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随身空间:农门福妃富可敌国》作者:知小世   文案   末世大佬陆菱一朝穿成古代小农女。   开局就是饥荒挨饿等死,狠毒叔婶还要赶她出家,冷漠村民等着吃绝户。   陆菱看着骨瘦嶙峋的萝卜头弟妹,撸起袖子就是干!   翻身农女把歌唱,挣钱撩汉奔小康!   采药草,开药铺,买良田,做生意,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赚的盆满钵满!   后来,某个阴魂不散扬言要娶她的男人,终于开了窍。   “行吧,这口软饭,本世子也可以先吃为敬。” 第1章 从末世穿越到古代   “拿上东西赶紧滚!”   “别不知好歹!”   一个脏污破旧的小布袋,砸到陆菱头顶,又跌落在地,布袋口敞开,里面滚出两个干巴开裂的小窝头。   陆菱背靠在门框上,手脚虚浮,背脊无力,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吃力的抬起头,对上女人微愠刻薄的脸。   愣神片刻,陆菱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穿越了。   从流亡末世穿越到了大周国月牙镇,一个同名同姓的小农女身上,无父无母,和一双弟妹寄养在叔婶家。   月牙镇春季偏旱,入夏又遭了蝗灾,如今秋意袭来,可田里却颗粒无收。   大旱之灾,民不聊生,到处都是逃荒的难民。   陆二东夫妇不想再照顾他们几个拖油瓶,便在逃难离开之前,把他们赶出了家门。   弄清事情原委,陆菱心里不禁冷笑了一声。   她浑身无力,后脑胀痛,眼睛盯着散落在地的窝头,清冷的声调微哑,“二婶,两个窝头你就想打发我们?”   “哼!有吃的就不错了!你也不看看谁家现在还有多余的粮食?”   话落,一个长相略显憨厚的男人,从屋内走出,扯了扯胖妇人的袖口。   “算了,菱儿之前上山采药也给家里添了不少家用,你再去给他们拿些干粮吧。”   “呵!你说的倒是轻巧!咱们可是要去逃难的,你以为要去享福呢?就这么点干粮都不够我们吃的,哪还有剩余喂这几个拖油瓶?”   胖妇人搡了陆二东一拳头,眼睛瞪得很圆,“我告诉你,少管闲事。”   说完,胖妇人就气呼呼的走了。   陆菱缓了口气,稍稍支起脖颈,朝着眼前的男人扫了眼。   陆二东被陆菱清凌凌的眼神望着,莫名有些心虚。   “菱儿,你也别怪你二婶狠心,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再说,二叔一家也准备逃难去了,你们年纪还小,长途奔波的,倒不如留在这里。”   陆二东不自然的咳了下,目光闪烁,他装着一副体贴的模样,蹲下身把窝头捡起来,又塞到了陆菱怀里。   “清儿和衡儿,自小粘着你,你们姐弟三人也可以互相照料,眼下世道艰难,咱们都自求多福吧。”   说完,陆二东拍了拍手,极其潇洒的转身进了门。   ‘哐——’   房门大关,陆菱被隔绝在外。   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什么玩意!”   不过,她在末世生存了七年,早就见惯了世间冷暖,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心。   陆二东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可他偏偏还要摆出一副从容施舍,为她们考虑的模样,就让陆菱很不爽。   要不是她现在没有力气,哪里轮得到他们说这么多废话!   旁边忽然跑过来一道倔强的身影,直直扑进了她的怀里。   “姐姐,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   奶声奶气的稚嫩童声,微微透着哽咽,让人听了好一阵垂怜。   陆菱知道,这是原身的弟弟陆衡,今年已经六岁,可看起来就跟三四岁的孩童似的,面黄肌瘦,大脑袋十分突兀。   “我没事。”   陆菱轻轻摇头,声音有些哑。   昨晚她们被赶出去,没有吃喝不说,就连一床薄被都没有。   三人跟小鸡仔似的,被冻得缩在墙角挨了一夜。   今早原身恢复了些力气,便迫不及待的找过来,想要讨个说法。   谁知陆二婶见到原身,听她要吃要喝的,刻薄性子便藏不住了。   原身就是被她推搡了一下,后脑直直撞上了门框,竟一命呜呼了。   陆菱缓口气,眼下怕是指望不上别人。   在陆衡的搀扶下,陆菱勉强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原身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差了,再加上前夜里为了采药在山上淋了雨,现在还发着烧,所以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帮原身伸张正义了。   勉强回到暂住的破旧小院。   另一个瘦弱的小萝卜头也从屋内跑了出来,直直往陆菱怀里钻。   “姐姐,我怕。”   声音颤抖着,眼泪跟着掉下来。   这是陆菱的妹妹,才四岁。   陆菱低头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小萝卜头,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脱离了惊险万分,时不时就要担心丢掉性命的末世后,面临的第一个挑战,竟然是带娃!   陆菱有些哭笑不得。   “清清,你别抱着姐姐了,过来扶着她,姐姐还在发烧呢。”   陆衡此刻像个小男子汉似的,用瘦弱的肩膀撑着陆菱的身子,又还能顾及到这种细节,实在是太懂事了些。   “好,我来帮哥哥。”   说完,陆清便跳到另一边,两个小萝卜头一左一右搀扶着陆菱,走进了破旧的屋内。   “姐姐,你先坐一会儿。”   陆衡从刚才捡来的布袋里,掏出两个窝头,一个给了陆菱,一个递给了陆清。   “快吃吧。”   陆菱看着掌中还带着灰尘的窝头,忍不住笑笑。   而陆清却什么也顾不得,张大嘴巴就咬了一口。   “唔……好硬啊。”   陆清捂着嘴巴,默默把窝头攥到了手里,那股想吃却又吃不到嘴里的委屈劲,让人看了格外动容。   陆衡盯着窝头咽了咽口水,又认真道:“我出去找水,清清你照顾姐姐。”   陆衡忽然有一种自己是顶梁柱的觉悟,觉得这种时候,他这个男孩子得站出来。   不料,刚起身,手腕就被陆菱抓住了。   “你留下,我去。”   “可是……”   “留下!”   陆菱早已习惯了杀伐果断的做决定,她不喜欢浪费时间,因此语调不容置疑。   陆衡张了张嘴巴,眼神愣怔,最终还是乖乖的坐了回去。   很听话。   两个小萝卜头,一人手里捧着个干巴巴的窝头,冲着她无辜的眨眼睛。   陆菱忍不住笑了起来。   休息了这么半天,她的力气也缓和的差不多了。   从屋内走出来,脚踩着枯枝,陆菱还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这里可比末世容易生存多了。   走到屋后,陆菱迎着阳光微微闭眼,双手摊开置于身侧,微微凝神,手中便多了一小袋米和两瓶矿泉水。   陆菱眸光大亮。   太好了,她的空间也跟过来了,而且里面的物资也在。   这下起码吃饭不成问题了! 第2章 带娃   这个空间,是她在末世的时候,偶然从一个科技大佬手中得到的。   空间内时间静止,不仅可以储物,还能播种。   陆菱之所以能在末世存活七年之久,这个空间可是立了大功,如今这个老伙伴,又可以陪她在这里开启新篇章了。   陆菱将米和水放在地上,又从空间内拿出了一些药物,简单处理了一下后脑的伤口。   做完这些,陆菱将她从破旧小屋拿出来的小布袋和坛子摆了出来,一一将米和水倒了进去。   附近的老房子,大多都是荒废的状态。   除了饥荒之外,此处还毗邻边关,年年战火不断,所以稍微有些门路的都出去逃难,另谋生路了。   现在陆菱所居住的破屋,也是常年无人居住,荒废了的。   好在里面的基本设施还算不错,收拾完毕之后,勉强可用。   之后,陆菱又在附近捡了些柴火。   灶台煮饭就是方便,锅架起来,火烧起来,没一会儿浓稠的米粥,便散发出了阵阵甜香。   颗粒饱满的大米在锅内翻滚,变得软烂,米汤也越发浓稠,晶莹剔透的,让人看了就胃口大开。   陆菱腹中空空,看到眼前这锅简单的白粥,竟也跟着咕咕叫了起来。   白粥煮好,陆菱迈步朝着屋内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叹息。   “我好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   陆衡小小年纪,一脸沉重,“要是我跟姐姐长得一样高就好了,二婶肯定不敢欺负我们。”   陆清皱着包子脸,歪了歪头,把手上的窝头递给了陆衡。   “哥哥你吃,长高高。”   “我不吃!我不饿,你吃吧。”   “那……我也不饿,给姐姐吃。”   两个小萝卜头明明馋的不行,却还谦让上了。   陆菱站在门口,听到他们操心的话,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她是个孤儿,从来没有体会过家人的温暖,身处末世,时时想着如何果腹,如何逃命,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可如今,陆菱好像忽然明白了这两个小萝卜头对她的感情。   是亲情。   端着浓香的米粥进屋,陆菱朝着两人招手,“快来吃饭。”   “哇!好香啊!”   陆清兴奋的大喊了一声,眼睛盯着那碗白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两个小萝卜头迅速围到了桌边。   陆清咽着口水,兴奋道:“姐姐,这是米粥吗?我好久没吃过米粥了。”   旁边的陆衡眼睛一眨也不敢眨,跟做梦似的,指着碗里白胖的大米,舌头都打结了。   “姐,这真是的大米……大米粥?你从哪里弄来的大米啊!”   他们好像从来没见过大米似的,一个个兴奋地,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隔着这么远,陆菱都听见了他俩吞咽口水的声音。   看来当真是饿坏了。   “有点烫,慢慢吃,锅里还有。”   陆菱把碗递过去,自己也跟着坐在一边,端起碗,顺着边吹了吹凉气。   两个小萝卜头学着她的模样,小口小口的抿着米粥,兴奋的眼神发亮,仿佛吃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陆菱笑笑,还觉得挺有成就感。   其实就是非常纯粹的米粥,无糖无盐,是最质朴的味道。   门外一阵清风袭来,陆菱鬓边的碎发缓缓随风飞舞,瘦削的脸庞之上,双眸初露明艳华光。   陆清忍不住看呆了,笑起来露出虎牙,“姐姐,你真好看。”   闻言,陆菱挑了下眉,忽然觉得十分惬意,她捏了捏陆清的小脸,笑道:“快吃。”   之后,吃完饭陆菱转身收拾碗筷的时候,陆清拉着陆衡忍不住说起了悄悄话。   “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姐姐变得好温柔?而且还喜欢笑了。”   陆清戳了戳脸蛋,瓮声瓮气的,“姐姐笑起来还有酒窝,好漂亮呀。”   陆衡闻言朝着陆菱看去,瞥见她明艳动人的侧颜,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忽然想起了之前寄养在二婶家的日子。   二婶嫌他们是拖油瓶,只能吃,却不能干活,所以年纪最大的陆菱,就成了二婶发泄的关口。   每天清早天还没亮,陆菱就得上山采药草,还要割一些嫩草喂鸡鸭,回到家就要给二婶一家做饭洗衣,甚至就连卖药草换来的钱,也得不到一分。   陆衡的记忆中,陆菱总是在奔波操劳,明明她也才十五岁。   想着想着,陆衡便红了眼眶。   他捏了捏陆清的手,郑重道:“二叔不要咱们,咱们也不要他们了,以后我会照顾你们的,等我长大了,我就给姐姐买最漂亮的衣服,给清清买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陆清露出甜笑,抱着陆衡的手臂撒娇,“哥哥最好!不不,姐姐最好,哥哥第二好,不不,姐姐和哥哥都是第一好。”   童言童语,随着清风飘扬,带走了几分暑热,却让人心愈发滚烫。   难得吃了一顿如此惬意的晚饭,对于两个小萝卜头也是相当‘丰盛’的一餐,一个个酒足饭饱,幸福的不得了。   傍晚来临,月明星稀,清风阵阵。   陆菱坐在院内的石头上,舒服惬意之外,也该想想以后要走的路。   如今空间在手,他们不缺吃穿,但是此地却不是可以安静生活的地方。   尤其近些年边关战火,流寇不断,现在还有大批大批的难民。   如果遇到什么暴匪或者坏人,他们这三个豆芽菜的身板,估计下场堪忧。   想着想着,陆菱便把注意力放到了远处的破旧木门之上。   连个锁也没有,晚上睡在这里,怎么能安心?   陆菱起身,迎着皎洁的月光,低头在院内寻找着什么。   陆衡揉着眼睛,从门内探出头来。   “姐姐,你在找什么?”   陆菱回过头,没有回答陆衡的问题,反倒不经意提了句:“陆衡,你去旁边几间屋子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破棉被什么的。”   陆衡眨眨眼。   昨晚姐姐不是已经找过了吗?   但他年纪小,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就兴奋的跑去寻找了。   过了三五分钟,陆衡兴奋的声音传来。   “姐姐,这里竟然有两床棉被!” 第3章 救命之恩   陆菱笑笑,那是她之前放过去的。   “好,你和清清先睡。”   陆衡费力的抱着被子,脑袋瓜探出来,“姐姐,你不睡吗?”   陆菱顿了下,手朝着天空指了指,“我赏月。”   “……”   陆衡沉默了两秒,干巴的点头,“好,那姐姐不要赏……太久哦。”   “嗯。”   听见身后的动静散去,陆菱也找好了木棍,别在门后,充当门栓,又在破旧的矮墙上摆了一圈的破碎瓦片。   身处末世多年,陆菱的警戒心从来不低。   回到房间,陆清和陆衡已经窝在墙角,抱着棉被进入了梦乡。   陆菱靠在他们旁边,却迟迟没有睡意。   忽然,门外传来瓦片掉落的声音,窸窸窣窣的,闭眼假寐的陆菱,倏地睁开眼。   “嘘!你轻点,万一被人听见了。”   “怕什么?醒了才好,知情知趣的,抱在怀里岂不是更舒服?”   说完,这名男子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两人从矮墙跳进院内,迎着月光,将四周观察了一圈。   “陆成文,陆菱真住在这儿?”   崔岩瞧着四周荒凉阴冷的样子,皱了皱眉,发出疑问:“这地方能住人?”   “她肯定在,我今儿下午跟在她身后亲眼看到的!”   “行,信你一次。”   崔岩搓着掌心,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时,陆成文却扯了扯他的袖口,有些急促道:“先说好,事成之后,我欠你的那些钱可就一笔勾销了。”   “当然当然!”   崔岩露出淫笑,“今晚过后,陆菱就是我的女人了,回头我再把她娶进门,咱们就是一家人,那几个钱,小爷还看不上。”   陆成文松了一口气。   陆菱听力极好,她站在门后,将院内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陆成文,是他二叔的儿子,年级比她还大一岁,却是个不学无术的主,甚至还偷偷跟着村里的混混进出赌坊。   听说欠了不少钱,二叔二婶急着离开,多半也是因为这件事。   没想到,现在陆成文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怪不得那天从山上下来之后,迷迷糊糊中,陆菱就听见陆成文一直怂恿二婶,把他们赶出家门。   原来他竟想用她还赌债?   陆菱明艳的小脸之上,平添几分薄怒。   有人上赶着送死,她倒也可以照单全收。   白日里从刻薄二婶身上受到的委屈,仿佛也有了发泄的途径。   陆菱探进空间内,取出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拿到了手中,藏于袖口,以防贴脸,近身打斗。   紧接着,一把巴掌大的精致弓弩,也被陆菱握在了掌间。   虽然短箭库存不多,但是对付这两个登徒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菱屏息凝神,竟还有些紧张,除此之外,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新鲜感。   “咻——铛!”   一把短剑,破空而出,以雷霆之势插入门扉。   陆菱迅速后退,美目盯着门框上的剑身,忍不住瞪大眼。   还带了家伙?   紧接着,门外刀剑血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伴随着惊悸的嚎叫声,情况愈演愈烈。   墙角处的两个萝卜头悠悠转醒。   “嘘!别出声。”   陆菱将弓弩藏于身后,来到墙角,顺势捂住了陆衡的嘴巴。   陆衡面带惊悸,却还是听话的点头,顺势将陆清揽在了怀里。   “待在这里,照顾好清清。”   陆菱吩咐完便回到门口。   她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得赶紧弄清状况。   皎洁月光下,几道凌厉的身影,在院内翻来覆去的打斗。   四个蒙面男,身着黑色劲装,在围攻一名青衣男子。   明明是以多欺少,却占不到丝毫优势。   而且青衣男子左肩还受了伤,否则这四个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稍倾,一名蒙面男绕到青衣男子身后。   陆菱扬起弓弩,精悍的短箭瞬间破空,插入了那名企图偷袭的蒙面男子的眉心。   一击毙命。   青衣男子反应更快,迅速解决了剩余的三个蒙面男。   残旧破败的院落中,横尸满地。   青衣男子收起长剑,右手捂着左肩,鲜血从指缝溢出,他却好似没有感觉。   料峭冷眸盯着陆菱的方向,薄唇微启。   “出来。”   “……”   陆菱抿了下唇,只沉默了两秒,便推门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关上房门,踏入院内。   青衣男子的脸色微变,狭长的瞳眸不由得眯起,将陆菱上下打量了一遍。   竟然是个小姑娘。   寒澈想起刚才横穿料峭的箭矢,忍不住挑了挑眉。   分秒之间,陆菱轻而易举的感受到,这个男人对她放下了戒心。   当然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仅仅不过是男女力量的对比上,这位青衣男子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所以他不担心。   正愣神之际,男人迈着大步,从阴暗处走到了陆菱跟前。   画卷仿佛从眼前展开。   男人剑眉星目,模样是如玉般的俊美,皎洁月光下,他的双眸冷淡疏离,却氤氲着暖黄。   火折子的光芒,在陆菱眼前燃起。   男人的眼底蕴着火光,声音染笑,“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陆菱抿唇,淡淡点头,“不用客气,我也不过是看不惯他们以多欺少罢了。”   寒澈心念微动。   这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胆识却如此迫人。   寻常人见到此种情景,怕是早就吓得尖叫昏厥过去了,谁料,她竟还如此淡定的与自己叙话。   寒澈觉得有趣。   “还未来得及介绍,在下寒澈。”   “陆菱。”   两方友好示意。   空气中隐约弥漫起浅淡的血腥味,气氛又变得莫名诡异。   清冷月光下,陆菱瞥见寒澈肩头的伤口还在淙淙往外冒着血珠,晕染开一片青衫。   寒澈将手中的长剑一丢,朝着陆菱道:“可否容在下……在此处休息片刻。”   “请便。”   陆菱语调随意,但还保有戒心。   她指了指旁边的矮屋,“那处房子是空着的,你可以过去休息。”   寒澈转头看了眼,又淡声道谢。   见人径直朝着矮屋而去,陆菱淡淡的收回目光。   脚边还横躺着一个肥硕的身体,是跟陆成文一起来的登徒子崔岩,看样子被刚才的情形吓得不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至于陆成文……   陆菱眼底闪过一抹兴味,目光又瞥向了旁边的矮屋。 第4章 有被轻薄的感觉   果然,没过多久,矮屋内尖叫声扬起。   陆成文的惊呼声破空而出,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但很快又没了动静。   陆菱耳力极佳,听见了沉闷的倒地声。   啧。   这么不抗揍。   下一秒,寒澈瘦高的身影从矮屋内探出来,目光沉沉的望着这边。   陆菱装模作样的捂住嘴巴,流露出惊慌,声音含着抱歉之意,“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里面有人呢。”   寒澈:“……”   这女人的话,还能信吗?   陆菱掌下的红唇勾起浅笑,不过转瞬即逝。   她眸光很淡,悠悠的落在寒澈半敞开的臂膀之上。   莹润月光下,光线明灭晦涩,男人身上的肌理分明,精瘦的臂膀腰身下,充满了迸发的力量感。   身材不错。   陆菱淡淡作出结论,而后幽幽转身。   站在原地的寒澈,想起方才陆菱大胆又坦然的目光,总觉得自己有被轻薄的感觉……   陆菱重新回到房间。   两个小萝卜头还煞白着一张脸,瑟瑟缩缩的抱在一起。   见她回来,紧张的小脸骤然一松,眼泪跟不要钱的金豆似的,颗颗饱满的掉下来。   “姐姐,我怕。”   陆清哑着嗓子,小心翼翼的抱住了陆菱的大腿。   陆衡虽然没哭,但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菱其实早已习惯了这种血腥拼杀的时刻,以往她面对过更加残暴恐怖的画面,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两个小萝卜头虽然生不逢时,家境贫寒,但是喊打喊杀的场景,应该不曾见过。   陆菱难得柔下性子,靠在墙边,将两人揽在了自己怀里。   “别怕,大哥哥们闹着玩呢。”   陆菱平淡温柔的嗓音,在这样的夜里,如水般柔软,满满抚平了两人心中的惊悸。   “你们还记不记得,以前二叔家有个小蹴鞠,他们追来赶去的踢蹴鞠比赛的时候,也是这样,动静可大了。”   陆清睁着水汪汪的眼,问道:“那……那他们这么晚还要踢蹴鞠吗?”   “是啊,可能是白天太闲了吧。”   陆清撇嘴,睫毛上还挂着惹人怜的泪花,“他们讨厌,清清刚梦见吃大饼呢!热乎乎的糖饼还没来得及咬一口,就没了。”   “噗——”   陆菱忍不住笑了,捏着清清的小脸,笑道:“就知道吃。”   旁边陆衡轻轻依偎在陆菱怀里,嘴唇抿的依旧很紧。   陆菱的话随便骗骗清清还好,他已经不会被糊弄住了。   院内隐约又有脚步声响起,窸窸窣窣的一阵,却又很快消失了。   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陆姑娘,方便出来一下吗?”   是寒澈的声音。   陆菱顿了一瞬,便开门走了出去。   她谨慎的关上房门,站在门口,朝着台阶下的男人开口。   “还有什么事吗?”   正说着话,陆菱的眼睛却没闲着。   她敏锐的观察着周遭的环境,空气中血腥味散去,还留有一缕晚饭后的米香。   之前地上横斜的尸体也不见了,甚至门外的崔岩,也没了踪影。   陆菱咬了下唇,忽然不确定自己之前的多管闲事,会不会给他们带来无妄之灾。   大概是看到陆菱眼底的谨慎。   寒澈微微勾起唇角,声音散漫,“姑娘放心,你既然救了我,我必定不会给姑娘招惹麻烦。”   “人我已经处理干净。”   寒澈上前一步,从怀中摸出一条黑色绸缎的方巾,几乎巴掌大小,月光下呈现出柔软的流光。   陆菱盯着他的动作。   寒澈将方巾递上来,疏冷的眉眼透着笑意,“这是对姑娘救命之恩的报答,如姑娘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拿着这块方巾去镇上的琳琅阁便可。”   陆菱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接了过来。   如今世道艰难,她也看得出来,这个寒澈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陆菱欣然接受,“如此,便多谢了。”   “客气。”   而后寒澈转身,陆菱却又问道:“你们要走了吗?”   寒澈敏锐的捕捉到了‘们’这个字。   他勾唇一笑,“是。”   陆菱点点头,转身便进了屋。   原本就是萍水相逢的情分,有些事陆菱也不需要打听清楚,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安全。   寒澈瞥见陆菱如此潇洒的身影,心中微动。   倒是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还有几副面孔。   夜深了。   陆菱好不容易把两个小萝卜头哄睡,她自己倒是没了一点困意。   以前在末世小队的时候,每天晚上不论在哪里,都得有人守夜,她也早已习惯了与黑夜为伍。   回想起刚才的事,今天救了寒澈,纯属意外。   陆菱自认不是什么好心的人,只是看到寒澈与多人缠斗在一起的时候,想起了自己那些充满绝望的末世生活。   夜凉如水。   两个小家伙不自觉朝着陆菱怀里拱去,想要汲取温暖。   陆菱的思绪被打断,她缓了缓,便摸出手电筒,小心翼翼的去厨房抱了一堆柴过来。   隔着不远的距离,陆菱点起了火堆,温暖的火光照耀,驱散了不少寒冷。   晨光熹微之际,陆菱从空间内拿出了一盒牛奶。   两个小家伙长期营养不良,所以身高骨相都比不上同龄人,再加上陆二东夫妇的苛待,他们人人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所以,光喝米粥明显是不行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陆菱便去厨房做饭了。   附近的园子里荒草丛生,陆菱凭借多年的在外求生技能,轻而易举的便能识别出几样口味不错的野菜。   一道凉拌青菜,一锅牛奶燕麦粥,简单朴素的饭菜香味,很快在园中弥漫。   陆菱满意的勾勾唇,又把旁边的打火机,以及昨晚拿出来的手电筒放进了空间内。   两家小家伙还睡得正香,陆菱不愿打扰他们,便蹲在一旁静静看着。   陆衡拥着棉被,肚子却蜷了起来,将清清的小脚丫裹在里面。   陆菱看了一眼,忍不住笑。   这个小男孩可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纪就如此贴心,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知冷知热疼媳妇的好男人。   日出东方,荒凉的院内洒满金光,摇曳的野草,也顿时迸发出勃勃的生机。   陆菱心情很好,虽然昨夜少眠,可精神却异常的轻松和惬意。   两个小萝卜头悠悠转醒,抱着陆菱一阵撒娇。   “姐姐,我昨晚又梦见热乎乎的大糖饼了!” 第5章 竟养出个白眼狼来!   陆菱蹲下身,仔细给清清整理衣服,笑着问:“是吗?那吃到嘴里了吗?糖饼好吃吗?”   “好吃!”   陆清舔了舔唇角,像是回味一般,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糖饼太好吃了!不过我就吃了一口。”   “为什么只吃了一口。”   陆清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甜笑着说;“因为要留给姐姐吃!还要给哥哥吃!”   陆菱愉悦的笑出声。   “姐姐已经把饭做好了,不过今天没有糖饼,但有好吃的燕麦粥哦!你们想不想吃?”   “燕麦粥?是什么?”   陆衡没听明白,但眉眼却染上了几分向往。   陆菱催他们站起来,又道:“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个小家伙兴奋的跑去厨房,跟十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好香呀!”   “姐姐快给我盛一碗!”   陆清围在灶台边,眼睛亮晶晶的。   陆衡却已经勤快的摆出了碗筷,努力学着大人的模样,从旁边拿起勺子,清瘦粗糙的手指,还差点握不住勺柄。   陆菱见此忙提醒,“小心烫,我来吧。”   “我可以的。”   陆衡倔强道:“姐姐做了饭很累的,姐姐休息,我来盛饭!”   陆衡小小的身子,站在灶台边,拿着大勺子躬身舀着米粥,动作虽然稍显笨拙,却格外的让人欣慰。   陆菱默许了陆衡的贴心,但还是站在旁边看着。   以防意外发生。   三碗热气腾腾的燕麦粥上桌,浓浓的奶香,掺杂着米粒的清甜,漂浮在空气中,顿时胃口大开。   再搭配上清淡爽口的小菜,这一顿他们吃的是心满意足。   饭后,陆衡还主动留下来帮助陆菱洗了碗。   陆菱没阻止,也有意培养他们的独立性格。   如今世道艰难,以后怎么样谁也说不准,陆菱肯定是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但他们同时也需要具备好好生活下去的能力。   于是,回到住屋后,陆菱便叫来清清。   “清清,刚才陆衡帮着姐姐洗了碗,现在你帮着姐姐叠棉被好不好?”   陆清整个身子裹在柔软的棉被里,笑意盈盈。   “姐姐,这个棉被好软啊,跟云朵似的,我想抱着它。”   “行。”陆菱点点头,“姐姐给你留一个,现在你帮姐姐把另一个棉被叠整齐怎么样?”   陆清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好!”   说着便一骨碌站了起来。   三人并在一排,有说有笑的叠起了棉被。   外头阳光大好,温暖随意,倒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然而,下一秒,门外‘咚咚’的砸门声响起,伴随着妇人尖锐的叫骂声。   “陆菱!你这个小蹄子给我出来!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非要扒了你的皮不可!”   话音落下,陆清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忙躲进了陆菱怀里。   陆菱听着外头来者不善的声音,抓了把陆衡的手。   “你们俩别出来。”   陆衡黑瘦的小脸紧绷,“是二婶,她不会又来找我们麻烦吧?”   “别怕。”陆菱笑笑,唇边梨涡清浅,“有姐姐在呢。”   闻言,陆衡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么些年,陆菱虽然也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可她自小性格独立,做事干练,陆清和陆衡又是被她一手带大,依赖程度可谓是至深。   如今,只要陆菱还在,陆衡多少会安心。   可是一想到二婶刻薄狠辣的模样,他又不由得拧起眉头,开始担心。   二婶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正想着,陆菱却已经走出了房门。   夏日炎炎,日头高照,破败的院子里长满了杂草,阳光迎着风在草叶上浮动。   如果忽略站在门口气势汹汹的妇人的话,应当是一场美景。   “好你个贱蹄子!”   杨氏骂骂咧咧的冲上前,手里还扬着一根手臂长的木棍,竟直接要往陆菱身上招呼。   “二婶,你这是怎么了?”   陆菱飞快的侧身,躲过了杨氏挥过来的木棍,脸上浮起淡笑,“一大早就生这么大的气,也不怕折寿吗?”   “你!你!”   杨氏惊讶于陆菱的敏捷反应,黑眼轱辘转了下,胸口剧烈起伏着,可眼神却平静了几分。   “陆菱,枉我养了你们这么多年,竟养出个白眼狼来!”   养?   她倒是好意思说这个字。   原身从寄养到她家以后,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玩,不仅要上山采药草,维持家用,还要包揽所有家务,做饭洗衣,让他们一家享清福。   否则,天灾时节,杨氏凭什么吃成一个胖墩子?   陆菱不屑的掏掏耳朵,语调玩味。   “我看是我养你还差不多吧?二婶,你别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家里的鸡鸭可都是我卖草药换回来的吧?还有你儿子出去吃喝嫖赌的钱,不也是我辛辛苦苦卖绣品挣出来的?”   要说原身还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妥妥的大女主人设,奈何摊上这么一位二婶,不过为了两个窝头,竟丢了性命。   如今,她占了这幅身躯,自然也要帮着有仇报仇。   杨氏被陆菱的话激的一阵羞愤,她气的跺跺脚,又不得不暗示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逃难在即,若是没了银两傍身,这日子可真要过不下去了。   “菱儿。”   杨氏脸颊还气得通红,语调却别扭的温和下来,“你看你说的,二婶不也照顾了你们这么多年吗?咱们也算是守望相助,如今世道艰难,你可别跟二婶一家生分了。”   咦?   杨氏忽然转了性子?   陆菱杏眼微眯,体会出几分深意来。   难道今天杨氏这么气势冲冲的找过来,竟不是为了陆成文的事?   昨夜,陆菱有意让寒澈进了陆成文藏身的矮屋,虽说当时的动静,不至于让陆成文丢掉性命,但是必然得吃一番苦头。   之后,寒澈又带人不动声息的清理了院落中的贼人和陆成文二人。   陆菱还以为杨氏今天是过来替儿子讨说法的。   看来还另有隐情。   陆菱勾唇浅笑,看着杨氏缓缓道:“二婶,之前你还要赶我们走,现在又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你们偷了我们准备离家逃难用的银两,我犯得着在这里跟你墨迹吗?   杨氏在心里暗骂了两句,肥硕的脸又堆满笑意。   “菱儿,之前是二婶不好,如今这个世道,二婶怎么能狠心丢下你们几个不管呢?你收拾一下东西,二婶今日是过来接你们回家的。” 第6章 陆菱配合表演   接他们回家?   真的假的?   陆菱看着杨氏眼底氤氲的浮光,心念微动。   且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二婶,您这话可是真心的?”   “当然啦!”   杨氏察觉到陆菱语调里的软和,忙把木棍丢在了一旁,脸上堆着笑,“菱儿,当年你父亲为了引开流寇,与我们一家失联,这么多年也没回来,你们一直养在我的膝下,我早已把你们和成文一样,看成了自己的孩子。”   杨氏说的情真意切,陆菱配合着表演,语调哽咽。   “二婶,那您之前怎么还要把我们赶出家门呢?”   “嗐!二婶也是一时糊涂。”   杨氏挽起她的手,粗糙的掌心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温和道:“况且,这世道到处都是逃亡的难民和流寇,你们跟着我们逃难吃苦,二婶也于心不忍,但是想了想,一家人总归在一起的好。”   是了。   陆菱其实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就想过要离开这里。   但是正如杨氏所言,流年不利,路上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他们三个又都是面黄肌瘦的小孩模样,陆菱虽然身手不凡,可是原身的身体素质确实不行,若是遇到危险,恐怕不能完美脱身。   如若有杨氏一家作为保镖的话,起码看上去也能充充人数,不至于被坏人随便惦记上。   两人各自心里思忖着,互相打定了主意。   陆菱伸出右手悄无声息的拧了下大腿,眼眶微微泛红。   “二婶,我还以为您真不要我们了呢。”   “怎么会?二婶这就带你们回家。”   杨氏面上露出笑容,心道:看吧,这些小孩就是好骗。   陆菱装模作样的抹了下并不存在的泪花,欣喜的转身前去招呼陆衡和陆清二人。   陆衡一听说要跟着二婶回家,小脸扬起一丝抗拒。   陆菱垂眸悄悄的捏了捏陆衡的小手,并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陆衡反应机敏,像是瞬间领悟了陆菱的意思,他点点头,朝着陆菱道:“姐姐,我帮你一起收拾东西。”   话音落下,杨氏闻着声从屋外迈了进来。   “哎呦,这两天你们都住在这里吗?天杀的,二婶真是对不住你们。”   杨氏捂着胸口,做出心疼状,又忙开口道:“好了好了,你们三个也别收拾了,你们二叔马上就到了,一会儿让他帮着你们收拾。”   陆衡脆生生的拒绝,“二婶,我们可以自己收拾的,现在衡儿长大了,不会给二婶添麻烦了。”   “我的心肝啊!你还学会叠被了呢?”   杨氏快步走上前来,“快起来,快起来,二婶在家里做了糖饼,你们跟二婶回去吃糖饼!”   陆清一听糖饼两个字,整个人眼神一亮,但声音还是怯生生的。   “二婶,我们真的可以吃糖饼吗?”   “当然,二婶就是专门给你们做的!”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陆菱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收回目光,专注的替陆清整理了一下头发。   可她的意力,却在院内。   杨氏往外探了探头,语调埋怨。   “怎么来的这么慢?我先把孩子们带回去了,你留在这里把东西收一收。”   憨厚男人迈进屋内,微厚的嘴唇抿了抿,“这破地方,还能有什么东西可收?”   杨氏嗔了陆二东一眼,眼睛又直直的往这边瞟过来。   陆二东跟着看了一眼,目光微愣。   这里……这里怎么会有两床崭新的棉被?   杨氏眼底映着光,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才不管陆菱从哪里弄来的棉被,总归现在是她得了。   “好了,你们先跟我回去吧,东西让你们二叔来收。”   陆衡静静的拎着棉被一角没动,转而看了陆菱一眼。   陆菱缓缓起身,声音弱下去,又含着笑意,“好,那我们先跟二婶回去。”   陆菱声音里佯装的迫不及待,很大程度上取悦了杨氏。   “走吧。”   杨氏勾了勾唇,转身的一瞬间,面上露出冷笑。   等老娘把你们偷来的银两找到了,你看我怎么好好惩治你们!   陆家姐弟三人跟在杨氏身后走了出来。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陆菱敏锐的注意到杨氏朝着陆二东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于是陆二东便留在屋内,低头仔细的寻找了起来。   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果然啊,杨氏今天过来是有目的的。   不过陆菱也不怕,这屋里有什么东西,她最清楚。   出了破败的院门,入眼的街道也是一样的萧条。   墙壁残断,屋檐上杂草丛生,在一片枯黄的矮墙上,迸发着烈烈生机。   陆菱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小萝卜头,左边的陆衡也不知道为什么,捏着她掌心的指尖,格外的用力。   陆菱淡淡的看了一眼,只当是陆衡面对杨氏的时候,生理性紧张,未曾多想。   出了这条街,眼前的视线逐渐宽阔起来,却更显荒凉苍茫。   街道上面行人很少,多是衣衫褴褛倚在墙根下的瘦弱老人,黑瘦的脸庞,映着浑浊的双眸,耄耋之年,显得孤苦又可怜。   饥荒之年,但凡有些本事的,都会到别处谋生。   留在村子里的大多是一些被抛弃,或者没有行动力的孤寡老人,偶尔遇到几个年青的壮年或者农妇,也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   肩上背着行囊,举家远迁。   陆菱在末世的时候,曾看到过比眼前更加悲凉的画面,可不论处于何地,这样的场景,总是让人充满了无限感慨。   “唉!这世道真是不给老百姓活路!”   杨氏在前方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即便没人搭腔,她一个人也说的痛快。   途经一个拐角,有个黑瘦的老伯,混沌的双眸睁开,愣愣的望向他们的方向。   他的目光集中在陆衡和陆清的小身板上,唇角咋了咋,眼底放出精光,像是在回味什么。   陆衡吓得抱紧了陆菱的手臂,整张小脸皱在了一起。   陆清不明所以,还瞪大眼睛细看了两眼。   陆菱牵着他们加快了脚步。   饥荒流亡之际,易子而食的传闻,她也不是没听过,尤其这种落后的小村落,大概也常有发生。   而且,听说有的人吃多了还会上瘾。   那个老伯的眼神有股邪气,最好还是不要招惹。 第7章 但这件事,姐姐只能说干得漂亮   “文儿,文儿,陆成文!你又死哪去了?”   安全回到家,杨氏附一推开院门,便忍不住叫嚷了起来。   可接连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   她愤愤的往屋里冲,嘴里嘟囔着:“这个臭小子,吃喝嫖赌样样都占了,如今出息的连家门也不回了!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陆菱落在人后,勾唇挑了下眉。   陆成文竟然还没回来?   哎呀呀。   那人不会直接把陆成文灭口了吧?   陆菱哼笑了一声,不甚在意的走进了屋内。   两个小萝卜头紧随其后,陆清怯怯的拽着陆衡的手臂,小小的年纪,却也知道这里仿佛不是他们的家似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拘束。   陆菱朝着陆清勾勾手,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陆清眉眼弯弯,朝着内屋就喊了起来,“二婶,二婶,我要吃糖饼!”   既然杨氏想表演,那么就把戏做足吧。   陆菱静静站在一旁,预备看杨氏如何表演。   “清清,你怎么就知道吃呢?”   杨氏埋怨了句,不情不愿的从内屋拿了张糖饼出来,还分成了两半。   “给你们,吃吧。”   她施舍似的递过来半张糖饼,另外半张顺理成章的塞进了自己嘴巴里。   陆家三姐弟:“……”   合着,是这么个吃法?   陆菱失笑,将那半张糖饼,又分成了两半,递给了陆衡和陆清。   陆清咬了一口,小脸鼓鼓的,语调含糊:“好好吃呀。”   陆衡却没接,执拗的推了推陆菱的手。   “姐姐吃吧,我不饿。”   “你吃。”   “我不吃,我真的不饿,我看着姐姐吃就行。”   陆菱也是无奈。   也不知道该说陆衡早熟,还是什么,总之懂事的让人有些心疼。   于是,陆菱只好把仅剩的糖饼,又分成了两份。   “一人一半吧。”   “……啊?好吧……”   陆衡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接过去,大口大口吃完了。   也算是解解馋?   就这样挨了半日,日落西山暮,傍晚来临。   陆菱为了争取在杨氏跟前的‘所谓表现’,主动提出做饭,便一个人独自进了厨房。   她倒不是为了讨好杨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信任杨氏。   杨氏肯把他们叫回来,显然是另有所图。   虽然陆菱现在还不知道杨氏的目的,但她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否则,像上次那样昏迷不醒的被送出去,下次就不知道能不能好运的醒过来。   毕竟出了崔岩的事之后,陆菱更加看清了杨氏一家的黑心。   简简单单的煮了一锅淅沥的糙米粥,陆菱又往里面丢了把野菜,放了些盐,简单调了下滋味,勉强就能对付一顿。   毕竟饥荒,有的吃就不错了。   饭碗摆上桌,陆二东踏着夜色姗姗来迟。   杨氏听见动静,猛地从木凳上站了起来。   她眼睛贼溜溜的转着,朝着对陆菱说:“你们先吃,我去帮你们二叔一起整理下东西。”   陆菱怯怯的点头,“辛苦二婶了。”   杨氏撂下筷子,马不停蹄的奔了出来。   循着杨氏的动作,陆菱好整以暇的瞥了眼她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   杨氏这贪婪的性子,真是什么时候也不会改。   刚一回头,陆菱就注意到了陆衡紧张的小脸,他的唇线紧紧抿着,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甚是不安。   从来的路上,陆菱就察觉到了,当时只以为陆衡因为以往杨氏的种种作为,感到害怕。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陆衡,你怎么了?”   “没,没事。”   陆衡眼神闪烁,把脸深深的埋了下去,盯着眼前的饭碗。   “陆衡。”   陆菱指尖轻扣了下桌面,唤回陆衡的目光,淡淡道:“姐姐不喜欢撒谎的小孩。”   “姐……我……”   陆衡眼睛睁得圆圆的,两句话没说完整,眼眶都红了。   旁边陆清讷讷的看着他,跟着撇起来嘴巴,“哥哥,不哭。”   陆菱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压低了声音问陆衡,“到底怎么了?”   “我……我偷了二婶的钱。”   陆衡低下头,手紧紧的攥住了身侧的衣料,忽然垂下头,声音涩涩。   原来是这样!   联想起杨氏之前的反应,陆菱瞬间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昨天陆衡跑过来扶她的时候,是从屋内窜出来的,估计原身去找杨氏讨说法的时候,陆衡就已经先一步进了屋内。   “把钱拿出来。”   “唔……”   陆衡听话照做,乖乖认错,“姐姐,我以后不敢了,你别生气,实在是二婶太过分了,我才会……”   陆菱将几个小巧的碎银拿在手里,然而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藏好。   陆衡瞪圆了眼睛,一时无话。   陆菱轻轻笑了,“陆衡,偷盗是不对的,但这件事,姐姐只能说干得漂亮。”   说完,陆菱摸了摸陆衡黑瘦的小脸,语调温柔,“但是以后要做什么事,你必须要跟我说,不要自作主张,万一你被发现了,后果想了吗?”   陆衡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怕。   “我知道了,我以后都听姐姐的。”   “嗯。”   陆菱挑了挑眉尾,催促道:“快吃,多吃点。”   晚饭后,陆菱按照习惯,在院内逡巡了片刻。   好在这地方常年有人居住,所以院落门锁什么的,倒也不至于太担心。   正屋内,烛火通明。   杨氏尖利的声音时不时传出来,伴随着陆二东无奈的应承。   言辞间,似乎有关陆成文。   陆菱的小脸映在月光下,皮肤已经比之前细嫩了不少,也更显水润。   空间还有滋养的疗效。   所以这段时间,陆菱的身体也在无声无息中被调息着,身体各方面素质都有所恢复。   她顺着墙壁摸了两把灰,仔细的往脸上涂了些许,盖住了日渐明艳的脸庞。   正欲回身,不远处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从门外跌了进来,直接倒在了地上,并痛苦的蜷缩在一起。   陆菱眯了眯眼,看衣服认出了此人是陆成文。   可他仰倒在地,看上去很痛苦的模样,可喉咙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呜呜的呜咽。   因而,屋内的杨氏和陆二东,对此还一无所知。   陆菱缓步走过去,地上的陆成文痛苦的握着脖子,指尖颤抖,脸色煞白一片,他的腿上还氤氲着不少血迹,看样子已经干涸。   陆成文的意识已经渐渐昏迷。   陆菱在他身旁站定,明媚的双眸绽放出瑟瑟冷意。   敢打她的主意,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陆菱冷笑一声,抬起腿直接碾上了陆成文受伤的右腿,血液凝固的伤口,顿时又泵出不少新鲜血迹。   陆成文闷哼了两声,身子扭了下,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啧。   真弱。   陆菱拍拍手,转身进屋。 第8章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夜深了,陆菱却迟迟没有困意。   她仔细留意着隔壁的动静,吵闹声没过多久也停歇了下来。   陆菱勾唇笑笑。   看来今晚陆成文得在院子里睡一宿了。   陆菱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尤其这种曾打过她主意的人,她更加不会心慈手软。   稍后,陆菱又把火盆里添了一些柴。   如今已经是夏末,入夜后温差有些大,两个小萝卜头瑟缩在一床棉被里,可怜巴巴的挤在墙角。   而杨氏让陆二东收拾完了东西,那两床棉被,也顺理成章被她占为了己有。   陆菱眼中冷光闪过,稍倾又笑了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陆菱收敛思绪,将火盆上烧开的水端到了旁边桌上。   她悄悄探进空间内,拿出了一盒牛奶煨在火盆旁加热,又从药盒里拿出些补充维生素的泡腾片,顺势丢进了碗内。   目前陆菱的重中之重就是恢复自己的体力,还有两个小家伙的营养补给。   做完这些,陆菱轻手轻脚的回到榻上,将陆清抱了起来。   小姑娘温温软软,浑身的骨头纤细,像是一用力就能折断似的,格外惹人怜爱。   陆菱不太敢用力,轻轻将她抱到床边,用手捏了捏她的脸。   迷迷糊糊中,陆清哼唧了两声。   陆菱端着碗,凑到陆清跟前,低声哄道:“清清乖,张口喝点水。”   小姑娘还没彻底醒过来,行动上倒是配合,半睡半醒间,窝在陆菱的怀里,喝了大半碗。   陆菱又将温热的牛奶拿过来,顺势又给陆清喂了一半。   眼前的火光跳动,映在陆菱的眼中,她的眸光从未如此平和过。   不声不响的,陆清大概是恢复了几分清明,茫茫然的睁开眼,低低叫了声。   “姐姐?”   “嗯,再喝点。”   陆菱又把牛奶凑了上去。   陆清十分配合,问都没有问一句,十分信任的将陆菱端在嘴边的牛奶喝了下去。   咕咚咕咚的,末了还回味似的咂了咂舌头。   “好甜呀。”   陆菱笑了笑没说话,又自顾自把陆清送回了床角。   陆清许是还在迷茫中,沾到枕头没一会儿又重新进入了梦乡。   方才的情景,恍若梦境一般。   陆菱借着火盆内跳动的光,缓缓打量了两个小萝卜头一眼。   两人的身形实在是太过瘦弱,空有一个大脑袋,十分突兀,面色在昏沉的环境中,愈发显得面黄肌瘦。   尤其是陆清,明明已经四岁了,可瘦弱的身板,缩在床角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团。   让人多看一眼,心都觉得揪着疼。   陆菱也没有什么照顾小孩子的经验,而且现在的情况虽然比末世好多了,但却面临着另外的困境。   空间内吃穿不愁,但是为了稳妥起见,陆菱也只能偷偷的给他们补充营养。   “好喝,好甜啊。”   陆清喝了大半牛奶,嘴里全是浓郁的奶香味,睡梦中也不忘说上几句呓语。   陆菱勾唇笑笑,心里觉得还挺新奇。   正打算再去叫醒陆衡,可隔壁却忽然传来微弱的响动。   陆菱迅速将东西收进空间,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床,听见隔壁的脚步声愈发清晰。   应该是有人起夜。   陆菱清凌凌的眸光,对着破烂不堪的窗台望去,静静等待着院内人的声响落下。   然而,半晌过后,院内忽然一道惊呼,伴随着杨氏尖利的嗓音,直直往屋里钻来。   陆衡被惊醒,还未来得及呼喊,嘴上便附上来一道温热的掌力。   陆菱压低了声音,缓缓道:“继续睡觉,不关我们的事。”   陆衡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陆菱撤回手,平躺在床上,双手置于腹部,她唇角勾起浅浅笑意,继而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天尚未亮起,院内的动静便徐徐响了起来。   陆菱听力好,反应快,早就醒了。   她继续躺在踏上,悄悄探听着院外的动静。   陆二东不知从谁家借来了牛车,正要跟杨氏一起拉着陆成文去镇上看大夫。   “天杀的!是谁敢这么对待我的文儿!文儿啊!我的儿!”   杨氏凄厉的哭闹声,顺着破窗传进来。   陆菱心情愉悦,第一次觉得听墙角是如此痛快的一件事。   然而,事与愿违,陆菱还没高兴多久,院内继续的脚步声,忽然越来也近。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伴随着杨氏不耐烦的声音。   “竟然锁门?锁什么门!”   泄愤似的,杨氏又加重了力气,直敲得整个房门震颤了起来,大有拆家的架势。   陆衡和陆清都被吵醒了。   而这时陆菱已经翻身下床,揉着惺忪的睡眼,缓缓拉开了房门。   “二婶,什么事啊。”   陆菱的声音含着浓浓睡意,杨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你们竟还睡得着?都给我出来!”   杨氏悲愤交加,自然没有好脸色。   陆二东在身后无奈道:“行了行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去镇上,你吼她们有什么用?”   “好你个陆二东,你这是什么语气!”   杨氏垒起拳头,搡到陆二东胸前,忿忿道:“要不是你平日里软弱不堪,儿子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你现在还有脸说话!”   说完,又招呼了两拳。   陆二东虽然是个软耳根,可被杨氏这般打骂,心里自然也是不舒服的。   他反驳道:“我天天出去做工,哪有时间教养儿子,说到底还不是你惯得,吃喝嫖赌样样都沾,这谁知道他又是从哪里招惹的仇家!”   杨氏没想到陆二东竟然敢犟嘴,气的跺脚。   “你还敢指责我?就你一天挣得那两个破铜板,也好意思说做工?你这个窝囊废!废物!”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陆菱乐的在一旁看戏。   没一会儿,就连屋内那两个小萝卜头也好奇的探出头,一上一下的扒着门缝,想要一探究竟。   陆二东被人这么瞅着,心里真不是滋味。   他推开杨氏,一言不发的去屋里抬陆成文,也不打算跟杨氏掰扯了。   杨氏气焰高昂,又骂骂咧咧的跟过去。   两人在屋内还争吵了起来,不过吵归吵,正事却也没落下。   陆成文被人抬到门口,杨氏气呼呼的看向陆菱。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第9章 哈哈哈,可真是大快人心。   “哦……好……”   陆菱慢半拍似的回过神,又唯唯诺诺的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伸手,帮助杨氏抬起了陆成文的肩膀。   路过门框的时候,陆菱脚下一软,陆成文的头直直的撞上了木门。   ‘咚’的一声,杨氏瞬间尖叫起来。   “陆菱!你怎么这么笨!”   “唔……二婶,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太饿了,手腕一点力气也没有,昨天就吃了一口糖饼,一口粥,堂哥这么沉,我实在是抬不起来。”   “……”   杨氏刻薄的面上,额角直突,她忍着怒气,朝着陆菱骂道:“给我滚。”   好嘞。   陆菱轻轻松松的撤回手,落在人后继续看热闹。   哎呀呀。   陆成文这孙子算计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回头会落在她手中呢?   哈哈哈,可真是大快人心。   陆成文被抬上牛车,杨氏一边捂着胸口顺气,一边递过来冷眼,狠狠的瞪着陆菱。   陆菱手紧张的搓着衣角,眼睛看着地面,肩膀隐隐还在颤抖。   如果忽略她眼中的笑意的话,当真要被她唯唯诺诺的表演骗过去了。   现在杨氏懒得跟她计较,简单收拾了下行囊,陆二东便催着出发。   到底是他们陆家的骨血,陆二东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也是非常的焦急。   “陆菱,你得跟着一起去,路上帮忙照顾你堂哥。”   杨氏话音落下,两个小萝卜头齐齐从屋内跑出来,一左一右抱住了陆菱。   “二婶,我们也要去。”   “对,我们要和姐姐一起。”   “你们去做什么?”   杨氏睨他们一眼,冷声道:“两个吃饱了只会添乱的家伙,跟着去能做什么?给我乖乖留在家里,照顾鸡鸭。”   “不行!”   这次是陆菱出声拒绝,她的声音淡淡的,态度却坚定。   “他们必须一起去。”   这世道,陆菱可不放心两个小家伙独自留在家里。   想起昨天见到的那个诡异的老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顺着味摸过来了。   杨氏不高兴了。   “带着他们能有什么用?”   “二婶,我觉得给堂哥看病比较重要,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继续争论吗?”   话音落下,牛车上陆成文又痛苦的咳嗽了一声。   他脸颊绯红,唇色却苍白,一看就是在发烧,如果再不救治,怕是活命都难。   杨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面对陆菱如此强硬的态度,杨氏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就好似忽然换了个人似的。   但是杨氏又朝着陆菱打量了一眼,小姑娘唯唯诺诺的抱着幼弟幼妹的模样,楚楚可怜,哪有半分厉色?   杨氏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冷冷丢了句。   “若是在路上添乱,我就直接打发人卖了他们!”   陆衡和陆清吓得脸色一白。   陆菱安抚的摸了摸他们的小脸,温声道:“别怕,有姐姐呢。”   收拾好行李,陆二东拉着牛车在前面走着,陆菱和两个小萝卜头都在侧面帮着推车。   唯有杨氏,背着一个大包袱,神情期艾的跟在一旁,却什么也不做。   “这今天日头怎么这么毒?儿啊,你热不热?渴不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杨氏问题多,担心重。   但,陆成文已经烧糊涂了,喉间偶尔溢出两声难受的哽咽,却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好在临出门前,杨氏特意检查了陆成文的舌头。   她当时被吓得,怕是以为有人直接拔了陆成文的舌头。   走到村口,视线越发开阔了起来,但是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炎热的温度。   醒了半天都没有一棵大树可以纳凉,路过的房屋大多破败,无人居住,只能临时歇歇脚,却也不敢多呆。   走了整整一天,所有人都是汗流浃背的模样,脸上蒙了一层灰土,看起来狼狈至极。   陆菱脚力虚浮,体力已经渐渐透支。   陆二东脸色还好,可是双腿也是又痛又麻,好在后半程的时候,陆二东让两个小萝卜头上了牛车,一道拉着。   陆衡和陆清虽然看起来憔悴,却也不慎疲累。   陆菱知道,陆二东虽然没什么本事,也非常惧怕杨氏,但他心里到底还是念着一些陆家的骨血,不会像杨氏那般狠心。   赶了一天路,终于在太阳落山之际,隐约看见了不远处连绵的城墙。   黑压压的,却格外令人欣喜。   陆菱打起精神,下意识捏了捏袖口处的方巾,如果能顺利进城的话,那么她就可以去寒澈说的琳琅阁探探风。   说不定,就此可以直接摆脱杨氏一家。   越是临近镇上的城门,路上的流亡灾民,也越是多了起来。   路边甚至能看到偶尔残缺不缺的腐尸……烈烈炎日下,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陆菱低声吩咐陆衡捂住陆清的眼睛,让他们乖乖的躺在陆成文一侧。   虽然这样的画面,现在并不稀奇,但是陆菱还是想照顾一下小孩子的感受。   越走越近,路上似有若无的目光,却渐渐多了起来。   那些人看着他们的眼神中,不经意带着些许贪婪。   尤其杨氏丰腴的身材就摆在那里,背上还扛着鼓囊囊的行李,难免会让人生出几分歹意。   出门的时候,陆二东特意带上了铁锹,先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把铁锹拴在了裤腰带前,又递给杨氏一把防身的菜刀,就这样挤在路中,旁边的眼神倒是稍稍收敛了些。   但也有不怕死的,硬是过来抢了几回,但杨氏的身板在那里摆着,又是从农村泼辣的养起来,那发起威风来,也是顺手拈来。   硬是吓退了一拨不怀好意之人。   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走了一整天,月挂梢头,他们终于来到了月牙镇的城门入口。   陆菱松了口气,心里隐约的忐忑,这时候也可以歇口气了。   只要能顺利进城,其实去不去琳琅阁,对于陆菱来说,都不算什么。   她自有可以养活自己的本事。   陆菱停下脚,扶着腰缓了口气,目光微微上抬,望了眼城门上高悬着的城防匾额。   她现在累极了,模样也非常的狼狈,蓬头垢面,满身的汗臭味。   不过陆菱倒也不在意,正因如此,她的容貌才能掩盖过去,他们便也多了一份安全。   陆衡从牛车上坐起来,拽了拽陆菱衣袖,“姐姐,咱们到了吗?”   “对。”   陆菱摸摸她的头,笑容灿烂:“前面就是月牙镇了。” 第10章 陆菱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   “啊,真好。”   陆衡黑瘦的小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姐姐,我听人家说镇上可热闹了,不仅有庙会,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好吃的?什么好吃的?”   陆清听见声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着陆衡怀里一倒:“哥哥,我昨晚梦见喝糖水了,特别甜,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糖水。”   糖水?   应该是昨晚的牛奶和维生素饮料吧。   陆菱笑笑,看来陆清还真是睡懵了,竟没分清现实和梦境。   陆衡一脸向往,“我怎么就没梦见过,上次你还梦见吃糖饼了呢!”   