这铁架子高低起伏的跟唱山歌一样,明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今晚干了什么!   虽然,他们本来也都知道……   单邪一手撑在她身边,一手桎梏住她的胯骨,居高临下地盯着钟意,嘴角若有如无地噙了一点很“大魔王”的笑。   他俯身凑到钟意耳边,暧昧地压低了声音陈述,“在这种地方,一一好像更兴奋一点。”   钟意:“……”   她突然抬腿勾住他,带着点鼻音,低低拖着音似叹息似勾引:“单先生……”   单邪脖子上的青筋骤然紧绷,随后如了她的愿,不再徐徐细雨地磨她,从那顶端爆发的占有欲几乎要将她融进身体里,淹没在黑色的沼泽里。   学校的起床铃“叮铃”直响,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像条来无影去无踪、拔x无情的野狗。   仔仔细细将昨晚仔细撒娇央求不要留下痕迹,但仍旧稀落斑点的脖子遮干净。下楼了却发现,某位大魔王正大马金刀地坐在笔记本前面看昨天拍好的片子,导演苟着腰指指点点解说。   几乎是她刚出现,单邪就像智能感应器一样扭过头,向她伸出手。   钟意毫不心虚刚在心底骂过他,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将手放进他手心。   单邪目光又盯回屏幕,不着五六地来了句,“想帮他?”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   “嗯?”钟意几乎没应该过来,迷茫地看向电脑上暂停的男孩画面,揣摩着大魔王的意思。   单邪捏了捏钟意的指尖,莫名奇妙的温柔,“你想帮他,我们就资助他。”   这一刻,钟意好像隐约看见了单君与的影子,不动声色仔细辨认了两遍,才确定他们没有转换。   “好啊。”她掩饰了大白天见鬼的震惊,直觉告诉她,此时她应该做出肯定的回答。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捡着大魔王漏出的稀奇心情做件好事儿有什么不好。   不过她这会儿倒是信了,如果单邪没有经历那些狗血恩怨,或许真能长成单君与那样。不管处于什么心态,能做出多管闲事资助特殊孩子的事,本质应该不会是坏人,她动摇地想。   动摇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将他们没头却有尾的对话听全的节目组和嘉宾,脸上是各种乱七八糟的震惊。杀死继母,虐待亲父的恶魔真的会好心去资助一个孩子吗?   唯一不同的就是昨天那位女老师和王主任,他们不了解大魔王的传说,此时笑得像向日葵一样跟着单邪这轮“太阳”转。   他们这只是普通的特殊学校,好听点是上学,其实很多孩子已经被家长放弃,丢给学校就不管了。阳阳的情况严重,如果不接受好的治疗,这辈子算完了。然而精神疾病的优等治疗,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得了的。   单邪没什么表示,好像只是路过沙漠随手给沙子里洒点水,擅自吩咐钟意的隐形人助理,“齐萧,你去处理这件事。”   齐萧:“好的,单总。”   让齐萧去办,这事儿就是记在钟意名下了。   钟意专注地望着单邪,稍浅的眼瞳里宛若盛满深情。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大魔王毫无了解,根本看不懂他。   “怎么?”单邪注意到她的目光,牵着她的手一用力,她就顺势坐到他的腿上,挺直的鼻尖贴着她侧脸轻蹭,低声说:“帮了那孩子,就让你这么高兴?”   钟意浑身一僵,警惕了好几秒,好在大魔王仅剩的道德,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让她难堪的亲密。   “咳咳。”   其他人一时间像猫毛挠了嗓子,不自在的咳嗽声此起彼伏,胆子大的,甚至拿手机偷拍。   于是当天晚上就有了热搜#单邪节目组探班钟意秀尽恩爱#   只有钟意听出了跟随着亲昵钻进耳朵里的讥讽,明示着声音主人的不悦。她低眸望进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露出点仿似真心实意的笑:“单先生哪里在帮孩子,明明帮的是我……”尾音留了点哄人的意思。   单邪跟川剧变脸似的,愉悦地低低笑出来,“一一乖。”   直到单邪离开了节目组,钟意才后知后觉,从昨天到现在,单邪都没追究那声“嫂子”的事。   大概是忘了。   下午上完课,单邪无预兆给她发了条短信:[今天出差]   意思是晚上不能来“陪”她睡觉了。   平平无奇四个字,使钟意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松了口气,周边的空气都新鲜许多,就差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子”的BGM。   “一一,一一。”底下楼梯沈佳嘉的声音一惊一乍,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她,神色激动,脸上明晃晃写着“我有八卦”几个大字。   钟意一挑眉,“怎么了?”   沈佳嘉每一个五官都在用力,表情纠结极了,瞥了眼身后的摄影,“走,我们回去说。”   “钟意,你知道你上热搜了吗?”张雯幸灾乐祸得无声无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的她们。   沈佳嘉心怀八卦,冷不丁被吓得一抖,“张雯你怎么不出声儿啊!”   经过昨天的事,几位嘉宾对张雯的态度十分默契,都不太客气。张雯纵使难堪,但付不起违约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拍摄。   本来能混过去的事儿,因为单邪的出现,一句话将她钉在了耻辱柱上,在娱乐圈再无出头之日。单邪她惹不起,她也只敢对钟意撒点不痛不痒的气,毕竟撒多了,也怕枕边风将她彻底吹没了。   “不会吧?什么热搜啊?”钟意眨了眨眼,在镜头前不相信又好奇地看着张雯。   以她目前的十八线咖位,除了前段时间的“小三”风波,除了不花钱买,哪有机会上热搜。   装什么装?张雯到底还记着这是在镜头前,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看看就知道咯。”   沈佳嘉护崽儿似的扯着钟意上楼,“我们去你宿舍。”   “好啊,佳嘉。”钟意朝她勾了个故作挑逗的笑,对乖巧漂亮的女孩子,她从来都百分之一千的耐心和善。   可惜进了宿舍,跟拍摄影师仍旧跟着她们,刚刚的话题明显很有看点。其实钟意闭着眼睛点进热搜,都知道里面的评论是什么情况,无非就是那些。   这会儿各大营销号的评论区也确实如她所想。热搜里面就一张有人偷拍的她坐在单邪腿上亲昵说悄悄话的照片,网友的评论可比现场精彩多了。   “不是说只是个替身情人吗?这也太宠了吧!”   “都是替身了,当然宠,就是不知道能宠多久了/狗头”   “这也热搜?靠脸卖l身有什么骄傲的?”   “要是真宠就不会给她上这种没人看的冷门综艺了。”   “虽然但是,我突然想看这个综艺了。   “小三这就洗白了?”   ……   有跟拍在,沈佳嘉自然也不至于没心没肺地和钟意讨论热搜,那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么。   她生硬地岔开话题,“一一,以后阳阳就是你资助了吗?”   “嗯。”钟意没有否认,单邪把功劳给了她,她也不会客气。   圈子里,公益就跟喝水吃饭一样,名下没点儿公益事业,都不配当明星了。   沈佳嘉顿时想到早上单邪说要资助阳阳的事,不禁感叹,“单先生对一一可真好啊。”   她可不觉得像网上说的那样,在她眼里,单先生明明满心满眼都是钟意,只是好像有点鬼畜…   钟意:“……”   社交软件的电话震动声打破她们的对话,钟意拿起手机一看,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沈佳嘉探头瞄一眼,立即压低声音,“我先回去了。”   钟意“嗯”了声,坐到铁架床上调出惊喜的笑,随后接了视频,“单先生。”赫拉   “一一。”单邪声音带点鼻音,似乎喝了酒,隔着屏幕比面对面的大魔王软乎许多。   钟意心底一跳,完美无瑕的表情几乎破功,随即柔顺地关心道:“单先生喝酒了?”   “喝了两杯。”视屏里单邪随手解开衬衫扣子,盯着钟意的黑眸隐隐蒙着水汽,声音含糊,“因为他们祝我找到了你。”   他不想喝,谁敢灌他酒?   钟意:“……”   这什么喝酒理由?祝他找到了替身,所以高兴就喝两杯?   略顿,他又强调道:“只喝了两杯,没有多喝。”给人一种害怕眼前人生气的错觉。   这是喝醉了吧!钟意挑高眉毛又惊又诧,大魔王酒量竟然这么差。   不过单邪这句类似保证的“没有多喝”,倒是让她想起以前,在背后咒骂那个男人最多的话就是“喝多了的男人真他妈恶心”。   -完- 第20章   ◎喝醉酒的大魔王格外话痨,翻来覆去地盯着她讲,“一一,我想你了。◎   喝醉酒的大魔王格外话痨,他倒在酒店的沙发上,翻来覆去地盯着她讲,“一一,我好累。”   “这些事太烦了……”   “明天我就回吴城,去看你。”   “一一,我想你了。”   “好想你……”   “哐当”两声,为防御外敌而拔地而起的高墙,某个角落掉落了两块砖头。   实在是醉酒后,没有任何防备的大魔王太柔软了,半点不像他。像独自舔伤口的小兽,更像当年那个脸庞摔毁得面目全非的少年。   还记得,当年对方拽着救命稻草一样拽紧她不放,几乎是祈求的眼神执着地望着她,可惜祈求的话根本没办法说出。   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在纸上写字,颤抖紧张下写出的字认得十分艰难,那时的她并没有耐心看完。只记得那几句,他求她带他一起走,他会去打工赚钱,绝对不给她添麻烦,只希望别不要他……   完了,难道她也要玩儿一把替身?钟意糟糕地想。   她赶紧打住糨糊似的胡思乱想,隔着屏幕温柔地哄,“单先生,我也想你了。”   “不早了,去洗了澡睡觉好吗?”   心里烦躁还不能发脾气,不能喝酒的人喝什么酒!此刻她有理由怀疑自己第一次到单家那个晚上,他开了红酒是为自己壮胆,毕竟往后再没见他喝过。   单邪却熟悉地变了脸,皱着眉对她凶巴巴警告,“不准挂电话!”   钟意:“……好好好,我不挂。”   真是一点都没被凶到呢。   结果……他把手机带去了浴室!单邪为了能够看见她,特意摆放了下,该看的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也被迫瞄见一点隐约。   醉酒的人什么都不知道,独留她一个人隔着屏幕喉咙冒烟,这不对,她明明应该恶心厌恶才对。   病娇鬼畜大魔王为什么成了现在这走向啊!钟意绝望地呐喊。   她忍不住捂着额头出声,“单先生……你好好洗,别看我!”   单邪垂着眼,任水淅沥流下盖住表情,低声说了句,“不看着你就跑了。”   “什么?”小声的咕哝被“哗啦啦”的淋浴冲散,钟意一个字没听清。   今晚大魔王神志不清,钟意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水声从视屏里传过来,奇妙地达到了催眠的作用,没多久她就困了。   “单先生,我先睡了,视频开着我不挂。”   没等到回应,她就将手机放到枕头边,拉起被子闭上眼。   干净的面庞变成了略显破旧的天花板,绵长的呼吸是对面的人没有离开的证据。   许久之后,一道含糊沉闷的声音几乎融进静谧的夜里,“我好想你……好想你。”   熟睡的人自然不会回应,单邪平躺在床上静静地听那安定的呼吸。沉默片刻,钟意半睡半醒地“唔”了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和铁架床的“嘎吱”“嘎吱”,想来是翻了个身。   钟意睁开眼对着墙壁,实在是担心自己再不动一下,会嘲讽地笑出声。对方没叫“一一”,她自然不会认为是在想自己,到底在想谁她就没兴趣知道了。   就挺可笑的。   大魔王一言九鼎,果然第二天就回了吴城,准时准点地来节目组看钟意。   不过……来的却是,白衬衫的单先生。   整个节目组的人,都觉得传闻里喜怒无常的单爷今天出奇地温和,被他点头打招呼的人受宠若惊地僵住原地,等终于想起做出反应,视线里只剩下高大的背影。   钟意一挑眉,不动声色地带着单君与回自己宿舍,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又给他倒杯水,轻描淡写地问:“你怎么来了?”   能风雨无阻地遵守“同睡”规则的人只有单邪,单君与不至于特意来剧组看她。   单君与优雅地坐在实木的简椅上,含着笑说:“来的路上突然出来,顺便来看看一一,正好——”   他停顿得恰到好处,随后目光带着点深邃落到钟意脸上,“我也很久没见一一了。”   钟意闲散地靠在书桌边沿,夕阳从装着铁网防盗窗的窗户溜进来,在她脸上留下半张阴影。她岿然不动地掀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说:“你擅自来看我,回头承受单先生怒气的人可是我呢。”   闻言,单君与脸上随时都温和的浅笑略僵,遂带上几分歉意说:“我知道你在他身边应该很辛苦,如果你有为难的地方可以讲给我听,我是最了解他的人。”   没受过苦难长大的老好人就是这样,明明不是自己的原因,却也会因为与自己有关而产生莫名其妙的愧疚。   相比之下,大魔王才和她是同一类人。身在污泥深陷太久,并不喜欢沾上突如其来的清流,因为对方总是试图拉她在阳光底下暴晒,反而是同类更容易使其狂欢。   钟意眼尾一斜,用某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单君与,又直白轻佻地笑了起来,“单先生难道不知道,随意揣测别人是不礼貌的?”   略顿,她稍微俯下身离男人的脸近了点,马上要落下山的夕阳在他们中间化作一点,两人脸颊的边缘都笼罩着柔和的金红光晕。她暧昧不明地轻问:“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乐在其中?”   话落,钟意游刃有余地直起身,唇边笑意未减。   清甜的柑橘香淡了些,单君与才从呆滞里回过神,喉结上下滑动,红着耳尖僵硬地说:“抱歉……”   放空的脑袋不知道指挥他说什么,他好像只会道歉。   钟意的心思没多浪费在他身上,也没发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竟在克制地颤抖。   真的是这样吗?他想。   看着男人离开的身影,钟意耸肩,却在心里想——   昨晚大魔王醉酒找她撒了一通娇,今天单君与就出来,莫不是是在逃避昨天自己的行为?她深以为然,平时在外面拽得二五八百万的,一朝形象尽毁,还是在自己情人面前,是她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一想,大魔王也不是完全是那么的可恨,甚至她恶劣地期待对方多醉两回。   所以,今晚某人还来吗?   不管对方来不来,钟意也没打算候驾,按时按点熄灯睡觉。   意料之中的还是来了,十分可恶地在大半夜扰人清梦。不知道是第几次被亲醒的钟意,微妙地发现今晚的大魔王似乎格外的兴奋。   单邪不容拒绝地按着钟意的肩,沉迷痴醉地埋头啃舔她的脖子,整个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沉得她直“哼哼”。   他嗓子哑得不成样,“一一,我好爱你……”   活像突然被奖励了肉餐的大狗,摇头摆尾地将她扑倒在地,褪了过去的凶神恶煞,不着门路地表达自己的激动。   “单先生……”钟意清醒地听到了那句话,再混乱一点,她就会有一种“是对她说”的错误自信。   “嗯?”大魔王一定是心情极好,才从匆忙中抽出一秒扫了她一眼。   钟意故意报复性地在他耳边轻笑,“昨晚您撒娇的样子真可爱。”   单邪蓦地一顿,缓慢抬起头,目光极富侵略性地扫过钟意鲜明的眉眼,直至被吻得殷红的唇,突然猝不及防一沉。   钟意:“……”因捉弄对方而得意翘起的笑差点裂开。   真是小气!!!   -完- 第21章   ◎(补字数)使她疼得直皱眉,遂适时耍小脾气地咬回去。◎   今天的大魔王意料之外的温存。   学校的起床铃响过好一阵,钟意实在忍不住推了推单邪的胸膛,经过一晚上运动,声音又哑又嗡,“单先生……”   横在腰上的手臂收紧,手掌不轻不重地在腰下掌掴一下,守着猎物闭着眼假寐的大魔王眼睛都不动。   钟意盯着他看上去像睡着一样的脸庞看了一会儿,随后蓦地仰起头印到对方的嘴唇上,故意在他下唇留个齿印。掩藏着摄人阴郁的眼皮毫不拖泥带水地掀开,“居心叵测”的目光从她唇往下扫过。   她当即乘胜追击,又亲下他的下巴,拖长音调撒娇,“单先生,我可不想赖床让小朋友们看我笑话。”   不长不短的时间,足以让她摸清单邪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大魔王,虽然狗起来软硬不吃,不过这会儿明显不错,是“蹬鼻子上脸”的好时机。   果然,下一刻单邪就着现在的姿势、另一条手臂圈住她腿弯,将她横打抱起来坐到床边,下巴抵着她头顶一声不吭。   早晨的微光完全能将这间小宿舍的每一个角落照亮,单邪迎着晨光人高马大地坐这儿,显得宿舍里唯一大件家具的铁架床格外的逼仄。   钟意尽管心里躁得快要抓狂,却也明白此时不能再催,不然某人就要变身成软硬不吃的黑化大魔王。   “一一。”终于等到他出声,带着点鼻音的两个字出奇的缱绻,手臂箍紧,将她像抱小孩儿一样团在胸前,随后梦游似的低声说:“我们就这样吧,一一。”   单邪甚至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拖鞋耐心给她穿上,虽然穿之前跟饱餐后意犹未尽的大尾巴狼一样揉了把她的脚尖。   看着脚上节目组准备的粉红色拖鞋,钟意心头一跳,用力将自己克制地埋在他胸前,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懵懂,“嗯?”   “没什么。”单邪突然变脸,冷冷道。   他两手写着嫌弃地将钟意扔到地上,迈着独特而闲适的步伐去洗漱,把宿舍不到一平米的洗手间生生用出了五星级别。   刚刚那句吟说不清的荒唐言语,仿佛真的只是大魔王隔夜宿醉未醒的梦话。   “哗啦啦”的水声混着年久失修的水管“砰砰”爆脾气乱发,钟意背着他给他送了一个朝天大白眼,变脸如云使得炉火纯青,川剧没他不知是多大的损失。   话是他说的,脾气是他发的,什么事儿都让他做完了才好。   心里坏话刚讲完不久,人就出现在她面前,冰凉湿润的手指捏住她的脸往两边拉扯,一肚子火气和脸上的湿漉漉使她直皱眉。   “走了。”   钟意递给他一个自己惯用的“职业微笑”,尽显温柔小意,“单先生晚上见。”   单邪一挑眉,浓墨重彩的双眼往她脸上悠悠绕一圈,脱着懒洋洋的长腔说:“让齐萧给你买盒润喉片。”   钟意:“……”   一腔烦躁火气刚撞见大魔王,就“噗”地一声埋在了他一身柔软却厚重的毛毛里。   她轻轻“哼”了声,少见地舍得让隐藏极深的猫性小气露出点炸毛的尾巴。   单邪又重新看她一眼,看不出什么外露的情绪,没再出声,抄起西装外套静静地离去。   可钟意总觉得,她看见了大魔王屁股后面闲散摇晃的长尾巴。   大猫小猫,其实都是一样的嘛。自以为喜怒不形于色,实则傲娇谁都摸得清。   ……   此次综艺结束,许是钟意对女孩子的偏爱起了作用,沈佳嘉十分不愿万分不舍地挽着她的手臂,“一一,好舍不得你啊。”   钟意摸摸她脑袋瓜,唇边勾着堪称宠溺的笑,低声温柔安慰,“乖,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嘛。”   沈佳嘉“唉”了声,只能说:“下一次一定要继续合作。”   但娱乐圈风雨不定,下次又谁说得准呢。   单井然不知道何时跳出来,笑眯眯地开口,“嫂子,我这有个合作想和你讨论一下,你看怎样?”   虽然他是不太光鲜的私生子上位,但无论外面把把他描绘得如何凄惨,其实单邪都没有克扣该属于他的那一份东西。   大概也是不屑的,有一种人,生来是天之骄子,落到哪种惨烈境地,再爬起来都不会忘记骨子里那份骄矜。   钟意斜斜地看过去,明里将双标发挥到极致,看着十分学生气的少年,要笑不笑地说:“合作的事,和我经纪人谈,我可不好越界。”   单井然怒了努嘴,失望形于色,“好吧。”   “一一。”快要刻在基因里去的阴郁声音,让钟意瞬间将脸上的面具扣得一丝不露。   钟意优雅地转过头,并不惊讶地笑道:“单先生。”   以单邪表面上对她的宠溺无度,亲自来接她回去,实在算不上什么事儿。   单邪目光落到沈佳嘉脑袋靠着的钟意肩膀上,眯起双眸,缓慢出声,“过来。”   沈佳嘉被看得后脊一路蹿起冷汗与凉意,不等钟意动作,就立即主动站直并松开她的手。简直像刚探出脑袋试图跑出去逍遥的老鼠,抬眼就瞧见了虎视眈眈的大猫。   钟意心底讥笑,脚下却轻快地奔向单邪,几乎带点占用欲的小动作紧挽单邪的胳膊,“单先生,你别看她……”故作不满,又留有绕着弯儿的挠人尾音。   “瘦了。”单邪目光早已落到她脸上,对她的娇嗔没表现出喜怒,长指捏捏她脸颊的肉,语气嫌弃,“他们没给你饭吃?”   路边,齐萧上前两步给他们打开车门,无声站到一边。   一缕油烟带着地沟油与面粉肠的香味飘过来,钟意忍不住回头,一眼瞄准了她刚来节目组时见到的烤肠摊。破旧却干净的烤摊前站着的小孩儿,被烟熏得汗如雨下,也不妨碍他盯着阿姨手里翻滚撒着辣椒面的烤肠望眼欲穿。   单邪顺着她的视线寻去,目光好像穿过时空落到了远方,没有焦距。片刻后,他淡淡的话里隐藏着点细究才能探清的怀念,“想吃就买。”   钟意茫然地“啊”了声,自己看一眼便收回目光,是他杵在这里站半天她不好叫他走,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得出“她想吃”的结论的。   不等她做出回应,大魔王就擅作主张地买了两根烤肠到她面前,“强买强卖”地塞给她一根。   好吧,其实自己也挺想吃的,钟意闻着勾人味蕾的香味想。   两分钟后,前头司机和助理齐萧闻着填满车厢的辣椒粉和地沟油香味,整个就是怀疑人生。   钟意这根已经吃完,单邪阴郁的目光如刀似的地戳在那根倒霉的面粉肠上。她强忍着矜持才没意犹未尽地去舔嘴角,用纸巾擦了嘴,不懂大魔王又在发什么神经病。   垃圾食品真的很美味啊!   下一刻,单邪突然转过来将手里的肠塞到她嘴里,眼里嘴里都十分嫌弃,“既然喜欢,就多吃点。”   钟意:“……”有病?   不喜欢你买人家干嘛?   不过这画面倒让她觉得眼熟——   同样是这样的学校外面,小摊边她买了两根烤肠,其中一根递给身边沉默又丑陋的少年。小哑巴默默盯着烤肠一会儿,皱着眉摇头,那小可怜样儿,像这辈子都没吃过。   当时的她同情心瞬间泛滥,但干出的事儿实在是混账。   她也是像现在的神经病大魔王一样,将烤肠塞进少年嘴里,恶劣地笑着威胁,“吃,你要是不吃,我就在这里喂你吃!”   娇纵的女孩儿往周围扫一圈,扬着骄傲的下巴补上一句,“让他们都看着我喂你!”   满脸疤痕的少年上刑一样艰难地小口小口地吃,她就在旁边抱着手臂,笑得眯着眼睛、得意地原地甩尾巴。   ……这就是一报还一报吗?   人心果然就是善变,吃完两根肠钟意已经从“意犹未尽”转变为“这辈子都不再想吃烤肠了”。对于一个经常控制饮食保持身材的胃,两根肠下肚,又撑又恶心。   单邪就像当初的她一样盯着她吃,等她吃完,就拿出手帕捏着她下巴仔仔细细为她擦干净油渍。当初她好像没这么细心,只随意地扔了包纸巾过去。   钟意还游神在回忆里,唇上猝不及防地一痛,随后舌l头伸进来,就像在尝口里余味。   他刚刚不是在帮她擦,而是在帮他自己擦吧!钟意漫不经心地想。   退出去之前,单邪用力吮了下,实在是没轻没重,使她疼得直皱眉,遂适时耍小脾气地咬回去。   大魔王松开她,抵了抵被她咬过的下唇,嗤笑,“难吃。”   钟意:“………………”还真在尝味儿!   不觉得恶心?   烤肠这玩意儿,比起草莓啦蛋糕甜点啦,实在是没人家浪漫。大魔王的脑回路,真是三十六度无死角的变态。   -完- 第22章   ◎坐在对方腿上,整个车厢都逼仄起来。◎   萧蔷是个高效率经纪人,这边综艺刚结束,就给钟意递了几个剧本过来。   “这几个剧本是我挑选过,角色比较适合你的,你自己再看看。”   “嗯。”钟意坐在大魔王充满少女心的花园里,辣手摧花地顺手扯了瓣花瓣,低头对着小圆桌上的手机说:“我先看看,再给蔷姐回复。”   “好。”萧蔷那边传过来翻阅纸张的声音,在挂电话前突然提高声音,“对了,单井然那本递过来一个节目,特意让你好好考虑一下。”   “单井然?”钟意眯起眼,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比起大魔王这种毫不掩饰的大变态,这种小天使一样的人设,更能让人一不注意就被咬上一口。   只是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情人,有什么让他如此费尽心思的价值,她可不信对方能蠢到觉得自己在大魔王心中的重量能左右他的某些决定。   纸张翻阅声停下,萧蔷若有所思,“单井然和单总关系微妙,你和单总又是这种关系……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能大染缸里挣出一片天地的女人,自然不会蠢得认为单井然就像他表面那样乖巧单纯。   指尖蹂l躏,无辜被迁怒的蔷薇花瓣被碾碎,花汁染红了纤细手指,纸巾都擦不干净。花园里丛丛叠叠不同颜色的四季蔷薇,不负园丁的日日小心打理,如今外面秋风卷落叶,而这里却繁花似锦如春如梦。   披着一身雪白的单甜甜追寻着蝴蝶兜头扎进丛贴地矮蔷薇里,没一会儿又窜出来,耸肩拉背再浑身一哆嗦,将身上的枯叶花瓣抖落,随后撑起肉垫轻盈跳到钟意面前的小圆桌上,高贵冷艳地俯视着占用它私猫游乐园的女人。   钟意手上用了点力,不太耐烦地将纸团扔进一旁小巧的金属垃圾箱里。回头顺毛撸了撸猫脑袋,成功给白毛染了一撮淡红,她才重新翘起唇,“是什么综艺?”   敏锐发现自己被弄脏的单甜甜,又炸毛跳脚地蹦下地,蹲在一旁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舔毛。   “又是一个公益性节目。”萧蔷语气有些微妙,“和公安局合作的节目,大抵是用明星的热度宣传公安人员的正能量。”   “能拿下这样的节目……一一你可要谨慎考虑,当然从这档节目分析来看,我也不会反对你的决定。”   每一个字都在明示单井然这个人不简单,这种节目光是审批这一关,都不是一般人能拿下的。况且作为单家不受掌权人待见的私生子,就算单邪不苛刻他,大有人为了不得罪大魔王而主动疏远甚至是为难他。   钟意不可能不清楚,正要开口,就听见躁意满满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单邪阴郁而不耐的嗓音自她身后响起,“随我去疗养院。”   她突然敏锐地眉心一动,好像闪过了什么却没抓住。   从善如流地抓住单邪宽大冰凉的手掌,她关心地询问:“单先生,怎么了?”   单邪看她一眼,怪异地笑了声,语气莫名,“听说那老东西快不行了,咱们去看会儿好戏。”   钟意适时紧了紧握着的手,顺从地答,“好。”   下一秒,身体突然腾空——“诶!”   大魔王不知道又发什么疯,一把抱她起来,像抱小孩儿一样将她脑袋按在他肩上,疾步往外走。   坐在对方腿上,整个车厢都逼仄起来。他下颌极冷地绷着,用力地箍着她的身体,像是恨不得将她整个人从心口揉进他的身体里,钟意被莫名其妙地很想抓住这变态的衣领用力摇晃两下。   当然,这只能想想。   钟意强迫自己平和下来,乖顺地任他蹂l躏。这时,她才发现单邪用力得浑身都在激动地颤栗,难不成他老子出事,就如此兴奋?   按理说她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安慰的话一句也翻腾不出,自作主张地转动着一个问题——在单家那错综复杂的豪门恩怨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上次疗养院大魔王与老单总的微妙对话,就足够让人脑补十万字剧情跌宕起伏的悬疑剧。   “我……后悔,当初没有,弄死你。”这是上次瘫在轮椅上的中风男人用尽全力说出的话。   等钟意从这个无解的问题里强行钻出来,她已经莫名地抱住了大魔王的脑袋,像撸单甜甜一样顺毛撸他脑后的头发。   “……”   沉默片刻,没有等到大魔王的脾气爆发,却等到他猝不及防的埋l胸。   钟意:“……”就是很想剁了俩多事的爪子。   单邪只是静静地埋头在她身前,什么也没做,渐渐钟意奇妙地发现对方竟然平静了下来。   就好像暴躁的大魔王,也有了一个使他安定的港湾。   车停下来,单邪的助理李然打开车门,目不斜视撞见车里的画面,立马低下头,“单总,到了。”   下车开车门也要敲!   单邪“嗯”了声,平静地抬起头,拍拍钟意的腰,恢复了惯有的矜贵懒散,“还不下去?”   钟意:“……”今天不想说话了。   她正要动,却被刚刚的手掌按住,就这目前的姿势将她抱着下车后,才放她下地,遂径直往疗养院里面走。   连贯流畅的动作,带起一缕微风,以及风中那人耳尖可疑的红。   钟意连连挑眉,不动声色地跟上去握住对方的手指,几乎是同时,单邪便反握回来,骨节分明的长指摩挲着她沾染了花瓣汁液的指尖。   相比上次来时的景色宜人,这一次的疗养院里外都落叶满地,光秃秃的树丫上也没了鸟儿的争吵,一片寂静萧瑟。   单邪挥退疗养院接待的人,一路带风地穿过老单总的院子。刚到卧室门口,死气沉沉的气愤便扑面而来,窗外落叶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由让钟意怀疑是不是人已经去了。   “哥!”坐在床边的单井然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到来,当即抓住老单总的手,开心道:“爸,你看,哥哥来看你了。”   单邪拉着钟意大马金刀地做到沙发上,目光敷衍地扫过去,嗤笑,“我就来看看人死了没有?”   单井然仿佛没听见其中的嘲讽和幸灾乐祸,“善解人意”地向他们解释,“医生说情况已经稳定了,只是……”   略迟疑,他接上说:“以后清醒的时候可能比较少,认不出人,也说不出话了。”   此时,床上的中年男子转过头,如同迟暮老人一样浑浊涣散的目光慢慢寻向单邪,张大嘴似乎急切地想说话,“啊……啊……啊呵!”   单井然立即将注意力转到了床上的父亲身上,好似十分在意这个父亲。他紧握着对方干枯的手,垂眼细声细语地轻哄安慰,“爸,你别着急,想说什么?你慢慢说。”   干瘪的脸颊胸口与瘦骨嶙峋的肩膀手臂组合在一起,躺在高档疗养院的床上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惨不忍睹。很难想象,不到半年的时间,能将一个男人衰败成这样。   有那么一瞬间,钟意注意到单邪的目光复杂成一团理不清的黑色情绪,双颊紧绷,随后很快又放松下来。   老单总仍旧看着单邪,因为焦急,不满红血丝的眼球都险些要瞪出来,“啊……啊!啊……现——”   囫囵半天,只有口水跟着一个字也含不清的嘴角淌下。   单井然及时用手帕擦干净,保留了这位年轻时叱咤风云老霸总的最后一丝体面。   单邪冷漠地注视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片刻后起身斜了眼床上的男人,讥讽地开口,“既然没死,以后没事儿就别叫我过来了。”   话落,他牵上钟意往门口走去。   从始至终,钟意就像个工具人一样,乖巧柔顺地被她带来带去。   单井然着急地喊道:“哥!”   钟意不经意回头,却微妙地发现床上那位人不人、鬼不鬼的父亲被小儿子紧握的手似乎在细微颤抖,浑浊目光仍旧死死地钉在即将离开的单邪身上,执着得能将人后背盯出一个洞。   “哥!”单井然莫名奇妙地朝他们的背影央求道:“求你别讨厌我了,我没有伤害过你,也从来都不想伤害你……”   “我真的希望你能一直那样好,对不起。”   不用看,少年的声线染上了哭腔,肯定是可怜的。总算知道单井然这些年在娱乐圈为什么那么火,妈妈粉姐姐粉多如牛毛。这样一个懂得如何正确发挥情绪的少年,走哪儿都会讨人喜欢怜爱。   单邪身形微顿,眉间厌恶尽显,遂牵着钟意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他对这个便宜弟弟的态度,似乎从来都是视而不见,无论对方如何自作多情地把自己当做他亲弟弟,一缕置之不理。这是第一次,钟意在他眉眼间清晰地瞧见对对方毫无保留的厌恶。   从老单总的院子里出来,隐约能听见护工们的闲聊——   “小单先生可真孝顺,老单总有事,一个电话马上就过来了。”   “可不止,平时也每天都来看老单总,不像那位……   “嘘!别说了,那位出来了!他可不是个好惹的!”   钟意扭头瞅了眼单邪,对方面不改色,好像耳背一样,完全没听见。   一路上,她脑子擅自循环回响着单井然最后那两句模棱两可的话,隐隐能窥见少年对兄长的仰慕,以及真情实感的哀求。   这……真是复杂又有趣,这一瞬间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那个综艺,她一定要去。   回到车上,单邪又将钟意抱了过去,低头埋在她肩窝,声音低沉,“在想什么?”   -完- 第23章   ◎侧颈那颗痣隐隐作痛◎   回到车上,单邪又将钟意抱了过去,低头埋在她肩窝,声音低沉不悦,“在想什么?”   他还是有难过的吧?钟意复杂地想。   她伸手绕过他的肩,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对方后颈,如实说:“我在想单井然并不是像他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吧?”   肩上的脑袋动了动,短硬的头发扎得脖颈刺痒,大魔王威胁十足地“哼”了声,“竟敢当着我的面想别的男人?”   但他仍旧懒散地靠着她,一动不动,像头心情抑郁趴在草丛里、猎物经过也只是懒洋洋掀了下眼皮的大黑豹。   自从见过上回醉酒后的幼稚小魔王,如今他再摆出多阴森的面孔,钟意也害怕不起来。   她扭动脖子略不舒适地偏了偏头,目光落到单邪的侧脸,“我是觉得他有些奇怪。”   单邪倏然抬起头,掐住她下巴迫使她与他双目对视,危险地眯起眼,“是谁给了你胆子敢当着我的面好奇别的男人?”   “哪有什么男人?”钟意熟练顺毛撸地低头亲了亲单邪的嘴唇,抱着他脖颈绕着音调,“一个小孩儿而已,也值得单先生吃醋?”   一点也不凶,炸起毛刺掩饰回避的大魔王,反倒使她心底滋生出熟悉的捉弄恶趣味。果然是近墨者黑,在他身边待久了,口味竟越来越重。   “吃醋?”单邪十分惊奇地扫她一眼,不留情面地讥讽道:“你倒是自信。”   “好吧。”钟意“伤心欲绝”地垮下身子靠向他,垂着眼睫低声说:“单先生怎么会为了我吃醋……”   谁不知道她是在演戏呢?就算演技拙劣,有人也自甘堕落地为她牵动心神。   单邪又将她往怀里团了团,下巴抵住她额头,指腹一下一下数过她的脊骨,“一一乖一点,会对你好的。”   又是这句话。钟意长睫微动,总是听不清这句话里含有的情绪,一直觉得不过是敷衍情人的哄骗。   如今,她却自作多情地生出一种大魔王在引诱挽留的错觉。对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让她黏在身边,肌肤饥渴症似的随时随地将她抱在怀里,就像是怕她趁自己一不注意就跑了。   可就算是挽留也不是对她,而是对和她很像的那个人吧?钟意自我唾弃地想。   安逸窝最消磨人意志,这话不假。   虽说大魔王看上去就像是看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回到家就安静地做到沙发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连单甜甜都知道大魔王今日心情不虞,不再嚣张地碰杯子薅花瓶,撑起肉垫在地板上无声晃过去,猫影儿都瞅不见。   更何况是家里的佣人,各个都踮着脚走路,大气都不敢踹,跟幽灵似的飘来飘去。   晚餐结束,钟意眯着眼睛望向单邪独自上楼的背影。   收回目光,她晃着尾巴不怀好意地溜去地下酒室,片刻后,指缝里夹着俩高脚杯,提着酒去了书房。   “单先生,要不要喝两杯?”钟意靠着桌沿晃了晃酒瓶,偏头递给难得沉默在电脑前处理工作的大魔王一个邀请的眼神。   单邪随意地往后一靠,掀起眼皮用某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觑着她,拿过红酒和开瓶器亲自动手开了。   钟意眼皮一跳,心虚地飘开目光,有那么一瞬间让她觉得大魔王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心存侥幸,若是看透了,不至于还如此纵容她吧。   玻璃杯叮当碰响,她慢悠悠地摇着酒杯,目光没有离开单邪的脸,看他仰头饮尽杯中猩红的酒,急迫滚动的喉结泄露了他掩饰了一下午的暴躁。   大魔王这副模样,她应该是开心的,大概是觉得他太糟蹋酒,一时半会儿竟高兴不起来。   灯光明亮的书房里,只有时钟不紧不慢走过的声音,钟意不动声色地为他添酒,在心里数着量。单甜甜蹲在桌角舔着爪子,在等某个时刻。   忘了第几次续杯,大魔王突然靠了过来,手臂环住她的腰、脑袋靠到她小腹上,声音委屈含糊地叫她,“一一……”   时间到了,钟意翘起尾巴慢悠悠地想。   她废了点劲儿才拿走单邪紧紧拽着的酒杯,放到一旁,顺毛撸了下对方高贵的头颅,俯下l身轻轻地问:“单先生醉了?”   “一一……”单邪踉踉跄跄地起身,被椅子一带又不受控制扑倒到钟意身上。   钟意颇有兴味地挑了下唇角,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好在早有准备,才没有被整个扑到书房的桌面上。   她大着猫胆伸出爪子捏了捏单邪的脸,音调愉悦地上扬,“单先生?”   “一一。”单邪顺势抱住钟意,像只大猫在她脖颈来回蹭,陈酿似酒的嗓音瓮声瓮气,“我没……没喝多吧?”   上回某人说自己“只喝了两杯,没多喝”的保证犹在耳边,钟意故作不满地抱怨,“单先生又喝醉了。”   “对不起。”单邪当即道歉,话里竟竟带上了点小心翼翼,“我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故意的,是她故意的,钟意莫名地想。   但喝醉酒的大魔王太乖软了,乖到让她神经过敏地觉得他是故意的,传闻中手段阴晴不定、果决毒辣的单爷哪里会这么好灌。无非是纵容或者为了看出好戏狠到不介意自己也置身入戏,她可不认为对方会纵容自己。   唉,大魔王的好戏怎么可能是这么好看的。   单甜甜每次打碎了盘子,就会藏到厨房门外探头探脑地瞅着管家收拾,垫着肉垫走路,脚下无风猫毛都带不起一根。   钟意谨慎地捧起单邪的脑袋,与他朦胧的醉眼对视,却被那瞳仁深处,不可思议的漆黑、浓重的痴迷爱恋钉住了视线。   被烫到似的倏然收回手,任由那失去支撑的脑袋没有骨头似的倒在自己肩上。   当年面目疤痕丑陋的少年偶尔偷看自己时,也有一闪而过比这单纯得多的同类情绪。赶紧打住,她可不能跟大魔王一样玩儿这种低俗的替身情节。   她五指张开一把盖到自己脸上,最近想起他的时候怎么这么多?明明只是随手捡过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随后,单邪又重新缓慢地支起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瞬不瞬、眼睛都舍不得眨。就跟上次视频一样,生怕人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似的。   他用那种目光盯着钟意,试探地拿下她脸上的手紧紧拽在手心,迷离地凑过来低声央求,“别再走了……不要再丢下我!”   “我会乖的……”   “啪嗒”两声,那高立的城墙又掉下两块转头,钟意差点就被这句“我会乖的……”哀求与撒娇给迷住了。   下一刻,侧颈缓慢的刺痛将她散开的注意力重新聚拢,沉迷而执着的吸吮,大概是她脖颈上那颗小痣的地方。   巧到连痣都长在同一个地方吗?那可真是难怪。   钟意切身感受到有一团试图困住自己的薄雾,明明深陷其中,却仍旧以为自己在薄雾之外努力地使自己避免陷入。   “一一……”大魔王无助而执着地一遍遍叫她,嘴唇顺着侧颈往上。   钟意抓紧单邪的手臂,斩断凌乱如麻的思绪,蓦地偏头吻上大魔王的唇,藤蔓一样紧紧缠住他的脖子。   她的主动像某种开关,使单邪不可置信地原地定住了好一会儿,随后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样,更加紧地搂住她、急切又开心地回应她。像大狗见到许久未见的主人,完全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尾巴都快要摇断了。   最后,在黑夜里所有东西都沉淀下来,大魔王也酒醒了,整夜一声不吭,又凶又狠。   从书房到卧室,暖黄色的床头灯下,钟意只看得清黑得发亮的眼珠,极致的沉默与偏执钉得她半点都动不了。额角反光的汗水路过棱角分明的轮廓,再从锋利的下巴落到她的脖子上,侧颈那颗痣隐隐作痛。   从他所有的沉默与疯狂里,钟意敏锐地捕捉到一种不该出现在大魔王这样的人身上的情绪,是濒死的人试图用尽全力去抓紧自己仅有的东西。   可他知不知道,此刻他紧握在手里的,也不是真正属于他的那一个?   她颇为遗憾,怎么酒醒得这么快,果然还是想念醉酒后收起所有利刺的乖软小魔王。如果还有同样的好机会,她仍旧会明知故使她的坏心思。   -完- 第24章   ◎钟意睁开眼,蹬着被子往旁边一侧身,才发现◎   卧室空调温度适宜,钟意睁开眼,蹬着被子往旁边一侧身,才发现身边的温度早已冰凉。   拉开窗帘,猝不及防的日光直射,钟意眯起眼瞌睡醒了大半。昨晚侧颈不断被光顾的地方还有些微痛,到洗浴室玻璃镜前一看,果然红肿一小块。   换了条宽松舒适的浅色连衣裙下楼,不出意料地瞧见白衬衫金边眼镜的男人方正地坐在沙发上看书。室内不冷不热的温度下,单甜甜在他身边窝成一团,耷着眼皮打瞌睡,听见她的脚步声也就撩了下眼皮。   统一白色的一人一猫,阳光畅通无阻地穿过落地窗洒在他们身上,明暗分明,干净美好得像一幅画。   她刚下完楼梯,单君与不差分秒地抬起头扯出一个微笑,“一一中午好,吃点什么?”   钟意眉梢微挑,“难不成单先生要亲自下厨?”   今天别墅里过于安静,管家和佣人们似乎都不在。   “今天厨师和张叔他们都不在。”沈君然“咳”了声,摆出个不太好意思的表情,“我不太会做饭,一一别嫌弃。”   话落,他合上书放在茶几上,略僵硬地起身去了厨房。   钟意十分不客气地等在客厅里,还去冰箱里薅了点水果垫肚子。时间比预想的要快,碗碟与餐桌碰撞出清脆声响,意外的香味飘过来。   本以为他这样的人,会做的也是简单精致的西餐牛排之类,没想到竟然是两三个家常菜。汤汁适宜的番茄炒蛋、用干辣椒炝炒的芹菜炒牛肉,还有一个清淡解腻的绿菜汤,就像万千普通人家的日常午餐。   钟意目光恍惚地落在简单的两菜一汤上,住到这栋别墅以来,从来都没有松过的那根弦突然就放松了些许,导致她差点就认错人。   校外出租屋里不那么宽敞的厨房里,少年一声不吭的单薄背影却已初显宽大安心……   最后摆上两碗米饭,单君与用生活气息十足的语气叫她,“一一,吃饭了。”   钟意一个激灵,瞬间重新将那根弦调紧,遂款款踱步到餐桌,意外地挑起眉,“没想到单先生还如此贤惠。”   “我出来的时间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自然要多体验一下生活。”单君与给她拉开椅子后,才绕过餐桌到她对面坐下,“一一尝尝,味道怎么样?   钟意随手夹点儿离自己最近的芹菜牛肉,一抬头,正正当当地撞上单君与期待的目光,她轻描淡写地回答,“还行,吴城这边好像不兴吃辣。”   其实不只是“还行”两个字,牛肉炒得入味又没失了鲜嫩,是有几年经验才做得出的菜。   单君与清了清喉咙,语气看似随意地说:“听说一一是渝城那边的人,应该是爱吃辣的。”   “一般,很多年没吃辣了,怕长痘影响工作。”钟意心表不一地屡次光顾那盘番茄炒蛋。   单君与神色肉眼可见的懊恼与失落并行,温声细语道:“抱歉,没想到这点。”   “没事儿,这两天休息。”钟意浑不在意,随口问:“家里的人呢?”   单君与顿时不自在地“咳”了声,“不知道,我起床……就没看见他们,或许是他给他们放假了。”   钟意一挑眉,当然知道对方在不自在什么,昨晚他们动静不小,今天早上的床上应该还很壮观。这么一想,跟个多人格长期相处,是挺不方便。   下一刻,她恶劣地勾起唇,不怀好意地拖长强调问:“你今天出现,难道单先生又是在……躲避昨晚?”   紧接着她故意又惊又诧,“不会吧?两个人格都这么纯情?”   “不是。”单君与笑着摇头,像是对单甜甜撒泼的无奈纵容,语气惆怅,“应该是昨天……见了那个人,他是很复杂吧。”   “或许,他自己都无法面对自己的这种复杂。”   钟意“哦”了声,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吃完饭,钟意又去后面的花园里坐着晒太阳,或许是年少无厘头幻想从未实现,她还挺喜欢这个花园,窝在藤编椅里,秋日阳光伙同暖洋洋的野玫瑰香气,熏得人昏昏欲睡。   “咔哒”一声,冒着热气的咖啡搁在她身旁的小圆桌上,单君与端着自己那杯顺手按下遮阳伞的开关,随后才坐到她身旁。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他目光落到远处,轻轻地说,投过镜片,能清晰地看见澄澈的眼底温柔的哀伤与失望。   “谁?”钟意眼皮都懒得抬,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单君与收回目光,落到她看上去快要睡着的侧脸,缓缓道:“我是顺利长大没有经历过那些恩怨的他,所以我的记忆力只有曾经的美好和谐,那甚至那个人也是意气风发的。”   钟意明了,失去阳光温烤的眼皮动了动,没有接话。   单君与并不介意,似乎只需要一个倾述的对象,继续说:“他应该解恨吧……可我并没有感受到他的解恨,或许他恨极了,却也在可怜那个人。”   以高姿态地看着曾经恨极的人,落到如今的下场,恨意没有消失,却多了鄙夷的可怜。   大魔王以前是什么样的?他是怎样一路走过来的?钟意的大脑自作主张地不断回响这两个问题。   这时,单甜甜“窣窣”地从野玫瑰丛里钻出来,抖落一身落叶碎屑,轻盈地跳到圆桌上。它盯着钟意那杯咖啡,抬起毛爪跃跃欲试。   单君与伸出手宽容地隔开猫与咖啡,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的单甜甜自觉没趣,又大摇大摆地跳下地,一溜烟儿地钻进花丛里,没了踪影。   单君与仍旧看着钟意,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会这样呢?”   直到对方的视线从自己脸上移开,钟意才端起早已微凉的咖啡喝了一口,直白而敷衍地说:“可能演技太好吧。”   “是了。”单君与突然笑了起来,抬起手用食指与拇指撑住额头,“一一还真是从不给我面子啊。”他的笑容如此时此刻的阳光,温暖柔和却融于秋天的萧瑟。   钟意也跟着笑,面子这种东西,只有对甲方爸爸才有给的价值嘛。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也想知道,在外面永远都谦卑有礼、人模人样的人,回到家却变身成只会对亲近之人折磨发泄的恶魔。   想到那个脸上逐渐留下岁月的女人,钟意得出结论,恶魔也是需要喂养纵容才会膨胀。看,她不就送他进去了?   想要制服恶魔,当然好比他更恶了。   她突然就好奇,昨天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人样的过气恶魔,又是被谁制服的呢?   “一一。”单君与突然格外认真地叫她,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对方已经倾身以一种不该有的距离靠了过来,“如果某一天我消失了,在这样的下午,同样的阳光下,会不会……想起我?”   钟意一动不动,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人,忽地轻笑,“你消失了,说明单先生好了,你本就是他的一部分,哪里需要想起?”   “这样啊……”又靠近了点,他目光专注地掠过她的五官,定在艳色的唇,喉结滚动,遂猝不及防地低头——   下意识躲避也还是印在了唇角,斯文的嗓音像被打磨过,“那我这样……是不是也与他一样?”   “哐当”一声,单君与及时握住她的手臂,钟意才幸免于连人带椅子地仰倒在地。   关心的目光迎上毫不掩饰的厌恶,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情绪,像混着冰块的苦水兜头淋下。单君与骤然松手,诚挚道歉,“对不起,我逾越了。”   片刻后,他又抬起眼,苦笑,“你说得没错,我和他就是一个人,所以有些东西也是一样的。”   回应他的只有,连身后都铺满了嫌恶的背影。   单家确实很大,大到接下来一下午两人都没有碰过面。   晚上睡前,钟意主动联系上经纪人萧蔷,“蔷姐,我想好了,单井然那个节目,我接。”   萧蔷的语气,隔着手机都能看见她深皱的眉头与严肃,“一一,你可想好了。单总……”   及时打住,她这样的人,不会在背后说自己大老板的坏话。   “蔷姐放心。”钟意软着声音撒娇,“单先生这边,我会和他说的。”   “说什么?”熟悉阴郁的声音格外清晰。   钟意毫不意外,反而有种“果然”的心情。   嗯,看来以后打电话,不能晚上在卧室打。   大魔王早已换过衣服,闲庭信步地走过来,带着莫名奇妙的愉悦俯身在她唇角啄了一口,来不及回想白天里片刻的恶心,对方已经含住她加深了。   这么快就调解好了?不愧是吴城名声大噪的单爷,阴晴不定的大魔王,不过是躲了一天,就像昨天没有去过疗养院似的。   单邪从善如流地落到她侧颈的小痣,感受到未消的微肿,难得克制地停下,压着桑继续之前的话题,“刚刚在说什么?”   钟意正要开口,大魔王当即又不耐烦地扔下一句“待会儿再说”,就猛地掀开被子俯身埋头。   钟意:……!   大魔王对一个替身小情人是不是太过了啊!   最后,单邪拥抱着目光稍显涣散的钟意,意犹未尽地吻向她湿润的眼角,在她耳边呢喃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警告,“一一,不许喜欢别人。”另一个自己,也不行。   钟意的瞳孔重新聚焦,蓦地埋头在大魔王宽大的怀里,不管他如何泯灭人性地嘲笑自己,她都像个鹌鹑一样,脑袋紧紧藏在翅膀里。   缓过神后,自觉输得太难看,她又恨恨地一口咬上大魔王的胸膛,引得对方胸腔颤荡,笑得更放肆。   刚才太过紧张,她都没注意到单邪动作里若有若无的讨好,又错失一个拿捏对手的机会。   -完- 第25章   ◎唇上的刺痛让她头皮发麻,◎   就这样埋在单邪怀里,属于男人宽大的手掌像哄婴儿睡觉一样拍着她的背,嘴上截然相反地在她脖子与下颌那一块不太满足地来回蹭吻。过了许久,钟意才从那种极度羞耻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不禁自我唾弃,她的心理防线在大魔王的故意纵容下,越来越低,连这种程度竟也愉悦比恶心多得多。   她从单邪怀里抬起头,注视着他那双用阴郁掩藏温柔的眼睛,突然滋生出恶意的好奇,他到底能为“自己”做到哪种地步。   单邪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皮,语气不善,“想休息就别招惹我。”   钟意:“……”   也不知道他是怎样从自己眼里看出招惹的。   她用手轻轻抚过自己刚刚咬过的地方,软绵绵地凑过去亲他的下巴,“单先生……痛不痛啊?”   单邪捏住她的手,吻落在手心,抬眼看她,漫不经心地问:“刚刚在说什么?”   实在是没想到,都这样了,话题还能拉回来。这件事说出来,大魔王肯定会发火。   钟意仔细斟酌着词句,伸手环住他脖颈,用面对他最平常的柔顺语气,“单井然弄了个节目,我挺感兴趣的,准备参加。”   果然,大魔王懒洋洋的神色瞬间阴沉,几乎是粗暴地拉下她手臂将她推倒,随后压下来咬牙切齿地盯着她,“我不许。”   钟意早有防备,仍旧没脸没皮地又抱上去,拖着音调撒娇,“单先生应该知道,我之前是学新闻的嘛,所以对那个题材比较感兴趣。”   单邪十分暴躁:“不知道。”   钟意:“……”   跟在单邪身边这么久,她越来越觉得大魔王有时候看似暴躁,其实幼稚得像个狂躁症小朋友。   所以,安抚小朋友,也不能一味地顺着他。她低垂眼皮,失落道:“就算我参加他的节目,也不会违背我和单先生的约定呀。”   单邪眉心紧拧着,暴躁加倍。   钟意紧接着添一把火,伤心却又带着柔韧的强硬,“而且,虽然我和单先生是……这种关系,您也无权干涉我的自由。”   说完,她便难以启齿似的,扭过头不去看压制着自己的男人。   大魔王彻底被引炸了,单邪猝不及防地握着她的双手按在脑袋两遍,猛地低头在她锁骨上咬上一口,抬起头盯着她,漆黑的眼底带着点莫名的恨意,“这种关系?”   钟意有点后悔挑衅了,大魔王此时的状态十分危险,他低下头若即若离地贴着她,“我们是什么关系?嗯?”   可同时,她也觉得格外可笑,他如此震怒,为什么质问的却是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虽是挑衅,可她也没说错,他们不就是你来我往的某种上不了明面的关系么?   单邪像是变身成了夜里的魔鬼,贴着她毛骨悚然地轻声问:“宝贝,说啊。”   钟意望着对方,无声张了张嘴,遂干脆抿唇紧闭。   沉默许久后,她清晰地听见单邪颤着喉咙深呼吸了一个来回,随即倏地低头噙住她粗鲁地咬,松开后盯着她极其阴郁地说:“我告诉你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身边!”   钟意霎时又惊又诧地看着他,这是第一次将自己的表情如此直白地裸露在大魔王的眼皮底下,所以他们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脑子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乱得像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团。唇上的刺痛让她头皮发麻,却又觉得不应该,他对自己的态度不应该是这样。   自己不过是替代品不是吗?   替代品不是唯一,用腻了就可以换,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一一,别这样看着我。”单邪的吻让钟意下意识闭上眼睛,关闭视觉,其他感官是异常敏锐。   她清晰地感受到单邪小心而珍重地轻吻在她的脸颊的每一个角落,随后突然抵住她的额头,态度陡然一转,低声下气地哄她,“我不干涉一一了,你喜欢就去,好不好?”   看似让步了,却让钟意意识到,他似乎在逐渐走进一个极端。   如果她不想办法,她真的一辈子都逃不开,或者说会落入另一个更可怕的结局。   钟意像是憋了很久的气,忽地呼出来,温柔地吻他的唇,“谢谢单先生啊。”   下一刻,单邪缓缓松开了她,整个人的重量放下来,脑袋深深埋到她的颈窝,像是某种兽类寻求舔舐安抚的动作。   此时,改为钟意温柔地轻轻拍打他的背,感受到对方僵硬的脊骨逐渐放松,她的心脏也才缓慢回归原地。   -完- 第26章   ◎却被更用力地咬住不放。◎   到钟意又要进节目组之前,单君与都没有再出现。   在她正要前往节目组的这天,他却出现了。钟意让齐萧去开车,从衣架上拿下大衣套上,单君与有些踟蹰地从身后走过来,一如往常温和斯文的声音多了丝犹豫,“一一为什么要参加这个节目?”   钟意回身,笑里藏刀地刺过去,“我还以为单先生这么久没出来,是没脸再出现了呢?”   “抱歉……”单君与垂了下眼睑,又缓慢掀开,面对她的讥讽也十分好脾气地解释,“我想,或许是他不愿意你去。”   快要入冬了,单君与的出现与以往也并无多大差别,衬衫外套了件居家灰色毛衣,金丝边眼镜稳妥地架在鼻梁上,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温润如玉陌上公子”。   如果不是钟意,就算那天他不经同意地吻了对方,恐怕也很难引起那个人的厌恶。   钟意用一种莫名的目光从上往下打量了单君与一会儿,盯得单君与如芒在背,竟显现出一点学生面对老师“死亡凝视”时的局促来,她这才状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单先生对您那位弟弟怎么看?”   这个没有经历过那些磨难抹黑的“单先生”,是怎样看待这样一个不光彩的“小三之子”?   单君与讶异地看向她,似乎没想到她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仍旧耐心又客观地回答她,“他是那个男人犯错的结果,没有经历过单邪的痛苦,我也没有资格看待他。”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回答,毫无破绽。钟意仔细地观察他漆黑瞳仁的深处,没有发现丝毫的厌恶或者是同情,这样一个坦荡客观的人,除了上次的事,还真是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她一直觉得很怪异,觉得他很假、很虚幻,却又像一双暗中观察她的眼睛,熟悉的眼睛。   或许是她对心理学一窍不通,所以丝毫不懂多重人格的奇妙之处。   钟意收回目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所以,单先生或许不愿我去,但他并没有阻止,你更没有立场干涉我。”   单君与抬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明白她如今对自己态度尖锐的原因,无奈地苦笑:“你说得没错。”   ......   此次去节目组,萧蔷不放心单井然,跟着钟意一起去。路上,她语重心长地对钟意说:“一一,综艺和节目不是长远之路,这个节目结束,就进组演戏吧。”   艺人要有路人缘,除了颜值一些天定因素,更重要的是让人深刻的实力。   萧蔷接手了钟意,秉着负责的态度看完了她之前演的戏,演技不错,稍加打磨就会很惊艳。所以她给钟意安排的计划,主要以演戏为主。   钟意“啊”了声,没有异议地点头,“嗯,好。”   对上这位在职场打拼多年的女人脸上的认真,钟意心里惭愧不已,换了一个这样优秀的经纪人,现在她对前面的路却是迷茫的。   以前进这个圈子,是为了快点赚钱帮糊涂妈妈欠下的高利贷,如今欠债的人从妈妈换成了她......等换完了,她似乎再没有待在这个圈子的理由,毕竟她并不热爱,也不算太感兴趣。   可一想到那天晚上单邪脸上的极端,她就一片茫然,不禁怀疑自己真的可以顺利抽身?   如今她的处境就像身处薄雾缭绕的方寸之地,后退不能,往前踏出又不知道是泥沼还是悬崖。钟意第一次对自己探入这不知深浅的游戏中,产生了一丝后悔……   车停下,齐萧,“钟小姐,市局到了。”   萧蔷轻摇着头合上文件,“走吧。”   她明显看出了钟意的心不在焉,明白了对方恐怕在这个圈子恐怕呆不长久,惋惜不是没有,毕竟如此清醒的女人她是欣赏的。但她也只能在对方还在这个圈子的时候尽职尽责,至于前途去向,她无权干涉对方的选择。   “嫂子!你总算到了!”市局大门口,单井然穿着厚款深蓝卫衣,挺高的个子惊喜地跳起来招手,看样子等了挺久。   钟意顶着被这一嗓子嚎过来的目光,忍无可忍地走过去,带着笑和善地低声说:“在外面,不要叫我嫂子。”   来参加这个节目,足以说明她已经对单井然与单家产生了兴趣,这会儿她还没想得罪他。但这家伙不知处于什么心态下对她的称呼,总让她烦不胜烦,每一声都仿佛是自然而然地叫出来,在她听来却充满了讽刺。   单井然不解,“为什么?”   “钟小姐,好久不见。”穿着警服的男人从大门里面出来,用一脸正气的脸自来熟地向钟意打招呼。   钟意神色没太惊讶,适当地笑着示意,“陈先生。”   她对陈楚的印象说深不深,当初自己把那个男人送进去的时候,他还是个帮自己据理力争的小警员。后来知道他与单邪是兄弟,只能说,世界真小。   陈楚随口调侃,“单邪那家伙可是特意嘱咐我要照顾好你,这不,听说你来,就出来迎接了。”   “是吗?”钟意眉梢微扬。   她怎么就不信呢?大魔王会这样好好说话?   她猜得没错,单邪给陈楚的原话就一句冷冰冰的“看着她。”   单井然此时插进来一句,“嫂子,外面冷,我们进去说把吧。”   钟意无奈“嗯”了声,陈楚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   因为节目的特殊性,今天几乎都在培训相关注意事项,以及签署保密协议,那些该拍、哪些碰都不能,事无巨细。   没有进行真正的拍摄工作,所以钟意回家得比单邪早。大魔王归巢时,钟意正窝在在沙发上一边看后面的拍摄安排,一边吃从节目组带回来的零食。   裹着酥皮的花生被扔进嘴里,幸存的碎屑粘在丰润的唇瓣,又被无意识地舔掉。馋得单甜甜俩爪踩在她腿上,甲亢似的肥脖子抻得老长,胡须一抖一抖闻来闻去。   单邪盯着某人看了一会儿,阴郁地拧着眉走到她身边大马金刀地一坐,目光落到又落了碎屑的唇上,口不对心地嫌弃:“吃的什么?”长臂自然地落到钟意肩上。   话落,他低头舔走了那点碎屑,动作随意得仿佛只是为了尝尝那点味儿。   钟意自觉地将零食袋举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问:“单先生吃吗?”   单邪看着她,不语。她懂了,从包装袋里拈出一颗酥皮花生贴心地喂到单邪嘴边。   大魔王喜怒莫辨地收回目光,低下头颅连花生带手指地就咬进了嘴里。钟意“嘶”了声,下意识收回手,却被更用力地咬住不放。   完全不像调情的轻咬,让她怀疑这样僵持下去,对方会咬断自己的手指。像头野性难驯的狼狗,每次投喂都露出尖锐的利齿,试图将主人也吞吃入腹,想给这样的怪物脖子套上束缚的项圈,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确定自己并没有惹到他,那就是还在为她去单井然的节目而生气,大魔王对那位转正私生子的态度还真是微妙。   这事儿早就说好了,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钟意摆出一个通过这么久以来的了解,大魔王最受不了的表情,眉心轻蹙、眼眸盈水地望着他,审时度势柔软地示弱,“单先生,痛……”   每次她如此的假意惺惺,对方的兴趣就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果然,大魔王尖利的犬齿便松开了,可下一秒……称得上温柔的轻吻在她指尖齿痕落下,像对待什么世间珍宝。   -完- 第27章   ◎“一一为什么亲我?”◎   指腹有点痒,钟意兴味地挑起眉。   这招不管用了?   单邪拧着眉将嘴里的酥皮花生嚼碎了吞下去,难以下咽的模样像在吃什么绝世毒药,吃完也不忘嫌弃,“难吃。”   钟意温柔地笑了笑,脑子却被叛逆滋生的恶意占领了高地,状似无意地说:“这是单井然买给节目组的零食。”   话落,她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卖乖地看了眼单邪。   单邪整个面部五官都凝滞了一瞬,随后用阴郁的目光凌迟钟意极具欺骗性的双眼,小巧玲珑的鼻尖……浓黑的眼睫轻垂,落到饱满莹润的唇上。   钟意暗自欣赏大魔王变化的情绪,同时将零食放回茶几,抿着唇、眼神也饱含歉意。   此时,单邪倏地凑过来,用力捏着她下巴,声音温柔如恶魔昵语:“惹我生气,一一就这么开心?”   对上漆黑不见底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钟意觉得自己的所有心思在其中无可遁形。不过她不觉得他能如此了解自己,一定是自己如今对大魔王越来越放松警惕,导致她糊弄起来都不那么上心了。   这是个非常糟糕的现象。   钟意努力琢磨这措辞,一句碧水温柔的撒娇到了嘴边,在看见山单邪正在发生变化的脖颈时,却陡然转了调,“单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她指着单邪的脖颈,为了看清凑过去,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红,甚至起了密密麻麻、看了就浑身发痒的小疙瘩。   蹲在茶几上的单甜甜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用后脚站立,抻着脖子看它铲屎官是不是要死了。   