陆衡声声透着遗憾,小脸皱成一团。   疲惫了一路,现在听到这些充满乐趣的童言童语,陆菱倒是觉得身心轻松。   然而,他们的轻松,落在旁人眼里,却尽数变了模样。   “什么糖水?什么糖饼?你堂哥都伤成这样了,你们一个个还只想着吃!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杨氏捻着调子,又翻白眼,大有一股看不上他们的姿态。   陆衡和陆清被吓得不敢吱声,陆菱摸摸他们的头稍加安抚。   眼下她的体力也有些不支,实在不愿跟杨氏多费口舌。   杨氏见陆菱不搭理她,自讨了个没趣,便又忍不住开始嗔道旁边的陆二东。   “怎么还不走?文儿疼的都昏睡过去了,咱们赶紧进城找大夫!你磨蹭什么呢!”   “你看看这乌央的人群,不得一点一点挤进去吗?你当城门是咱们家开的吗?”   赶了一天路,陆二东拉了一天的车,浑身疲惫,还又渴又饿。   然而,杨氏除了对陆成文有几句温声关怀之外,对待旁人除了奚落,就是打骂,陆二东就算脾气再孬,眼下也十分不爽。   “你,你吼什么吼!”   杨氏变了脸色,“我告诉你,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一定绕不过你。”   说完,杨氏又忍不住攒拳头,让陆二东身上招呼。   “二婶!你怎么又打人呢?”   旁边,陆菱忽然软软的开口,眼神透着关怀。   “二叔他拉了一天车,肯定累坏了,你就别打他了,这么多人看着,二叔不要面子的吗?”   经她这么一说,陆二东顿觉面上火辣辣的。   当真是丢人!   陆菱又继续道:“再说了,堂哥病成这样,我们都着急,您就消消气吧,怎么能对着二叔撒气呢。”   陆衡趁机帮腔,“对啊对啊,二婶你就绕了二叔吧,二叔也很累的。”   话音落下,陆清还从怀里摸出了吃剩的半个窝头,怯生生的递给陆二东。   “二叔,你吃。”   这三个侄儿,从来到他们家,几乎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   陆菱整天被奴役,两个小家伙也跟着吃尽苦头。   陆二东虽然作为他们的二叔,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杨氏种种恶劣的行径。   但他没想到,如今到了这地步,出声关怀他的人,竟也是被他怠慢忽略多年的侄儿们。   陆二东越想越羞愤。   更何况,旁的人也就算了,可偏偏就属杨氏这个枕边人,从不知道体贴他,还动不动就攒拳头。   平日里说骂就骂,说打就打,连在外人跟前也不例外,陆二东作为男人的尊严,可真是被杨氏损的丝毫不剩。   想到这里,陆二东脸色铁青,心里被拱起一波无名火。   他直接攥住杨氏的手腕,将她狠狠推开。   “你给我老实点!要不是你平日里把文儿惯得无法无天,咱们现在用得着这样操心吗?”   陆二东忽然爆发的吼声,震得杨氏耳朵发麻。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怒火冲天的男人,下意识的想要张口大骂,然而陆二东的脸色太过难看,杨氏的声音生生梗在了喉头。   她愤然看向陆菱,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要不是她挑事……   “你们知道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少插嘴,不然我就打发人把你们卖了!省得天天在我跟前碍眼!”   “你少冲着孩子们发威风。”   陆二东这么些年也算是忍够了,看到杨氏又这么口无遮拦的吓唬侄儿,忍不住斥责。   “我告诉你,你若是再这么胡搅蛮缠,等进了城,你就等着……等着我休了你吧!”   “你!你竟然要休了我!好啊,你这个负心汉……”   杨氏就是个喜欢挑软柿子捏的人,但凡有人比她脾气还硬,顿时就开始走撒泼的路线。   经过他们这么一闹,周遭渐渐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   陆菱勾起唇角,趁乱将陆衡和陆清抱下了牛车。   让他们继续吵吧。   她可没打算继续给杨氏当什么免费的劳动力,既然已经到了城门口,那么也该分道扬镳了。   “跟我来。”   陆菱牵着两个小萝卜头,低声吩咐了一句,而后拨开人群,预备悄悄离开。   然而,身后忽然一道清亮的女声,叫出了她的名字。   “陆菱?是你?”   顺着声音的方向,陆菱直起腰缓缓抬眸,她忽然看到了几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当然,这种感觉并不来源于她,而是来自原身。   陆菱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是一种下意识的惧怕。   就连陆衡也忽然攥紧了陆菱的手,小声提醒道:“姐,是柳翠萍一家。”   “我知道。”   陆菱淡声回应,并刮了刮陆衡的掌心,示意他安心。   随后,柳翠萍迈着步伐,稳稳的站在了陆菱跟前。   “呦!还真的是你呢?我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   柳翠萍穿红着绿的,身形微胖,再这样的环境背影下,一看就知道家底不俗。   这人原本是崔岩的表妹,据说两家小时候就定了亲的。   崔家是村里第一个到镇上做生意的人,自封了一个什么崔员外,天天吆五喝六的奴役村里人给他们家做帮工,可工钱却给的极少。   但村落各方面的条件都十分落后,即便崔家黑心,但仍有大把大把的人抢破了头要去做帮工。   所以,虽然世道艰难,却没阻止崔家的发财路。   尤其柳家因为和崔家沾亲带故的,也受了不少恩惠,家底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起来。   原身和柳翠萍的恩怨,自然也是因为崔岩。   崔岩虽说相貌丑陋,但家底摆在那里,柳翠萍没什么可挑的,对于这门娃娃亲自然乐意。   但是从小崔岩就更喜欢身量纤纤,姿容清丽的陆菱,明里暗里没少跟家里提与柳家退婚的事。   之后,这事传到了柳翠萍耳朵里,她便变着法的找原身麻烦。 第11章 我骂的是狗,你干嘛非要对号入座   记忆中,这个柳翠萍做的最恶劣的一件事,就是曾经放话要找一条村里的老狗跟陆菱配对,吓得陆菱在家躲了整整一个月。   之后,听说柳翠萍在逗狗的时候,不小心被咬了,这件事才草草了之。   回忆起往昔,再对上跟前如今依旧高高在上的模样,陆菱这心里,还真是不爽到了极点。   “我还以为是有人在叫我呢,原来是狗吠。”   陆菱掏了掏耳朵,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柳翠萍当即瞪大了眼,反应了一会儿,才察觉出原来陆菱是在骂她。   “你,你竟然敢骂我?”   陆菱笑笑,淡声道:“我明明骂的是狗,你干嘛非要对号入座。”   “……”   柳翠萍被怼的哑口无言。   她一向嘴笨,只会仗着家里用强权,只是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这个陆菱倒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柳翠萍气的直跺脚。   但陆菱懒得理会她,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倒不如赶紧进城。   然而,事与愿违,柳翠萍今天似乎是要跟她杠上了。   “陆菱,你必须跟我道歉。”   “凭什么?”陆菱淡声应对,“我明明骂的是狗,就算要道歉,也是跟狗道歉,那么你是狗吗?”   “……你!”   柳翠萍被气得脸色通红,胸口一阵剧烈起伏。   可她从没念过书,脑子里也没多少词汇,被陆菱变着法的骂了这么久,一句回怼的话,也说不出来。   “爹!有人欺负我!”   最后,柳翠萍哭哭啼啼的转身,准备去找帮手。   陆菱嗤笑一声,不屑的摇头。   再来十个,都不够让她骂的!   然而,这时杨氏却忽然凑了过来。   “陆菱,你跟柳家的小姐刚才再说什么?”   杨氏方才忙着跟陆二东吵架,压根没注意这边的动静,只是一回头,忽然看到面黄肌瘦的陆菱,正在跟一个穿红着绿的胖丫头面对着说话。   杨氏狐疑的拧了下眉。   忽然想到,那胖丫头不是隔壁村开药堂的柳家小姐吗?   因为崔家的缘故,柳家也常被人说起。   凡是经人提起,总是有人谄媚的补一句崔员外,柳老爷,久而久之,人们称呼柳翠萍的时候,也会添上一句柳小姐。   柳家虽然只是个在村里开药堂的,医术有限,针对陆成文这么严重的情况,估计也没什么办法。   但是若让人帮着提前处理一下伤口,也是好的呀!   所以,杨氏当即眼睛一亮,也不跟陆二东争吵了,便径直朝着柳翠萍走了过来。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跟前,柳翠萍忽然哭哭啼啼的跑开了。   杨氏有些不悦,生怕陆菱得罪了人。   闻言,陆菱看着杨氏答道:“没什么,就是讨论了一下狗叫的问题。”   “狗叫?”杨氏露出几分匪夷所思的神情,“你们谈狗叫干什么?”   陆菱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这得问柳家小姐。”   杨氏瞪她一眼,心中思忖。   她记得以前似乎陆菱也曾跟柳家小姐玩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柳翠萍不是总跟几个朋友一起来找陆菱出来玩吗?   但是陆菱好像不太愿意,甚至还在家里躲了一个月。   杨氏本就不关心陆菱,自然也没心情了解其中的缘由,只以为陆菱在柳翠萍那里有几分交情,因此也不敢太过冷脸。   “菱儿。”   杨氏生硬的软下音调,朝着陆菱说道:“一会儿你去求求柳家小姐,让她帮忙替你表哥处理下伤口,现在城门拥挤,咱们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可别耽误了治疗。”   闻言,陆菱笑了笑问:“二婶,你确定要让我去说?”   依着柳翠萍那个性子,估计会气的直接拆了陆成文躺着的牛车吧,还提什么帮忙?   但杨氏明显没有听懂陆菱的意思,而是嗔了眼,教训道:“怎么?你还端起架子了?怎么说文儿也是你堂哥,我们也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也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呵。   是该好好回报一下。   “行,那我便去试试吧。”   陆菱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心道:希望你的宝贝儿子能挺住吧,哈哈哈哈。   陆菱将陆衡和陆清又送回了牛车旁,让他们寸步不离的待在陆成文旁边。   陆衡神情严峻的点点头,但也不乏担心。   “姐姐,柳家可是出了名的跋扈,我们还是不要得罪他们了。”   陆菱俯下身,耐心道:“陆衡,我们不主动惹事,但也不能害怕反抗,尤其现在世道艰难,强权霸凌,本就不应该,我们更加不能惯性屈服,软弱浸入骨子里,下跪可是会上瘾的,所以我们要做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不畏强权,也不凌弱,保持本心,时时刻刻莫要忘了本心之善念。”   话音落下,陆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陆菱也不奢望他小小年纪都能听懂,只是感叹一句:“你还小,以后会慢慢懂的。”   “姐姐,你好厉害!我明白了,如果她好好跟姐姐说话,我就不管,若她敢对姐姐动手,我就……我就朝着她吐口水。”   “……”   陆菱抿了下唇,被他逗笑了。   “吐口水就不必了,毕竟有辱斯文。”   “诶?是这样吗?”   陆衡憨憨的笑了。   安抚好两个小家伙,陆菱便朝着柳家一行人靠近过去。   刚巧,柳翠萍又气势汹汹的冲了回来,手里竟还多了一把木棍,手臂粗细,一臂长短,看起来像一根……笨拙的擀面杖……   柳翠萍面露得意。   她说不过陆菱又怎样?打架她总能打得过吧。   柳翠萍信心满满,趾高气昂的走到陆菱跟前,说道:“陆菱,你现在想过来跟我道歉已经晚了,本小姐今天非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哎呦,会用成语了?不错,有进步。”   陆菱冷声嘲讽,柳翠萍被讽刺的满脸通红。   “哼!伶牙俐齿了不起吗?等会儿棒子招呼在你身上,我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说着,柳翠萍就抡起了木棍,朝着陆菱打去。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陆菱忽然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寒芒扫过,上面还带着已经干涸的血迹,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十分渗人。   ‘啪嗒——’   柳翠萍被吓得直接丢了木棍,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想做什么?”   陆菱缓步上前,指尖飞快的转动,匕首在她掌心灵活的转来转去,最后指向了柳翠萍。   柳翠萍呼吸一滞,又被吓哭了。   “爹!爹!” 第12章 陆菱,你这个没人性的小畜生!   又喊爹?   这柳翠萍也太孬了一点吧。   然而,爹没来,二婶倒是来了。   杨氏估摸着也并不相信陆菱,所以时时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起初她倒是抱了一线希望,后来瞧见柳翠萍拎着一根长棍过来,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然而,更让她震惊的是,陆菱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竟吓得柳翠萍直接丢了木棍,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杨氏心里咒骂了两句,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陆菱!你在做什么?”   闻言,陆菱飞快的收起匕首,自然的俯下身,抚上了柳翠萍的手臂。   “柳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起来,快起来,没摔倒吧?”   杨氏的步子一顿。   诶?   什么情况?   然而柳翠萍瑟瑟缩缩的躲着,又跌了回去。   “你给我滚开!你离我远点。”   陆菱被推开,倒也不恼。   “我就是扶一下你而已,怕什么?又不是要吃了你?”   陆菱背对着杨氏,眼露凶光,柳翠萍被吓得两眼一翻,险些直接厥过去。   这时,杨氏狐疑的走过来,瞧见柳翠萍面色不好,忙蹲下身去关心。   “柳小姐,你没事吧?可是摔到哪里了?”   陆菱站在一旁看热闹。   柳翠萍是认得杨氏的,像是忽然有了些底气,借着杨氏的搀扶重新站了起来。   柳翠萍朝着杨氏告状,“看你养的好侄女,竟然把我推倒了。”   什么?   杨氏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瞪着陆菱。   让你来求人帮忙,你净给我帮倒忙!   杨氏二话不说挺起胸脯,一副要给柳翠萍做主的模样.   “陆菱,你对柳小姐做了什么?赶快道歉!”   陆菱说:“我什么也没做呀,凭什么是我道歉?”   杨氏说:“你还敢犟嘴!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   杨氏从地上捡起木棍,抄着就让陆菱身上招呼,“赶紧给柳小姐道歉,你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了吗?”   陆菱眸光冷淡,说道:“我只跟给狗道歉,如果柳小姐承认自己是狗的话,我就道歉。”   柳翠萍仗着杨氏的威风,冲着陆菱骂道:“你才是狗!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你赶紧给我道歉。”   杨氏手中的木棍还高高的扬着,又对着陆菱说:“快道歉,否则我今天饶不了你。”   “呵——”   真是什么人都上赶着教育她。   陆菱原本还念着点私情,毕竟两个小家伙还在这里,现在看来倒是她多此一举了。   陆菱重新扬起匕首。   凛冽的寒芒,映着黑血,十分渗人。   “我说了,只给狗道歉,若要我道歉,那么柳小姐最好亲口承认自己是狗,否则……”   陆菱手腕翻转,锋利的匕首指向二人。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柳翠萍吓得忙躲到杨氏身后,用她魁梧的身姿保护自己。   杨氏吓得吞了吞口水,“陆菱,你竟敢拿刀指着我?我可是你二婶!”   “你还知道自己是我二婶呢?那别人欺负我,你为什么反倒帮着欺负我的人耀武扬威呢?”   杨氏微微一愣,红着脸反驳:“本来就是你做错了事。”   “是吗?你再说一次?”   陆菱把匕首往前送了一尺,杨氏吓得屏住了呼吸。   “你!陆菱,你这个没人性的小畜生!好歹我把你养这么大,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快把刀放下。”   “二婶,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   陆菱好整以暇的笑笑,又说:“这世道,亲儿子都能用来换窝头,一个只会奴役侄儿的二婶,有什么值得我尊敬的?还是你想要拉拉仇恨值,让我多给你来几刀?”   说完,陆菱迅速伸长手臂,手起刀落,在杨氏脖前一个横划。   “啊!”   杨氏尖叫一声,领口处的衣领,忽然敞开了一道划痕,露出里面的皮肤。   杨氏吓得跌坐在地,她身后的柳翠萍也被压倒。   两人傻愣愣的,瞪大眼望着陆菱,仿若看见了阎罗鬼叉。   “你,你别压着我,让我出来……”   柳翠萍艰难的收着自己的腿。   可她的脚被杨氏牢牢的坐在底下,怎么收都出不来。   柳翠萍疼的冒出虚汗,脸色煞白煞白的。   陆菱蹲下身,缓缓凑过去。   “柳小姐,现在还需要我道歉吗?”   “不……不用,不需要!”   柳翠萍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显然是吓坏了。   “嗯,真乖。”   陆菱用方才握着匕首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而后莞尔一笑,转身离开。   杨氏愣在原地,睁大眼睛盯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陆菱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回到了牛车旁。   陆二东正在给陆成文喂水,陆成文唇色微微泛白,整张脸憔悴至极。   陆菱打量了他的腿一眼,神情不明。   “菱儿,你也饿了吧?”   陆二东显然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将裹着干粮的布袋递了过来,“吃吧,里面还有糖饼,二叔给你们留得。”   话音落下,陆衡叼着糖饼,含糊的说:“姐姐,你也吃一点吧,糖饼可好吃了。”   然而,陆菱却没那么乐观。   她拧起眉看向陆二东,“你就直接让他们拿出糖饼吃了?”   “对啊,有什么不妥吗?”   陆二东显然还没意识到什么。   陆菱抿了下唇,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   四周有不少人都在留意他们这边的动静,陆菱甚至看到不少青壮年已经蠢蠢欲动的往这里靠拢。   陆菱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情况非常不对劲。   明明天都黑了,可城门却没有丝毫要开门的打算,看周遭聚集的难民,怕是最近一两天都没有开过城门。   这些人也不知饿了多久,怕是吃人的想法都有了。   然而陆二东还堂而皇之的拿出糖饼来吃,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他们有粮食可以抢吗?!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陆二东为人憨厚,脑筋转的慢,但是看到陆菱的反应,后知后觉的也察觉到一些。   他感受到了围拢过来的人群,吓得急忙抱住了干粮布袋。   “菱儿,这些人……”   “先别说话。”   陆菱冷静出声,而后淡淡道:“二叔,你把铁锹抱好,如果有人来抢,你就直接轮上去,一定要见血,一举震慑住所有人,这样他们才会害怕。” 第13章 这里的难民起码也都饿了两三天   “要……要见血?”   陆二东毕竟没见过大世面,又是个软耳根,平时杀鸡都不敢,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这……这是不是太吓人了?”   “……”   陆菱静静的看着他,“如果你想被这些人直接撕碎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来时的路上,他们见到的那几具腐尸,就是最好的证据。   胳膊和腿都不全了,被人开膛破肚,甚至齿痕都在……   陆菱这时候才意识到,之前是自己太乐观了。   这次饥荒旱灾,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毕竟周遭全数村落都在闹灾,也就是说除了稍微富贵一些的人家之外,其余的人家里统统没有存粮。   而且如果有统计的话,估计饿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如今光是一个小小的月牙镇,城门都处于关闭状态了。   然而,难民还在一波一波的涌来,如果这种情况再没有得到解决的话,很快就会有暴乱发生。   “陆衡,陆清,你们过来。”   陆菱将两个小萝卜头从牛车上抱了下来,并牢牢的牵在手里。   她转头又看向陆二东,压低了嗓音。   “二叔,你把粮食偷偷分成三份,身上带一份,堂哥身上藏一份,剩下的丢在车上,然后我们就走。”   “这,这样能行吗?”   陆菱懒得废话,“按我说的做。”   说完,她便带着两个小家伙往牛车旁边走,顺便观察周遭有什么地方,稍稍安全一些。   陆二东按照陆菱的吩咐,将干粮一一放好,然后背起陆成文,也迅速远离了马车。   好在其在的家当,都在杨氏身上,现在杨氏还没回来,反倒安全。   果然,他们走后,有些按捺不住的难民,一窝蜂涌了上来,将破破烂烂的牛车围的水泄不通。   众人一阵哄抢,有的人拿到手了,又被其他人抢过去,场面顿时大乱。   几人围着牛车摔打争夺,互不相让,破烂的车子扛不住,竟直接散架了。   听着身后的动静,陆二东咬了咬牙,心里忍不住一阵后怕。   幸好跑了,不然真是要被撕碎了。   从人群钻过去,陆菱找了个墙边靠着,又用墙灰给两个小萝卜头‘补了下妆’,这下看上去更加狼狈了。   反正现在人人都是衣服破烂的模样,脸上蒙着黑,模样不辨,只要换个地方,应该没人能认出他们。   陆菱给陆清整理头发的时候,察觉到她的动作,忙按住陆清的手,拍了拍她的胸口。   “藏好了,不许在人面前吃,不然就被抢走了。”   “好,好,清清听话。”   陆清赶忙把手掏出来,拥着陆衡的手臂笑了笑。   陆衡也十分紧张,心脏突突的跳着,他小脸担忧,朝着陆菱问:“姐姐,咱们还能进城吗?”   “不好说。”   话音落下,旁边插过来一道苍老无力的声音。   “别想着进城了,城门三天都没有开了,我看咱们是要饿死在这里喽。”   陆衡黑瘦的面庞,闪过一抹冷峻。   “姐,怎么办?”   “你先哄清清睡觉,我去打探一下消息。”   陆菱把陆清交给他,让他们靠在墙边休息,转头便凑到了那位老伯跟前。   “老伯,你在这等了多久了。”   那老伯眼神浑浊,懒洋洋的半躺在墙上,脸上的褶皱中满是黑污。   他顿了下,缓缓答道:“两天了,这的难民越聚越多,但是城门不开,没办法啊。”   陆菱神色冷峻,情况确实有些棘手。   这样看来,来到了城墙根下,倒不如留在村子里安全,但也是个坐吃山空的局面。   陆菱犯了难,叹了口气。   “这里属实不太平。”   那老伯打量她一眼,“小姑娘,你们怎么没跟大人一起出来?就你们几个小孩子,可要当心啊。”   陆菱摇摇头,“我只有两个弟妹。”   “唉,都是可怜人啊。”   陆菱顿了下,又朝着老伯问道:“老伯,现在四周的难民都会往月牙镇赶来,城里都没点动静吗?按道理来说,镇里的官员应该会有相关章程,处理赈灾事宜的吧。”   “你这个小姑娘,太天真。”   那老伯苦笑一声,又道:“我听人说,头两天的时候,也有人出来施粥,但是难民源源不断的赶过来,粥不够啊,这不,也就施了两天粥,之后就再也没人管了,如今连城门也不开了。”   这样说来,这里的难民起码也都饿了两三天了。   陆菱觉得方才让陆二东丢下牛车跑路,确实是个明智之举。   正想到陆二东,他背着陆成文,也艰难吃力的走了过来,并将陆成文,放到了陆衡他们旁边。   陆二东扭头看了陆衡他们两眼,忽然福至心灵,脱下外衫盖在了两个小家伙身上。   陆菱愣了下,又跟老伯道了声再见,便走了回去。   此时,陆二东已经蹲在陆成文跟前,卷起他的裤腿看了眼。   伤口红肿一片,有些地方隐约已经化脓。   陆二东苦大仇深的皱着眉头,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非常的无奈,也非常的悔恨……   陆菱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但念在陆二东对他们那一丝丝良心发现般的亲情,她倒是可以帮个小忙。   “二叔,你让我看看吧。”   陆菱站在陆二东旁边,闻言陆二东愣了下。   他知道陆菱能分辨药草,从小便是她上山采药草,然后去隔壁村换钱。   只是,陆二东却不知道她还会医术。   如今进城的行程被迫停下,陆二东无奈让出位置,朝着陆菱抱歉道:“菱儿,麻烦你了。”   陆菱重新掀起陆成文的裤腿,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而后,她起身朝着陆二东道:“二叔,你好好看着他们,我去去就回。”   陆二东有些顾虑,“这周围都是难民,你一个人行吗?”   “放心吧,我很快回来。”   “……好。”陆二东保证,“我一定好好照看衡儿和清清。”   陆菱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外走去。   陆成文伤口有些发炎,陆菱空间里倒是有药膏可以给他用,但是特殊时期,陆菱不想冒险。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找到几味对症的草药。   陆菱循着方才的记忆,回到了牛车旁,看到破破烂烂的牛车,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径直走了过去。   不远处有哭闹声传来。   杨氏还在围着柳家人撕闹,大概还在抱着让他们救治陆成文的期望。   陆菱冷笑了一声,走向跟前的土坡。   上面生长着不少紫荚叶,有镇痛消炎的作用。   这种药草对生存环境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只要有雨水,有阳光,到哪里都能长成一片,非常好养活。   陆菱顺手拽了一把,便转身往回走。   回到墙根处,陆菱让陆二东又脱了一件外衣,撕成了条状备用。   她声音清冷,“伤口化脓有些严重,现在条件拮据,我只能尽力一试。” 第14章 “因为姐姐要成为你们的榜样啊!”   月明星稀,人影攒动,周围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环境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然而,眼前的少女模样青涩稚嫩,说出来的话却莫名的有力量。   陆二东心头一震,下意识的点头。   “菱儿,你试试吧,二叔……相信你。”   陆菱没有再耽搁,她把药草递给陆二东,声音冷淡:“嚼碎它,然后用布包裹,先给伤口消下毒。”   陆二东愣了下,看着陆菱递过来的药草。   “嚼碎?嚼碎这个草?”   “对。”   陆菱拧了下眉,仿佛对于陆二东的打断非常不满意,眼神隐隐含着几分催促之意。   陆二东也不知道自家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侄女,为何能给人如此大的压迫感,只是听话的照做,将草药吃进了嘴里。   陆菱的声音还在继续:“药草的汁水,一并吐出来。”   陆二东小心谨慎,仔细听着陆菱的话,一一照做,然后将包好的药包递给了陆菱。   淡紫色的汁液,从布内渗出来。   陆菱迅速将药包敷到了陆成文的伤口之上。   陆成文大概还有些意识,伤口忽然被碰到,疼的抽搐了一下,双腿无意识的蜷缩。   陆菱冷声道:“按住他的腿,别让他乱动。”   此时此刻,陆菱完全成了陆二东的主心骨,让他做什么,他就听话的照做,分秒都不敢耽搁。   伤口,其实是比较容易处理的。   就是陆成文现在还在发烧,应该多饮用一些水。   想到这里,陆菱忽然朝着陆成文的喉咙看了一眼。   他的嗓子应该是被人下了哑药,但至于是什么样的哑药,陆菱也不得而知。   想来寒澈也没想要他的性命,应该只是给他一个教训。   这个哑药,如果能随着新陈代谢从体内代谢掉的话,那么应该用不了多久,陆成文的嗓子就能恢复了。   陆菱心中有数,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她将药包递给陆二东,吩咐道:“隔半个小时给他换一次,后半夜应该就能消肿了。”   一听这话,陆二东心里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忍不住高兴了起来。   “菱儿,没想到你的医术,竟然如此……”   陆二东还没想好形容词,陆菱就冷声打断了他。   “没有,我不会医术,只是刚巧认识几味对症的药草罢了,如果要治好他,我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陆菱从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陆成文对她做的事,她不可能会原谅。   同时,她也不是个喜欢欠人人情的人,她只是习惯了,别人对她有一分善意,她便报以两分。   世道艰难,陆菱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但再多的,她也懒得去管。   话说到这份上,陆二东也明白了陆菱的意思。   见陆菱眉眼间染上倦意,他便笑着说:“你去休息吧,文儿这边,我会照顾的。”   陆菱点点头,然后回到了陆衡他们身边。   两个小家伙到底年级还小,陆衡平时装着几分大人的模样,可是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见陆菱回来,陆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一言不发的抱住了她。   陆菱勾唇笑笑,顺着墙根坐了起来,将陆衡和陆清一左一右的揽在身旁。   陆清迷迷糊糊的咂了咂嘴巴,又趴到陆菱怀里,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   “姐姐。”陆衡看着她,小脸也笑了笑,“你怕不怕?”   “不怕。”   陆菱坚定的摇了摇头。   陆衡嘟了嘟嘴巴,有些不解,“姐姐你为什么不怕?”   “因为姐姐要成为你们的榜样啊!”陆菱笑笑,然后摸着陆衡的头,“你也得是清清的榜样。”   话音落下,陆衡眼底泛起浅淡的光。   他朝着陆菱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此时的陆菱尚不知道,今夜看似如此随意的一句话,将来会被陆衡奉为人生格言,让他站在战场上,银袍长枪,呼啸往来,成为一代人心目当中的榜样。   当然,这也只是后话。   此时此刻的陆衡虽然已经有了大人心性,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他趴在陆菱的肩头,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忍不住露出腼腆的笑意。   他朝着陆菱打趣,“姐姐,我的肚子会唱歌耶。”   “嗯,还挺好听。”   “嘻嘻嘻。”   陆衡憨笑的跟个傻小子似的。   窝在陆菱怀里睡得正熟的陆清,不知是不是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了,也揉着眼睛趴了起来。   “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呢?”   陆清的小脸上,被她的衣服压出了几道红痕,看起来有些滑稽,声音茫茫然的,听起来格外的好玩。   陆菱捏了捏她干瘪的小脸,打趣道:“忘了?我们到月牙镇城门了。”   “啊?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呢?”   陆菱沉默了一下,而后缓声道:“估计……有点难。”   现在的情况,确实很不乐观。   而且,陆菱觉得外面的流民们,估计也快忍不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今夜必定大乱。   除此之外,陆菱方才还注意到几位稍微年轻一些的青壮年,凑到一起不知正在谋划什么,估计是想着大闹一场,不论如何也得把城门弄开。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陆菱思绪飘得有些远,忽然感觉自己的脸上落下一道微凉的触感。   陆清摸着她的脸,嘴巴瘪了瘪,“姐姐,你又瘦了,是不是饿了?”   话音落下,陆衡也紧张兮兮的看了她一眼,又压低声音道:“姐,我带的竹筒里还有从家里带来的菜糊粥,你要不要喝一点?”   一左一右,两个小萝卜头眨着黑溜溜的眼睛,满脸关切的望着她。   这种感觉,很奇妙。   陆菱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原因,总之每次他们关心她的时候,心里都暖暖的,像是多了一层倚靠。   很奇怪,他们两个小家伙好像成了她的避风港。   只要看到他们,就会莫名觉得安心。   这两个小萝卜头莫不是对她下了蛊?   陆菱将他们抱在怀里,温声道:“姐姐不饿,等我们离开这里之后,姐姐天天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好!”   后半夜的时候,原本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们,反而忽然攒动起来了。   陆菱猛地睁开眼,小心翼翼的往四周张望了起来。   先前的几个青壮年又聚集到了一起,看情况,他们似乎等不及了。 第15章 你说咱们接下来要不要加入他们?   “小姑娘,别看了,快睡!”   旁边忽然有细碎的动静传来,先前的老伯侧了下身,低声朝着她提醒道:“你这个小姑娘真是胆大,这事你肯定不能出头,还是赶紧睡吧。”   听见老伯关切的语调,陆菱心中微动。   她默默移过去,朝着老伯询问道:“老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嗐!猜都能猜出来。”   那老伯小心翼翼的望了眼别处,又压低声音道:“不过,昨天他们就在一起商量了,大概是想制造乱局破城门,你个小丫头可别往上凑,到时候容易出事。”   陆菱抿了抿唇,心中暗道不妙。   如果发生暴乱的话,她倒是有自保能力,但是陆衡和陆清却不行,而且陆二东和陆成文估计也没什么战斗力,都得成为炮灰。   瞧见陆菱忧心忡忡的模样,那老伯又温声劝慰道:“小丫头,要我说,你如果还有力气的话,就再往远处走走,兴许还有一线生机,这里怕是不行了。”   陆菱抬眸,朝着老人问道:“您不走吗?”   “我都一把年纪了,到哪不一样?”   老伯说着浑浊的眼神,露出几分湿意,“再说了,路上我和我儿子走散了,本来约定好要在这里碰头的,可是都三天了,怕也是凶多吉少,现在就剩我一个老头子,还怕什么呢?”   “老伯,您别灰心,兴许明天就找到了。”   “唉,但愿如此吧。”   老伯叹了口气,又朝着陆菱道:“对了,从此地往东就是燕南镇,燕南镇比咱们这要繁华不少,你不如趁着现在还太平,偷偷带着弟妹逃了吧,省的卷入暴乱当中。”   老伯说的情真意切,陆菱深受感动。   她微微点头,朝着老伯笑道:“希望您明天能与儿子团圆。”   “好好,承你吉言了。”   这老伯说起话来,温和有礼,以前应该也读过一些书吧?只是世道艰难,竟也沦落至此。   陆菱心中感慨,满怀心事的回到了陆衡他们身旁。   陆二东忙着检查陆成文的伤口,这一晚上也没怎么睡,方才陆菱与老伯的对话,他也听见了几句。   见陆菱回来,陆二东就忍不住开口问:“菱儿,你是怎么打算的?”   陆菱没回答,而是反问了句:“二婶她还没回来吗?”   “……”   陆二东一时有些错愕,他忙着照顾陆成文,这下竟然把杨氏给忘了。   现在经过陆菱提醒,他才想起来,之前杨氏说要去找柳家人帮忙,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一看陆二东这幅表情,陆菱略显无语。   合着儿子的命是命,媳妇的命就不是了?   要说这杨氏和陆二东能凑成一家,也却是缘分。   陆菱没再搭腔,又靠回墙边,准备想个好法子。   眼下进城已经不能打算了,就像那位老伯说的,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反正她有空间在手,倒也不愁吃穿,只是在这些人跟前,她不能露富,如此还得分开上路比较好。   陆菱本就有意与杨氏一家分开,现在也正是好时候。   打定主意,陆菱闭上眼睛开始养精蓄锐。   那些谋划暴乱的青壮年们,估计会在天亮之前行动,陆菱估算着时间,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陆二东给陆成文又换了次药,紧接着便出去找杨氏了。   但是他几乎把这附近的一大片地方,都转完了,也没瞧见杨氏的踪影。   莫不是,杨氏带着一包袱行囊自己跑了?   转念,陆二东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但他又忍不住开始担心,怕杨氏遇到了什么歹人。   正往回走,陆二东听见旁边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他经不住停下脚步,偷听了起来。   然而,越听他的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忽然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回到墙根处,陆二东犹豫的下,还是叫醒了陆菱。   陆菱睡眼惺忪,茫茫然的看着他,竟有几分天然呆的模样。   陆二东小声道:“菱儿,我听见有人在策划暴乱,吸引城中人的注意,你说咱们接下来要不要加入他们?”   ???   加入?   陆菱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陆二东还在喋喋不休。   “菱儿,我觉得可以一试,到时候城内外一乱,咱们就有机会进城了,如果跟他们打好关系,说不定他们可以带上我们……”   “……”   陆菱失去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按照现在流民们的状态,连攻城的工具都没有,怎么引起城内的暴乱?   更何况,现在这些人哪里还有半分理智可言?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不过是打架斗殴,甚至杀人放火,制造乱局,然后引起城内人的警戒,到时候会有官兵出面镇压。   这才是开城门的经过,也是那些人的打算。   陆菱估计,他们会先找一些炮灰出面鼓动,到时候计划得逞,再将那些人推出来顶罪。   一举两得。   而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陆二东这种蠢人,可他还偏偏往前凑。   “二叔,我劝你最好不要指望他们。”   陆菱揉了揉眼睛,声音极淡,“我觉得你还是带着陆成文去燕南镇比较好,那里还有一线生机,这里估计不行。”   “燕南镇?”   陆二东拧起眉头,“燕南镇距离这里还有那么远的路程,现在牛车也没了,我怎么带他去?更何况就文儿现在的状态,怕是坚持不到燕南镇。”   陆菱沉默半晌,态度依旧,“话我已经说完了,至于怎么做,二叔自己决定吧。”   说完,陆二东抿了抿唇,反问一句:“ 你要带着衡儿和清清去燕南镇?”   陆菱愣了下,点头:“嗯。”   “这……这……”陆二东犹犹豫豫的,最后摇了摇头,“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那些人又凑到了一起,陆菱精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她叫醒陆衡和陆清,让他们收拾东西。   这时,陆二东也走了过来,他对着陆菱道:“我决定留在这里赌一把。”   陆菱点点头,“好。”   她还有另一件事要去办。   “丫头!”   刚走过去,那位老伯便忍不住兴奋的拉住了她,“你真是神了!我儿子真找过来了!”   “那真是恭喜您了。”   “是啊是啊,不过他又去找吃的了,要不还能让你见一见。”   “无妨。”   陆菱笑意浅浅,他瞥了眼老人身后的背篓,眸光微凝,而后低声朝着老伯说道:“老伯,待会儿记得把背篓放到无人处,后会有期。” 第16章 这里面怎么有一箩筐红薯?   “爹,你在看什么?”   一位穿着破旧,但相貌周正的年轻人,忽然走到了那位老伯跟前。   他伸出手,又把老伯扶到了墙边。   老伯精神明显好了起来,眼睛很亮,笑道:“一个小姑娘,年级比你还小,但心性倒是十分成熟。”   陈征循着方才老伯看去的方向,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也没什么惹眼的小姑娘。   他笑笑,“先喝点水吧。”   那老伯又招呼着儿子靠过来,缓声道:“累了吧?你多喝一点。”   陈征也不拘束,自顾自牛饮了一番,然后递给他爹。   “爹,我刚绕了一圈,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如果您还能走的话,我觉得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周遭的人已经渐渐有些耐不住了,时不时有人瞄准目标,直接开抢。   尖叫声,打砸声,不绝于耳。   四周已经有不少人偷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陈老爷子郑重的点了点头,“本来就是为了在这里等你,既然等到了,咱们也走吧。”   陈征点点头,自顾自去收拾东西。   待他拎起身后的背篓时,忍不住动作一顿。   “爹,背篓里放了什么?怎么这么重?”   “重?怎么会重呢?里面不就是一件破衣服吗?”   陈老爷子回头,小巧破烂的背篓里面,上面随便堆着一件衣服,下面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塞了些什么。   他随意的拨开上面一层衣服,眼睛登时睁圆了。   这这这……这里面怎么有一箩筐红薯?   陈征也惊得张大了嘴巴,他不由得问:“爹,这怎么会有……唔唔……”   陈征的嘴巴被老爷子捂住。   “别说话!”   “唔……”   陈老爷子赶忙又把衣服盖了回去,他腿上一软,吓得赶忙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好在没人注意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陈老爷子忽然想起陆菱临走时的提醒,咕哝道:“是那个小丫头……她到底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陈征不明白,便小声问:“爹,你在说什么?”   “先别问,别声张,咱们先离开。”   “好。”   陈征知道其中的凶险,便像个没事人一样,装作轻而易举的抬起了背篓,然后扶着老人家缓缓朝着人群外走去。   老伯扶着陈征的手臂,指尖隐隐颤抖,满脸激动之色。   “儿啊,咱们遇见好人了,这下咱们可以安心往燕南镇去了!”   与此同时,陆菱也最后一次替陆成文亲自包扎了伤口。   她趁着陆二东不注意,为陆成文喂了一些退烧的特效药,今夜陆二东应该就能渡过危险期了。   她既然打算和陆二东他们分道扬镳,如此便当是最后的善心吧。   她非圣母,以后就各活各的命了。   做完这一切,陆菱将两个小萝卜头叫到身旁,朝着陆二东郑重道:“二叔,你们保重,我们要走了。”   “菱儿,你们……”   陆二东欲言又止的,最后叹了口气,“是二叔没有照顾好你们。”   “二叔,事到如今,就别说这些话了,陆衡和陆清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你们保重。”   “好好!你也保重。”   陆二东从地上站起来,他拍了拍陆菱的头,最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长大了,若是大哥能看到的话,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陆大东音信全无多年,怕是早就凶多吉少了。   陆菱自有养活自己的本事,也不愿再去报什么希冀。   “二叔,我们先走了。”   “走吧,走吧。”   从月牙镇城门往东,就是燕南镇的方向。   陆菱一边牵着一个小萝卜头,趁着天亮前最后的暮色,深一脚浅一脚的,坚定的走着。   直到确认身后的视线,再也看不到之后。   陆菱带着两人忽然调转了方向。   陆衡心中不解,“姐姐,我们不是去燕南镇吗?”   “不,我们去隋北。”   陆菱提前考量过了。   隋北比燕南镇的距离虽然要远一些,而且路途遥远,地势相对偏僻,但却是个比燕南镇更加安全的地方。   眼下月牙镇这般光景,想来会有大批的难民朝着燕南镇而去。   大概用不了多久,燕南镇前的景象,就会跟如今月牙枕前的景象,一模一样。   如此,倒不如直接转道去隋北。   隋北比邻北境,虽然环境可能要荒凉一些,但是镇北军驻扎在此处,安保问题起码不用担心。   而且,陆菱姐弟三人,吃穿不愁,倒也不拘泥落脚于何地,她最先考量的就是安全问题。   陆菱走后不久,杨氏忽然鬼鬼祟祟的摸了回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帮人,袖口暗戳戳的兜着绳索,长得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杨氏寻到陆二东跟前,左右看不见陆菱的身影,便急着问:“陆菱那个小畜生呢?快让她出来!”   闻言,陆二东噌的从地上站起来。   他打量着杨氏,松口气问道:“你一整晚跑哪去了?连句话也不知道跟我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   “丈夫?”杨氏冷哼一声,“你不是还想休了我吗?”   “你……”   陆二东不吭声了。   他当时只是说两句气话,虽然他心里百般看不上杨氏,倒也没有真的要休弃她的打算。   杨氏瞧见陆二东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起来!”   杨氏推开陆二东,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陆成文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她松了口气,却愈发着急。   “陆菱呢?这个小贱人到底跑哪去了?”   陆二东忍不住嗔道:“你好歹是他们二婶,怎么能叫的这么难听?”   “呵?谁是他们二婶!陆菱之前还要拿刀划我呢,哪有把我当二婶的觉悟!”   “什么?”   陆二东瞪大眼,“你在说什么?菱儿怎么可能……”   “你给我闭嘴!”   杨氏显然气急了,骂骂咧咧的在人群中开始搜寻陆菱的下落。   但是找了半天,别说陆菱了,连那两个面黄肌瘦的小萝卜头的身影也看不见。   杨氏暗道不好,又走到陆二东跟前。   “你说,陆菱去哪了?”   陆二东也气呼呼的,没什么好态度,“不知道。”   “你……”   “人呢?人到底在哪?”   跟在杨氏身后的大汉,忽然没了耐心,径直朝着杨氏要人,“价钱都谈好了,你可别告诉我,人找不着了。” 第17章 杨氏竟要卖掉他们!   “价钱?什么价钱?”   陆二东听出几分不对劲,忙把杨氏拉到了跟前,急着问:“他们在说什么?你跟他们谈什么价钱?”   “还能是什么?”   杨氏眼神闪躲,说出来的话却愈发恶毒,“咱们养了他们这么多年,如今也是他们回报的时候了,文儿看病需要花钱吧?陆菱长了张俊脸,就让她去馆子里卖身吧,不愁吃穿的,也算是个好去处。”   “你……你……”   陆二东气的指尖颤抖,指着杨氏的脸,骂道:“你怎么能这么恶毒,竟然要把菱儿卖给青楼!”   旁边的壮汉忍不住出声提醒,“不是,咱们谈好的可是三个人的价钱,缺一不可。”   三?三个?   陆二东身形晃了下。   这岂不是打算把他们姐弟三个都卖了!   “不行。”   陆二东冷着脸,朝着杨氏说:“你把钱退回去,他们可是我们的侄儿,你怎么能这么恨心?”   “切!”杨氏不以为意,“是你们陆家的人,可不是我的人,我就算卖了他们又怎样?你的侄儿还能比咱儿子的命金贵?”   杨氏冲着陆二东翻了翻白眼,厉声道:“陆二东,老娘告诉你,今天谁也别想阻止,我得为咱们儿子着想,你若是心疼你的侄儿,你就跟他们一起去吧。”   陆二东气的说不出话,半晌扭过脸去。   “菱儿他们已经走了,你要想去卖,自己去找吧。”   “什么?走了?走去哪了?”   杨氏登时脸色一变。   之后,陆二东再不搭理杨氏,转头还是照顾依旧在昏迷当中的陆成文,任由杨氏如何哭闹,他都无动于衷。   然而,天不遂人愿,即便是陆二东不说,自然有其他人说。   柳翠萍从人群中走过来,朝着杨氏笑道:“我知道陆菱去哪了!”   先前她给杨氏出完主意,就害怕又生变故,所以便躲在一旁,悄悄的注意着陆菱的动静。   这不,还真让她逮到了。   杨氏眼底的希冀又重新扬了起来。   “柳小姐,还望您发发善心,快点告诉我吧。”   柳翠萍得意的眉眼弯起来,朝着杨氏勾了勾手。   之后,又来了一伙人跟方才的壮汉汇合,显然这次来的人似乎还是个小头目,旁边的人见到他都点头哈腰的。   这人来到杨氏跟前,目露凶光。   “人呢?不是说好三个孩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现在怎么还没把人绑过来?”   杨氏被来人满脸的横肉吓了一跳,又忙着赔笑脸。   “您放心,我们这就去抓人!我那侄女腰肢细软,模样清丽,长得跟天仙似的,到时候卖进馆子里,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两个小家伙也是玉雪可爱,长得特别讨喜,总之一定不会让您亏本的。”   杨氏态度极其谄媚,这男人虽然长得凶神恶煞,但是见到识趣的人,也愿意多给一些时间。   他们原是城内妓馆春日苑内,程爷手下的一批打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外面‘揽货’。   这世道,多少人为了几根红薯,就愿意把自家的孩子卖出去。   他们干的就是这样的买卖,自认为你情我愿,生意做的愈发光明正大。   为首的壮汉闻言点了点头,打量着杨氏笑道:“行,还算识趣,那我们就多给半日时间,如果还见不到人,你们就等着被扒皮吧。”   说完,泛黄的牙齿,露出奸笑,杨氏吓得汗涔涔的。   她忙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然后朝着柳翠萍递了个眼神。   他们得赶紧把陆菱三人抓回来!   为此,柳翠萍还特别好心的将自己杂役借给了杨氏,说是帮忙一起‘找人’。   杨氏带着人匆匆追了出去。   柳翠萍站在人后,得意的勾起唇角,大笑了起来。   陆菱啊陆菱,你改道去隋北方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没想到最终被我发现了吧?   哈哈哈,你才是蠢死了!   柳翠萍眼神发狠,像沁了毒似的,又隐隐有些兴奋。   天色越来越亮,黎明前最后的昏沉,即将散去。   陆菱带着两个小家伙,其实也走不快,而且前往隋北的道路要坎坷一些,路上地不平,还有许多土坡,再加上她们没有交通工具,所以走得更慢。   出发前,陆菱给两个小家伙喂了一些竹筒的菜糊粥,自然是吃不饱的,只是临时垫垫肚子。   陆菱打算等到稍微远离城门之后,再给两个小萝卜头开小灶。   路上行人不少,大家步履匆匆,神色淡漠,黢黑的脸上沾满了泥污,无法辨认模样。   陆菱带着两个小萝卜头往土坡后走,这样既避免了树大招风,同时也利于隐藏,毕竟在旁人眼中,他们不过是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阵纷乱传来。   陆菱眼力极好,匆匆一瞥,就瞧见了一道分外熟悉的身影。   是杨氏。   且她身旁还跟着几个相貌魁梧的青壮年。   陆菱抿了抿唇,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她领着两个小萝卜头迅速藏到了一处隐蔽的土坡后面。   稍倾,人越来越近。   “诶?人呢?刚才还在前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估计是听见动静藏起来了。”   “够机敏的!”   有人啐了口,杨氏在旁边笑道:“程爷,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他们不过三个孩子,就算藏起来,找出来那也是分分钟的事,不如咱们分头找找。”   对话顺着风,飘入陆菱的耳内,她的目光顿时一沉。   程爷?   这个名字的确熟悉。   陆菱先前打听情况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伙人。   他们是城内青楼里面来的打手,专门趁着乱世,用几颗红薯跟过往的难民们交换。   只要把孩子卖给他们,就可以换吃食,甚至还可以想办法把人送进城内。   如果看到长相实在漂亮的孩童,若大人不从,他们便直接硬抢。   听说,之前有位姑娘的父母宁死不从,甚至还打伤了这个所谓程爷派来的人,结果那群人就把人家父母活活打死了!甚至连女儿也没放过。   这些人如此丧心病狂,如今杨氏跟他们一伙,显然是已经达成了合作。   她方才还因为陆二东一时的良心发现,替他们医治陆成文,不料杨氏转头就带人要卖掉他们。   陆菱冷笑一声,脑海里面灵光一闪。   “你们两个藏在这里,不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陆菱留下一句话,便一个人走了出去。 第18章 箭矢破空而出,刀疤男举刀近在眼前   “快找!这里就几个土坡,藏不了什么人,他们肯定就在附近。”   那个叫做程爷的人,脸上横着一道刀疤,发起狠来,更显得凶神恶煞。   杨氏心下忐忑,但又贪心那笔谈好的银两,故而态度格外的殷勤配合。   “程爷,您歇着,这事我来办,我一定将这个臭丫头找出来!”   “别废话了,动作麻利点!要是找不到人,看老子怎么教训你们!”   杨氏瑟缩了下,忙朝着土坡后奔去。   正当这时,一道纤弱的身影,忽然从土坡后跑了出来。   陆菱微微弓着背,脸上蒙着一层泥污,但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的灿烂,她径直朝着杨氏奔去,语调轻快。   “二婶,二婶!您可来了,我在这等你半天了!”   杨氏愣住,陡然不知陆菱这是唱的哪出。   就听见陆菱说道:“我听你的话,就在这里乖乖等着,你把人引来了吗?”   “你在说什么?你还敢自己跑出来!”   杨氏伸手紧紧的抓住陆菱的手臂,朝着刀疤男说:“程爷,这就是我的侄女,你瞧瞧是不是长得跟天仙似的……”   “二婶,这个人不会就是程老六吧?”   陆菱压根不搭理杨氏的话,素手一指,便对上了不远处的刀疤男。   她声音清凌凌的,问道:“你是不是程老六?”   程老六是谁?   刀疤男面露费解,下意识朝着这边走过来。   谁料,陆菱忽然激动了起来,直接拉着杨氏就要躲。   “二婶,你叫的人到底来没来?他们不是说要抓程老六吗?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啊!赶紧让他们来抓人!”   话音落下,刀疤男的脚步猛地一停,他看了看陆菱,又看向杨氏。   “怎么回事?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杨氏被陆菱抓着动弹不得,心里骂了句小畜生力气怎么这么大,然后又看向刀疤男。   “程爷,这丫头乱说呢,估计是吓怕了,神志不清了。”   杨氏甩了甩陆菱的手,没甩开,又道:“程爷,咱们之前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在人已经抓到了……”   “二婶,你别跟他废话了!”   陆菱忽然出声,打断了杨氏的话,而后朝着刀疤男得意道:“程老六,我告诉你,我们就是提前在这等着你呢,你抢了人家的姑娘不说,还把人家父母给活活打死了,现在崔家人到处找你报仇呢!你等着,他们马上就来了!”   “什么?”刀疤男一听这话,立马急了,“你们竟然敢算计我!”   “就准你们用孩子换红薯,不准我们用你换干粮了吗?”   陆菱的声音掷地有声,一个字一个字砸向刀疤男,令他陡然紧张了起来。   陆菱继续道:“崔家人已经说了,只要抓到你,就给我们一人分一袋干粮,二婶,咱们马上就有干粮了!”   陆菱巧言善辩,杨氏几次张口想要解释,都被陆菱的大嗓门盖了过去。   她的手臂还被陆菱牵制着,稍稍动弹一下,就会引起剧烈的疼痛。   杨氏脸都白了,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刀疤男自然知道这几天死在自己手里的人不少,况且陆菱嘴里说的事情,他也有印象。   这下看到杨氏死死的把陆菱护在身后,像是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好啊你,竟然敢骗我!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刀疤男气急,提起大刀就朝着杨氏砍去。   杨氏吓得呼吸一滞,下意识想躲,可陆菱在她身后生生的牵制着她,让她压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刀朝着她寸寸靠近。   最后,杨氏两眼一翻,腿上一软,竟直接昏厥了。   陆菱迅速将杨氏踹到一边,把藏于袖口的弓弩举到眼前。   “咻咻咻——”   箭矢破空而出,刀疤男举刀近在眼前,然而短箭陡然命中他的眉心,一击毙命。   陆菱身法灵活,动作干脆,招招都带着凛冽的杀意,迅速解决掉了跟刀疤男一起来的几位随从。   路过的难民,之前见情况不对,早就躲了起来。   陆菱速战速决,将弓弩藏好,而后灵猫似的遁走,又回到了先前两个小萝卜头藏身的地方。   至于杨氏,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反正程爷派来的人死了,料想也不会放过她。   临踏入土坡背后,陆菱将从刀疤男几人身上搜到的东西,迅速放进了空间内,而后整理好表情,慢悠悠的朝着后面探了探头。   两个小萝卜头被吓得紧紧抱在一起。   陆衡闭着双眼,一手搂着陆清,另一只手还像模像样的替陆清捂着眼睛。   这里距离方才打斗的地方,还有些距离,虽然他们应该会听到一些动静,但是两个小萝卜头比较听话,应该没有偷看。   陆菱笑笑,而后走过去,将两个小朋友轻轻的搂入了怀中。   “快睁开眼睛,咱们该启程喽。”   “姐姐!”   “姐!”   两道激动的声音响起,陆衡和陆清同时睁开眼,不约而同的往陆菱的怀里钻去。   陆清撇着嘴,像是要哭了,“吓死清清了。”   陆衡捂着心口,颤巍巍的说:“我也怕……”   “不用怕,不用怕。”   陆菱将他们从地上拉起来,而后温声道:“坏人已经被姐姐打跑了,咱们可以走了。”   三个高矮不一的身影,再次踏上了土路,只是没走多远,城门处便传来了一阵纷乱打砸的动静。   陆菱回头看了眼,只看到城门口乌央乌央的人群。   看来,有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幸好,他们已经提前离开了。   陆菱收回目光,朝着两个小萝卜头道:“咱们走吧,一会儿路上估计人就多了。”   现在城门处乱成一团,估计还会有很多人选择离开。   陆菱不想再耽误时间,便牵着两个人准备再度出发。   然而,陆清忽然捂了捂肚子,‘咕咕’的声响透出来,陆清抿了抿唇,睁着可怜巴巴的双眸,盯着陆菱眨啊眨。   “姐姐,我饿了。”   那小模样,让人看了心都化了。   陆菱再度蹲下身,拿出竹筒,里面还剩着些菜糊粥,现在还可以再填填肚子。   陆衡舔了舔唇角,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嘴里也在疯狂的分泌唾液。   算了,还是好好填饱肚子再赶路吧。 第19章 进城倒是可以,不过有条件   陆菱将两个小萝卜头重新带到了土坡后,她将竹筒递给陆衡,又把从陆二东那里拿来的糖饼,翻了出来。   之前因为城门口难民太多,陆菱害怕张扬,所以一直没让他们吃,现在路上行人还算少,相对安全一些,可以吃些垫肚子。   陆菱把糖饼一分为二,递给了陆衡和陆清,让他们就着菜糊粥多吃一些。   她自己拿了个剩余的窝头,干巴巴的啃了起来。   陆清见此,把竹筒递过来,“姐姐,你也喝。”   里面其实没剩多少了,陆菱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又递了回去,“你们喝吧,姐姐吃窝头。”   陆清眉眼弯弯,满足的抱着竹筒喝了一大口菜糊粥。   陆衡却将糖饼一分为二,递给陆菱一大半。   “姐,糖饼我吃不完,剩下的你吃吧,那个窝头太硬了,都啃不动,别吃了。”   陆菱摇摇头,朝着陆衡道:“小鬼,可别有了糖饼,就嫌弃窝头,现在这世道,可不允许我们浪费粮食,快吃吧,吃完我们好赶路。”   