单邪不太在意地伸手一摸脖子,用一种淡淡的、“置身事外”的语气说:“没事儿。”   钟意打量着,这症状像是过敏,她看了眼茶几上的零食袋,心里有一个猜想。   果然是疯子,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在意。   此时,张叔闻声过来,一口操心的语气,“一一小姐,怎么了这是?”   钟意来这里不久,就让这里的人将她的称呼从“钟小姐”变成了“一一小姐”。   钟意紧张蹙眉,不太确定地说:“单先生好像过敏了,张叔你叫医生来看看。”   “过敏?”张叔岁数不小的嗓子顿时精神地提高了声音,“刚刚先生吃了什么?”   “死不了。”单邪不耐,“不用理他。”   然而那只大爪子却口不对心地不停用力摩挲脖颈泛红的皮肤。   钟意“不听话”地将刚吃过的零食包装袋递给张叔。   张叔是钟意所认识不多的大魔王身边人里,一眼就能看出是真心对对他好的人,据闲来无事与其他人的八卦所知,张叔在单邪还小的时候就在单家了。那件事发生后,还离过职,后来单邪掌权后,才又将他请回来。   他扶着自己的老花镜,一本正经地拿着包装袋,像在新闻报纸一样仔仔细细地看配料表,“花生……”   “一一小姐不清楚,先生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不能吃花生?”精神抖擞的小老头难得板着脸,“以下犯上”地责怪单邪,随后比某人自己着急百倍,“我去给许医生打电话。”   作为在单家待了许久的老人,知道这肯定是单邪自己作妖,不关钟意的事儿。   偏偏单邪本人整个就是摆烂的态度,钟意都替他痒,无奈地嗔怨,“单先生知道自己花生过敏,怎么还吃?”   她越来越觉得单邪就是一个,时常不省心的熊孩子,只有神经病突发时,才看得出一大魔王的影子。   单邪没有回答,趁张叔去打电话拿药的空档,一把将钟意揽进怀里,像喝醉酒时一样黏人地用脸去蹭她,吹着气轻轻地说:“一一亲我一下就好了……”   如今已经入了冬,蹭进她肩窝的脸庞却滚烫,钟意不自觉皱起眉,“单先生,你发烧了?”   反应这么严重?心底有无名之火莫名骤起,还真是不要命!   钟意自嘲地想,如此自己赢不了倒也正常,毕竟她可不敢像某人一样玩儿这么大,随随便便就拿自己的命作为赌注。   没得到她回应,单邪不满地在她脸颊咬一口,时常阴郁的眸子湿润,“一一为什么不亲我?”   单平时略阖着眼睫从上往斜下看人,两只眼睛都写满了“谁也看不上”,又时常皱着能“夹死一头牛”的眉,看起来极其不好惹。其实他的眼睛很好看,尤其醉眼朦胧以及此时,因罩着层水汽睁大了眼看钟意,竟显出几分纯粹干净。   在这样的眼睛里,绕是对男色毫不敏感的钟意,都要恍惚片刻。不过才这么一会儿,她自然不会觉得对方已经烧得神志不清醒,于是顺了大少爷的心,在他界限分明脸颊与侧颈之间轻柔地吻了吻。   随后她轻笑,用青葱柔软的指腹抚过已经绯红的喉结,故作惊讶逗弄:“还真的好些了呢。”   “咳咳……”张叔不合时宜地从楼上下来。   钟意微妙地顿了下。   “一一小姐,这是家里常备的过敏药,麻烦您哄先生吃一下……先生不喜欢吃药,他也许会听您的话。”张叔面色如常地将手里的几盒药递给钟意:“待会儿许医生会来给先生上点滴。”   话落,他似乎还有什么欲言又止,但碍着单邪在,到底是没有说出口,转身去叫厨房准备晚餐。   钟意:???   大魔王是小孩子吗?还怕吃药?   也只有张叔这小老头把他们两当两口子看待,估计这又是故意撮合他们俩的雕虫小技。   她不以为然,起身到倒了水,照着说明书的剂量,将药倒到手心里递给单邪,轻声细语地说:“单先生,把药吃了。”   单邪直愣愣地盯着她手里的药看了一会儿,因为发烧头晕,有些看不清,又眯起眼去看茶几上的几个药瓶。   所有白色的小药瓶,在加上个模糊的滤镜后,都差不多一个样。   此时,单邪走马观花地想起了某些画面,突然猝不及防地拍反手挥开钟意的手,冲着钟意吼:“我不吃药!”   药粒全撒在了两人身上,以及地上,右手端着的水也被无辜波及,撒出来浸湿了钟意的连衣裙。   钟意被他这不知道突发什么神经病震得愣在了原处,左手还保持着被挥开的姿势。脑海里回想起张叔的话,这才明白,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但她发现……单邪的状态很不对劲,不仅仅是张叔口中的不喜欢吃药。   单邪整个人阴沉得可怕,肉眼可见地浑身都在颤栗,蛛网似的血丝肉眼可见地爬上眼球缠绕,像是独自沉浸在什么可怕的事情里。   明明他离得这么近,近道咫尺就能碰到,但钟意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样的远,远得她好像永远也无法走到他身边,看看他到底在经历什么。   她又想起,曾经她捡到的那个少年,娇气得很,一感冒了就许久不好,她去药店拿了药他不吃,那时自己还嘲笑他矫情,那么大了跟个小孩子一样抗拒吃药。明明她没带去去医院检查之前,给他随便塞的消炎药都吃了。   在自己见到他报了警没消息后,带他从医院检查出来,医生说他长期被吃过量的某种她不认得名字的精神药物,导致精神不振摔下山崖,那时他就像受到了致命打击一样,整个人都傻了。   后面感冒得特别严重,那个哑巴也死活不吃药,嘴闭得跟他说不出话的嗓子一样,她万分不耐,也还是没忍住心软,带他去打了针才算。   满脸丑陋的疤痕,与眼前俊美的脸重合。   小哑巴经历了那样的事才拒绝吃药,大魔王又经历了什么?赫拉   还是单邪先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看见钟意怔愣的模样,顿时紧张无措地将她拥进怀里怀里,语无伦次地道歉:“一一对不起……对不起……”   他抱得好紧,像是生怕钟意因为这件事生气而离开。   钟意思绪纷纭地回了魂儿,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真诚:“没事,单先生没事的,我们先把药吃了好不好?”   “好……我吃。”单邪好像又沉浸到了另一件事里,松开钟意,却仍旧紧紧抓着她的一只手,盯着她说:“一一给我的,我都吃……你不要走。”   钟意“嗯”了声,将水杯放回茶几,重新倒出药,拿出了自己前所未有的耐心哄道:“把药吃了,我就不走。”   单邪重重点头,十分乖巧:“好,我吃。”   他听话地将她手里的药全都倒进嘴里。   对这样的大魔王,钟意莫名厌恶不起来,甚至控制不住地心生怜爱,以至于自己的吻落到对方脸颊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把大魔王都亲懵了下。钟意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目光莫名心虚地滑开了,心里懊恼,怎么就鬼迷心窍地亲了上去呢?   她尴尬地“咳”了声,用水杯堵住单邪眼看要开口的嘴:“单先生,喝水。”   水喝完了,她还是没能逃过。单邪直勾勾地盯着钟意,十分认真地问:“一一为什么亲我?”   -完- 第28章   ◎单邪猝不及防地扣住钟意的后颈,◎   单邪直勾勾地盯着钟意,十分认真地问:“一一为什么亲我?”   钟意:“……”大魔王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讨厌!   他们这种关系亲的还少了?还有什么为什么?想亲就亲了!   她握着水杯,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玻璃杯外壁,左顾他言道:“单先生还要喝水吗?我去倒。”   她刚挪动屁股,就被单邪拽住了,他想也不想地说:“不喝。”   甚至抢了水杯放回茶几,紧紧拉着她,带上了几分不依不饶的执拗:“刚刚一一为什么亲我?”   发疯时的大魔王都不如此时一本正经的大魔王难对付。钟意被迫与单邪双目与双目对视,如此距离,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都能稳当落进对方眼底。   沉默片刻,钟意突然笑了,干脆凑过去又一触即分地亲了下,故意拖着音调说:“当然是奖励乖乖吃药的单先生了。”   拽着她手腕的有力五指缓缓松开,漆黑发亮的眼底似乎有什么在徐徐沉落,不用面对药物的单邪一秒变回那个神经质的大魔王,冷漠地靠回沙发。   一位提着药箱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进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多时。毫无察觉的许医生看了眼单邪,脖子上的红已经没那么吓人,又惊又诧:“哟,吃过药了?”   张叔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目光看了眼钟意,笑眯眯道:“嗯嗯,刚刚一一小姐哄先生吃过了。”   许医生甩了甩体温计,递给单邪,“啧啧”称奇:“果然啊,男人都是,有老婆了就不一样了。”   张叔赞同地点点头。   不符合情境的两个字尴尬又嘲讽,钟意看向单邪,这位爷放置好温度计,便仍旧保持着“谁也别惹我”的表情,也不否定对方的称呼。   大家一起尴尬地等着大少爷量体温,张叔非常明白,一定是一一小姐让先生吃药让他生气了,他可是知道他们家大少爷是多抗拒吃药。   等单邪终于拿出体温计,钟意都忍不住呼出口气,真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许医生瞅了眼:“嗯,还是打一针?不过你这会儿情况好了很多,这针药效强,输点儿点滴最好。”   但他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这位祖宗可没用那个耐心乖巧躺那儿打点滴。   此时,单邪突然看了眼揣着不耐烦却装得一脸温柔的钟意,冷冷道:“嗯。”   一个字音里似乎还带了点几乎听不出的鼻音。   “嗯?”许医生一冷,随后讶异地笑了起来:“果然是不一样了。”   钟意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看医生的态度,单邪大抵是问题不大了。倒是有些意外,大魔王这种对自己的生命健康都没什么敬畏之心的疯子,会这么配合地答应医生的建议。   晚餐后,医生给单邪将点滴挂好后,她就知道了——   卧室里,钟意怕某人无聊,十分贴心地去给他找了本书。她也自觉地坐在床边守着,以免某人有什么需要的时候,身边没人,又得发神经。   单邪单手随意翻开扫了眼,扔给钟意:“念给我听。”   钟意:“……”   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讲书翻开搁在大魔王身旁帮,柔和的嗓音略显生硬地念著书里的内容。她随手拿的本国外名著,自己是在是看不进去这种沉长道来的调子,枯燥得她眼皮直犯重。   此时,单邪动了动没有扎针的右手,长指在书页上敲了敲,听不出什么心情地说:“我想喝水。”   差一点就要打瞌睡的钟意“嗯”了声,笑道:“我去接水。”   投喂了大魔王,不等她坐下一会儿,对方又懒懒地开口:“我想上厕所。”   钟意:“???”   不得不怀疑某人是故意的了,他不打针,躺这儿输液,就是为了折腾他吧?   因为之前的答案没让他满意?哪来这么多脾气?   她没有及时回应,单邪眉头便倏地一皱,伸手就要拔针。   钟意当即伸手拦住,语气没控制住带了点怒气:“你做什么?”   灯光落下,单邪额前头发投影到上半张脸上,显得他脸色格外阴郁。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唇边勾起冷笑地讥讽道:“难道我要要强迫你伺候我上厕所不成?”   “……”钟意简直无语,这人越来越像个随时乱发脾气的熊孩子,“我又没说不配单先生去,怎么这么急?”   她取下夹子上挂着的玻璃药瓶,目光落到大魔王身上。   从床上下来,单邪又不冷不热地刺过来一句:“人有三急,体谅一下。”   钟意:“……”   火气这么大,看来今晚得够折腾的。   因为那句“为什么亲我”吗?他又想听到什么答案?她心中有个迟疑的猜测,却又觉得荒唐。   代餐吃久了,也会吃出感情来?   等她回神,单邪已经站在了马桶前,她连忙背过身,脸颊一片滚烫。这家伙倒是自然得很,半点没拿她当外人。   尴尬的等待过程,钟意盯着干净到反光的平瓷墙壁,刚刚到猜想不经大脑同意地在那里转来转去,转得她心头冒火。   她实在是没忍住问:“单先生在生气什么?”   单邪突然扭头,故作诧异地阴阳怪气:“还能看出我生气了?”   钟意:“……不说算了。”   大抵是大魔王的底儿在她这儿揭得太多,她脸上习惯的面具戴得也不那么稳,时常会像单甜甜生气时稍伸出点爪子尖儿一样,泄露点似有似无的小脾气。   沉默片刻,单邪又看了她一眼,突然说:“回血了。”   扎了针的左手因为下垂,透明管里回流了一截暗色的血液。   钟意皱眉,下意识回头去看:“!!!”   她瞪了眼单邪,气得简直说不出话。   偏偏某人还不知觉地凑过来,故意说:“帮我一下。”   轻轻的、低沉的、带着点恳求的语气不经同意地荡进她耳窝,使她耳根子一软。   钟意被折腾地心浮气躁,蹙着眉暼着眼不耐烦地一把帮他提起了家居服的裤头。   单邪盯着她快要扭到背过去了的眼珠子,又不满了:“又不是没看过。”   随后钟意回过来,面带微笑地直视他。她的眼睛瞳色稍前,盈着水一样流光溢彩,看着人的时候,像是会说话,总能准确地表达出主人未说出口的意思。   就像一种野兽大猫,惹了主人生气,低下头颅不那么娴熟讨好地蹭对方脸颊,没讨好成功,反倒因为庞大凶猛将人蹭得栽倒在地。   单邪眼神飘开了一瞬,保持沉默地洗了手递给她:“擦。”   钟意顺便当着对方的面,把自己的手也洗了一遍又一遍。   如此嫌弃自己的行为,一向对此格外忌讳的单邪,却看得莫名笑了起来。   很好,像这样就好,这才是她……   余光瞧他戳在那儿神魂颠倒地笑,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神经,钟意心里的火气就被泼了瓢油。   接下来,坐躺在床上的单邪无论使唤钟意什么,她都一声不吭地去做。   “一一,手冷。”   钟意给他拿了个暖手宝垫到扎针的手心下。   “一一,灯光好刺眼。”   她关了卧室的主灯,只留下床头暖黄的光。   单邪唇角微勾,明显心情不错,没有扎针的手摩挲着钟意的手指,突然说:“一一,再亲我一下。”   正等着接受大魔王新一轮使唤的钟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着单邪怔愣了几秒。   在这之间,单邪已经将脸凑了过来,好整以暇地等她亲自己。   钟意:“……”   她看着大魔王慵懒里透着得意的模样,心念恶意滋生,突然凑上下了狠劲儿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单邪“嘶”了声,抬手抹过下唇,直勾勾地盯着指腹的血色,随后目光转向钟意,突然抹在了钟意的唇上,神经质地低低笑了起来。   钟意:……毫不解气、越想越气。   下一秒,单邪猝不及防地扣住钟意的后颈,语带纵容地轻问:“一一怎么跟单甜甜一个样?”   钟意皱眉:“单先生,你的手……”   不等她说完,单邪就不容拒绝地吻了上来,她尝到了铁锈腥味,带着某种诡异张扬兴奋的味道。   真是近墨者黑吧……她好像突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完- 第29章   ◎“哥!爸爸他……走了。”◎   车水马龙的城市,随处可见的烟火缭绕,出租车能坐出飞机一样的体验感。   钟意赶到市局,拍摄已经进行,大门口有摄影将她匆匆而来的身影拍下。还有一两个嘉宾未到,单井然作为此次节目负责人,倒挺像样,看样子早就到了,少年感十足的脸庞竟透出几分稳重来。   单井然跟任何时候一样,见到她就弯眼一笑:“嫂子。”   那点稳重也随着这两个字的出口消失不见。   钟意索然无味地收回目光,走到嘉宾张森语身边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张森语朝审讯室一扬下巴,撇嘴道:“挺大个爷们儿,大早上把老婆打进医院了,畜生。”   钟意漫不经心的神情消失了,熟悉的厌恶浮出水面,好在还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一瞬便克制住。   此次节目主要警察与嘉宾一起还原某些离奇案情,以及参与一些可公开影响力不大又危险系数较小的案情,也会跟着一起进行简单的不涉及保密性质的训练。就叫《警察24H》,也就是拍摄时间不定,随时有可能被叫过来。   刚才还不到七点,他们就接到通知要赶紧过来。   不一会儿,陈楚从审讯室出来,正好被剩下从外面不慌不忙进来的两位嘉宾撞上。他当即脸色一沉,猝不及防地一嗓子吼出来:“叫你们赶快过来,知道赶快两个字什么意思吗?纪律都被你们吃了?”   一男一女两个嘉宾被训得像两只缩头缩脑的鹌鹑,低头认错不敢顶嘴。   这种社会类真人秀,效果力求真实,所以在节目里,他们这些嘉宾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必须跟其他警察一样服从上级命令,遵守相关纪律。为此,拍摄前培训好一段时间时间,就是为了避免嘉宾犯一些常识错误。   但就算是这样,某些嘉宾仍旧代入不了新的“身份”,觉得自己只是来参加个节目,用不着上纲上线。   钟意整理着刚刚局里同时递过来的资料,见到这一幕,一挑眉。陈楚这个人,就算不穿制服走在大街上,也是能靠一身正气让各种偷鸡摸狗的东西自觉做回人。   很意外单邪能与这样的人成为好兄弟,不是有句话叫做物以类聚?大魔王怎么说也不该是那个狗样子啊……   陈楚吼完,眼神带着还没来得及消完的气儿扫过钟意,随后对张森语说:“你跟我来,钟意旁边看着就行了。”   节目里的第一个案子,不算太严重,主要让他们熟悉整个流程。   钟意明白,陈楚多少了解一点自己的经历,所以不适合参与这种案子,以免情绪过激,出言不当。   张森语这个围观群众刚才多少也有被陈队震慑到,下意识扯了扯棉服下端:“是!”   不出意外,所有家暴的男人都能从不着边际的领域里给自己找出无数种抵赖——   “我也不想这样做,是她逼我的啊!”   “我工作那么辛苦,在家还要被她叨叨……”   “房贷车贷,我压力太大了,她整天骂我没用,我都快被逼出多重人格了!”   “不信您让人来检查,我一定是精神状态不对,才一时冲动啊……”   头发被自己抓得像钢丝球一样的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哭诉的声音逐渐模糊,给钟意一种穿越了时空的错觉。   不过他比这个男人更懂得伪装,更知道如何经营自己在外的形象,就算稍有暴露也让大家都以为是女人的错,而不是到事发时,才来东一锄西一棒地狡辩。   此时,单井然的声音将她从时空漩涡里拉了出来,对方像是听见被审男人的话而突然来的兴趣:“嫂子,你见过多重人格吗?好像挺有意思的,可不是像他个这样子。”   钟意一愣,不等她从这句话里品出什么意思来,单井然又说:“我之前看了部电影,里的多重人格主角就挺有意思,主人格对花粉不过敏,副人格居然会花粉过敏。”   钟意不动声色地掀了他一眼,目光带了点儿审视意味。   单井然仿若未觉,仍旧是试图与她拉进关系地搭话,与单邪有两份像的眼睛睁大:“嫂子是不是觉得很惊奇?同一个人同一个身体,竟会有不同的生理反应。”   他的神情和动作都太过自然,可以说是滴水不漏,钟意心有怀疑,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她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说:“你也说了是电影,又没亲眼见过,咱们都是演员,怎么会知道这是不是艺术加工?”   他这个话题起得太是时候,单邪前不久才花生过敏,那袋花生酥……还是单井然买给剧组的。如果从头到尾都在他的策划当中,这个人确实是不一般啊。   可连张叔都不知道单邪的双重人格,他又怎么会知道?而他又如何能算准单邪会吃了她的花生酥,然后过敏?   “见过哦。”单井然笑眯眯地说:“不过他们都欣赏一样的人,向往一样的未来,与电影相反呢。”   钟意略顿,用某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他,语调微扬:“你到底想与我说什么?“   单井然略偏头,理所当然地回答:“只是想和嫂子聊聊天。”   不等钟意做出什么表情,他又接着说:“我一直想成为我哥那样的的人,可是……我的身份,很难让他接受……”   他稍一抬睫,目光仿佛落到了远处,钟意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真情实感的遗憾与哀伤。   她对此话不置可否,不过…这两兄弟的关系,确实越来越有趣了,或者说是私生子单方面对原配大哥的复杂情感,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好奇。   单井然突然叹息似的说:“嫂嫂与我哥一定要好好的啊,希望你能将他变回原来的样子……”   原来的样子?单君与那样吗?倒挺有意思……一个破坏者的儿子,告诉她,希望对方变成原来的样子?   钟意不觉得孩子有什么无不无辜,因为是她的孩子,所以能享受害者的所有,有的人啊,出生就该负有原罪。   她望着单井然单纯的脸,突然就很期待有一天他撕开画皮,那底下的骨头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一向热衷于欣赏这些人,不得不卸去伪装时的姿态,惊慌失措?还是彻底了无顾忌?   直到,他被陈楚松弛有度的审问打断了浮想联翩的“预见“。   隔着张桌子,陈楚盯着对面早已哭得面目全非地男人:“孩子还看着,你就没想过你女儿怎么看你?你就不怕她长大了恨你?”   男人当即就说:“我她那么大,她凭什么恨我!”   陈楚突然扫了眼在旁边看着的钟意,捏了捏皱出痕迹的眉心,所有人最是烦心碰到这种案子,边界模糊,混杂着鸡飞狗跳的家长里短,情感纠葛,可调节范围太广。   站在后面的钟意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笑盈盈地说:“不巧,我就是那样的女儿,而那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还没出来呢。”   乍一听见这话,坐陈楚旁边的张森语瞪着青蛙一样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她居然这么敢说,这还拍着呢。   从始至终毫无悔改反思的男人,总算变了脸色。   陈楚当即呵止:“钟意!”   钟意老老实实退回去,没再发言。   今天一天忙到晚,大魔王大概是从公司回去,家里没瞧见她人,跑来这边一脸煞气地等在大厅。他抱着手臂靠在等候区与他不搭号的座椅上,看上去十分勉强地翘着二郎腿,让人觉得他腿长得这地儿都放不下。   单邪两眼都写着“不爽”地盯着忙进忙出的钟意,再一次让钟意成为了节目里的八卦主角。   拍摄终于结束,陈楚揶揄打趣单邪:“行了,人还你,你这张脸继续杵在这儿,待会儿该有人问我你犯什么事儿了。”   钟意心里翻着白眼,脸上挂着笑走过去向他伸出手,“单先生久等了。”   这熊孩子大魔王,简直跟个“妈宝男”一样,她还能跑了不成?   单井然悄无声息跟了过来,在单邪面前就像个乖巧听话的小绵羊,带着期盼克制地笑道:“哥。”   单邪起身就搂住钟意往外走,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   单井然木然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看着单邪帮钟意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突然莫名地笑了。   哥,时间差不多了吧。   陈楚多看他一眼,随即“啧”了声,打以前单邪那后妈死的时候,他第一次见这表面乖巧的小孩儿,就觉得他不太正常。   吴城冬天的夜里总有寒风光临,一出大门,钟意就被冷风冲得一个哆嗦,脖子很自然地往衣领里一缩。   单邪见状,停住脚步,帮她裹紧身上的大衣,又握了握她的手,毫无人性地嫌弃:“冰死了。”   手上却口嫌体正直地扯开西装外的大衣将她整个人纳进怀里,宽大的手掌将她柔软的手包裹住。   一下子浑身都被暖意包围,钟意仰头看了眼男人全部藏在阴影里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有温暖落进了她久经霜雪而僵硬的心底。   他与所有人眼里的都不一样,她松怔地想。   此时,身后有电话铃声响起,随后是单井然接电话的声音:“你好,是我……怎么了?嗯,你说。”   下一刻,骤然变了调:“什么?!”   钟意回头看了眼,不知那头说了什么,单井然举着手机呆愣在原地安静了好一会儿。   单邪打开副驾车门,将她塞进去,语气不善:“有什么好看的?”   钟意难得对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此时,突然听见单井然叫住单邪:“哥!爸爸他……走了。”   -完- 第30章   ◎单邪顺势掐住她的下颌,身体也紧紧贴过来……◎   此时,突然听见单井然叫住单邪:“哥!爸爸他……走了。”   他话音刚落,天边一声炸雷骤然响起,轰鸣的声音由远及近,连绵不绝,大雨随之“呼啦”倾盆斜下。   被雨水瞬间浸湿的风从没来得及关上的车门灌进来,钟意刚被暖和的身体,瞬间又冷至指尖。   蓦地想到什么,她一抬头,就对上雨中里单邪喜哀莫辨的神色,打理好的头发全都趴了下来,整个隐在阴影里,像条从荒林领地误入人区的恶狼,狼狈却孤傲,无人敢心生怜悯。   她搓了搓因为冷而僵硬的指尖,扭身探去后座拿出备用雨伞,下车撑在单邪身边,声音轻柔:“单先生,下雨了。”   陈楚这个局外人也听了一耳朵,当即扭头看向单邪,目光深深,眉头紧皱:“单邪……”   像是暂停键被取消,单邪整个人终于又“活了过来,一把拿过钟意手里的伞向她倾斜过去,语气不悦:“出来做什么?”   钟意已经感受不到冷,不太确定地问:“我们……”   她没立场妄论单邪对上回见到的那个形容枯槁的男人带着怎样的情感,但至少是血缘上的直系亲属,理应说他应该去处理后事。   不过……对方可是还有一个儿子,相比也可以处理得很好,她讥讽地想。   “回去。”单邪再次将她塞回去,仍旧没有看单井然一眼地绕过车头坐回架势位,发动车子时突然嗤笑着说了句:“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眼见他们就要开走,单井然想也不想地就冒着雨跑过来,拍着车窗叫道:“哥,你真的不去看他最后一眼吗?你不想吗……”   如果说单邪是恶狼,那么雨中的单井然就是被遗弃的小狗,满脸湿润,透过车窗,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从他脸上如珠断线般滚落,谁看了都会忍不住那份怜爱将他抱养回家。   可有的人或许天生就适合与恶魔为伍,钟意毫无怜悯心地收回目光,接上单邪的话:“嗯。”   身边的人打开了车里的暖气,身体的僵硬逐渐被驱散,她盯着车前勤奋来回的雨刷器,大脑不受控制地陷入大魔王与停留在今晚的那个人。   完全没有顾及车旁的人,单邪倏地把车开了出去。   单井然目送着黑色的轿车消失在黑夜里,神情里藏了几分莫名渴盼的忧伤:“自此之后,哥哥可要越来越好啊……”   回到家,张叔估计也接到了消息,小老头大晚上的一个人等在客厅。   听见院子里骑车的声响,立马披上外衣出门来迎接。   张叔欲言又止地望着单邪:“先生……”   整个单家庄园,只有他们这栋房子里外灯火通明,张叔也不确定单邪到底会怎么做。   单邪没什么表情地从车上下来,瞅见大门外冻得瑟瑟发抖的小老头,当即阴阳怪气地无差别开火:“大晚上不睡,是活够了?”   张叔:“……”算了,自己还是闭嘴吧。   单邪从头到尾都很淡定,甚至上楼时,搂住钟意轻拍了两下她的侧腰,递给她一个笑:“去洗澡。”   钟意:“……”   她错了,刚见面时,对方说自己演技差,她该承认,比起这个家伙,自己的演技确实拿不出手。   她进了助主卧的洗浴室,单邪拎着睡袍去了外面。   张叔在他们上楼后,在楼下站了许久,才摇着头关灯回放。   卧室里的窗帘,仍旧紧拉得密不透风,如此,窗外的雨声就更加清晰了起来,时不时混着几道雷。   冬天干燥,这样阵仗的雷阵雨倒是少见。   整个人在开了暖气的室内烘得懒洋洋的,显得富有节奏感的雨声极具催眠,忘了看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单邪还没有回来。   钟意眨了眨困意朦胧的眼睛,下床准备出去看看,今晚这种特殊时候,就算是装模做样…她也要发挥一下温柔解语花的作用啊。   不料,刚刚扭动门把手,人就从外面进来了,顺带着若有若无的二手烟味道,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她,下意识皱眉。味道不是他自己身上的,是门外小客厅里还没来得及被风带走的余味儿。   某人一晚上云淡风轻,原来一个人在门外暗自伤神呢。   钟意松展开打结的眉,调动出合适的表情,准备开口关爱落寞大魔王,下一秒——   单邪倏地一把将她抱起怼到了实木门板上,她买来得及开口的话又被惊得原路返回,本能地双手抱紧对方的脖子。   他眯着眼,目光极具侵略性地掠过她颇有颜色的眉眼,浓重阴郁的黑将她钉在那儿,无法动弹。   “怎么?嫌弃我?”   这样的情形,钟意当然不会承认,她正打算用情话代替自己的狡辩,大魔王就猝不及防地低头咬住她。   他没有闭眼,目光依然直直地盯着钟意,在这样的“凌迟”下将牢笼里的怪物倾巢放出。   钟意怔愣地看着尽在咫尺的黑沉眼眸,完全招架不住,如此攻势下,连回应空间空间都没有留给她。就像第一次被带到这里来时,令她心惊的占有欲,固执而阴森地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融为一体才好。   原本该锁住怪物的牢笼,悄无声息地笼罩到她的头顶。   对比之下,不再是当初令自己作呕的嫌恶。在这场凶狠当中,她确切地品出了一头孤狼的落寞,带着急于留下什么的迫切,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不容易被松开时,钟意感觉自己口腔里的所有组织都快失去知觉,大魔王一刻不分地划过她脸颊、下颌,咬住她的脖子,极为矛盾地阴沉而无助:“一一……我只有你了。”   “一一,你知道吗?曾经他也相信……他害怕我会杀了他……”   在被她丢弃日子里,对那个人恨不得杀了才痛快的恨,是他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里唯一鲜活的东西,直到终于将她带回身边,他的血肉才重新活了过来。   听到这里,当初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口中那句话的起始逐渐清晰起来。钟意沉默了一会儿,鄙夷自己再一次滋生了不该有的心疼,双手却早已背叛了大脑,用力抱紧对方,温柔的轻抚着单邪的后脖颈:“单先生……”   话开了个头,却不知道后面该跟什么词句。   抛开虚情假意,她似乎从来都不擅长安慰别人,当初对捡来的那个小哑巴,也从来只有嘲讽逗弄,从未关心安慰过。   此时,对方突然的闯进,使钟意难耐地仰起了一点脖颈。单邪顺势掐住她的下颌,身体也紧紧贴过来,将她整个人都桎梏在门板与他之间。对方充血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上瘾一样嗅着她的味道,昵语般轻声威胁:“一一,不要试图再离开我,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会带着你一起!”   -完- 第31章   ◎“你爸的死因是……长期服用某种药物过量。”◎   钟意明白,单邪如今只是一个看起来阴森摄人的壳子,打碎外壳就会发现……他早已经穷途末路,凶神恶煞的面具底下是惊慌失措的神情。   可为何偏偏对自己如此地在意,如此的占有与依赖,让她越来越觉得熟悉。一个荒唐的猜想浮出水面……她垂眼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地仔细端详单邪的脸。   