陆衡憨憨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糖饼大口吃进了肚子。   陆菱吃得快,便探出头观察路边的情况。   现在路上的人明显要比之前多了起来,虽然还是行色匆匆的,但比之前似乎也都好一些,有的人甚至还有牛车、驴车,这样的代步工具。   显然打算去隋北的人,要相对富裕一些。   陆菱也暂时安下了心,如此一来,大概也没人会盯上他们这几个穷得叮当响的孩子。   填饱肚子之后,陆菱就带着二人重新踏上了前往隋北的路。   两个小萝卜头个子虽然小小的,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可却一点也没给陆菱添麻烦。   陆衡现在很有做哥哥的样子,经常把包袱挎在自己身上,让陆菱趁机休息。   陆清也不落后,偶尔会用从路边树上拽下来的树叶,当做蒲扇,给陆菱扇风纳凉。   有了这两个小朋友作伴,陆菱倒也不觉得累。   其实,她的空间里面是有一辆手推车的,这是末世的时候,曾经经过村庄搜寻物资的时候,顺手放进去的。   但是之后还没派上用场,陆菱就来到了这里。   现在她虽然有心拿出来用,但还是害怕被人惦记上。   毕竟在旁人眼里,他们这三个小身板,的确没什么战斗力。   陆菱虽然可以应付,但还不想自找麻烦。   尤其两个小家伙这一路也没怎么抱怨,个个都非常体贴,充其量也就是清清这个小丫头喊喊肚子饿,所以陆菱也没什么负担。   三人走了差不多大半个月,终于来到了隋北。   这比陆菱预想中的情况,快了不少,说到底还是这两个小萝卜头让人省心的缘故。   隋北城门外,也有不少流民聚集,但是相比起月牙镇前的情况,要好上很多。   而且人们的状态也没有那么疯狂,几乎到处都可以看到带着行囊,拉着推车的家族。   不仅如此,城门外还搭着棚子,有几位穿着相对干净考究的差役,正站在里面施粥。   陆菱安心不少。   她领着两个小萝卜头融入人群,从包袱内拿出了几个碗,也站在了排队领粥的队伍之后,想着还可以顺便了解一下情况。   不过一会儿,有人听见她在打听进城的情况,不由得嗤笑了声。   陆菱面带不解,那人却又把头扭了过去,一副懒得多说的模样。   之后倒是有个好心的大叔告诉他们。   “丫头,进城倒是可以,不过有条件。”   有条件?   陆菱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之后又有个大娘经过,目光在陆菱身上逡巡了片刻,而后走了过来。   陆菱正低着头和陆衡说话,忽然闻见一股劣质脂粉的味道,气味十分浓郁。   陆菱拧着眉,抬起头。   那妇人忽然站到她的眼前,笑呵呵的问:“姑娘,是不是想进城?”   陆菱不动声色的抓紧了两个小萝卜头的手腕,目光淡淡的看向来人,没有说话。   “嗐!别紧张啊,我有办法让你们进城。”   “卖身?”   陆菱冷不丁的吐出两个字,这人眉头一挑,掩着唇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知道的还挺多。”   又是跟刀疤男干同样勾当的人。   陆菱冷着脸,没再搭理她。   妇人看着陆菱的模样,见她骨相绝佳,眸光潋滟,虽然现在皮肤上蒙了一层泥污,身材也有些干瘪,但丝毫不影响她是个美人的事实。   将来若是好好调教一番,说不定还能成为头牌。   这人实在是不想放弃。   妇人再度开口:“姑娘,我跟你说,知府大人早就发了话,要想进城,除了户籍证明之外,每人还需缴纳十两银子才能进城!”   “你看看你……”   妇人笑着打量她一眼,又俯下身看了眼陆清,继续道:“你们几个怕是连五个铜板都没有吧?所以,要想进城的话,只有我可以帮忙。”   陆菱看着她,冷笑一声,“卖身,也算帮忙?”   “自然了。”   妇人点头道:“也就是姑娘实在长得俊,我才愿意花三十两买下你们,否则旁人的话,几根红薯就打发了。”   这人态度笃定,她肯定陆菱拿不出银两进城,便自认为下了血本,陆菱就会同意。   她洋洋得意道:“姑娘,也就是我好心,才开这么高的价格,这要是换了别人,肯定只管给十两,你的弟弟妹妹,都不一定能进去。”   “是吗?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待会儿是怎么进去的。”   陆菱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带着陆衡和陆清往前面走去。   顺着队伍,陆菱他们领了三碗淅沥沥的米粥,而后寻了个清静些的墙角,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陆衡喝完粥,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拽了拽陆菱的衣角,低声道:“姐姐,我们不进城了,你别听那个人瞎说,搞不好她是骗我们的,咱们不要钱!你别怕,我保护你。”   陆衡声音低低的,却透着一股坚韧的意味。   陆菱摸了摸他的头,对着他笑了笑,说:“你放心,姐姐有钱,快喝粥,等填饱肚子,姐姐带你们进城!”   话音落下,旁边忽然一声嗤笑。   一位和陆菱年纪相仿的女孩,朝着陆菱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就你们还想进城?穿的破破烂烂的,怕是一个铜板也没有吧。”   陆菱眼神瞬间冷下来,她朝着女孩勾了勾唇,露出几分嗜血的笑容。   “怎么?你想给我们做做贡献?” 第20章 就他们这样的,还有钱住客栈?   那女孩被陆菱陡然露出的凌厉目光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往身后躲去。   然而,她的双手被绳索紧紧捆着,绳索另一端绑在旁边的牛车上,牢固的动弹不得。   女孩马上一愣,咬着唇一副倔强的模样。   “哼!你得意什么?就你们这幅穷酸样,谁会放你们进城,我看还不如像路边乞丐一样,求人施舍点吃食,也比你们瞎折腾强。”   陆菱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这么大的戾气,但看她眼下如此困顿的模样,也懒得多说什么。   陆菱勾勾唇,笑道:“我们有手有脚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也不知是那个字眼刺激到了这个女孩,她眼睛陡然红了,骂骂咧咧就要去揣陆菱,像是单纯的发泄情绪一般。   陆菱懒得跟她计较,自顾自带着两个小萝卜头往旁边走去。   他们寻了处新地方,缓缓坐了下来。   陆衡绷着一张小脸,显得有几分气愤,“姐姐,她凭什么那样说我们,我刚才真想骂她,但姐姐说过有辱斯文,所以我才不跟她一个女孩子计较。”   “算了,不用生气。”   陆菱安抚着陆衡,眼睛朝着方才的地方撇去。   只见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大汉,不知又从哪里弄来了几个小女孩,她们手上全都被绳索绑着,各个神情彷徨又惊悸,被人强行推上了牛车。   之后,一道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方才说要出三十两买下陆菱的妇人,缓缓走到牛车旁。   那几名大汉,忿忿给她让开通路。   妇人扬着指尖,对着牛车上花朵似的小姑娘,跟验货似的,一个个仔细打量了一遍她们的模样,或是点头,或是不满。   但却没有放人的意思。   检查完毕,那些女孩子哽咽的哭声,便传了过来。   但周遭的人仿佛已经麻木,对此视而不见。   妇人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大汉们点头哈腰的,一个个上前领赏。   最后,妇人走在牛车前头,那些大汉们推着车,将女孩子们带走了。   陆菱的心陡然揪了一下。   这些女孩的去路,陆菱也瞬间清楚了,但她却无能为力,乱世之下,她带着两个小萝卜头都举步维艰,现在更加没有帮助别人的能力。   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暗自抓紧了陆衡和陆清的手腕。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先进城,但也不能操之过急。   陆菱一直在等,等到城门口施粥的摊子要撤走离开之际,她才领着陆衡和陆清缓缓朝着城门口移去。   天色将晚,守城的侍卫们,应该也快要离开了。   陆菱站在不远处打量了一番。   大概是因为知府大人害怕城门口会有人闹事,所以城门处除了看守城门的士兵之外,还有很多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看起来倒是令人心安。   忽然,一位进城的老伯摔了跤,城门口有个微胖的身影,忙过去搀扶了一把。   这位士兵身材魁梧,但长了一张讨喜的圆脸,笑起来脸上竟还有酒窝,相比起其他士兵来说,要更加平易近人一些。   陆菱打定注意,朝着这位士兵而去。   “等一下。”   胖士兵伸手拦住了陆菱一行人,淡声道:“知道进城的规矩吗?”   “知道。”   陆菱点了点头,便伸手去摸钱袋子。   这也多亏了杨氏带来程爷的人,让她临走之际搜刮到了一拨物资。   领头那人身上有一个钱袋子,陆菱之前大致看了一眼,应当足够三十两。   胖士兵又道:“户籍证明带了吗?”   “带了。”   离家之前,陆菱就已经打好了主意,她知道在外行走,户籍证明有多么的重要,所以早就偷偷准备好了。   她将户籍证明递上去,又开始翻钱袋子,数银两。   士兵接过户籍证明一一检查了一遍,而后笑道:“行,户籍没问题,但进城需要每人缴纳五两银子,你们三个一共是十五两。”   十五两?   不是三十两?   陆菱愣了下,忽然喜上眉梢。   原来刚才那个妇人为了让她卖身,竟然诓骗了她!   惊喜来的太突然,陆菱一下子笑出了声。   她将十五两递给守门的士兵,朗声道:“多谢。”   那士兵被她的笑声感染,也忍不住翘起了唇角,看到他们一行只有三个小孩,又忍不住叮嘱了句。   “小姑娘,虽然能进城,但你们年纪小,万事还要当心啊。”   突如其来的善意,令陆菱心中感慨。   “多谢,我们会小心的。”   说完,士兵让人拉开了路障,让他们走到了城门口登记处。   “你们登记一下,入城之后,规规矩矩的,不许闹事,否则还是要被驱逐出来的。”   这个胖胖的士兵,倒是热心又负责。   陆菱的眼睛亮晶晶的,乖巧的不住点头,连着身旁的两个小萝卜头也像模像样的点头做保证。   胖士兵忽的笑起来。   旁边负责登记的另一名士兵,将户籍重新递过来,“秦大人,登记好了。”   “行。”   秦涛将户籍证明递了回去,而后吩咐后面的士兵搬开路障,放人进城。   陆菱眼睛乌溜溜的转了下。   这个‘秦大人’,看起来还挺有威望的样子,而且人也热心,倒不如趁机向他打听一些城内的情况。   “那个……秦大人。”   陆菱斟酌着开口,“不知道城内有没有便宜又安全些的客栈可以落脚?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劳烦您告知一句。”   话音落下,秦涛挑了下眉,打量他们一眼。   就他们这样的,还有钱住客栈?   还真看不出来啊。   但秦涛叹了口气,“客栈你们就别想了,现在这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城里的客栈早就住满了,估计就连破庙一类的地方,也都挤满了人。”   “这样啊。”   陆菱想了一下,“那农家是否可以租住呢?”   “可以是可以。”   秦涛有些犹豫,而后缓缓道:“不过最近流民太多,前些日子城里发生了几起流民伤人的事件,现在估计农家也不愿意接待流民了。”   说到这里,陆菱一下子犯了难。   要真是这样的话,确实有些难办。   秦涛瞥见小姑娘耷拉下的眉眼,楚楚可怜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软了一下。   “这样吧,我倒是认识一位独居的大娘,应该有闲置的空房间,但是价格可能有些贵,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第21章 毕竟,钱不能白花。   陆菱眸光大亮。   现在城外的情景,他们也都看见了,想必城内的流民也不在少数,如果没有一个落脚点的话,他们就算进了城,也算不上安全。   陆菱忙点头,“可以可以,只要能有住的地方就行。”   秦涛盯着陆菱忽然生动起来的模样,旁边两个小萝卜头也是眼巴巴的样子,忽然就很想笑。   “行,我可以帮你们这个忙,但是还有一个条件。”   “啊?还有条件?”   陆菱下意识的捂了捂钱袋子,眉头紧紧皱着,“不会又要十五两吧?”   “哈哈哈,不是。”   秦涛彻底被逗笑了,他说:“让你们去住可以,但你的户籍证明得押在我手里,也算是一个保障吧,怎么样?”   陆菱松了口气,幸好。   否则他们真的要穷的叮当响了。   陆菱点点头,声音清脆:“好,一言为定。”   听见陆菱干脆的应答声,秦涛忍不住问:“你也不问问租金?这就答应了?”   呃……没办法啊,即便是贵些,但也得住啊。   否则他们三个小身板,怎么敢露宿街头?   但陆菱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租金多少?”   秦涛伸出五根手指,“一个月五两。”   什么?   五两?   陆衡登时瞪大了眼睛,心直口快的吐了句:“你们怎么不去抢钱呢?”   五两银子,换平常的时候,都够他们一大家子吃大半年得了。   现在光是进城就给了十五两,这住宿还这么贵……   秦涛抿了抿唇,倒也没有怪罪的意思,而是缓缓道:“如果是以前的话,肯定没这么贵,但现在时局这么乱,也是没办法的事,况且我也只是看你们都是孩子,才肯帮这么忙,否则你们今晚怕是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说完,秦涛看向陆菱,问道:“怎么样?还打算住吗?”   住,肯定是要住的。   虽然确实贵了点,但好在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而且,这位秦大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会说谎骗人的,细节见真章,他身上虽然穿着与其他的士兵不同,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涵养。   陆菱倒也安心,况且只要进了城,有了落脚点,她便可以做些小买卖,也能挣钱贴补家用。   现在的五两银子,不过是替未来铺路罢了。   陆菱点点头,“住!”   秦涛再次被她干脆的回答逗笑,于是点头道:“跟我来吧,我们去衙门签租约。”   其实,倒也不必这么麻烦,但是秦涛这么做,显然也是为了让陆菱他们安心。   这样一来,陆菱倒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秦涛跟人换了班。   陆菱牵着两个小萝卜头在旁等候,忽然听见前来换班的士兵,站在他跟前唤了句‘秦少爷’。   陆菱挑挑眉,心道:看来这个秦大人的出身应该也挺不错的。   秦涛跟城门口的士兵叮嘱了几句,而后便领着陆菱一行人往城内走去。   秦涛是个很健谈的人,倒也不拘束,陆菱有意打探他的身份,没想到这人三言两语就吐露了个干净。   原来,这个秦涛并不是城门的看守,而是从隋北边境借调过来的士兵。   隋北的知府还是他的表姐夫。   前些日子,月牙镇城门口暴乱,据说死了不少人,后来官府出面镇压,就连县令也被暴民当场斩杀了。   之后,月牙镇官府紧急请求燕南镇和隋北的士兵增援,原先看守隋北城门的指挥使,赶去月牙镇镇压暴乱了。   而秦涛便被这位表姐夫从北境叫了回来,帮忙看守城门。   毕竟有了月牙镇的前车之鉴,隋北虽然距离月牙镇还有些距离,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之后,隋北的知府又命人在城门口搭了粥棚,通过对进城流民征收五两银子,来维持粥棚的开销,这才让局面稳定了下来。   听到这里,陆菱心里不禁开始佩服这位隋北的知府。   比起月牙镇前的一锅乱粥,隋北采取的各项应对办法,倒真是将这位知府大人衬托的有勇有谋。   当然,路上陆菱也简单的陈述了一下他们的情况。   秦涛得知,他们小小年纪,父亲失踪,母亲离世,叔婶对他们百般疏忽,甚至还想将她卖入青楼,之后她带着弟妹逃跑,流落隋北。   一时间,秦涛倒是对他们充满了同情。   陆菱知道与人交好是十分重要的,且秦涛的身份不凡,若是能与他打好交道,日后需要帮忙的时候,也就比较好开口了。   毕竟,钱不能白花。   走了一路,终于到了衙门,秦涛带着他们径直去了内堂。   租约很快就拟好了,甚至还盖了衙门的公章,一式两份,秦涛将其中一份递给了陆菱。   “好了,我带你们去看看住的地方吧。”   “行,麻烦秦大人了。”   话音落下,秦涛笑了笑,“秦大人都是那群人瞎喊的,这里没什么大人,不用这么客气,你就叫我秦涛吧。”   陆菱抿了抿唇,眉眼弯弯,“还是叫秦大哥吧,多谢秦大哥。”   秦楼挑了下眉,倒是没拒绝,说:“行。”   正要出巷口,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陆菱抬眸去看。   昏暗的巷口,莹润的月光洒下一地清辉,两个身着捕快服饰的人,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拽着手脚拖进了巷子里。   那少年穿着破烂,骨架瘦削,但模样倒长得十分清秀,只是一双眼睛空洞的了无情绪。   陆菱心头一震,仿佛看到了曾经身处末世的自己。   那时,她满腔绝望,因为生活在那样的坏境中,每天除了无限的绝望,便剩下无尽的麻木。   但这个少年又经历了什么呢?   正想着,秦楼却忽然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犯了什么事?”   “嗐!就是有人举报说,他是月牙镇门前煽动暴乱的人,我们这也是刚奉命去捉拿。”   秦楼拧起眉。   前些日子,城中流言四起,说什么在月牙镇门前煽动暴乱的领头人,已经逃窜到了周边的县镇,各个地方都在全力搜捕这些人。   但秦楼记得,领头人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而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怎么可能会是煽动暴乱的人呢? 第22章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随时开口   正当这时,少年淡漠的眸子转了转,声音嘶哑。   “不是我!”   旁边的捕快,一脚踹上去,少年闷哼一声,又听捕快厉声道:“闭嘴!一切等堂审过后再说!”   话音落下,秦楼的脸色明显冷了下来。   他走到一旁,将墙上的画像忽然扯了下来,丢在两个捕快眼前。   “你们瞪大眼睛好好看看,这画像上的人,跟这个少年有相像之处吗?抓错了人,还不知悔改,还想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捕快们被训斥,面上有些难堪,但还是干巴巴的应了句。   “挺像的啊。”   陆菱看了一眼,内心冷笑。   这画像虽然有些潦草,但依稀也能看到大致的轮廓,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身体健硕,跟眼前的清瘦少年没有一丝一毫相似之处。   也不知道这两个捕快出于什么心思,竟然要抓一个无辜少年去顶罪。   秦涛气的面色不顺,他将画像往两人身上一丢。   “还敢顶嘴?难不成你们也打算学那些阳奉阴违的人,打算随便抓个人,草草交差?”   心思被戳穿,其中一个捕快忙否认。   “这……我们没这个意思,真的是有人举报。”   秦涛虽然不在衙门里任职,但他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两个捕快一时之间,也不敢多加得罪。   他们也知道这个少年并非画像上的人,但暴匪已经找了大半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反正衙门里随便交差的事情,也不在少数,他们也没多想,只是没想到今日碰到了秦涛。   捕快心里只觉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最后只好将这个少年放了。   少年眸光极淡,充满了冷漠,之后也未发一言,直接冷淡的转身,一个人离开了这里。   陆菱收回目光,少年倔强又冷沉的背影,却在她脑海里面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两个捕快将地上的画像捡起来,大概怕被追究,而后匆匆告辞。   秦涛面上还剩下一层薄愠。   到底是从沙场上征战过的,骨子里的正义感也比一般人要强烈一些,因此眉眼倒也变得有几分锋利。   “让你见笑了。”   秦涛尴尬的笑了笑,而后替陆菱引路,语气中多有无奈。   陆菱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但是没有评判。   出了巷口,秦涛直接将陆菱姐弟三人送到了农家小院。   门外,秦涛并未直接上前叩门,而是回头忽然看了陆菱一眼。   陆菱见他犹豫了一路,这时便主动开口问道。   “秦大哥,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   秦涛愣了下。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细致入微,竟然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   “小姑娘挺机敏。”   秦涛憨笑了一声,而后缓缓道:“云姨一个人在此处住了许多年,她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女,性情难免要古怪一些,你们若是住进来,还望能体贴一二。”   闻言,陆菱问道:“能有多古怪?”   “也不算古怪。”   秦涛摸摸鼻尖,笑道:“可能态度会比较冷淡,爱吹毛求疵,但心眼不坏,平日里你们也别去打扰她,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陆菱点了点头。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今住处难寻,她也不敢有太多要求,况且陆衡和陆清一向乖巧,也不需要她费什么心。   但陆菱还是低头朝着两个小家伙,叮嘱了一句。   “听见了吗?你们两个待会儿要乖一些,不要惹云姨生气,咱们好好待着,不去打扰她。”   两个小家伙大概因为第一次到陌生的地方,整个人还比较拘束。   所以从去往县衙的路上,就比较沉默,做什么事情也格外的配合。   现在更是懂事的连连点头。   陆衡还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姐姐的。”   陆清也懵懵懂懂的点头,“清清听话。”   闻言,秦涛笑了下,自顾自摸了摸陆衡的头,然后抬手叩响了房门。   很快,一位穿着古朴素雅的妇人,便出现在了陆菱跟前。   秦涛上前一步,礼节性的扶住来人的手臂,笑道:“云姨,这就是我派人跟您提过的小姑娘,现在我把人给您带来了。”   陆菱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   想到,可能下午的时候,秦涛就已经提前派人过来传过话了。   妇人腰间围着围裙,眉眼略显清冷,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便让开了通道。   “进来吧。”   云娘往回走着引路,声音很淡,“东边的厢房,我已经打扫出来了,今后你们就住在那里,平常的时候,不需要打扰我,我这个人喜欢清静。”   陆菱很会察言观色,知道这个妇人喜静,便乖巧的应了句。   “好。”   之后,再无半句废话。   妇人回首瞧了她一眼,眼神依旧清冷,没什么情绪。   但陆菱判断,她应该挺高兴的。   因为之后云娘明显慢下了脚步,还亲自替他们挑开了门帘。   云娘说:“行了,天色不早了,今天你们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陆菱原本已经准备好了五两银子,打算亲自交给她。   但她既然已经发了话,陆菱心想也不急在这一时,便点了点头。   云娘满意的勾了勾唇,但稍纵即逝。   她和秦涛客套了两句,便以困倦为由,直接回屋了。   人走后,秦涛又继续道:“云姨就是这个性子,平时一个人随意惯了,你们别计较,今日先好好休息吧。”   “多谢秦大哥。”   陆菱道了声谢,而后让陆衡和陆清先进了门,她随着秦涛又走到了院门口。   “行了,留步吧,不用再送了。”   走到门外,秦涛忽然回头看向陆菱,朝着她挥了挥手。   陆菱脏兮兮的小脸,映在月光下,连模样都分辨不清,但她眉眼弯起来,露出个清浅的笑容。   “秦大哥,今日真是多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随时开口。”   秦涛愣了下神。   小姑娘孤苦无依的,倒也指望不上她能帮什么忙,但她说出来的话,却让秦瑶倍感欣慰。   “好,不过我倒是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只是云姨一个人孀居多年,日子过得孤苦,我常年住在军队,倒也没什么机会回来,有时间替我多照看一下吧。”   “好。”   “走了。”   秦楼潇洒的挥挥手,转身融入到了黑夜里。 第23章 今夜注定好眠   陆菱回身,走到了东厢房的门外。   屋内脚步声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两个小家伙倒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陆菱觉得有趣,便挑开门帘的一道缝,朝着里面望了一眼。   稍显陈旧的房间内,燃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跳动的烛火,将整个房间漫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房间内家具不多,除了一张床之外,只有四四方方的一张桌子,和几个高凳,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衣柜倚在墙边,柜门半开着。   墙角还丢着一些柳条编的旧篮子,上面有被时间打磨过得一层棕色,虽然显得有些旧,但还算干净。   应该是云姨经常用到的东西。   两个小萝卜头在屋内走来走去,正在收拾行囊,瘦瘦小小的身板,却充满了活力,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陆菱的心忽然被这幅画面触动。   从此以后,他们就要开始创造新生活了。   陆菱挑着帘子,从门外走了进去。   陆衡第一个反应过来,兴冲冲的朝着陆菱跑了过来。   他激动的说:“姐姐!这房子好大!床好舒服!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了吗?”   小家伙整个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说起话来激动的口沫横飞。   陆菱无奈的摸了下脸,笑道:“小点声,忘了姐姐刚才跟你们说过的话了?”   陆衡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转来转去的,依旧难掩兴奋。   陆清小个子也不知道怎么爬到床上去了,此时此刻趴在床上,看着陆菱咯咯直笑。   “姐姐,你快来!”   她朝着陆菱张开双臂,小小的手掌对着她,笑嘻嘻的脸庞如花般灿烂。   陆菱站起身,走过去将她从床上抱了下来。   “你们两个在外面风餐露宿了这么久,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细菌,就这样躺到床上了?”   陆菱替陆清挽起了袖口,露出黑黝黝的一双手,拍了拍说道:“你们规规矩矩站着,姐姐去打水,先洗漱一下。”   陆清眨巴着眼睛,问:“姐姐,什么是细菌呀?能吃吗?”   “……”   陆菱十分无语,进行了几分钟的科普。   她指着他们手上的污渍,说道:“看见这些黑的脏东西了吗?这可不是好东西,吃了会生病的,肚肚疼。”   说完,陆菱伸手去挠了挠陆清的小肚子,痒的她到处乱躲,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玩闹了一会儿,陆菱便端着屋内的脸盆出了门。   院内有一口井,旁边还有系着绳索的水桶。   陆菱动作干练,小小的身板,却蕴藏着无限能量,很快就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   她先给自己收拾了一下,脸盆里的水脏的像是雨地里的泥水。   之后,她用了整整一大桶水,才将自己彻底清洗了个干净。   那头大概是听见了声音,云娘披着件外衣,挑开帘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这水是你自己打上来了?”   “嗯……”   陆菱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是我吵到您了吗?”   “那倒没有。”   云娘冷淡的瞥她一眼。   看着身子小小的,倒是有些蛮力。   而后,云娘不知又想到什么,淡声说了句:“厨房就在西边,想要热水的话,自己烧。”   说完,云娘直接转身,又走了。   陆菱愣了原地,而后缓缓笑了。   云姨虽然看着为人冷淡,但其实还挺热心的。   陆菱自己倒也无所谓,只是屋里还有两个小孩子。   现在昼夜温差比较大,尤其从井里打上来的水格外的凉,若是让两个小萝卜头直接洗冷水澡,他们怕是扛不住。   陆菱又打了一桶水,直接拎去了厨房。   灶台旁放着不少干柴火,倒也方便。   陆菱直接蹲下身,从空间内拿出打火机,将柴火引燃,塞进了灶台底下。   橘红的火光燃起来,照亮了陆菱清丽明艳的脸庞。   她面上挂着怡然的浅笑,眼中是从未这般平和的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陆菱一抬眸,就瞧见陆衡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   “姐姐,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   陆菱瞥他一眼,无奈的点点他的鼻尖,“烧热水呢,待会儿给你们洗个热水澡,哪里有什么好吃的?”   “嘿嘿。”   陆衡笑笑,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唇角,露出几分腼腆的笑意。   “姐姐。”   他拖着音调,一副撒娇的姿态,靠在了陆菱的手臂上。   没一会儿,又一个小尾巴跟了过来,哼哼唧唧的凑到另一边,抱住了陆菱的手臂,直往她的怀里钻。   陆菱道:“你们呀,不在房间好好待着,都钻进厨房做什么?”   陆清咬着指尖,声音细细软软的,“姐姐不在,怕怕。”   陆菱道:“有什么好怕的?这里还有大房子,不比睡在野地里安全?”   “那肯定比野地里安全。”   陆衡声音稚嫩,却坚定的补充道:“但姐姐身边最安全!姐姐不在,我们心里慌。”   这一路上,他们三人相依为命,陆菱就是他们两个小萝卜头的精神支柱,虽然只是风餐露宿了大半个月,但在陆衡他们心里,羁绊和依赖,只会越来越深。   陆菱心想,若是让他们的心境有所改变,怕是还要适应很长一段时间。   陆菱将他们两个搂在怀里,声音含笑,“以后我们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陆清稚嫩的重复:“对,永远不分开。”   唯有陆衡捏着小拳头,一脸郑重的点头。   他一定要变强,变厉害,成为男子汉!更要成为姐姐和清清的支柱!   瞥见陆衡严肃的小脸,陆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她的想法倒是很简单,如此乱世,也不寄托陆衡和陆清建功立业的想法,只希望他们平安喜乐。   烧完水之后,陆菱给两个小萝卜头贴心的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了从家里带出来的干净衣服。   虽然衣服依然破旧,但心境已经有了不同。   今夜注定好眠。   翌日一早,陆菱早早收拾完毕,先去厨房熬了一锅热气腾腾的菜糊粥,然后等着云姨起身,好把房租交给她。   陆菱听着那头的动静,确定云姨起身后,才过去叩响了房门。   “云姨,我可以进来吗?”   “进吧。”   陆菱缓步走进去。   云娘的房间也非常简单素雅,但收拾的非常干净妥帖,布局和陆菱他们的房间差不多,只是窗边多了一个案台,上面摆着纸笔,依稀可见一副画像。   陆菱随意瞥了眼,便想起来,这不是先前县衙门前张贴的犯人画像吗?   难不成云姨还是画师?   陆菱眨眨眼,勾唇一笑,忽然有了一个赚钱的好办法。 第24章 “那……他们还缺画师吗?”   热气腾腾的早饭端上餐桌,陆菱穿着粗布衣裳,虽然有些陈旧泛白,但胜在干净清爽。   她招呼云姨过来吃饭。   两个小萝卜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一高一低趴在门板之上,偷偷朝屋里望去,眼底带着几分好奇和期盼。   云娘端坐在炕头,旁边摆着一个旧箩筐,里面放着针线,正在缝补衣裳。   见此情景,云娘清冷的面庞之上,倒是难得愣了愣神。   “你做了早饭?”   她的目光落在陆菱身上。   陆菱笑笑,摸了摸后脑,答道:“我醒得早,所以就先去厨房忙活了一会儿,云姨不如尝尝我的手艺吧。”   云娘目光淡淡的,眼底却露出几分动容。   “好,麻烦你了。”   她收起针线,利落的起身,而后随着陆菱往外走去。   两个趴门缝的小家伙,也不知道是忽然害羞,还是怎么了,小跑着溜走了。   云娘挑开门帘,视线不紧不慢的跟了出去,唇角难得翘了翘。   走到厨房门口,两个小萝卜头已经懂事的摆开了木凳。   陆衡挽起袖口,费力的抱起沉重的木凳,像模像样的围在方桌四周,摆的整整齐齐。   陆清仰着头,面对着高高的橱柜,明明碗筷近在眼前,可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垫脚,也够不着。   “哥哥。”   陆清奶声奶气的唤道,“你快过来帮帮我。”   陆衡直起身,笑道:“清清乖,你过来坐着,别乱跑,一会儿我去拿,你要是把碗摔了,云姨会不高兴的。”   站在门口,听完了童言童语,云娘勾唇笑了笑。   她迈步走进去,淡声开口,“要拿什么?我来帮忙。”   “诶?云姨好。”   陆衡回过身,乖乖的打招呼,又把陆清拉到身边,两人站的笔直,一副表现欲极强的模样,看着身后的陆菱,像是求夸奖。   陆菱觉得,如果陆衡身后长着尾巴的话,此时此刻估计就要摇上天了。   早餐,在十分祥和的气氛中开始。   然而,很快陆菱就体会到了秦涛口中,云姨身上需要格外关照的‘吹毛求疵’的一面。   “粥咸了,你是不是放盐了?”   “对,放了点。”   毕竟是菜糊粥。   “窝头也有点凉,你这是晾了一会儿呢?”   “嗯,是的,喝烫饭对食道不太好。”   “你还挺讲究?”   “……”   讲究的不是她,是您呀。   陆菱勾唇笑了笑,倒是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吃完饭后,陆衡主动要求帮忙洗碗,陆清也争着抢着要给陆衡打下手。   陆菱瞧见他们态度积极,倒也没有阻止,左右也就四个碗。   她回房取了银两,又重新回到了云姨房间。   “云姨,这是这个月的房租,一共五两银子,您过过目。”   云娘又坐在炕头缝缝补补,闻言头都没抬,直接丢了句:“放那边桌上就行。”   陆菱回头看了眼,墙边只有一个书桌。   她把银两放上去,入目的又是先前那副画像。   “云姨,衙门里的画像,都是您帮忙画的吗?”   “差不多。”   “会给工钱的吧?”   “当然。”   陆菱黑眼珠抓转了转,忍不住又问道:“那……他们还缺画师吗?”   许是察觉出陆菱的兴趣,云娘难得停下针线,悠悠的望了过去。   她问:“你也会画像?”   “会。”   陆菱点点头,坦诚告知,“我们初来乍到,进城又花了不少银两,现在已经没什么积蓄了,我也想和您一样挣点工钱,维持家用。”   云娘笑了笑,没有拒绝,又继续低头挑起针线。   陆菱目光看过去。   云娘手里的衣服,是非常平常的灰黑色,应该是某件衣服的前襟,而且还是男装。   看起来应当有些年头了,边缘磨损的很厉害。   但她依旧不紧不慢的缝着,而且上面有很多新旧不一的缝合线。   她应该时常拿出来返工。   陆菱轻轻的走过去,细细的看了眼。   云娘低头,直接用牙齿咬断了线头,声音有些模糊。   “缺不缺画师,我并不知道,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多谢云姨。”   陆菱知道她喜欢安静,所以也不愿多说废话叨扰,之后,便默默退出了房间。   临出门前,陆菱回头关上房门。   她看到云娘抱着那件衣服,指尖细细的摩挲着,眸光温柔又平和。   银铃般的欢快笑声,在空旷的院内飘扬,陆菱从云娘处出来的时候,陆衡和陆清正在外面追逐打闹。   陆菱走过去,一把按住了两个小家伙。   “小点声祖宗们!又忘了是不是?”   说着,陆菱弹了弹陆衡的脑门,又捏了捏陆清的小脸。   两人逮着机会就往陆菱身上粘。   陆清撒着娇要抱,嘴里哼哼唧唧的,蹭着陆菱的脖颈。   “姐姐!姐姐,姐姐!”   陆清奶声奶气的音调,格外的治愈,他们的欢乐,也是陆菱难得的惬意时间。   “早上吃饱了吗?”陆菱问。   陆衡摸了摸鼓涨的肚皮,笑道:“吃饱了,吃撑了。”   “清清也是,姐姐做的饭天下第一好吃,嗷呜——”   “哈哈哈。”   陆菱被逗笑,忍不住蹲下身,视线几乎与陆清齐平。   “行吧,既然吃饱了,那咱们接下来要劳动一会儿。”   闻言,陆衡眼睛亮晶晶的,“姐姐,要做什么?”   “……”   他们一听要劳动,竟然这么积极。   陆菱有些苦笑不得,但还是循循善诱的说道:“昨晚呢,咱们是不是换下了一堆脏衣服呀?那现在我们反正也是闲着,不如洗洗衣服怎么样?”   陆菱觉得,她和两个小萝卜头相处久了,说话也开始往童言童语方面发展了。   这跟她以前的性子,可是半点也不搭,但她却又觉得,这种感觉似乎更亲近。   陆衡重重的点头,“好,我们来洗衣服!”   说动手,就动手。   陆菱拎着水桶打水的时候,陆衡已经和清清一起,将屋内的脏衣服统统抱了出来。   他们在院内找了几个空木盆,整齐的摆列在一起。   其实,陆菱也没真的想让他们把自己的衣服都洗了,只是为了着重培养,让他们独立自强的个人品质。   陆菱几乎包揽了大半,只把几件简单轻巧,又容易搓洗的衣服,象征性的交给了他们。   三人边玩边洗,又小声的聊着天,时不时还要玩一会儿泼水游戏,就连洗个衣服,也充满了欢乐。   云娘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房间内,面对着眼前莹白的纸张,指尖捏着毛笔,墨水滚落,将纸张氤氲开一滩墨渍。   她的手腕停在半空,久久没有落笔,视线缓缓看向门口。   陈旧的门帘,将外面的一切景物都遮挡的严严实实,可欢声笑语,却顺着风,送进了耳内。   云娘眼神怔怔的。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般快乐的笑声了。   就连她的心,都忍不住有几分向往。   云娘回过神,执笔预备落墨,目光却被眼前的那摊墨渍吸引。   她愣了半晌,而后笑了。 第25章 “行不行,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午后,陆菱跟着云娘去了县衙。   走在路上,道路两旁可以看到很多没有居所,只能流连在外的难民。   他们虽然风尘仆仆,可是脸上却多了一层平和之态。   毕竟,相比起月牙镇的情况,隋北这边则要好上很多。   陆菱之前从秦涛那里听说了一些月牙镇暴乱的情况,虽然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那些暴民为了进城,不惜当场斩杀县令,还是忍不住心尖一抖。   幸好,她们离开了,否则暴乱难免波及到她们。   想到这里,陆菱忽然想起了陆二东,也不知道她这位二叔现在是否还活着。   临近城中心,街道上渐渐热闹了起来,路边依稀可见一些商贩,有的是在买菜,有的在卖馒头,吆喝声不绝于耳,倒是多了几分人间烟火。   陆菱忍不住被眼前的场景感染,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云娘见此也跟着笑了笑,“你这个小姑娘倒是十分沉稳,年纪小小就当起了一家之主,却也不见愁苦之态,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陆菱答:“这世上让人发愁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其实都来不及发愁,就得用尽全力去抵抗,所以倒不如放松心态,走着瞧。”   她的话里带着几分得过且过的随意,可眼神却充满了坚定,仿佛眼前的困境,对她来说也不过只是暂时的。   云娘心中不免受到震撼。   她确实没有看走眼,这个小姑娘的确不一般,所以她虽然生性冷清,可是却破天荒的愿意帮她去说说情。   小姑娘眼底闪耀着的光芒,倒是让云娘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也是这般初生牛犊不怕虎。   来到县衙之后,云娘率先表明了来意,并代替陆菱问出了那句。   ——还需不需要画师。   也算是表明了为陆菱引荐的意思。   “画师,倒也缺,只是……”   正在跟云娘回话的捕快,知道了云娘的来意之后,便忍不住打探起了陆菱,并问出了自己疑惑。   “只是,她能胜任吗?”   这位捕快小哥的语气虽然轻松,但是眼底却透着一股轻蔑,似乎不太相信陆菱。   然而,陆菱也没有多说废话。   她上前一步,朝着来人笑道:“行不行,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云娘帮腔,“小葛,你就让她试一试吧,虽然我也没见过她的画作,不过瞧着这架势,倒像是挺有本事的。”   被叫做小葛的捕快,依旧有些犹豫。   “这……我得先去问问。”   “行,你去问吧,我们等着。”   小葛走后,云娘回头看向陆菱,眼底漾着清浅的笑意。   “陆姑娘,话我已经帮你带到了,接下来能不能成,就看你的本事了。”   “云姨,您就叫我陆菱吧。”   陆菱脸上笑容坚定,“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云姨道:“好。”   之后,小葛回来,虽说是问了人,却也没有准确的答复,只是答应给陆菱一个‘试一试’的机会。   陆菱眸子转了转,朝着小葛问道:“对了,你们最近一直在抓从月牙镇逃走的暴匪,请问还有目击者吗?我可以按照他的描述,当场画出暴匪的模样。”   闻言,小葛嗤笑了声。   “陆姑娘,这个暴匪的模样,云姨已经画过了,我看……”   “小葛。”   云娘忽然出声,“这个暴匪,你们已经找过一阵子了,但目前半点消息都没有,不如你就让陆菱试试吧。”   陆菱看向云娘,眼神感激。   她初来乍到,又一副稚气模样,就算不被信任,也无可厚非,但云娘竟然肯这般帮她说情,着实令她心生感动。   小葛沉默稍倾,忽而朝着外头道:“去把目击者找来!” 第26章 姑娘,你真是神了!   陆菱眸光冷静,缓缓看向陈平,红唇微启。   “那日,你是从什么地方遇到那名暴匪的?”   “城门口附近的矮墙边上。”   “他手上可有武器?”   “有,拿着一把花刀。”   “左手,还是右手?”   “不是,你问这些问题,跟他的长相有什么关系?这不是耽误时间吗?你这样我怎么配合?”   卖菜汉子觉得陆菱问的都是废话,一下子没了耐心。   就连小葛也拧起了眉头,朝着陆菱问道:“姑娘,我是看在云姨的面子上,才帮你争取了一次机会,你还是抓紧时间问正事吧。”   “葛大哥,既然已经给了我机会,不若就信我一次如何?”   陆菱声音清凌凌的,却透着一股自信。   小葛勉强看着她。   她又朝着陈平道:“陈平大哥,我知道你急着去买菜,我也不想耽误时间,所以请你接下来务必全力配合。”   小葛又看了云姨一眼,心中思忖。   云姨之前隐约已经有了退隐的意思,现在县衙一来二去也没有趁手的画师,这个陆菱虽然看着年纪小,倒也不像是个来捣乱的。   倒不如,认真的看一看她的本事,将来或许可以接替云姨。   小葛走上前拍了拍陈平的肩膀。   “你好生配合,待会儿我会先号召县衙内的同僚买你的菜,绝对不让你亏本。”   闻言,陈平憨笑两声,顿时没了后顾之忧。   “行,姑娘你问吧。”   “好,放松心态。”   陆菱继续问道:“暴匪的花刀,握在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当时左肩受了伤,右手捂在伤口上,花刀被他的左手拎着,还掉在地上一次。”   “很详细,那么你记不记得那日他所穿的衣服颜色?”   “衣服?好像是黑的吧?”   “是纯黑,还是看起来像黑的?或者是沾染上了灰白灰白的污色?”   “是黑色!而且腰间戴着腰封!上面好像还有花纹。”   越来越详细了。   看来陈平的思绪已经沉入进去,现在那名暴匪的模样,正在他的脑海里面一帧帧浮现。   陆菱勾了勾唇,觉得是时候了。   她重新拿起了画笔,语调未变。   “他身高多少?”   “他当时因为受伤勾着背,所以看上去比我矮上一截,但如果直立的话,身高应该跟我差不多。”   “好,你现在告诉我,他身上有没有明显让你记住的特征,比如有没有痣?身上有没有刀疤?”   “有有有!耳朵连着下巴的地方,有一道疤痕。”   陈平声音忽然激动起来,“这个暴匪的皮肤有些黑,所以那道疤痕才显露了出来。”   “嗯,那脸型呢?”   “细长脸,鬓尖比较明显,因为那人的头发梳得很整齐,鼻梁不高不低,嘴唇有些厚,当时嘴角还挂着血迹,面上有瘀伤。”   还能自我发挥了?   不错。   按照陈平的描述,陆菱一笔一划的在纸上描绘,脑海里面浮现出来的画面,又尽数落在纸上。   她之后又问了不少细节的问题,陈平一一作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纸上的人像,也变得愈发栩栩如生起来。   当时,陈平心里也忍不住惊讶。   明明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枝末节,但在思绪沉静下来之后,随着陆菱的问题,一一展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他心中直叹惊奇。   堂中此时此刻安静极了,只有落笔划过纸张的清浅动静,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目光直直的盯着陆菱。   半晌过后,陆菱将笔放下,把桌上画好的画像展示在陈平眼前。   “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天呐!对对对!”   陈平激动的接过画像,有些语无伦次道:“这……这简直是太像了!姑娘,你真是神了!”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纷纷涌了上来。   小葛看到眼前犹如写实般的精致画作,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云姨先前的画像,不过是一个潦草的轮廓,但眼前的画像,仿佛就是拓本一样的存在。   小葛面带兴奋,“姑娘,还得劳烦您再画两幅,好让我等将画像张贴出去。”   “这是自然。”   陆菱点了点头,又道:“不过,画人像是个非常费时费力的事情,我今日即便是花一整天,怕也只能画出十余幅。”   “没关系,姑娘只管慢慢画就成,况且这人像如此详尽,我们只管分发给附近县衙即可,倒也不必大肆张贴。”   说的也是,这么写实的人像贴出去,只怕会打草惊蛇。   小葛先吩咐人将画好的画像,拿给县衙内的人看,命他们全城搜捕。   陈平兴奋之余,还没忘记正事。   “军爷,刚才咱们说好的,你得帮我卖菜,可别忘了。”   小葛的声音飘在前头,“忘不了,你只管去找后院的管事结账,你的菜,我们包了!”   “好嘞好嘞,您忙着!”   陈平喜笑颜开,挑着箩筐就直冲县衙后院而去。   堂中顿时只剩下云姨和陆菱两人。   云姨走上前,笑着打趣:“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姑娘还挺有本事。”   “多亏了云姨。”   陆菱深知,如果没有云姨帮助的话,今日这趟差事,多半不会落在她头上。   “云姨,等结了工钱之后,我和您五五分,也算是答谢您今日的引荐之恩。”   “你这小丫头,倒真舍得?”   “当然!吃水不忘挖井人。”   “行了,你有这份心意就成,钱就不必了,我一个孤寡妇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的钱?”   云娘拒绝了五五分的提议,而后继续道:“不过,我早就有心辞去这个画师的名头了,如今答应帮你引荐,也是全了我的私心罢了,你不必言谢。”   “那怎么行?谢还是要谢的。”   “既然如此……”云娘拖着调子,懒洋洋的笑道:“你煮的粥不错,以后给娃儿们做饭的时候,捎带给我留一口吃的就成。”   诶?   合着晨早用餐时挑三拣四的时候,其实还挺满意的?   陆菱捂嘴笑了起来,心中感慨。   其实云娘倒也是个率真洒脱的性子,能相识一场,倒也算是一件人生幸事。   不久之后,小葛兴冲冲的拿着画像,在县衙内一顿宣传,陆菱的名头很快就响当当了起来。 第27章 这次的工钱足足有一两银子!   尤其众人看到那副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人像时,更是接连赞叹。   隋北毗邻边境,民风相对开放,但毕竟是穷苦之地,很少有懂的读书作画这样的人才。   不然,堂堂县衙也不会只有云娘一个画师。   这些年云娘几次想要辞去画师的名头,可碍于没有接班人,所以迟迟不能隐退。   如今可好了。   他们都说云姨带过来的徒弟,青出于蓝。   日后若是能为县衙画像的话,凭借这出神入化的画技,那么捕快们也不愁抓不到犯人了。   领了工钱,陆菱喜滋滋的跟云娘往家里走。   临走的时候,小葛还专门给她塞了两把青菜,像是供奉菩萨似的,将她送了出去。   路上,云娘还打趣道。   “今日也算不虚此行,还白捡了一个徒弟。”   陆菱也很开心。   而且,这次的工钱足足有一两银子!   虽然也是因为暴匪的影响比较恶劣,所以工钱稍微高一些,但对于陆菱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她有了赚钱的门路,以后便可以节节高升。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路边的小摊贩也陆陆续续开始收摊了。   陆菱穿着破烂,衣服边缘磨损的厉害,再加上方才作画的时候,弄出了不少褶皱,乍一看上去还有几分邋里邋遢的模样。   周遭的人群,都避着她走,和面对那些路边的流民一样,露出嫌恶的模样。   可陆菱一点也没受影响,面上一派轻松,只是颈肩有些酸痛,时不时就得抬手揉一揉。   用毛笔作画,可真够累人的。   其实陆菱的空间内,是有炭笔可以用的,但当时那种情况,她也不能莫名其妙拿出一根炭笔作画,所以只好忍耐了。   她原本就是美术生,却因为末日来临,一点用途也派不上,如今来到异世,反而帮了她的大忙。   回到家,推开门,院中传来隐约欢喜的玩闹声。   陆衡和陆清二人坐在板凳上,大概是天气有些热,两人竟然围在水盆边玩水。   旁边的矮树上挂着床单和被褥,夕阳落在上面,洒下一层橘红,将小树的枝干都压弯了。   陆菱忽然想到,晨起的时候,她因为盖了有些发霉的被子,后颈处起了一些小红疹,痒意难忍,当时就嘟囔了句,出门之前要把被褥晾晒一下。   但她因为走的着急,后来就给忘了。   倒是没想到,陆衡竟然听见了,还这般贴心的晾晒了出来。   两个小家伙身上还穿着逃难时穿的衣服,虽然陈旧,却也干净,只是看着确实有一点邋遢。   而且,陆菱还注意到。   陆衡蹲下的时候,脚脖子露出了一大截皮肤,看样子好像是长个子了。   清清还是老样子,一颗大脑袋,比较突兀,但脸色也比之前水灵了一些。   陆菱笑着走过去,跟他们玩了一会儿水。   云娘换了身衣裳,从房内走出来,瞧见陆菱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占着水盆和陆清玩泼水游戏,就忍不住扶了扶额。   这丫头倒真是让人意外。   敢于说话,敢于表达自己,却又不失童心,活着自在。   “起风了,别玩了,待会儿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云娘一副嫌弃的腔调,朝着陆菱催促,“你还不去洗漱收拾一下?浑身上下脏死了,洗好了赶快换件衣服。”   陆菱低头看了眼自己。   这衣服破是破了点,但也没那么脏吧?   然而,云娘没给陆菱反应的机会,直接朝她怀里丢了个包袱。   “这是我年轻时的旧衣服,一会儿你试穿一下,别整日里邋里邋遢的模样,回头叫人笑话!”   说完,云娘转身走了。   陆菱:“……”   清清毕竟年纪还小,看人的时候,只会看脸色,眼下被云娘的冷面孔吓得直往陆菱怀里躲。   “姐姐,云姨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才不是呢,清清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   “那……云姨怎么这么凶?”   这……该怎么解释呢?   陆菱抱着手边的包袱,看了眼,又笑着说:“清清,看人的话,不能只看表面的,云姨虽然看起来有点凶,但却给姐姐送了衣服穿,所以云姨没有不喜欢我们,你们以后也要好好对云姨,知道吗?”   陆清嘟嘟小脸,点头道:“知道啦。”   之后,陆衡从厨房兴冲冲的跑出来,“姐姐,我给你烧了热水,你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哎呀呀,还是我们小陆衡贴心。   陆菱捏了捏陆衡的小脸,忍不住笑起来,“好呀,你先和清清玩会儿,姐姐一会儿给你们做好吃的!”   陆菱去了旁边的厢房。   这间房间空着,窗户明亮,室内的光线也不错,干净整洁,让人觉得很惬意。   颠颠的提了几桶热水,陆菱将包袱解开,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抖搂了几下。   颜色很素,上面没什么花样,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粗布裙装,款式确实有些土气,但好在面料比较轻薄,穿起来也应当很舒服。   最重要的是,比起她自己的衣服来说,这件衣服要好上太多倍了。   没有浴桶,陆菱也只能蹲着擦洗,但她也格外满足。   热水掬在肩头,分明是如此简陋的环境,陆菱却觉得比在浴缸里泡澡还要舒服惬意。   舒舒服服的洗完了热水澡,又换好了衣服。   陆菱瞧着自己,衣服的尺寸稍稍有些大,现在她的骨架太过瘦削,还有些撑不起来,但也不碍事。   从厢房出来的时候,陆菱就在想,等回头也得给陆衡和陆清置办一身新衣,否则天天走出去被人嫌弃,也确实无奈。   院中已经空空如也,两个小萝卜头不知跑去了哪里。   陆菱神清气爽的回了房间,将湿漉漉的头发随手挽了个发髻,就又走了出去。   两个小萝卜头也没在房间。   忽然,厨房那头传来隐约的说话声,空气中也渐渐漫开了一股浓香的饭菜香气。   陆菱走过去,便瞧见陆衡坐在灶头,正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添柴。   而云娘身上围着围裙,正站在灶台另一边做着菜团子,锅里还煮着一锅白花花的米粥,浓香四溢。   陆清站在灶台边上,眼睛盯着锅里的米粥,视线都看直了,还不停的吞口水。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云娘手头忙着做菜团子,听见动静,不经意抬眸看了一眼。   眼神忽然定住。   虽然两个小家伙洗干净之后,模样都挺可爱的,可是云娘看到陆菱此时的模样之后,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番。   小姑娘穿着淡蓝色的粗布衣裳,荆钗布衣,长发随意的挽着,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似的,格外动人。   虽然陆菱现在还显出几分面黄肌瘦,但胜在骨相优越,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让人移不开眼。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陆菱不过简单的梳妆打扮了一下,这模样也愈发标致了。   云娘回过神,不由得伸出指尖,笑着点了点陆菱。   “愣着做什么?还难不成今晚打算吃白食?再不过来帮忙,今晚你就等着饿肚子吧!” 第28章 亲自动手,丰衣足食!   云娘手艺不错。   她口味清淡,所以做出来的饭菜看起来清汤寡水的,但却能吃出食物本身的原汁原味。   一盘菜团子,一锅青菜豆腐汤,几个人吃的分外的满足。   傍晚,回到房间,陆衡和陆清大概因为前些日子的疲劳赶路,这两天都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陆菱习惯了晚睡,这时候躺在床上,也没什么困意。   陆清抱着她的胳膊,哼唧的让她怀里钻,小嘴咂吧着,又不知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一脸满足。   陆菱盯着她看了两眼,忍不住伸出指尖戳了戳她的小脸。   陆清咕哝了一声,也听不真切,但睡得很熟。   窗外偶尔有清风拂过,还能听见几声虫鸣。   这样静谧的夜,会让人觉得无比惬意。   昨日来的匆忙,陆菱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现在吃饱喝足了躺在床上,倒让她的内心格外的平静。   他们有了可以遮风避雨的场所,再也不需要到处流浪,接下来他们也会拥有平淡幸福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了家人。   陆菱的唇角缓缓翘起,思绪跟着放松下来,而后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夜好眠,陆菱早早的醒了,收拾妥帖之后,她揣上钱袋子出了门。   这两日因为时间匆忙,也没来得及添置家用,吃的用的都是云娘提供的。   陆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往后要在这里常住,应当添置些日用品,起码米面粮油什么的,都得准备上。   走在街上,小摊贩们已经早早的在路边排列开来。   陆菱打算买些菜,然后再去附近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招工可以挣钱的地方。   毕竟,在县衙画人像虽然是个比较稳定的工作,但是工作量却不保准。   他们住在云娘那里,每个月光是房租都要五两银子,如果单纯依靠画人像,怕是挣不到那么多钱。   但陆菱在街上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因为现在城中流民太多,大多需要招工的地方,都会优先考虑这些流民,因为他们不需要工钱,只需要管吃管住就行。   有些地方,甚至还不提供住所。   然而,门外争着抢着只想混口饭吃的流民,也不在少数。   所以,陆菱直接放弃了要做帮工的想法。   因为,她需要工钱。   于是,陆菱又转道朝着云娘之前提过的早市而去。   集市上应该能把她想买的东西买全了,也就不需要再去跑其他地方了。   路上经过一家米店,陆菱合计了一下,走了进去。   她的空间内虽然还有储存的粮食,但陆菱觉得,非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要动里面的东西为好,不然早晚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倒不如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买了米面,以及一些调味品,陆菱从店内走了出来。   早市上很热闹,陆菱一路走过去,两只手很快便拎满了东西。   篮筐内放着不少青菜,还有一条鱼,除此之外,她还买了一斤肉。   前两日忙着其他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好好庆祝一下乔迁之喜。   今日陆菱要给两个小萝卜头打打牙祭,顺便感谢一下云姨的引荐之恩。   回去的路上,陆菱还遇到一个卖雪花梨的小摊贩。   摊贩大哥瞧见陆菱的目光,顿时开始笑着招揽生意。   “小姑娘,买几颗雪花梨吧!皮薄个大,汁水饱满,特别好吃!这可是南边来的水果,生津止渴,汁甘味甜,隋北城只此一家,想吃就赶紧买,一会儿人多了可就买不上了!”   在摊贩大哥卖力的吆喝声中,陆菱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她拿起一颗黄澄澄的梨子,开口问道:“大哥,梨子怎么卖?”   “十文钱一个!保管好吃!”   十……十文钱?   才能买一个?   虽然买其他东西的时候,陆菱已经隐约感知到物价不便宜了,毕竟现在又是旱灾,又是饥荒的。   但她也没想到一颗普普通通的雪花梨,竟然要十文钱!   陆菱微笑着将手中的梨子放了下来。   “再见了,大哥。”   “诶!别走!”   摊贩大哥见此,忍不住挽留,“别走啊!十文也行,姑娘买一颗吧,收你十文!”   陆菱脚底抹油,头也不回的溜了。   买不起,实在是买不起。   况且,她的空间内还储存着一些水果,实在想吃的话,也不必买外面的。   离开早市之后,陆菱有心再去给两个小萝卜头置办一身新衣。   谁料,店内已经做好的成衣,价格更是贵的离谱。   陆菱咬了咬牙,也没狠下心去买。   如果买下这两身新衣的话,她的钱袋子也要空了。   思来想去,陆菱最后扯了两匹布回去,虽然也不便宜,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她决定亲自动手,丰衣足食!   陆菱自己也会点针线功夫,缝缝补补什么的不在话下,其他不会的,可以向云姨讨教。   反正现在一时半会找不到其他的工作,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也挺清闲。   陆菱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挣钱难,花钱可真容易。   捏着明显瘪下去的钱袋子,陆菱快步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云娘已经起身。   她穿得十分干练,手臂上还挎着一个菜篮子,明显是打算出门的模样。   见到陆菱回来,还颇有些惊讶。   “你刚从外面回来?”   “对,云姨,你别出门了,过来给我打下手吧。”   陆菱眉眼俏丽,说完便进了厨房。   她将采购的物资放到了橱柜之上,又把食材简单整理了一下。   云娘从门口探进身,打量她:“你去早市了?”   “集市上特别热闹,我买了好多菜,够咱们吃两天了。”   陆菱没有回头,一边说着,一边蹲在灶台旁,利落的抱起柴火塞进去,准备烧火做饭。   云姨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眼神有些无奈。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那你先忙着,我去把药材晾晒一下。”   说完,云娘就要离开。   陆菱眸光微亮,冲着身后的人问道:“云姨,您还会医术呢?”   “多少会一些,我祖父曾是镇子上的赤脚大夫,谁家有个病痛的,都爱找他帮忙,我那时候天天跟着他,帮他背药箱,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懂得多。”   原来是这样。   陆菱加快动作,锅里烧上了热水。   她兴冲冲的起身,往院里走。   “云姨,我来帮你吧!” 第29章 丰盛的午餐   早饭吃的昨天剩下的菜团和米粥。   吃完之后,陆菱又跟着云姨回到了院子里,继续挑拣剩下的草药。   陆清吃饱喝足,就爱往陆菱身上凑。   她哼哼唧唧的凑到陆菱跟前,抱着她的手臂撒娇。   “姐姐,你早上出去还买了什么好吃的?”   “姐姐买了鱼,中午给你们炖鱼汤!”   陆菱回头指了指厨房门前的水盆,笑道:“鱼在盆里养着呢,去看看吧。”   陆清兴奋的跑走了。   “哇!好大一条鱼呀!”   陆清咽了咽口水,用手戳着盆里的鱼,奶声奶气道:“清清饿了……嗷呜嗷呜……”   陆菱:“……”   好家伙,还真是个小吃货。   不过印象中,他们寄居在二叔家的时候,连肉都没怎么吃过,更遑论喝什么鱼汤。   逢年过节的时候,即便是杀了鸡,杨氏也会把鸡腿什么的偷偷挑出来,专门留给陆成文吃。   他们姐弟几个,大概只有嗦嗦骨头的份。   陆菱心念微动,重新回到厨房。   她从空间内拿出了两颗黄澄澄的梨子,洗干净后,直接切成了小块,装进了碗里。   白嫩的果肉,夹杂着清甜的汁水,让人看一眼,便不由得分泌口水。   陆菱拿上勺子,端着碗走了出去。   “过来吃雪花梨!”   陆菱将陆清招来了跟前,蹲下身,惩罚似的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小馋猫,快吃吧。”   陆清眨巴眨巴眼,盯着碗里面的梨子,问道:“姐姐,雪花梨是什么?夏天怎么会有雪花呢?”   呃……   这个问题,属实让陆菱有点出乎意料。   她笑了笑,将碗放到了旁边的木凳上,解释道:“雪花梨呢,就是一种水果的名字,很好吃的,快来尝尝。”   说完,看到小家伙一副不敢尝试的模样,陆菱直接舀起一块果肉,送到了她的嘴里。   甜甜的汁水,在嘴巴里面漫开,清甜甘冽的味道,瞬间充斥满这个口腔。   “哇!好甜!”   味道比村口树上结的枣子还甜!   陆清惊喜的睁了睁眼睛,小脸微鼓,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陆菱摸摸她的头,又对着她说:“端过去,让哥哥和云姨也一起尝尝。”   陆衡不用催,他虽然没有陆清看起来那么嘴馋,但毕竟也是个小孩子,拿着勺子就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   倒是云姨,跟两个小孩子分食物吃,她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   连连推拒了几次。   陆清端着碗,茫茫然的看向陆菱。   陆菱朝着她眨眼睛示意,陆衡却忽然会意。   他学着陆菱方才喂陆清时的模样,直接舀了一块果肉,递到了云姨嘴前。   “云姨,您尝尝,真的可好吃了!”   盛情难却啊。   云姨终于还是张口吃了。   陆菱满意的笑笑,继续低头挑拣药草。   云娘嘴里咀嚼着梨子果肉,眼睛扫过来嗔了陆菱一眼,但却没有生气的迹象,唇角高高地翘着。   陆清和陆衡一起捧着碗,‘咔滋咔滋’的嚼着,神态格外的满足。   一直忙到中午,草药被陆菱重新晒到了院中的木架子上面。   刚来的时候,陆菱其实就注意到了院中的木架,当时上面空空如也,她还不知道竟是用来晾晒药草的。   云姨说,前一日正好下了一场雨,她便将药草收了起来,之后又忙着带陆菱去县衙询问画师的事情,一来二去就给忘了。   好在那些药草没有发霉。   临近晌午,陆菱穿上围裙,又进了厨房。   她站在盛满各类菜品的橱柜前,撸起了袖子,眼神也是格外的骄傲。   陆菱回到灶台旁,撤去了一把大柴火,改用小火开始焖柴火饭。   收拾干净的鱼,已经放在了盘子里面,家里还有昨日剩下的一块豆腐,陆菱决定做一道鲫鱼烧豆腐汤。   饭焖上之后,陆菱又打了几个鸡蛋,用水调稀之后,放进了锅内,等米饭焖好之后,滑嫩可口的水蒸蛋也就可以出锅了。   除此之外,陆菱还切了一些肉丝和辣椒,预备给自己弄一道辣椒炒肉。   她是个重口味星人。   来到这里之后,经常吃一顿,饥一顿的,有东西吃就不错了,压根没得挑。   今天是个开启美好生活的好日子,说什么也得犒劳自己一下。   最后,陆菱又炒了个蒜香茄条,里面还放了肉沫,两个小家伙应该会喜欢吃。   等到鲫鱼炖豆腐出锅之后,上面撒上一把嫩绿的葱花,鲜香四溢,令人顿时胃口大开。   陆菱很早就会做饭,厨艺也不错,并且她十分享受自己做美食的过程。   但在末世的时候,很少有能让她这般轻松发挥的时候。   大多都是匆匆忙忙的对付一口,时不时还要来一场惊心动魄的野餐。   不存在丝毫美感。   所以此时此刻,陆菱的状态当真是肉眼可见的愉悦,甚至还不经意的哼起了曲调。   虽然,也没人能听懂。   云娘原本在屋内练字,满院子的饭香味漫进来,让她顿时没了练字的心情。   索性丢下笔,云姨准备去厨房悄悄。   然而,刚走出房门,远远的就瞧见了两道小小的身影,跟叠罗汉似的,趴在厨房门口,止不住的往里探头。   陆清趴在陆衡的肩头,小身板又轻又瘦,陆衡轻而易举的就将她背了起来。   “哎呦!”   陆清惊呼了一声,吓得赶忙抱紧了陆衡的脖子,声音埋怨:“哥哥,再闻一会儿吧,实在是太香了。”   屋内的陆菱听见之后,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厨房里太热,而且两个小家伙围在灶台旁,也比较危险。   陆菱一时半会顾不上他们,怕他们不小心受伤,索性就让他们出去了。   谁料,陆清竟然扒着门板不肯走。   好在马上就可以开饭了,陆菱也没急着叫他们进来。   水蒸蛋从锅内端出来,金黄的蛋液凝固成型,色泽十分诱人。   下面的米饭也焖好了,颗颗饱满,晶莹剔透,散发着阵阵米香。   陆菱将其他的菜,一一端上桌。   她站在旁边,直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便朝着屋外的两个小萝卜头喊道:   “陆衡、陆清,去叫云姨过来吃饭!”   “好耶!”   陆清十分兴奋的回应。   两人很快便叫来了云姨。   三人踏进厨房,陆衡和陆清一左一右拉着云娘的袖子,像是赶不及似的,将她拖了过来。   而后,两人迅速放开手,围到了桌子旁边。   陆清咽着口水,水汪汪的眼睛看向陆菱。   “姐姐,可以吃饭了吗?” 第30章 桌上的钱,你拿着   两个小萝卜头围在桌边,迫不及待的看着陆菱。   陆清拼命的咽着口水。   姐姐也太厉害了!   她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饭菜味,比前几年过年的时候,表姨母做的肉羹还香!   几人纷纷坐下吃饭,陆清抱着碗,喝了一口姐姐给她盛的鱼汤。   鲜香的奶白鱼汤,混合着豆腐的豆香味,入口唇齿生香。   爽滑的豆腐,白嫩嫩,肥嘟嘟的,引得人垂涎若滴。   “好好喝呀!姐姐,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汤了!”   陆菱笑着摇头,随手又给陆衡舀了一勺水蒸蛋,盖到了米饭上。   “愣着干嘛?快吃呀。”   “好好,姐姐也吃!”   陆衡站起身,学着陆菱的模样,给她和云娘夹菜盛汤,然后才乖乖的坐回座位上,品尝起了跟前的美味佳肴。   陆清直接喝了一大碗鱼汤,饭都没吃,唇边油汪汪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我还要再来一碗!”   “……”   小吃货名不虚传。   陆菱又给她盛了少半碗汤,说道:“清清,多吃点青菜吃,每样都得吃一些,你这光喝两大碗汤,下午很快就会饿了。”   “嗯!”   陆清重重点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整个人陶醉的不行,“今天我要吃好多好多!”   陆菱忍不住被逗笑,心里却止不住泛酸。   这些稀松平常的吃食,在他们眼中仿若是珍馐佳肴一般,这些年,他们寄居在二叔家,过得也实在清苦勉强。   陆菱记忆中,有一年杨氏的表妹过来探亲。   家里杀鸡宰鸭的一番庆贺,可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跟前仅仅摆着一碗肉羹,而且还是兑过水的。   可陆清和陆衡吃的狼吞虎咽,恨不得把碗底都舔干净。   像是吃到了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   后来,半夜他们饿了,陆衡带着陆清偷偷摸去厨房,想着偷喝一些剩下的肉羹。   咸香浓稠的肉羹入口,即便是凉了,也别有一番风味。   但陆清他们只舔了一口,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杨氏发现了。   杨氏毫不留情的扬起巴掌,教训了两人一顿。   陆衡更是被打得背上青一块紫一块,陆清因为有他护着,所以没怎么受伤。   但他们从此也不敢再惦记锅里剩下的吃食。   那时候,陆菱跟着村里卖炮竹的小摊贩,在周边几个村子里来回穿梭,几乎日夜不休的穿林绕巷卖炮竹,赚取家用。   可她拿着钱 喜滋滋的回到家,看到的却是趴在床上不敢动弹的陆衡,和哭肿了眼的陆清。   那是印象中,陆菱第一次跟杨氏急眼。   以前陆菱因为寄人篱下,害怕被赶出家门,所以处处忍让,但她万万没想到杨氏会下这么狠的手。   两个孩子不过贪嘴,就挨了一顿毒打。   之后,杨氏又拿出柳条恐吓陆菱,让她把卖炮竹的钱拿出来。   但陆菱死也不肯给,连夜带着陆衡去了邻村看大夫。   回忆起往事,陆菱瞧着眼前活泼灵动的陆清,和懂事乖巧陆衡,忍不住越发心疼。   她把挑好刺的鱼肉,夹进陆清碗内。   “喜欢你就多吃点,以后想吃的话,姐姐再做给你们吃。”   “好耶!”   陆清唇边油滋滋,笑意烂漫,“我一定全都吃光光!”   正笑着,陆菱碗里也多了一块挑好刺的鱼肉,她抬起头,对上陆衡憨笑着的脸庞。   “姐姐,你也吃。”   “好。”   陆菱心中感动。   陆衡虽然年纪小,但从他说出要照顾他们的话之后,就一直认真努力的践行着。   陆菱虽然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只当陆衡是懂事了,知道心疼人了,却不曾想,他的心志竟然这般坚定。   酒足饭饱之后,陆清仰着头,朝着陆菱笑道:“姐姐,这里真舒服呀!”   “嗯?”   陆菱端着碗喝鱼汤,闻言瞅了她一眼。   陆清托着下巴,小嘴嘟嘟的。   “这里的床好软,晚上特别暖和,姐姐做的饭菜也特别好吃,还有肉,可香啦!而且,还不用给堂哥留好吃的,二婶也不会动不动训我们,真好呀。”   陆清奶声奶气的感叹,旁边的云姨笑了笑。   “瞅着年纪不大,知道的倒是挺多。”   “我知道的可多了!”   陆清傲娇的眨眨眼,可又忽然有些羞涩,忍不住朝着陆菱怀里钻。   “陆清!”   陆菱嫌弃的拎住她的衣服后颈,控制住了她的动作,不让她靠过来。   陆清的脖子缩在衣服里,茫然的看着陆菱。   陆菱无奈道:“把你嘴上的油花洗了,再来抱我,啧!小馋猫,脏死了。”   “唔……姐姐抱抱。”   这人又开始撒娇,陆菱真是对她没办法。   这个小磨人精,嘴巴又格外甜,刚才吃饭的时候,又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捧场王,几乎没吃一口,就要夸一次好吃,。   陆菱的‘虚荣心’,格外满足。   看到他们吃的这么开心,陆菱也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所以陆清这般乖巧又捧场,陆菱真想什么都宠着她。   当然,这顿饭云娘和陆衡也吃的非常尽情,只是他们不似陆清那般夸张,但还是用实际行动,表示了捧场。   餐盘内的食物,被一扫而光。   陆菱高兴的同时,也觉得很欣慰,他们以后的好日子也要开场了。   不过,日子虽然过得平静又满足,但陆菱还是发愁挣钱的事情。   现在她身上还剩十几两,大部分是从程爷那些打手身上顺来的。   虽然还可以支撑一些日子,但花钱如流水,如果只出不进,早晚得完蛋。   这天一早,陆菱准备去早市上买东西。   因为云娘之前说过,下次要和她一起去,毕竟云娘在此处生活多年,哪家的东西便宜,哪家的蔬菜比较新鲜,她心里都清楚,跟着她能省不少事。   所以,陆菱拿上篮筐之后,径直去了云娘的房前。   “云姨,起了吗?”   “你进来吧。”   闻言,陆菱挑开门帘,走了进去。   晨光熹微,屋内还暗沉沉的,云娘穿着暗色的粗布长裙,正坐在窗边挽发。   听见声音,她头都没回,直接道了句。   “陆菱,桌上的钱,你拿着。”   “钱?”   陆菱回身朝着书桌上看了一眼,整齐摆列着书本的空地上,放着三两银子。   她问:“云姨,这钱是……?” 第31章 想不到,小邋遢……竟这般好看。   “给你的。”   云娘挽好头发,从窗边走了过来,她眸光清淡,面色清淡如水。   “陆菱,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家用,我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我们无亲无故,也不好意思让你照顾吃喝,思来想去,我觉得不如将房租给你退一些,日后好继续跟着你蹭饭。”   云娘是个爽朗的性子,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   她也承认陆菱确实烧的一手好饭菜,所以她宁愿少要点房租,也想跟着陆菱一起吃饭。   这点心思,倒还真是质朴。   其实,对于陆菱来说,这也本不是难事。   毕竟他们也是要吃饭的,做三个人的饭是做,四个人的话,也不过就是添一副碗筷的事情。   陆菱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况且这些日子云娘也帮了她不少忙。   但这三两银子,是不是有点多了?   “云姨,你一个人才吃多点东西,三两银子实在是太过了,拿回去一些吧。”   “不多。”   云姨推回陆菱的手,说道:“这也不过是正常房价而已,你且收着吧,别再跟我推了,你们几个小娃娃也不容易。”   陆菱看着掌心内的碎银,眼眶微热。   罢了。   云姨不是个喜欢推脱废话的人,反正如今她们住在一起,日后就像秦楼说的那样,她便好生照顾云姨便是。   “既然这样,我就收下了,多谢云姨。”   “行了,出门吧。”   陆菱干脆的态度,让云娘很是高兴。   她既然做了决定,就表示心里已经想清楚了。   云娘这个人向来随性自在,就不喜欢跟人掰扯,陆菱这洒脱干脆的性子正和她意。   这也是秦楼作为和她认识十几年的小辈,可眼下云娘却更喜欢陆菱的原因。   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没出息!   心中对比之下,云姨更是高看了陆菱一眼。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的巧合作祟,云娘刚想起秦楼这个人,院门外秦楼便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云娘被唬的捂了下心口。   要不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呢。   她不过在心里腹诽了几句,这债主就找上门了。   陆菱因为云娘停下脚步,也跟着站在了原地。   她循着目光,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然而,秦楼的眼神在对上她的时候,却忽然一顿。   那日在城门口匆匆相遇,如今不过几日过去,记忆中蓬头垢面的小邋遢,竟然变得如此……   眼前的少女,亭亭玉立,风姿绰约。   简单素雅的粗布衣裳,将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衬得愈发妍丽明艳。   乌眉黑瞳,眸光潋滟,嫣然仿若落霞,险些叫他认不出来。   想不到,小邋遢……竟这般好看。   陆菱眨眨眼,露出清浅笑意,“秦大哥,你怎么来了?”   “啊?对对,我是来找你的。”   秦楼挠了挠后脑,憨笑的走上前,二话不说从胸前的口袋内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了陆菱。   “这是抓暴匪的赏金,知府大人说,陆姑娘功不可没,所以这赏金也该有你的一部分,这是我们知府大人亲赏的,你快拿着吧。”   陆菱眸光一喜。   有钱了!   她将银票接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上面的图文画的繁复,陆菱其实不是很懂,但面值是五十两的,这个她倒是知道。   秦楼在跟前继续补充道:“我也不知道你会在隋北待多久,所以特意让人给你换的永福钱庄的银票,各地方通用,你且好生收着。”   “多谢秦大哥!”   陆菱眉眼俏丽,止不住抚摸着手中的银票,两眼放光,“你们知府大人可真是个好人!”   “那当然了!”   秦楼放声大笑,高兴道:“陆妹子,这次你画的画像可真是帮了大忙,我们根据探访,找到了暴匪的窝点,一举歼灭,知府大人让我传话,说要好好谢谢你。”   “不用客气。”   陆菱跟着笑笑,答道:“以后有这种赚钱的差事,秦大哥可以随时知会我,我一定随叫随到!” 第32章 返回户籍地   一晃就是十几年。   陆菱也从未听说过,这位垂帘听政的太后,有多么贤明,为百姓办过什么实事,反倒是争权夺谋的污糟事,倒是层出不穷。   至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从这次的灾情上面,也能体现一二。   月牙镇周边几个村镇,从春季开始便偏旱,入夏又是蝗灾,灾情连绵长达几个月。   可朝廷却迟迟没有赈灾的款项拨付。   甚至连督办赈灾事宜的专任官员也没有。   可见这位太后,只知道玩弄权术,却不能体察民间疾苦。   而且,听说那位所谓的傀儡皇帝,整日耽于享乐,不学无术,甚至几番微服私访,都是为了出宫遍寻绝色佳人,入宫伴驾。   如今太后离世,陛下掌政,却也不见得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所以,不论是当今陛下,还是已经薨逝的太后,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陆菱压根也不抱指望。   秦涛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事,我是在知府大人那里不经意间听说的,想来不过两日,全国都会贴出告示,到时候还会有赈灾的钦差过来,城里流民太多,你们凡事都要小心一些。”   陆菱点头,笑着应道:“多谢秦大哥提醒,我们知道了。”   云娘抬手拍了拍秦涛的肩膀,“行了,既然有事你就去办吧,我们得出去置办一些东西,接下来几日,便可安心待在家里了。”   秦涛不再多留,又简单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陆菱和云娘紧随其后。   临走之际,特意检查了一下门锁,才安心朝着早市而去。   正如秦涛所言,现在不过才是清早,可城中的流民,就比往日多了三倍不止。   她们买完东西,便急匆匆的回了家。   当天下午,满城就贴满了告示。   太后薨逝,举国同哀,国丧期间,禁止演乐,凡是大周子民,皆需纳孝礼,三月内不许穿红着绿,并以素衫为敬。   与此同时,数诏连发。   先是委派钦差大臣,亲赴灾地,主张赈灾事宜。   另,又感念先太后慈恩,大赦天下,减免全国三年赋税,灾情严重的地方,特减免五年。   据传,陛下亲政后的第一天,便特意赶往皇陵,素斋持心,为百姓祈福。   祈求天降甘霖,庇护苍生。   与此同时,朝廷还组织各方的镇县州府,积极到城中布施恩惠,广纳福缘。   各地纷纷响应,赈灾章程,进行的井井有条,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三日后,陛下从皇陵离开,返回宫城。   当晚,天降甘霖,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人们欣喜的在雨中奔跑欢呼,纷纷称赞陛下慈心,感天动地,一时间皆是拥护爱戴之语。   这位刚刚亲政的皇帝陛下,在一夜之间,揽尽民心。   陆菱听人说起的时候,也不过一笑了之。   皇帝陛下天高路远的,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个非常遥远的存在。   她顾不上拥护,也顾不上爱戴,只能默默盘算好自己家的小日子。   然而,万万没想到,主管赈灾事宜的钦差大人,颁布的第一道指令,就烧到了他们头上。   这天陆菱又出门采购,走到街头巷口,发现告知栏上又更新了。   现在告示栏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正七嘴八舌的说着。   “召回令?这是要咱们返回户籍地去喽?”   “我听说这次来的钦差大人,可是在盛京当大官的!现在由他主管赈灾的事情,好像办的不错。”   “是啊是啊,听人说城里搭了好些粥棚,每天都能免费吃喝,而且钦差大人还借调过来很多军用帐篷,晚上也不用睡在路边了!”   “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在这里,每天都过得紧巴巴的,还得到处乞讨,晚上也没个好地方可以睡觉,前两日下雨的时候,我足足淋了大半夜呢,隔壁好些人都因此得了风寒,现在也没钱看病。”   “我看不如咱们作伴一起回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行!一起回去!”   几人欢欢喜喜的走了,陆菱站在原地,眼底一片寒凉。   古人总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想法,即便漂泊半生,死的时候,也希望回到最初生长的地方。   但陆菱却没这种想法。   月牙镇对于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可留恋得了。   况且,有人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   陆菱买完东西,便沿原路返回了。   屋内,云姨正坐在炕头摆弄针线。   指下一抹嫩黄的布料,在她手中缝缝补补,逐渐有了雏形。   前些日子,她们依照秦涛的叮嘱,没怎么出门。   待着无聊的时候,陆菱就拿出了之前买来的布料,让云姨教她剪裁衣服,好给两个小萝卜头做身新衣。   陆菱学的有模有样,新衣差不多已经快要做完,就剩些细致的收尾工作,她不在的时候,云姨就接替上了。   这两日约莫能完工。   挑开帘子,陆菱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云姨闻声朝着她看过来,眉毛弯了弯,问:“今天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在告示栏耽误了些时间。”   “哦?又有什么新鲜事?”   “也没什么。”   陆菱在云娘旁边落座,淡声道:“就是一些关于返回户籍地的消息。”   话音落下,云娘的手一顿,眼神愣了愣。   “啊,返回户籍地啊。”   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几度。   陆菱低下头,看了眼云娘掌下的布料。   小巧精致的外衣,已经缝制成型,现在云娘正在锁边,马上就可以完工了。   “呀!云姨的手可真巧,清清穿上了,指定喜欢。”   “喜欢就好。”   云娘的笑容很浅,莫名有些落寞。   如今赈灾章程已经进行了大半,流民安置的情况,也变得越来越好。   秩序恢复以后,这些因为灾难外出求生的人,自然也该回去。   毕竟落叶归根,哪能飘落在外。   何况还是几个孩子。   云娘叹了口气,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几分不舍,又若无其事的拿起了针线继续。   到了晚间,陆菱洗漱完回屋。   两个小萝卜头齐刷刷的趴在窗边,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   陆菱迈步的脚一顿,笑道:“你们在看什么?”   陆衡神情犹豫,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心里藏不住事。   “姐姐,咱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第33章 决定落户   陆菱抬眼,瞥他,问:“回哪?”   “回家啊。”   陆衡抿了抿唇,淡声道:“我都听见了,咱们是不是也要跟那些人一样,回月牙镇去呀,又得住到二婶家。”   这幽怨的小眼神。   陆菱忍不住逗他,“怎么?不愿意?”   话音落下,两个小萝卜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愿意!不想回去。”   “哦?为什么呀?”   “姐姐……”   陆衡从床上跳下来,拉着陆菱坐过去,一副操心的模样,跟陆菱分析道:   “二婶他们又不喜欢我们,而且咱们住的房间,没这里大,也没这里舒服,还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二婶总是把好吃的留给堂哥,清清馋嘴的时候,都得挨巴掌。”   说完,陆衡朝着陆清使眼色。   陆清微张着小嘴,配合着点头。   “哥哥说的对!而且云姨看着凶巴巴的,但其实对我们可好了,还给我们做新衣服,饭做的也好吃,还把鸡腿留给清清,清清喜欢云姨,喜欢这里。”   说完,陆清还看向陆衡,似乎是在问:我说的对不对?   陆衡眼神发亮,一顿表扬的神色。   陆清咯咯笑起来,缠着陆菱撒娇。   “姐姐,咱们不走了吧,我们别回去了。”   陆菱一手将陆清揽在怀里,低头笑道:“可是,咱们在这里,也只是临时租住,难不成你们想一辈子赖在云姨家呀?”   “咱们给钱的!”   陆衡扯着陆菱的衣角,急切道:“以后我可以帮着姐姐干活,也可以出去挣钱,我给云姨交租金,咱们就能一直住在这里了。”   “你呀你!”   陆菱点点陆衡的小鼻尖,“瞧瞧你这小身板,人家老板可不敢雇你,万一累着了生病了,你家姐姐得去找人老板讨个说法。”   “哎呀,姐姐,我们不走嘛。”   眼瞧着说理说不通,陆衡也用上了撒娇这一招。   两人一左一右架住陆菱,倒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冲劲儿。   陆菱也不再逗他们,‘终于’点了点头。   “行了行了,快去睡觉,明天我去找秦大哥问问落户的事情。”   “好耶!姐姐太好了!”   两个小家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时高兴,忍不住在床上玩闹了起来。   陆菱在床边守着,生怕他们因为兴奋激动翻下床,还在他们虽然兴奋过头,但危险意识还是不错的,也没太闹腾。   也是陆菱平时教得好。   翌日一早,陆菱吃完早饭,叮嘱陆衡二人帮着云娘收拾家务,便出门了。   经过长街,宽阔的道路两旁,流民的数量骤减。   而且,人们的脸上不在阴云密布,反而带着岁月恬淡的笑意,仿佛一切都有了奔头。   路上行人纷纷,小摊贩络绎不绝,吆喝声重新遍布街头巷尾。   陆菱在人群中慢行,路过一家茶叶店,却不经意停下了脚步。   茶叶店门口吵吵嚷嚷的,一个清瘦的少年,被人推搡着,从店内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   茶叶店的老板紧随其后,颐指气使的站在门口。   “原展,识相点就给我滚,工钱早就给你结了,再闹下去的话,我就报官抓你去吃牢饭!”   少年的骨架瘦削却硬朗,薄肩挺得很直,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钱给我,我就走。”   “嘿!你这个小崽子,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男人面对着少年,一脸凶相。   可少年毫不畏惧,他抬起手捂了捂胸口,忍着钝痛,声音倔强,“工钱没结清,我是不会走的。”   “好啊你,还敢威胁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把他赶走!”   话音落下,从茶叶店内涌出几个杂役,手里抄着笤帚、鸡毛掸子等东西,将少年团团围住。   陆菱缓缓上前,就听见旁边有人说道。   “唉,这个孟老三,还真是黑心!又是一个被坑去干活,却不给工钱的。”   “之前城里流民太多,像搬货这样的差事,都是只管饭,没有工钱,孟老三也是说几句巧话,就把人绕进去了,这个原展也是可怜,听说老母亲吊着一口气,等着这笔救命钱呢。”   “孟老三仗着自家姐夫在县衙当差,没少耍威风,邻里四乡的,谁不知道他什么德行?也就是这些外来人好骗。”   这些人讨论声不止,那个孟老三也的确有恃无恐。   面对这些人的议论,也丝毫不避讳,更是扬言要当场把原展送去见官,还要污蔑他偷东西。   陆菱想起在县衙巷口,初见原展时。   他眼中透露出的无声无息的绝望,唇瓣便不由得抿了抿。   这里临近县衙,陆菱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半晌过后,一位捕快打扮的官爷匆匆而至,拨开围拢的人群,朝着孟老三大喝一声。   “孟老三,住手!”   陆菱跟在小葛身后,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   原展被几个人围殴,蜷缩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破破烂烂的衣服上还满是脚印。   可他的眼睛冰冷嗜血,紧盯着眼前的孟老三,像是恨不得直接上去咬下一块肉。   孟老三被原展眼中的凌厉吓得后退一步,又瞧见小葛,忙迎了上去。   “这不是葛队长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小葛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走上前,蹲在原展身侧,替他检查了一下伤势。   好在都是皮外伤。   小葛重新站起身,朝着孟老三质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小少年,你孟老三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话音落下,孟老三撇了撇嘴,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   县衙内的捕快,一共有两个分队,小葛是其中一个分队的队长,而孟老三的姐夫,则是另一个分队的队长。   两人不睦多时,互相看不顺眼。   小葛能力出众,在县衙是一把手,但孟老三的姐夫惯会溜须拍马,在县衙内也混的风生水起。   只是众人都知道,小葛依旧是县令大人仰仗的一把好手,平日里也算客气。   所以孟老三虽然不服,但也不得不卖个薄面。   “葛队,我这教训自家店里的杂役呢,也没犯什么王法吧?再说了,是他做错了事情,也怪不得我。”   “做错了事,就可以把人往死里打了吗?” 第34章 有手有脚,反正饿不死   “略施小惩,略施小惩,笤帚能有多痛?”   孟老三狡辩,小葛直接嗤笑一声,反问:“不疼的话,那我给你来两下?”   “……”   孟老三一言难尽的闭上了嘴巴。   而后,小葛又道:“我听说你还拖欠了工钱是吧?”   “哎呦呦,冤枉啊!这又是那个不长眼的造的谣?葛队,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不存在拖欠工钱的。”   “既然这样,那就把之前拖欠的补了吧。”   小葛也不搭理他的胡搅蛮缠,直接拿出前些日子刚颁布出来的诏令。   诏令是针对流民们特意颁发的。   为的就是杜绝有些人存了坏心,光指使人干活,到了最后结算工钱的时候,推三阻四。   小葛道:“若是今日结不了,你这店就得关门谢客,什么时候把工钱结清,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营生,是此是彼,孟老板选一个吧。”   “……”   他还有的选吗?   孟老三算是明白了,今天小葛就是有备而来,连诏令都搬了出来。   他若是不从,今日怕是真的要关门大吉了!   孟老三狠瞪了一眼地上的原展,只能暗道一句‘今日没看黄历’,便吩咐账房给原展结算工钱。   原展眉间一松,泄了口气,胸口又是一阵钝痛,接连咳嗽了几声之后,脸色顿时免得煞白。   小葛见多了这样孤苦无依的少年,眼下也无能为力,但能为他讨到应得的工钱,也算是做了桩好事。   想到这里,小葛拨开人群,缓缓来到了陆菱跟前。   “陆姑娘,你所托之事,我已经帮你完成了,眼下我得回去了。”   “正好,我们一起吧。”   “请。”   两人一左一右绕开人群,朝着外面走去。   原展睫毛颤了颤,跟前突然丢过来一个钱袋子。   “拿上钱,赶紧滚,晦气!”   “咳咳——”   原展惨白着一张脸,将钱袋子紧紧攥入手中,他拼了力气从地上仰起头,朝着方才说话之人的方向看去。   一道清丽的身影,在他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原来,那个捕快的到来,竟不是巧合。   原展抿了抿唇,冷淡的眸光忽然闪过一抹微亮。   回到县衙,秦涛并不在这里。   这几日城门日夜开放,秦涛又被知府大人派去看守城门了。   不过落户的问题,询问小葛也是一样的。   听闻陆菱想要留在这里之后,小葛还有些惊讶。   隋北,地处西北,毗邻荒凉的戈壁滩,又与野心勃勃的塔图国接壤,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地方。   而且现在赈灾章程进行的井井有条,凡是返回户籍地的流民,不仅能拿到一笔调度安置费用,朝廷也会按人口拨付一定的口粮。   如果不回去的话,这些钱和粮食统统没有,而且落户还要缴纳一笔款项。   小葛也已经认识陆菱一段时间,所以对她的情况也有些了解。   孤苦无依,还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前些日子还在到处找工作,想做帮工,贴补家用。   如今住在云姨那里,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小葛跟陆菱介绍了一些返回户籍地的诸多好处,才又问了一遍。   “陆姑娘,你若是不回去的话,朝廷拨付的款项和口粮,你一样也拿不到,而且落户需要一大笔钱财,还不一定能落在城内。”   周边几个村镇的情况,小葛觉得他不用多说,陆菱应该也会明白。   荒凉的戈壁滩,寸草不生,甚至可能连日常用水都是问题。   如果分到条件好一些的村落,虽然比不得戈壁滩荒凉,却也及不上月牙镇的风土。   两地虽然相隔不远,但其实情况差别还挺大的。   小葛觉得,若是让他们留下来,搞不好也得吃苦,还不如回到土生土长的户籍地。   但小葛担心的这些问题,陆菱早就通盘想过了。   她想留在这里。   这也是陆衡和陆清的心愿。   “葛大哥,多谢你好心提醒,但我已经仔细想过了,隋北虽然比不上别处富庶,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我愿意留在这里,哪怕要付出一些金钱作为代价。”   反正她还有知府大人给的五十两呢,左右也能派上用场。   小葛见陆菱心志坚定,不由得笑了起来。   “行,既然这样,我就帮你问问,到时候看能不能争取留在镇上,不过机会有点渺茫,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辛苦你了,葛大哥。”   “嘿嘿,别客气。”   三日后,关于落户的消息,终于有了着落。   不过前来送消息的人,却不是小葛。   这天一早,陆菱不过刚起身,正在院内梳洗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口的敲门声。   她匆匆挽起头发,前去开门。   几日未见的秦涛,拖着一副疲倦的身躯,出现在了门外。   他的衣服,还是上次见面时穿的那件,发丝略微凌乱,眼底的黑眼圈格外明显。   陆菱将人请进门,引到了院内的木桌旁。   “秦大哥,你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陆妹子,快给我弄碗水,我可真要渴死了!”   秦涛出身不算差,平日里穿着打扮也都十分考究,这还是陆菱第一次见他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   端了一壶水出来,秦涛端着碗,直接牛饮了三大碗,最后大刺刺的用袖口抹了下唇边。   “这几日,我被知府大人亲命守城门,三天三夜,可真要把我累死了。   秦涛深受知府大人的看重,陆菱也是知道的。   陆菱又续上一碗水,笑道:“秦大哥,辛苦了。”   秦涛憨笑一声,终于问起了正事。   “我听说你打算在隋北落户,可是真的?”   “真的,葛大哥跟你说的?”   “对,前两日就听说了,不过一直没得空过来问问。”   说完,秦涛从怀里摸出几张透着字迹的纸页,递给了陆菱。   “这是先前你们压在我这里的户籍证明,现在还给你,葛毅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两日应该就会叫你去衙门,我先来知会你一声。”   “真的?”   陆菱眼睛一亮,如果能落户的话,就太好了。   不过,秦涛缓了口气,淡声道:“你也别太兴奋,我听说好像也没落在镇上,估计也得分到周边的村里,条件肯定比不上镇里。”   “那不怕。”   陆菱笑笑,充满自信的答道:“我有手有脚,反正饿不死。”   秦涛从第一眼看到陆菱,就知道她是个格外有韧劲儿的姑娘,轻易是打不倒的。   虽然陆菱的模样,看起来稚气未脱,可她说出来的话,缺莫名有信服力。   秦涛觉得,他可以拭目以待了。   也不知道小姑娘将来会成长为什么样子? 第35章 落户西白村   今日有人跟秦涛轮班,所以他也不用着急回去。   在这里用了早餐之后,又直接待到了晌午,顺便把午饭也解决了。   清炒油菜、焖春笋、小炒肉、蒜片冬瓜汤。   还有一锅劲道十足的手擀面条。   搭配上陆菱自制的炸酱。   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令人垂涎的饭菜香味,香气四溢。   云娘还准备了两小坛梅子酒。   是她今岁春日的时候,自己手工酿造的。   美酒配佳肴,众人都吃的红光满面,赞不绝口。   “陆妹子,我若是知道你的厨艺这么好,早些天的时候,就该来蹭饭了!”   秦涛吃的很尽情,又忍不住添了一碗面条。   “尤其是这个炸……炸酱面,鲜香弹牙,口味醇厚,真的是太好吃了!”   话音落下,旁边的陆衡和陆清附和着点头。   “好吃好吃!”   “我也要再吃一碗!”   陆清的嘴边被黑色的酱汁糊了一嘴,露出齐整整的一排牙齿,笑的时候,略显滑稽。   得到他们的称赞,陆菱也很有成就感。   “其实,我做的这个炸酱面并不正宗,今日准备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备好菜码,说起来也不算完美,等下次有机会,一定请各位再品尝一次。”   秦涛豪放的撂下碗,朝着陆菱笑道:“行行行!我可记住了,陆妹子到时候一定得请我!”   “那是一定的。”   陆菱笑着应和。   秦涛不拘一格,在陆衡和陆清二人跟前的时候,也不摆什么架子,相处起来很随和。   陆菱也很喜欢这种氛围。   她身边的朋友不多,现在秦涛也能算是一个。   云娘坐在一旁,默默看着众人笑闹,时不时也会附和几句,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然而,这繁花似锦的气氛当中,却多了一丝落寞。   她本来性子就冷,又喜欢独自过安静日子。   可跟陆菱姐弟几人在一起的这段时光,明明是充满吵闹的。   可乍一听到,不日他们就将离开的消息,她的心里竟是浓浓的不舍。   眼下吃着这一大桌的美味佳肴,倒有点食不知味的感觉。   陆菱端起酒杯,朝着云娘晃了晃,笑的很甜。   “云姨,敬您一杯,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云娘嗔她一眼,“这是点我呢?这些日子明明是你照顾我比较多,要谢,也该是我谢你。”   “哎呀呀,你们客气啥呢?”   秦涛跟着一起端起酒杯,笑道:“相识是缘,咱们今日聚在此处,更是难得的情分,诸位莫要客气,大家一起喝一个。”   陆菱说:“秦大哥说得对,相逢即是有缘。”   云娘点头,“好,敬相识,祝愿你们几个小娃娃往后平安喜乐,顺遂一生。”   “干杯!”   “干了!”   满院子的欢声笑语,随着清风四处飘扬。   人们的眼神中充斥着浓浓的情意,不为其他,只为今日相识相聚。   午后,县衙的小葛过来传话,说是给陆菱安排落户的事有了着落,让她现在去县衙办理。   “陆姑娘,随我去吧。”   “好,葛大哥,您等我一下。”   说完,陆菱叮嘱陆衡哄陆清去睡午觉,接着又回了卧房,从里面耽误了一些时间,出门的时候,她的手上就多了个小包袱。   因为落户是非常重要的时候,也需要一些证件和钱财,所以众人也没有多问。   云娘原本想跟着过去看看的,但因为不放心两个小家伙独自在家,索性便推了推旁边的秦涛。   “秦涛,都说吃人嘴短,现在也轮到你跑路了,陆菱初来乍到,怕是礼数不周,你跟着过去瞧瞧。”   “云姨,你就放心吧。”   秦涛憨笑一声,看着陆菱的眼神充满赞誉,“陆妹子虽然看着年纪小,但行事稳重,甚有章法,绝对不会失了礼数的。”   话音落下,云姨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个不成器的家伙!   重点是这个吗?   一个大男人年纪不小了,面对这么优秀的小姑娘,怎么就不知道把握呢?   云姨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搡了秦涛一下,“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秦涛揉着自己的肩膀,忙赔笑脸。   “成成成!我跟着去,您还怕谁会欺负陆妹子不成?”   旁边小葛也忍不住搭话,“陆姑娘现在可是我们县衙的名人,没人敢欺负他的,我做保证。”   陆菱在一边捂唇笑。   今天天气不算太好,大朵大朵的云彩在天边飘着,阴沉沉的。   但此刻,人们的欢乐驱散了不少阴霾。   三人一行来到县衙。   临出门之前,小葛就已经派人准备好了落户需要的东西,包括一些字据和条令。   陆菱拿着他们三人的户籍证明,在小葛的指示下,按完了手印,一刻钟之后,算是正式结束了章程。   小葛将新的户籍证明递给陆菱,“陆姑娘,可要收好了。”   “当然,多谢葛大哥。”   “不用客气,好在康永县就在城镇北边,离这里也不远,往后咱们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话音落下,秦楼拍着小葛的肩膀打趣道:“你这是先给陆妹子通个风,往后有棘手的案件时,怕不是还得麻烦陆妹子画画像呢。”   小葛挠了挠眼角,不好意思的点头。   “陆妹子的画技出神入化,连云姨都甘拜下风,我们自然也求贤若渴,只是落户到镇上不容易,还得委屈陆姑娘去下县了。”   这个康永县,陆菱也听说过,就在城墙边上,离得很近。   而且西白村也不是什么苍茫野村,是个正儿八经可以生活的地方。   虽然距离县城和镇上都有些距离,但陆菱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且葛大哥和秦大哥他们,估计也没少为这件事操心。   陆菱很感激。   陆菱朝着众人道:“虽然不能留在镇上,好在只有半日的教程,若是有马车或者驴车的话,岂不更快?所以相聚也不是什么难事,诸位大哥若是得空,也可以去找我蹭饭。”   说到‘蹭饭’,秦涛又忍不住朝着小葛炫耀。   说陆菱的厨艺如何如何好,他去得晚没有吃上午饭如何如何遗憾,仿佛陆菱是什么知名酒楼的大厨似的,引得小葛羡慕连连。   临走之际,陆菱将随身带的包袱拿了出来。   “如今要离开了,我给各位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希望诸位不要嫌弃。” 第36章 驱蚊香包   “陆妹子有心啦!还给我们准备礼物了?”   秦涛凑上前来,被小葛一把按住了肩膀。   小葛说:“涛哥,你别跟我们抢,陆姑娘的言下之意,是给我们县衙的人准备了礼物。”   “嘿!你这个人还想独吞了不成。”   “哪有哪有,我可不敢。”   两人缠闹在一起,陆菱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打开了随身带过来的小包裹。   一股浅淡袭人的药香,缓缓沁出,几个玲珑可爱的小香包就展露在了众人跟前。   陆菱拿起其中一个,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包,可以驱蚊,也可以安神,诸位大哥出门或者休息的时候,都可以随身带着。”   “你亲手做的?”   秦涛惊喜的拿起一个香包,凑到鼻尖前嗅了嗅,顿时喜笑颜开,“这股药香还挺好闻。”   “我也闻闻!”   说完,小葛也赶忙凑了过来。   陆菱道:“我跟云姨打听过了,基本县衙内的差役们都有,到时候麻烦你给大家分发一下。”   “陆妹子,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小葛忽然改了口,笑着说:“前些天我们去山上蹲人,那里蚊虫甚多,现在有了像个驱蚊包,下次我们可不用怕了,真是多谢你。”   “不用客气,我也是闲来打发时间做的。”   前些日子陆菱买来布料,诶两个小萝卜头缝制新衣,还剩下不少布料,索性就做了点小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起初也是因为云娘时不时要上山采药,陆菱像在离开之际,给她送一个小礼物。   后来灰黑的布料也剩了一些,陆菱才想起来可以送给县衙的差役们。   毕竟这段时间,他们对她也有不少帮助。   就算是寻常的人,陆菱也愿意结下善缘,毕竟往后能用得到的地方,说不定还有很多。   陆菱做的香包,很受欢迎,一会儿的工夫就分发完毕了,众人纷纷表示感谢,又赞她人美心善。   陆菱听多了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临走之际,忽然有差役从外头赶了一辆马车过来,说是借给陆菱他们搬家之用。   陆菱见此,心道:善缘这么快就收到回报了。   有了马车,路途方便,陆菱也就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上路的问题了。   回到小院,天色渐沉。   差役大哥将马车栓到院内之后,就打算离开了。   临走之际,他朝着陆菱叮嘱道:“陆姑娘,葛队已经吩咐过了,让我明天赶着马车送你们去西白村,到时候你们收拾好东西,在家等我就好。”   “多谢,唔……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我姓陈,你叫我老陈就行。”   “多谢陈大哥,明日还得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   老陈抬手挠着后脑,笑道:“陆姑娘先前画的画像,帮了我们的大忙,知府大人还亲自打了赏,我们也算是沾了姑娘的光,这次又收到姑娘赠礼,自然得尽心一些。”   老陈走后,云娘听见声音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看到院内的马车,眸光微转,露出几分笑意。   “哎呦呦,这是哪里来的大名人呀?还有人马车接送,我可真是要认不出了。”   “云姨!”   陆菱不好意思的笑了,“您就别打趣我了。”   “好好好,你先去收拾东西吧,晚饭我来做,你还可稍作休息。”   话音落下,陆菱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那感情好,许久没吃云姨做的饭,我还怪想的。”   “臭丫头,又埋汰我不是?”   “哎呀呀,我哪敢?”   说完,陆菱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云娘站在原地,笑的无奈,最后嗔了句:“这丫头。” 第37章 真是个好地方   昨日听说有了新家,两个小家伙一直兴奋的睡不着觉。   如今又是离别,他们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流露出满心不舍。   云娘只送到了院门外,没再继续往外走。   她情绪有些低落。   尤其回到空荡荡的院内,少了平日里的欢声笑语,秋风一扫,将她那清瘦的身影衬托的愈发落寞。   卧房炕头旁边,还散落着装针线的箩筐。   云娘走上前,预备收起来,拎起箩筐的时候,却觉得里面沉甸甸的。   她顺手将上面的一层布料掀开,里面露出一截米白色的布料,与她往日接触的布料手感都要柔软。   云娘愣了下,随即将那一整块布料拎了出来。   展开来看,竟是一条围巾!   触手生温,质地柔软,一看就不是凡品。   而且,这针脚,这用料,竟让她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哪家店里的东西。   做工竟如此精美。   也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时候买的。   除此之外,箩筐内还放着一个小瓷瓶,里面透出一股浓浓的药香,旁边放着一纸信笺。   是陆菱的字。   打开来看,云娘的目光顺着字迹看下去,眼眶隐隐发热。   这是一罐膏药,可以怯风除湿,止痛消肿。   原来前两日那丫头整日偷偷猫在厨房里,竟然是在熬膏药。   云娘略有腿疾,每每到了刮风下雨的时候,腿脚便有些不利索,不成想,那丫头竟如此费心。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半月,可两个小家伙聪明活泼,懂事明礼,又格外招人喜欢。   尤其是陆菱,小小年纪便撑起了一个家,又极重情义,凭她的心性和骨子里那股聪慧,将来一定能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想到这里,云娘也便安心了。   此时此刻,陆菱一行人已经出了城门,走上了去往康永县西白村的路上。   如今她们有了免费马车,快马加鞭,不过半日就能赶到。   两个小家伙因为不舍,一路上都有些恹恹的,直到快进了村,精神才渐渐活络了起来。   “姐姐,不是说咱们住的地方,离云姨的家很近吗?怎么还没到?”   陆衡眨巴了两下眼睛,手放下车帘,目光也收了回来。   陆菱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陆清,小声道:“这已经不算远了,康永县就挨着镇上,只是西白村还要稍稍远一些,但也只有半日的路程,以后你们若是想云姨了,我带你们回来。”   “好耶,这样还能再见到葛大哥了。”   “嗯?”   陆菱听出几分兴味。   想起临出门前,老陈着意将陆衡拉到一旁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道交代了些什么。   略微思索,陆菱便问道:“葛大哥让老陈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嘿嘿!”   陆衡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裤腰带,腰侧鼓囊囊的,他神秘兮兮的说:“是一把弹弓!葛大哥说是送给我的玩具。”   “弹弓呀?挺好,但是记住不能伤到人。”   “放心吧,姐姐,我才不会呢。”   “好。”   怀里的陆清,渐渐闭上了眼睛,小嘴咂摸了一圈,露出几分甜笑。   估计又梦到好吃的了。   陆菱觉得有意思,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   车窗外的景象,缓缓往后退去,远处一片苍茫,可陆菱的心却格外的兴奋。   他们马上就要拥有新家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升至头顶,气温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入秋了,风有些凉,陆菱便放下了车帘。   外头,老陈的声音含了丝笑意,“陆姑娘,咱们马上就要到西白村了!”   “好嘞,多谢你陈大哥。”   “客气!孩子们还好吧?”   “好着呢,放心。”   今日因为车内还坐着两个小家伙,所以虽然是马车,但老陈也没有赶得太快,害怕把孩子们颠着了。   毕竟乡下的路不好走,所以赶路的进程也比较慢。   来到西白村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不过田间仍有不少忙碌的身影,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柴火饭的气味。   村口挺安静,只有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远远听上去,欢乐一片。   马车渐渐走进,孩子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哎呦!是大马车!”   不知是谁呼喊了一句,一群小孩蜂拥而至,围着高头大马,兴奋的打量。   西白村算不上富庶,村子里难得见到马车,所以孩子们才会如此兴奋,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开了。   “这马儿比村长家的马,还要高大呢!”   “对呢对呢,咱们村只有两户人家有马车,但都没有这只马好看!”   “是这匹马!笨蛋!”   “好高呀!我能摸摸吗?”   老陈见孩子们围过来,害怕有什么意外,忙扯住缰绳。   这时,陆菱也挑开车帘,从里面望了出来。   她手中拿着两块云姨给他们装的糕点,朝着临近的一个小孩递去,“小朋友,能告诉我村长家怎么走吗?”   小孩接过糕点,双眼兴奋的发亮,“我带你们去!”   “好,多谢。”   打头的小孩,拿着糕点咬了一口,清甜的滋味在口腔里漫开,其他人看着直流口水。   他们配合着让开了通道,一路跟着马车来到村长家。   临下车之际,陆菱吩咐陆衡看好陆清,便一个人先下了车。   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尽头一道熟悉的身影,跃入陆菱的眼前,她眯了眯眼,想要确认,可那道身影拐了个弯,而后便消失不见了。   小孩们还在前头围着。   “这里这里!这就是村长家!”   陆菱又将提前装好的糕点,给了他们,让他们自己分食,而后她便径直走到了村长家门前。   敲门声过后,里面传来道温婉的女声,询问:“哪位?”   陆菱朗声应道:“我是来西白村落户的村民。”   “哦……你稍等一下。”   不一会儿,院门便打开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妇女,将她领了进去。   这时,一道清瘦的身影,从侧屋走了出来,年龄约莫四五十岁,留着山羊胡,笑起来很亲切,看样子很好说话。   “你是来落户的?”那人问。   “对。”陆菱点点头,“您是村长吧?”   “没错,跟我来吧。”   西白村,历史还算悠久,村里大多数人都姓原,听说祖上还出过一代名将,之后子孙们一直盘踞于此,才有了今日的西白村。   村长原荣,也是族内族长,为人和善。   陆菱心道,秦涛和葛毅还真是费心给他们找了个好地方。 第38章 多买两亩地   陆菱将户籍文书递上。   原荣坐在一张半大的书桌后,眯着眼查阅了一番。   “这次分到我们西白村落户的一共有五家,你们算是来得早的,依照朝廷法度,我们会给你们分发宅基地,一户一亩地,如何分配,你们自行安排。”   因为太后去世,皇帝亲政,又利用灾民的事情,收揽了一众民心,因此之后的灾民安置,皇帝陛下也费了不少心思。   说完,原荣又看向了陆菱,打量一眼,问道:“你们只有姐弟三人?”   “是的。”   “父母呢?”   “我母亲已经离世多年,父亲曾因为驱赶流寇失踪,现在只剩我们姐弟三人了。”   “这样啊,倒是可怜。”   原荣有些唏嘘,又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分了宅基地,便可以找人盖房子了,但在此之前,你们可以租住在附近村民家里,一般都是一个月三百文,你们能接受吗?”   “可以。”   三百文,比隋北镇上的租金,可便宜不少。   陆菱点头,“三百文不是问题,只是我想问一下,附近有哪家还有空闲的房间吗?”   “空闲的房间,我倒是可以帮你问一问。”   原荣领着陆菱走到屋外。   方才的温婉夫人,还坐在墙边的葡萄架上乘凉,双目轻轻阖着,倒是悠闲。   原荣走过去,脚步不经意间轻了不少。   他蹲在那位妇人的身侧,温声细语的打听了几句。   陆菱站在他们身后,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变得无限惬意和浪漫。   看不出来,这个村长还挺疼媳妇儿。   稍倾,原荣站起身,招手示意陆菱过去,缓声道:“内人的表嫂就住在村尾,她孤寡多年,带着一个女儿,你们便住到那里去吧。”   “多谢村长。”   陆菱很满意。   但旁边那位夫人的神色,稍稍有些纠结。   陆菱提议先去看看房子。   她离开之后,孟氏扯住原荣的袖口,细眉拧起,问道:“真让他们住到表嫂哪里去?”   “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表嫂孤儿寡母的,他们住过去,也能给表嫂他们贴补一些银两,何乐而不为?”   孟氏抿了抿唇,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荣想着帮衬一下她的表亲。   可她那表嫂身世虽然可怜,可性情却不招人喜欢,平日里又爱占点小便宜,说话嘴上还不饶人,街头巷口的几户人家都不待见她。   就连孟氏自己平日里也不愿与她多来往。   眼下这三人,还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但原荣公务繁忙,有些女人家嘴碎说的话,他自然也不太清楚。   于是孟氏就没有多说。   陆菱很快就回来了,和她一道过来的还有另一个姑娘,名叫原乐景。   原乐景的母亲康氏是村长夫人孟氏的表嫂。   陆菱等人待会儿就是要住到她们家。   原乐景脸上扬着笑,看起来很热情,从来到村长家门前之后,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旁边的马车。   村子里只有村长家和开药堂的周家有马车,像这样精神抖擞的高头大马,她还是第一次见。   看来这个陆菱还挺有钱的。   村长走出来之后,原乐景忙收回目光,笑着迎上去。   “表姑父,我们会照顾好陆姑娘他们的,就让他们住在我们家吧,反正我家空闲的房间也多。”   原乐景比陆菱大几岁,看起来沉稳不少,态度也热情。   “行,那先住过去吧。”   原荣笑着又看向陆菱,“还有宅基地,不如趁现在有空,一道看了吧,回头你也不用来回跑了。”   陆菱点头,“行,听村长的。”   旁边原乐景亲昵的凑过来,“我也陪陆妹妹一起去吧。”   话音落下,陆菱挑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避开了原乐景打算挽过来的手。   一行人出了门,往村尾的方向走去。   路上经过一个巷口,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陆菱愣了下,眸光微顿。   还真是他!   之前他们已经见过两次,难不成这个人也住在这个村子里?   十有八九,他不是也姓原吗?   瞧见陆菱的目光,原乐景又不动声色的凑了上来,循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那道清瘦的身影。   “陆妹妹,你以后可要躲着那个人。”   “嗯?”   陆菱闻言看向她。   兴许是看到了陆菱眼中的兴趣,原乐景压低了声音在陆菱耳畔解释道:“他叫原展,是个遗腹子,大家都说他不详,天克之命,谁跟他走得近,谁倒霉。”   陆菱眸光浅淡,“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嘛?”   原乐景眼底有些愠色,似乎很瞧不上原展,语调嫌弃。   “他还没出生,就克死了父亲,出生的时候又难产,他娘差点没了,后来四五岁的时候,他娘为了找他,不小心摔下山坡,竟然摔成了瘫痪,你说他是不是不详?”   