耳边逐渐听不见任何声响,两张脸重影一样出现在她眼前,也许是心里暗示,竟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短暂萍水相逢的少年,不等他脸上的痂痕褪落,就被她丢弃在过去的回忆里。她一直心怀遗憾,不能看见少年本身的模样,如果他的伤痊愈没有留下疤痕,也有这样好看吧。   世上并没有那么多惊天巧合……   突然,她被单邪骤然间粗鲁的动作惊醒。他发疯一样越来越凶狠,沸腾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野兽的双眸一瞬不瞬地锁住她,声音压抑阴沉:“回答我!”   手臂反射性紧紧扣住对方宽大有力的肩膀,思绪紊乱,钟意给不出任何理智的答案,偏偏此刻,平日里信手拈来的虚情假意也卡了壳。   迎着单邪那样的目光对视了片刻,她干脆稍抬下巴吻上去,谁也别再去思考。   近在咫尺,能清晰地察觉到单邪看了她一眼后,终于闭上了眼眸,决然地合上了寥寥卑微的期盼,让自己全身心地沉浸到这一场堕落而放纵的情l事里。   突然觉得,他们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写下结局,她就像一个攻略者,不知道前路剧情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可这会儿也没那么在意了。   纵使到如今,发现大魔王与传说里的恶魔并不一样,她也没想多做停留。   许久,久到窗外已经听不见雷雨声,远处树梢的鸟鸣清脆悠扬。   钟意整个人被车轮碾过似的躺着软成一滩,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单邪伏在她颈边,似砂纸打磨过的声音几乎带着低入尘埃的悲伤:“为什么总是这样……”   她总是能够毫不心软地丢弃他,自己仿佛注定只能是生命里的过客。   一时半会儿钟意没反应过来,有气无力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对方再也没出声,连呼吸都几乎都听不清。   一晚上仿佛一切动摇都归了原位,到早上,单邪又恢复了属于大魔王那副“看谁都不爽”的沉郁。   去公司前,单邪半垂着眼盯着给他温柔整理衣服的钟意。   此时,张叔从外面进来,眉头紧巴巴地皱着,略有些急切说:“先生,视频显示,几个门外面这会儿都是记者,不如今天就不去公司了?”   这些记者才不会管你事实如何,怎么博眼球怎么写,白的都能写成黑的,当年那件案子黑锅可还扣在他家先生头上。   如今先生的承受能力比当初还是孩子的他大得多,可到底从来没有从那些伤害里走出来,他不希望还有同样的第二次。   钟意有些讶然,果然豪门里的家长里短,比娱乐圈里谁谁谁劈腿出轨的花边值钱得多,这么快,各界新闻就都收到消息行动了起来。   据她所知,当初的案子到现在还是件无头案,如果这次老单总的死有什么问题,那件案子算一下时间,还可以继续追溯。联系单邪如今的身份地位,可不劲爆么?   单邪稍顿,语气带着点他特有的漠然懒散:“我不去你去?”   张叔:“……”   多好的先生,怎么偏偏就长了张嘴?   最后为他正了正领带,钟意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好赖不分的家伙,可怜张叔一个老人家满心为他着想。   单邪捏着她的脸往旁边扯了扯,要笑不笑地说:“再骂我,你就跟我一起去公司,让他们看看,有的人连杀人凶手都能睡得下去。”   钟意:“……”自己脸上是写了骂人两个字么?   她卖乖地笑笑:“不如单先生捎我一程?我们一起顶着骂声去工作?”   不知是哪个字取悦了大魔王,他抬手摩挲着下巴,颇有兴味的目光在钟意脸上来回扫过:“看来是我低估了一一……还有精力工作?”   钟意:“……”   这会儿她倒是不确定某人真不在意还是假装不在意,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开黄腔。   黑色轿车开到庄园的大门,事实证明张叔的话半点没有掺假,瞧见有车出来,形形色色挂着不同颜色工作牌的男女立马扛着长l枪短l炮一窝蜂围了过来。甚至还有坐在栅栏下用早餐的记者,匆忙扔下手里的包子豆浆,非常敬业地两手一抹嘴,拎起设备拔腿就跑过来。   钟意真切感受到了他们想要争第一的内卷……   保安尽心尽力为他们拦出一条能顺畅通过的路,单邪一脚刚放在油门上,就有个不怕死的中年记者冲出来在拦在车前。   他举着设备,大声问:“单总,请问昨晚老单总的死是否与你有关系?”   如此直白,又充满虚伪的正义。   钟意眯起眼,莫名觉得他眼熟。这时单邪降下了车窗,探出去看向车前的记者,语气不耐:“怎么?刘记一大把年纪了不安心退休养老,还想着升迁?”   原来是他……她和单君与第一次去疗养院的路上碰到的记者。   刘记义正言辞地继续提问:“请单总不要转移话题,半年前单井然单先生在社交平台晒过老单总的动态,身体很健康,怎么会如此突然地去世。”   单邪突然笑了起来:“我又不是阎王他爹,还管得了他几时拿人?”   随后,他递给那边保安一个眼神,立马有人将他拉开。   记者们高声聒噪的声音渐行渐远,路上车水马龙,早高峰依旧,这个早晨与寻常没有任何区别。   刚开出单家内部道路不远,单邪就接到陈楚的电话,脸上神情彻底沉下来:“什么事?你说。”   正好遇见堵车,这段路前通学府路,后通大型商圈,四通八达的支路宽窄不一,不同车型变道加塞谁也不服谁。   窗门大开,年代不一的音乐隐隐约约合奏在一起,组成一种特属于“社畜”的味道。   单邪躁郁地按了按喇叭,大概很后悔一时兴起亲自开车,他眯着眼盯着前方路况,心不在焉敷衍了两句:“行,我马上来。”   钟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电话的不同寻常,问道:“去公安局?”   单邪简洁明了地“嗯”了声。   这下是真的顺路了。   一到陈楚的办公室,钟意就听见了对方高声反对的声音:“不行,这事儿必须经单邪的同意!”   他对面的单井然抬眼就看到了他们,语气着急:“哥!”   单邪装模作样地抬手敲了敲门:“我来得不是时候?”   陈楚回身看见他们,摸了摸裤兜,疲惫地叼起一根烟,坦白了当地解释:“你们自己谈,他想追溯他妈的案子,加上你们爸,并公开在他这档节目里。”   说完,他将烟盒递到单邪面前,单邪一顿,余光扫了眼钟意,抬手虚推一下,示意他不抽。   陈楚一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向钟意,这祖宗酒量近几年酒量不行,可确确实实是个烟鬼,闲来无事就借烟消愁。   为了谁,显而易见。   钟意:……   她想到了昨晚,大可不必这么在意她的感受。   单邪跟自己家似的往办公室里的座椅上一落坐,岿然不动掀了眼单井然,不太在意地说:“人家自己的爹妈,想怎么玩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的!我……”单井然神色沮丧纠结,看上去想为自己解释什么,可磨磨蹭蹭半天下一句也没出来。   陈楚“嗯”了声,忽略了单井然,语气陡然严肃:“他报了案,说那边医生的结果出来了,非正常死亡。”   站在私人角度,他相信单邪,借此曝光了也是好事,作为好兄弟,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当年那些破事而磋磨至今,却无能为力。   气氛瞬间凝滞,森森凉意席卷而来,骤起的风将窗帘刮得噼里啪啦响,昨晚停歇的雨又有欲来之势。   陈楚照顾到在场唯一的女士,走过去给两边窗帘挽起打了个结。   钟意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得眯起了眼,觉得意外又不意外,总之是让人难以不好奇的扑朔迷离。   两个人的死,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单邪都有很大的动机,连起来就像是有人刻意在整他。她不动声色地扫过被可怜忽视的单井然,当初死的可是这位的母亲,可虽然现在他看起来不简单,但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倒也不至于如此。   空气里沉默得能听清三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单邪突然哂笑:“那又如何?”   此时,陈楚神情异常凝重,两瓣唇抿成一条直线。   钟意偏过头,对方欲言又止得自己跟着一起焦躁,她不知不觉逐渐皱起眉等他接下来的话。   陈楚一个糙汉努力斟酌着语句,缓缓道:“你爸的死因是……长期服用某种药物过量。”   单邪:“什么?”   陈楚看了眼另外两人,走到单邪身边,俯身耳语说了一个复杂的英文名词,一种精神治疗药物。   -完- 第32章   ◎“一一,能不能就这样……与我在一起?”◎   “噼里啪啦”的雨打窗户声骤然响起,室内被空调风干的空气跟着一下子动荡起来。   钟意索然无味地抽回目光,两个大男人咬耳朵的架势,就知道是不适合自己知道的事,她倒也没兴趣窥探别人的秘密。让她更感兴趣的是案子本身,到底是谁这么大本事……   “所以……”陈楚顿了顿,目光略深意地看着单邪,继续说:“待会儿我们会去疗养院勘察现场。”   钟意目光跟着他的话转向单邪。   他坐没坐相地支着腿坐在那儿,看起来仍旧懒散闲适,仔细端详就会发现——他的身体僵硬得像仿真BJD娃娃,侧颈因脸颊紧绷而鼓起的青筋久久没有下去,漆黑的瞳孔发散,没有焦距,整个人笼罩在外人无法探进的阴郁浓雾里……   背后是雨水成股流下的玻璃窗,上面隐隐印着他扭曲的反射光影。   钟意目光下垂了下,可笑地发现,自己竟有些于心不忍。她控制着自己试图去安慰对方的脚步与手臂,案件与故事本身的神秘色彩与豪门秘辛不断吸引她,对于故事的主角,本不应该多做代入。   办公室里,没有人说话,单井然目光还是那副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水润可怜的眼睛里好像总有很多话想说。   陈楚一根烟抽完,神情焦躁地往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受不了这种沉默,正要开口……   单邪才终于“加载完成”似的“哦”了声,带着点儿嗓子紧绷多时的低哑,介于开玩笑和正经之间的态度说:“所以?我又要当回杀人犯了?”   陈楚一噎,十分无语:“目前只是那边医生的一面之词,具体情况得等我们去现场看了再说。”   《警察24H》节目理所当然地暂时停止拍摄了,除此之外,所有嘉宾还接到了一个节目组的通知,节目将改为边拍边播的周播制度。   钟意看着新到手的文件,一挑眉,倒真看不懂单井然的意图所在了。如果单家的案子真的收入节目里,那这个举动无疑是加快了曝光速度。   所以,他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让观众知道些什么?   这一次单邪从公安局回来,明显比昨晚刚听见老单总去世时反应还要大。一路安静开车回家,不打招呼地消失在了别墅里。   看来陈楚与他说的……老单总的死因,很不一般啊。   卧室、书房都没看见人,钟意略有猜测,云淡风清地下楼,抱过单甜甜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它下巴。她目光落在自动翻过肚皮,“呼噜噜”悠哉甩着尾巴的单甜甜身上。   如今这个时候,照“大难临头各自飞”原则,是她离开这里最合适的时机。   此时,张叔端着甜点走过来,有意无意提了句:“先生应该在四楼画室,一一小姐担心的话,可以去看看他。”   他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先生也该从过去里走出来了。   钟意撸猫的动作顿住,被单甜甜这个逆女抱住手就是一顿四爪乱蹬,活像个没被满足乱发脾气的小女生。   她略微偏头,看向眉眼和蔼的张叔,浅笑了下:“单先生这会儿可能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吧。”   还记得,四楼那间画室,当初这位老人家可是特意好心警戒过自己,不能去。她对他人不欲分享的隐私,向来没有窥探的癖好,就算是恋人都要保持恰当的距离,更何况是他们。   她不太懂,最近这个一心为大魔王着想的老人家,几次三番地与她试探,有什么意义。   不管单邪对自己抱有着怎样的态度,她都不可能像这样一直与他过下去……   看着这个从到单家就没见她发过脾气的女孩儿,张叔欲言又止,最终所有呼之欲出的话全都化作很轻的一声叹息。   之前他觉得以先生的脾气,担心一一小姐在会受委屈,如今…他还是担心一下自家先生吧。   一个人的白天,钟意百无聊赖地打开全国最火的社交平台,不太意外自己的评论与私信全是99+。她轻车熟路地点进热搜,果然一眼就瞧见#单邪父亲于凌晨去世#的加深红“爆”字标题大喇喇地挂在最上首。   从媒体的细枝末节就能看出来,权位高低的待遇差别,现在单家是单邪掌权,当初叱咤风云的老单总也只能是“单邪父亲”这个词,至于他的那个小儿子,只能另起词条#单井然悲伤过度、暂停节目拍摄#。   钟意抱着抱枕,点进第一个热搜,里边热闹得像早间超市的菜市区,评论区全是名侦探柯南与福尔摩斯的化身。   其中还有早上刘记采访单邪的视频,他们的镜头十分专业,把对方脸上破绽明显的正义拍得一清二楚。   —“卧槽,怎么突然去世了?“   —“自从单邪大魔王上位后,这位老单总就一点消息也没了,居然才去世吗?”   —“大魔王从来没在媒体面前提过老单总,这突然死了……细思极恐啊!”   —“算起来老单总也不过才五十岁吧?这么年轻就去世了……”   —“狠还是单总狠啊,弄死了当年的小三,时隔多年居然把亲爹也弄死了!”   —“嘻嘻嘻,看看管不住下半身的某些男人们谁还敢出轨?”   —“出轨吗?被亲儿子弄死的那种![狗头]”   —“啧啧啧,只能说资本牛B!”   这几年的网络媒体飞速发展,隔着巴掌大的屏幕,能管八大洋的闲事,南极企鹅都不知道自己族群被评头论足了多少遍。所以,没有边界的热闹看得多了,思想上也有了飞跃的变化,老单总这样出轨的男人无论以哪种方式去世,除了同类共情,都没人同情。   就算是这样,这些盖棺定论的评论仍旧让人看了眉头直皱,凭相传几年的传言,就能得下结论一个人杀死了他父亲吗?   那么多年前,在那个对男人出轨小三插足不那么苛刻的年代,对于一个十几年生活优渥顺畅却突逢巨变的少年——杀人的传谣,周围人的评头论足,网络上的隔屏执法,又是如何地椎心泣血……   有那么一瞬间,钟意一直以来都作为旁观者的那颗心,竟然在这样的设想下,不受控制地动摇了。   某个媒体的办公室,中年男人在办公桌前紧紧盯着网络上的舆论变化,唯利是图的眉心紧皱着:“现在的网友对杀人犯都如此宽容了?”   完全不可能达到那一次的效果,他十分不甘心,如今职场层出不穷地花样内卷,这样的影响程度,根本毫无意义!   钟意点回自己的账号,那些突然涌进的新评论,无一不是想凑热闹的好事者。   —“你真的不怕吗?那可是连亲爹都敢杀的狠人啊!”   —“为了名利也是拼了,佩服!”   —“何必呢,你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个替身,还不赶紧跑!”   —“腻了被甩没啥,万一腻了被杀就玩儿完了,还不跑吗?”   —“一一,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要小心那个男人啊!”   —“我觉得都是谣言吧,当初一一也被谣言害惨,支持一一!”   钟意心烦气躁地退出APP,扔掉手机放空受尽“凌虐”的眼睛,可一条条张牙舞爪的评论与留言张狂侵略了她的大脑,弹幕似的轮番播放。   ……   一直到晚上入睡前,单邪都没有出现。钟意洗浴完,盯着空荡荡地大床犹豫了片刻后,依然解了睡袍衣带,准备睡觉。   此时,单邪突然幽灵似的出现在她身后,从背后伸手拥抱住她,在冬风里放凉的脸颊低头蹭着她的侧脸,幽幽地低叹:“一一果然还是这样啊……”   温柔面铁石心,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向他伸出手。   钟意被脸上温度冰得一哆嗦,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转过身伸手抚摸对方的苍白的脸,开口就是信手拈来的温柔关心:“单先生这么久没吃东西,饿了吗?”   单邪垂眼看着她,用一种难懂的眼神凝视着她的双眼。她的眼睛并非纯黑,可以说很浅,遥遥一看就像蒙了层深情的雾气,尤其具有迷惑性,使他抱着她吻着她时,都没有脚踏实的安心。   她确切地在自己身边,却像是在梦境里,他时常伸出手触碰,毫无所触。她假意温柔的脸、窈窕柔软的身姿与他的指尖始终隔着一层薄膜一样的东西,任凭他如何努力,如何出离愤怒,都无法撕开破坏……甚至连动摇都不可。   钟意有些茫然,对方的目光虚幻无神,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通过自己的眼睛在看其他的什么人,这样的眼神,让她那些莫名奇妙的猜测还没成型就灰飞烟灭。   她略偏头,故作疑惑地“嗯”了声:“单先生?”   单邪扶着她的脸,突然吻下来,是令钟意出乎意料的温柔珍视——冰凉地唇贴上来一会儿,才小心柔和地含吮,像含着一颗糖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地抿,生怕化得太快。   平地而起的高墙悄无声息地塌陷,钟意停顿片刻,缓慢伸手勾住对方脖子,以同样的温柔抚慰地回应他。   他们就这样吻了许久,单邪突然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埋首在她颈窝,低低地问:“一一,能不能就这样……与我在一起?”   这样的话,好像在不久前,也听他问过,不过此时此刻多了很多复杂柔和在一起的情绪,小心试探与低声下气的卑微。   在他试图将她揉进自己身体的怀抱里,钟意整个人无所适从地僵硬,当然无法做出肯定的回答,但当她开口,糊弄的情话却如何也挣不出来。   -完- 第33章   ◎“把我毒死了,我的遗产都是一一的,不会让你饿死。”◎   在呼吸声里沉默良久,钟意明显感受到单邪的双肩塌了下来,紧紧拥住自己的手臂缓缓放松……   这个过程中,她试图做点什么、说点什么,但在她犹豫不决时,单邪已经松开了她。   他背着光立在她面前,直勾勾盯着她的目光非常沉郁,用一种极其冷静的语气缓缓说:“不管一一如何想,都不要想着离开……”   这样的威胁不止一次,可钟意从他凝固的眉眼、冰冷的语气里敏锐地发现,这一次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重的决然。   钟意勉强挤出一个温柔的笑,若无其事地重复问了一遍:“单先生饿了吗?”   “我饿了。”单邪低垂着眉眼,配合她回答。   钟意呼出口气,调动出合适的表情笑道:“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她转身往外走,单邪跟了上来,手臂揽着她的腰推着她往前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要一一给我做。”   感受着背后的重量,钟意一挑眉,拖着柔软的嗓音意味深长地说:“单先生确定?我的厨艺可是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哦。”   有的人天生的就是厨房白痴,再最简单的步骤,都不影响她出错。独居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自己做过饭。   单邪“哦”了声,不太在意地懒洋洋道:“没关系,把我毒死了,我的遗产都是一一的,不会让你饿死。”   钟意:“……?”   话题陡然跨了个马里亚纳海沟,打得她脑子一懵,随即反应过来,没把这句不知道是试探还是玩笑的话落进心里,直接放弃了一次当富豪的机会。   她不以为意,带着笑故作埋怨地娇嗔一句:“哪有那么夸张?”   白天的雨早就停了,室内暖气似有似无地被染上丝潮气。   大半夜,两人不睡觉,下楼“乒乒乓乓”地一顿折腾,惊醒了本就睡眠浅的老年人张叔。   他连忙爬起来,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外。双开的厨房门没关严实,透出一条细细长长的光亮出来,张叔像猥琐的偷窥狂一样顺着这点细缝看进去——   年轻女孩儿手忙脚乱,他家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先生,看上去游刃有余地指点江山。让人不得不担忧,这样的两人倒腾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   张叔扯了扯披在肩上的衣服,笑着摇摇头,默默退回了自己的小房间。这么看来,他们家先生也没完全被判死刑嘛。   深更半夜钟意懒得折腾什么花样,多的自己也不会,随便煮点面条给大魔王垫垫肚子得了,虽然她是个能将方便面都煮得很难吃的厨房八级残废。   单邪站在她身后,闲散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还讨人嫌地指指点点:“多放点水,咱们家缺那点儿水?”   钟意沉默了几秒,不太服气地小声说:“……放少一点,不是煮得快一点?”   单邪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伸出他高贵的食指指着只占了一口“未成年”小奶锅四分之一位置的水,阴阳怪气地说:“一一是打算煮给单甜甜吃?”   蹲在冰箱顶上凑热闹的单甜甜,立马一甩尾巴一动耳朵:要给我吃啥?   钟意:“……”   不情不愿地多加了水。   几分钟后,   单邪语气惊异:“我以为青菜不与面条一起放,是常识。”   钟意:“……”深呼吸深呼吸…   忍住想摔锅走人的冲动!   看着她又菜又不服的表情,单邪突然笑了起来,从一开始抵着钟意肩膀低低地笑,到后来放声大笑,在夜晚安静空荡的别墅里荡出高低起伏的回音,雷得钟意起一身鸡皮疙瘩。   此时要是有人在外面,说不定会被这恐怖片似的音效吓得连滚带爬。   钟意:“……”真想一锅面条扣他脑门上!   “行了。”单邪半点不懂得见好就收,从背后拥住钟意,在她脸上亲了口才拿过她手里的筷子:“还是我自己来,一一的厨艺,保不齐真能毒死我。”   钟意用最后的倔强挣了一下对方的怀抱,却被抱得更紧,才放弃。   ……   节目暂停拍摄这几天,钟意被萧蔷带着参加一个慈善活动。上次特殊学校的公益节目也已经播出,效果斐然,如今网上关于她之前谣言的事已经寥寥无几,适合出来正式露个面。   性质关系,上次节目里的嘉宾也都被邀请了过来。单井然暂停了节目拍摄,倒没被耽误出席活动。   脸庞十分少年的年轻男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端着香槟走过来,父亲去世之际,不像之前那样灿烂活泼,只浅浅牵扯唇角:“嫂子,我哥他……怎么样了?”   钟意眉梢微动,兴致不太高地随意敷衍:“挺好的。”   此时,沈嘉佳拎着礼裙快步过来,惊喜地挽住她:“一一!终于找到你了!”   漂亮女孩儿的活力时常使人心情愉悦,钟意向对方举了举杯,脸上面具似的微笑总算有了变化,真事儿一样叹口气:“好久没见嘉佳了……”   女孩子之间没有赠送额外心思的亲近,其实最让人舒适。沈嘉佳被温柔姐姐这样一撩,眉眼更弯,笑得一口白牙:“还不是一一最近忙着拍节目呢。”   寒暄不到三五句,沈嘉佳突然笑意里加了两分羞涩,不太好意思地说:“对了,我要去找泽旭了,一一拜拜啦。”   钟意笑骂:“见色忘友。”目送着女孩儿去寻男朋友的甜蜜背影。   沈嘉佳的男朋友是圈里一个不温不火半透明演员,远不如沈嘉佳,更何况最近因为上次拍摄的节目播放,又圈了播粉儿。   不过据说两人是出道前大学时期就已经在一起,也算是圈里有一定CP粉的情侣人设。   单井然的目光似乎也落在渐行渐远的沈嘉佳身上,莫名奇妙地说了句:“难怪哥哥会喜欢嫂嫂。呃。”   对方讨厌的人,她一样会同仇敌忾。   钟意闲得无事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对此不置可否。   紧接着,又听见他用一种向往且惆怅的语气说:“如果我也能有一个像嫂子这样的女孩子喜欢我就好了……”   喜欢他所喜欢的,讨厌他所讨厌的……或许会让他有理由坚持下去呢。   面对总是喜欢云里雾里试探的人,钟意向来没什么耐心,最后那点公式化的微笑都淡化了。   单井然突然看着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他问过自己无数遍的问题:“如果我不姓单,你还会这样讨厌我吗?”   他想,不会的吧。   看,他的粉丝每次见到自己都很热情,有很多人都喜欢他,因为自己与他们没有任何的牵扯。   钟意觉得这个假设很无聊,不怎么在意地说:“姓不姓单,你可以随时去改,而你身体里的血液至死都无法替换。”   单井然轻轻“啊”了声,笑了出来:“嫂嫂说得没错。”   这个瞬间,钟意神经性过敏似的在他身上看见了单邪的影子,疑虑稍纵即逝,她从来不会为不关紧要的人费心自扰。   不过可能是最近单井然节目里的那些案件,又或者是被单家时隔多年相连的案子罗了一堆好奇,她对这种娱乐圈里千篇一律的活动,倒是越来越兴致缺缺。   或许,等这些事情落定后,就是她退出这个纸醉金迷的圈子做回她专业本行的时候了。   参与完活动的关键流程,钟意就避开喜欢逮人寒暄的交际花交际草,百无聊赖地在活动现场角落里数时间。   此时,背后隐隐传来男女嬉笑声,她回头看了眼,一挑眉,现在的小情侣可真不讲究。活动现场的休息室只有一个拱形装饰门,两边的纱帘拉得半遮半掩,两个主角沉浸式亲亲我我,完全没注意门口有个旁观者。   钟意没有看现场的爱好,正要收回目光时,突然瞥到男人的半张脸,莫名觉得眼熟。   思绪转了几个来回,她从手包里拿出了手机,打开相机自拍模式,露出一个营业式温柔笑容,正正当当地将里面的两个人收进了画面里,男人的脸足够在细看下分辨清楚。   回到单家,单君与安静地等在客厅,仍旧是那副手里捧著书,岁月静好的模样,与近来发生的事情格格不入。   没错,自从上次过后,单邪已经好几天没有出来了。   关门声一响,单君与就分秒不差地看过来,微笑:“一一回来了。”   钟意“嗯”了声,随口问了句:“他还是没有出来过吗?”   听到这句,单君与温和的笑淡化了些,带着使人察觉不出的失落缓缓说:“或许,他需要时间去消化……”   钟意点头,没再多寒暄,径直上楼。   能感受到依然落在自己背后的目光,毫无攻击性,与大魔王的尖锐截然相反。如此差异的两个人,为什么能配合得天衣无缝,没有一个人发现?   这几天去公司也是由单君与代劳,工作常态中的习惯与对下属的态度,最能体现出两个人的不同,就没人发现?   还是说两个人格彼此了解,能彼此伪装,毕竟严格来说没有换人,没人会想到这一点。   -完- 第34章   ◎“她会是我共度一生的伴侣……”◎   马上到年关,天气终于放晴,但市局严肃压抑的气氛,与万里晴空十分不搭。   陈楚拎着档案袋从办公室出来,沉着脸地与同事交谈:“尸检报告与疗养院那边医生的检查一致……”   钟意抬起眼,思绪一秒就走过去。   陈楚余光微瞥,兀自咽下已经到了喉咙的话,随口说:“最近负责你们的是王队,有事不用找我。”   “我知道。”钟意点头,随后似不经意地问:“那谁的死……单邪目前有嫌疑吗?”   “还以为你不关心他呢。“陈楚挑眉,“目前按程序走,有没有嫌疑暂时不能确定。”   暧昧不明的回答,明显其中有不可泄露的隐秘,钟意不会那么不懂事地不依不饶。   她不太在意地“哦”了声:“那……如果重启当年的案子,真的要公开?”   自己想问的也不过就是这个,她参与这档节目的拍摄,只关心会被拍进去的案子,如果单邪的案子要公开在里面,拍摄时难免会尴尬……钟意如此强调地告诉自己。   听到这,陈楚挤出来的放松表情也沉了下去,焦头烂额的疲惫重新掌控了脸色的主场:“因为其中涉及到某些涉案人员的隐私,已经开会决定呈半公开形式。”   从公,单邪这样的企业掌权者,身上两次三番背上杀人犯的传说,实在是影响市容;从私,作为单邪的朋友,陈楚并不想他当众剖开心口,将血淋淋的伤口展现给只对舆论传说感兴趣的看客们观赏,但他又想单邪能甩掉那些刺伤他多年的尖利谣言。   钟意说不清道不明地松了口气,她能听懂陈楚的意思。所以这两件案子呈现在节目里的东西,就不会有事关单邪的某些隐晦过往,她就可以放心地冷眼旁观,不用担心自己那间歇性发作的“圣母心”跑出来“为非作歹”了。   此时,新负责他们的王队,中气十足地吆喝了一句:“集合,有活儿干了!”   收放自如地收起钢丝球一样缠在一起的纷纭思绪,钟意向陈楚一点头,便转身跑去集合。   日头已到头顶,冬天这点儿阳光在冷风里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也算聊胜于无。   警车开出大门时,钟意望着窗外放空大脑,刚好与一辆黑色宾利擦肩而过,被黑色防窥玻璃反射出的太阳闪了下她的眼睛。她不由自主扭过头,隔着层深色玻璃往后看,这种地方的特殊社畜就算家底儿优渥也不会傻到开豪车上班……   司机打开车门,先看见的是一根颤颤巍巍杵在地面上的拐杖,随后花白的脑袋在司机的护着下伸出来,没等她看清脸,他们自己的车伴随着警笛声就已经开到了大街上。   这把年纪了,说不定是某个大人物。   回过头坐好,突然瞥见单井然紧握在膝上正要放松的手,钟意眯了下眼,大脑里闪现出刚才那位老人的形象,耐人寻味地翘起点唇角。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往后一靠,目光将单井然从到脚过了一遍,恶意悄然滋生,突然“善意”温柔地开口:“单先生,你晕车?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单井然受宠若惊地“啊”了声,紧接着略垂下脑袋,十分低落:“没有,我在想我爸的事。”   在这之前,单井然只轻微地怔了瞬,几乎是肉眼难以发现的程度。钟意突然想起大学不知道上的哪门课里的话,一个对肢体语言控制游刃有余的对手,一定会令所有人头疼。   一天拍摄下来,钟意直接在车上睡着了,这类节目比她想象的更有意思,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又累又畅快了。   “一一小姐,道家了。”   钟意没有反应过程地直接清醒过来,抬眼就瞧见扶着车门的齐萧,这几天虽然单邪没有出来,但单君与都会在门外等她。单君与确确实实地是位君子,单邪的事他并不会过多插手干涉,所以每天今天几乎都准时回来。而她,因为节目特殊性,反而回来得不定时。   今日却没看见对方,难道单邪出来了?   她下了车,才瞧见门口还停了辆黑色轿车,莫名觉得熟悉,在大脑里搜刮一圈,没扒拉出单邪有这款车。   开门进去,正正当当地对上沙发上沙发上面容严肃的老人,正是她今天在市局隔着车后玻璃看见的老人。她没有无事记别人车牌的习惯,难怪会觉得外面的车眼熟。   另一边坐着的仍旧是单君与,他脸上温和的笑容难得消失得一干二净,两人俱都绷着脸一声不吭,看样子是对峙了很久。钟意立刻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   客厅除了他们,就再没有其他人,张叔都不在,明显被刻意支开了。沉静得单甜甜都只敢撑起肉垫慢走,明明是很宽阔的客厅,却莫名感觉到连暖气都被挤压得粘稠起来。   撞上老人不那么和蔼的目光,钟意审视了两秒现场的情况,随后挂上晚辈温柔的笑:“您好。”   老人一声低哼仿佛从看她的鼻孔里发出,不加掩饰地不喜抽回目光。   单君与抿了下唇,终于不赞同地出声叫道:“外公、”   话落,他勉强挤出微笑看过来,向钟意招手:“一一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外公。”   钟意在心里不耐地“啧”了声,面不改色地走过去,礼貌叫人:“陆老先生。”   在单家待了大半年,不至于不清楚大魔王母亲姓什么。   陆老脸色依旧沉肃,但短暂用讶异的眼神瞥过单君与一瞬,随后才缓缓开口:“你还叫我外公,就把我的忠告听进去,我知道你恨你爸,但我们陆家几代根正苗红,如果真是你做的就去自首、”   他稍作停顿,才接着上面的话严厉劝诫:“不要让你母亲……蒙羞!”   作为旁观者的钟意,当即拧起眉,抬眼看向自以为德高望重的老人。单君与眉心微蹙,像是难以接受一样僵硬地木在原地,一言不发。   如此窝囊的样子使她心烦气躁,如意是单邪,指定不会这样忍气吞声。她忍无可忍,稍抬起下巴,面上带笑语中带刺:“陆老先生,看您说的,如果不是我最近在公安局,还以为他们已经出结果了呢。”   单君与明显一愣,随后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她。   钟意直白不掩饰的嘲讽显然激怒了长年位居高位的老人,沉着脸勉强维持着体面:“我与我外孙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单君与突然插进来:“一一不是外人。”   “原来您也知道我是外人。”钟意脸上真事儿一样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后笑了起来:“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平白无故地将罪名安在人头上,您作为亲人却如此不愿相信他,倒真不多见。”   被两人几乎同时夹击,陆老气得像风箱一样直喘气,钟意都担心对方会随时厥过去。   从她进门到现在,老先生眉间添了几道忍了多时的沟壑,脸却绷得皱纹都少了,他突然像是忍无可忍似的用手里的拐杖用力一敲地板,看向单君与厚积薄发地一嗓子吼出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像人,就是成天与这样的女人混在一起?”   钟意不痛不痒地一挑眉。   单君与却板着脸:“她不是您想的那样。”   陆老毕竟是老了,这么一嗓子就用完了本就低得可怜的肺活量,面红耳赤地喘着气,还要端着架子冷笑:“还能是哪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儿了些什么花样!”   单君与突然格外认真地看着陆老,一字一句地说:“她会是我共度一生的伴侣……”   钟意倏地抬眼,正好对上单君与看过来的目光,她盯着对方温润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调转了视线。   陆老已经被气得差点剩下半只脚也踏进棺材板,无暇注意他们这点小动作。老人家用令人心惊的气势愤怒起身,手里拐杖再次猛敲地板,朝单君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精神抖擞地扬长而去。   感觉到汽车完全离开单家后,单君与脸上带着歉意正要开口,钟意用斜过来的眼神截断他的话,随后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单君与凝望着她的窈窕背影,膝上的双手握了松、松了握,如此动作了好几个回合,才长长吐出口气,抬手盖住眼睛往后一靠。   -完- 第35章   ◎“一一,你要爱我,告诉我,你会爱我。”◎   晚上,一个突兀又毫不意外的电话打过来。   钟意一接起,还没开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呜咽哭泣就顺着电流冲进她耳窝里。她下意识皱起眉,电话那头沈嘉佳艰难地发出一声长长的抽泣,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声线:“一一,我不知道打给谁了,他……他怎么这么对我呜……”   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在挤破头地挣资源求名利,朋友二字也只是与利益挂钩的一众营业营业方式。平日里,表面和谐娱乐,只有真正出事时,才能得以看见画皮底下的嘴脸,谁都害怕惹腥上身,站得远远的从戏中的角色变成了看戏的人。   而在圈子里待得久了,圈外的朋友早已渐行渐远。   面对声音柔软的女孩子,钟意的耐心总是要丰富几分,她尽量将声音放缓和地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与沈嘉佳并不算过于亲密的关系,不过一起拍了个节目,没有刻意地接近,也没有因为利益而冲突。   沈嘉佳断断续续地抽泣:“明明是他想出头……想红,出轨了有权优势的女人,居然……居然还能那样说我!”   钟意挑起眉,没有多说只会使人越哭越狠的安慰,耐心地以倾听者的姿态“嗯”了声,示意自己在听。   她不动声色地拿过床头柜上的iPad,打开了社交软件,对处在不上不下位置的词条没有半点意外。   点进#家胥(嘉旭)CP分手#   可以看出,营销号的语言艺术进修得非常成功,以假模做样分析这对营业小情侣分手的原因,实则三言两语就将其归咎到了沈嘉佳越来越红,便看不起当初的“糟糠”了。剩余便是在渲染这个“糟糠”的可怜处境,对他们的个人德行,只字不提。乍一看,了无痕迹。   评论众说纷纭,CP粉回踩的威力实在不容小觑——   —“啊,我磕的CP居然分手了!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啊这……当初觉得沈嘉佳挺可爱的,怎么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yue了,红了就抛弃相恋多年的男朋友,跟抛下糟糠之妻娶白富美的臭男人有什么区别?”   —“啊旭也是运气不好,这么多年都没火,现在还被女朋友抛弃,不知道他有多可怜……”   —“没红是好事,说不定就是给他机会看清这个女人呢!以后一定会大红大紫!”   钟意不太感兴趣地粗粗略了眼评论区,随后点回自己的账号,发了张上次活动的“自拍”。   @钟意:突然出现——之前活动的存货[JPG.]   —“啊啊啊一一终于舍得出来营业惹!”   —“一一好美!斯哈斯哈……”   —“噫!一一这张照片……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们看!一直背后的休息室是不是有人在接吻!”   —“我靠!那不是今天热搜上的某惨遭抛弃的男人吗?!”   —“啊啊啊我敲!吃到瓜了!”   —“他抱着的女人可不像沈嘉佳啊!”   —“嘉佳粉丝认证,咱们嘉佳没这么辣!”   不到两分钟,钟意又把照片删了。这点儿时间已经足够各大营销号以及好事者截图转发,也足够使莫须有的谣言遏止于摇篮。   @钟意:抱歉,之前没发现刚刚的照片……先删啦!   —“我懂我懂!跟‘手滑’一个道理嘛!”   —“都怪渣男!看不见美女姐姐的自拍惹!QAQ”   —“有没有可能,一一是故意的!”   —“可是,既然早就有照片了,为什么不早点发出来,要现在来蹭热度。”   —“又不是一一自己的事,早发出来,又要被你们这些人说别有用心呢!”   钟意删了照片,就退出了APP,任网上的纷纭如何发酵,舆论如何地反转一边倒,都与她无关。   当初即使拍下照片,也没有想过发给沈嘉佳,顺手之事不难,但她可不行卷入与自己好不相关的私事。更何况这种事情,旁观者介入,只会让当事人心存芥蒂,远不如她自己的体会来得深刻。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依旧在呜咽着碎碎念,这时,呜咽声戛然而止,沈嘉佳短促地抽了口气,呆愣地说:“一一……”   钟意换了个姿势拿手机,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沈嘉佳的语气能让人透过屏幕看见她纠结的脸:“一一,这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好?我怕那个女人转过头对付你……”   钟意讶异地挑起眉,随后不太在意地说:“暂时还不至于。”   “也是。”沈嘉佳突然想起她背后的男人,随后一改伤心委屈,激动地说:“那对狗男女居然敢那么明目张胆!没想到被一一拍到了吧!”   钟意“啧”了声,也是没想到还有除了单邪以外的灵长类情绪变化可以如此之快,懒懒地嘲笑:“行了,知道是狗男女,还哭呢。”   “咳……”沈嘉佳也觉得分外丢脸,快速说:“这么晚就不打扰一一休息了,晚安!”   不等钟意回应就逃也似的匆匆挂断电话,钟意盯着手机轻笑了声,伸手拿身侧的iPad。   嗯?在被子上摸索半天也没摸到,她正要扭头去看,摸过去的手突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掌紧握住,一抬眼,就对上单邪居高临下的目光,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要找的iPad。   钟意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露出真事儿一样恰到好处的“想念”,拖着柔软的尾音:“单先生终于回来了…”   逃避这么久,还以为他不打算出来了呢。   其中不乏有那么一点真情实意,比起面对面对无聊寡淡的单君与来说,她更愿意与大魔王说话,更何况还有单君与的“前车之鉴”,说明他这样的君子,并不是时时都会如君子所为。虽然大魔王总是嘴贱,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但就算在心里偷偷骂他,也是比日常面对一个无感甚至是厌恶的人更有趣。   单邪以一种令人难懂的晦涩目光落在钟意的脸上,就在钟意准备再次开口时,他突然嗤了声,将iPad扔到床头柜上,意有所指地嘲讽:“多管闲事。”   钟意:“……”   她收回上面的话,只能在心里偷偷骂他,其实很让人生气。   不过她知道对方说的自己沈嘉佳的时候,可她脑子里却莫名浮现出白天他外公上门劝孙子自首的事情。之前她百无聊赖搜过,多重人格大多数情况是不会知道另外人格掌控人体时发生的事情,那么单邪知道单君与出来时发生的事情吗?   单邪掀开被子,尽管开了暖气,钟意依然感觉到一凉,下意识往旁边被子里躲了躲。   下一刻,她又被捞了过去,面对面贴进宽阔的怀里,不知道在这之前大魔王去哪儿发神了,浑身冰凉,一挨过去,被暖气泡软的钟意就冻得一哆嗦。   钟意抬起头,伸手探上单邪的脸,轻微皱眉:“单先生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凉?“   单邪顺势握住她的手,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向往常一样贴过来吻她。钟意用剩余的手勾住对方脖颈,理所当然地回应。   或许是一段时间没与她一起做,今晚他要得又多又凶,甚至能感受到他难得的克制,除此之外,一切都与之前没有任何差别。   夜色如何,窗帘紧闭的室内观不见分好,只能听见,吴城冬天的夜晚好安静,安静得他们发出的所有声音都仿佛在寂静里放大了十倍。   直到后半夜,钟意才得意喘息,在周而复始的情l事里隐隐察觉到克制不住而泄露出的细微波动,她懒懒地窝在早已从冰凉变得火热的怀里,轻轻地问:“单先生知道陆老先生来过,是吗?”   她敏锐地听到单邪的呼吸一顿,静了两秒,对方按着她的后颈,属于他的气息又笼罩了过来。然而单邪只是在她的唇瓣上轻啄,一下一下仿佛极其贪恋不舍,按在后颈的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的皮肤。   片刻后,单邪话到她耳侧落下一吻,又到她侧颈,像是要用这样的轻吻将她全身都过一遍。这时,他的目光落在钟意侧颈上那颗痣,随后贴上去,心不在焉地回答她上面的问题:“以后一一不用理他。”   算是证实了钟意心中的猜想,就算他们不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想必也能通过两个人格之间特殊的联系而感知到一些东西。   心中的某些怀疑越来越难以忽视,单君与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目前为止,他似乎只在自己面前出现,不,应该是说只在自己面前他才是单君与。   以她与大魔王的关系,这其中的逻辑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十分说不通。   钟意“嗯”了声,闭上眼,时间已经不早,规律的生物钟早就在提醒自己该睡了。   可大魔王却不消停,“间歇性神经病”再次发作。单邪突然在她耳边轻轻地质问:“为什么一一每次都不看我,不碰我,不愿意?还是不喜欢?”   钟意眼皮直跳,怎么话题突然就转折这么大,一下子从喜马拉雅跨到了八大洋。而且这样的话,除却大魔王冰冷沉郁的特性,就十分的……怨妇。   艰难地睁开被困意用力压住的眼皮,她凑过去在单邪脸上状似胡乱地亲了亲,迷迷糊糊地撒娇:“因为我困了嘛。”   答非所问,连她自己都无法直视的回答。   “撒谎。”单邪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后颈,仿佛有电流顺着颈髓直上大脑,使钟意头皮发麻。   他们之间的每一次,她确实都带着“做任务”“交公粮”的心情在执行,除却一开始的生理心理的厌恶抵触排斥,不可否认后来她也从中体会出一点这种事的趣味来。   但纵使身体做出了一切该有的反应,理智的灵魂存在感太过强烈,每当事情开始时,时时刻刻不在提醒、嘲讽她。让她始终无法放下自我沉浸进去贪欢,也就没办法看着单邪那张侵略性极强的脸还能冷静地顺从,更别说装作情不自禁地去触碰他。   单邪难以忍受她试图拖延过去的沉默,在她脖颈上狠狠咬下一口,却与之另一个极端地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低地似引诱似哀求:“一一,看着我,摸摸我……”   他只想确定,自己的救赎如今是否就在自己的身边,就算她什么也不做,只是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在腐烂不堪的过去里重新长出来的恶之花,就再也无法将他吞噬。   钟意:“……”   从这大半年来对大魔王的了解,深知他此时虽然在好好说话,但若是她的回答或反应不尽他意,大抵就会是隐藏地l雷倏然爆炸的效果。   大晚上的,她只想好好睡觉!   大魔王如夜晚野兽会幽幽发光一样的双眼,不可能让她简单地忽视。钟意状似对大魔王毫无办法地出了口气,向他伸出手,青葱白玉的指尖落在对上宽阔利落的肩上,一寸一寸,全都深深扎进她眼底。   却让她突然有了意外的发现,用欣赏的目光去看待大魔王的躯体,远不如之前因为拍戏而必须往眼里塞的矜持肉l体让她遭罪,甚至是伤心悦目的。   如此看来,懂得欣赏,也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   高高在上的俾睨观赏,明显比生理性的厌恶排斥更爽。她总算明白,某些虐文或者电视剧里,皇帝分明对女主怀有仇恨,却还要冒着嫌恶对其强取豪夺以此报复。   单邪额头紧紧扣着她,随着她的指尖游走,他情不自禁地深深吸气,肌肉跟着僵硬,或者重重地喘气,温度不低的呼吸全撒在她脸上,好似比真刀真枪的时候还令他兴奋。   ……大魔王又一个她无法理解的癖好。   “一一……”单邪脸颊控制不住地紧绷,用一种晦涩难懂的语气在她耳边低声喃喃:“我好爱你。”   钟意蓦地一顿,还不等她从这句莫名的话里品出什么特别来,又听见他说:“一一,你要爱我,告诉我,你会爱我。”   听到这不可思议的要求,钟意下意识收回了手,虽然自己不太在意与大魔王等价交换的处境,但“爱”这种东西,不是什么可以不要钱放送的“给孤寡老人温暖”。这个字,放在他们这段关系里,是谁听了都会仰天大笑的程度。   可大魔王好像并不这么认为,他盯着猎物一样盯着钟意不放,固执地要她说出来。   钟意这才回过味儿来,单邪不太对劲……白天那个老人的出现,对他的影响并不是那么轻拿轻放。   -完- 第36章   ◎“一一越来越像这里的女主人了。”◎   钟意不可能真与大魔王说她爱他,这会让她有一种小时候过家家酒的错觉。   她脸上挂上足以哄骗任何人的柔情,放缓语气说:“单先生,都会过去的,从来没有人能将那些无厘头的假想强加在你头上。   她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睛一样具有迷惑性,听得久了,就能陷进一场安定人心的温柔里。   单邪倏地将她紧扣在怀里,埋首在她脖颈,轻声说:“一一觉得是我做的吗?”   “不会。”钟意毫无拖泥带水地作出肯定回答。   不仅是虚情假意,还有一种直觉,大魔王所有利齿尖刺都长在他的外壳上,内里被他藏得很深,但她认为十恶不赦的灵魂完全不需要它们来保驾护航。   况且,雁过无痕的杀人鬼才通常容易出现在影视作品里,如今的科技与警力,谁也不能接二连三地逃过天罗地网的追查。她莫名有种此次一定会尘埃落定的预兆。   “是吗?”单邪突然低笑了声,恶魔昵语似的搭着温热呼吸的顺风车溜进她耳窝里:“为什么不能是我?我的母亲因那个女人而死……而他也曾试图置我于死地,我有很大的动机啊。”   所有人都认为是他,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有一种错觉,是不是另一个自己在他不知道时候,替他发泄了心中的仇恨。   可他都不在乎……   “单先生。”钟意无奈地叫他,没理会大魔王“犯病”时的胡说八道,刻意带了两分调笑让语气听起来更加轻松:“你这话应该去给警察说,而不是在这里吓唬我。”   单邪从她颈窝里抬起头,目光落到她脸上,他喉结上下滑动,哑着嗓子质问:“一一为什么不叫我名字?”   又来了……钟意十分头疼且困,还得强打起精神应付,她好似顺着对方的话音思考片刻,随后纠结着脸:“喊你的名字,好像跟班小弟……”   单邪中的邪字不读“xie”而是“ye”,叫名字就像在喊“单爷”,还不如单先生好听。   单邪的面部表情微妙地僵了下,看上去讶异又有点噎住,钟意第一次在他脸上发现除却阴沉或嘲讽以外的表情,莫名觉得十分有意思。   停顿一会儿,她看见了大魔王脸上有笑容稍纵即逝,快得像是幻觉虚影。   “睡觉。”单邪在她后腰处掌掴一下,合上眼将下巴搁在她头顶。   终于肯消停了,钟意长长出了口气,这大半夜折腾得她精疲力尽,整个人放松下来后,几乎是闭眼就入睡。   后面的几天,出现的依旧是单邪,他正常地与钟意同吃共睡,到点去公司,踩点回家,家里没见着人就去市局等她拍摄结束。   那位老人的到访,好像只是轨道上凸起的一个小石子,勉强使车身颠簸了一下,碾过去又继续在正轨里行走。   直到这天早上,钟意吃着早餐,莫名看了眼碗里的面条,与单邪闲聊:“今天的面味道和之前不太一样。”   自从钟意到住进来,这里的饮食在她无所察觉里日渐换成了她的口味,早餐大多都是换着种类味味道的中式面点。   今天的面条,之前也吃过两个早上,钟意莫名觉得今天的有点淡,还是之前更附和自己的口味。虽然来吴城多年,但她的胃是半点没被同化,依然是一个渝城胃。   张叔在一边咳了声,挤眉弄眼地朝钟意使眼色。   钟意:“???”   单邪一个眼神瞥过去,小老头立马老老实实的地用早餐。   “不好吃?”他神色未变,晨起的声音懒洋洋的,不太在意地说:“再换一个就是。”   钟意一顿,不动声色地“哦”了声,笑道:“没有不好吃,随口一问。”   自己毕竟不是“烽火戏诸侯”里的妖妃,倒不至于为了一口吃的让别人刚就业就失业,如果大魔王不发疯,这里也是个高薪好工作。   今天钟意休息,不用去拍摄,单邪也没有去公司。   年底的天气实在太冷,钟意将休息看书的根据地从后面小花园搬到了楼上温室,冬日微弱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温室里的温度适宜,就着争奇斗艳的花,会有一种身在春天的错觉。   万恶的资本啊……   钟意折一朵粉黄l色的小花,像小时候那样夹在书里,静等它被压成干扁的书签。世间果然大多数烦恼对能用钱来解决,只要有钱,都可以将春天藏在家里。   余光瞥着静坐在她身旁的男人,他只是坐在自己身边,放空了自己,又好像将目光放在了前方的某一团花簇上。前一分钟,张叔像个两面间谍似的给她发了短信——“之前的厨师因为在背后嚼舌根,议论最近先生的事情,被开除了”。   单邪猝不及防地转过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盯着钟意,突地笑了,慢腾腾地咬着字句:“一一越来越像这里的女主人了。”   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警告,对钟意毫无杀伤力,她对单邪开除了哪个厨师佣人,都不感兴趣。   她合上书放回小圆桌上,杵着下巴望着单邪,讨巧地笑意盈盈:“大概是单先生对我太好了吧。”   阳光落在她脸上、眼里,折射出细碎光斑,此刻只看得见脸上的笑,那阳光都照不透的漠然瞧不见半点影子。   此时,有两位佣人端着甜点和咖啡进来。   单邪不置可否,抽回了目光。   冒着徐徐热气的咖啡放在自己面前,钟意抬头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谢:“谢谢啦。”   对方向她回以一个亲和的笑,两个阿姨凑在一起往外走,悄悄话几不可闻——   “一一小姐脾气真好,如果能一直在这里就好了。”   “是啊,一一小姐来了,面对先生的压力都小了。”   钟意没有察觉,单邪的坐姿僵硬了许多。待两位阿姨走到温室门口,他冷不丁地开口:“去张叔那里领工资。”   正端起咖啡的钟意当即看了他一眼,这两位阿姨,她丝毫没有听见她们有说半点单邪不是,更何况最近的事情,只要不傻,就知道在这里不能随意议论。   两位阿姨惊慌失措,其中一位小心开口:“先生,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单家开出的工资,是一般家政的好几倍,工作轻松不说,单邪除虽然整日阴沉,但也没有与她们为难过。没人会犯愚蠢的错误,弄丢这样一份难得的工作。   单邪绷着下颌,不再言语。   阿姨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再问,垂头丧头地下楼。谁知道给老板送个咖啡的功夫,会丢了工作呢。   钟意略一垂眼,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张叔给她发的那条消息,所以之前的厨师真的有议论单家最近的的事儿吗?或许有,或许没有。   这几天,单家的佣人越来越少,单邪一个不高兴就赶走两个,活像个说专独断的暴君。   张叔脑袋上的假发都被他抓歪了,只能来求助钟意:“一一小姐,您多劝劝先生,不然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发配去打扫整栋别墅了,太可怜了……”   钟意想象了一下这个宏伟的工程,十分赞同,确实挺可怜。   这时,单邪走了过来,岿然不动地掀了张叔一眼:“倒不知道你们俩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   张叔一个行将半只脚踏进棺材板的人,脸皮早已又老又厚,他咳了声,若无其事地说:“今天又降温了,我让一一小姐注意保暖呢。”   钟意唇角轻扯,这几年经纪人给她报的表演课都白上了,半点比不上在单家这段时间的短期“集训”效果。   单邪顺着张叔的话音扭过眯着眼看向落地窗外的天——乌压压的厚重乌云就快压到地面,雨雪什么时候降下都不意外。他不耐烦地“啧”了声,回头将钟意脖颈的上的围巾裹紧了一点。   “我送你过去。”   钟意“哦”了声,自觉地就手放到对方手心,叹了口气,她与大魔王一样,同样不喜欢下雨天。   无论是爱在夜间行走的野兽,还是爱在白天睡懒觉的家猫,一下雨就会不可避免地使它们毛发变得湿淋淋,狼狈又丑陋。   他们刚出门,一辆低调普通的黑色轿车就开进院子里,单邪帮钟意开车门的手不假思索地收了回来。   钟意似有所感地抬头,陈楚从车上下来,脸上顶着熬夜办案的证据,后面还跟着一位规规矩矩穿着制服的青年民警。   陈楚朝单邪一点头,半句寒暄的废话都没有,公事公办地开口:“单总,疗养院那边说你在死者死亡前这段时间,去过两次疗养院,每一次你离开后,他的情况都巧合地加重了……”   稍稍停顿,对方才终于叹息似的说:“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钟意倏地皱眉,扭头看向单邪,自己几乎每天都与对方在一起,不懂为什么嫌疑还能扯到他身上,一定不止因为这点扯淡的原因。   她又想起上回在公安局,陈楚与单邪两个大男人说的悄悄话,老单总的死因是什么药?与单邪又有什么关联?   大脑电火石花地闪过什么,试图提醒她,但实在是太吝啬,钟意将冻僵的脑子扒拉了好几遍,都没想起点有用的东西。   此时,她突然感觉到脸上微凉,像是有什么在化开,灰蒙蒙的空中飘飘洒洒地扬起几片絮状的雪,在了冷风里有越飘越疾的趋势。   这场雪下得真是时候……应景。   单邪倒是毫无意外,点头“嗯”了声,似乎对此接受良好,他看着天空突兀地说:“下雪了。”   抽回目光,他看着钟意,那眼神几乎带了几分令人怜悯的木然。陈楚无声叹气,摸出烟盒,没有出声打扰。   纵使平时在大魔王面前大多做戏,面对这种事,钟意也难免替对方焦虑。她冷静沉着气,如平常一样温柔地扬起浅笑,斟酌着词句:“单先生……”   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单邪突然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堪称温柔地低声叫她:“一一,你会在家等我,对吗?”   这话跳脱又莫名奇妙,跟着陈楚一起来的青年,认真地嚼着霸道总裁这句话,看了眼飘雪飞扬的天空,又看了看他们脸色严肃的老大,最后目光落在前边的“霸总明星组合”上,始终没搞懂这上下有什么联系。   这位姓钟的明星,不是在他们局里拍节目么?难道下雪了就不去了?   钟意却听懂了,轻笑了声,将一切起伏波动压在平静的表皮之下,用“中午吃什么”的语气说:“单先生忘了,我和你顺路?我们可以一起回来呀。”   “一一……”单邪目光紧锁着她,浓墨重彩的双眉仿若紧绷的弓弦,低沉的声音带上几分格外克制的不依不饶:“今天不去,好不好?”   感受到脸上控制不住似的紧紧捧着的手掌,钟意眨了眨眼,直视着对方的双眼,柔顺且坚定:“单先生,我会等你,我们一起回来。”   雪下得大了,宽阔的肩膀,一丝不苟的发丝,都很适合停留,一片一片的白叠加上去。   单邪沉默了许久,透支了下半生的意志,才收回手,低头吻在她额头:“嗯。”   扫过对方随风颤动的大衣袖口,钟意徐徐松了口气,但总有一丝阴霾随着落雪飘进心底。随后,她转身对陈楚笑说:“陈队,不介意我搭个便车吧?”   陈楚叼着跟快要抽完的烟,一挑眉:“随您愿意。”   钟意的生活里,远不只有单邪一个人,不管是怎样的天气,该拍摄的还得继续拍摄。   说起来,单家的案子半公开后,单井然就已经将一部分进程拍了进去,上周的播出去,反响不是一般的热烈。   —“卧槽,这不是单家的案子?单总居然同意公开!”   —“突然期待,有种追悬疑连续剧的感觉!gkd!”   —“本来是冲着我家井然宝贝来的,现在突然觉得他好可怜,亲手拍着自己父亲的去世的案子。”   —“呜呜呜虽然井然宝贝是私生子没错了,但他真的太好了!希望单总祸不及孩子!”   —“啊卧槽!公开!凶手真的是单总吗?不至于这么艺高胆大吧!”   除却单井然与单家,钟意其实挺喜欢这个节目,每时每刻都在突破钟意的世界观,每一次调节结束或案件还原结束后的总结都出奇一致——现实远比她拍过的那些无聊剧本精彩得多。   学府路除了过年与寒暑假,常年都很热闹,烧烤、炸鸡一条街,与大冬天“不要温度”的年轻男女组成一道烟火气十足的靓丽风景线,适合缓步欣赏……因为车开不进去。   空气中跟随风雪飘过来充满刚出炉面包的香味,似有似无盈着热气。   今天解决的是一件不知道算是情感纠纷,还是财务纠纷。钟意与单井然跟着一同来的民警驱散了围在一起帮老板娘撑场面的热心学生,才得以挤进去了解情况。   蛋糕店老板娘,离异带俩娃,依然风韵犹存。起因是光有色心挺满、钱包干瘪的男人,看上了又面包又有美色的老板娘,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于是每天不重样地在这里订一个蛋糕,结果到最后没钱给了,开始赊账……   听到这,钟意记录的手冻到了似的抖了抖,眉角直抽。   老板娘叉着腰怒视着嚣张气焰在民警一来就不见踪影的男人:“他还骚扰我!”   单井然非常乖巧礼貌地问:“姐姐别生气,您继续说。”   老板娘被这一声姐姐哄得心花怒放,怒气消了些:“他居然不要脸地敢说让我做他女朋友,才给我蛋糕的钱,呸!我看他就是不想给钱!还耍流氓!”   钟意:“……”   单井然:“……”   这话一出,围观的学生都被闹得哄堂大笑。   一同来的民警,显然对这种情况感到稀松平常,竟能忍住不笑,果然非常专业。   令人震惊的是,横竖差就快差不多的男人竟还能挤出不可思议的狡辩:“你要是没那意思,干嘛还给我赊账?”   钟意:“……”她这会儿看见了,民警额角上的青筋也在抽动。   她抬头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单井然,这真的不是提前写好的剧本?   最后,事情解决,男人写了保证书,将蛋糕钱一分不少地给了老板娘。   离开时,老板娘非要塞给他们一人一份糕点:“寒天地冻的,还得麻烦你们来处理这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儿,怪不好意思的,辛苦你了。”   按公来说,他们不应该收东西,奈何不住老板娘太执拗,民警无奈,全让他们手下了,单井然十分聪明地让跟拍工作人员去给了钱,扫完码就跑。   钟意挑起眉,多看了他一眼。   坐在她身边的单井然,突然扭头看向她:“嫂子担心我哥吗?”   钟意对“嫂子”两个字已经能毫无反应了,无所谓地回答:“凶手又不是他,我担心什么?”   单井然那双比起单邪要单纯得多的眼睛眨了眨,忽地弯起笑了:“是啊,又不是他……”   或许钟意自己都没发现,涉及单邪的所有,她从一开始“跟我没关系”的回答,变成了现在的“又不是他”,虽然仍旧漫不经心,却暗含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钟意信守承诺,拍摄结束他们还没放人,她便在办公室安静地等。到了很晚,单邪才出来。   陈楚语气意味深长:“你家里那位还等着呢。”   “家里”二字成功让沉郁一天的单邪唇角轻轻扯了下,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钟意打着哈欠,不知道第几次看时间——   “一一。”   倏地抬头,从男人温和的面庞,平静的眼眸,弯起的嘴唇,钟意就知道他也许不是单邪。   突然后悔为何不早早回去睡觉,要把时间浪费在冰冷的办公室,她没精打采地一点头:“嗯,回去吧。”   外面还在下雪,一天的时候,足够地铺起厚厚的一层,将四面八方的光反射,显得夜晚出奇地明亮。   单君与撑伞在她头顶,伸手试图帮她整理在办公桌上打盹睡乱的围巾,钟意下意识往后一仰,他顿了顿,抿着唇收回手:“辛苦了…”   -完- 第37章   ◎“那破节目不用拍了,在家里好好待着。”◎   审讯若是没审出来,一般情况到了二十四小时就得放人,这会儿提前放了,想必单邪挺配合,又或者是完全不配合,让单君与出来配合。   好在提前了,不然等明天,公安局门口准得被围得水泄不通,闹得沸反盈天。动机十分充足的单邪被请过来,又被放了出去,足够他们大肆发挥扔掉眼睛瞎编的本事。   不过钟意已经完全没有空余想这件事,脑子已经集体抗议周公去了,等在那大半夜,严重超过了钟意平时按时睡觉的生物钟。   她与身边的男人也没什么要问的,一上车,就闭上眼,大脑借机丢盔弃甲,任由她被周公拖走。   钟意时常有一种奇异的敏锐与警觉,很难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完全放松,如今这样逼仄的空间,在一个自己明显不喜的人面前,竟出离地熟睡了。   直到冬夜里冰沁的冷风兜头笼罩过来,使她陡然惊醒。一抬头,便是仰视的一张脸,对方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大衣裹在了她身上。   钟意脸色一沉,挣扎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问:“你在做什么?”   