陆菱抿着唇没说话。   原乐景最后呸了口,继续道:“要不是他,兴许我爹也不会死,就因为这个晦气的东西住在我们家隔壁,所以我们也跟着倒霉!”   话音落下,陆菱扯了扯唇角。   怪不得一提起这个原展,原乐景就恨得咬牙,原来还能扯出一个这般牵强的理由,把自己的不幸,加诸在另一个人身上。   搞不好有些人心里,喝口水塞了牙,都会怪到原展身上。   不过也不关她的事。   陆菱摇了摇头,懒得搭腔。   来到村尾的某块空地旁,陆菱上去盘桓了一阵,此处毗邻山脚下,位置算不上好。   但他们是逃荒来的,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位置。   只是一亩地的话,多少有些小了。   既然打算在这里落户,陆菱还想着自己好好规划一下。   于是,陆菱朝着村长问道:“村长,这个宅基地的面积,还可以增加吗?”   还要增加?   村长打量陆菱一眼,心道:他们不就三个孩子吗?用得着住那么大的地方?   虽然有疑惑,但买地的事情也有章程。   他点了点头,答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得算另外买地的价格,得给钱的。”   关于这一点,陆菱也早就想过了。   她身上现在还有闲置的几十两银子,一时半会也花不完,用来买地最为合适。   “好,什么价钱?” 第39章 初来乍到   “这里是山脚下,价格便宜些,一亩地十两,你需要买多少?”   陆菱转着黑眼珠想了下。   落户花了三十两银子,葛大哥又让人给她送了十五两,加上之前从程爷那伙人手里截下的钱,七七八八加起来还有差不多四十两。   如果现在再买下两亩地的话,剩下的钱,哪怕他们不用做工,也够花上大半年得了。   所以,买地最划算!   陆菱和村长说好,再买上两亩地。   村长虽然惊讶,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买卖的事情,也都是你情我愿的。   定好价格和位置大小,陆菱跟着村长又回去了。   村长又提到起地的事,陆菱忍不住开口。   “村长,有件事我还得帮托您帮下忙。”   “你说。”   “如今位置和大小都定下来了,接下来就得找施工的工人了,只是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想让村长帮我找些靠谱的工人。”   “行,这件事你放心,我会帮你联系。”   上头对于这次灾民落户的事,非常重视,前两家来得早的,也都是他帮忙找的。   到了陆菱这,自然也是一样的。   村长果然为人和善。   陆菱心里很大程度上松了一口气,毕竟碰上个好说话的村长,很多事情都容易办了。   之前云姨还曾跟她提过,说附近有些村镇,紧着有人落户的时候,就会明里暗里给你使绊子,好以此讨要赏钱。   给的少的话,还得看人家的冷脸。   于是陆菱将先前准备好的三两银子,又放回去一大半。   她摸出一两碎银,递给村长。   “这是劳烦村长的辛苦钱,还请您收下。”   “诶?你这丫头,以后你就是我们西白村的村民了,我帮你们办事,也是天经地义,哪能要你们的钱。”   “不是,这只是劳烦您给找工人的辛苦钱罢了。”   陆菱不好意思的笑笑,“您也看到了,我们都是几个半大孩子,出去说话也不一定有分量,这个钱您就当是我们雇你当家长,撑门面的吧,总之别让人坑了我们。”   “你这丫头到是会说话。”   村长思忖了下。   若真要这几个孩子出去跟工人们讨价还价,多半还真的会被人拿捏。   总之,就当做好事吧。   村长笑笑,从陆菱手中接过碎银,随意道:“这钱就当你雇我用的,到时候我找人过去帮忙。”   “多谢原伯伯。”   陆菱俏皮的改了口,一下子拉进了距离。   她继续道:“关于房子的修建图,我得回去想想,到时候再把图纸交给您,这两日就劳烦您先给我找找帮手了。”   “好说好说。”   村长喜笑颜开的,又忍不住打量陆菱一眼,“你这丫头,看着年纪也不大,还会做图纸?”   “略懂一些。”   “嗯,不错。”   村长揪着山羊胡,唇边扬起笑容,看着陆菱的模样满眼欣赏。   这姑娘态度不卑不亢,气质稳妥利落,做事又很有想法,若真是个有才之人,对于西白村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商量完这些事,天色渐晚,陆菱也不打算再耽搁下去。   村长又随便交代了几句,陆菱便打算走了。   离开之前,她特意留下了一包云姨买的糕点,也算是给村长夫人的见面礼。   以后要在这里生活,和村长夫人打好关系,更加有必要!   陆菱走后,孟氏瞧见桌上用油纸包起来的精致点心。   打开一看,竟是镇上有名的糕点铺子做的白玉糕!   之前她陪着原荣去镇上做事,有幸吃过一次,那清甜不腻的味道,让她念念不忘了许久。   没想到,这个陆姑娘这么有心。   孟氏顿时喜笑颜开。   “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小,可办事的态度却没的说。老爷还没给人帮上忙呢,这糕点,还有银子就送上了门,咱们虽然也不图这个,但你看看前面那两家人的态度。老爷费心费力帮忙找了工人,他们还左挑右捡的,一会儿嫌弃这,一会儿嫌弃那,甚至还说老爷找的人手脚不干净,真是气死我了!还是这个陆姑娘懂事,明日老爷帮忙的时候,也要用心一些。”   这话不用孟氏多说,原荣心里也是清楚的。   小姑娘姐弟三人,孤苦无依,说话做事却还这般谨慎妥帖,可见平日里没少遭磨难,长教训。   原荣心里有数。   “你放心吧,这三个小孩也不容易,我身为村长,自然会尽心尽力的。”   而且,就瞧着陆菱这般信任他的模样,原荣也得把事办好了。   然而……   陆菱可不是信任他,而是信任葛毅。   先前葛毅通知她要落户西白村的时候,就跟她提过几句。   西白村的村长为人和善厚道,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平素爱办实事。   所以他才让秦涛一起向知府大人提议,将陆菱一家落户到西白村。   知府大人感念陆菱给他们县衙画画像的功绩,又因为抓获暴匪一时高兴,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   所以陆菱才敢这般行事。   眼下陆菱没了烦恼,就等着设计好图纸,建造房屋,然后舒舒服服的住进去了!   到了原乐景家门前。   陆菱率先跳下车,帮着老陈一起搬东西,原乐景也热络的凑了过来,帮着把两个小家伙抱了下来。   他们东西不多,只有两个包袱,还有云姨给他们准备的一食盒点心。   陆菱从里面拿出一包糕点,递给老陈。   “陈大哥,天色不早了,今日麻烦您送我们过来,又陪着跑东跑西的,这包糕点,你拿着路上吃吧。”   “不用不用!”   老陈推拒,“送你们过来,本来就是答应了葛队的,不用放在心上,这些糕点,是云姨精心准备的,你们留着,反正我回到镇上,什么时候想吃都行。”   老陈说什么也不要。   将陆菱等人送到目的地之后,他也该离开了。   匆匆告别几句,老陈驾着马车走了。   陆菱拿着东西,带着两个小萝卜头走进了院内。   此处位于村尾,距离她买的宅基地的距离也不远,又是山脚下,倒显得清净。   院里院外,被收拾的很干净。 第40章 康氏母女的心机   原乐景的母亲康氏,长得柔柔弱弱的,身子纤瘦,不过眼神看起来倒是很精明的样子。   见到他们就笑着迎了上来。   康氏瞧见陆菱跟前的两个小萝卜头,热络的伸着手,就要亲昵的拉他们。   陆清有些认生,忙躲开康氏的手,往陆菱身后藏去,然后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模样防备。   陆衡虽然没躲,但也不太喜欢有人上来就要触碰他们,眉头皱了下。   陆菱眸光浅淡,将两个小家伙往后扯了扯,笑道:“他们年纪小,胆子也小,让您见笑了。”   “没事没事,我家景儿小时候也胆儿小,长大后就好了。”   康氏悻悻的收回手。   陆菱他们奔波了一天,现在也没什么闲话的心思。   她递给原乐景一包糕点,道了声谢之后,便拎着东西带着两个小家伙回房休息了。   原乐景拿着糕点,等人走了,转头笑脸就垮了下来。   尤其当她回到康氏的房间,打开油纸包裹后,更是脸都白了。   “什么呀!”   原乐景将手里的方糕丢了回去,不悦道:“我听表姑说,陆菱给他们送的是镇上有名的白玉糕,怎么给咱们的就成了普通的方糕?硬的跟块石头似的,谁要吃?”   话音落下,康氏走了过来,捏起一块方糕送进了嘴里。   方糕本就质地偏硬,但口味香醇,芝麻味儿十足,还是很好吃的。   康氏又吃了一块,“你尝尝,我觉得还不错。”   原乐景耷拉着脸,朝着门外翻白眼,“我才不吃呢!也不知道埋汰谁呢,还不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忙前忙后帮了他们这么多,连块白玉糕都舍不得给我们!”   “别急,你气什么?”   康氏倚着方桌,忍不住冷笑,“现在他们人就住在我们院子里,以后有什么好处,不得分我们一些?我看待会儿咱们饭都不用做了,就等他们做好,咱们就去拜访,她还能不留咱们吃饭?”   “能行吗?”   “面上功夫总得做吧?”   康氏捏了捏原乐景气呼呼的小脸,忍不住逗道:“再说了,你娘我惯会说软话,今天晚上必定让你吃好喝好。”   康氏虽然没跟着去村长家,但她也留神问了村长家里的人。   这个陆菱有钱租马车,还一口气又买了两亩地,身上必定有不少银两,等天长日久了,她偷偷摸摸的顺一些,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说了,陆菱一家初来乍到,连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而她们好歹是村长夫人的表亲,日后陆菱姐弟,有的是巴结她们的时候。   康氏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面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原乐景见此也跟着翘起了唇角。   对,有她娘在,万事不愁。   其实,送方糕也不过是陆菱客套而为,谁能想到她们母女竟然还盘算起了他们的晚饭。   然而,她们千算万算,压根就没算到,陆菱根本没打算做晚饭。   天色已晚,赶了一天路的三人,虽然坐的是马车,但现在也浑身不舒服,路程颠簸,骨头磨得都疼。   来的时候,云姨除了买了糕点之外,还给他们准备了包子,路上没吃多少,剩了好多。   三人吃完包子,陆衡和陆清便上床睡觉去了。   两个小家伙也累坏了。   陆菱点了一盏灯,坐到屋内的木桌旁,开始准备画图纸。   好在空间内装备齐全,她随手便铺开了一张纸,拿出炭笔仔细勾画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内只有沙沙的笔尖摩挲纸张的声音。   她的脑海里面,勾勒了诸多画面。   这个年代,房屋是否美观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得实用,而且防雨防暑等问题,也得统统考虑进去。   每人一个房间,还要另外备出储藏室,以及厨房等空间。   陆菱还想要一间书房。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必要给两个小萝卜头也一人准备一间书房。   毕竟,等他们真的安定下来的时候,她也会送两个小家伙去学堂。   陆衡聪慧敏锐,心思坚定,如若好好培养的话,将来必成大器。   陆清身为女孩,入学堂可能有些困难。   毕竟是古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   但陆菱没有这个年代的思想枷锁,不论是陆衡还是陆清,她会一视同仁。   下笔不停,没一会儿纸张上面便勾勒出来了几间房间的雏形。   画完房屋,陆菱又开始向外围扩散。   屋后开辟一块菜地,一块药田,他们可以自己种菜,自给自足,还可以卖药材,赚取家用。   除此之外,旁边还要备上一间窝棚,万一他们发达了,将来也得有一块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   除此之外,院中还要建一个小池塘,埋上莲藕种子,夏日赏荷,秋日采摘,里面还能养上几尾小金鱼,给陆清玩。   画完了池塘,陆菱又觉得墙边空荡荡的,索性又画出了一条葡萄藤蔓,沿着池塘上方,肆意生长。   有池塘,有葡萄藤,还得再来一个秋千架。   纸上的构图慢慢丰富了起来,陆菱的眼神也变得愈发兴奋,好似已经能看到日后百花争艳,硕果累累,又遍布药香的独立园林了。   而且,还是她自己亲手设计的。   草图画完之后,陆菱端详着纸张,不停地补充细节。   差点忘了盥洗室,洗澡必须得方便。   而且还得备上一个大仓库,农村嘛,仓库什么的,早晚也得用得上,而且为了防雨雪天气,最好还得加上棚顶。   算来算去,光是这些东西,差不多就得占上一亩地。   如果她们还需要再养些鸡鸭什么的,先前分发的一亩地,早就不够用了。   想到这里,陆菱为自己提前买了两亩地的决定,深表赞叹!   一切准备就绪,陆菱将没用的东西放回了空间,她将画纸折叠,压在了木桌上。   等到明天把图纸交给村长,就可以开工了!   陆菱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跟着又打了个哈欠,眼角冒出泪花,属实有些困倦。   她吹灭油灯,转身准备上床睡觉。   住在隔壁静静等了半天动静的康氏母女,眼瞧着旁边忽然灯都黑了。   原乐景有些傻眼。   这怎么跟她们预想的画面完全不一样呢?   “娘,她们到底还做不做晚饭啊?我这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第41章 就等着他们做早饭!   夜深了,黑沉沉的天幕之上,挂着几颗暗淡的星星。   屋内的灯一灭,整个小院更显静谧。   原乐景从自家房间溜出来,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偏房跟前。   她蹑手蹑脚的把头探上去,耳朵紧紧的贴着门板。   屋内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不是,难不成他们真要睡了?   原乐景一下子急了,忘了康氏的嘱托,竟直接叩响了房门。   屋内,陆菱刚爬上床,准备睡觉,不成想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她眉头皱了皱,旁边的陆衡也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姐姐,谁啊?”   “你接着睡,我过去瞧瞧。”   陆菱给陆衡掖了下被角,又瞥了眼旁边的陆清,见她睡得熟,这才松了口气。   小家伙们赶路累着了,现在陆菱也很累。   忍着情绪来开门。   原乐景插着腰正站在门前,瞥见陆菱冷冰冰的一张脸,先前预备质问的模样顿时怂了半截。   她嘴巴动了动,勉强撑起一个笑脸,“陆妹妹,时辰不早了,你们怎么还不做晚饭呢?是不是不知道柴火在哪里?我可以告诉你们的。”   “……”   闻言,陆菱心里十分无语。   合着扰人清梦,就是为了问这个?   好在原乐景算是一片好心,陆菱也没必要摆脸色。   她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们已经吃过了,现在打算去睡觉了。”   “吃过了?”   原乐景忽然拔高了音调,显得很惊讶。   似乎再问:那你们怎么不叫上我!   见她嗓门大,陆菱无奈走出房间,又把门轻轻掩上,语调隐约透着些不耐烦。   “对,吃过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   原乐景咬了咬唇,瞧见陆菱这幅冷淡的模样,嘴里的话,一下子被她的气场噎了回去。   “我……没事。”   “……”   陆菱也觉得莫名其妙。   她打了个哈欠,朝着原乐景说:“原姑娘,我们赶了一天路,很累,现在要休息了,没事的话,你们也早些睡吧。”   说完,陆菱便转身回房,直接关上了房门。   她才不管原乐景犹犹豫豫的要说什么,现在,谁也不能耽误她去睡觉。   回到床上,陆衡还没睡。   他眨巴着眼睛,朝着陆菱问:“姐姐,怎么了?”   “没事,咱们睡觉。”   “嗯!”   黑暗中,陆衡的小手替陆菱掖上被角,又回身抱住了陆清的脚,在自己怀里暖着。   以前在二婶家的时候,冬日里棉被不够厚,所以陆衡总是给陆清暖脚。   如今换了地方,即便已经足够暖和,这个习惯他们也没改回来。   陆菱记得好几次半夜陆清被热醒,她也着意和陆衡说过几次,但是每次晚上睡觉的时候,陆衡就会把陆清的小脚丫揽过来。   改,怕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   陆菱笑了笑,随即闭上了眼睛。   那头,原乐景气呼呼的回到了自己房间。   康氏上来询问:“怎么了?难不成她们还打算饿着?”   “才不是呢!”   原乐景气愤的踹了下桌角,埋怨道:“他们吃过了,而且搞不好吃的肉包子,隔着门缝我都闻着味儿了,没想到她们这么小气,竟然瞒着我们偷吃!”   康氏没说话,转了转眼珠哄道:“算了,我去热热剩下的稀饭,先给你填填肚子。”   想到那股馋人的肉包子味儿,谁还吃得下稀饭呀。   原乐景郁闷的哼了声,摇头道:“我不吃!我要睡觉!”   说完,原乐景就直接返回了卧房。   康氏追过去,拉着原乐景安慰道:“没事,你急什么?他们带的东西,总有吃完的时候吧?我就不信明日他们还不开灶,咱们等着。”   原乐景郁闷的不想说话,心里直骂陆菱是个白眼狼。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大不了娘明日也给你做肉包子吃。”   “才不要!”   原乐景气性上来,忿忿道:“我明天就要吃他们做的饭!我好歹帮着他们跑东跑西的,凭什么他们这么防备着我们?她就算是个抠门的白眼狼,也不能抠到我身上。”   “行行行,明天一早咱们不开火,就等着他们做早饭!”   “哼!”   原乐景冷哼一声,这才不情不愿的泄了一口气。   翌日一早。   偏房门前就多了道鬼祟的身影。   原乐景来来回回几次,脸上的表情也愈发不耐烦。   她回到自己房间,朝着康氏抱怨:“他们怎么还不起床?都这个点了,他们不饿吗?”   康氏正坐在炕头纳鞋底,闻言眼神撇过来,手里的动作一顿。   “你说,他们会不会在等着我们先开灶?”   “啊?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刚逃荒来的吗?该不会是身上的银两快用光了,准备蹭咱们的饭吃吧?”   话音落下,原乐景绷著脸,朝着康氏问:“他们……他们不会真这个打算的吧?”   昨晚不开灶,还有情可原,毕竟奔波了一天,难免累了。   那今天为什么又不做饭呢?   原乐景越想越觉得她娘说得对,瞬间紧张了起来。   “娘,这可不行!咱们原本还想占他们的便宜呢,没想到他们的心思竟然这么深!”   康氏将针线放回去,拧着眉低声道:“要真是这样,咱们不就麻烦了吗?”   “对啊!你看陆菱还带着两个小孩,要是咱们回头做了饭,她让两个小孩来讨饭吃,咱们不就亏大了?”   原乐景急的面色都红了,她一跺脚,冷声道:“不行,咱们不能让他们继续住在这里了,得把他们赶出去!”   康氏摇头,“哪能说赶就赶?租金咱们都收了,难不成还退回去?”   一听要退租金,原乐景立即蔫了。   虽然她不待见陆菱,可是每月三百文的租金,可不能还回去。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她还想等着入冬了,用这笔钱买两身好看的花布呢。   正当纠结之际,隔壁终于有了动静。   原乐景眉眼一跳,急忙迈着小碎步来到了门前。   隔壁陆菱刚推门走出来,站在门前的空地上伸了个懒腰。   好久没睡懒觉了,偶尔偷偷闲,身上还挺舒坦的。   但昨晚可能画图太过认真,今早起来陆菱的肩膀有些酸痛,所以虽然她早早醒了,但还是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   但,陆菱不知道的是,她不过难得睡了个懒觉,隔壁却以为他们是惦记上了蹭饭,要防着他们呢。   这时,原乐景从自家房内走出来,眼神流露出几分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朝着陆菱问了句。   “陆妹妹,要做早饭了吗?” 第42章 我滴乖乖!还有牛肉!   陆菱闻言,清凌凌的眸光朝着原乐景看去。   原乐景睁大了眼睛,似乎在期盼着她的回答。   陆菱眉心一跳,只觉得无语。   昨天那么晚的时候,过来敲门打扰,问他们怎么还不做晚饭,今天又这么早在这堵她,问她是不是要做早饭。   陆菱可不觉得原乐景无缘无故的会这么关心他们。   难不成还惦记上他们的饭菜了?   陆菱说:“对,我要做饭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原乐景的眉毛一挑,整个人的模样都变得生动起来。   她迈着小碎步来到陆菱跟前,“陆妹妹,柴火垛就在旁边,你们要是做饭的话,柴火随便用。”   陆菱顺着原乐景手指的方向瞥了眼,而后笑道:“多谢。”   “不客气,那你快去做吧,时辰可不早了。”   “好。”   说完,原乐景乐呵呵的跑开了,像是急不可耐般的迈进了住屋。   陆菱收回目光,迈着悠闲的步子又回了房间。   陆清和陆衡也都醒了,只是刚到新家,一切就觉得新鲜,还赖在床上打滚玩闹。   陆菱走进去,将云姨给他们准备的食盒拿了出来。   里面还剩几个肉包子。   昨晚吃完饭以后,陆菱就将食盒放进了空间内保鲜,倒是不怕会坏。   她又悄悄从空间内拿了一袋真空包装的酱牛肉,背对着人塞进了食盒内,准备一会儿加热吃。   “你们俩记得叠被,我去做早饭了。”   “姐姐放心!我一定叠得整整齐齐的!”   “清清也会帮忙的。”   陆菱点点头,笑着迈出屋。   康氏家里的灶台是露天的,旁边的柴火垛就堆在墙边,取用都很方便。   下面散落着一些劈好的小柴,陆菱走过去拾了一些。   用枯树枝引燃火苗,塞进灶台内,陆菱拿着柴火添进去,火苗一下子旺了起来。   锅内烧上水,陆菱准备烧一锅牛奶燕麦粥,再热一热包子和牛肉。   方才取牛肉的时候,她还拿了些酱菜出来,也是云姨提前给他们准备好的吃食,十分方便。   陆菱围着灶台忙活。   余光内,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往这里张望了好几眼。   原乐景站在自家屋前,一会儿出来,一会儿进去,没个正事,注意力全在陆菱身上。   知道她打什么主意,陆菱只当没瞧见。   颗粒分明的米粥,变得白花花的,逐渐浓稠,在锅内翻滚着。   小院里面都是米粥的香味,混合着香醇的奶香,勾着人的味蕾,令人胃口大开。   原乐景倚在自家房门口,眼睛紧紧的盯着陆菱的方向。   准确的来说,是盯着灶台上面的锅。   这个陆菱到底在做什么好吃的?   竟然这么香?   往常她娘煮的米粥,也没有这么勾人的味道!   原乐景止不住的吞咽口水,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半晌过后,陆菱掀开锅盖往里面瞅了眼。   上面热的包子和牛肉,差不多已经热透的。   她提前准备好了盘子和筷子,可以现将这些拿出来散散热气。   锅盖一掀,香味更加浓郁。   原乐景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直接小跑过来,围在灶台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陆妹妹,你这是做的什么好吃的?也太香了。”   陆菱淡声道:“就热了热昨天剩下的包子和牛肉。”   我滴乖乖!还有牛肉!   原乐景眼睛一亮,口水分泌的更快。   平日里,他们逢年过节才舍得吃一次猪肉,不成想他们竟然还有牛肉可以吃!   “陆妹妹,这锅里还熬了什么?”   “米粥。”   “天呐!你的手也太巧了吧,光闻到这个香味,就知道陆妹妹的手艺一定好,将来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品尝一下陆妹妹的手艺。”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陆菱还不明白原乐景的意思,那她就白活到这个岁数了。   陆菱弯着腰,将一个个白胖白胖的肉包子装进盘子里。   “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从镇上带来的,倒也不是我的手艺。”   “?”   原乐景略显傻眼,又忙改口:“没关系,没关系,这有什么呢?我和我娘昨晚上以为你们要用灶台,所以一直等到了深夜,只喝了些稀饭,也不解饿,现在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哦?这样呀,那我赶紧把饭盛出来,灶台留给你们用。”   “什么?”   原乐景说了半天,没想到这个陆菱竟然是榆木脑袋。   她暗示了这么久,难道陆菱没听懂吗?   正当这时,陆菱朝着屋内喊话,将陆衡和陆清都叫了出来。   两个小家伙动作格外利索,一个端着包子,一个端着牛肉,稳稳当当的回了屋。   陆菱将锅内的米粥盛到了一个大碗里面,然后送回了房间。   她又打了水,将灶台内的锅洗刷干净。   “原姑娘,灶台我用好了,你们赶紧做饭吧,时辰已经不早了。”   “……”   眼瞧着到手的牛肉飞了,原乐景一下子急了。   她拽住陆菱的手臂,仓促问道:“你不打算请我们一起吃吗?”   这个问题,还真有点好笑。   陆菱不指望人人都能像云姨似的,对待他们亲如一家。   但是像原乐景这种,上来就盘算他们的东西的人,陆菱实在没什么好感。   她又不欠谁,凭什么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房东,她又不是没给租金?   想起原乐景昨晚和现在的嘴脸,陆菱的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她朝着原乐景笑道:“原姑娘,方才你也看到了,我们只有三个包子,只够一人一个,实在没有多余的分给你们。”   原乐景动了动嘴巴,翻着白眼道:“那不是还有别的吗?”   呦?   还惦记牛肉呢?   陆菱推开原乐景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眼,问道:“原姑娘,你知道牛肉的市价吗?”   “怎么?”原乐景眉眼警惕,“难不成你还打算问我要钱?”   “不然呢?”   白送给你吃吗?   笑死。   陆菱只觉的无语,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伸手党。   这时,陆清忽然从房间探出头,朝着陆菱喊道:“姐姐,快来吃饭吧,你再不过来哥哥就要把你的肉包抢走了!”   “来了来了。”   陆菱没再看原乐景一眼,径直越过她,进了屋。   原乐景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连连跺脚。   好你个白眼狼! 第43章 “娘带你吃牛肉去!”   陆菱并非小里小气之人,如果原乐景真的想吃,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即可。   而不是摆出这样一副虚伪的做派,理所当然的做一个伸手党。   陆菱可不欠他们。   况且,租住在他们家,陆菱也是正儿八经签了租约,又给了钱的,凭什么惯得他们一身臭毛病。   隔着房门,陆菱都听见了原乐景气急败坏的跺脚声。   不过她懒得理会。   回到屋内的方桌旁,两个小萝卜头乖巧的围在桌面,上面的食物丝毫也没有动过。   陆菱看向陆清,瞧见她捂嘴笑了笑。   “姐姐,我是故意的。”   呀,这个小丫头还能看懂是非了,真是不得了。   陆菱捏捏她的小脸蛋,说道:“没关系,咱们吃饭,不用理会他们。”   边说着,陆菱拿起碗盛了粥,一一摆在两个小萝卜头跟前。   “我跟你们说两句,隔壁那两个人不是好处的,往后都警醒着点,没必要的话,也不需要理会他们,咱们最多住上两个月。”   陆衡咬着包子的动作一顿,鼓着腮帮子看向陆菱,声音有些模糊。   “姐姐放心,我们没事的话,不会往他们跟前凑的。”   陆菱答:“好。”   陆清人小鬼大的跟着点头,笑着答道:“我什么都听姐姐的。”   “清清真乖,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菱夹起牛肉,往两个小萝卜头碗里叠。   瞧见他们吃的有滋有味的表情,陆菱心里也十分高兴。   养了这么久,身体总算看上去没那么面黄肌瘦了。   尤其是陆清,一张小脸圆了不少,黑溜溜的眼珠转起来,显得玉雪可爱,整个人跟个奶香的小团子似的,十分招人喜欢。   陆菱尤其喜欢捏她的小脸蛋。   陆清也喜欢这种亲昵,时不时像只粘人的小猫似的蹭上来,还得让人挠两下。   陆衡的变化,主要体现在身高上。   他的脸庞一如既往的黑瘦,只是个子拔高了不少,兴许这段时间营养跟上了,陆衡的腿看起来比以往长了一截,裤脚都露出脚踝了。   以前的时候,他穿那些衣裳都显得又长又宽,现在可好,估计又得盘算着做新衣服了。   陆菱思绪飘飞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已经开始埋头苦吃,没一会儿手里的包子就啃完了。   卤制的酱牛肉,味道香醇,空口吃也不会觉得很咸,酱香味十足。   两个小家伙吃的非常喜欢。   早饭结束后,陆菱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出门。   想起住在他们隔壁的人,陆菱还不大放心。   她朝着二人问道:“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转转?”   “要要要!”   一听这话,陆清来的兴致,直接跑到陆菱跟前,习惯性地往她怀里钻去,“姐姐带我去玩!”   陆衡拽着她,把她拉了出来,低声道:“清清,姐姐还有正事要做,哥哥带你玩,你跟着我。”   虽然要在这里落户,但是他们初来乍到,陆菱还不会放心到直接让陆衡带着陆清单独出去玩。   她收起图纸,朝着两个小萝卜头说道:“你们跟我一起去,陆衡看到她。”   陆衡笑道:“姐姐放心吧。”   陆清一只手被陆衡抓着,想要往陆菱跟前凑,又被拉了回去。   她咬着手指头,撇着嘴说道:“清清听话。”   “乖乖,咱们走。”   陆菱揉了把她的头发,然后领着二人出了门。   临走之际,陆菱将门窗关好,又严严实实的锁上了房门,这才拉着两个小家伙朝着大门外走去。   原乐景一直在注意着隔壁的动静,尤其瞧见陆菱那副防贼似的姿态,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人走后,她围着康氏撕闹。   “娘,你看看陆菱,把咱们当贼一样防着,她忘了这里是谁家了吗?”   “行了,你着急有什么用?”   康氏柔柔弱弱的翻了个白眼,轻悄悄的嗔道:“到底是小地方逃荒来的人,就是格外的小家子气,咱们不能跟他们一样。”   “不行,我真要气死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让她们住在这了!”   那么多好吃的,看得见,却吃不着,尤其还被人这样防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原乐景气的面上又躁又红,连翻扯了好几句浑话。   康氏倚在炕头,不疾不徐纳着鞋底。   “你就别生气了,要我说,他们再精明,也不过是几个半大的孩子,只要咱们日后好好哄一哄,你还怕没咱们的好处?”   康氏眼睛转了转,笑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村长夫人的表亲,人人都得巴结咱们,还差他们几个?”   听了这话,原乐景才顺了些心,但还是气愤。   “就这么由着他们?”   “你稍安勿躁。”   康氏放下针线,拉着原乐景凑到跟前,笑道:“几个小孩而已,有什么难对付的?就算他们现在把房门锁了又怎样,咱又不是没有钥匙?”   话音落下,原乐景愣怔的看向康氏。   “娘,你不会是想……”   “跟我来。”   康氏柔弱的脸庞之上,闪过一抹笑意。   她拉着原乐景往门外走去,“娘带你吃牛肉去!”   那头,陆菱从家门出来,径直往村长家而去。   村长家住在村口,距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   正往前走,一墙之隔的内院,忽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农家院不隔音,尤其院落和大门处都是露天的,所以很容易听清里面的动静。   经过前院的时候,陆菱下意识往院内瞥了眼。   隔着破旧却整齐的篱笆院门,陆菱瞧见了一道清瘦冷峻的身影。   少年弓着身,正弯腰费力的吹着气,他的跟前摆着一方土灶,上面的烟囱正冒着白烟,空气中隐约飘过来些许药香。   两米宽窄的院门,陆菱几步就走了过去。   少年清冷微哑的声线,也落在了身后。   行至村长家门外,陆衡率先走上去,代替陆菱不疾不徐的敲响了房门。   院内依稀能听见说话声,村长似乎正在待客。   前来开门,又是之前见过的温婉妇人,也就是村长原荣的媳妇儿孟氏。   因为白玉糕的缘故,现在孟氏对陆菱也比较有好感,欢欢喜喜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见过夫人。”   陆菱礼貌的问好,孟氏还没搭腔,旁边又是一道清亮的问候,“夫人好,村长伯伯好。” 第44章 “行!就这么说定了!”   陆衡十分有礼貌的朝着人鞠了鞠躬。   小小年纪,看起来家风甚好。   孟氏被人尊敬的叫做‘夫人’,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谁料,陆清这个鬼灵精更会说话,直接朝着孟氏笑道:“这个姐姐可真好看,哥哥你说是不是呀?”   陆衡跟着点头,“是呢是呢。”   听了这话,孟氏更加高兴的合不拢嘴。   “你们两个小人精,可真是会说话,我都能做你们的娘亲了,怎的还叫我姐姐?羞死个人。”   孟氏用手帕捂着脸,硬是被两个小萝卜头夸红了脸。   谁不喜欢乖巧懂事,还嘴甜的小奶娃呢?   孟氏心里一下子对于陆菱的好感更甚。   正巧,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村长的注意。   他从旁边走过来,朝着陆菱道:“陆姑娘,你来啦,正好我也给你介绍介绍。”   原荣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汉子。   身高板正,略显魁梧,不过长眉圆目的,倒也不显凶相,只是表情有些严肃,一时之间也拿捏不准是个什么性情。   村长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位是原庆,村里数一数二的巧手,本来赶上农忙时节,原庆都不打算接活了,这可是我好说歹说,给陆姑娘找来的人才。”   陆菱走上前,朝着原庆点了点头,又朝着村长笑道:“村长找的人,肯定不会差。”   这份信任,让村长心里更是高兴。   “来来来,咱们别站着了,先坐下说吧。”   “好。”   陆衡和陆清被村长夫人领去偏厅玩了。   陆菱想起,村长家里每天看着热热闹闹的,却没有孩子的欢声笑语,一时便有些明白。   所以,也没有阻拦。   她跟着村长在院内葡萄藤下的石凳上坐下,一抬眼,就瞧见了旁边一道打量的模样。   原庆对上她的目光,倒也不闪躲,眼里的疑问更加浓厚。   他可是挨了媳妇的一顿骂,才从田里回来,特意抽出了半天的时间,赶来村长家谈一个大工程。   没想到,这个所谓大工程的幕后主人,竟然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原庆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一天五十文的工钱,这姑娘能拿得出来吗?   陆菱知道自己年纪小,初印象很容易给人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但她现在也不想解释。   落座后,陆菱直接拿出图纸,朝着二人道:“我连夜画好了图纸,村长和原大哥不如先看一下吧。”   鼓鼓囊囊的一个纸包,被陆菱拿上了石桌,仔细一看,竟有好几张。   村长先拿着图纸大致浏览了一遍,眼神里面流露出来的震惊,也愈发明显。   第一张图纸上面,画的是一个概图,上面清清楚楚的呈现出了房屋盖好之后的模样,一目了然。   哪里是房屋建筑,哪里是盥洗室,哪里是菜园,哪里是仓库,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列举到了纸上,像是浓缩的版图,一眼就能让人浏览全貌。   第二张图纸,是内部细分图。   包括,每一个空间的大小尺寸,都明明白白的标注在了上面,就算是村长这样的建筑门外汉,也能轻易看懂。   第三张是更加细致的房屋建构图纸。   一些细节问题,比如如何安排防雨,哪几间房间需要做保温处理,甚至连屋外的空地需要种什么东西,都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到了所对应的地方之上。   几张图纸看下来,村长心里对于陆菱这个人的印象,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   会画图纸,还会写字。   这个陆菱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尤其是原庆这种相对比较专业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陆菱画这几张图纸是费了心思的,而且她还很有自己的想法。   原庆心里的疑惑,已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钦佩。   “陆姑娘,这图纸当真是你自己画的?”   他从业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有人能把图纸画的如此逼真、详尽。   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陆菱点点头,淡然道:“这只是我的初步设想,有些地方可能有些复杂,到时候就有劳原大哥了,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跟我沟通。”   “好好好,没问题!”   原庆的积极劲儿,一下子被吊了起来。   村长只看着他晶亮的眼神,就能知道,原庆已经被眼前的图纸彻底征服了。   他本就醉心此道,如今又得了一版这么宝贝的建构图纸,往后吹牛的素材都有了。   而且,若是陆菱的房子真的建成了,日后找原庆出活的人,怕是要源源不断了。   原庆爱不释手的拿着眼前的图纸,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   以前他只听从镇上来的老工匠师傅们提过,说有些富贵人家的建构图纸,如何如何精致,如何如何巧妙。   但原庆现在想,他们说的那些,都不如此刻他手中的这幅。   尤其是那张概图,就跟房子清楚的印在眼前似的,一目了然。   这般画技和手法,可不是寻常就能见到的。   “行了,日后有的是时间看。”   村长打岔,而后又朝着原庆和陆菱道:“图纸咱们看过了,接下来还是赶紧定下工钱,这样陆姑娘这边也能快些动工了。”   陆菱点头,“这个是自然,只是不知道村里盖房子一般是什么价位?”   村长看了眼原庆。   后者兴致勃勃的放下图纸,朝着陆菱道:“陆姑娘,实不相瞒村里一般人都是一天四十文钱,但现在是农忙时节,你要是雇我的话,得一天五十文。”   “不过你放心,我手下的人干活麻利,出工细致,价钱虽然贵了点,但绝对让你满意!”   其实现在各地都是旱灾饥荒,农忙季节,田里可收的东西却不多。   但没办法,谁让他媳妇儿给他定了规矩呢,不收五十文的话,他就别想丢下田里的农活,出来做工。   说完,原庆一双眼睛满含期盼的看向陆菱。   陆菱之前也稍微打听了一下,确实是这个价钱,不过通常还得管一顿午饭。   陆菱思绪了片刻,便道:“原大哥,五十文没问题,但是你们也知道,我现在租住在别人家里,有诸多不便,所以中午的时候不能管饭,你看能接受吗?”   “行!就这么说定了!”   大不了哄哄他媳妇儿,每天给他们送饭呗。   原庆二话不说,乐呵呵的与陆菱达成了协议。 第45章 还有两户要在西白村落户。   商量完盖房子的事情,原庆没有多留,揣着陆菱给的图纸,说要带回去再好好研究一下,便急匆匆的走了。   村长领着陆菱走出来,瞧见原庆奔走的身影,忍不住嗔了句。   “没出息啊!”   那语调却没半点嫌弃的意思,反倒莫名有些调侃的意味。   陆菱还没搞懂,就瞧见村长也急匆匆的往偏厅走去。   那身影和放才原庆离开时的架势,几乎一模一样。   陆菱忽然福至心灵,体会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陆菱刚想跟上去,村长又匆匆走了出来,声音纳闷,“诶?她们人呢?”   “怎么了?”   “哦,我夫人像是领着两个小娃娃出门去了,咱们去外面找找吧。”   陆菱愣了下。   随即村长解释道:“你放心,我夫人一向喜欢小孩子,绝对会看好他们的。”   陆菱摇了摇头,表示无妨。   陆衡和陆清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也不是没有警惕心的人。   所以,村长夫人对他们一定也是非常亲切的,否则他们不可能跟出去。   出了门,正巧遇见村长夫人往回走。   陆衡和陆清被她牵着手,三人有说有笑的。   村长夫人还时不时替陆清拢一下耳边的碎发,动作轻柔又疼惜。   她看着陆清的眼神,温柔的像是能渗出蜜。   瞧见这一幕,村长也颇为感慨。   若是那孩子能留下的话,估摸着也跟这个小丫头一般大了。   听见村长的叹息声,陆菱抬眸看了眼。   见他目光悠远,眼神却祥和,目光定定的看着远处的妇人,眸光一如既往的平和,只是稍显沉默。   陆菱心想,他们夫妻恩爱和顺,却没有自己的骨肉,与他们而言,应当是一件遗憾事吧。   “陆姑娘,你们谈完事了?”   孟氏走近了,瞧见门外站着的人,笑着随口问了句。   陆菱点点头,笑道:“谈完了。”   “姐姐!”   话音落下,陆清撒开孟氏的手,朝着陆菱跑回来,“姐姐,你看!是荷花!”   陆清兴奋的朝着陆菱展示心里新得的花朵。   娇艳欲滴的粉,花瓣上的水珠还未蒸发,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当真是好看极了。   陆菱蹲下身,笑着问:“哎呀,好漂亮的花,是谁送给我们清清的?”   陆菱笑着回头,看着孟氏答道:“是村长婶婶!”   这么快就改口叫婶婶了,看来孟氏当真是喜欢孩子。   陆清这个甜嘴妞,可不干亏本的买卖。   陆菱又问:“那你有没有说谢谢?”   “有的有的。”陆清嘟起嘴巴,“清清可乖啦。”   话音落下,孟氏从身后走上前,摸着陆清的小脑袋瓜,笑着说:“是呀,真是乖巧又懂事。”   那语调里,除了满满的赞赏之外,还有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羡慕。   闲话几句,陆菱准备离开。   孟氏低头看着两个小萝卜头,眼睛流露出不舍。   光是这么半天的功夫,孟氏心里那股被埋藏深沉的感情,又被勾了起来。   村长上前,揽住孟氏的肩膀,而后朝着陆菱笑道:   “陆姑娘,往后都是西白村的人了,你没事就常来我家坐坐,我夫人很是喜欢你们。”   “多谢原伯伯。”   陆菱适时改了口,一下子拉近了两家的情意。   她朝着孟氏点点头,说道:“清清也很喜欢夫人呢。”   孟氏用手帕掩着唇,轻声道:“两个孩子这般十分懂事,还是你这个长姐教得好。”   一番客套,陆菱从村长家离开的时候,孟氏又塞给他们一篮子家里种的蔬菜。   孟氏看着柔弱温婉,可却是个喜欢捣鼓的人。   可能是膝下寂寞,所以平日里手工就比较勤快。   她自己在后院开了一块菜地,自给自足,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每天的新鲜蔬菜吃都吃不完。   陆菱盛情难却,只好收了下来。   “婶子,多谢你。”   听见这个称呼,孟氏愣了下,笑道:“别客气,赶紧回吧。”   “好嘞,那我们走了。”   村长也朝着他们挥手,并叮嘱道:“盖房子的事,我会帮你盯着的,你就放心吧。”   村长和孟氏都是实打实的心眼,到了这份上,陆菱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离开村长家,回去的路上,隔着远远的田埂,依稀可见两辆马车在道路上慢行。   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十分颠簸。   只是那马儿精神抖擞,竟比陆菱之前赶来的马还要健壮,就连马匹身上的马鞍,看起来也十分讲究。   陆菱想起,村长之前说过,还有两户要在西白村落户。   看来人到了。   陆菱牵着两个小家伙,掉头朝着另一边走去,也好跟即将赶过来的马车错开。   正走着,陆菱心里却在想。   这回要落户的两家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人。   与此同时,陆菱不知道的是,不远处那辆摇摇晃晃的马车内,有一道清冷的视线,也在默默的跟随着她。   半晌,寒澈放下车帘,薄唇微微翘起一丝弧度。   旁边的人瞧见,只觉得惊诧。   难不成这乡下也有什么好景色,能让他们平素不苟言笑的主上,拥有这般和煦的笑容?   然而,阿宽挑开车帘。   除了一望无际的田埂,和几个劳作的农民之外,什么美景也没瞧见。   有什么好笑的?   阿宽自顾自嘀咕了句,忽觉后颈一阵凉飕飕的。   回眸一瞧,对上他们家主上清冷淡漠的双眼,忍不住慌张的吞了下嗓子。   嗐!   还不是这幅死样子。   刚才的笑容,一定是他的错觉!   陆菱的身影越走越远,拐了个巷口,陆衡凑上前来,朝着陆菱说道:“姐姐,走了一半了吧?菜篮子该轮到我提了。”   陆菱无奈,递给他菜篮子。   “行行行,你拿着吧。”   手里空了,陆清又凑了过来,粘着陆菱要让她牵手。   陆菱脚步迈的很慢,随着两个小家伙的步速,不疾不徐的朝着家里走去。   盖房子的人,虽然找到了,但是工期还未定下来。   今日原庆来的匆忙,明日她还得过去一趟,把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都解决清楚。   这盖房子可不算小事,尤其之后的花销也不少。   陆菱在心里盘算着,这两个月得赶紧找点事情做,不然房子用料的问题,到了后期可能钱会不够用。 第46章 不问自取   正打算着,两个小萝卜头奶声奶气的嘟囔声,也响了起来。   陆清朝着陆衡问:“哥哥,菜篮子重不重?”   “……不重。”   “唔……”   陆清看着陆衡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拧起了秀气的眉毛,“哥哥,这么多菜,我们能吃好几天呢吧。”   陆菱偏头看了眼,答道:“是,能吃两三天。”   “哇,村长婶婶可真好。”   陆清感叹完,陆菱笑了起来,又说:“清清,以后直接叫婶子就行,村长婶婶这个称呼,听上去好像是在说村长是个女人。”   “诶?是吗?”   陆清拧着小眉头一阵纠结。   陆衡绷着下颌线,一直没搭腔。   蔬菜下面,孟氏还放了不少红薯和南瓜,重量自然也比一般的青菜要重上许多。   陆衡平时虽然也习惯帮人拎包袱,但这种程度的重量,对于他那瘦弱的身板,还有些吃力。   尤其一路拎过来,陆衡手都开始抖了。   正当他有些泄气的时候,一双玉手稳稳的接了过去。   陆菱站在陆衡跟前,朝着他说道:“陆衡,你想帮忙的心意,姐姐都懂,但是姐姐希望你,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量力而为,一味的逞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陆衡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小声道:“我想快些长大。”   “长大有什么好的?”   陆菱牵着他们继续走,声音也很随意,“一切顺其自然最好了,陆衡你们这样的年纪,要好好珍惜,什么也不用着急,慢慢来。”   陆清似懂非懂的仰着头,拽着陆衡的袖口道:“哥哥,你要听话。”   陆菱笑了,跟着重复,“对,要听话。”   陆衡抿着唇,在心里暗暗记下了陆菱的话。   他总觉得,姐姐的话里透着一股深沉,让他小小的年纪心向往之,可眼前却又像铺开了一层迷雾一般,让他急也急不来。   生于乱世,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沉重的负担。   陆衡既懂事,心里又藏着一股劲儿,对于陆菱来说,她是很欣赏的。   可她并不希望这些因素,成为陆衡身上的枷锁。   这样的话,他不会快乐,他这一生也只会变得越来越沉重。   所以,最后临近家门的时候,陆菱朝着陆衡缓缓道:“阿衡,什么样的年纪,就去做什么样的事,只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你想要的一切,未来都会如期而至。”   陆衡虽然还不确定陆菱所说的未来是什么模样,但他的心里的确已经有了期待。   推开院门,原乐景没有像往常那般凑上来。   院内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   陆菱也不关心,径直朝着自家偏房而去。   挑开门帘,陆菱拿出钥匙开了门,两个小萝卜头先挤了进去,围在木桌旁倒了两碗水。   “姐姐,过来喝点水吧。”   “你们先喝。”   陆菱将钥匙放回去,又提起菜篮子放到了旁边的木凳上。   她得把菜篮子腾出来,回头再给村长夫人送回去。   可是屋内里里外外也没有什么盛菜的箩筐,陆菱想起了从云姨处带来的食盒。   食盒里面还放着两包糕点,腾出来之后,可以凑合用来盛放蔬菜。   她走向屋内的橱柜,轻轻打开了柜门。   陆菱的目光顿了下,朝着橱柜的把手看了眼。   怎么有点松了?   拧起来还有些晃动。   不过屋内的家具大多陈旧,陆菱也没放在心里。   径直将食盒拿了出来,陆菱转身之际,朝着身后的两个萝卜头道:“你们饿了吗?还有些糕点,你们可以垫垫肚子。”   陆清这个小馋猫第一时间应声,“饿了饿了,我要吃好吃的白玉糕!”   “就你嘴馋,过来拿。”   “好耶,哥哥去拿。”   陆衡:“……”   陆菱将包装好的糕点从里面拿出来,陆衡伸手去接,陆菱却没及时放手。   她盯着糕点,上下掂了掂重量。   不对劲。   于是,陆菱放下食盒,拿着糕点来到了木桌旁,三两下就将外面的包装撕开了。   里面软糯香甜的白玉糕,映入众人眼帘。   陆清伸出小手,噌的拿了一小块,塞进了嘴巴里。   桌上还剩四块。   当初云姨分装这些糕点的时候,陆菱就在旁边,眼睁睁瞧见每一包里面云姨都放了八块。   包的四四方方,平平整整。   可眼前这一包里面,却只有五块。   其余的三块,难不成还不翼而飞了?   陆菱想起松晃的柜门把手,眼底的眸光变得越来越冷。   好家伙,直接住进了扒手窝吗?   早上没讨到想吃的牛肉,等他们走了,竟然直接偷进屋了!   陆菱顿时气急。   陆衡瞧见陆菱脸色不对,忙问:“姐姐,怎么了?”   陆清鼓着腮帮子,眼睛睁得圆圆的,闻言也默默的看向陆菱。   陆菱很想直接去找原乐景问个清楚,但也知道此时此刻过去,也未必能问出什么。   毕竟东西已经吃完了,她也没有证据,原乐景他们完全可以撒泼不认,到时候搞不好还得倒打一耙。   这件事,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三块糕点而已。   犯不着兴师动众。   可原乐景她这一身不问自取的臭毛病,陆菱实在是懒得惯。   “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出去找个锁匠。”   “啊?找锁匠干什么?”   “换锁!”   陆菱丢下两个字,径直从屋内走了出来。   这时,院内也有了动静,康氏和原乐景一左一右从外面走进来,两人手臂上挂着菜篮子,里面放着不少新鲜蔬菜,根上还带着泥,一看就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   四目相对,康氏忙走上前来。   “陆姑娘,我刚从地里摘的菜,不知道你们需不需要呀?你们如果要的话,我就便宜些卖给你,省得你们出去买,价钱贵不说,还不新鲜。”   陆菱走上前,垂眸瞥了眼菜篮子里的青菜。   康氏忙将菜篮子递过来,态度热情。   “你瞧瞧,这菜可新鲜了,还带着露珠呢,陆姑娘住在我们家,就是缘分,我肯定给你个便宜价钱。”   还露珠?   这都日上三竿了,哪来的露珠?   陆菱笑笑,随口问:“康伯母打算卖多少钱?” 第47章 你这里有泻药吗?   一听这话,康氏眼睛一亮,凑到陆菱跟前,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   “陆姑娘,按说咱们住在一起,其实这钱我也不该要,只是劳作一番,也得挣点辛苦钱,你就看着给吧。”   话音落下,原乐景不高兴的戳了戳康氏的手肘。   什么叫看着给?   万一给少了怎么成?   于是,康氏又忙添了一句,“之前我去街头卖菜的时候,都是卖十文钱,不如陆姑娘就给九文钱好了,就当是做善事,毕竟你们也不容易。”   十文钱都够买一屉包子了,你跟我说你是做善事?   陆菱心里冷笑一声。   原乐景静静的站在一旁,眉眼也舒展了,看着陆菱露出笑意。   “陆妹妹,我娘这价钱已经够便宜了,反正你们也得烧菜做饭,不如买我家的,价格便宜多了。”   便宜一文钱,也好意思说?   陆菱随意笑笑,朝着康氏摇了摇头。   “婶子,多谢你的好意,不过现在我们还不缺吃食,往后缺的话,我再跟你说。”   “诶?”   康氏一听这话,顿时扯住了陆菱的手臂,眼神转着圈,“陆姑娘,你这是嫌贵?”   “不不不。”   陆菱笑着摇头,而后抬手揉了揉肚子,低声道:“昨夜有些着凉,肚子不舒服,我现在要赶去看看大夫,买菜的事,咱们回头再说。”   “这样啊。”康氏瞅瞅陆菱,问:“身体没事吧?”   “没事,吃副药就好了。”   “行,那你去吧,知道周大夫家在哪里吗?用不用景儿陪着你。”   话音落下,原乐景扯了扯康氏的袖口,满脸抗拒。   陆菱只当没瞧见,但也没答应。   “不用了,我马上就回来了。”   “那你路上小心。”   康氏佯装关切的朝着她挥了挥手,陆菱转身离开。   待她走后,原乐景撅起小嘴,一脸不情愿的说:“娘,你这么关心她干什么?她就是个白眼狼!”   “你瞧瞧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康氏摇晃着腰往院内走去,声音含笑,“昨个儿,娘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什么话?”   “木头脑袋!”   康氏点了点原乐景的额头,拉着她凑近跟前,笑道:“等把他们一家子哄好了,往后咱们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原乐景皱了皱眉,“能靠谱吗?”   “你就听娘的!”   康氏这么说,原乐景便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到底和顺了不少。   门外,陆菱站在墙边上,静静听完了一处墙角。   经过打听,陆菱先去村头锁匠家里买了一把新锁,然后又绕去后巷,来到了开药堂的周大夫家门前。   此时此刻,正值晌午,日头高高挂在天上,人们正是午后打盹的时候。   可周大夫家却十分热闹。   大门开着,门口还放着一辆地排车,却无人看管。   车上面放着几个背篓,隐约透出些腐烂气味。   陆菱揉着鼻尖,探身看了眼。   用柳条编织的箩筐内,满满当当的堆放着一箩筐草药。   因为大部分泡了水,叶片萎缩腐烂,陆菱也只能依稀辨认出几种,大致都是夏日里用来熬祛暑汤的药材。   这么大一箩筐的药草,都泡了水,属实有些可惜。   正愣神之际,院内的吵闹声愈演愈烈。   其中一个穿着汗衫的年轻人,在围着另一个长者撕闹。   “周大夫,我这些药材虽然泡了水,但大部分还都是好的,而且反正药材也是要熬水的,有什么区别,你就看着给点钱,收了吧。”   “收不了!你也不看看你送来的药材都是什么成色!泡了水不说,茎叶都已经腐烂了,这还怎么入药?”   “怎么就不能入药了?这么一大车,挑挑拣拣,总有能派得上用场的,你就收了吧,钱可以少给点。”   “不行,不收,你送去给别的药堂吧。”   说完,那位老者一拂袖,直接推开了上来撕闹的年轻人,脸色更是不耐烦。   然而,那名年轻人却不依不饶起来。   “周大夫,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都靠着我养活呢,你要是不收,我这一车药材可全白费了,一家人都得跟着我喝西北风。”   陆菱在门口听了个大概,眼前的情况也基本弄清楚了。   不过就是个卖药材的小摊贩,推着一车已经腐烂的药草,想要道德绑架。   不仅得收下这一车已经坏掉的药材,还得给个钱供他养老养小。   真是笑话。   药草腐烂,本就已经失了药性,如果还强行用来熬药汁的话,没病也得喝出病来。   这个药材贩子可真不是东西。   陆菱走上前,伸手扣了扣门扉,不轻不重的声响,却足以打断院内这场闹剧。   “周大夫,方便打扰一下吗?”   陆菱俏丽沉稳的声线响起,院内的两个人齐齐把目光看了过来。   周大夫对于眼前的闹剧,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所以面对忽然出现的陆菱,顿时露出了笑容。   “里面请,里面请。”   说完,周大夫甩开那名年轻人,冷声道:“陈鹤,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清楚了,你带来的药草,我是不会收的,请回吧。”   周大夫态度坚决,陈鹤一脸不甘,便扭过头忿忿的瞪了陆菱一眼。   似乎是在怪她来得不是时候。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陈鹤甚至朝着陆菱冷哼了一声。   随即,他跨着大步,离开了小院。   临近房间之前,陆菱特意回头瞥了眼。   陈鹤虽然出了门,却大大方方的又坐回了那辆地排车上面,大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他没打算走。   陆菱收回目光,挑着帘,跟着周大夫进了主堂内。   “姑娘,看着眼生啊,你是来抓药的?”   周大夫笑呵呵的回头,有些抱歉的继续道:“方才让你见笑了。”   “无妨,我是最近刚过来落户的,您自然不认识我。”   陆菱解释完,又笑着补充了句:“我刚才也是看周大夫属实无奈,也决定敲门进来的,希望您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哎呦!今日还真是要多谢你了。”   周大夫慢悠悠的走到柜台后,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又随口嘟囔了句:   “这个陈鹤,真是不识抬举,以前我可怜他照顾病母的一番孝心,允了他一份差事,现在可好,哼!真是多此一举。”   老人家背着手,神情气愤,两边的胡子抖着,俨然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陆菱笑笑,随即走上前问:“周大夫,你这里有泻药吗?” 第48章 你那个……出恭不太顺畅?   “泻药?”   周大夫回过头,打量陆菱一眼,而后问:“怎么?你那个……出恭不太顺畅?”   “噗……”   陆菱没忍住笑出了声,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有点用。”   周大夫撇着嘴,搓了搓手,又问:“你这个小丫头,不会是打算用来捉弄人的吧?”   呦,还真猜对了。   但陆菱非常淡定的摇了摇头,义正言辞的说:“才不是呢,只是家里有爱偷吃的耗子,不得不费点心思罢了。”   “哦——”周大夫拖着长调,转身道:“等着,我给你找找。”   半晌过后,周大夫从一个药箱内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他转身又来到柜台后,陆菱与他一桌之隔,两人齐齐盯着上面的小瓷瓶。   陆菱问:“这个就是?药效如何?”   “呃……”   周大夫捋着唇边的小胡子,思索了一下,答道:“怎么着也得三天下不了床吧。”   “……”   这形容词,怎么如此色气?   但,药效好,就是王道!   陆菱大手一挥,“我买了。”   迅速包完泻药,陆菱将东西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袖口内的暗兜里面。   周大夫趁着这个空档,走到门边,挑起门帘,露出一道缝,往门外打量了两眼。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周大夫气愤的丢下门帘,叹息一声。   “这人怎么还不走!”   陆菱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环顾整间药堂,地方虽然不算大,但主堂内的一切事物都摆列的井井有条,包括陈列各种药材的橱柜,也被打扫的非常干净。   可堂内堂外,除了一个头发花白,年过半百的周大夫之外,连个打下手的小药童也瞧不见。   怪不得周大夫要一个人应付如此胡搅蛮缠的陈鹤。   陆菱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忽然朝着周大夫问道:“周大夫,您这药堂需不需要帮工呀?”   闻言,周大夫狐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反问一句:“怎么?你感兴趣?”   “有点。”   “哦?”   周大夫眉毛抖了抖,倒也没觉得有多高兴,只是眼里多了一份考量。   “你懂医理,还是药理?”   陆菱想了下。   如果要说自己懂医理的话,搞不好还得到处去看病,现在她可分不出那么多时间。   于是陆菱答道:“药理,我能够甄别各类药草,也知其功效,像是采药、晾晒、保存之法,我也懂一些。”   周大夫思考了一下,而后道:“那我考考你?”   “行。”   