已经到了门口,单君与顺势将她放下来,十分好脾气地解释:“抱歉,现在太晚了,看一一实在是太困,不忍打扰。”   门口留着一盏没多大用处的暖黄的灯,给今日的冬夜添上唯一一点暖意。张叔本来在门口等着,见两人这架势,立即苟着腰溜了回去。   他们家先生,可真是……越来越怵一一小姐了啊。   钟意目光斜斜地觑向单君与,明明身高上比男人矮上很多,可在旁观角度看,她的气势却明显地在对方之上。她将肩上的黑色大衣取下扔给对方,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门。   单君与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进去,夜色掩映下的身形才跟着动了。   “一一。”他叫住正要上楼的钟意,被乍然入目的灯光刺得眯起眼,使其只装得下不远处的纤细背影,他手臂稍抬:“你的这个。”   钟意上车时拎在手上的,他不清楚是什么,看起来像是甜点。   钟意应声回头,目光顺着话音落在他手里的纸袋,此时跟着她受冷落大半夜的肚子里看见食物就开始抗议,不合时宜地“咕噜”两声。   “……”   单君与干咳了声,十分体贴地递了个台阶:“很晚了,吃点东西再睡,不然胃会难受。”   “嗯。”钟意一脸淡定地点头,拎过单君与手里的纸袋,将因为包装粗糙而泄露了朴实香味的甜点拿出:“白天和他们出去,蛋糕店老板送的。”   虽然后面单井然又去补了钱。   顿了顿,她掂了掂其中一份,随意问:“要吃点吗?”   两份她吃不完,过了夜估计明早就会被家里阿姨清理,平白浪费人家的热情。   单君与看着她耳尖上的红,目光飘开一瞬,唇角不受控制地弯起:“好,那就多谢一一了。”   单甜甜总是喜欢在家里上蹿下跳,但偶尔也有猫失前爪的时候,比如从餐桌上跳下来摔了四仰八叉,它会顺势翻个滚来掩饰它的尴尬,随后优雅地迈着猫步离开。   拆开流水线生产的包装纸盒,浓郁奶油混着水果与海绵蛋糕的香气扑鼻而来,其中有一点让她觉得不太对的味道,但钟意没想起,只迟疑两秒,五脏庙就催促着她送了一口进嘴里。   奶油甜腻的味道散去,其他配角食材才有机会出场,她蓦地顿住,当即叫单君与:“你别吃了!”   但为时已晚,单君与面前的切块蛋糕明显缺了一点,他疑惑地“嗯”了声:“一一,怎么了?”   钟意皱眉“啧”了声,她没想到甜点上也会撒花生碎。不过此时她却突然想起某次,单井然故作闲聊说起的电影——主人格对花粉不过敏,另一个人格却对花粉过敏。   还隐约能记起对方惊奇的语气:“同一个人,同一个身体,竟会有不同的生理反应。”   盯着单君与面前的蛋糕,钟意收回神思,当即转头叫张叔:“张叔,叫许医生过来!”   而她快步拿了上次单邪吃的过敏药出来,拿杯子倒水一气呵成。   可怜张叔大半夜被两人折腾,着急忙慌地出来:“一一小姐,怎么了?”   单君与同样对她抱以疑惑的目光,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不对,抬起手克制地来回摸着脖颈。他瞥了眼桌上的缺了个口,像张着嘴肆意嘲笑的蛋糕,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   张叔一看桌上的蛋糕,就了解了大概,立马掏出手机,用他特有的“一阳指”急切不能地戳着屏幕。   钟意却眯起眼,目光直白不加掩饰地审视着单君与抚摸脖颈的动作,一边将药与水杯递到他面前。   第一次与单君与见面时,她就上网查过,双重人格除了共用一具身体,就相当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无论是性格还是生活习惯,都有可能截然相反。   落地窗外是路灯探不到尽头的黑,室内却亮如白昼,冷白的灯光下,单君与脖子上浮肿的红疹格外明显,让人看一眼就眼睛“过敏”地浑身发痒。他依旧端正地坐在那儿,但变得湿润的眼睛,抚摸脖颈的动作……总有一丝大魔王在这种时候的影子。   单君与看了眼她手里的药,大概是太过难受,喘了好几口气,才拿过吃了下去,随后一口气喝了整杯水。   “抱歉,我不知道这里上面撒了花生碎。”钟意收敛掉眼眸里的光芒,主动道歉,但也不影响她倒打一耙:“明知道自己对某些事物过敏,你吃的时候就不看一眼?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虽然挺多甜点都爱在上面撒坚果碎,她也没有仔细甄别原形到底是什么的习惯。   单君与本想宽慰她的话,被钟意未卜先知地全盘收走,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留下,只好忍着痒意干咳着低声说:“抱歉……我之前不知道,单家的餐桌上也没有出现过花生。”   张叔正在着急地与许医生陈诉这边的情况,无法将自己劈成两半同时关注他的胡说八道。   钟意一挑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过,突然向他走了过去。   绕过餐桌走到单君与面前,她伸手故意用指尖划过他脖颈,蹙眉关心:“很难受吗?”   单君与猛地一顿,整个人僵直得像棺材板,过敏反应仿佛刹那间透过皮肤组织渗入神经,传输到大脑皮层整个人由内而外地痒。   他难以忍受地看着她,惊疑不定地迟疑开口:“……一一?”   钟意仔仔细细地将他的反应收进眼底,随即微微一笑:“怎么?上次单先生过敏也很难受,像小孩子一样抱着我撒娇呢。”   “一一……”单君与突然握住她手腕,难受地喘着气,苦笑:“你明知道……为何还要这样?”   他此时浑身通红,捏着她手腕的手掌好似也失了力气。这个男人无论是以谁的身份出来,都是极易使人产生安全感的高大,此时却几乎有些可怜。   钟意大发善心地收了手,扭头问张叔:“许医生到了没有?”   张叔急得脑门都是汗:“就到了就到了!”   本就回来得晚,这么一折腾,天际渐渐升起灰白。钟意抓紧所剩不多的时间去补了个眠。   办公室里,钟意不知道打了第几个呵欠,嘉宾张森语忍不住打趣:“钟意你昨晚偷鸡去了?”   单井然的目光顺着话音看过来。   带他们的王队嘿嘿一笑:“那倒不一定。”   钟意:“……”   单井然看了她好几眼,才犹犹豫豫地问:“我哥昨晚怎么样?”   终于有了火力瞄准目标,钟意“啊”了声,作出愁眉苦脸的相:“他啊……可怜着呢。”   张森与被雷得浑身抖了抖,如何臆想,也想象不到怎样把阴晴不定的单总与“可怜”联系起来。   单井然像是很担忧地动了两下唇,想到什么,黯然地转移了话题:“前两次节目播出的效果,收视率不错,特别是上周……”   此时,王队接了个内线电话,脸上放松的玩笑瞬间被认真的严肃取而代:“嗯,知道了。”   撂了电话,向大伙儿一挥手:“走,又来活儿了!几个老高。”   吴城北区花岩路,是以前的繁华一时的老城,站在时代巨人的肩上看去,这片“不思进取”的老城,俨然已经被抛弃。风格十分混搭,拔地而起的高楼俾睨着灰砖斑驳的老房子。   挤进路边停满不同型号汽车的街道,能瞧见印有“拆”字的墙壁。   找个地方停好车,王队带人从一条小巷进去,回头吩咐他们这几个非专业闲人:“你们就在这边,不要过去。”   钟意与单井然一行人,十分懂事地齐刷刷点头,坚决不给组织添乱。   跟拍的摄像被这“警匪片”一样的场面激满腔热血,分外认真地将镜头对准他们消失的巷口。   脑袋混沌的钟意艰难地睁着眼,往镜头扫了眼,她对无关紧要的人向来温和:“隐蔽一点,太显眼了,待会可能会添麻烦。”   “嫂子说得没错。”单井然点头,随后又面带关心地看向钟意:“要不要去车上睡一会儿?”   钟意靠在一旁,眼皮都没抬:“不用。”   通过上一次的公益节目,她好不容易洗白,目前一片和谐。而今在这种性质的节目里,要是行差就错,她又得被骂死。   倒不知这个家伙,每日与她套近乎,是真想关心他哥,还是想陷害他们俩。   此时,单井然手机振动起来,一接起就听见对方急促的声音:“将你们的家伙收起来,不要太招摇,有人跑了!”   本以为只是几个放高炮的,没想到还有胆大包天拿刀的。   单井然当即反应过来,压着声音低吼:“不要拍了!”   跟拍一懵,也了解事情的轻重缓急,连忙收起摄像机,但这么大个家伙,急起来还真不知道藏哪儿。   更何况,还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世界上只要长了嘴的生物,就免不了热爱八卦,人类可以说是其中之最。   一辆白蓝相间的轿车停这儿,仿佛就在说“这里有热闹可看”,刚刚那段时间里,小巷口已经围了不少恨不得原地化身长颈鹿的人。   钟意皱起眉:“先把人疏散了吧。”   单井然应声点头:“嗯。”   就在此时,一个人跑出来,身后紧紧跟着几位人民公仆。   看着迎面疾奔过来的男人,钟意莫名觉得眼熟。几乎是熬了个通宵的她本就反应慢半拍,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   警觉性不高的吃瓜群众终于反应过来,看热闹到底不比命重要,一窝蜂地往周围散开,混乱之间,不知道是谁从钟意身后跑过,冷不丁地被撞了一把,撞得她往前一趔趄。   糟糕。   眼看着就要被抓住的男人,狗急跳墙的双眼瞬间就捕捉到了突兀的钟意,下一刻便勒住了钟意脖子:“不要过来!”   “嫂子!”单井然提高声音,手里还保持着一个伸手拉她的动作。   脑子混乱间,钟意突然感到脖颈间的冰凉——他手里有刀。同时,她也蓦地想起来,这不是骗她妈妈的那伙儿人?   “操!”   “不要冲动!”   一时间,整条街都安静了,爱看热闹的人瓜也不吃了,嘴上被加了封印似的,鸦雀无声。   钟意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试图缓和对方高度紧张的情绪:“放高利贷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妈也借过,但要是伤了人可就是重罪了。”   她可不想因为对方心情激动,手上一颤抖,就莫名奇妙地去与阎王会晤。   脖子上的冰凉触感好似依言镇定下来,那人像是突然有了底气,冲其他人发话:“我认得这女的,她男人很有钱是不是?让他给我车!放我走!”   长得漂亮的女人,就算走在大街上,也会留个印象。更何况还是借贷人的女儿,不是没有人打过要是还不上就让她来抵债的心思。但她还是个明星,沾上了准得闹大,他们这群人只是想图钱,还没到不要命的程度。   单井然目光紧紧盯着他手里的刀,虽强行保持着镇定,但嗓音仍旧控制不住地轻颤:“你不要冲动,车可以给,把刀放下!”   “闭嘴!你说了不算!”男人也不傻,一双穷途末路的眼睛瞪着王队。   “对。”王队用他过硬的素质保持着半点看不出来的淡定,“她男人确实有钱,别说车,就是飞机也能给你弄来,前提是你没伤到你手里的人。”   钟意垂着眼盯着自己脚尖,大脑上了加速发条一样不停运转,她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绝妙的办法,这个节骨眼遇见这种事,单邪指不定得发什么疯,万一不好就真得将“杀人犯”的名头坐实了。   到了现在,她不会还傻到认为单邪只是将她当个可有可无的替身,就算他以前真有个忘不了的白月光,如今也是将那股偏执移情到了她身上。   更何况,还有她心底未证实的猜疑。   然而她忘了,自己还有个隐形私人助理齐萧,早已打电话给了单邪,说明了这边的情况。   王队很快就接到了电话,单邪的声音狠戾得可怕,咬着牙挤出:“告诉他,车马上就到!不要动她!”   稍顿,他看怒气平息,语气都轻缓下来,仔细听却奔向了另一个阴郁的极端:“要是钟意有差池,他也活不了……”   王队都被这番目无王法的言论惊到了,震惊稍纵即逝,随后对那人说:“单总说,车马上就到了。”   从他接电话的表情,钟意仿佛就听到了单邪的语气,一阵头疼。   单邪的效率快得令人不可思议,不出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就驱散人群开到那人身后。   单邪从车上下来,非常自觉地走到一个让那人感到安全的距离,看上去出奇的冷静。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钟意脖颈下的水果刀,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上车了,小心点,不要伤了她。”   大概是他的大方迷惑了那人的胆子,顿时不再满足于此,恶从胆边生地狠狠道:“还有钱!”   单邪早有预料似的,掏出张银行卡,食指与中指并夹着扔到对方脚下:“你想要多少,里面就有多少。”   那人贪婪地盯着与满是泥土灰尘的地面格格不入的黑金卡片,命令钟意:“蹲下,帮我捡起来。”   钟意看了眼单邪,依言照做。   她看见了单邪无风自动的大衣下,是他在颤抖的身体,就如昨天早上一样。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今如意尽可能的冷静,将地上的卡捡起来递给对方,不知不觉间,手心汗湿一片。   随后,那人目光警惕地盯着周围,挟持着钟意往后退到驾驶室,但后脑勺可没长眼睛,僵硬的后背突陡然就与车门边缘来了个亲密接触。肩颈上的手臂一晃,钟意借此机会猛地咬向他的手。   那人“啊”地痛苦大叫一声,当即吃痛松手,刀掉到地上。   钟意立马脱离开来,迅速将车门“嘭”地用力往里关,那人半个身子在车里坐着,两条腿在外,在场的人同时觉得腿一痛。   其他人反应极快地立马扑过去,钟意被跑过来的单邪一把扯进怀里,此时此刻她的身体清晰地感受到了刚刚看到的颤抖。   他眼皮底下的目光焦灼,手掌来来回回地在她脸颊、脖颈上摩挲,像是在确认她完好无事。   望着他漆黑的眼睛,钟意的心脏蓦地就软了一块,她伸手环抱对方,在他背后轻拍。   身后,那人已经被戴上手铐。安静的吃瓜群众嘴上的封印瞬间被打开,觑着被民警扣着还跛着脚的男人指指点点。   单邪突然放开钟意,毫无预兆地冲过去,狠狠朝朝那人脸上挥上一拳,力道大地直接将一个身材顿时的男人撂倒在地。在这片刻,他双目爬上血丝,狠厉如狼地冒着杀气,试图继续,被单井然与民警及时拉住。   单井然:“哥!一一嫂子应该受了惊吓,你先带他回去吧。”   单邪原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突然拉起钟意就往车上去,声音毫无感情地说:“单井然那破节目不用拍了,在家里好好待着。”   嘈杂的背景里,除了钟意,他这句话并没有引起第二个人的注意,有人时不时往这边好奇地望上一眼,但也没敢靠太近。   目送着那人被带上车,围观者索然无味地渐渐散开。单井然回过头,抿着唇担忧地望了他们一眼。   钟意略微拧眉,顺从地跟着对方上车,照目前快要破表的情绪值,不适合讲道理。   -完- 第38章   ◎仿佛试图让她窒息在密集的亲吻里面。◎   大雪之后,必定是阳光明媚,但温度比昨天下雪还冷,冷风灌进来,谁也没有打算关上车窗。   一路上无言,冷风洗礼下,单邪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不少,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   途中钟意几次想开口,但次次撞上对方刺过来的冷冰冰的目光,想到些事儿,她也来了脾气,往后一躺,闭目养神。   昨晚没怎么休息,她的精神很困,可旁边坐着这么一尊大佛,怎么也睡不着。   回到单家,单邪就猝不及防地捏住钟意单薄的手腕,沉着脸一声不吭地拖着她上楼。   钟意踉踉跄跄地跟上,上楼梯时,腰臀差点被惯性甩过去撞上旁边花瓶,单邪仿若很随意地将自己往他的方向一带,完美避免与瓷瓶的亲密碰撞。从她的角度,只能瞧见对方冷硬的侧脸,唇角紧抿,看上起根本不在意她如何如何。   也就回家热情殷勤一会儿的单甜甜,甜腻的一声“喵”只开了个头,就发现这两个家伙没一个理它,顿时生气“嗷呜”一声,竖起大尾巴颠颠地跳回自己的猫别墅生闷气了。   “先生……”张叔正意外两人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一转眼,就只看见了两个背影。   “哐当”一声门关上,单邪称得上粗鲁地扯掉钟意身上的外衣扔到地上,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她整个人被桎梏在门板上,不容拒绝、浓重侵占的气息沉沉压下来,仿佛试图让她窒息在密集的亲吻里面。   她抱着单邪脖子,扭过头略微顺了下气,才得以开口:“单先生,我困了……”   她仍旧试想跟以往一样,安抚下大魔王高涨的情绪,试图悄无声息地揭过去。   “怎么?”单邪沉沉地冷笑,薄厚适中的唇若即若离地贴着她,呼吸尽数撒在她脸上,愤怒与劫后余生藏在嘲讽之下:“昨晚照顾他,让你受累了?”   听到这,钟意突然脸色一沉,终日在大魔王面前挂得稳妥地面具终于裂开了一点细缝,她嗤笑了声,直视对方的眼睛混模棱两可地说:“那单先生到底是希望我靠近他,还是不希望呢?”   所有事情,一但开始在意,就清晰起来。大魔王表现出来的所有疯狂,去掉外壳,都不堪一击。   单邪倏地伸手掐住她的下巴,下颌紧绷,几乎是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一一觉得呢?”   两人谁也不低头地对峙,空气里像是谁扔了点火星,咋然落在长长的引线上,噼里啪啦地燃起一串火光。   终于,单邪先开了口,他低下头抵着钟意的额头,将话题拉了回来,轻声细语地说:“一一以后哪儿也不要去,就在这里……我会对你好。”   他不知道,自从她来到自己的身边,他就是矛盾的……矛盾的源头,终其不过是想将她留住。   “对我好就不是如此。”钟意没有让步,随后语气软了几分,仿似一如既往的温柔:“今天只是意外,平时的拍摄没有危险的。”   方才在现场,她以为单邪第一件事会是压不住戾气揍那人一顿,可他却没有,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对方的世界好像天都快要塌下来,他的反应远比老单总去世时要大。那个眼神擅自烫在了她眼底,暂时无法驱赶……   随着她的话,单邪脸上有不甘、愤怒浮出水面,可他没像过往一样故作恐吓地朝她发泄,全都被他压了下去。他伸手抚摸钟意的脸颊,分外地温柔:“一一,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所以你不愿意。”   这话就十分暧昧不明了,超出了钟意开始这段关系时拟定的题纲。   从头来清理,她发现从老单总的身体有变一开始,单邪似乎就已经压制不住困在身体里的某种猛兽,直至老单总去世,彻底破笼而出,今天的事情只是最直观的导火线。   钟意仿佛被劈成了两半,在她身体里不相上下地相互较量,最终理智的灵魂略站上风。   大魔王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难缠,若长久以往算计下去,大概会使她精疲力尽。她不喜欢这样,短暂地行走在人间,应该让自己尽可能地轻松才对。   她略一垂眼,平铺直叙的语气陈述着说:“单先生,我们开始的不明不白,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不太适合谈这种话题。”   细想下来,是她先入为主地将他们的关系定位成甲乙方的交易,实在是太草率。但凡当初她多抽出一分心思去观察这个男人,就能发现他想要的远不如此。   “我们是什么关系?”单邪试图将慌乱隐藏在沉郁的面皮之下,却根本无能为力,只能任其泄露。他握住她的肩,哑着嗓子说:“一一,我只想拥有你,用任何方法都行。”   钟意惊讶自己竟能毫不意外,她看着单邪,目光却稍显地有点空,像是落在了远处,她的语气几乎有些缥缈:“单先生,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单邪仿佛没有听见,握住她肩膀的手却收紧了一下,声音低沉地说:“一一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时间还长,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是什么样的。”   莫名想到单君与,钟意再次冷了脸,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是吗?那我要是喜欢单君与那样的呢?”   单邪倏地僵住,片刻后,他忽地露出一个微笑:“如果一一喜欢,那我就是他。”   她说过她会喜欢,果然如此,在他面前,她会露出面具下的自己,毫不掩饰。不喜欢他,才会毫不犹豫抛弃他,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不可理喻。”钟意横眉竖眼地盯着他,冷冷地嗤笑一声:“那你就做一辈子他好了。”   说完,就用力推向面前的男人,才发现对方早已松了对她的桎梏,连被她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她不太在地略略扫过,打开门下楼。   她刚刚到门口,突然听见身后的男人有些落寞地说:“要是能早一点遇见一一,就不一样了……”   她喜欢的是他,是过去的他,而他的过去早已腐烂成一摊烂泥,渗进了黑色的泥沼里。   钟意蓦地皱眉,一时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想了好一会,她叹了口气,回过身看着单邪,难得认真地回应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单先生,我认为你在试图与我发展长久稳定的关系时,起码先对我做到坦诚。”   除却她那是云里雾里得不到证实的猜想,以及单总去世留下的乱七八糟的隐秘,如今她对单邪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一起拍节目的张森语,她连对方交了几个女朋友,老母亲大多年纪了,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她都一清二楚了。   而单邪把自己的过去遮得严严实实,偶尔泄露一点,也只是为了试探,然而她可不是一个热爱救赎美强惨男人的真善美,对方越是如此,越是让她滋生浓厚的恶意,半点不想让他称心如意   然后,他们就会往两个极端的方向越走越远。这样看来,他们分明并不合适,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他强求。   第二天,单邪换了种风格。张叔说,餐桌上的的月季,是他一起来就去温室里剪来的。   钟意挑眉,故意给对方一个早安吻:“单先生这样,果然顺眼多了。”   看着她脸上颜色浓艳的不怀好意,像只得意洋洋的猫,单邪很想将她扯进怀里,按在床上,让她再也说不出这样刺耳的话。   但他忍住了,并十分温柔地给予回吻。   等他去了公司,钟意准备出门,发现自己连都打不开了。她眯起眼,盯着浮雕生动的大门,他来真的。   “一一小姐先别生气。”张叔为难地杵在她旁边,试图给单邪说话:“先生应该是在气头上,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钟意向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完- 第39章   ◎(重看)要么死,要么疯。◎   今天她没去节目组,恰好单井然像是故意给某人算准了似的,给发了通知——   [快过年,暂时手工,明年继续哦!]   紧接着这条消息之后,散财童子一样撒了几个巨额红包,甚至给钟意发了个专属。   单井然:[给嫂子的,压压惊,霉运全走光!]   钟意没领,当然不是因为她品德多高洁,只是天上掉的馅饼通常都被下了毒。   节目组大群里一片尴尬,屏幕画面集体凝固,最后还是张森语跑出来发了好几条放假快乐新年祝福语的刷屏,将这场尴尬刷了上去。   哪儿都不能去了,钟意才百无聊赖地空下来,打量单邪常住的这栋别墅,回想起一开始来到这里看到这栋别墅与旁边那些建筑的风格差异,可以说跟昨日老城见到的混搭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整体氛围庄重大气的庄园里,多出这么一栋颇显人气儿的别墅,看起来就像是单装出来的新房,等着它的女主人入住。   从花簇锦攒的后花园,到室内大厅墙壁上的暖系田园风油画,无一不与山单邪这个人的阴郁特性而格格不入。   像是皮毛黑亮的野兽闯进了公主的城堡。   不知不觉走到四楼,整个四楼只有一扇门,一间画室。钟意盯着面前白色的门,像被不知名的天外来物控制了似的,缓慢伸出手推向那扇门。   轻微的“嘎吱”一声将她的魂儿招了回来,才发现这一间藏满秘密的大门,竟然连锁都没上,轻易地被她推开一条细缝。   倒不知道该说单邪太过自负,还是大魔王在故意引诱,细缝里透出的光亮使人什么都看不清,那背后充满了不可知,像是秘境,像深渊。   下一秒,钟意将门带过来,瞥了眼自己多事的手。   倒霉的单甜在美梦中被人从猫别墅里拎出来,起床气还没被那只手撸下去,家里又来了不速之客。   “小少爷。”张叔又惊又诧,皱成菊花一样的脸上竟能看出纠结。   外面谁都知道单家除了单邪,还有个小儿子单井然,但在单家,只从单邪上位之后,就没人提过单井然,对方也从来不等们,就像单家仍旧只有单邪一个儿子。   单井然弯着眼,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张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张叔干巴巴地点头,给他让开路。   单井然虽然不住单家,但不代表这里没有他的份儿,换句话说,这里也是他家,没理由拦着不让人家进。   钟意倏地皱眉,审视的目光十分直白,恰遇单井然盛着一碗单纯看过来的眼睛,他笑容更加灿烂了点:“还以为嫂子不在家呢。”   看起来就像不知道钟意为什么在家一样。   她忍住不太雅观的白眼,淡淡地“嗯”了声,没有半点应有的待客之道。   瞧见自己的地盘入侵了没见过的两脚生物,单甜甜倏地从钟意身上跳下来,弓着背炸着毛自以为很有气势地迈着小碎步螃蟹一样横着过去,丑得钟意没眼看。   “甜甜是吗?”单井然似乎对这只猫也很熟悉,蹲下来笑眯眯地向它伸出手,单甜甜反射性地往后一缩脑袋,随后又试探着在他手里闻了闻,感觉没什么危险后,便心如斗大地在对方手心蹭蹭。   蠢猫。钟意忍无可忍地问:“你来做什么?”   就算单井然是这个庄园的半个主人,但至少这栋房子,永远都是大魔王的地盘,猫科动物都不喜欢自己的常驻地留下陌生味道。   单井然站起来,原地踟蹰了一会儿,随后在离钟意合适距离的沙发上坐下:“我来看看老宅,等事情落定,爸爸的葬礼还得还这里办,顺便来看看嫂子。”   钟意“哦”了声,不痛不痒地说:“看嫂子应该找你哥。”   果然就没有单邪,小儿子也会鞍前马后地处理好老单总的后事。这些都与她无关,毕竟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她已经完全没有兴奋当他的嫂子。   “哈哈,嫂子开什么玩笑。”单井然偏过头,清澈见底的眼睛含着某种难懂的怀念看着她,像是在透过她看其他人:“嫂子一定不知道我哥以前有多好,如果你见过,一定会喜欢他。”   钟意面上没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心底却冒起一片莫名的无名之火。单邪的过去是怎样,单君与吗?凭什么都觉得她会喜欢。   单甜甜颠颠地跑到他们面前,将一层肥肉裹着的脖子抻直了左看看又看看,仍旧选择钟意这个老熟人,前爪一蹬,就准确无误地跳进了她的怀抱。   钟意略一垂眼,铁石心肠地将这个“叛徒”从腿上推了下去,一咕噜滚落在地的单甜甜瞪圆的淡绿的猫眼,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位不知好歹的奴才。   单井然并不在意她是否接话,半点不尴尬地继续说自己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笑意:“我第一次见我哥,只能偷偷地看,他看起来天生就应该站在阳光底下,受所有人瞩目……其实他比单夫人更先发现我的存在。”   钟意蓦地拧眉,终于露出了一点意外。   “他不喜欢我,很正常。”单井然说:“但是在我的身份曝光的时候,他却对我说……”   “跟你没关系,你不能选择你的出生。”   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白色的校服衬衫一丝不苟,手里还拿着即将演讲英文稿,他的脸上的表情是清冷的,但却没有怜悯与厌恶。这些笔画不同的字,却组合成了当日最温暖的那束阳光。   钟意总算认真地看了眼单井然,才没错过对方眼里的真情实意。其实她很矛盾,一边难以将单井然口中这个形象与大魔王联系起来,一边想起前面他随意资助了一个特殊孩子,尽管表面上是为了让她开心。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嘲讽,单邪黑化成如今的样子,全盘自找。物极必反恒古至今,出生不能选择又如何,他不也同样选择了这个出生附赠的恩惠了吗?如此大度的圣父,向来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疯。   她听烦了一样往后一靠,状似心不在焉地说:“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以己之痛苦,慷他人之慨,难得我还要夸他?”   “嫂子说得没错。”单井然笑得露出了牙,偏头看着她说:“如果是我,我做不到这样,可哥哥他理应是那样,他应该有更好的人生。”   钟意对此十分惊诧,反问:“他现在不好吗?”   没有谁合该是怎样,她还觉得自己应该是世界首富呢,单邪已经站在了大多数人想都不敢想的山顶,拥有普通人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不过是一时想不开被自我困顿。   单井然突然“啊”了声,用某种意味不明的语气说:“嗯,有嫂子在,哥哥现在应该是很好的。”   钟意一个冷笑还没酝酿出来,他突然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所以,嫂子一定不要离开啊…”   骤然抬头与他对视,单井然纯粹的眼依然带笑,刚刚到一抹幽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她将暂停的冷笑拉出来——   暗处的老鼠极为擅长躲避,也十分自信不会被没有猫的主人抓住,甚至会露出一点尾巴来挑衅。   院子里传来汽车驶入的声音,张叔看了眼单井然,故意出声:“先生回来了。”   闻言,单井然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又看了眼大厅里侧的旋转楼梯,随后站了起来,垂下眼用注视着钟意,轻声带着引诱地说:“嫂子想知道秘密,都在四楼的画室里。”   这一天是钟意眉毛遭罪最多的一天,似乎皱起来就没有送展过。按单邪的性子,不可能会让单井然踏入自己的私人领地,他却连这里的画室都清楚。   这个少年,远比她想象的令人意外。   大门打开,单邪抬眼就锁定了大厅里不该存在的人,但他依然没忘了自己的表情,不热情也不冷淡,就像刚刚单井然口中的态度:“你来做什么?”   单井然回头,男人今日的人模狗样就这样撞进他眼里,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绽开点亮光,他笑得很开心:“哥哥今天很不一样。”   话落,不用单邪继续问,他就接着自言自语:“我来替爸爸看看老宅,找人打扫一下,顺便来哥哥这里看一眼,现在就不打扰啦。”   他非常之自觉,没有犹豫地抬脚离开。虽然单邪今日看起来很好说话,但他明白这是因为谁,并不想留在这讨人厌地发光发亮。   就在他即将与正走进来的单邪擦肩而过时,单邪突然毫无情绪地低声开口:“你之前回过老宅,不止一次。”   单井然面部表情按了一瞬间的暂停,随后用面部肌肉调出恰到好处的诧异不解:“哥哥为什么说?”   “我知道哥哥不想见我,所以从来没有想打扰哥哥的生活,如果不是这次爸爸他……”他站在单邪面前,就像孩子面对家里最有威望的那个长辈,两手放在背后,不自觉地搅着手指:“我也不会来的。”   他年纪比单邪小上很多,再是习惯于暗中躲藏,在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眼底,也难以全身而退。   单邪的表情看似温和,瞳孔深处却冰冷无情绪,他用这样的眼神斜睨着单井然,没有再压着声音:“不管你做过什么,想做什么,都不要试图打她的注意!”   听起来就像一句普通的拈酸吃醋。   钟意眯起眼,敏锐地察觉到了单邪今日对单井然的不同寻常,这是单邪对对方说话最多的一次。要知道,之前与单井然拍节目看似亲近的时候,碰见单邪,他也只是不轻不重刺了她两句。   感受到了她存在感极强的注视,单邪抽回目光,温温淡淡地陈述:“我很后悔,当初对你那样说。”   单井然身体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看着单邪,张了张嘴:“哥……”   -完- 第40章   ◎话落,裹挟着疾风暴雨的吻落在钟意被火气蒸干的唇上,◎   这是钟意第一次在单井然脸上看见除了一脸天真以外,起伏最大的表情,反倒让他整个人真实了起来。   这样看来,他对单邪倒是表里如一的在意,就因为那一句话吗?一句话真能将人从绝境中拖出?钟意实在想不出,便放弃了假想。   震惊之后,单井然肉眼可见地浑身发抖,导致话音也跟着轻颤,像带上了哭腔:“对不起,打扰哥哥了……”听起来是那样的无助、可怜。   单甜甜左看看又看看,它那颅内都是脂肪的脑子想不通今天家里为什么这么奇怪。张叔给它开了罐头,悄悄地向它招招手,它瞬间忘记了眼前的画面,摇晃着大尾巴颠颠地跑了过去,跑动间,被油光水滑的皮毛盖住的肥肉都在跟着上下抖动。   钟意百无聊赖地从做戏二人组身上抽回目光,兀自上了楼。   单邪上来寻她时,她已经将行李箱装了一大半。她眉角直跳地看着里面所剩无几的空间,明明自己来时什么都没带,怎么大半年就凭空多出这么多东西。   盯着看了会儿,恍然明白,又将不是自己带过来的东西从里面拿出来。   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幕撞进眼底,单邪伪装出来的温和面容险些挂不住,他直勾勾盯着地毯上中号大小的行李箱,哑着嗓子问:“一一这是在做什么?”   钟意抬起眼,自觉这个角度与对方说话太低声下气,随后站起来,十分客气地说:“单先生最近的行为早已超出了我们这段关系的规则,更何况,大半年时间也差不多了。”   话落,她又灿然笑了出来:“还请单先生原谅我的自抬身价,就当您的违约金吧。”   是的,她不想再参与大魔王这水深火热的生活了,至于自己感兴趣的单家案子,单井然的节目她还要继续拍,单邪既然同意曝光,她总会在节目里知道最后结果。   “一一想和我分手?”单邪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到她面前,压制着平静火山底下翻涌的岩浆,几乎是艰难地从紧绷的唇齿间挤出:“我、不许!”   “分手?”钟意状似十分惊诧,语气迟疑地说:“我们之间似乎用不着分手两个字。”   一开始就不明不白,理所当然结束得也要不明不白,硬要将其归纳成清晰的定义,就稍显得突兀了。   单邪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呼吸渐重,胸腔的起伏明显,在安静的衣帽间里格外突出。   下一刻,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出手钳住钟意的腰,脚下踢开碍事的行李箱,半抱半搂地强行将她往睡房的方向拖。   钟意不再向往常那样配合,也不管难不难看,就扭动着剧烈挣扎:“放开!”   但几乎如同蚂蚁撼树,拖鞋在这个途中被甩到了某个桌角底下,直至她整个人被扔到床上。身形高大的男人沉沉地压下来,有力的手掌捏着她细弱的双腕摁在头顶,随手扯下领带将其绑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只有双腿还在负隅顽抗的钟意,将全身的火气集中在一起,毫不保留地向他踢过去。单邪不闪不躲,生生地受过这一脚。   对方一声不吭,她反倒感到了又麻又酸的疼痛从脚底直蹿而上,单邪借此机会用腿压制了她的双腿,成功将她变成了一个哪哪儿都不灵活的“活僵尸”。   直接将钟意心里的火全冲上脑门,不顾形象地冲着单邪大吼:“单邪,你疯了!”   单邪将她的怒气全盘接收,伸手掐住她下颌,凑过去几乎是面贴着面咬牙问:“单井然与你说了什么?”   “哈!”钟意满腔嘲讽地笑了声,扬着音调声反问:“他说了什么,也能影响我?单先生未免太不了解我了。”   “一一乖。”单邪此时突然放低了声音,哑着嗓子轻声低哄:“一一告诉我,他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他分明是太了解她了!才知道她早就在寻找合适时机离开他,无论他怎样挽留,她都会一如当初一样毫无所顾地丢下他。可无论他的心脏有多疼,他又怎么舍得怪她,只把一切燎原之火迁怒在到场的第三人身上。   挣扎不能的钟意,暂时放弃了抵抗,将精力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她此时在下,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残忍地欣赏着单邪困兽一样的神情,同样放低声音温柔地说:“单先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是我不想与你演下去了……谁让您先违背规则呢。”   待在单邪身边的这大半年,钟意一直都是温柔的,顺从的,像地狱里开出的食人花,以明艳的外表蛊惑路过的爱美之人,在抚摸观叹之间,悄无声息地将对方吞噬。   “我不允许!”单邪脸色骤然阴沉,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钟意下颌被他箍得有点疼,想说什么都有点张不开嘴。   大魔王的兽性彻底压制不住,脸上所有伪装出来的温善全都消失不见:“一一哪儿也不许去!”   话落,裹挟着疾风暴雨的吻落在钟意被火气蒸干的唇上,她不放过半点报复的机会倏地咬过去,几乎是瞬间就尝到了难以忍受的腥甜味道。   她嫌弃地皱眉怔住,单邪趁此机会长驱而入,像是被血液腥味觉醒的怪物,将激烈征服演变成了与对手的撕咬,最后那甜腥已经分不清属于谁。   直到钟意舌根酸痛,单邪才转移阵地到她的脖颈,她头晕目眩地往下扫过,对方昂贵的衬衣扣子在乌烟瘴气的战乱中都被她扯掉了两颗,露出一点肌肉紧绷的胸膛。   一有了嘴,钟意当即捡起盔甲嘲讽:“怎么不装了?装不下去了吗?”   脆弱的脖颈骤然被狼齿狠狠咬住,她疼得眉毛拧紧了一圈,仍旧不服输地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灌满恶意:“单先生你看,你不是单君与,也再回不了你的过去,所以你一辈子再没办法变成那样的人。”   单邪浑身一僵,随后缓缓松开,像是兽类之间互相舔舐伤口一样轻轻温柔地吻吮着钟意侧颈的那圈牙印,低声道歉:“一一,对不起……但我不会放你离开。”   钟意却莫名从中听出了别的味道,扭了扭两条胳膊,冷冷道:“给我解开。”   本以为会演变成一场强迫性刑事案件的情l事,单邪竟依言停了下来,通红眼睛里,为钟意仔细解开领带的动作里,看起来是不可思议的乖顺。   钟意白皙的手腕被略硬质的领带磨得略微发红,被单邪握在手里,用拇指细心温柔地揉,眉眼间不乏浓烈的懊悔之色。   爆发的火气渐渐平息,钟意心平气和地问:“单井然有问题是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完- 第41章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穿女仆围裙的大魔王◎   单邪沉默不言,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钟意身上,脑袋埋在她颈窝,一个拒绝交流的状态。   钟意陈呼吸了几个来回,忍无可忍地用她省下来的全部精力突然一个翻身,两人顿时换了个位置。她俯下身,按着单邪的肩,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黑眸:“单先生,要告诉我吗?”   第一次以这个角度仰视她的单邪,眼底清晰地露出一瞬惊异,随后化成了隐隐约约的隐秘兴奋。几次差点没忍住,克制了又克制才将惊险的和盘托出咽了回去。   钟意不放过他脸上的分毫,一厘不差地将他的挣扎收入了眼底,随即那股试图拉对方一把的冲动逐渐冷却。   她蓦地低头咬了口单邪,以作刚才的报复。   而单邪的手掌早已脱离刚才的氛围,心辕马意地按在她的纤薄有致的后背来回摩挲。钟意抬起头,就见对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上破皮的伤口,顿时有种想将大魔王拴起来暴打一顿的冲动。   下一秒,摸到她肩后的手略微用力,钟意上身一个趔趄,又栽了回去。惊呼还没酝出来,单邪就缓缓收紧双臂,将她缠在自己的胸口之间,撮住她的唇十分沉醉地吮吻,浓重执迷的占有欲被揉碎了渗透在她这片刻“主动”的痴缠贪享里。   后腰被看似轻缓却不容拒绝的力道紧紧往下按,钟意终于忍不住软化下来,暂时忘掉某些人石头一样撬不动的嘴,被引诱得沉浸了进去。   今天钟意原本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所以不再遵从大魔王所有隐于黑暗的习惯。从小客厅到睡房,窗帘都被她大大地拉开。   冬日映雪的阳光,亮堂堂地照进来,刺得人慵懒地眯起眼,看起来格外荒唐。   玻璃窗上在室内暖气的熏陶下,渐渐被印上一层水雾,某种难以言明的花朵味道绽放在每一个角落,是有人贪求已久的人间烟火。   下午四点,张叔踟蹰在楼梯口,手里拎着试图想蹿进主卧捣乱的单甜甜,一张老脸十分纠结。今天先生几乎是翘了半天班早回家,和一一小姐都没有用午餐,但这会儿贸然去敲门,有可能他后半辈子的工资要被扣光。   已经往二十斤方向横向发展的单甜甜被一老头拎在手里,扭动着身体,贼心不死地朝主卧方向蹬着四爪。   一连几天,这两个胆大包天的铲屎官都都不搭理它,刚刚它还听见了里面你来我往的声音,它作为这个家的主子,当然要去阻止奴才们的内斗,不然影响到它日后的罐头就不好了。   钟意一副被掏空的疲惫样子坐在那儿,任由单邪给她吹头发,吹风机“嗡嗡”着任劳任怨地工作,修长五指穿过她湿润的发丝,指腹偶有擦过她头皮,使人昏昏欲睡。   单邪摸了摸她后脑勺试探头发湿度,随后堪堪带过发丝划过脸颊,两根手指抬起她下巴,低沉的声音带着餍足的笑意:“一一别睡,吃点儿东西再睡。”   钟意像晒够太阳的单甜甜一样,懒懒地眯了眯眼,敷衍地“嗯”了声。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儿来了,就是十分后悔,恨不得穿回几个小时前,给那个冲动的自己两巴掌,没事儿逞什么能,又不是不知道大魔王就是个又色又疯的野兽。   同时,她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想退,大魔王不放她走,自己总不能真报警告他非法囚禁,想进,却发现前路前路迷雾茫茫,根本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好了。”吹风声戛然二只,单邪拔了线放到一边,抬手给钟意顺了顺微卷的长发。   钟意突然抱住单邪的腰,用一个看上去十分依赖的姿势,像极少女依偎在爱侣怀里。令单邪痴迷于此,就算是她想要天上那皎皎月光,他也能双手捧到她面前。   单邪流连忘返地抚摸着她绸缎一样的头发,知她不怀好意,却还是问:“一一想要什么?”   钟意抬起头,眸间盛满不要钱似的春情:“单先生,过几天就过年了,我妈一个人,我想回去与她过。”   这是个非常陷阱的要求。如果这种要求还不能答应她,那么大魔王也没什么她往前往后地纠结了。但若他答应,只要一踏出单家庄园的大门,她就极可能不会再回来。   “好。”单邪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等钟意惊讶,他又温柔地接着说:“我已经没有长辈,理应跟一一一起陪阿姨过年。”   钟意:“……”   没有长辈?那位莫名“被没了”的外公,要是听见,喜欢敲地板的拐杖估计会敲到他身上。   她变脸比翻书还快,顿时收回了手,了无兴趣地说:“不去了。”   单邪僵了僵空去的手心,勾起的唇稍拉平,神色也冷了下来,突然俯身将她抱起来往外走。   钟意皱起眉:“放开我!”   单邪瞥了眼柔情烟消云散的女人,冷冷地笑了声,贴着她轻声说:“一一不喜欢我,我偏要抱你,吻你,让你与我滚在一起,里里外外都沾上我的味道……”   钟意同样报以冷笑,这么喜欢留味道,属狗吗?   不过只会表面装得凶神恶煞的大魔王,比强行伪装的和善君子顺眼多了。   年前最后几天,单邪没再去公司,整日就在家里与钟意黏在一起实行他说的那些内容。钟意没再提去陪妈妈过年的事情,要说她多有孝心,倒也没有,前几年也并不是每年都有陪她过。   偶尔跨年还在表演,今年再缺席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个只会多愁善感的女人,来年再见,估计白头发又会多两根吧。   单家庄园太大了,尽管张叔张罗人给院子里挂了灯笼,落地玻璃上贴了福字,依然不可避免这栋房子源源不断地散发冷清。院子里那只蠢猫站在里矮挂的灯笼下,跳起来伸爪够流苏的影子给单家平添了一点活气。   三十前一天,单邪破天荒地没贴着钟意,而是与张叔在书房里絮絮叨叨不知道在干什么,总之张叔从里面出来,一脸的春风得意,仿佛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   涨工资了吧,钟意想。   毕竟张叔无儿无女陪在大魔王身边,算是半个亲人,过年不涨工资实属白眼狼行为。   次日一早,单邪将钟意挖出来给了她一套里外通红的衣服,红色的连衣裙,红色的大衣……   钟意无语好半天,“好俗”一词挂在嘴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暼到一边晾晾自己像被灌了一瓶辣椒水的眼球。   过去自己在单家新添的衣裙都是大魔王亲自挑选,据齐萧这个隐形助理说,有的还是他亲手设计,明明审美非常过关,日后公司倒闭做不了霸总,去当设计师也有人抢着要。   今天这套倒也不是不好看,太红了,不像是过年,像是结婚。想到这时,钟意一愣,赶紧降这不可思议的想法甩出去。   “怎么了?”单邪目光似随意地扫过来,漫不经心地问:“过年不就是要喜庆?”   钟意看了看那身衣服,半带嘲讽地扫了他一眼,挤出两个字:“呵呵。”   在大魔王不依不饶的目光下,她懒得与对方浪费时间,最终还是换上了,反正她只在家里穿,现眼也现不出一个单家。   单邪换上了身看上去像是要参加宴会的打扮,大衣里的西装套装、领夹袖扣一样不少,钟意预感不妙,难道今晚有什么活动?   见证了大魔王披上斯文败类的皮的过程,她斜睨着阴阳怪气地问:“单先生喜欢图喜庆,为什么自己不穿红色?”   红色的冬衣仿佛将她面色都衬得红润了许多,单邪满意地将她从头到脚欣赏一遍,眉梢微扬:“只要一一好,我自然就好了。”   钟意云里雾里地被带上车,对目的地毫无兴趣,无趣地撑着脸看向窗外。   一年的最后一天,吴城外来务工者几乎都回了老家过年,日常堵车上主干路失了往常的热闹。路边的绿化树都被人类擅自画上妆,不同颜色不同造型的彩灯不经同意地一股脑挂在它们身上,到了晚上,应该十分璀璨精彩。   目光投向远处,巨大的露天3D屏同样是一片红色,到了晚上,那里会聚集很多人,等着跨年的倒计时,平日里谁也不认识谁的陌生人凑在一起过一个热闹的年。   本以为他们的目的地也是那里,下高架时岔路口时,单邪却莫名往左打方向盘,直往与繁华热闹商圈的另一个极端而去,那边可没用什么可供单邪这样的霸总去的高端场所。   钟意隐有猜测,蓦地皱眉:“我们去哪儿?”   前方道路弯道居多,单邪专注地注视着路况,理所当然地开口:“一一不是想陪阿姨过年?”   钟意没那么高兴:“我不是说不去了?”   单邪懒洋洋地说:“我没答应。”   钟意抿着唇,看着熟悉的道路,他怎么知道她妈妈家住哪儿?   进入正等待“洗新革旧”的旧城区,单邪轻车熟路地穿过两遍店面不一的繁复街道,路边行人稀疏的支路小巷。   钟意突然想起,好几次去妈妈家,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自己揣着忐忑跑到人多的路边打车。次次如此,但每次都什么也没发生,她当时一直怀疑是不是她妈欠债的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上社会新闻。   单井然引诱她的话犹在耳边——“嫂子想知道的秘密都在那间画室。”   下车时,单邪绕道车后,从后备箱里拿出大小不一的礼盒,让钟意都惊到了。看来自己太不在意对方,导致他是什么时候放进来来的她都不请。   之前面目全非的防盗门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换了新,钟意按了新装上的门铃……她妈什么时候舍得花钱了?   她妈这个人,性格早就被披着人皮的禽兽磨得谨慎小心,被骗了就一直觉得欠女儿的,不敢多花半分钱。   出门遛狗的邻居大爷牵着条肥硕的科技摇摇晃晃地回来,对方看了眼浑身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两个人:“回家陪妈妈过年啊?”   不等钟意露出尊老爱幼的微笑,单邪就“嗯”了声,这时门打开了。   钟妈妈神色惊喜地看着两人:“你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单邪摘掉了在钟意面前阴晴不定的大魔王头套,谦逊有礼地打招呼:“阿姨。”   钟妈妈见他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熟稔地埋怨:“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几乎要被忽视的钟意看了看门牌号,确定自己没走错,眯起眼,她妈对单邪的到来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何止是不意外,她简直要以为这是儿子带女朋友回家了。   直到钟妈妈拉了她一把:“甜甜还不进来,愣着做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单邪无意间扫过来一眼。   “妈。”钟意进门喊了声,对此没表现出什么。   张妈妈两手在围裙上搓了搓,颇有些手足无措:“甜甜,你和小单在这里坐坐,妈妈去做饭。”   小单?钟意在舌尖默默回味了一下这个称呼,突然古怪地笑了下,单邪扭头扫了她一眼。   钟妈妈莫名奇妙:“甜甜笑什么?”   吴城的团圆饭在中午,中午这一顿是每家过年这几天最丰盛的一顿,后面就是无穷无尽地吃剩菜。   以前的钟意,可一点不喜欢过年。   屋内有暖气,单邪将大衣和西装外套拖到沙发上,挽起衬衫衣袖说:“阿姨,我来吧。”   钟意目光惊诧地看向他,随后落到他的西装马甲上,所以,他穿这么隆重就是来进厨房的?   钟妈妈连忙说:“诶!哪用得着你来做饭。”   单邪朝钟妈妈斯文地笑了下,就迈着去参加最高档宴会的步伐进了厨房。   钟意:“……”   钟妈妈看了看厨房里,推了把钟意的手臂:“甜甜,快去帮帮小单呀。”   钟意:“……”好像从一进这个门,她就开始无语了。   看着眼角细纹似乎都少了两条的女人,今日满目喜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重返青春的漂亮。   她无声叹了口气,只能挽起衣袖,跟着进了厨房。   关上磨砂玻璃门,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变得朦胧起来。钟意莫名觉得尴尬,盯着单邪熟稔地处理食材,旁边有个他刚刚拎上来的礼盒,打开里面是两只大龙虾。   ……张叔给他支了些什么招?   单邪回过头看向她,挑眉:“一一能帮我系一下围裙吗?”   钟意一撇嘴,取下墙上挂着的围裙,绕过对方被马甲收紧的劲瘦的腰。欣赏两眼与对方型号完全不符的粉色碎花围裙,她要笑不笑地说:“倒还没见过单先生穿围裙呢。”   单邪倜然转过身,擦干净手,用一种格外的认真的眼神盯着她:“一一想看,我天天穿给你看。”   钟意故作嘲讽的话音脱口而出:“我可没这种奇怪的癖好。”   空气顿时安静,两人莫名默契地对视一眼,单邪突然抬手扶着眉骨低低地笑了起来。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穿女仆围裙的大魔王,钟意罕见地闹了个大红脸,近墨者黑,近墨者黑……   “想到什么了?”单邪伸手勾住她后颈,将人带到自己面前,情不自禁地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亲,带笑的嗓音低沉磁性:“甜甜真可爱。”   紧接着,他凑过来,压着暧昧地低语:“倒也不是不行。”   钟意飘开了目光,尽量让自己面无表地转移话题:“你之前来过我妈这里?”   单邪不太在意地“嗯了声,又转身回去处理龙虾去了。意外的是,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吴城人,做出的菜全是渝城的味道,这倒是与单君与不一样。   钟意杵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让本就不宽的厨房变得更拥挤,除了方便让得了肌肤饥渴症似的大魔王随时亲一下碰一下。   最终毫无参与感地将团圆饭大家族送上餐桌,单邪低头将菜放上桌的时候,钟意的目光落在他略微翘起的食指上。   从他们俩进来,笑容就没下去过的钟妈妈帮忙摆盘:“小单辛苦了。”   饭间,钟妈妈将希翼藏在带笑的目光里,状似无意地问:“你们下午回去?还是晚上?”   钟意抬眼看向单邪,给他使眼色。吃完饭就就赶紧回去,在她妈这里,两人这种氛围太奇怪了,让她十分难以适应。   单邪扫了她一眼,对钟妈妈笑着说:“阿姨,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钟意:“……”   晚上,单邪还去门外贴了对联,这已经是钟意第几次惊诧于单邪准备齐全了。   从高楼望出去,黑夜里亮起的万家灯火由近及远,渐渐化作璀璨的星光。   钟妈妈将钟意叫到她房间,她仔仔细细地看着钟意,眼底深深的愧疚凝出了半滴眼泪:“甜甜,对不起,妈妈之前凭借着网上的只言片语瞎猜你们的关系……”   难怪女儿从来不与她交心,她这个妈妈做得太失败了。   钟意看着她,叹息似的说:“妈,你说什么对不起,本来就——”   “小单是个好人。”钟妈妈截口打断了她的话,也知道自己女儿说话不中听,随后语重心长地说:“我不知道你们是怎样开始的,妈妈也没资格要求你如何,但是希望甜甜能够好好考虑。”   装得再像又如何,更被说钟意本就没打算装,钟妈妈这个过完了大半辈子的人,如何会看不出来他们俩之间的不对劲。   钟意拧着眉,有些烦闷。   “好了好了。”钟妈妈及时打住,“出去吧,别把小山一个人晾在外面。”   -完- 第42章   ◎画中少女眉眼生动,或笑或嗔,跃然纸上,都是同一个人。◎   钟意百味杂陈地从钟妈妈房间里出来,一眼就瞧见坐在沙发上的单邪。   单邪抬眼,起身向她走来,手臂虚揽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问:“我想看看一一的房间。”   “有什么好看的?”钟意挑眉:“我房间还没单先生家厨房大呢。”   话落,她心口不一地打开自己卧室门,先一步走进去,开灯。   单邪跟上来,顺势关上门,目光来回打量一览无余的房间。他从身后拥抱住钟意,漫不经心地问:“这就是一一过去生活的地方?”   这间卧室里,放了张床,便所剩无几,从门口跨进两步就能到床尾。钟意已经许久没回来留宿过,但看起来像刚整理过一样干净整洁,飘窗上摆着几个玩偶,跟她从这里搬出去时没多大变化。   单邪的目光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几乎能想象她过去躺在床上翘着腿玩手机,靠在飘窗上看书、眺望远方的画面。   此时此刻,窗外灯火、繁华夜景,皆被框在这方方正正的窗里,被定格安静的画。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床头的一张合照,伸手拿起来,其中一名少女身着高中校服,笑容明艳张扬,与如今时常挂在脸上的温柔面具没有半点联系。   钟意掀开被子随意地坐下,抬起眼:“住了几年吧,我高中的时候,我们才搬来吴城。”   “嗯。”单邪好似欣赏够了,将相框放回去,半开玩笑地说:“那时候一一很漂亮。”   钟意自然知道他手里的照片是怎样,她试图从单邪“女娲大人鬼斧神工”的脸上、眼底找出能证明猜想的破绽,可惜对方是常年伪装的猎手,最终一无所获。   “是吗?”钟意露出一个假意嫣然的巧笑:“单先生的意思是,我现在不漂亮咯?”   “不,一一怎么会不漂亮呢?只是——”单邪顿住,目光很有侵略性地扫过钟意的眉眼,随后凉凉补完没说完的话:“太假。”   不希望她总是带着面具对待他,温柔的表象就像她用来排斥自己的工具,永远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拒绝往他的世界跨进一步。   “嗯?”钟意也不生气,面不改色:“单先生为什么不放过我找一个真实的?”   “不论真假,只要一一在我身边就好。”单邪十分不见外地往她身边一坐,凑近她颈边神轻嗅两下,话音一转:“想回渝城吗?”   柑橘清甜的味道一直都在,就像那年夏天的少女,一直没有离开。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钟意略微蹙眉,不太在意地说:“在哪儿都一样啊。”   除了她妈,她有无所牵挂,渝城和吴城都一样,风格稍有差异的城市,都但都是现代城市,细微的差别几天就能习惯。   “我的房间很小吧?”她忽然斜眼睨着对方,冷笑:“刚刚明明暗示单先生早点回去,为什么要屈尊降贵地住下来?”   单邪偏头,真事儿一样露出惊讶:“我以为一一想留下来多陪一陪阿姨。”   钟意“呵”了声,明显不信他的鬼话。   单邪再次扫过一圈房间,突然猝不及防地紧搂住她。他凑过来,目光略一下垂落到她脸上,好似随时准备吻上来,却又始终若即若离地隔着。   直挺冰凉的鼻梁时不时碰到钟意的脸颊,他带着点鼻音轻声说:“想在一一房间里。”   钟意稍顿,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单先生知道你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什么?”单邪三心二意地将她的发丝撩到而后,拇指来回摩挲白皙细弱的脖颈。   “就像……”钟意一条手臂松松揽上对方的后颈,仰头在他唇上一亲,仿佛每个字的都留了个上翘的尾巴:“到处留味道占地盘的狗狗哦。”   腰上的手臂倏地一紧,单邪像突然吃了药似的,在她脖颈猛亲一口,沉沉低笑:“做一一的狗,也不是不可以。”   钟意被雷得头皮发麻:“……”有病。   她发现自己也很有毛病,比起大魔王像个抖M一样顺着她的话调情,还是更想看到对方因她的话而动怒的样子。   在钟妈妈这里,虽然勉强,但两人也还算和谐。   一离开,钟意不打算再粉饰太平,扭过头看窗外,不与单邪说话。在她妈家忙前忙后的身影不经同意地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转得她心浮气躁。   装成那样给谁看?有什么意思?   还没到家,单邪就接到电话,他脸色渐沉,言简意赅:“嗯,知道了。”   但他没有变道,仍旧往单家内部道路开去,紧握方向盘的手背青筋鼓起,暴露了他正在躁乱的内心。   私人道路宽敞静谧,钟意来时的落英缤纷,在冬日的压迫下被迫变身成毫无欣赏价值的杂乱枯枝。   余光扫过身旁气压低沉的男人,她面不改色,没有出声询问。哑巴么,问什么,都是多此一举。   回家后,单邪倒是主动开口:“我去市局一趟。”   钟意抬眼,大年初一被传讯去公安局,可不吉利。那边发现什么关键线索?还是……单邪的嫌疑没有解除?   单邪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沉郁的目光藏不住执着:“一一,在家等我……”   他抚摸钟意的长发,整理她的衣襟,每一个温柔的动作都在告诉她“不要妄想离开”。   目送黑色的桥车开出院子大门,消失在道路转弯处,钟意若有所思。   回来第一件事,钟意就是换下身上这套像是出席婚礼现场的衣服换下,整个人才完全从那股奇怪氛围里放松下来。   舒适的棉质睡裙套上身,一晚上没睡好的困意就跟着席卷而来。   本以为被传讯的单邪,此时坐没坐相地地戳在陈楚的办公室里,两条长腿支楞八叉地支在地板上。   陈楚:“你们家的案子真的是专门用来折磨我们的。”   单邪语气懒散:“这可是陈警官的职责。”   陈楚:“钟意呢?你真把她拘着了?”   “嗯。”单邪沉了脸:“她得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安心。”   “我觉得你可能是那什么,PTSD?”陈楚笑笑:“也难得有人能让你这么配合。”   单邪嗤笑:“这不是希望陈警官早日破案,洗清我的嫌疑么?”   陈楚“啧”了声:“早先没见你这么在意,不过我可提醒你,钟意那那姑娘可没那么好惹,你好好和她讲,别那么强硬。”   “不然……我可真得让你在这儿待上几天了。”   单邪给他一个凉凉的眼刀,冷笑:“我比你了解她。”   “行行行,说正经的。”陈楚突然严肃起来,“虽然我也不喜欢那小子,但你提供的监控还不能证明什么,你明白吗?”   他说的不是他的想法,而是基于一个客观的事实。他不希望对方好不容易渐渐好了起来,为了自己在意的人,真去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   钟意补了一觉醒来,单邪还没有回来。   过年真的是件非常无聊的事情,不如工作。钟意叫张叔准备一杯咖啡送到楼上温室,准备看会儿书。   午睡初醒,头脑发蒙,钟意伸手推门时,突然发现眼前的门不是横拉的玻璃,而是白色房门。   抬起眼,原来自己不知道走过了,竟然到了四楼。她索然无味地抽回手,可单井然的那句话却再次毫不预兆地跳到她脑海里——   “嫂子,你想知道的都在那间画室。”   叠声一样不停在她脑海里重放,如同从黑暗角落里爬出的无数只魔鬼,试图以此来控制她的大脑。   理智的灵魂告诫自己,她不应该跨进属于大魔王的个人领地,可四肢却先一步背叛了灵魂,推开房门,往里一跨——   那天从细缝里透出的光芒陡然开朗,里面的景象争先恐后地撞进她眼底。钟意僵在原地,那些捣乱的“嗡嗡”声被驱赶开,最终化为尖利的耳鸣,使她整个人骤然清醒过来。   之前以为那一抹光亮,是从外照进的阳光,很明显,阳光没有那么显眼。画室里所有窗户都关着,灯光却亮如白昼。换气声徐徐,窗纱时有被扬起。   然而最夺目的是——墙壁上、画架里的无数副色彩缤纷的油画,画中少女眉眼生动,或笑或嗔,跃然纸上,都是同一个人。   每一副画面都不尽相同,甚至有的场景连钟意都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她在做什么。   一切总算清晰起来,为什么单邪总是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为什么喝醉时会与自己撒一些似是而非的娇。钟意恍然,又觉得可笑,她以为的荒唐猜想,竟成了真。   是到了电视剧里,也会被说狗血的程度吧?   谁敢想当初满脸疤痕称得上丑陋的少年,会与商场上一手遮天的大人物扯上关系。   整个画室的画,色彩风格并不一样,从色彩鲜活的画面,到逐渐变得暗淡,仿佛预示着画画的主人对画中人的形象越来越遥远。直到离门口稍近的几副,看颜料状态明显是新作,色彩又恢复了明艳光鲜,但饱和度过分得一些失真——是如今的她。   站到一面墙下,目光落在其中一幅画里,她记得这儿,这是她捡到他的那天。   那时的闺蜜是美术生,拉着她去野外采风,让自己给她当模特。普通的棉布白裙子,提着一篮水果,当时没觉得闺蜜把自己画得多漂亮,怎么在这幅画里就跟仙女一样?   跟其他富有生活气息的画面比起来,这幅是独一无二的,色彩朦胧,仿佛蒙着一层雾气,使其中的人物看起来不太真切,透着一种神秘的美好,与神圣。   