话音落下,周大夫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个香囊,直接丢给了陆菱。   他说:“就考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说说这里面有几味药材。”   闻味识物?   这还简单?   甄别药材的时候,其实大部分药草只要以形辨认即可,但这只是最基础的对于药草的初级认知。   如果进行了半加工,比如晾晒之后,很多药材就会变得很相像,这时候就得靠敏锐的嗅觉去甄别。   当然,虽然有点难,但也难不倒陆菱。   柔软的香包,被她握在掌心。   这个香包的布料,柔软丝滑,并非凡品,而且上面的刺绣,针法奇绝,惟妙惟肖,十分不俗。   陆菱将香包凑近鼻尖,一股淡雅沁鼻的味道,铺展开来。   她缓缓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心彻底沉淀,呼吸变得浅淡而绵长。   “这里面有……白芷,艾叶,藿香……石菖蒲,薄荷,还有一味……丁香?”   随着一个个药材名字,从陆菱的嘴里蹦出,周大夫的神情比方才也多了一丝兴味。   他看了陆菱一眼,眼中不乏赞叹之意。   但在陆菱睁开眼睛之后,他愣了下,而后问:“没了?”   “呃……”   看来还有。   陆菱又细细的嗅了几下,浅淡的香气过后,一股更为雍容的底蕴,才缓缓渗透上来。   “是佩兰和槐花?”   “哈哈哈哈!”   周大夫忽然笑了起来,他从陆菱手中抽走香包,随即拿在手中端详,笑容不断。   “你叫什么名字?倒是有几分意思。”   闻言,陆菱松了口气,看来她的表现不错。   “我叫陆菱,陆地的陆,菱角的菱。”   “好。”   周大夫朝着她点了点头,那股欣赏的意味越发明显,“说吧,开个价。”   开价?   陆菱睁大眼,“开什么价?”   “你不是想当小学徒吗?得签卖身契。”   卖身契就有点过分了吧?   她只是想做帮工挣点钱而已,可不想入什么奴籍。   陆菱连连摆手,“周大夫,您误会了,我想跟你合作。”   “合作?”   “对。”   陆菱解释道:“就像陈鹤一样,我得空的时候,帮您跑腿,你付我工钱即可。”   想来,经此一事,往后周大夫大概也不想再见到陈鹤了。   毕竟,提到陈鹤,周大夫脸色再度沉了下来。   他看着陆菱,眼神一阵飘忽。   陆菱心想,此刻这人心里肯定正拿她跟陈鹤作比较呢,估计还得盘算一下,到底靠不靠谱。   不过陆菱也没有再继续争取。   在她看来,这些都是互助互赢的问题,只是合作,而不是主仆关系。   她可不想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半晌过后,陆菱问:“周大夫,你还要考虑多久啊?”   话音落下,周大夫不耐烦的抖了抖小胡子,嗔道:“行了行了,既然你不愿拜师,那就按你说的,合作!”   啊?   怎么又扯到拜师上面了?   陆菱挑眉。   合着刚才周大夫是这个意思。   怪他不肯明说,还真是够傲娇的。   陆菱想了想,拜师也不急在一时。   于是她欢喜的点头道:“好,合作!”   周大夫不高兴似的白她一眼,不情不愿的甩了甩袖子,身影看起来相当郁闷。   陆菱忍不住笑,但还是准备回去了。   她已经出来半天了,估计两个小萝卜头自己在家心里也不安生。   “周大夫,我现在就住在村尾的康婶子家,您若是有事的话,可以随时去找我。”   “知道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周大夫倚着门口的高凳,懒洋洋的应声。   陆菱朝着周大夫福了福身,而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她的一双手刚挑开门帘,身后的人又忽然有了动静。   “咳咳,对了。”   周大夫捋着小胡子,朝着陆菱道:“要想合作,还有一个条件。”   陆菱回头,拧着眉问:“刚才不都说好了吗?怎么又多了个条件。”   “我不管,反正有个条件,你答不答应吧。”   “……”   陆菱无奈,忽觉周大夫还真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孩心性。   “您说。”   周大夫伸出手,朝着门外指了指,懒懒散散的应声道:“我的条件就是,你把门口的烦人精给我弄走。” 第49章 原乐景示好   打发烦人精?   陆菱瞥了眼门口的人影,陈鹤依旧坐在地排车上,双目紧紧的盯着院内,态度似乎还很坚决。   陆菱转了转黑眼珠,朝着周大夫说:“行,我把您把他弄走。”   听了她的话,周大夫狐疑的瞧着她,似乎还有些不相信。   陆菱莞尔,随即走出屋内。   她背对着周大夫的方向,缓缓来到了门口。   陈鹤坐在车上,瞧见她出来,蹭的站起来,面露不悦,双目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陆菱没什么反应,只静静的看着他。   “陈鹤,左右你这一车药材也白费了,不如我给你找个新差事如何?”   站在屋内,偷偷掀着帘子往外偷看的周大夫,就瞧见陆菱不知道跟陈鹤说了些什么。   先前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缓和了下来。   之后,陈鹤脸上堆满了笑容,利落的让开路,回到地排车旁,推着车子跟着陆菱一道离开了。   “诶?这鬼丫头到底说了什么?”   周大夫挑开门帘走出来,然而陆菱的身影也随即走远了。   行至半路,陈鹤朝着陆菱问道:“陆姑娘,你刚才说的可当真?”   “当真。”   陆菱点点头,而后道:“你且先回家等着,回头开始动工的时候,我会提前知会你。”   “行,那我就在家等着陆姑娘的消息了。”   “好。”   两人在巷口分开,陆菱继续朝着村尾走去。   路上偶尔能遇见几位经过的村民,他们扛着锄头,估计是打算下田去。   西白村,位于隋北镇的西南方,入夏的时候虽然偏旱,可情况却不像月牙镇那边严重。   庄稼产量不多,但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只是农民靠天吃饭,终究是靠运气的成分比较多。   陆菱收回心思,逐渐加快了脚步。   推开大门,院内的说话声飘过来。   陆菱抬起头,看到了围坐在不远处的人们,其中还有一个生面孔。   听见动静,众人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康氏第一个站起身来,朝着院内唯一一个生面孔笑道:   “忘了说了,这就是新搬来落户,暂时租住在我们家的小姑娘,方才你见过的两个小娃娃,就是她的弟妹。”   妇人的目光落在陆菱身上。   又听见康氏继续说道:“陆姑娘,这是镇上来的丽婶,要给咱们乐景说亲呢,你也来见见吧。”   说到‘镇上’这个字眼的时候,康氏不自觉拔高了音调,眉眼也有几分得意。   陆菱没什么兴趣,只淡声打了个招呼,叫了声丽婶。   丽婶一直看着陆菱,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眼神泛着光,最后笑道:“这姑娘,长得可真标致呢,肯定招人喜欢。”   陆菱拧了下眉。   这副对她评头论足的神情,让她很不舒服。   正当这时,原乐景忽然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些新鲜瓜果,笑着摆在了两人跟前。   “丽婶子,这是我娘今早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您快尝尝。”   原乐景今天的穿着,颜色十分鲜亮。   陆菱注意到,她的头上还别了一根素银簪子,发髻梳的十分整齐。   “陆妹妹,你回来了?”   原乐景站起身,忽然瞧见陆菱,并朝着她笑着招了招手,“你也过来吃一点吧。”   陆菱冷淡道:“不用了,谢谢。”   说完,陆菱便转身朝着自己屋内而去。   话音落下,原乐景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背着人暗戳戳的朝着陆菱翻了个白眼。   丽婶见此,朝着康氏凑近了些,嗔道:“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规矩?”   “嗐,到底是小地方逃难来的,没爹没娘,能指望懂什么规矩?”   “说的也是。”   康氏目光轻飘飘的,而后拉着原乐景在旁边坐下。   “说到底还是我们景儿好心,非要让他们住在家里,我们就当发发善心,毕竟几个小娃娃也不容易。”   原乐景配合着笑道:“娘,你从小就教我,做人要善良,我自然听你的,虽然陆妹妹为人冷淡了一些,但我也不会在意的,日后也会好好照顾他们。”   “乐景可真是善良的好姑娘!”   闻言,丽婶看向原乐景的目光,越发满意。   她朝着康氏道:“你放心,景儿的亲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她这般乖巧懂事,我一定帮她寻一个好人家!”   原乐景羞涩的捂了捂脸,旁边康氏热情的招呼丽婶。   “好好好,今晚上你就留下来吃饭吧,尝尝我们景儿的手艺。”   “那感情好,景儿当真是贤惠!”   院内一片欢声笑语,相对于偏房那头,就显得安静了许多。   陆菱关好门,转身就瞧见趴在床上玩闹的两个小萝卜头。   两人也不知从哪里捡了些石头,正在玩划拳。   谁输了就要挑一块对方的石头,最后石头数量多的人胜。   小小的游戏,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陆菱将买来的新锁放到了一旁。   两个小家伙见她回来了,齐齐从床上骨碌了起来。   “姐姐,你回来啦,怎么去这么久。”   陆清晃着她的胳膊撒娇,奶声奶气的说:“我等你等得都饿了。”   “小馋猫,这才什么时辰,你怎么又饿啦?”   “嘻嘻,姐姐有没有带好吃的回来?”   “白玉糕都吃完了?”   “唔……吃完了……”   陆清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巴,但笑声从指缝溜了出来。   正当这时,陆衡绕去了方桌旁,给陆菱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姐姐,外面还热不热?”   “不热了,一会儿姐姐就给你们做饭。”   “我不饿。”   陆衡摇摇头,“姐姐晚点做也行,我也可以帮忙。”   “清清也可以帮忙!”   最矮的小萝卜头凑过来,抱住陆菱的手臂,撒娇道:“但还是早点做吧。”   “……”   陆菱无奈的点了点陆清的鼻尖,而后点了点头。   陆清欢呼一声,差点将外头的敲门声盖住。   陆菱抬眼看过去,静默了一瞬,而后走到了门后。   房门拉开,原乐景抄着些干果抱在怀里。   “陆妹妹,我给你们带了些干果吃。”   陆菱愣了下,目光在原乐景脸上打转。   原乐景被她的眼神看的一阵心虚,只好别开脸,越过陆菱,看向了她身后的两个小家伙。   “清清,快来吃!” 第50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唔……”   陆清啃了啃手指头,没应声,水汪汪的大眼睛先望向了陆菱,似乎是在征求同意。   陆菱点了点头。   陆清这才欢喜的接了过去,最后不忘甜甜的道了声谢。   做完这些,原乐景又看向了陆菱,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的。   陆菱站在门口,淡声道:“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   原乐景抿了抿唇,扯着唇角问道:“今晚丽婶要留下来吃饭,我寻思着陆妹妹的手艺好,所以想让你帮帮忙。”   “怎么帮?给你打下手?”   “不是,我给你打下手,你帮我做一桌子菜招待一下丽婶,到时候就说是我做的。”   “……”   多大脸?   陆菱冷淡看着她,摇头道:“不好意思,没这个兴趣。”   “诶?你怎么这么小气,帮下忙怎么了?”   “帮忙很累的,我凭什么要为了你委屈我自己,请问你是我什么人?”   “……”   原乐景被问得哑口无言。   说白了,他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   非要扯上点关系的话,那就是普通的租客与房东的关系,也没什么特殊的情谊。   陆菱把门敞开,朝着原乐景道:“走吧,不送了。”   “哼!谁稀罕!”   原乐景气的甩门而去。   陆菱站在原地,扶了扶额角。   这就是住在别人家的不便之处。   陆菱打定注意,一定得赶紧赚些钱,然后让原庆早些开工,早些完事,他们也好从这里搬出去,舒舒服服的住进自己家。   因为陆清早早就开始哼唧肚子饿,陆菱也为了早些腾出灶台,给原乐景留好施展空间,所以早早的做了一锅肉圆青菜汤。   咸香的肉丸,在热汤里汆过,香味顿时溢出,香飘十里。   小院内外都是这股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味儿。   原乐景陪着康氏和丽婶在屋内叙话,香味缓缓渗进来,众人不由得抿了抿唇,开始吞咽口水。   原乐景在心里暗骂了陆菱好几句,又不得不说些其他的话,来分散众人的注意力。   陆菱三人早早吃过晚饭。   她将剩余的肉丸汤,放在屋内的方桌上,然而趁着傍晚清风拂面,凉爽怡人,便带着两个小萝卜头出门去散步了。   原乐景听见隔壁的动静,借着烧水之际,去探查了一番。   得知陆菱姐弟出门之后,不由得计上心头。   她拎着烧水壶重新回到屋内,笑呵呵的说:“丽婶,方才陆妹妹做了肉圆汤,闻着味道我也有些馋了,待会儿我也要做一道肉丸汤给你们尝尝。”   想起那股勾人的肉香味儿,丽婶忍不住向往。   “好呀,没想到我们景儿的厨艺竟然这样好。”   “婶子,你就在这坐一会儿,我做饭很利索的。”   说完,原乐景又走了出去,她从厨房拿了一个大碗,径直朝着隔壁的偏房而去。   傍晚时分,天际一抹瑰丽的晚霞,散发着最后一抹余晖。   陆菱一手牵着一个,正朝着村尾的山脚下走着。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西白村没有像其他地方经历饥荒,其中的功劳也得算上,位于村尾的溪蒙山。   溪蒙山物产丰富,村里许多猎户都靠着这座山发家致富。   山上的野鸡野兔,数量繁多,而且植被茂密,还有很多珍贵的药草,藏身其中。   陆菱仔细的想过,除了可以去周大夫那里做帮工之外,她也要依靠这座溪蒙山,赚些小钱。   今日天色将晚,她就趁着散步之余,先去打探一下情况。   行到巷口,路上陆衡频频回头,到了这里,他终于忍不住看向了陆菱。   “姐姐,你刚才在肉丸汤里放了什么东西呀?”   陆菱脚步顿住,默默垂眸看向了陆衡。   两人四目相对,陆菱眨巴了下眼睛。   做坏事,被小朋友看到了,该怎么解释呢?   陆菱想了下,答道:“桃花粉。”   “那是什么?好吃吗?和桃花酥一个味道吗?”   来自旁边某个吃货的延伸问题。   陆菱抬起脚步,继续走,漫不经心的答道:“这个东西,要看量的,小吃怡情,大吃伤身,你们还是要敬而远之的。”   两个小萝卜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山脚下。   此时此刻,夕阳西下,山脚下聚集了不少人群。   有的小孩在追逐玩耍,有的大人提着背篓在沿着山脚采山蘑菇,还有些人在大树底下乘凉叙话。   陆菱循着熟面孔,就会礼貌的打声招呼。   路过乘凉的大树,陆菱瞧见了村长夫人,她正跟几个年龄相仿的妇人围坐在一起说话。   正巧,孟氏也瞧见了陆菱,而后和旁边人嘱咐了几句,便转头走向了陆菱。   陆衡带着陆清在一边玩,孟氏来到陆菱跟前熟络的闲话的几句。   “陆姑娘,这几日住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   “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吧?我表嫂这个人平时爱占点小便宜,但其实人不坏的。”   闻言,陆菱笑笑没说话。   孟氏拍了拍陆菱的手背,语调温和,“陆姑娘,咱们也算是熟识了,往后我就叫你菱儿怎么样?”   “一个称呼而已,婶子随意。”   “好好好,菱儿呀,我那表嫂孀居多年,独自一人拉扯大一个孩子,性情自然算不得和顺,否则他们孤儿寡母的,岂不是得受人欺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菱看着孟氏,一时间福至心灵,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孟氏之前对他们的好意,也有康氏这层关系在。   因为知道康氏母女的德行,所以现在提前给她打预防针呢。   只不过,村长夫人不知道的是,她已经见过康氏母女的贪婪嘴脸了。   陆菱眸光清澈,淡声道:“婶子,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孟氏知道陆菱是个利落性子,便也不在含糊,只是笑着说了句。   “日后,若是他们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们太过计较。”   “婶子,这个我不能保证。”   陆菱脸上挂着笑,不卑不亢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最基本的处事道理,如果他们敢对我们有什么不轨的心思,我也不会客气。” 第51章 ‘重逢之喜’   孟氏张了张口,脸色有些僵硬。   她只知道陆菱小小年纪,处事圆滑,却不曾想竟也是个有脾气的,当真是不好拿捏。   孟氏尴尬的笑笑,三两句话揭过了这个话题。   陆菱配合着继续闲聊,也不见任何不悦的神色。   只是她的心境,却已发生了不少变化。   孟氏对待他们如何亲切,终究也比不过那点血缘,如果日后正当冲突起来,孟氏怕也只会站在康氏母女身旁。   哪怕是为自己的丈夫减免不必要的麻烦。   夜幕降临,天色昏沉。   陆菱牵着两个小萝卜头回了家,刚走进院内,就听见了旁边屋子里传来的欢快的笑闹声。   回到房间,桌上的肉圆汤碗还安安静静的摆在桌上。   只是汤汁似乎稀释了不少,肉丸也少了很多。   陆菱让陆衡哄着陆清去洗漱。   她自己则留在房间,先处理掉了这一碗,被放过料的肉圆汤。   这下某些人就要为自己不问自取的臭毛病,付出代价了。   夜深了。   旁边传来两个小家伙均匀的呼吸声,陆菱也渐渐有了困意。   可隔壁,眼瞧着反倒又热闹起来了。   陆菱唇角翘了翘,心满意足的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陆菱背着个箩筐,就朝着溪蒙山而去。   山脚下有不少妇人带着孩童正在林间捡柴火,陆菱经过他们径直往林内走去。   沿着山路,两旁生长了不少可以食用的野菜,陆菱卸下背篓,从里面拿出小锄头,边往里走,边挖了些野菜。   再往里走,人烟渐渐远去,说话声也听不见了,只剩林间独有的鸟叫虫鸣,愈发清晰。   溪蒙山,山高林深,据说深山里也有不少猛兽野禽。   陆菱从空间内取出短弩,握在掌心,以备不时之需。   很快,她看到一只野鸡,顺手用短弩射杀。   轻而易举的,便猎到了一只野山鸡。   陆菱看到希望,心里一阵欢喜。   凭她的本事,上山一趟,必定不会落空,回头在街头巷尾一吆喝,说不定就会遇到出钱买卖的人,也算是一笔小生意。   她将野鸡放进背篓,继续往前走着。   很快,她又看到了一只野鸡。   只是这只野鸡相对比较敏锐,估摸着听到了动静,竟然振翅飞了。   陆菱背着箩筐,小跑追上去。   瞧见那只野鸡落在一处低矮的灌木丛中。   她利落的举起短弩,千钧一发之际,陆菱察觉到芒刺在背,一股毛骨悚然之感跃上心头。   凭借着在末世锻炼出来的敏锐之感,陆菱迅速回头,扬起弓弩,朝着某个方向射出短箭。   “咻——”的一声,短箭破空而出,身后繁茂的大树之下,悠悠落下几片树叶。   陆菱抿着唇,神情紧张。   然而,下一秒,一双漆黑冷沉的眸子映入眼帘,她的脚步登时愣在原地。   隔着几丈之远,高树的枝杈中间,寒澈的身影隐匿于此。   他一手扶着枝干,弓着背,眼神犹如鹰隼一般,静静的盯着陆菱。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着。   有些已经远去的画面,逐渐在陆菱脑海里面,变得清晰起来。   “是你。”   陆菱率先出声,随即收回弓弩,手臂垂在身体一侧,目光清淡,“你没事吧?”   方才的野鸡,已经没了踪迹。   “无妨。”   寒澈飞身从树上落下,行至陆菱跟前,淡声道:“陆姑娘,好巧。”   陆菱点点头,朝着寒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   寒澈似乎不欲与她多说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一句,“陆姑娘你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分配落户。”   陆菱言简意赅,而后注意力便注意到了其他地方。   至于寒澈没有回答的问题,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关心。   寒澈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陆姑娘,是在打猎?”   “算是吧。”   说完,陆菱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显然也没打算跟寒澈续续所谓的‘重逢之喜’。   陆菱在前面走着,身后不断传来枯枝树叶被踩碎的声音。   陆菱回头,无奈对上寒澈的目光。   “你跟着我干嘛?”   “呃……”   寒澈抿了抿唇,看着陆菱清瘦的面庞,面无表情的答道:“我怕。”   “?”   “……”   什么玩意儿?   陆菱静静看着他。   寒澈便随口解释道:“我迷路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相熟之人,不如陆姑娘带我一起出去吧。”   陆菱上下打量他一眼,拧眉道:“你看起来……很麻烦。”   “……”   寒澈生平第一次被人嫌弃。   他努力争取道:“我手脚功夫还不错,陆姑娘既然是在打猎,我也可以帮忙。”   察觉到陆菱的犹豫,寒澈又继续道:“打猎所得,皆归陆姑娘所有。”   “行。”   陆菱干脆的点点头。   在占便宜这种事情上面,坚决不能慢半拍。   两人并肩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   寒澈的目光淡淡的落在陆菱手中的弓弩之上,片刻之后,又移到了她的脸上。   小姑娘比初见之时水灵了不少,乌眉红唇,模样俏丽。   只是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   寒澈勾勾唇,自顾自跟上陆菱的脚步。   陆菱一路都没怎么吭声,她才不管寒澈为什么要跟自己同行,反正多了个不要钱的帮手,何乐而不为。   走了没多久,旁边传来寒澈的声音。   “不远处有个野猪洞,不知道陆姑娘感不感兴趣?”   野猪?   陆菱眸光一亮,这可比野鸡野兔什么的,值钱多了。   然而,陆菱看向寒澈,问出口的却是:“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迷路了吗?上次也在这迷得?”   “……”   大意了。   寒澈面不改色的反问一句,“陆姑娘,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躲在树上呢?”   陆菱顺着寒澈的意思回答道:“因为害怕野猪?”   “对,我怕。”   寒澈面无表情的继续重复道。   他那张英俊冷沉的侧脸,搭配上柔柔弱弱的两个字,说的十分生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自己,相信这番鬼话的。   陆菱没有理会寒澈的胡搅蛮缠。   她知道寒澈并非普通人,他出现在这里,自然有他出现的道理。   既然某人不愿告知,她也并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思及此处,陆菱摆正思路,问道:“说吧,野猪在哪?” 第52章 致命杀技   野猪洞的话,应当不是独只,而是一窝。   陆菱若是自己遇见,怕也没有取胜的决心。   但如果有寒澈帮忙的话,应该会事半功倍。   寒澈这下忽然也不迷路了,而是朝着陆菱道:“跟我来。”   “野猪洞的情况,你知道多少?里面有几头野猪,位置是否危险?”   “怎么?怕了?”   某人回头,唇齿咬着某个字节,眼神略显玩味。   陆菱循着他的身影,缓缓挑了下眉。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走吧。”   陆菱收回目光,提着背篓渐渐赶超了寒澈的步伐。   寒澈落后她半步,眼神轻飘飘的落在她的侧脸,唇角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   “放心,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因为有寒澈的带领,这一路走过来格外的顺畅,再加上陆菱手中握着锄头,拦路的杂草,也能顺手除去。   寒澈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可他就着陆菱的步调,始终保持着不前不后的距离。   相当的贴心。   这一点发现,倒是让陆菱想起在月牙镇的破屋的时候。   当时天很黑,又事发突然,寒澈找她来说话的时候,敲完门就会自动退到台阶下,与她保持着三两米的距离。   给足了她安全感。   虽然当时陆菱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应当是具备强悍的战斗力的,但寒澈还是很细心的照顾了她身为女孩子的感受。   走了一段路,陆菱忽然开口。   “对了,你给陆成文下的药是怎么回事?”   “陆成文是谁?”   陆菱默了下,答道:“就那晚,在矮屋被你发现的人。”   话音落下,寒澈‘哦’了声,忽然道:“原来陆姑娘知道里面有人,还诳我说里面没人,故意引我过去。”   竟然翻起了旧账。   陆菱面不改色的摇头,否认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寒澈淡笑一声,而后答道:“是哑药而已,不会伤他性命,月余便可恢复。”   “果然。”   “听这语气,似乎不是庆幸?”   陆菱递给他一个‘你想的有点多’的眼神,而后冷笑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下手太轻了。”   “……”   寒澈想到,他下意识踢出去的那一脚,即便人不废,腿也得骨折。   这还算轻?   啧啧啧。   还挺记仇。   寒澈摸了摸鼻尖,自顾自追上陆菱的脚步。   两人的行动都十分利索,约莫走了一刻钟,便来到了所谓的有野猪洞的山头。   寒澈站在前头,朝着四周张望,目光定格在眼前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而后他朝着陆菱道:“一会儿我去把野猪引出来,你就藏在树上,等到野猪跑出来的时候,用你的短弩射杀,我们合作,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陆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寒澈的办法。   但她同时也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野猪的话,一个怎么着也得三百来斤吧?   如果再肥硕一些,起码都得五百斤了。   这么重的猎物,他们要怎么运送回去呢?   陆菱可以把野猪收进空间,轻轻松松的带回去,但问题是现在她身旁跟着一个碍眼的寒澈。   想到这里,陆菱盯了盯寒澈的后脑勺,目光发直。   寒澈回过头看向陆菱的时候,尤其是注意到她的眼神的时候,心里不由得颤了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感觉在陆菱眼里,自己和那些野猪没什么区别。   都是在等着她处理的……猎物。   算了,人命关天。   陆菱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查探起周遭的坏境,忍不住问:“你能确定里面有几头野猪吗?”   “最少三头。”   “……”   你的后脑勺,是真的不想要了呀。   陆菱抿抿唇,无奈朝着寒澈问道:“我们怎么运回去?你能抬得动?”   话音落下,寒澈也沉默了。   过了半晌,寒澈淡声道:“这个问题,我帮你解决。”   说完,他看向陆菱继续道:“而且,野猪这个东西,在村子里不好一次性出售,我也可以帮你联系镇上的买家,到时候直接把钱给你,如何?”   不是,出人出力的都是寒澈,而他却让陆菱坐收渔翁之利。   这人是什么感天动地的慈善家,竟然这么友爱?   陆菱笑笑,朝着寒澈道:“但你,有条件。”   她的语气是陈述的,平淡的,没有疑问的。   寒澈没有应声,一双黑眸静静的注视着她,算是给了答案。   这个小姑娘,果然心思敏锐。   陆菱挑眉,语调变得玩味,“那我们现在是先杀野猪呢?还是先谈条件。”   “我们都走到这里了,自然是先杀野猪。”   寒澈没有犹豫,他指着不远处的大树,朝着陆菱说道:“你爬上去,小心一些。”   “好。”   陆菱也不墨迹,直接利落的爬上树杈,而后寻了个最佳角度,掏出弓弩,对准了不远处的山洞。   寒澈站在地上,从旁边扯了把杂草。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又往草上面撒了些土。   他准备用烟熏洞口,将里面的野猪熏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寒澈点燃杂草,将熏出来的烟雾朝着洞内吹去。   不多会儿,里面便有了动静。   野猪鱼贯而出,寒澈利落的爬上树。   “陆菱!交给你了!”   陆菱没应声,只顾自扬起弓弩,对准野猪奔跑的方向。   野猪一共四头,被烟熏火燎的四处逃散,其中两头较为肥硕,体型也偏大。   陆菱斟酌片刻,将短弩朝着其中一只射去。   野猪中箭,嚎叫不止,后腿上面的血喷溅而出,晃晃悠悠的继续往远处逃散。   陆菱见势又补了两箭。   那头野猪悠悠倒地,四肢不停地窜动抽搐,嚎叫声震天。   “成了!”   陆菱欢呼一声,从树上跳下去。   她迈着利落的步伐走上前,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了一把匕首,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扎进了野猪的喉咙。   快准狠,一击毙命。   树上的寒澈,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震撼。   他的眸光淡淡的落在前方那道,俏丽娇小的身影之上,眼底却透出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心疼。   一个看上去应当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究竟经历过怎样的过往,才能掌握住如此精湛的致命杀技。 第53章 我滴个乖乖,野猪这么值钱?   日头高照,洋洋洒洒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缓缓落在地上。   陆菱背着箩筐,手里拿着锄头,目不转睛的看向前方。   此刻,蜿蜒的小路之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影子坠在前方,陆菱微微蹙着眉,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她和寒澈将那头野猪射杀完之后,前来寻找寒澈的人,也适时出现在了山头。   由此,帮忙运送野猪的人也有了。   未免鲜血引来其他的野兽,寒澈让陆菱先下山,并保证之后会亲自把卖野猪的银两,送去给她。   陆菱几乎没出力,却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她想起寒澈那张冷沉英俊的脸,心里浮现出一丝异样的感受。   她虽然与寒澈不过两面之缘,可短暂的两次接触,这人都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陆菱从袖口的暗兜,摸出了一块精致的方巾。   这是曾经寒澈作为信物和谢礼,交给她的东西。   因为知道寒澈并非普通人,所以陆菱一直贴身收着,想着日后应该能有派上用处的地方。   不成想,他们现在竟然在西白村重逢了。   陆菱收回心思,将方巾重新放了回去,而后加快脚步,朝着山脚下奔去。   因为临近晌午,山脚下的村民也少了很多,只有几个上山打猎的猎户,从不同方向下山,而后聚集在山脚下,分享他们今日所得。   陆菱经过的时候,听到有人会将打来的猎物转卖。   因为去一趟镇上不容易,来回路费的花销也不少,所以有些猎户就会低价转卖,让有能力去镇上的人统一销售。   陆菱见此也凑了上去,将她打来的那只野山鸡,卖了五十文钱。   古代物价低廉,一文钱差不多能买两个包子,毕竟是低价转卖,这个价钱也还算能接受。   回到家,院内静悄悄的。   陆衡抱着一个木桶,里面勉强装了半桶水,被他费力的倒腾到了另一个木盆中。   旁边的地上散落着两件衣服,还有一些皂角。   陆菱轻轻走上前,笑着问:“这么勤快?又洗衣服呢?”   “姐姐!你回来啦!”   陆衡惊喜的回头,手上忽然脱力,木桶歪歪斜斜的差点掉地上。   还好陆菱眼疾手快的接了一把。   只是里面激荡着的水浪,忍不住溅出来一身。   陆衡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姐姐,你没事吧。”   陆菱将木桶放到了地上,摇了摇头,朝着他问:“清清呢?”   “在后院喂鸡呢。”   “喂鸡?哪来的鸡?”   “康婶养的鸡。   陆衡扁扁嘴,解释道:“他们昨天晚上全都闹肚子了,今早才从医堂回来,早上把我们叫过去,让我们帮忙喂鸡,现在他们估计都去睡觉了。”   “……”   呵!还真会使唤人。   陆菱摸了摸陆衡的头,温声问道:“你们愿意做这些事吗?”   “当然不愿意啦,又不是自己养的鸡。”   陆衡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但是最后又无奈的补充道:“但是康婶说,如果帮他们喂鸡的话,回头会给清清两块饴糖吃。”   陆菱单边挑了下眉。   行吧,忘了还有个小吃货了。   陆菱点点头,而后继续道:“以后不想做的事情,可以不做,一块饴糖而已,想吃的话,姐姐给你们买呀。”   话音落下,陆衡黏糊糊的贴近陆菱怀里,“姐姐真好。”   “你是清清上身了吧?”   撒娇的姿势越来越成熟了。   陆菱嗔了句,但也没有推开陆衡。   不过陆衡到底现在觉得自己是小男子汉,也不好意思赖在陆菱怀里。   撒完娇,自己就松开手了。   中午他们简单的吃了稀饭,下午的时候,隔壁房间还是一阵静悄悄的。   陆菱心想,他们拉了一夜肚子,估计今天一天的时间,都要用在补觉上了。   安静了一天,陆菱心情也好,晚上的时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还用上午在溪蒙山拔的野菜做了个青菜蛋花汤。   吃完饭,天色暗下来,陆菱准备收拾饭桌,不料大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寒澈回来了。   陆菱围着围裙走出去看到他的时候,还忍不住觉得惊讶。   这人一来一回的,动作倒是快。   “卖了吗?”   陆菱一边拉开大门,眼神里面的亮光就闪了起来。   隔着昏沉的夜色,两人的身形隐在一方黑暗中,互相看不真切,但寒澈盯着陆菱亮晶晶的眼睛,却不由得失笑。   “卖了。”   寒澈从怀中直接摸出了两枚银锭子,递给陆菱道:“卖了五十两。”   什么?   五……五十两?   陆菱睁大双眸,盯着寒澈手中的银锭子,默默吞了下口水。   我滴个乖乖,野猪这么值钱?   而后,她又听见寒澈解释道:“那头猪差不多四百多斤,野猪的价格要比寻常家里养的猪贵上不少,我本想卖给酒楼的,不成想遇到个富家少爷,二话不少直接给了五十两,你安心收着便好。”   陆菱眼睛亮着,神情却有些犹豫。   “我们五五分吧,毕竟你也出了不少力,而且去镇上来回跑一趟想必也不容易,我自己都拿了,心里也不安生。”   陆菱从寒澈手中拿了一枚银锭子,欢欢喜喜的揣进怀里,“剩下的,留给你。”   寒澈挑了下眉。   倒是没想到这丫头还挺讲道义。   只是那野猪……左不过也是进了自家属下的肚内。   若是真要了这枚银锭子,他心里才不安生。   “不用,都是你的。”   寒澈坚持递过来,并笑道:“原本就是我答应过你的,我也不能出尔反尔,所以卖猪的银两,一分不少,全都给你。”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陆菱迅速拿走剩余的那枚银锭子,欢欢喜喜的道了句:“你真是个好人。”   她的客套,只会出现一次,某些人不珍惜,就别怪她了。   再度被发了‘好人卡’的寒澈,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得,还是那个熟悉的小财迷。   得了大便宜,陆菱心里乐开了花。   她瞧着寒澈形单影只的模样,便随口问了句:“这么晚了,你吃饭了吗?”   寒澈沉默了一下,答道:“也可以再吃点。”   “……”   “?”   陆菱挑了下眉,寒澈就堂而皇之的越过她直接走进院内。   见陆菱没跟上,他还回头催促,眼神仿佛再问:走啊,你不是打算请我吃饭吗? 第54章 行吧,应该是她煮少了   看在银锭子的份上,陆菱扯了扯唇角,点头道:“行,我再帮你煮碗面吧。”   幸好晚饭她做的还算丰盛,菜剩下不少。   陆菱引着寒澈进了厨房,等他坐下之后,她便起锅烧水,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厨房其实就是个挨着墙壁的矮屋,墙壁黑乎乎的,除了一个放着碗筷的橱柜,房内只有一张简单的方桌。   平时陆菱他们吃饭的时候,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托寒澈的福,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厨房,看着人吃饭……   清香的鸡蛋面,爽滑弹牙,最质朴的滋味,也是最醇厚的食物香味,吃在嘴里,口齿生香。   寒澈看着眼前简陋的环境,喝着碗内的热汤,生平第一次在外感觉到了安定的滋味。   “这个清汤面,味道很好。”   寒澈手执木筷,目光微垂。   碗内白色的面条和绿色的青菜混杂在一起,上面散落着金灿灿的蛋花,颜色格外好看,令人胃口大开。   陆菱解下围裙,手肘撑着桌边托着下巴,目光淡淡的看过去。   昏黄的煤油灯下,寒澈的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侧脸的弧线被勾勒的十分冷硬,可他的眼神却异常的温和。   陆菱嘴巴动了动,淡声道:“你要想吃的话,锅里还有面汤。”   寒澈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笑道:“不用了,这一碗足矣。”   说完,寒澈利落的端起碗,十分迅速的解决掉了碗内剩余的挂面和热汤,吃得干干净净。   倒有点像逃荒路上,好几天没吃过饭的架势。   陆菱忍不住抿唇,暗道:行吧,应该是她煮少了。   寒澈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   陆菱收拾完碗筷,隔壁还是没有动静,她收回目光,自顾自走向偏房。   两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东倒西歪的贴在一起。   陆菱凑上前,小心翼翼的帮他们摆正,而后洗漱了一番,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房顶上一抹漆黑的暗影,在屋内的烛火熄灭多时之后,才缓缓离去。   一整天没有跟聒噪的康氏母女打交道,陆菱这一晚睡得格外满足,只是翌日一早,隔壁回复了生机,就再次鸡飞狗跳起来。   陆菱晨起打水的时候,遇上原乐景。   她面色稍显苍白,见到陆菱的时候也没有好脸色。   只是因为着急什么事,神情有几分慌张,便匆匆离开了。   康氏也是。   见到陆菱的时候,唇瓣抿的极紧,眼神又冷又厉。   陆菱见了,心里只想笑。   合着又不是她逼着他们偷吃的,干嘛吃出了问题,就对她摆脸色?   原乐景匆匆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个包袱。   她神情焦灼的回到住屋,也没顾上去找陆菱理论。   半晌过后康氏也收拾利索,母女俩裹着包袱,匆匆离开了家。   陆菱心里还在思忖。   也不知道这母女俩又在搞什么,后脚村长夫人就来了。   “菱儿,家里的葡萄结了不少,我寻思着小娃娃肯定爱吃,就给你们送了些。”   孟氏臂弯内挎着菜篮,里面装着几串鲜灵的葡萄,个大饱满,颜色喜人。   陆菱笑着迎过去,淡声道:“多谢婶子。”   陆菱洗了些葡萄,让陆衡端着一些进了屋和清清一起吃,她则跟孟氏一道坐在了院内的石凳上。   “婶子,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菱朝着孟氏问。   孟氏眼神闪烁,脸上带着笑,却有些刻意,“其实我这次来,就是给我表嫂传个话。”   传话?   还真有意思。   他们就住在一个屋檐下,早上碰面康氏和原乐景都没吱声,如今却让村长夫人来说话。   这事倒是耐人寻味。   陆菱问:“怎么了?传什么话?”   孟氏道:“我表婶带着乐景去镇上了,这两日大概回不来,她让我帮着嘱咐你一句,家里喂了不少鸡鸭,帮忙喂一下就成。”   使唤人,还使唤上瘾了?   康氏这是怕陆菱会拒绝,直接让村长夫人过来‘施压’。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康氏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陆菱笑笑,随口道:“喂鸡喂鸭,也不是不行。”   说到这里,孟氏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见陆菱话音一转。   “只是我年纪小,以前的时候家里又穷,还从来没有喂过,这要是喂出点问题,该如何是好呀?”   孟氏刚想说‘能喂出什么问题’,转头又想起表嫂说的那些话。   陆菱这丫头,看着年纪小,没城府,但实际上却是个记仇的性子,尤其还有手段。   一包泻药就成功整治了表嫂母女,让她们有苦说不出。   孟氏想,现在若真是答应下来,回头陆菱万一给鸡鸭也喂了药,到时候依照表嫂那性子,估计连她也得记恨上了。   想到这里,孟氏尴尬笑了笑,又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回头还是我多往这边跑跑吧。”   陆菱没搭腔,不过态度也很明显。   孟氏看着陆菱的小脸,心内忍不住叹了口气。   算了,虽然麻烦些,但也能少些事端。   听荣哥说,他对陆菱这个小姑娘还挺有好感的,又能画图,还会写字,日后保不定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而且原荣身为村长,也有责任维系村内的和谐。   思及此处,孟氏到底也没怪罪陆菱。   只当她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娃娃,也就算了。   康氏母女离开之后,陆菱的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日子也过得顺心了不少。   有了卖野猪的银两,之后给新家添置物件,也就不用愁了。   这几日她天天往自家宅基地跑,恨不得能上去帮把手,让房子早点盖起来。   这天晌午正热。   陆菱将从溪蒙山上挖到的药草,送去给了周大夫,赚了点跑腿钱,转头又从周大夫的店里,买了些解暑驱寒的茶。   她再次回到自家的宅基地,正好遇上村长。   村长有时也会过来帮忙盯场子,所以遇上他也并不稀奇,只是陆菱忽然看到了几个生面孔,正围在自家宅基地附近。   陆菱的新家位于村尾,又是山脚下,地处偏僻,所以周围的住户并不多。   而且房子都上了年头,尤其是她隔壁的房子,墙壁都倒了半截。 第55章 要笑不笑的,模样十分勾人。   不过对门的邻居,虽然看起来也有些破旧,但是家门口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切都很利索。   陆菱走上前,敲响了邻居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个小奶娃。   约莫跟陆清的年纪差不多,看到生面孔怯生生的问了句:   “你,你找谁?”   话音落下,身后又跟过来一道成熟的声音,不高不低的问:“谁啊?”   “我是新搬来的邻居。”   正说着,对门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妇人,穿着蓝白的花布衣裳,装扮十分简朴。   她一手拉住小奶娃,一手推开门,朝着陆菱道:“有什么事吗?”   “我是新搬来西白村落户的陆菱,对门的宅基地就是我家的,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所以过来打声招呼。”   徐氏眉眼弯了弯,想到日后肯定要打交道,便客客气气的把陆菱请了进来。   “早就听说要来人,没想到还是个漂漂亮亮的大妹子。”   “您叫我陆菱就好。”   “诶诶,我当家的姓陈,陈徐氏,这是我儿子。”   “徐姐姐好,小朋友好。”   陆菱甜笑着打了声招呼,又掏出一块饴糖递给了徐氏的儿子。   小奶娃吃了糖,欢欢喜喜的跑开了。   陆菱随后朝着徐氏问道:“徐姐姐,我今天过来,是想问一下,方不方便借用一下你家的厨房。”   “厨房?”   徐氏愣了下。   陆菱回头指了指不远处正劳作的大家伙,解释道:“现在换季时节,早晚温差比较大,大家干了活,出了汗,回头风一吹容易生病,我从周大夫那里买了些解暑驱寒茶,想着煮一些茶水让大家喝。”   陆菱态度温和又真诚,徐氏又见她是个热心肠,高高兴兴的便答应了下来,顺便还帮着打了一桶水。   陆菱也不拘束,见徐氏是个爽快人,又直接借了他们家的锅碗。   煮好之后,徐氏还帮着陆菱一起把茶水装进桶内,搬到了外头。   简陋的巷子口,隔壁的破房子里,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   陆菱狐疑的看了眼,而后又撞上了村长。   村长见她提着桶,桶内装着浅褐色的热汤,闻着有一股清冽的茶香味儿,还伴着些药香。   “陆姑娘,你这是……”   原荣看着木桶,朝着陆菱问了句。   陆菱回答道:“现在天气热,大家出了一身汗,回头过风的时候,降温容易着凉,所以我从周大夫那里买了些驱寒茶,大家休息的时候可以喝上两碗,免得换季的时候不注意,生病了就不好了。”   旁边的原庆,听到陆菱的话,面上忍不住闪过一抹惊诧。   平常给别人家做工的时候,大部分旁边放的都是生水。   谁累了渴了,就过去舀一瓢喝,都是糙汉子,自然也不将就,有些善心的人家,最多也就是备上些凉白开。   不成想,这个陆姑娘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细心周到,还特意去周大夫那里,给他们备了驱寒茶。   这份心意,倒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原庆凑过去,朝着陆菱道谢,“陆妹子,让你费心了。”   “应该的,生水喝了更容易生病,如果有人喝不惯驱寒茶的话,里面还烧了白开水,大家可以随意喝。”   “好好好!多谢陆妹子!”   原庆连声应下,喊着人就把茶水抬走了。   大家伙干活干的汗流浃背,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喝上一口唇齿生香的热茶水,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众人面上心里都笑开了花,只夸陆菱人美心善。   陆菱说完,也没做耽搁,好在原庆在这里,她便又回到了徐氏家里。   徐氏站在厨房门外,见到陆菱笑了笑。   陆菱也没拘束,直接凑上前,将提前准备好的银钱,递给了徐氏。   徐氏看着这么多钱,登时愣住。   “陆姑娘,你这是……”   陆菱道:“徐姐姐,你也看到了,我这房子少说还得忙活个把月,我也不能天天来,正好您离得近,我是想拜托你每天帮大家伙熬上一锅茶水,这是给您的工钱,就当是我雇您的,你看行不行?”   不过就是烧上一锅水而已,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钱?   她虽然缺钱,但也于心不安。   徐氏推拒了两番,但陆菱一再坚持,她才把钱收了下来。   想起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自家男人,徐氏攥着银钱,指尖微微颤抖。   她诚恳道:“陆妹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煮的。”   “那就麻烦徐姐姐了。”   陆菱从徐氏家里离开,隔壁的动静也安静下来了。   她瞧着从里面走出来的高大男人,不由得愣住。   寒澈同时也看到了她,不过相对于陆菱的惊讶,他的反应还算平淡。   而且,他并没有过来跟陆菱打招呼,只是朝着她浅浅的点了下头,随即便移开了目光。   这时,村长走了过来。   原荣朝着寒澈道:“你们当真要买下这个老房子?不要新的宅基地了?”   原来寒澈竟要住到这里?   陆菱惊讶,就看见寒澈点了点头。   他那张英俊寡淡的面容之上,没什么情绪,淡声应道:“起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间房子虽然上了年头,但收拾收拾很快就能入住,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就住在这里挺好。”   原荣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处老房子空了好几年,位置不好,地方偏僻,再加上年头久了,也没人住过,就荒废了许多年。   毕竟每个前来落户的人,都会分发新的宅基地,价格跟老房子也差不多,还省了拆房子这个步骤。   所以几乎每个前来落户的人家,都是重新起房子。   不曾想,现在来了个喜欢‘省事’的,非要住进旧房子。   村长看了看那倒了半截的墙壁,有点拿不定主意。   也不知道这老子还能住多久。   沉默半晌,原荣道:“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没意见,但是咱们丑话得说在前头,日后若是后悔,可没有新的宅基地可以分了。”   村长说出自己的顾虑,也是为了日后省麻烦。   寒澈道:“这个我知道,不用村长费心。”   “好好。”   村长松了口气,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旁的人虽然觉得新鲜,但也只会当做热闹看一看,谁也不会当着人的面多说什么。   但陆菱心里想的却是。   寒澈应该不会久留于此,所以才会这么随意。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纯粹是直觉。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都散了,寒澈也转身走进了院内。   只是大门关上的一瞬间,陆菱察觉到了一道悠悠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陆菱抬眼望过去。   寒澈的目光平和寡淡,只是唇角翘着些细微的弧度,要笑不笑的,十分勾人。   两人视线交接,片刻之后,门扉遮挡住视线,寒澈的脸也消失在了门后。   陆菱拧起眉。   这人什么意思?   身后传来呼唤声,徐氏去而复返。   她手里拎着一捆青菜,朝着陆菱热切道:“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菜都是我自己种的,你拿回去吃吧。” 第56章 进去绑人   徐氏是个实在人,陆菱也没推拒,左右日后也少不了打交道,便收了下来。   “徐姐姐,多谢你,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好好,千万别客气,以后吃完了跟我说,家里有很多。”   徐氏直接将捆好的青菜递给陆菱,只是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陆妹子,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你说。”   徐氏又递上了一个小布袋,里面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放着什么。   “麻烦你把这些干粮带给原展,他就住在康婶子家隔壁。”   之前徐氏的当家上山打猎的时候,不小心滚下山坡,摔断了腿,最后是原展发现了他,又将他从山上背了下来。   徐氏一直想着过去道谢,可家里实在脱不开身。   正好想到陆菱现在住在康家,也算是原展的邻居,可以帮忙带点谢礼回去。   原展,是之前那个冷漠少年。   陆菱愣了下。   见此,徐氏笑的有些不自然。   她解释道:“陆妹子,村里有些不好的流言,大家对原展这个小伙子恶意挺大的,但他其实心肠挺好,我要不是脱不开身,也就自己去送了,你别介意。”   看得出来徐氏对于原展还挺熟悉的。   陆菱没有多问,只是答了句:“徐姐姐放心,我不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人。”   她将布袋从徐氏手中接过来,短暂话别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经过自家宅基地,喝了驱寒茶的工人们,一个个热情的朝着陆菱打招呼,大家伙看起来都很高兴。   陆菱性子冷清,其实不太习惯应付这种场面。   她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便离开了。   正坐在墙根下纳凉的其中一个工人,瞅着陆菱的背影笑了笑,说:“陆家这个小姑娘真挺不错的,就是性子有些冷,不过倒是个实在人,出手也大方。”   “可不是呢,我做工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喝到主人家准备的茶水,这份心意确实周到。”   “听说陆家妹子只有姐弟三人相依为命,是不是真的?”   “当真,就他们三个小娃娃。”   “哎呦呦,这陆家妹子看起来不是个缺钱的主啊,家里又没个能掌事的大人,你说这青砖瓦房盖起来,得有多少人眼红呢。”   听了这话,有人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我跟你们说,村东盛子那伙人估计是盯上陆家这个小姑娘了,前天还跟人打听来着。”   “嚯!盛子可是四里八乡出了名的二流子,平素手脚不干净,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怕不是陆妹子漏了财,被人惦记上了。”   说到这,众人一阵沉默。   之后有人提议道:“不如咱们跟庆哥说一声,让他有机会提醒一下陆姑娘,也算是咱们领了人家送这份茶水的情。”   “好好好,我看行,我这就去找庆哥。”   之后原庆确实找了陆菱。   将他从其他人口中听来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陆菱,并告诉她这几日要严锁门窗,尤其是晚上的时候,最好能在门口布置点陷阱什么的,以防万一。   如果家里真遭了贼,遇到什么情况就大声喊,邻里听见了,都会过去帮忙的。   原庆后来又不知从哪里得知,康氏母女离家去了镇上的消息,所以叮嘱的话难免变得琐碎。   陆菱表示感谢,心里却打着另外的主意。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那群贼人竟然这么迫不及待。   当天晚上就顺着墙头,摸进了康氏家的院内。   当晚,陆菱刚给两个小萝卜头讲完睡前故事。   眼瞧着陆清睡得正熟,她也预备闭上眼休息的时候,门外却热闹了起来。   黑暗中,陆菱陡然睁开双眸,冷冽的视线紧盯着房门。   人来了。   陆菱勾勾唇,随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正预备下床,旁边陆衡却跟着动了动。   “姐……”   “嘘!”   陆菱眼疾手快的罩住了陆衡的脸,小声提醒道:“别出声,还记得晚饭前姐姐跟你说的话吗?”   陆衡困顿着一张脸,闻言揉眼睛的动作停了停。   他眨巴着眼睛,朝着陆菱点头。   “记得,贼人来了?”   “嗯。”   陆菱松开手,缓缓滑下床。   陆衡一下子精神起来,跟着一个翻身,也从床上下了地。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你们,绝对不会让贼人得逞的!”   说着,陆衡就去找了早早被他藏在墙角的擀面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清瘦的小脸映在浅淡的月光下,显得郑重其事。   陆菱唇角翘起,心中赞叹。   好在逃荒的一路上的历练,陆衡年纪虽小,胆魄却足,而且对于即将要面临的事情,一点也不畏惧。   和初见那日,陆衡恹恹的窝在她怀里哭鼻子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时间和成长这两个词,在陆衡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跟我来。”   陆菱朝着陆衡招手,而后迈着轻盈的脚步从卧房出来,走进了外面的堂屋。   她在方桌旁坐下,眼睛静静的望着门口的方向,显得好整以暇。   陆衡抄着擀面杖,亦步亦趋的跟着,而后躲在门后,严阵以待。   院内的脚步声近了,此时此刻,乌漆嘛黑的院子里,几道黑影围拢在一处,他们警惕的望着四周,呼吸都放缓了。   “他们住在哪屋?”   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口问,旁边的人趁机给了他一巴掌,教训道:“你再大点声,直接把人喊醒,亲自过来告诉你得了!”   “哦……”   被打了一巴掌的刘斗,委屈的捂了捂脑袋,之后也不敢说话了。   打他的人,名叫陈盛,就是四里八乡闻名的二流子,也是这群人的小头目。   旁边又走过来一人,趁机挤开刘斗,来到了陈盛跟前。   三人站在院子里适应了半晌,也开始慢慢观察四周的环境。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到康氏家里。   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平日里他们也不会来康氏家门口瞎转悠。   虽然他们平日里喜欢偷鸡摸狗的,但也都是找家境相对殷实的偷,孤儿寡母的,没什么意思。   况且康氏还是村长夫人的表亲,也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所以,陈盛先前还真没跟康氏打过交道。   不过陈盛早就打听过了。   康氏母女不知为何得罪了镇上前来说亲的媒婆,这两日匆忙赶去镇上赔礼道歉,谁也不在家。   家里正好剩下揣着巨财的陆菱三姐弟,当真是出手的天赐良机。   陈盛舔了舔唇角,露出几分得意的笑。   “我早就打听过了,陆菱姐弟就住在偏房里,一会儿刘斗你在外面把风,我跟青子进去绑人!” 第57章 等他们送上门   “行,听大哥的。”   “大哥,我听说陆家这小丫头要盖青砖瓦房!原庆手里说不定已经拿了一半了,那她手里最少也还有几十两,干完这一票,咱们全都发财了啊!”   “先办正事,一会儿进去你拿棍子制住他们,我去搜银子,等把钱拿到手的时候,再高兴也来得及。”   “我真的太激动了!而且我觉得那丫头手里肯定不止几十两,前两日我还听人说过,那丫头画的什么房屋建造图,听说比镇上的房子还要好!最重要的是,那丫头私底下又跟村长买了两亩地,你说她身上不得有几百两吗?”   “真的吗?天呐!我们要发财了!”   “……”   陈盛瞧着身旁一个赛一个兴奋的二傻子,忍不住上前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暴栗。   这两个蠢货!   “都给我闭嘴!先办事,刘斗你守门,我和青子先进去!”   刘斗忍着激动,乖乖点头。   “大哥放心,我一定把门看好了!”   话音落下,另外两人身形谨慎,又怀揣兴奋的朝着偏房摸去。   屋内,陆菱听着外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唇角不由的勾了勾。   终于等到他们送上门了!   然而,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浅淡的闷哼,半晌过后,门外依旧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人闯进来。   陆菱狐疑一声,索性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门后举着擀面杖的陆衡,此刻也有些紧张。   “姐姐,他们怎么还不进来?我手都酸了。”   陆菱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好整以暇的等着贼人自投罗网,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动静竟然停了。   陆菱意识到不对劲,便朝着陆衡道:“你在这等着,我出去看看。”   说罢,陆菱便利落的拉开房门,朝着院外大致扫了一圈。   诶?   人……人呢?   院里院外一片静谧,此时连个鬼影也没有。   陆菱从堂屋走出来,迎着洁白的月光,站在院内逡巡了片刻。   地上的脚印纷乱,但也同样有迹可循。   