可是她记得那会儿他明明晕过去了,难道她们发现他之前,还没有晕吗?   画室中间,有一副没有画完的,就这样贴在画架上。钟意如同提线人偶一样,被牵引着缓慢走过去,画中的她坐在温室花房,手里捧著书。   她不知不觉已经触碰上厚重的颜料,似乎感受到了还没干透的湿润。   此时,身后响起熟悉而低沉的脚步,由远及近。   所有的感慨与回忆猝不及防地全都化作了怒火……钟意蓦地转身,毫不留情地的一巴掌扇到了对方脸上,静寂无声的画室,“啪”地一声格外地响亮,听起来就很疼。   当然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的手心疼得发麻,几乎在颤抖。   单邪并不诧异,用舌尖抵了抵指印鲜明的侧脸,随后莫名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逐渐放肆,在空旷的画室里荡出高低起伏的回声。他笑得不能自已,抬手抚撑着眉骨,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完- 第43章   ◎“既然救了我,为什么不救我一辈子!”◎   一个巴掌将钟意长久以来的面具全扇碎了,两个时空的两个人在她眼前重叠在了一起,分毫不差。   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么老单总的死因,就是那时带他去医院检查时,医生说的那个她记不住名字的精神药物,用于治疗重度抑郁症。   到底是谁能让他使用过量,答案不言而喻。   他的失语症……是怎样的痛苦让他进入自我保护机制,连话都不想再说。   难怪自己欺负他使唤他,在离开时,他却露出那么无措而惶恐的眼神,那时她不懂,甚至觉得自己仁尽义至,还给了他钱,这么大个人手脚健全,总不至于饿死自己。   怀着这些画终有一日完美无损地被那人看见的妄想,单邪为它们创造了得“得天独厚”的储存条件。画室不见阳光,却通风良好,纱帘偶尔扬起,如同窗外来风。   钟意盯着顶通红巴掌印的单邪戳在那里神魂颠倒的笑,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她紧握着手心,用尽全力控制自己想要再扇他一个巴掌的冲动。   单邪突然将她扯进怀里,双臂牢笼一样收紧,满满当当的彷徨与害怕掩藏与鬼畜兴奋的话里:“一一就应该这样对我……”   这样才是她。   从他回到这里,他害怕自己会在时间的长河里忘了她的模样,每一天都会在回忆里描绘一遍她的眉眼,她的一举一动。   最后绘成堆不下的油画。   钟意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他,也不管他是不是斯德哥尔摩患者,就声嘶力竭地冲他吼:“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到底想干什么?!”   “狼心狗肺?”单邪唇角轻轻牵动,沉郁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浑不在意地再次向她伸手。   “啪”地一下,钟意拍开伸过来的手臂,倏地两手抓着他的领子,冷冷的声音从紧咬的唇齿挤出:“我救了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她这会儿脑子里所有东西都快被这一把大火烧了干净,余下的全是愤怒。单邪这狗东西,大抵就是传说中只会恩将仇报的变态。   他什么都不说,擅自把自己带到这里,让她放松警惕,以为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恐怕是预谋已久吧。   “嗯?”单邪略微抬起脖颈,似乎很享受于她的暴行,轻声问:“我怎么对一一了?”   单邪身高比钟意高出快整个头,如此场景可谓是高难度动作,仰头得她脖子酸痛。她重重地吐出口气,愤懑憋屈地用力将他推到墙上,肉l体与墙面撞出一声听起来就很疼的闷响。   单邪愉悦地眯起眼,仿佛感受不到疼,好似她越是暴力,越是能刺激掌控他情绪兴奋的那根神经。   钟意突然就觉得这满屋的画十分碍眼,随手迁怒地将就近一架画架挥倒,随后指着眼前同样碍眼的男人:“用那样的方式将我带回来,扮成双重人格来靠近我,我当初对你虽说没有多少,但至少也救了你的狗命,你就是如此戏耍我?!”   “是,你演技确实很好,我一度被你骗过去,可是有人在提醒我啊……你扮得再逼真,做菜都能做成不一样的味道,味忘了改变那些微乎其微的习惯,还有你的过敏反应!”   回想着大半年的假意迎合,在对方眼里,恐怕每日都是一场好戏。   单邪一愣,随后又笑了出来。他垂眼用一种贪恋的目光盯着她,伸手轻轻抚摸钟意的脸颊:“果然发现了……一一真聪明。”   跟这样一个不配合,却不反抗的人撒气,就像重拳出击圈圈打在棉花上,没有着点。   钟意脑子里岩浆似的怒气冷却了下来,她冷冷地觑着单邪,语气变得十分平静:“你要不要好好说话?”   单邪突然顿住,整个人像是被她此时散发的冷气冻住了,表情与动作都定格下来。凝固许久,他收起了鬼畜似的笑,唇角拉平,特属于他的那种沉郁而幽冷的气质浮出水面。   他忽然握住钟意的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执迷目光盯着钟意,轻声说:“没错,一一救了我………”   钟意皱起眉,下意识想要脱离桎梏,下一秒却被完全锁进了他怀里,双臂紧缠,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他的骨血里。   “一一……”单邪黏糊贴住她的脸颊,滚热的呼吸湿润了被迫挤上脸的发丝,暗哑的嗓音裹挟着日积月累的压抑:“既然救了我,为什么不救我一辈子!”   “为什么要半途而弃……”   重新再见到她,兴奋惊喜的同时,他惶恐不安,她不喜欢自己,他知道的。从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矛盾地又期待又害怕她认出自己,但意料之中的她对自己毫无兴趣,甚至是厌恶。   每次见她温柔表象下自以为隐藏完美的嫌恶,他都不知所措,又扭曲地想,如果她发现四楼的秘密,发现自己就像一个黑暗里的偷窥者一样注视这着她,她会不会恶心。   看似道德绑架的话,却是已至穷途末路。   钟意连连冷笑:“怎么?难道我还要管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辈子?”   无关紧要几个字不留情面地刺进单邪的心脏,他仿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倏地收紧手臂,立即摇头:“不,我知道的,一一,我后来都知道了……你不是故意的。”   那你还……短暂的怒火攻心使钟意头晕目眩,本想继续质问的话偃旗息鼓下来,浓浓的倦色紧跟其上。   缓了好一会儿,她略微放低了声音:“说吧,告诉我,关于你家的这些事情,你到底知道什么?”   略顿,她补充道:“不要糊弄我,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不可能两次三番地顺利走出市局大门。”   单邪不为所动。   他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永远都是卑微的,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害怕她会讨厌自己,更不敢让她知道自己腐朽成一滩烂泥的过去。   沉了许久,钟意用她大半辈子的耐心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你不说,我宁愿倒霉地死了,也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待在你身边。”   单邪浑身僵住,仿佛呼吸都戛然而止。   他安静得钟意以为依然不会开口,正要挣脱他的怀抱时,单邪忽然说:“很早之前,我就察觉到了………”   钟意一怔,应声安静下来,靠在他怀里静静地聆听。   “在单城中风进疗养院时。”单邪嘲讽地笑了出来:“都以为是我做的,是不是?”   “我从没觉得是你做的。”钟意毫不犹豫地否定。   事实也是如此,她从未相信那些事实而非的传言,尽管大魔王间歇性地发疯。久而久之,就能发现他不过是试图用狰狞的皮掩盖某些柔软的事实。   从一开始,她就直觉他不是会不折手段谋人性命的人。   单邪紧绷的躯体明显放松下来,不急不缓地说:“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单城不也很喜欢他么?他们是一家人,儿子对父母做出什么事情,我从来不在意。”   钟意“嗯”了声,伸手在他后背轻轻拍打,轻声说:“我明白,你并没有错。”   她搜过当年的新闻报道,单邪母亲的死也与这场豪门丑闻联系起来,报道说,她是被小三与私生子气得心脏病突发而死。   不论是真是假,她死亡的时间都太巧合。几乎是她一去世,老单总出轨并有私生子的丑闻就被曝光出来,任谁都会想到这一茬。   “他们怎样都与我没关系……”单邪的声音漠然,忽然话音一转:“可有一天,他对我说,他工作时遇见了一位脾气很好姐姐……她叫钟意。”   “随后,我去查了很多事,一一的母亲被骗……”   钟意呼吸一顿:“所以……你想保护我?”   还有上次被持刀威胁……难道也是其中一环?如此串联起来,就能理解单邪那时的反应了。   年轻男人笑容灿烂的脸庞尤在眼前,她却遍体生凉。过去她与单井然的交集并不多,合作也不深,哪里值得他在“家人”面前提起。   除非他全须全尾地了解过……   “我只有直觉,并不确定那些事是否与他有关。”单邪如实说,随后呓语似的低声喃喃:“可是我害怕,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敢赌。”   他不是神,过去他被横空出世的黑锅折磨的面目全非,并没有心思去思考一个厌恶之人死亡的原因,甚至那是他无边痛苦里唯一的慰藉。更何况那时单井然那么小,十多岁的半大孩子,谁会将杀人不留痕迹的恶行往他头上想呢。   如此,从小就是天资聪颖,校内家庭都是天之骄子,正好又死了母亲的他,自然成了重大的怀疑对象。   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他不好奇也不想追究,只想远远看着唯一在意的那个人一生顺畅。   剖开胸口,揭开伤疤,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钟意深呼吸几个来回,抬起眼,故作好整以暇地转移话题:“所以,你就用那样的方式将我带来?”   “对不起……”单邪眼神闪躲,对上她去而复返熟悉的眼神,老老实说:“其实也有一点,对一一的怨恨。”   “哦。”钟意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悠悠道:“怨恨我以前欺负你?”   “不!”单邪一把握住她手臂,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一一明知道我说的是,你走了,却不带上我。”   猜想完全认定,钟意昔日在少年跟前的“趾高气扬”底气十足地归来。她意味不明地“啧”了声,略感惊奇地反问:“你不觉得一个未成年女孩子跟着单亲妈妈搬家,还带上一个不知底细性别为男的未成年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单邪挑眉,仿佛整个人“活”了过来,理直气壮地强词夺理:“或许一一带我一起走,就没有后来的阿姨被骗。”   钟意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味了好一会儿才翻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内涵我。”   “所以……”单邪不自觉放低声音,靠近钟意,好似想吻她:“一一消气了吗?”   他垂眼端详着钟意的神情,突然她饱满的唇瓣上亲了口,声音低沉:“现在一一能好好待在家里了吗?”   钟意抬起眼,目光往他刀削斧阔的脸上绕了一圈,嗤笑一声:“你好像还没有告诉我,你装双重人格又是在发什么疯?不要以为卖惨就能糊弄过去。”   单邪张了张嘴,这是如今他心口上唯一悬浮不定的问题,日积月累的回忆使他心有踟蹰,她不喜欢自己这样的。   “喂!”钟意怀疑地打量他:“又不说了?”   她再次像当初那样叫自己,同样的一个字,同样的语气。   单邪与她澄亮的双眼对视,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开口:“你说过,你不喜欢我,你喜欢永远温柔脾气好的……我不是。”   他曾经也是是那样,可他的曾经早已面目全非,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是如何了。   钟意茫然地“啊”了声,仔细在脑海里扒拉一通,才摸出点有用的片段,恍然:“你偷听我和朋友讲话!”   随即觉得非常可笑又可怜,到底是怎样饱经摧残的心才会将她无意间的瞎扯闲聊信奉为真,并因此去伪装。   单邪:“……”   “你是真的有病。”钟意嫌弃地一瞥,得出结论,无语地问:“我就只能一辈子喜欢一个类型的男人吗?”   “我还想老的小的、温柔的拽的、斯文点有型的都喜欢一遍呢。”   单邪眉心直跳,想也不想就说:“你别想!”   “为什么?”钟意偏头,伸手抓住他领带的尾端,轻轻一扯:“你还想掌控我?”   “没有……”单邪身体顺着她的力道往前稍倾,十分“顺其自然”地吻住她,含糊不清地说:“一一不是说我演技好?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能扮演。”   钟意不太配合地躲过去,继续追问:“所以你扮出一个单君与,希望我喜欢你?”   她“唔”了声,似乎在回忆,故作疑惑地说:“可是你的表现好像并不希望我喜欢那样的你呢。”   “一一。”单邪几乎有些恼羞成怒,倏地凑过来吻她,压着声音:“一一就不要明知故问了。”   -完- 第44章   ◎白皙的膝盖略微泛红,沾了点黄黄绿绿的颜料,◎   原本整洁空旷的画室,全乱了。好几个画架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惨不忍睹,还没画好的那副画更是命运多舛,未干透的颜料无辜被抹开一大团,一幅画变得面目全非。   “都怪你!”钟意坐在地上,踹了脚单邪大腿,不耐烦地瞪着对方给自己擦拭另一边膝盖上无意间蹭上的颜料。   “一一别动。”单邪握住她这只脚,也放在自己腿上,用他需要专人护理的衬衫专注小心地擦拭。   钟意十分怀疑:“不会弄不掉吧?”   白皙的膝盖略微泛红,沾了点黄黄绿绿的颜料,眼前男人半跪在她身前弄了半天,也没见干净多少。   确实擦不干净,单邪干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淡声:“我们下去洗洗。”   话落,不等钟意回答,便伸手穿过她腿弯擅自将她抱起来。   钟意下意识环住单邪的脖颈,目光无意间扫到对方透红的耳朵,随意伸手一捏,“啧”了声:“好烫。”   单邪一顿,下楼梯的速度不自知地加快。   耳朵上的红往下蔓延到脖颈,钟意悠悠收回目光,自觉此时的感觉十分新鲜有趣。   其实她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他的失语症是什么时候好的?不过以后时间还多,也不着急。   主卧房门被随意甩上,将正要尾随其后的单甜甜“嘭”地关在了外面,单甜甜震惊地瞪着紧闭的房门,不敢置信如今的两位铲屎官越发胆大包天,不甘心地伸爪刨两下门底,没人离它后,才掩饰着尴尬翘着尾巴高傲地漫步离开。   张叔听见声响,自觉将三楼温室里已经冷掉的咖啡收了下来。   过年期间没有拍摄,但这档节目依旧在播出,初三晚上,就播到了上次钟意被挟持的那里。   —“卧槽!好吓人!着真的不是演的吗?”   —“呜呜呜好危险啊!警察叔叔们辛苦了!”   —“这档节目太有意义了!我要追到天荒地老!”   —“钟意也好冷静啊!路转粉了!”   —“还有单总!我突然觉得他们是真爱吧!单总好紧张,明显浑身都在颤抖。”   —“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钟意不会是白月光本光吧?”   —“单总担心一一太真情实感了,这样的人真的会杀人吗?我突然觉得都是谣言吧?”   钟意也在看,弹幕刷了些什么她都不关心,因为她看剧看电视剧从来不开弹幕。她窝在主卧小客厅的沙发里,盯着里面她被挟持时,单井然的表情。   不得不承认,跟单家两兄弟比起来,她还真不是演戏这块料。   姓单的都这么爱演的吗?   她突然八卦起来,手肘往旁边拐了下,问单邪:“你说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你?”   “不知道。”单邪十分晦气地一皱眉,随后拿过她手里的iPad,漫不经心地说:“看这么久,全看别的男人去了?”   “现在不装了?”钟意斜眼觑过去。   所有心绪剖开,单邪不再掩饰对单井然这个人的厌恶。   单邪突然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一一还没说,喜不喜欢我。”   “我们现在还不明不白的呢。”钟意语气凉凉,随后随口补上:“等你家的破事儿结束了再说吧。”   “什么不明不白?”单邪一收起多余的表情,就显得阴郁,他对此十分急切地执着:“一一还有哪里不满,我可以改。”   钟意不置可否,自己到了八辈子霉出生成那个男人的种,到现在除了交过一两个形式上的男朋友,也没有过多喜欢的人。   和单邪,从最开始的厌恶,到如今身体上的契合,又是昔日故人,她倒觉得就这样下去没什么不好。   不过她心眼太小,他们不明不白的大半年,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她总得报复回来才开心。   单邪何尝不了解她,一日不明确,他便终日风雨飘零,也只能生生忍受。   次日,单邪再次接到了陈楚的电话,让他再次去市局一趟。   而这天,又爆出一个大新闻。   在他挂断电话,钟意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单邪定定地看课她一眼,点头:“好。”   瞧见两人一起过来,之间的氛围还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陈楚诧异:“哟,这是得偿所愿了?”   之前两人的关系是外人一眼就能看出的演技派,表面关系。   钟意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绕一圈。   单邪扫过钟意,懒散道:“谁不想得偿所愿?”   陈楚摇摇头,随后正色:“我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刘记死了。”   钟意倏抬眼,是那个酷爱“伸张正义”的记者。   如果她猜得没错,单邪身上背负多年的谣言,有很大一定程度是他的手笔。小三,父亲,造谣的记者,造成单邪悲剧过去的铁三角,全死了……   她突然就有种,这件事也快结束了的错觉。   “哦。”单邪仿佛丝毫没有影响,眉头都没皱一下,淡声:“我找到了当时有不在场证明的佣人阿姨,她的儿子一直在国外,没有回来过。”   他这么一说,陈楚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如果她的证词能推翻当初的证明,我们这边就可以行动了。”   抬手搓着下巴“你说那小子到底什么意思?当初把你害得那么惨,可是又……”   不巧,钟意也有同样的疑惑,于是提出了一个不太成熟的建议:“我觉得单井然对单邪感情挺复杂矛盾,你们在这儿猜来猜去,不如让单邪换个模样去打温情牌。”   “啧。”陈楚上上下下打量一圈单邪,揶揄道:“他不会是对你意图不轨吧?”   “去你的!”单邪冷冷地扫他一眼,随后看向钟意,不太在意地说:“他不是对我感情复杂,而是阴暗角落的老鼠对太阳的偏执。”   此时,钟意古怪地地看了他一眼。   单邪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只对一一偏执。”   钟意嫌弃地“噫”了声:“能不能不要把你和这么恶心的比放在一起比较吗?会让我怀疑我自己。”   陈楚看得牙酸:“你们俩真要在这么公正严明的地方不正经吗?”   “不正经?”钟意讶然:“难道不是陈队脑袋歪歪的吗?”   陈楚:“……”   单邪蓦地低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她只许她自己欺负我,别人不行。”   “差不多得了。”陈楚十分无语:“我还是怀念之前知书达理的钟小姐。”   本来单邪一张嘴就不爱说人话,这会儿又来一个,夫妻组合就无敌。   单邪之与钟意,单井然之与单邪,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有大不相同之处。   单邪爱钟意,他执着于在自己千疮百孔地过去留下一抹颜色的人。而单井然看似对单邪敬重非常,仿佛将他当做真的亲哥。   但时常,他透过单邪都在看另外的东西,他从来没有的东西。   私生子身份,让他从小遭受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偶尔会看见那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少年,却只能偷偷躲藏着看,甚至他明知道对方是自己哥哥,却不能叫。   他时常偷看,那个少年万众瞩目,优秀非常,在母亲良好的教育下,温柔而正直,是他永远也没办法光明正大拥有的东西。   这样的单邪是他为自己臆想的另一个人生,潜移默化中,他将这种想象当做是对兄长的仰慕,把他自己也骗过去了。   “不过……”钟意有些疑惑:“如果单井然真是为了他哥……可当初为什么成了那副局面。”   单邪:“所以我说,他并不是对我。”   “钟小姐。”陈楚无奈:“你得想想,那时候那小变态也才十多岁,死的那个还是他妈,就算是先天性反社会人格也不至于如此变态,虽然已经很变态了。”   如果真是那小子做的话,能完美避过嫌疑,也占了一点他年纪小的成分,但大多还是因为他处理得太无痕,又有单邪这个动机最大着挡在前面。   钟意耸肩,这样的人,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对警察叔叔们来说,是个大麻烦。   -完- 第45章   ◎(正文完)“在我妈面前,一一不打算给一点面子吗?”◎   过完年,各行各业陆陆续续地开始步入工作。拍摄的前一天,钟意于几位嘉宾被通知,导演换人了,因为前导演单井然涉杀人被抓紧局子了,甚至还可能涉及弑母弑父,这可是大新闻,但被保密得密不透风。   节目组里除了钟意,没有知道单井然其实与他们“同在”。   今日,单邪照例送钟意来拍摄,陈楚早早在门口等着他。   陈楚抽了口烟,眉头紧皱:“他嘴硬得很,说要见了你,才肯说。”   单邪:“那就见。”   钟意看了他一眼,“那我去拍摄了。”   不知道单井然的话会不会刺激到他,近段时间以来,单邪整个人正常很多,“间歇性神经病”几乎消失不见。   “我没事。”单邪挑眉,在她后脑勺揉了揉。   钟意躲开:“别摸我脑袋。”   以前只有她摸小哑巴脑袋的份儿,怎么可以反过来?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单邪主动俯下身:“一一摸回来?”   钟意毫不客气地在他头上一顿乱揉,将他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弄成了滑稽的造型后才收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单邪脸上笑容稍纵即逝,边往里走,边抬手从前往后薅了把头发。   张森语一脸震惊,随后遗憾:“我咋就忘了拍照呢,这发出去不得蹭个热搜啊?”   钟意:“干活儿吧。”   “嗯。”导演换了人,张森语还不太习惯:“唉,井然父亲去世,一定对他影响很大吧?”   之前一直看对方情绪不高,现在居然连工作都停了。   钟意点头,非常赞同:“影响是挺大的。”   都影响到生命了,还有比这影响更大的吗?   单邪坐在曾经光顾过好几次的审讯室,也还是那副坐没坐相,两条大长腿支楞八叉地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睨着隔着前面双手被拷在一起的年轻男人。   单井然看起来依旧乖顺,看着眼前的男人,灿烂地弯起眼:“不愧是哥哥,到哪里都可以游刃有余。”   “多谢。”单邪语气懒洋洋的:“你想说什么?”   在如此特别的地方,单井然半点不紧张,拉家常以后闲聊的语气:“听说哥哥与嫂子感情越来越好了……”   他脸上露出一种欣慰而放心的情绪。   单邪的耐心全给了钟意,以至于面对其他人就是随时都不想听下去的成程度:“不用听说,你想说什么?”   单井然却面不改色,语气不变:“以后哥哥一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吧?讨厌的第三者,家庭的背叛者,当初的造谣者都没了,除了嫂子,已经没有人可以让你难过了。”   听到这里,单邪脸色一沉,那点漫不经心的表情也消失不见。   他面无表情:“你自以为很了解我,就不该打她的主意。”   他不是什么大好人,一腔热血的正义青年,无关紧要的事,其中是是非非他并不关心。   陈楚“咳”了声,向他使了个眼色,别忘了正事啊大哥。能不能撬开这小子的嘴巴,就靠他了。   “没关系啊哥。”单井然笑了起来,身体稍稍前倾,轻声说:“这本来也是我给自己写下的结局呢。”   单邪倏地皱眉,敏锐地发现此时的单井然似乎有所变化。他仔仔细细地端详单井然嘴角轻轻的笑,眼底深藏的漠然。   随后,他陈述事实一般地说:“你不是他。”   一旁的陈楚蓦地看向他。   单井然眼里几乎是瞬间迸发出一点惊喜:“啊,被哥哥发现了。”   单邪似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几瞬之间就换了张脸,眉眼间的阴郁被温和代替:“你以前看起来很乖巧,我很难迁怒于你,不知道为何为会变成这样。”   “是吗?”单井然似在回忆,“可是哥哥以前也很好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都是因为他们!”   下一秒,他话音一转:“不过好在哥哥已经得偿所愿了呢。”   “有多久了?”单邪毫无攻击的目光注视着他,“或者说,你出现多久了?”   单井然茫然地“啊”了声,眯起眼:“很久很久了……我偷偷跟着我妈妈来到医院,我已经她说了很多难以入耳的话……病床上的女人离开了,我知道那是哥哥的妈妈。”   他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并不觉得那有多残忍,就是吃饭喝水一样常见。单邪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用尽全力才将仇恨压下去。   实在是太久了,他已经快要忘记母亲的样子了,但他记得,她教他要平以待人,不要因为贫富及出生将人分成三六五等。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地继续问:“所以,她是你杀的?”   这里的她,自然是单井然的妈妈。   单井然突然眨眼笑了下:“哥哥说得对也不对,却确实有两个我,但是我还是我。”   单邪皱眉,绕是他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单井然:“她去找哥哥时,是他第一次出现,所以她死了……可惜这时我太小,我并不能控制他。”   “所以让平白遭受那么多,我也很难过。”单邪低落地说:“所以我想为哥哥洗清身上的谣言,因为你不应该是这样,你应该站在阳光底下,受所有人注视……我想,有人阻挡你变回那样,所以我会为你扫清阻挡。”   单邪替他说出了剩下的话:“所以你计划谋害了山城,以及刘记,甚至你还想害一一……”   “嫂子可是哥哥最爱的人,我怎么舍得伤害她呢。”单井然皱眉,轻声说:“如果她不离开哥哥的话。”   话里话外,他没有对生命分毫的尊重。陈楚听得眉角直跳,恨不得冲上去揪住这小变态狠狠摇晃。   “呵。”单邪突然冷笑:“你可能不知道,一一不离开我,我也不会变成那样,过去的早已过去了,永远也回不去。”   这是一一告诉他的,她永远都是这样……将救赎人心得话装扮毒苹果扔过来,好在只要是她给的,他都全盘接下,才能分辨其中好坏。   “怎么可能!”单井然突然激动,试图站起来,两边的刑警立马按住他。他瞪圆了眼睛,不相信地说:“哥哥的伤害全都解除了!还有谁?”   “我自己。”单邪说:“你也要杀了我吗?”   单井然死死盯着单邪,眼底似有暗沉沉的杀气划过,随后蓦地笑了:“哥哥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看见了,你想杀了我。”单邪唇角轻轻勾起,残忍地陈述:“你并不是仰慕我,也并没有把我当兄长,而是想要我光鲜的出生,还有我母亲优良的教育,你仰慕的一切都是它们给的。”   他杀了小三上位的母亲,是因为见到了单邪的母亲带给他的教育,而他的母亲留给他的只有耻辱。   “不是的!”单井然脸上泄露了一点被戳穿的恼羞成怒,两手颤抖得将手铐摇得哗啦响:“我为哥哥做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如此羞辱我!”   单邪索然无味地抽回目光,起身往外走。   单井然却激动比:“哥!你给我说清楚!”   “单邪!”   钟意说得没错,单邪其实非常讨厌单井然,不想与他待在同一个空间,多一秒都不行。   钟意和同伴从外面回来,一眼瞧见大喇喇坐在等候厅的单邪,挑眉:“我都上班了,你这霸总还不开工?”   单邪回过神,迎着开春暮日的阳光看过去,勾起唇:“我养那群人不是用来现眼,一天不在,不至于运行不下去。”   陈楚:“单总,麻烦你不要在我们普通劳动人民面前炫耀资本好吗?”   钟意煞有介事地点头:“就是。”   单邪起身,牵过她的手:“去看看我妈。”   “啊?”钟意一冷,随即反应过来:“走吧。”   冷清的墓碑前,一捧黄色的雏菊,在山间雾水的浸润下,还算新鲜。   单邪眸光一冷,拎起那捧雏菊扔到旁边,替换成一大束新鲜百合。女人风韵正好的面庞被永久定格成了照片,令人对她的生前产生无限遐想,他就静静地看着。   自从心理性失语症痊愈后,他便不爱说话,长年累月的沉默让他在这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他此时是喜悦的。   他将那个最珍贵的人带到她面前,希望她能认得,保佑他的一一平安喜乐。   钟意盯着看了一会儿,大概是照片上的女人太过于祥和平静,使她真生出了一点见家长的感觉,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单邪垂在身侧的手。   单邪侧眸,要笑不笑地说:“在我妈面前,一一不打算给一点面子吗?”   钟意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故意说:“都这样了,我也懒得再换人。”   单邪将她拥进怀里,低低地笑:“可是有见证人,一一不能反悔。”   “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就到这里了,正文就完结了!   这本书因为粥粥太菜了,撑不起原本整个故事的复杂大框架,磨磨蹭蹭了一年多。最终本感情流写手还是决定把感情线交代清楚就好,剧情就略过了,一桩心病总算了结。   历经一年多,可能前后风格人设啥的有细微差异,等后面粥粥有空,整体再修一遍叭。   如果有时间的话,会再补几章番外,让男女主感情戏更饱满一点!   我知道这本书没啥人看了,但还是感谢个别读者□□地等着,呜呜呜非常感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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