陆菱来到墙头边上,发现脚印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但是地上只有贼人来时的脚印,却没有离开时的痕迹。   难不成这些人凭空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   陆菱眸光浅浅,杏儿般的眼睛睁的圆圆的,眼底流露出一些不可思议的神情。   等她回过头的时候,余光扫过屋檐。   忽然,一抹清冷的身影映入眼帘,在莹白的月光下,仿若谪仙。   陆菱脚步一顿,倏地抬起头,与屋檐上的那道人影四目相对。   那人的脸,隐在黑暗中。   后背渡过来的月光,将他完整的笼罩,却将他的脸隐藏的更加深刻。   但陆菱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寒澈?你怎么在这?”   话音落下,寒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慢条斯理的蹲下身,堂而皇之的坐在了屋檐上,居高临下的望着陆菱。   他薄唇轻启,淡道:“赏月。”   闻言,陆菱嗤了声,反问:“难道,我们家屋顶上的月亮比较好看吗?”   寒澈的眼睛黑沉沉的,落在陆菱的身上,笑道:“确实好看。”   “……”   贼人不见了,屋顶上还多了个奇奇怪怪的男人。   陆菱的心情也挺复杂的。   这时候,陆衡忽然小跑着从屋内来到了她的身边,问:“姐姐,人呢?人怎么不见了?”   陆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要不是地上纷乱的脚印还在提醒着她,刚才听到的动静,并不是幻觉。   陆菱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可是查看了一圈,也没有贼人的迹象。   “可能今晚他们只是过来踩点的。”   陆菱这样跟陆衡说。   之后陆菱又催促着他,让他先回去睡觉。   安顿好陆衡,陆菱再次走到院内,仰头朝着屋顶看去。   可是黑压压的屋檐之上,空空如也。   某个奇怪的男人也失去了踪迹。   陆菱回到房间,又害怕贼人去而复返,因而也不敢入眠,心里又因为寒澈,生出几番复杂的情绪。   这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陆菱的眼下,便泛起了一层乌青。   晨早,陆菱哈欠连天的洗漱了一番,吃过饭,便匆匆出了门。   自家宅基地旁,人们已经忙得热火朝天,陆菱简单问候了两句,便朝着隔壁的破屋而去。   只是还没走过去,便遇上了徐氏。   徐氏抱着小奶娃,正在门前玩耍,瞧见陆菱的时候,忙起身打了个招呼。   “陆妹子,这么早就来了,吃过饭了吗?我早上做了稀饭,你如果没吃的话,可以来我家喝点稀饭,可不能饿肚子。”   “多谢徐姐姐,我已经吃过了。”   “别客气,吃过就好。”   徐氏抱起小奶娃,朝着陆菱又道:“茶水我正在煮呢,你要不要来家里坐一会儿?”   “不了。”   陆菱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指了指隔壁,说道:“我找隔壁的邻居有点事。”   隔壁新搬来的人,徐氏还没见过。   只听人说,是个玉官白面的俊朗青年,气度不凡,而且还是镇上来的读书人,有涵养,身份也算的上矜贵。   只是深居简出的,村里的人大部分都没见过。   没成想陆妹子竟然认识。   徐氏瞧着陆菱也快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不由得多想了起来。   “陆妹子,你跟这个新来的邻居,莫非以前就认识?”   “不认识。”   陆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随口胡诌了个借口。   “他们家矮墙不是倒了吗?我听人说,他想从我们家宅基地借两个人修修围墙,便打算过去问问情况。”   原来是这样。   徐氏不好意思的笑笑,而后道:“那你快去吧。”   陆菱没有耽搁,径直朝着寒澈的住所而去。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   陆菱站在门口,仰头看了眼旁边半边倒塌的围墙,唇角忍不住扯了扯。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刚好能瞥见院内的一棵梧桐树。   这棵梧桐树看起了有些年头,树叶繁茂,遮天蔽日,将这一小块院落尽数拢在阴影当中。   夏日炎炎时,院内的光景应当如同凉爽的秋季。   如今天气转凉,这处院落倒显得有几分阴沉。   没一会儿,住屋内一抹高大的身影,挑着帘就走了出来。   画卷仿佛在眼前展开。   英俊的男人,眉目如画,身姿疏阔。   他穿着一身白月牙色的浅淡衣袍,整张脸清冷淡漠,眸光和煦却没有温度,像是佛堂内泯然众生的神像。   陆菱静静的望着他,视线由远及近。   总觉着他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与眼前这座破败小巧的院落,是如此的的格格不入。 第58章 把人送回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   寒澈打开门,卓然站在陆菱跟前,态度谦和又疏离。   仿若他们只是寻常遇见的陌生人。   不远处,徐氏看着这边,微微张着口,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哎呦呦,这书生果然如此俊俏!   不过,他和陆妹子虽然不认识,可站在一起的时候,女的美,男的俊,倒是一副很登对的画面。   徐氏缓缓收回目光,想起厨房熬制的茶水,便抱着娃娃离开了。   此时此刻,陆菱也正狐疑的望着寒澈。   不明白他为何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   寒澈瞥了眼方才妇人待过的地方,再看向陆菱的时候,眼底聚集起些许温度。   “你怎么来了?”   语调变得柔和,和眼神一样。   陆菱愣了下,再一次以为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便慢半拍的结巴道:“啊?哦,我,我是来找你的。”   “进来说吧。”   “嗯。”   寒澈领着陆菱进了门,两人在院内的石凳上落座。   陆菱正要一屁股坐下去,手臂却忽然被人拦了一下。   “等等。”   寒澈的手一触即离,而后将外面那层外衣脱下。   在陆菱匪夷所思的目光中,寒澈慢条斯理的将外衣折成了柔软的圆团,并放到了陆菱身后的石凳上。   “入秋了,有点凉,垫着坐吧。”   说完,寒澈随意的坐在了陆菱旁边的位置上。   陆菱看着后面那团精致的布料,就这样成了她的坐垫,一时间心情更加复杂。   某人的目光适时看过来,见她站着不动,眉毛微微挑起。   陆菱嗓子滚了滚,而后面不改色的坐了下去。   她本意是想尽量忽视那抹柔软,奈何全身的感官却忽然聚集了起来,时刻提醒着她,自己与石凳之间,隔着一层柔软的‘坐垫’。   想到这里,她的耳根莫名热了起来。   寒澈悠悠望着她,淡声开口,“我知道你过来所为何事。”   “嗯。”   陆菱机械般的点点头,然后烦躁的泄了口气,便看向寒澈问道:“说吧,你做了什么好事。”   陆菱光想着忽略心底的异样,话音出口,便有些重。   寒澈愣愣的看她一眼,而后笑道:“生气了?”   “诶?”   也不是……   这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   陆菱的思绪莫名又有些跑偏……   这时,寒澈缓缓解释道:“那日我听见有人说,村里的二流子大概盯上了你,原本我们相识一场,你又救过我,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帮你处理了,事先没跟你说,是我的疏忽,抱歉。”   “这么贴心做什么?”   陆菱下意识贴着嘴皮子嘟囔了一句。   寒澈没听清,又拧着眉问:“什么?”   “没什么。”   陆菱忽然正色,朝着寒澈道:“你确实应该跟我道歉。”   “……”   寒澈愣住,又听见陆菱道:“我本来已经准备好,给他们一个教训了,结果你直接把人弄走了,害得我计划落空,白熬了半夜。”   “…………”   寒澈语塞。   他怎么能忘记,陆菱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杀一只比她体型大上好几倍的野猪都不在话下,那几个小喽啰又算什么?   刚才的道歉,只是客套。   现在寒澈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自己似乎真是多此一举了。   寒澈静默半晌,试图补救,便商量着问道:“那我再把人给你送回去,你打他们一顿,出出气?”   好主意!   于是眼瞧着日头升起来,陆菱回到家,却又把昨晚收起来的擀面杖拎在了手中。   与此同时,院内多了三个麻袋,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陆菱二话不说,先拎着擀面杖上去胡乱凑了一顿。   没一会儿麻袋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里面的人骂骂咧咧,伴随着忍痛的闷哼声,最后又开始哭着求饶,之后又没了声音。   陆菱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先拎出一个麻袋解开,将里面的人薅了出来。   刘斗双手抱着头,视线忽的亮起来。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呐!大家都是道上混的,给个面子……嗝。”   刘斗胡乱的看了一眼,迷迷糊糊中,对上陆菱略显稚嫩的脸庞,然后愣住。   他张了张口刚想继续说话,然而一块泛着油污的破抹布,就成功塞进了他的嘴里。   “唔唔……唔唔唔……”   刘斗瞪着眼,嘴巴却说不出话,只能干着急。   陆菱蹲下身,忽然摸出一把匕首,在细长的指尖当中轮番转了转。   寒芒一闪,刘斗两眼一翻,险些直接厥过去。   “诶!醒醒!”   陆菱用刀刃拍了拍刘斗的脸,这下刘斗彻底清醒了过来。   昨晚他跟着盛哥来康寡妇家里偷东西,正盘算着几百两银子马上就到手了,然而后颈一痛,两眼一抹黑,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陆家这个小丫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为刀俎,他为鱼肉,他还被五花大绑的塞在麻袋里,嘴巴还被堵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银子呢?   刘斗眼里的情绪翻来覆去,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原本还幻想着等拿到钱之后,就去村头李家提亲,抱得美人归。   没想到,钱没拿到,还被人给放倒了。   刘斗看着眼前的陆家小丫头,一时间哭笑不得。   难不成他们三个大男人,就是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干倒了?   不是吧……   陆菱欣赏着刘斗眼中翻天覆地的情绪流转,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她将刀刃贴在刘斗的喉尖之上,声音淡淡的说:“待会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老老实实交代,否则我给直接送你去见阎王,听明白了吗?”   刀刃贴着喉咙,刘斗不敢动,更不敢点头,只能拼命眨眼睛。   做得到!   天塌下来都做得到!   “很好。”   陆菱笑着撤去了他口中的抹布,清凌凌的眼神看起来格外渗人。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刘斗额头冒出一层虚汗,顺着两鬓滑下。   他能感觉到刀刃贴着他的脖颈,带来的冰凉的感受。   他整个人吓得不由得颤抖,嘴唇都白了。   “我,我叫刘斗,我住在村东巷口,我们,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偷点钱花,因为听说你要盖青砖瓦房,手里肯定有银子,又见你家没有大人,所以生了歹心,但我们啥也没偷到!啥也没干呢!你就放过我吧?” 第59章 抓贼啦!   刘斗胆小怕事,又不经吓。   被陆菱拿着匕首一恐吓,颤颤巍巍的交代了个干净。   陆菱忍不住笑。   这人这般配合,倒是省了不少事。   “另外两个人呢?是谁?”   “他们一个叫葛青,一个叫陈盛,陈盛是我大哥,我们都听他的,这次过来偷东西,也是他逼我来的,我一个人可不敢做这些事的!真的!”   “哦?一个人不敢,三个人就敢了?还敢偷到姑奶奶头上,你们真是活腻歪了。”   “姑奶奶饶命!”   “放心,现在姑奶奶还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陆菱笑笑,便收回了匕首。   刘斗却被她的笑容,吓得一阵胆寒。   明明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怎么笑起来这么渗人?   比盛哥气急了踹他的模样,还可怕。   陆菱也没给他们松绑,直接将他们拴在了树上。   三个人脚下套着麻袋,动弹不得,手上全部被绳索捆着,绕着大树栓了一圈。   陆菱也懒得再把抹布塞回刘斗嘴里,手刀一砍,刘斗便又晕了过去。   日头高高照着,巷子里孩童们的声音越传越远。   “抓贼啦!抓小偷啦!陆家人抓到小偷啦!”   含着饴糖的几个小孩,在街头巷尾这么一吆喝,村里村外的人一下子都知道了。   昨夜里康寡妇家里遭了贼,被留守的陆家人逮了个正着。   有几个正打算外出下田的大人,闻言还拉住小孩们问了一通。   “你说谁?陈盛那群二流子,被陆家那个小丫头逮着了?不可能吧。”   “就是就是!陈盛和葛青,还有刘斗那伙人都被抓了,一个也没跑。”   孩子们吃着糖,声音含糊,可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清楚。   “就是要盖大瓦房的陆家人,当场就给逮到了,而且现在盛子那伙人还被拴在院子里呢,三个人都被抓住了!”   “真的?”   大人们不太相信,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我听说康寡妇带着女儿去镇上了吧?家里一个大人也没有,那个小姑娘是怎么把这群二流子抓住的?”   “咱们去瞧瞧吧,我也不相信,盛子那伙人整天偷鸡摸狗,手法熟练得很,我才不信一个小姑娘能抓住三个大男人呢。”   “就是就是,听说前些日子他们还偷了村南的愣头家,鸡鸭都带走了好几只,可那群人手脚利落,也没留下什么证据,就算大家都知道是他们偷得,却也没有办法。”   “走走,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村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家伙都知道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涌入康寡妇家。   一进门就瞧见了拴在树上的三个人,可不就是陈盛那伙人吗?   虽然三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但因为他们经常在村里作威作福,好些村民都惧怕他们,那模样更是刻在了心底,一眼就认了出来。   此刻,院内的石桌上摆列着一些饴糖。   陆菱静静的坐在旁边,手指慢条斯理的剥着糖,而后丢进了嘴里。   剩下的两个小娃娃没出来,估计还在屋里。   一群人围在门边,瞧见陆菱清冷的模样,一个个也没人敢上前。   最后还是原庆的媳妇儿李兰凑上前,朝着陆菱问了句:“陆妹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外面都在传,说昨晚盛子他们进了你家偷东西,被你当场抓了,真是你抓的?”   李兰因为平常去宅基地给自家男人送饭的时候,见过陆菱几次。   再加上原庆先前总是夸陆菱画的图纸,所以李兰跟陆菱也算能说得上话。   相比起其他人,陆菱对她还算熟悉。   “婶子,你也过来啦。”   陆菱推了把桌上的饴糖,朝着李兰道:“尝尝吗?挺甜的。”   李兰抿了抿唇,眼睛看着桌上被姜黄色的油纸包裹着的糖块,笑着伸手拿了一块,随即剥开糖纸,送进了嘴巴里。   还真是甜。   嘴里吃着饴糖,李兰一下子又把问话的事忘到了脑后,接连吃了好几块糖,看的旁边的人一阵牙痒痒。   这辈子没吃过糖吗?   怎么就知道吃!   陆菱十分淡定,尽管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她的神色也未变分毫。   之后又过了一会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喊了句。   “哎呦,盛子爹妈来了!还有葛家人和刘家人都来了!”   院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陆菱动作一顿,将正打算剥开的饴糖,尽数塞给了旁边的李兰,她站起来,来到树下,将拴着的三个人一一叫醒。   “醒醒,该办正事了!”   刘斗又是第一个醒过来,一睁眼就对上了陆菱清冷的目光。   他想起先前抵在自己喉咙上的冰凉匕首,吓得吞了吞嗓子,生怕自己被匕首割了脖子,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带着几分求饶的意味。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陈盛就醒了。   陈盛感觉到自己手脚都被束缚着,一抬头又对上了陆菱那张稚嫩又无辜的脸,忍不住暴怒出声。   “臭丫头,你竟敢捆我们?赶紧把我们放开!否则老子回头一定弄死你!”   陈盛不停挣扎,声音又大,所以最后的葛青也辗转醒了过来。   他的后脑一阵钝疼,还没来得及彻底清醒,就听见陈盛的怒吼。   “臭丫头,你愣着做什么?信不信我把你卖去窑子里!还敢笑!赶紧把我解开!”   陆菱‘啧’了声,狠狠朝着陈盛的肚子踹了一脚。   “唔!”   陈盛闷哼一声拱起背,整张脸痛苦的扭曲在一起,“你娘的!贱人!”   悠悠转醒的葛青看到这一幕,登时吓得目瞪口呆。   陆菱面无表情的又补了一拳。   陈盛彻底没了声音,咬着牙,不住抽气。   他娘的,这个臭丫头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大?   正当这时,陈盛爹娘拨开人群,正好瞧见陆菱对陈盛拳打脚踢。   陈盛娘二话不说冲到前头,扬手预备打人。   “哪来的野丫头,敢在我们村里撒野!别以为你能落户在西白村,就是我们村里的人了,那也要看看我们答不答应!”   陈盛娘名叫李月香,是个四十多岁的农妇,长着一张凶悍脸,说起话来也格外的咄咄逼人。   她的巴掌扬在上头,眼瞧着就要落在陆菱身上。   然而陆菱二话不说,不客气的一脚踹过去。   李月香捂着肚子,颤颤巍巍的蹲坐在了地上,满脸的难以置信。 第60章 陆菱的姘头   陆菱冷笑一声,抬眼望向之前跟李月香一道过来的中年男人。   陈梗子先前也骂骂咧咧的,毕竟被打的认识自家的宝贝儿子。   但是瞧见李月香也被打之后,他被吓得停住脚步,不敢上前了。   不得不说,陆菱这两下子,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院内忽然静的落针可辩。   陆菱收回目光,自顾自看向跌坐在地的农妇,好整以暇的眨眨眼,随即嗤笑一声。   “劝你们搞清楚情况,是你们的儿子先来这里偷东西,被我当场抓获,你们还好意思喊打喊杀?身为父母,不知道管教约束自己的儿子,反倒助纣为虐,你们也好意思露面!”   几句话,掷地有声,旁边的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陈梗子小心翼翼的上前,扶起了李月香。   李月香的手还捂在肚子上,气息都喘不匀,也不知道为啥陆菱的力气这么大,吓得她也不再敢轻举妄动。   两人靠在一起,看看陆菱,又看看被绑在树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自家儿子,心里直泛心疼。   “你,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了!我们家儿子才不会偷东西呢,你少诬赖人。”   李月香靠着陈梗子,抻着脖子辩解,却也只敢隔着远远的距离骂。   “我儿子什么品行,我这个当娘的还能不清楚吗?倒是你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满口胡言!当真是没有爹娘教养的贱蹄子,就知道空口白牙,诬陷好人!”   这时陈盛也缓了过来。   他忿忿的盯着陆菱,眼睛一转,便连忙附和着说:“就是!我们才不是来偷东西的!昨晚我们是瞧见你跟个男的不清不楚的搂抱在一起,败坏我们村的名声,才赶来好言相劝的!”   陈盛得意的看着陆菱,越说越上头。   “是她那个姘头,把我们打伤了,是她不知检点,跟男人鬼混,还要反过头来污蔑我们!否则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制得住我们三个大男人!”   胡乱编了一通说辞,陈盛却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那天他们刚想进屋,忽然就被人打晕了。   除非院里还有别人,否则谁能帮陆菱把他们捆起来?   再怎么说,陆菱也只是个身量纤弱的少女,怎么敌得过他们三个男人?   李月香一听这话,便不住的朝着门口的围观群众哭闹。   “天杀的!我们村里怎么能容下这样不知羞耻的荡妇呢?小小年纪,就跟着男人鬼混,这名声还要不要了?若是传到外村,我们村里的其他姑娘,还要不要做人了?到时候都得被扣上一顶不知检点的帽子!这得连累多少姑娘们的婚嫁呀。”   经她这么一渲染,好些村民看着陆菱的眼神,立即变了模样。   尤其家里有女孩的,或者正在待嫁的姑娘的,更显得着急。   这一盆脏水,要真是泼到陆菱头上,她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时候,李兰丢开饴糖,忿忿的站起身,直接指着李月香骂道:   “呸!你可真够恶毒的!平日里你那儿子什么德行,村里谁不知道?现在眼瞧着被抓个正着,你不教训你儿子就算了,竟然还敢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李兰也是个直性子,她护着陆菱,朝着众人道:“陆家只有三个小娃娃,也没人可以做主,大家伙可不能由着他们欺负小孩子呀!”   这个年代,女子的名节重于一切。   大家都知道陈盛的德行,明白事理的人,也不会把他的话当真,只当他是狗急跳墙,一个个看向陆菱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陈盛听了这话,急着辩解,“谁胡说了?我告诉你们,陆菱绝对有姘头,不信你问他们!”   说完,陈盛看向旁边的葛青和刘斗。   刘斗是第一个醒过来的,还被陆菱架着匕首吓唬了一通,眼下哪有胆子污蔑人!   他别开脸,假装没看见。   陈盛气的咬咬牙,又朝着葛青使眼色。   葛青张了张嘴,刚想配合,刘斗就伸手费力的朝着他腰上拧了下。   “嘶——”   葛青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刘斗,就瞅见他朝着自己摇头,那意思格外明显。   一个让说,一个不让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盛咬牙切齿的朝着他们吼,“你们都哑巴了吗?咱昨晚上明明看见陆菱跟一个男人,不知检点的搂在一起,咱们不都看见了吗?你们倒是说话呀。”   葛青神色犹豫,刘斗继续视而不见。   其实他们也都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眼一抹黑,再睁开的时候,他们就被捆在了一起,眼前只有陆菱一个人。   这是刘斗亲眼看见的。   虽然平时,陈盛是大哥,他们俩都听他的话。   但是陆菱拿着匕首在他眼前晃啊晃的模样,到现在刘斗想起来,还忍不住想要打寒颤。   这个小姑娘,绝对不一般。   刘生虽然常跟着陈盛耀武扬威,但他也特别识时务,这个时候,坚决不能开口。   他可不想体验一把被匕首抹脖子的感觉。   陈盛气的急头白脸,可旁边两个同伴,谁也不搭他的腔,沉默这一下空档,众人也算是看明白了。   姑且还是比较相信陆菱的。   尤其李兰还在旁边帮着澄清,村民们也渐渐开始帮着陆菱说话。   李月香眼瞧着他们开始对自家儿子指指点点,一时气不过,又朝着陆菱骂骂咧咧了几句。   “你这个小蹄子,满口谎言!我儿子才没有偷你们家的东西,是你跟野男人鬼混,你不知羞耻!还敢打人!我要把这件事禀告村长,你败坏村子的名声,就等着被赶出去吧!你这个小贱人,快放了我儿子!”   话音落下,陆菱直接抄起墙边的锄头,来到陈盛跟前,二话不说朝他的腿弯抡了一棍。   李月香惊了,“你还敢打人!”   陆菱又是一棍,冷笑道:“你继续骂,你往我身上破一次脏水,我就打你儿子一棍子,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你儿子的骨头硬!”   “你这个小贱人,快放了我儿子!”   李月香尖叫的扑过来,陆菱方向一转,锄头对准了李月香。   “你过来呀,我看你敢不敢上前。”   “你……你……”   李月香盯着陆菱手中的锄头,想起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肚子,若是再被她打上一棍,命估计都要没了。   她不敢上前,只能狠狠的瞪着陆菱。   “小贱人!”   “啪啪啪——”   陆菱扬起手掌,朝着陈盛的脸上,连番就是几记耳光。   陈盛的脸颊,顿时红肿一片,唇角都流血了,两眼翻过去,也不知是不是晕过去了。   陆菱勾唇,朝着李月香道:“再骂一句试试?”   李月香紧紧攥着拳头,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她看向陆菱的眼神又凶又狠,嘴唇却死死的抿在了一起。   半晌过后,李月香哑着音调,忿忿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61章 当然凭的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爹!你就这样看着?刘生父母不也在吗?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你们快把她捆了!”   陈盛被打了一通耳光,嘴角流着血,朝着陈梗子求救,还不忘添上一把火。   “谁再敢上来试试?我的锄头可不认人。”   “……”   陈梗子攥了攥拳,在人群中搜寻刘斗父母的身影,跃跃欲试的,但被陆菱吼了一嗓子,又有些害怕。   陈盛挣扎着,朝着陆菱放狠话。   “小贱人!我告诉你,你最好别让我脱身,否则我一定把你的姘头找出来,让你们不得好死!”   刘斗实在害怕,也不想把自己父母卷起来,便朝着陈盛道:   “盛哥,你就别说了,哪来的姘头?咱们认栽吧!”   “刘斗!”   陈盛气的直瞪眼。   葛青现在也开始庆幸。   幸好刚才没跟着陈盛乱喊一通。   陆菱这个小丫头片子,手段确实狠,他们只能认栽。   葛青别开脸,唉声叹气道:“钱没偷到,还挨了一顿打,盛哥你就别逞强了,咱们认了。”   “……”   陈盛看着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气呼呼的呸了口,恨不得直接伸手把他们掐死。   真相大白,众人看向陈盛等人的眼神也充满了唾弃。   刘斗父母从人群中走出来,方才陆菱的架势将众人吓得不轻。   幸好挨打的只是陈盛,所以他们二老也没敢往前凑。   现在被陈盛撺掇到人前,陆菱心想,搞不好这些人真会像陈盛说的那样,团结起来一起拿捏她。   陆菱攥紧了手中的锄头,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中年男人。   刘门胜望着被绑在树上的刘斗叹了口气,转头朝着陆菱说道:“陆家姑娘,你说吧,究竟怎样才肯放过他们。”   陆菱挑了下眉。   刘门胜身材高大些,看起来比瘦弱的陈梗子要健壮不少,眼神也精明,不成想倒是个识时务的。   陆菱轻声笑笑,淡声开口。   “想要我放过他们,条件也很简单,你们每家各出五两银子,作为对我的赔偿,否则免谈。”   什么?!   五两?   刘门胜抿了抿唇,李月香却迫不及待的破口大骂。   “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出去抢呢?我儿子被你打了一顿不说,你还敢跟我们要钱?我告诉你,一分钱都没有!刘斗爹,你可千万别听她糊弄,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小丫头吗?咱们一起把她捆了,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想捆我?以为我年纪小,好拿捏是吗?”   陆菱扬着手中的锄头,而后冷笑一声。   “劝你们搞清楚状况,我带着弟弟妹妹,从月牙镇逃难于此,什么人没见过?拿刀砍的,用棍抢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流民们,战斗力不比你们强悍?这一路盗匪横行,流寇作乱,难民食不果腹,易子而食,大路朝天,尸横遍野,而我们却安然无恙,你们以为我凭的是什么?”   说完,陆菱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众人愣住,忍不住去想,是啊,凭的是什么呢?   脸蛋?   如今这世道,逃难路上,越美的脸蛋,越容易招致祸患,搞不好会直接被青楼的打手掳走。   钱财?   怕不是更加惹人惦记,谁会害怕几个小娃娃?   陈盛这伙人不就是因此才被人当场抓了个现行吗?   所以陆菱凭的是什么?   当然凭的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她的手段,方才众人也都见识过了。   陈盛脸上埃的那些耳光,还有李月香被踹的那两脚,毫不客气的印证了陆菱的狠绝。   她的狠,已经侵入了骨子里,只是大家都难以相信罢了。   陆菱的声音,还在继续,且掷地有声。   “我没有返回户籍地,而是选择在这里安定下来,为的就是和弟弟妹妹们好好过日子,我们家确实没有大人可以依靠,但并不代表我们就会任人欺凌,今日陈盛便是最好的例子!敢偷到我们家头上,就得付出代价,否则你们还真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呢?”   刘门胜沉默着不说话,而陈梗子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陆菱年纪虽小,却不是由着人欺负的性子。   然而李月香始终不甘心。   她愤愤不平的朝着陆菱嚷道:“哼!我告诉你,我们家一分钱也不会给的,有本事你就把我们都打死,我还不信了,你一个小丫头敢杀人!”   陆菱答道:“杀人?那我确实不敢。”   话音落下,李月香刚得意的扬起眉眼。   陆菱手段再狠又能怎样?   如今她落户西白村,无亲无故,又无依无靠,还不是得依仗着村里,她若真敢闹出人命,村里也绝对容不下她!   然而,没等李月香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陆菱忽然话锋一转。   “杀人,我不敢,但我敢报官呀。像陈盛这样的老手,平日里应该没少得罪人,我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给我作证的。”   “你要报官?”李月香傻眼,“你敢!”   俗话说,民不与官纠,大多数老百姓是不愿跟官府打交道的。   偷鸡摸狗的名声,虽然不太好,听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是进了衙门,性质就不一样了,受训挨打,搞不好还得脱一层皮。   到时候,可不是五两银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陆菱好整以暇的望着李月香,悠悠道:“报官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相信县太爷一定会秉公执法的,毕竟有人的坏名声,四邻八乡都传遍了,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而且,这些年你儿子在村里作威作福,应该偷了不少人家的东西吧?到时候也能一次性吐出来,我劝你们现在就好好想想,怎么算清这笔赔偿吧。”   李月香脸色顿时变了。   “你,你少在这危言耸听!我儿子什么也没偷!”   “还嘴硬呢?”   陆菱啧了声,笑着问:“你说,是你的嘴硬呢,还是县衙的板子硬呢?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呀。”   “你报官又怎样?我儿子什么也没偷,他们凭什么打我儿子?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县太爷凭什么听你的,说打就打?我告诉你,你就算报了官,也绝对讨不到好!”   “你怎么知道我讨不到好?”   陆菱紧接着又反问一句,“而且,你又怎么知道县太爷不会听我的呢?” 第62章 杀鸡儆猴   不是吧,难不成陆菱还认识县太爷?   众人为之一愣,看着陆菱的眼神也不太纯粹。   因为陆菱是外地来的,背景不清楚,所以谁也不知道她的底细,加上她性情不同寻常,一时间人们将信将疑。   就在人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之际,人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响亮的男声。   “我怎么不知道,县太爷还认识你这么一个……小村姑?”   众人循着声音回头,视线稍稍愣住。   康氏母女竟然回来了?   而且旁边还站在一个穿着精致,光看打扮就知道一定不是普通人的俊俏公子。   这人低头装模作样的拂了拂袖口的花纹,故作矜贵的走上前,目光淡淡的落在陆菱身上,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声音慢吞吞道:“呵!一个小村姑也敢冒着县太爷的权势,在乡邻间作威作福,你可真是胆大妄为!”   原乐景急匆匆的走上前,与男人并肩而立。   朝着众人解释道:“这位是县里来的宋公子,他跟县太爷的儿子可是多年好友。”   原乐景眉眼得意,又朝着陆菱质问道:“陆妹妹,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竟敢冒用县太爷的名头,威胁相邻,这要是传出去了,县太爷肯定要抓你治罪的!”   陆菱原本也不知道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人是谁,现在真是多亏了原乐景的介绍。   不过,这位所谓的宋公子,只是县令家儿子的好友罢了。   跟县令大人有什么关系?   陆菱无所谓的笑笑,而后道:“这位宋公子,你与县令家公子是好友,但并不代表县令大人吧?县令大人认不认识什么人,难不成还得问一下你的意思?”   “……”   一句话,宋令衍被堵得哑口无言。   陆菱说的没错,因为他确实没见过县令几次。   不过,这丫头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姑,真的会认识县令大人?   看她这幅信誓旦旦的模样,似乎也不像是在说谎。   “你当真认识县令大人?”   “你下次见着县令大人的时候,亲口问问不就知道了?”   陆菱踢皮球似的,又把话头绕了回去。   宋令衍僵硬的点点头,含糊道:“行,下次我问问。”   但其实他就是为了面子,随口说说。   当着县令大人的面,他可不敢乱提什么闲话。   众人都因为这个忽然的消息,愣了下。   尤其是李月香夫妇,也不敢再嚣张了,生怕陆菱说的是真的,回头拉他们去见官。   刘门胜识时务,也是最先认清形势的。   他看向陆菱,想到之前陆菱提的条件,缓缓开口道:“陆家姑娘,你说的条件,我们答应了,五两银子我们给。”   话音落下,李月香和陈梗子面面相觑。   他们夫妻俩平日里省吃俭用,把所有的钱都用在了陈盛身上。   陈盛做事虽然荒唐,但还是他们的宝贝儿子。   如今钱没偷到也就算了,还被人打了一顿。   陈梗子压低了声音朝着李月香说道:“五两银子,咱们一下子可拿不出来,不如我去找人借点,咱们把钱凑够,好歹先把盛子救下来再说。”   提到借钱,李月香不大高兴。   她眼睛一转,而后朝着陆菱道:“他们给五两银子,但我们家不行,你把我儿子打的鼻青脸肿,我们回头看大夫还得花钱呢,一两,我们只能给一两!剩下的钱,我们要留着给儿子看病!”   陈盛的腿弯,现在还直发软。   他越想越憋屈,怎样也不肯认栽。   “娘,我跟你们说,这个小贱人绝对有姘头!我们被打的这么惨,你们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眼瞧着给了钱就能放人,陈盛还这般不依不饶,刘斗气的想抓狂。   “盛哥,你快别说了,所谓的姘头从头到尾都是你乱说的,咱们就是被陆家妹子绑的,咱们认了行不行?我可不想继续在这丢人现眼了。”   “你他娘的闭嘴!这个小贱人给你什么好处了?你……”   陈盛破口大骂,话音出口,又戛然而止。   陆菱抱着锄头朝着他走来,陈盛软着腿开始求饶。   “给给给!给钱还不行吗?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再动手了!!!”   他的脸现在还肿着呢,嘴角火辣辣的疼,再打下去怕真要破相了!   陆菱:“……”   不得不说,还是棍棒好使一些。   陈盛认栽,又在陆菱清冷的目光注视下,连连道了歉。   陆菱拿到钱,也痛痛快快的放了人。   五两银子,对于小小村落里的农民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   众人肉疼之余,对于陆菱这个小丫头,也算是有了新的认识。   众人看向她时,眼神都带着一丝惶惶不安。   今日这出戏,也算给了其他人一个警示,日后若有人想要欺负他们,怕也得好好盘算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陆菱今天费时费力折腾这么一出,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众人以往对他们的印象,不过是觉得三个小娃娃而已,能有什么可怕的?   钱,想偷就偷。   人,想欺负就欺负。   等到他们家的青砖瓦房盖起来,怕不是会招惹更多人眼红。   陆菱此举,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   想打他们家的主意,就得付出代价!   反正陆菱不想委屈自己,就得盖好房,住好地,为了一劳永逸,她只能杀鸡儆猴。   陈盛这伙人在村里作威作福多年,所有人都对他们敬而远之。   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陆菱就要用他们,给所有人一个警告。   让他们知道,陆家就算只有三个小娃娃,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有陈盛做例子,日后谁还敢欺负他们?   而且,陆菱还提到了县令,也算是为自己立了一道隐形的后台。   一举多得,事半功倍。   不过说这些话,陆菱也不是为了诓人。   当初离开隋北镇的时候,秦涛曾私下给她写了一封举荐信。   秦家与康永县的这位楼县令,有些渊源。   因为陆菱画技超凡,秦涛便想帮她在县衙谋一份差事。   但陆菱有另外的打算,也不想这般张扬,所以她虽然拿了举荐信,却没有到县衙任职,甚至也不曾登门拜访。   陈盛等人走后,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们也渐渐散去。   陆菱将锄头放回原处,却忽然发现康氏母女二人也不见了。   正当她疑惑之际,就瞧见村长家的一名杂役,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陆姑娘,村长说有事找你,让你立即过去一趟。”   今天闹了这么一出,村长不可能没听见风声。   陆菱点点头,随着杂役走出门。   来到村长家之后,一进门就听见了康氏的哭闹声,“这样的人,我还怎么敢留他们在家里住?” 第63章 算了,我们搬出去   院内的葡萄藤下,聚集着不少人。   陆菱走过去的时候,刚好听见康氏哭诉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眼。   这时候,村长夫人孟氏忽然从葡萄藤下的石凳上站了起来,径直朝着陆菱的方向而来。   孟氏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臂,来到一旁压低了声音。   “菱儿,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既然家里遭了贼,怎么不去找邻里帮忙,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敢直接把人绑了!”   孟氏面露担忧,打量她一眼,眼神略显责备。   “陈盛那些人,平时在村里的名声不好,你这样做,可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吗?日后可不能这么张扬了。”   陆菱知道孟氏是好心,所以也没有反驳,只是淡声解释了一句。   “婶子,倒不是我张扬,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呀你。”   孟氏面露无奈。   她今早陪着原荣去田地里视察了。   这些日子土地干旱,收成不好,原荣身为村长,自然也要和村民们同心同德。   往日这个时间,田里正是人多的时候。   可今天出来做工的人,却格外少。   孟氏当时还觉得奇怪,人都去哪里了。   后来回去的路上,偶遇了几个刚从康氏家看完热闹的村民,这才知道原来陆菱房里差点遭了贼。   不过当时也没来得及细说,孟氏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陆菱呀,你们姐弟三人刚刚落户西白村,陈盛他们虽然恶名在外,可你这样做,岂不是彻底把人得罪了吗?这样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陆菱笑笑。   名声才值几个钱?   而且……   陆菱看向孟氏,淡声道:“婶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若不这么做的话,日后保不定还要被别人惦记,我还怎么敢把我家的大瓦房盖起来。”   孟氏顿了下,看着陆菱叹了口气。   村子里经常有人聚在一起聊闲话,最近的话题,大多都集中在陆菱身上。   主要陆菱他们一家年纪小,又是从外地来的,可一出手就要盖青砖瓦房,还另行买了两亩地。   这豪横程度,惹得背地里许多人都在议论她们家的家产。   时不时会有人流露出羡慕和嫉妒。   孟氏语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从听说陆菱要盖大瓦房的时候,她就有心提醒。   在村子里,用不着盖那么豪华的房子,能遮风避雨,住得舒适就好。   不然平白惹人惦记。   尤其他们三个小娃娃看起来又瘦又小,无故又让人添上几分邪念,动不动就盘算起了他们的钱财。   孟氏叹了口气,预备拉着陆菱到旁边落座,还得谈谈康氏母女的事情。   然而,偏厅忽然传来一声斥责。   “混说什么?”   是村长的声音。   “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租赁合同都签了,人家也给了你租金,你现在说反悔就反悔,还不让人住在你家,那你让陆家的三个小娃娃,都出去睡大街吗?”   听见声音,陆菱暂别孟氏,转头朝着偏厅而去。   不算宽敞的偏厅内,站着好几个人,将原本就不太宽松的空闲,衬托的愈发逼仄。   原乐景搀扶着康氏,正站在案台之后。   村长坐在椅子上,旁边还站着一个挺拔的青年,看着十分脸生。   除此之外,之前见过的宋公子也站在一边。   康氏虽然平时有几分小精明,但在原荣跟前,她还是比较发憷的。   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表妹夫,你也听说了,陆菱可是直接把陈盛那伙人绑起来暴打了一顿!她行事偏激,就这样得罪了人,我和景儿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寡弱小,日后他们要是回来报复,我们该怎么办?”   话音落下,原乐景期期艾艾的上前,声音染上哭腔。   “是啊,要不是陆菱平日里太过张扬,又怎么会被人惦记上呢?而且被偷的也是我们家,我们还不知道有没有损失呢。陈盛那伙人的名声,邻里八乡的都知道,我们可不敢得罪。”   “就是就是,而且景儿马上就要定亲了,万一回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这个当娘的该怎么办?”   康氏捂着脸,掩面而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表妹夫,陆菱他们姐弟确实可怜,可我们也是无辜的啊,你难道忍心让我们家跟着受牵连吗?”   呜呜咽咽的啜泣声,嚷得原荣的头都开始疼了。   他烦躁又无奈的看着康氏母女,“你们别哭了,租赁合同都签了,你们也不能这么……”   “原伯伯。”   陆菱走上前,温声打断,“算了,我们搬出去。”   左右她也不愿再看康氏母女这幅虚伪的嘴脸,大不了还回镇上住,反正他们家的房子一个月内也能盖好。   而且和云姨住在一起,比住在康家舒心多了。   村长和原庆大哥都是很靠谱的人,有他们看着,陆菱也不怕宅基地上闹什么事。   最主要的是,镇上能赚钱的地方也多,现在他们安定下来了,以后就要想着多多挣钱的事情。   况且,利用陈盛杀鸡儆猴那出戏演得不错,她也不怕再有人心怀不轨。   然而,陆菱话音落下,村长却拧着眉看向她。   “陆姑娘,你可想好了,不住在这里,你还能住去哪?”   虽然康氏算是他们家的表亲,但是这件事原荣心里还是比较偏向陆菱的。   这个小姑娘,有心机,有手段,各方面能力都不错,最主要的是,还有钱。   说不定日后村里,还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村里其他人家估计也不会愿意让他们过去住。   康氏虽然对陆家稍有意见,但好在他们已经签了租赁合同。   康氏想毁约,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但是陆菱目光坚定,原荣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不如……住到我们家吧?”   说话的人,语调怯生生的,声音很低,但足以让偏厅内的所有人都听见。   陆菱挑了下眉,而后回头看去。   是……徐姐姐?   徐氏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从院内踏入了偏厅。   她的双手局促的握在身前,脸上挂着几分惶恐,看到陆菱的时候,却扬起了一丝笑容。   “陆妹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住在我们家吧。” 第64章 照价赔偿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的看向徐氏。   村长从座位旁走过来,上下打量徐氏一眼,诧异问道:“住你家?”   平素徐氏在村里为人低调,她丈夫陈力也老成实在。   夫妻俩在村里的存在感比较低。   乍一听到徐氏邀请陆菱去住她家,原荣险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对于徐氏家的情况,他倒是比较了解。   陈力上个月不小心在山上摔断了腿,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休养,他们还有个四五岁的儿子,一家人现在就靠徐氏做些针线活养家。   如果陆菱住到她们家的话,也不失为一个赚租金,补贴家用的好办法。   而且前些日子陆菱还让徐氏帮忙煮茶水,一来二去,可能两人就是这样熟悉的。   不过原荣还有些犹豫,倒是康氏回头看了眼,说道:“呦!这不是徐妹子吗?听说你男人把腿摔断了,估计家里正缺钱呢吧?也难怪你眼巴巴的过来要人。”   康氏面露讥讽,瞥了眼陆菱又笑了。   “不过,就算你想赚钱贴补家用,也得看看陆菱的年纪吧?她也到了要婚配的年龄了,住在你们家,你也不怕惹闲话。”   徐氏不常在人前走动,听了康氏这番讥讽,耳根子都红了。   可她表情气愤,胸口起伏了下,弱弱的答道:“住在我们家怎么就会惹闲话了?陆妹子人美心善,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顾的。”   “好好照顾有什么用?你们家可是有成年男人的,这要是住进去,人家陆菱的名声还要不要?”   言罢,康氏又是冷笑一声,“为了点银子,你也不用这样害人家吧。”   康氏言语讥讽,明摆着就是挑拨离间。   徐氏被她说的一阵羞赧,忙看向陆菱解释。   “陆妹子,我没这样想!我就是觉得我们家有空地方,若你寻不到住处,可以先去我们家住着,我断然不是要毁了你的名声!”   徐氏说的十分急切,陆菱面上淡淡的,朝着她笑笑。   “徐姐姐,你的好意我明白,自然不会误会。”   “嗯!”   徐氏重重的点头,看向康氏的目光也愈发厌恶。   “陆妹妹,你放心吧,我家男人伤了腿,轻易不能出来走动,我可以把他安置在后院的矮屋,到时候你们就住在堂屋,宽敞又干净!”   徐氏脸上带着笑,眼神格外真诚。   旁边康氏低声腹诽,“不就是为了点钱?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话音落下,徐氏气的嗔她一眼,手指又局促的搅在了一起。   她不喜在人前卖弄,他们夫妻俩平日里在村子里也很低调,见了人都是温声细语的打招呼,从来没跟人红过脸。   今日被康氏一番冷嘲热讽,徐氏心中十分不舒服。   可她最怕陆菱误会,觉得她心有不轨,图谋钱财。   徐氏虽然和陆菱也不过几面之缘,可几次接触下来,陆菱随和大方的性子,徐氏是真心喜欢。   这次也是真心邀请她来家住,谁料康氏说话竟这般难听。   原荣站在一旁看来看去,觉得徐氏家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徐氏和她丈夫为人淳朴,平日里行事低调,自然也不担心他们有什么花花肠子。   倒是康氏现在跟陆菱一家闹得挺不愉快,估计陆菱也不想在那里住了。   思来想去,原荣觉得还是得问问陆菱的意思。   “菱儿,你是怎么打算的?”   陆菱看了眼徐氏,后者态度真诚热情。   “陆妹子,你放心,我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做到,堂屋我一定给你们留出来。当然,我也是感激你先前对我们家的帮助,我们家虽然破旧了一些,但我手脚利索,打扫的都很干净,希望你不要嫌弃。再说了,咱们还是邻居,你若想去你家宅基地上转转,也不过一墙之隔。”   陆菱已经心动。   徐氏说得对,他们原本就是邻居,走动起来比较方便,自然日后也少不了联系。   况且康氏那里,她也是真的不想住了。   徐氏真诚又热情,陆菱也不愿推拒。   毕竟若真要回镇上去住的话,也是个麻烦差事,倒不如留下来。   陆菱刚想点头,康氏又在一旁冷笑。   “说的这么诚恳,其实还不是为了钱?”   陆菱懒得搭理她,直接朝着徐氏笑道:“徐姐姐,多谢你的好意,以后就麻烦你了,我们去你家住。”   “诶诶!”徐氏连连点头,笑着说:“我这就回去给你们收拾!”   康氏见没人理会自己,自讨了个没趣。   她朝着陆菱翻了个白眼,而后便拨开人群,气呼呼的走了。   然而,她人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疑问。   “康婶子,你这就要走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康氏回过头,狐疑的盯着陆菱,讥讽道:“怎么?你还想住去我家呢?”   ‘没门’两个字,康氏已经酝酿到了喉咙。   可陆菱却冷笑的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才不想去呢,只是想提醒一下康婶子,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康氏:“什么?”   原乐景扶着康氏,看着陆菱也一脸的警惕。   “既然不住在你家了,那我之前交的三百文租金,你是不是也该退给我了?”   陆菱看着康氏,轻悄悄的吐出这么一句。   康氏母女的脸色,登时一僵。   “租金?凭什么退给你!你给我们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们没问你要补偿就算了,你还敢提什么退租金?”   康氏扬着手指对着陆菱数落一番,又嘟囔一句:“门都没有!”   平日里康氏身子骨看起来柔柔弱弱,说话也都是温声细语,原荣竟不知道她还有这般蛮横的一面。   “行了,你们当租赁合同都是白签的吗?”   原荣看向康氏,不悦道:“你们违背承诺在先,现在还不想退租金,那是不是想要按照租赁合同照价赔偿呢?赶紧把租金退了,这事也算了了。”   康氏不大乐意,看了眼旁边的村长夫人,预备打感情牌。   可是原乐景这时候却弱弱的出声,“表姨夫,之前他们也在我们家住了那么久,就算要退,也不该退三百文吧?那我们家不是亏大了?”   “就是!”   康氏忿忿道:“她还给我们惹了这么多麻烦,最多给一百文!”   陆菱真是被这番话给气笑了。   反正违反租赁合同的人是康氏。   陆菱无所谓的笑笑,朝着村长提议道:“原伯伯,我觉得还是按照合同上写的,让她们照价赔偿吧。” 第65章 你竟然还精通算术?   当时签订租赁合同的时候,就是村长原荣出面直接替康氏敲定的。   反正模板都差不多,左右也就是写上金钱数额,然后两方画押。   因为是固定流程,所以当时谁也没有多想,左右也觉得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康氏当时还庆幸,想着签了合同,若日后陆菱想反悔的话,也好有个凭证。   万万没想到,最后她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可能!凭什么?”   康氏扭头看向村长,柔柔弱弱的开始抹眼泪。   “表妹夫,你可不能看着我们家这么被欺负呀!如今陆菱惹了大麻烦,我们家也跟着担惊受怕,若真被人报复了,谁来补偿我们呀!”   “对,我们绝不退钱!也不可能赔偿。”   原乐景梗着脖子,在身后附和道。   原荣冷着一张脸,朝着康氏斥道:“合同上白纸黑字画了押,你们现在是不想认账了吗?”   话音落下,康氏嗔他一眼,低声道:“表妹夫,你现在是伸着胳膊往外拐呢?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表亲,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说着说着,康氏便看向了旁边的村长夫人。   “玉莹啊,你可要为我们做主!”   玉莹乃是孟氏的闺名,如今鲜少被人这般喊着。   康氏现在就是明摆着要端起表嫂的架子,打感情牌。   然而孟氏一脸矜重,朝着康氏道:“表嫂,你莫要讲这些歪理,俗话说帮理不帮亲,荣哥身为村长,更要以身作则,你今日这般论调,日后村民们还不知要如何在背后议论呢!”   话音落下,原荣面色稍缓,看向孟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们夫妻伉俪多年,自然心领神会。   孟氏即便顾忌着与康氏之间的表亲关系,可如今与她相知相守的人,却是村长原荣。   康氏行事不端,身为村长夫人,孟氏更要在这种时候,表明自己的立场,绝对不能给村长原荣抹黑。   康氏捂着心口,弯眉紧蹙,一脸的痛心疾首。   “玉莹,你……你……你怎么能……”   康氏呜咽的哭声,随之溢出,在堂内愈发响亮,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孟氏咬着唇,一时没说话。   原荣气愤的拂袖,却因为念及康氏的身份,所以还是耐下性子温声劝导。   “你们莫要失了规矩!如今白纸黑字,容不得抵赖,你们若不想退租金的话,陆菱便可以此为证据控告你们,孰轻孰重,你们自己盘算。”   康氏装模作样的抹了下眼泪,趁机打量了原荣和孟氏一眼。   这种情况,原荣显然是不可能偏心他们,而孟氏因为村长的缘故,这时候也要努力避嫌。   眼瞧着他们也没了靠山,康氏心中憋闷,却也无计可施。   她暗暗冲着原乐景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随即便看向了村长夫人。   “孟姨,我娘就是急糊涂了,才说了那些不该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随即,原乐景又看向村长缓缓道:“我们愿意退钱,但陆菱姐弟也确实在我们家住了多日,我们无权无势,也不敢多要,就希望陆妹妹实事求是的,莫要追逼太紧。”   呵。   原乐景倒是会说话。   原本就是她们母女二人预备先下手为强,将他们一家赶出来。   如今瞧着自己不得理,又忙着示弱,还口口声声让她实事求是。   陆菱哼笑一声,淡声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好好算一算吧。”   “我在你们家一共住了六天,算上今天,也才七天,而我给的租金是一个月三百文,也就是一天十文,那么七天就是七十文,既然这样你们理应归还我们两百三十文。不过今日是你们先违反租赁合同,按理说应该再赔偿我们双倍的价钱,但看在村长的面子上,我勉为其难不跟你们计较,现在请把那两百三十文退回吧。”   陆菱轻巧的做了道数学题,却把旁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众人睁着眼睛,茫茫然的看着她,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旁边的宋令衍惊诧的问了句:“你竟然还精通算术?”   这……九九乘法表级别的,在这里也算的上高深……吗?   好像确实如此。   陆菱平淡的瞥他一眼,笑道:“略懂略懂。”   宋令衍眼睛转了转,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还是村长率先反应过来,并朝着康氏道:“既然陆菱不打算追究,你们就赶紧把钱退回吧,这件事也算结束了,你们莫要不知好歹。”   康氏面色微白,袖口下手指狠狠的搅在一起。   “好,退就退!我们也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人家,只是讨个公理罢了!我这就回去拿钱!”   康氏拉着原乐景,忿忿的转身。   孟氏站在一旁,静静的瞥了眼他们母女的身影,不住地摇了摇头。   可康氏母女磨磨唧唧的走出堂屋,还不住的回头望。   孟氏眼不见心净,压根没想搭理他们,只是来到村长原荣身旁,附耳过去说了几句。   夫妻两人的动作细微,倒是没有惹到旁人观望。   言罢,原荣拍了拍孟氏的手背,像是安抚般摇了摇头,而后又看向了陆菱。   “菱儿,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康氏母女也不容易,日后你就离她们远一些,今后住在徐氏家里,可要小心一些,切不可再……”   村长停顿了下,但陆菱也知道了他的意思。   “原伯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会主动惹事,但别人惹我,我也不会客气。”   说完,陆菱又笑笑,眉眼弯到一处,显得有些俏皮,“不过,经此一事,村里应该没人敢惹我了吧。”   “……”   原荣递给她一个‘你还知道’的眼神,而后温声道:“行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   一行人从屋内走出来,康氏母女还在大门口磨蹭。   陆菱瞧见后便乐了。   康氏也不知低头跟原乐景说了些什么,原乐景别扭的咬了咬唇,脸颊上漾起一层红晕。   她羞的捂了捂脸,而后从康氏身边走开。   原乐景反身又朝着堂屋的方向而去。   陆菱挑了下眉,与原乐景擦肩而过。   几不可查的冷哼声,从陆菱耳边飘过。   她顺着原乐景的背影看过去,只见这人的脚步变得愈发轻快,然后挑开帘子进了堂屋。   陆菱收回目光,走到康氏跟前。   “康婶子,咱们一起回吧。” 第66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哼!”   康氏把头扭到一旁,也不跟她搭话,也没准备离开,眼睛时不时往堂屋的方向瞟。   陆菱故意问,“康婶子,你看什么呢?景姐姐回去干啥啦?”   康氏有些烦,朝着陆菱翻了个白眼。   “你管这么多呢?总之,钱肯定退给你,你先回去等着吧!”   “那可不行。”   陆菱看了看跟她一道出来的徐氏,笑着说:“我刚跟徐姐姐商量过了,一会儿要上街卖肉庆祝,现在身上没带钱,就等着康婶子把钱退给我们呢。”   徐氏愣了下。   康氏瞪大眼,胸口淤着一口愤懑的浊气,不上不下的,让她呼吸都不顺畅。   陆菱心里更乐了。   她往旁边一站,朝着徐氏道:“徐姐姐,左右咱们也没事,陪着康婶子等一下吧。”   想起方才康氏讥讽的态度,徐氏笑着搓搓手,应和陆菱的话。   “行,那就一起等等吧。”   康氏:“……”   做个人吧。   多了没多久,原乐景清丽的身影再次出现,只是相比起刚才的轻快脚步,现下她的步伐倒有些沉重,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孟氏与她一同出来,也有些尴尬,但还是和她一起走了过来。   “表嫂,我送你们回去吧。”   孟氏笑吟吟的走上前。   奈何康氏想起方才在堂屋,孟氏对她的态度,一下子面上有些冷。   “不用了,又不是不认识路。”   “……”   孟氏瞧她一眼,心里也不高兴。   她倒也不想出门送,只是想起原荣的叮嘱。   康氏这性子也不是好相处的,陆菱却又是个说一不二的,两人硬碰硬,回去的路上还不知道会不会再起冲突。   孟氏也不想原荣夹在其中为难,便想要出门相送。   大概也是想跟康氏说些体己话,毕竟陆菱虽然手段强硬了些,但却不是心思不正的宵小之徒。   她也是想劝劝康氏,不要再为难陆菱,免得日后遭罪。   可康氏看起来并不想领情,孟氏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   见村长夫人被冷落,陆菱便走过去温声道:“婶子,正好我也有东西要拿给你,麻烦你送我们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   孟氏摆摆手,顺着台阶与陆菱凑到一处,又瞧见旁边的徐氏,又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你们家兴元也该上学堂了吧?今年五岁啦?”   “嗯……嗯嗯。”   徐氏局促的点点头,脸色有些不自然,仓促的点了点头。   他们家兴元确实该上学堂了,村里的私塾一般都去得早。   只是原先徐氏给儿子准备好的学费,又因为陈力忽然摔断腿,而不得不动用。   现在陈力的腿伤一时半会也恢复不了,徐氏又不能出去做工,这学费一时半会怕是凑不齐了。   徐氏没再说话。   “上学好呀,这个年纪正是开蒙的时候,小孩子们爱笑爱闹的,早点学本事,早点懂事。”   孟氏极其感慨,而后又看向陆菱,“菱儿,你们家陆衡是不是也该要去学堂了?若是有这么想法的话,要提前打算喽。”   “谢谢婶子,日后有需要的话,还得麻烦村长伯伯。”   “哪里的话。”孟氏笑笑,淡声道:“都是他应该做的。”   一行三人走到了前头,康氏反而被落在后面。   听着前方几人熟络的聊天,康氏不屑的翻了一眼,又忍不住拉着原乐景落后的几步。   等着距离远了,她才低声问道:“怎么?宋公子不跟你回去?”   “可别说了!”   原乐景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不悦道:“真不知道村长什么想的!我们明明才是他家的亲戚,他们不向着我们就算了,这次好不容易遇到了家世条件都不错的公子,他居然拦着不让人家住到咱们家里!”   原乐景气的跺起脚来,“还说什么会坏了我的名声!我看他就是见不得我们好!若真是坏了名声倒好了,我便可以直接赖上他了!”   “嘘!什么话!”   康氏警惕的看向原乐景,倒也没有责备,“算了,住在咱们家确实不妥,这事得从长计议。”   “娘!咱们原本打算赶走陆菱一家,为的就是让宋公子住过去!可现在宋公子不仅不能住在我们家,我们还得把陆家的租金退了,我真是气死了!”   “……”   康氏也被气的不清。   如意算盘落空,还得退租金,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康氏一边发愁原乐景的婚事,一边又不想退钱,此时此刻心尖子都疼的颤动。   回到康氏家里,陆菱也没急的讨钱,先和两个小萝卜头一起收拾东西去了。   徐氏跟着一起帮忙。   原本孟氏是过来劝解康氏的,可看到康氏那副不领情的模样,孟氏就懒得多说,径直跟在陆菱身后进了偏房,帮着一起收拾。   陆菱他们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又因为租住在别人家,所以这些日子她也没有置办东西。   收拾起来几个包袱,东西竟然比从镇上过来的时候,还要少。   孟氏瞧着几个瘪瘪的包袱,低声叹道:“菱儿,你们就这些东西?”   “是呀,因为住在别人家,置办东西也不方便,我想等着入住新房之后再买。”   孟氏点点头,知道陆菱有自己的想法,也是个有计划的。   “行吧,那我送你们过去。”   “不用了,婶子。”   陆菱笑着摇了摇头,“就这点东西,我们自己带过去就行,你没必要跟着跑一趟。”   说完,陆菱从包袱内拿出一个香包。   这是她之前做得驱蚊香包,还剩下几个。   “婶子,这是我自己做的香包,我看你眼下有些乌青,猜想你偶尔可能睡得不好,这个香包可以安神,晚上你可以放在枕边。”   “呀!好精致的香包!”   孟氏欢喜的接到手中,又忍不住低头嗅了嗅,“真好闻,这里面是放了药草吗?”   “算是吧,药材和花瓣做的调和香,若婶子觉得有用的话,日后还可以问我要。”   孟氏的失眠症也是老毛病了,看了许多大夫,却也不见好。   她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感念陆菱的心意。   “菱儿,谢谢你,我很喜欢。”   “嗯!喜欢就好。”   陆菱点头笑笑,而后带着包袱从矮屋走了出来。 第67章 陆妹子,你放心住!   康氏已经在院内等着,神情稍显不耐。   见陆菱一行人走出来,她从石凳上起身,施施然走过来,把钱袋子往陆菱怀里一丢。   “给!你可拿好了!”   陆菱手中拎着包袱,自然没办法去接。   钱袋子掷到她身上,砸了下,随即又掉在了地上。   徐氏眼瞧着抿了抿唇,责备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怎么?退个钱还得赔笑脸?”   康氏没了好脸色,朝着徐氏直言嘲讽:“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见了钱就走不动路了?哼!真是笑话,爱要不要。”   说完,康氏扭着腰,又气呼呼的走了。   徐氏弯下身,从地上捡起钱袋子递给陆菱。   “什么人!真是气死我了!”   徐氏从来没跟人吵过架,遇上康氏这般能说会道的,更是招架不住。   她被说的有些脸热,甚至都不好意思看向陆菱了。   然而陆菱却将钱袋子又递了回去。   “徐姐姐,你别介意,我刚才说了咱们用这个钱买点肉,一会儿庆祝一下,我肯定脱不开身,就拜托你了。”   徐氏原本以为陆菱是想给租金,推着没接,一听要庆祝,她便笑着拿在了手里。   “好好好!我这就去原成家割一斤肉!”   原成是村内的屠夫,每月他们家杀猪的时候,村里都可热闹了。   陆菱自然也听说过一些。   她点点头,随着二人一道走出康家。   大门外,徐氏的脚步停了停,陆菱还没来得及问,就瞧见徐氏快步走了出去。   之后,徐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原展啊!可算是见着你了。”   循着声音看过去,陆菱瞧见了一抹冷淡的身影。   少年亦如既往的孤傲冷漠,冰块脸上没什么情绪,眼眸漆黑。   他侧着身,朝着徐氏淡声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住在村尾的陈力家的,上个月多谢你救了我丈夫,一直没来得及当面谢谢你,拖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抱歉。”   少年冷漠的双眸转了转,而后道:“你托人送来的干粮,我已经收到了,不用谢。”   “应该的,应该的。”   正说着,先前帮忙递送干粮的陆菱,就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距离拉近,少年的茶色瞳孔,随之移动到了陆菱所在的方向。   四目相对,陆菱愣了下,却瞧见原展对她点了点头。   唇角似乎也翘了翘?   陆菱眼睛挣得很圆,仔细一看,少年又恢复成了以往那样冷淡的模样。   刚才那抹转瞬即逝的笑容,仿佛是她的错觉。   陆菱眨眨眼,少年却已经跟徐氏道别,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别处走去。   他的骨架清瘦又挺拔,远方的苍茫,在他身前化做背景,将少年的身影衬托的愈发孤寂。   这一段小插曲,并未打扰到众人。   村长夫人从康氏家离开后,便直接转道回去了。   陆菱和徐氏一道,加上身旁两个叽叽喳喳不停闲话的小萝卜头,慢悠悠的朝着村尾晃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陆菱的本意是想让徐氏把包袱都给她,然后徐氏好腾出时间去卖肉,她自己先把东西带回去。   可徐氏见她又瘦又小,怎么也不肯放手,坚持要先把他们送回家。   拗不过,只好听从。   到了徐氏家里,徐氏将他们的行李安置到了旁边的厢房。   “陆妹子,你且先等等,我找人先把我家大力挪到后屋,到时候腾出堂屋给你们住,行李先放在这里,稍后我给你们收拾!”   陆菱看了下这间厢房。   面积不大不小,墙角摆着一张大床,屋内陈设简单,但好在干净清爽,旁边还立着一个大衣柜,虽然有些旧,但看着还能用。   陆菱一把拉住预备出去的徐氏,笑着说:“徐姐姐,不用忙活了,我看这间厢房就很好,我们住在这里就行。”   “不行不行!”徐氏连连摆手,说道:“我都答应你们了,可不能出尔反尔。”   再说,康氏先前还说了那么多冷言冷语,徐氏本就听着不自在。   如今若在出尔反尔,她自己心里就该不舒服了。   “陆妹子,你放心住!”   “徐姐姐,你听我说。”   陆菱拉着徐氏没放,温声解释道:“我们也不常住,左右也就是二十多天,姐夫腿脚又不方便,你们搬来搬去的多麻烦?堂屋你们还住着,我们住在厢房就可以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听我的吧,用不着这么麻烦。”   陆菱挽着她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又道:“我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你就当成全我们,若想让我们安心住下,就不用这么拘束。”   陆菱此言坦诚,徐氏也不好再僵持。   她虽然觉得麻烦也没关系,但陆菱坚持,她最后还是点了头。   日后他们就是邻居,更加少不了要来往,如此一来,也确实不该如此客气和拘束。   上个月陈力刚摔断腿的时候,徐氏娘家还来过人探望,当时就住在厢房。   之后又被徐氏打扫的很干净,现在陆菱也算是拎包入住。   安顿下来之后,徐氏朝着陆菱道:“你们先歇着,我这就去买肉,陆妹子,你在家等着我。”   “不忙,我和你一道去吧。”   “别!我自己来回反倒走得快,你们刚搬过来,东西也该收拾一下,我看孩子们也累了,喝口水吧。”   徐氏临走前,摸了摸陆清的小脸,满脸欢喜。   等人走后,陆清乖乖抱住陆菱的大腿,撒娇道:“姐姐,我喜欢徐婶子,她刚才冲我笑的可温柔啦。”   说完,陆菱又瞧了眼旁边的陆衡,问:“哥哥,是不是呀。”   陆衡情绪内敛,淡淡的点了点头,“是!”   不过脸上也扬起不少笑容。   小孩子们的情绪,就跟明镜似的,喜欢谁,不喜欢谁,一目了然。   康氏母女那般惺惺作态的模样,被说陆菱了,这两个小娃娃也属实不喜欢。   陆菱蹲下身,帮着陆清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一来半个月,咱们来回搬了两次家,下次搬家,咱们就能住进自己家了,开不开心?”   “开心!”   陆清搂住陆菱的脖子,哼唧的蹭着她的脸蛋,兴奋道:“只要跟姐姐在一起,去哪里都开心!”   陆衡跟着附和,“对!姐姐去哪,我们去哪!”   陆菱心中感叹。   真是没白养活。 第68章 我没有欺负他!   包袱收进衣柜,铺好床,陆菱领着两个小萝卜头进了厨房。   兴许是徐氏天天煮茶水的缘故,现在厨房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她从橱柜里面拿了几个碗出来,又掀开锅盖,里面果然还有剩余的一些茶汤。   陆菱舀出来几碗,递给了陆衡和陆清。   小孩子不宜饮茶,但现在来不及烧水,先勉强应付一下吧。   “尝尝看,味道不错。”   “唔……这是什么呀?闻起来有一股药材的味道。”   陆清皱了皱小鼻子,嘴巴蹭着碗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偷偷的瞥向旁边的陆衡,见他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这才安安心心的捧起自己跟前的碗,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   陆菱见此,忍不住乐了。   合着陆清当陆衡是‘试毒’的人呢?   哎呀呀,这个小丫头可真是了不得,心思鬼的很。   陆菱现在就在想,陆衡性子执拗老成,将来长大了少不得得被清清这个鬼丫头欺负。   但……清清也是被陆衡护着长大的。   到时候,陆衡这个哥哥怕也是由着陆清这个妹妹欺负。   唉。   陆菱忍不住笑起来,伸手点了点陆清的小鼻尖。   “你呀你!”   “诶?”   陆清俏丽的双眸微微睁圆,看着陆菱茫茫然的眨眼睛。   那副呆萌的样子,也着实可爱的紧。   陆菱又忍不住戳戳她的小脸。   养了这么些日子,陆清的小脸也不似以往那般干瘪。   加上在陆菱的照顾下,伙食变好,饭量增加,陆清的脸蛋愈发水润,陆衡的个子也窜了一截,往日的蜡黄与瘦削,渐渐没了踪迹。   陆菱心中还挺有成就感的。   忽然,门口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袭来,临近门口,反倒小心翼翼起来。   陆菱回头看去,就瞧见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扒着厨房门,虎头虎脑的朝着里面张望。   这是徐姐姐的儿子陈兴元。   陆菱之前已经见过几次了。   “过来过来。”   陆菱朝着他招手。   小男孩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缩了回去,只是隔了一会儿,又慢悠悠的探出头,偷看一眼,怪可爱的。   动静吸引了陆清的注意,她放下碗,‘咦’了声,便小跑着过去。   “你是谁呀?”   陆清站在门口,将陈兴元从墙边拽了出来,仰着头凶巴巴的问:“干嘛要偷看我们!”   “我……我没偷看!这是我家!”   陈兴元小脸涨红一片,被矮他一头的陆清揪着领口,想跑又跑不掉,嘴巴一撇,险些哭鼻子。   陆菱忙走过去,朝着陆清道:“清清,松手,怎么这么不礼貌?”   “哦……”   陆清瞅着陈兴元,怯生生的缩回手,往陆菱跟前一躲,“我没有欺负他!没有欺负他。”   “姐姐知道你没有欺负他,但是刚见面,怎么能……拽人衣领呢?”   陆菱无奈扶额,拉着陆清来到自己身后,教育道:“这样不礼貌,问好就问好,不许动手。”   陆清乖乖把手背在身后,乖巧道:“我知道哦,姐姐说过。”   “那你还……”   陆菱点了点她的头,而后朝着陈兴元道:“还记得我吗?我是陆菱姐……”   不对,她叫徐氏徐姐姐,陈兴元按理说应该叫她姨。   但原身也才十五岁……   这辈分乱了……   陆菱当初见徐氏也不过二十来岁,就没多想,现下倒是尴尬了。   谁料,陈兴元撇着嘴巴甜甜道:“记得,你是仙女姐姐。”   “噗——”   陆菱忍不住笑出声,弯身朝着陈兴元问道:“为什么这么叫?”   “因为你漂亮呀!我娘说了仙女长得都漂亮。”   哎呀呀,这彩虹屁,着实吹到了陆菱心里,让她很难不赞同。   然而,陆清忽然从旁边冒出头问:“那我呢?我呢我呢?”   陆菱无奈瞅着她。   陆清格外坚持,看着陈兴元忽闪忽闪的眨眼睛。   小男孩脸还红着,闻言不好意思的对了对手指,然后小声道:“你……你也是。”   “嘻嘻。”   某个鬼灵精满意了,一下子笑逐颜开。   她拉着陈兴元的手往厨房里走,“我们一起玩呀。”   陈兴元糯叽叽的小脸微鼓,“……好。”   陆菱:“……”   真是成了精了。   徐氏买了肉回来,又从自家菜园子里摘了几样青菜,放在篮子里,一道递给了陆菱。   “陆妹妹,东西都给你买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做饭吧,我带着兴元和我们家那口子一起吃。”   说着,徐氏拉着陈兴元就要离开。   陆菱看着他们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   她知道徐氏在避嫌。   徐氏不想跟康氏说的那样,落下个贪财的名声,所以方才才说他们一家人要一起吃,也算是婉拒了陆菱说要一起庆祝的话。   陆菱心思敏锐,又怎么会注意不到徐氏的拘谨。   康氏说的那些酸话,陆菱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可徐氏作为当事人,即便没这个心思,却也要因为康氏的话避嫌,否则一不小心,不就‘坐实’了。   陆菱也没出言挽留,徐氏的担心,她能明白。   现在当着孩子们的面,她也懒得提这些事。   徐氏送来了一些小白菜,还有土豆和豆角。   陆菱将这些菜放进了厨房,又领着两个小家伙走了出来。   “我先做饭,你们去院里玩,待会儿我做好了,你们再进来帮忙摆碗筷。”   “好!”   陆清第一个应声,而后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姐姐,我还能去找陈兴元玩吗?”   “当然!想去就去。”   陆菱笑笑,朝着陆清嘱咐道:“但你不能欺负人家,听到了吗?”   陆清皱着小鼻子,嘟囔道:“我才不会呢。”   “好,去玩吧。”   陆清欢快的跑了出去,径直朝着旁边的堂屋而去。   陆衡还站在一旁,朝着陆菱道:“姐姐,我帮你摘菜吧。”   陆菱刚想拒绝,却瞧见陆衡麻利的挽起了袖口,熟练的回身往厨房钻去。   陆清平日里少有玩伴,陆衡虽然经常陪她,但因为性格使然,也不会跟她那么幼稚。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陈兴元,陆清一时半会估计也不会找陆衡。   陆菱想了下,便跟着陆衡一道走了进去。   陆衡端着菜篮子,瞧见陆菱进来,便问:“姐姐,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第69章 也不是单纯论交情这回事。   陆菱走进厨房,对上陆衡的眼睛,忍不住笑笑。   “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姐姐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陆衡并不挑食,再加上之前也没吃过什么好吃的,所以陆菱做的饭菜,对他来说都是既新奇,又好吃。   他从不挑剔,每次都和清清一起吃光光。   菜篮子里的蔬菜不少,陆清喜欢吃水汆丸子和蒸蛋,今日买了肉,倒是可以满足她。   陆菱眼睛一转,决定再做一个土豆炖豆角。   刚好尝尝徐姐姐自己种的农家菜。   简单整理了一下食材,陆菱便催着陆衡出去找陆清玩了。   她做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盯着,感觉束手束脚,也不喜欢使唤别人。   多年的末日生活,造就了陆菱从不假手于人的性子。   院内小朋友们的欢声笑语,时不时传进厨。   陆菱听见了,唇角也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果然还是小孩子们聚在一起玩,比较开心。   肉丸下锅,陆菱沿着锅边,顺了一圈凉水,接下来便静静等着肉丸成型,这个时候完全不能搅动,否则容易变成一锅肉粥。   汤水会变得不清澈。   厨房内热气腾腾,香味儿慢慢的溢出去。   陆清带着陈兴元过来,偷偷的扒着门缝,止不住的朝着里面大口呼吸。   “闻见了吧?我姐姐做饭贼好吃!”   “好香呀!比我娘烙的肉饼还香!”   陆清格外得意,“我姐姐做的水蒸蛋才叫好吃,蛋羹滑嫩嫩的,比豆花还顺口,颜色金灿灿的,可好吃了,我哥哥说姐姐会给我做,一会儿让你尝尝。”   陈兴元吞了吞口水,羡慕道:“哇!你可真幸福。”   陆清傲娇道:“那当然啦。”   隔着一道门,陆菱将门口那些毫不掩盖的碎碎念,尽数听到了耳朵里面。   她没做声,专注的开始做下一道菜。   而后,门外传来惊喜的声音,“娘!你咋过来啦。”   是陈兴元的声音。   陆菱直起腰,朝着门口看去,紧接着厨房门被推开,徐氏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打发陈兴元带着陆清到一旁玩去了,而后自己走了过来。   “陆妹子,这是今天买肉剩下的钱,我给你带过来了,还剩两百文,你可以先数数。”   徐氏递过来一个钱袋子,俨然就是之前康氏丢给他们的。   陆清身上围着围裙,手里也忙个不停,压根也没办法接。   她回过头,朝着徐氏道:“徐姐姐,你先收着吧,我们住在这里,也要给租金的。”   “没事没事。”   徐氏摇摇头,而后道:“先前你让我帮着煮茶水,就给了我们一大笔钱,那钱就当是租金了,我不能再要你的。”   “一码归一码。”   陆菱淡声解释,“徐姐姐,那是我雇你的租金,但这个钱是我们住在这里必须要给的,你拿着吧,千万被推辞。”   徐氏伸着手,要直接留给陆菱。   陆菱又补充道:“徐姐姐,你若想让我们安心住在这里,你就收下。”   话音落下,徐氏动作一顿。   她看着陆菱,表情显得为难又感慨。   “收着吧。”   陆菱收回目光,继续垂眸切菜,声音淡淡道:“兴元不是要上学堂了吗?徐姐姐也该为他打算打算。”   说到这里,徐氏眼眶一热,朝着陆菱道:“谢谢你,陆妹妹。”   “不用客气。”   陆菱倒也不是可怜他们,想要因此接济。   天下的穷人那么多,陆菱也不是圣母,在她的世界里,就是一码事归一码事。   她不喜欢欠人情,租金也确实该给。   虽然在徐氏心里,上次陆菱让她帮忙煮茶的差事,并不算什么,也不值多少钱。   但陆菱心里也已经衡量过了,问心无愧。   也不是单纯论交情这回事。   正值晌午,热火朝天的厨房,也终于歇了下来。   最后一道回锅肉出锅,今日的午饭也算是正式端上了桌。   在院内玩耍的小孩们,早就没了玩闹的兴趣,一个个闻着香味,扒着门缝,止不住的朝着里面张望。   陆清肚里的小馋虫早就发作了,来来回回问了好几次,可不可以开饭。   陆菱解下围裙,把孩子们放进来。   陆清拉着陈兴元两人迅速围在了桌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桌上的饭碗,直咽口水。   “等一下,人都到齐了才能吃。”   “……唔。”   陆清抿抿唇,眼睛朝着门外飞快的瞥了眼,喊道:“哥哥,你快来吃饭!”   陆菱笑了起来,拉着陆清远离餐桌。   陆清仰着头,眨巴眼睛问:“姐姐?”   “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办成了才能吃饭。”   “啊?”   陆清沮丧的皱起眉头,又有些急切的问:“什么任务呀?”   陆菱弯腰,凑近陆清耳边低语了几句。   说完,陆清眼睛一亮,连点头都没来得及顾上,便径直朝着外面跑去。   “我马上回来!”   “诶?你去哪?我跟你一起!”   陈兴元也迅速远离餐桌,奔着陆清的小身板就追了过去。   陆菱笑着摇了摇头,又重新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盘子。   桌上摆着好几样菜。   水汆丸子,土豆炖豆角,小炒白菜,蛋羹,回锅肉。   陆菱拿着筷子,单独从每个盘子里分出来了一份菜,整齐的码进了提前准备好的盘子里。   陈力伤了腿,行动不便,挪来挪去的过来吃饭也不现实。   所以陆菱提前把菜饭分了出来,让徐氏带过去吃。   堂屋此刻正热闹。   陆清小嘴叭叭的正央求徐氏他们一起过去吃饭,撒娇耍赖齐上阵,徐氏险些招架不住。   “清清,我们不去了,一会儿我们自己煮点面就行,你姐姐给你们做的饭菜,快回去吃吧。”   “不嘛不嘛!饭要一起吃才香,婶子你快跟我们一起去吧!不然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兴元站在陆清身后,小脸绷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徐氏有些为难,便哄着陆清回去。   可陆菱给她下了任务,陆清也不敢不完成,只好拉着徐氏想要强行把她带走。   但陆清毕竟是个小娃娃,能有多少力气。   徐氏看着身后的男人,嘴巴动了动,却也无奈。   “婶子,跟我一起去吧,兴元哥哥,你快和我一起说。” 第70章 分工合作,自给自   陆清开始找帮手,但陈兴元看着徐氏,小脸纠结。   他娘刚才已经叮嘱过他了。   不能占仙女姐姐的便宜,否则村里的人都会看不起他们的。   陈兴元看向陆清,“清清,你回去吃吧,我和娘做面条吃。”   陆清撇起嘴巴,小鼻子皱着。   “你……你……我不跟你玩了!”   “啊?”   陈兴元眼眶霎时间红了,看着徐氏委屈巴巴的,“娘!”   徐氏:“……”   最后,还是身后的男人发了话,“你去吧,我一个人待着没事的,人家陆姑娘这般热心,你也别太拘束。”   徐氏回头挽着男人的手,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我听你的。”   “去吧,带着元儿,你们娘俩也好久没吃肉了,过去多吃点,不用管我。”   男人脸上漾着温和的笑意。   长时间的卧床,让他的脸色变着有些难看,脸颊两旁的肉,瘦的凹进去,双眼无神,却蕴着温暖的光。   “我很快回来,你要是有事,就大声喊,我能听见。”   “知道了,快去吧。”   徐氏也不想这般矫情,最后还是拉着陈兴元和陆清,大大方方的走过去。   走到厨房门口,陆菱正百无聊赖的倚着门框,眼神瞧着远处,悠远散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脚步近了,陆菱缓缓回神,对上徐氏的笑脸。   “来啦,咱们可以开饭了。”   “嗯!”   徐氏点点头,领着孩子们进了屋。   陆清格外兴奋,松开徐氏的手,直接跑了过去,围在桌边催着陆衡赶快盛饭。   这时,徐氏和陆菱两人面对面,还站在厨房门口。   陆菱道:“徐姐姐,时候不早了,是我先占了厨房,又不好意思让你们等太久,索性我做的饭菜不少,咱们一块吃点吧。”   徐氏哪里会不知道,这不过是陆菱不想让她局促,而说的托词。   她会心一笑,挽住陆菱的手臂,温声道:“陆妹妹,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   陆菱轻轻摇头,领着徐氏进屋。   “我们初来乍到,又跟徐姐姐做了邻居,日后少不得有麻烦你们的地方,咱们两家哪里需要这么客气。”   “你说的对,之前是我太过矫情,总想着不要惹旁人闲话,倒显得生分了。”   “可不是嘛,徐姐姐莫要客气。”   “诶!好好。”   一顿饭吃的十分欢喜,末了,徐氏无论如何也要把洗碗的活揽在自己身上。   “陆妹妹,你做的饭,这碗就该我洗,你可不要跟我抢。”   “徐姐姐,真不用。”   陆菱瞧着徐氏护着碗筷的架势,有些哭笑不得。   她朝着旁边的小萝卜头们使眼色。   陆清嘴快,俏生生的答道:“婶子,在我们家都是我和哥哥洗碗的哦,一会儿还是我们洗,你就不要争了。”   “那怎么能行?你们几个小娃娃出去玩就好了,洗碗的事,就交给我。”   “不要!”   陆清坚决摇头,“分工合作,自给自足,这是我姐姐交给我们的,我们可得牢记,不然姐姐要生气的。”   陆清人小鬼大,说出来的话,一套一套的。   徐氏愣了下,心里对陆菱更是由衷的佩服。   这些话显然不是陆清这个小孩子可以胡诌出来的。   她说的这般顺口,往日陆菱一定没少这般教育他们。   陆菱看着年纪也不大,可身为长姐的风范,却是有的。   这时,陆衡又道:“清清说得对,婶子你就去休息吧,我们会收拾干净的。”   陆菱满意的笑笑,未发一言。   她从座位上起身,将提前准备好的食盒从橱柜里端了出来。   “徐姐姐。”   陆菱将食盒递过去,淡笑道:“我觉得,比起洗碗,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可以做。”   徐氏盯着食盒,眼睛发愣,还有些不明白。   可食盒内慢慢溢出的饭菜香味,却让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是……”   “快拿回去吧,否则姐夫冷汤冷饭的吃下肚,身体怕是要不舒服了。”   “这……陆妹妹,让你费心了。”   “举手之劳而已。”   徐氏拎着食盒匆匆走出了厨房,旁边的陈兴元虎头虎脑的伸长了脖子。   陆菱问:“小兴元,你不回去吗?”   “我……我要……”   陈兴元转着眼睛,最后看向陆清,小声道:“我要留下来一起洗碗。”   很好,从此以后洗碗小队又成功加入了一名固定成员。   那头,徐氏端着食盒进了屋。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的男人,听见动静便睁开了眼睛。   瞧见徐氏笑吟吟的模样,陈力也勾起了唇。   “这么快就回来了?吃饱了吗?”   “吃饱了,还给你带了饭呢。”   徐氏将食盒放到屋内的方桌上,转身去榻上扶起了男人,嘴里还继续说着。   “陆妹妹的手艺特别好,她做的饭菜比外面酒楼做的还好吃!你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男人伤了腿,行动不便,但上半身还算灵活。   在徐氏的搀扶下,他靠在床头,脸上的笑意松快了许多。   “看来你们相处的挺愉快。”   “嗯!”   徐氏重重点头,神色郑重,“陆妹妹大方坦诚,为人仗义又体贴,我真是自愧不如,能跟她做朋友,我心里高兴。”   男人眉眼看向她,哼笑一声。   徐氏嗔道:“你笑什么?”   “夫人不要妄自菲薄。”   男人抓着徐氏的手,往掌心蹭了蹭,笑道:“在我心里,夫人胜过万千春色。”   早些年,陈力读过几年书,也认识几个字,说起话里自然比寻常的庄稼汉,多了一份柔情。   “又浑说!”   徐氏眉眼低垂,脸颊红扑扑的,往他怀里一倒,面含娇羞:“少说些没用的话,你的腿早些好起来,我比什么都高兴!”   “遵命,夫人。”   稍后,徐氏来还食盒的时候,整个人春风得意,笑容满面的。   陆菱觉得十分有趣。   恋爱中的女子,可真是幸福。   之后徐氏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陈兴元,她要哄着小娃娃午睡了。   陆菱见此也看向了陆衡。   后者会意,领着陆清也直接回房里休息了。   但陆菱心里还藏着事。   她也没有午睡的习惯,径直推开大门,朝着隔壁的破屋而去。   那道坍塌的矮墙,还没有被修葺,陆菱也不知道,寒澈到底还要不要修这道墙。   经过破墙,陆菱来到了斜对门。 第71章 这断墙,用起来可算方便?   院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伴随着清风飒飒作响。   陆菱敲了敲门,屋内半晌也没有反应。   她站在门外,细眉微微蹙起,沉吟片刻,继而转身离去。   只是转身的一瞬间,一道轻微的呼吸被陆菱窃去。   她飞快的回身,目光犹如锋利的鹰隼一般,直直朝着院内的梧桐树看去。   茂密的枝叶,互相掩映,日光斑驳,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但陆菱知道,树上有人。   寒澈应该不在,这人大概只是个盯梢的。   得到这个结论,陆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藏匿于茂密枝叶当中的男人,才堪堪露出了吐息。   他方才不过一时松懈,不成想这个陆姑娘竟如此敏锐。   看来他们主上说的没错,这姑娘当真不简单。   不过半晌过后,阿宽又忍不住开始担忧。   陆菱发现了他的存在,却又没有什么表示,现在也乖乖离开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当成了坏人。   主上说过,若他们不小心被发现的话,就大大方方承认便可。   显然也已经知道,他们瞒不过陆姑娘的法眼。   只是……这位陆姑娘跟主上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以往他们若是暴露了踪迹,即便不会杀人灭口,也要强制性的喂上哑药。   可在这位陆姑娘跟前,却没有这样的规矩。   阿宽百思不得其解,而后余光再次瞄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之后,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然而那位陆姑娘,直接爬过端墙,跳进了院内,站在树下,仰头对着他冷淡的说了两个字。   “下来。”   “……”   阿宽心尖子都忍不住抽了下。   怎么办?   好害怕!   树上没有动静,陆菱也很有耐心,静静的等了一会儿。   然而也不知道是树上的人太怂,还是怎样,到了这一刻,竟然还在装蒜。   若不是陆菱之前没有防备心,即便他凝神屏气,她也能察觉到。   只不过一时大意,才在这人露了呼吸时,堪堪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既然这人不愿意下来,陆菱也不想勉强。   她将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直接放在了树下,然后仰着头淡声道:“你们家主人回来之后,让他去找我一下。”   说完,陆菱便转身跳过矮墙,再次离开了。   这次,阿宽没敢掉以轻心,直到确认陆菱不会再回来之后,他才急促的呼吸了两口。   视线往下坠。   树根旁放着一副碗筷,碗内金灿灿的,也不知道放了什么。   只是香气顺着风飘上来,勾动了阿宽腹中的馋虫。   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然后他十分没出息的露了行踪。   蹲在饭碗前,阿宽认真研究着眼前的这碗饭。   颗颗饱满的饭粒,被金黄的蛋液包裹着,色香味俱全。   一碗简单的炒饭,此时此刻却散发出了独特的魅力。   好香……   不会有毒吧……   应该不会。   算了,吃吧。   阿宽纠结了一番,果断端起碗筷,背靠着大树开始大口朵颐。   “真香!”   阿宽由衷赞叹,眼睛的余光忽然瞥见一抹淡蓝。   他咀嚼的动作一顿,脖子僵硬的转了个方向,对上一双满含戏谑的眼。   “嗨!好吃吗?”   “……”   真特么见鬼了!   这个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一分钟过后,背靠着大树的人,变成了两个。   陆菱笑眯眯的望着阿宽,托着下巴轻声道:“吃呀,刚才不是吃挺香的嘛,别客气。”   “唔……”阿宽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直飘,“多谢陆姑娘。”   “哎呦,还知道我的名字?”   “呃……久仰大名。”   “嘻嘻。”陆菱轻笑一声,反问:“那你呢?”   “我?”   “名字。”   “陆宽。”   “跟寒澈是什么关系?”   “主仆……呃……”   阿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姑娘的问题似乎有点多,便识趣的闭上嘴巴,一心干饭。   “寒澈去哪了?”   “……”   陆宽摇头。   “什么时候回来?”   陆宽还是摇头。   陆菱挑眉,知道这家伙估计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行了,好好吃饭吧,我又不是坏人,你这么提防我干什么?”   陆宽心里只叫苦。   你不是坏人,可你比坏人还难搞!   傍晚来临,陆菱做饭的时候,着意添了两把米。   这次她准备了两个食盒,一个让徐氏带给了陈力,另一个她自己送去了隔壁。   天朗气清,月明星稀。   陆菱踏着月色,来到了斜对门,不过这次她没有敲门,而是通过断墙,直接翻进了院里。   她来到梧桐树下,微微仰头。   咦,人不在了。   正当她愣怔之际,身后却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   她蓦然回首。   男人一身墨色锦衣,大半身影融入夜色当中。   头顶的月光姣姣,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勾勒的愈发落拓不羁。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沉默。   半晌过后,男人低哑的声线含着一丝笑意,“这断墙,用起来可算方便?”   “……还行。”   寒澈垂眸,迈着脚步上前,声音越发低沉,“我原本想着找人修一修,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结果,陆菱嘴快接了句,“没事啊,修好了,我也能翻。”   某人湛湛的目光望过来,陆菱成功被自己无语到了。   她都说了些什么话!   把爬墙头说得这么轻松自然,真是……唉!   陆菱觉得耳朵有些热。   幸好天色已晚,浓厚的夜色将她的情绪隐藏大半。   静默片刻,陆菱忽然朝着寒澈问道:   “你吃饭了吗?”   寒澈从她进院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拎在手中的食盒。   眸光微闪,寒澈撒了个谎,“没吃。”   陆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稀松平常,“正好我做的多,给你们带了些,快来吃吧。”   寒澈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字眼,反问:“我们?除了我,还有谁?”   话音落下,陆菱看着他,用‘你还跟我装’的谴责眼神,毫不留情的指了指身后的那棵大树。   “他不在?”   寒澈低头笑了,轻声‘嗯’了下,答道:“他不在,所以便宜给我了。”   此时此刻,被勒令不能出声的某些人,集体猫在房间里,就这样‘被消失了’。   “老大真是不厚道,竟然一个人吃独食。” 第72章 还挺记仇   黑暗中,有人暗暗的吐槽,随即便有人附和。   “就是,看到人家姑娘提着食盒进来,就说自己没吃饭,这人竟然还有两幅面孔!”   “切!这算什么?上次主上还去人家屋顶赏月呢,硬要说人家屋顶的月亮比较美!”   “哇!主上还挺……闷骚?”   “噗——哈哈哈哈。”   “嘘!小点声,一会儿被听见,我们全都完了!”   然而,已经晚了。   寒澈引着陆菱坐到了院内的石凳上,转身的一瞬间,他脚底捻了颗石子,稍后石子便被弹了出去,直接撞上了窗厩。   “咚——”的一声,室内再无任何声响。   陆菱循着声看过去,好奇的‘诶’了声。   寒澈不动如山,眉眼淡淡的看过去,拖着漫不经心的语调,问:“怎么了?”   “没什么。”   陆菱收回眼,看着寒澈道:“你快吃吧,就当是我的谢礼。”   褪下黑色外衣的寒澈,内里穿着一件月牙白色的长袍,盈盈月光下,落拓的面容之上,露出几分意气风发,十分惹眼。   他五官英俊,气度不凡,自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能自成一番景色。   陆菱淡淡垂眸,感受着石凳上的柔软。   这是第二个……屁股垫了……   临走之际,陆菱脸上还有几分不自然,她从寒澈手中接过食盒,预备翻墙离开。   寒澈却从身后叫住她,然而领着她打开了院门。   “好好的大门不走,翻什么墙?”   寒澈语中带笑,疏淡的眉眼蕴着一方暖光。   他手中掌着灯笼,为陆菱照亮前路,火光在他眼底颤动。   “拿着吧。”   就两步路……   然而,陆菱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眉眼,像是被蛊惑一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盏灯笼已经被她接到了手中。   “……”   美色果然误事!   陆菱眨眨眼,还未离开。   寒澈也不着急,静静的与她站在门口,一声也没有催促。   倒是陆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走啦。”   “嗯,多谢你的饭菜。”   “不客气。”   陆菱掌着灯笼转身,身后男人淡笑了声,声音有些哑。   “陆菱,别太逞强。”   “嗯?”   话音落下,陆菱的动作顿住,回头看他一眼。   隔着昏暗烛火,寒澈的脸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她仓促的嗯了声,继续往家门口走。   脚下路途平坦,夜风吹过,烛火摇曳,连带着她的心都起了一层波澜。   回到家里,正好碰见徐氏从屋内走出来。   见她又提着食盒,便问了句:“陆妹妹,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陆菱解释道:“我给隔壁送了点吃的,之前他帮了点小忙,我过去谢谢他。”   “这样哦。”   徐氏笑着走去一旁,手里端着脸盆,无意道了句:“隔壁那个新来的书生,人挺好的,今早本来我不知道你要被赶出来的事,还是他提醒了一句,我才忙赶了过去。”   什么?   这件事竟然跟寒澈有关?   怪不得徐姐姐会出现在村长家里。   陆菱当时还觉得奇怪。   徐氏不常在村里走动,事发突然,她来的却那样巧,一进门就说要让他们住到自己家。   陆菱当时还觉得自己运气好,不成想竟不是巧合。   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又欠了寒澈一次人情?   之前陈盛那伙人,也算是寒澈帮忙擒的。   陆菱忽然觉得,她给斜对门送饭的日子,好像还得继续下去了……   不过,陆菱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多一个人吃饭,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相比起做饭来说,寒澈给予她的帮助,还要大很多,之前卖野猪那五十两银子,就有他一大半的功劳。   所以,即便是看在银子的份上,陆菱也觉得这个寒澈十分顺眼。   顺眼到什么程度呢?   晚上,陆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时候,某个男人的音容笑貌就瞬间显现了出来。   陆菱:“……”   真是鬼迷心窍了。   有的人,像个谜团,让人越看越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翌日一早,相同的食盒,陆菱仅是放到了斜对门那道破败的矮墙上。   寒澈听见动静,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什么人也没看见,只看到了摆在墙头上面的熟悉食盒。   他俊眉微微蹙起,眼睛不由自主的越过矮墙,看向了陈力家。   此刻大门紧闭,他想要看到的身影,并未出现。   临近晌午的时候,门口有了动静。   寒澈走出门,却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女孩趴在门缝上,声音怯怯的问:“大哥哥,你能把我家的食盒换回来吗?”   寒澈不由的笑了下。   陆菱这是……在躲他?   连拿个食盒,都派了别人。   稍后,陆清空着手走进了厨房,抱歉的耸了耸鼻子,低声道:“姐姐,他不给。”   “嗯?”   陆菱扬了下眉,有些不明所以。   陆清重复道:“他不给我,说……”   陆清停顿了下,脑海里面回忆起男人清润的声音含着笑。   “小姑娘,让你姐姐自己来拿。”   原话传进陆菱耳朵里,让她不由得愣住。   陆清捂住嘴巴,小声问:“姐姐,你去不去?”   “不去。”   陆菱干脆的转过身,声音清冷,“既然不还,那他就饿着吧。”   谁还惯着他!!!   咦,有人要遭殃啦。   那头,寒澈坐在院内,盯着眼前的食盒看了半晌,大门处却迟迟没有动静传来。   他的目光清凌凌的越过断墙,斜对门安静如斯,同样没人出来。   寒澈啧了声,不由得低低笑起来。   也不知道再跟他置什么气,忽然就不理他了。   寒澈无奈收起食盒,转身进了屋。   稍倾,他换了一身粗布外衫,将里面细腻的里衣料子,尽数遮挡了起来,不过就算如此,也难掩贵气。   他提着食盒,悠悠朝着斜对门的陈力家而去。   忽然,他的脚步一顿,前方有笑语声传来。   下一秒,陆菱左手手臂上挎着菜篮子,右手挽着徐氏,两人并肩从家里走出来,说说笑笑,正打算出门。   忽然,四目相对。   寒澈静静的看她一眼,陆菱却适时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拉着徐氏离开了。   “……”   被冷落的寒澈盯着她的背影,静默半晌,而后淡笑出声。   还挺记仇。 第73章 赚到一笔小钱   昨夜下了一场雨,陆菱心里盘算着要去一趟山上,但因为雨后路途湿滑,所以还得先去山脚下看看情况。   今日她和徐氏拿着菜篮子一道出门,准备去山上捡些菌菇。   谁知一出门就遇上了寒澈。   他手里拎着食盒,意图明显。   然而陆菱并不想理会,拉着徐氏直接离开了。   走过巷口,徐氏偷偷瞄了眼身后那抹俊俏的身影,朝着陆菱打趣道:“这是什么了?”   听出徐氏语调内的调笑,陆菱面不改色的压住心里的不自然,含糊着越过了这个话题。   其实陆菱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她到底在气什么。   顺着村民们踩出来的小路,陆菱和徐氏两人来到了山脚下。   此时此刻,聚集着不少村民,稍稍打过招呼之后,陆菱拉着徐氏往后山的方向而去。   地上有些纷乱的脚步,可谁也没在意。   地势慢慢的高起来,草木变得更加茂密。   前头应该有一大片野菊花田。   陆菱今日还特意带了个小布袋。   到底目的地之后,她与徐氏分工合作,挑拣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将一个个还未全部舒展开来的小花瓣,装进了布袋里面。   徐氏弯着腰劳作,忍不住问:“陆妹妹,你摘这么多野菊花做什么?”   “这可不是普通的野菊花。”   陆菱摘了一朵金灿灿的花瓣拿在手中,朝着徐氏道:“这是小甘菊,它含有丰富的黄酮类化合物,可以疏风散热、明目消肿、清热祛湿,很有药用价值的。”   徐氏眨眨眼,似乎是没听懂,但她听见了陆菱说的最后那句。   “你的意思是说,它其实是一味药材?”   “可以这么说。”   陆菱弯下腰,继续采摘花苞,淡声道:“徐姐姐不是在发愁兴元的学费吗?咱们赶快采摘,今日我就能让你赚到一笔小钱。”   “啊?真的呀?”   徐氏眼睛亮晶晶的,她虽然有些怀疑,可她相信陆菱。   一听说能挣钱,徐氏顿觉干劲十足。   忙活着差不多半个小时,陆菱带来的小布袋就已经满满当当得了,徐氏已经开始装第二袋了。   陆菱趁着这个空档,又挖了一些其他的药草。   不过这次她并没有放进菜篮子里面,而是背过身,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空间内。   空间内的时间是永恒的,里面有一处空地,陆菱之前还从未用过,也不知道有什么功效,这次就先用这些药草做下实验。   兴许还有意外的收获。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徐氏满脸笑容,抱着布袋格外的满足。   她朝着陆菱问:“陆妹妹,咱们这些野菊花是不是得拉去县里卖呀?我记得村里那些猎户们,都是往县城里面送。”   陆菱答道:“不用这么麻烦,咱们送去村里的药堂就行。”   “周大夫吗?”   话音落下,徐氏面上的笑容一僵,她缓缓道:“周大夫会要吗?”   徐氏平时虽然不怎么出门,但也听说,周大夫医术挺好的,就是脾气很差。   以前村里的陈鹤,也是四邻八乡出了名的药材贩子,但是每次他给周大夫送药草的时候,两人都得大吵一架。   后来听说陈鹤也不送药材了,有些人贪恋这份差事,便上门毛遂自荐,听说都被周大夫给轰出去了。   徐氏还有些担心。   陆菱笑笑,随意道:“你放心,这些小甘菊,他一定会收的。”   因为那片野菊花田,就是周大夫亲口告诉她的,让她得空就去采摘一些,然后给他送过去。   稍倾,从周大夫家出来,徐氏看着掌心内的铜板,眼睛都要直了。   “陆妹妹,周大夫竟然真的收了!而且就这么点野菊花,他竟然给了我们五十文钱!我滴个乖乖,这钱也太多了。”   这些野菊花看着不值钱,可落在会利用它的人手中,那它就能充分发挥效用。   周大夫的医术,在周边几个村镇都是出名的,上门来求药的更是数不胜数。   小甘菊也可以制作成茶叶外销,虽然麻烦了一些,但是钱也来得快,同样也算是上暴利了。   陆菱没有多说,而是朝着徐氏提醒道:“徐姐姐,今日我是私自带你过来的,这算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知道!”   徐氏笑着点头。   溪蒙山是大家的,那处野菊花田自然也有其他人知道,只是人们都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若是被人知道,往后他们可就没有钱赚了。   徐氏将卖菊花的钱,和陆菱五五分账,两人喜滋滋的往家里走去。   临近巷口,忽然听见里头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两人抬眸看向前方。   却见一群人围在徐氏家门口,乌央乌央的,将房门围的水泄不通。   陆菱定睛一看,为首的似乎是原庆。   平时这个时间,她们家宅基地上早就一片热火朝天了,今日这些人没有做工,怎么都聚集到了徐氏家门口。   陆菱抿了抿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唉!这可怎么办才好?陆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发生什么事了?”   陆菱拨开人群,听见原庆的一声感叹,眉眼露出几分焦急和凝重。   话音落下,众人听见声音齐刷刷的看过来。   原庆一脸愁容,来到陆菱跟前道:“陆妹子,我真是对不住你!我给你惹麻烦了!”   “原大哥,你别着急,慢慢说。”   原庆缓了口气,说道:“前两日我一个师弟从县里回来,本意是想邀请我一道去县里给一个大户人家修房子,但因为我接了你家的活,所以就给拒绝了,但我和师弟许久未见,便留他在家里住了两日,结果后来我那师弟忽然不见了。”   陆菱静静听着,听到这里还没听出什么问题。   但她看原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估计事情可能还跟她有关。   果不其然,紧接着原庆又道:“和我师弟一块不见的,还有你画的那些图。”   图不见了?   陆菱抿了下唇,但心里却稍稍松了口气。   她自己画的图,她自然知道其中吸引人的地方。   尤其她还画了许多现代建筑风格的释图,对于这些古代人来说,应当是十分新奇,且具备吸引力的。   原庆既然把那个人称作师弟,想来那人所做的工作,也和原庆一样。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原庆的声音还在继续:“陆妹子,我听说那些图被县里的钱家买了去,你听说过钱家吗?” 第74章 我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钱家?   有什么来头吗?   陆菱摇了摇头。   他们家初来乍到,连村里的人都未必能认全,又怎么可能会认识县里的钱家。   于是原庆又跟陆菱解释了半天这个钱家的来历。   原来这个钱家是镇上有名的地头蛇,祖辈行商,还是康永县的米粮大户,家境殷实富足,可就是名声不太好。   钱家在康永县根深势足,听说金陵城中还有做大官的亲戚。   因此钱家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在县里作威作福,混的风生水起,霸道蛮横,却无人敢惹。   原庆的师弟,名叫吴量,曾经是邻村的一个盖房子好手。   他和原庆一样,都是跟着同一位老师傅学出来的,所以两人一直都是以师兄弟的名义相称。   两年前,吴量想拉着原庆一起去县里闯荡。   但当时原庆的媳妇刚生产,家里离不开人,所以他便拒绝了吴量的邀请。   这两年,听说吴量在县里混的挺好,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也十分张扬。   村里人都说,吴量巧手一双,经常给县里的大户人家盖房子,挣的钱可多了!   渐渐地,吴量也不常跟原庆来往了。   甚至因为常住在县城里,便有些瞧不上村里的人,动不动就趾高气昂的摆脸色。   村里人讨厌他,却也嫉妒他。   这两年原庆也没有主动找过吴量,倒是吴量偶尔会回来找原庆帮忙,时而讨教一些问题。   这次吴量回来,是打算叫原庆一起去县里盘下一个大工程。   据说是钱家的少爷要娶亲,在县里大兴土木,准备建造新宅子。   因为吴量有几分薄名,所以便找上了门。   钱家开出来的价钱,让吴量眼红,但他又畏惧钱家的威名,害怕到时候万一出了岔子,要担责任。   左思右想,他决定叫上一个垫背的,也算是多一层保障。   虽然吴量自己也不想承认,但原庆确实比他的手艺好。   所以他便连夜从县里赶了回来。   然而,当他兴致勃勃的对原庆说出自己的计划之后,却遭到了拒绝。   原庆说,他手里现在有活。   但吴量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村里盖得寻常屋子,能跟县里大户人家的相比吗?   而且,钱家给的钱,够他们接好几个月的活了。   但是原庆态度坚决,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   吴量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   于是便胡诌了个借口,在原庆家住了两日。   趁着他们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吴量在原庆家的卧房,找到了那几张惊才绝绝的构造图。   为此,他终于知道原庆拒绝他的理由了。   当天,吴量还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跟原庆客客气气的吃了顿饭,之后便消失无踪了。   后来还是原庆的媳妇李兰,察觉到屋子里似乎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夫妻俩一番搜寻之下,这才知道,那些图不见了。   再联想起吴量的举动,原庆几乎是下意识就猜到了其中的猫腻。   于是昨天,原庆撂下一众工人,自己连夜赶去了县里,希望能从吴量手中把那些图要回来。   然而,图没有要回来,反而得知了另一个坏消息。   吴量将建造图卖给了钱家!   钱家有权有势,原庆不敢登门要图。   他便再次找上吴量,希望钱家可以归还,结果吴量还恬不知耻的威胁他。   说什么,建造图卖给了钱家,那就是钱家的东西。   谁来要,都没用!   而且,钱家的人还因此放话,说不许其他任何地方,出现相同构造的房子,否则就要他们好看!   原庆知道钱家不好惹,便又连夜赶了回来。   今天一早,过来把这件事告诉了陆菱。   听完这些话,陆菱眉头皱起来。   “呵!凭什么!”   她自己画的图,她还不能盖了?   原庆内心愧疚,要不是还得把事情告诉陆菱,他真是没脸再见她了。   “陆妹子,钱家的人向来蛮横无理,他们现在说建造图是他们家的,态度十分强硬,而且还放话说,如果咱们敢盖一样的房子,就要派人给砸了!”   好呀,还真是不要脸呢。   明明是她自己画的图,现在却不能自己用,他们还打算像强盗一样,打算独占?   没门!   原庆心里也非常气愤。   可寻常老百姓,谁敢跟钱家对立呢?   钱家的威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县里像这种强行占取他们劳动果实的行为,怕也是不少见到,没人敢跟有权有势的钱家拍板。   常言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而且人家是几代势力盘根错节的地头蛇,连县令大人都不一定能把他们怎么样。   平时出了事,大概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草草了事。   寻常百姓,没钱没势,又没有靠山,很多人又害怕被人报复,所以被欺压之后,也只能忍气吞声。   原庆现在就后悔。   为什么自己没把建造图好好藏起来,不仅让吴量看到了,还让他偷走了。   “陆妹子,这次的事情都怪我,我真是没想到吴量会做这样的事情,现在图被钱家拿去了,我们小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不如我就按照村子里的房屋把式,重新给你盖一个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收你一分钱,保管盖一个让你满意的,那些图,咱们就算了吧。”   算了?   怎么可能?   原庆是有些粗心大意,但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吴量这个罪魁祸首。   其实那些图对于陆菱来说,也没什么特殊的意义,新奇是新奇了一些,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如果钱家想要盖的话,尽管盖好了。   但他凭什么不允许别人盖?   做了坏事,还这么理直气壮,恕陆菱无法忍气吞声!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的房子,该怎么盖,还是怎么盖!   “原大哥,你安心盖房子。”   陆菱冷笑一声,朝着众人道:“按照原图继续盖,至于吴量和钱家的事,我会解决的,你们不用担心。”   “陆妹子,你这是……非要硬碰硬呀!听我们一句劝,钱家的人还是不要得罪了!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得罪得起!”   “是啊是啊,陆妹子你可不要钻牛角尖。”   众人劝和,陆菱态度却也坚定。   “放心吧,我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原庆拧着眉,“陆妹子,你……唉……” 第75章 陆菱分明就是去找死!   原庆很是担忧,思虑半晌,还是忍不住劝道。   “陆妹子,你要知道,凭着钱家在康永县的威势,即便是县令大人来了,也不一定能帮你出头。”   原庆之前听媳妇儿李兰提起过。   似乎收拾陈盛的时候,陆菱曾透露过跟县令的关系不菲。   他怕陆菱是打的这个主意,回头把事情闹大了,却讨不到好。   然而陆菱淡淡的点头,说:“我知道。”   “那你还坚持要去吗?”   “当然!我这就准备去县里。”   陆菱再次从徐氏家走出来的时候,巷子里的人群还没散去。   她手上多了个小包袱,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陆菱来到原庆跟前,淡声道:“原大哥,你们继续工作吧,其他的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   原庆沉默了一会儿。   这件事是因他而起,如今怎么好意思让陆菱一个小姑娘单枪匹马的去县里呢。   原庆咬了咬牙,最后朝着陆菱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也实在是愧疚不安。   陆菱有些惊诧,但最后也没拒绝。   “走吧。”   她率先迈步,原庆在身后愣了下,随即赶忙追了上去。   稍倾,人群缓缓散去,一道鬼祟的身影也连忙混入了离开的人群当中。   这人正是李月香,陈盛的母亲。   前两日因为陈盛的事,他们夫妻借了不少钱,才把那五两银子凑齐,交给了陆菱。   但是陈盛被打了个半死,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疼动弹。   伤在儿身,疼在娘心。   李月香这两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憋着一股气,越想越难受。   陈盛平日里虽然混了些,可到底是被他们夫妻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她都舍不得打一下的宝贝儿子,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打成了重伤。   以前也不是没人因为陈盛找上门来讨说法。   可李月香惯会耍横撒泼,往往都能把那些人骂的狗血淋头,让他们识趣的自己离开。   可陆菱这个小蹄子,心狠的紧,悄默声的把人捆了,直接暴打一顿。   李月香不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索性她就把目标放在了陆菱那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身上,想着什么时候逮到机会,拿两个小娃娃好好的撒口气。   没成想,今日竟然让她听见了这么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陆菱竟然得罪了县里的钱家!   那可是钱家呀!   寻常百姓,谁敢得罪钱家,那就等着被扒皮报复吧,能留下一条命就不错了。   现在陆菱得罪了人,不仅不知道低调处事,竟然还准备堂而皇之的找上门。   要她说,陆菱分明就是去找死!   哈哈哈哈哈,报应啊!报应!真是大快人心。   李月香高兴的什么也顾不得了,春风满面的走在大街上,逢人就说。   “陆菱真是不知好歹!竟然说什么钱家的人偷了她家的东西,钱家什么身价,能看得上她的东西?真是笑话。”   “当然是真的了!陆菱已经出发去县里了,说要问钱家要个公道,我看回不回得来都是个问题,这次她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我跟你们说,钱家可是县太爷都惹不起的高门大户,咱们县里谁敢招惹他们家呀,也就陆菱这个丫头片子初生牛犊,什么都爱张扬,这下好了,彻底得罪人了吧!”   “我看,就算她真的认识县令大人,这次也是保不住她喽。”   然而,李月香思来想去,都觉得陆菱那日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吓唬他们罢了。   凭她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认识县令?   而且,她若真的认识县令的话,怎么会把她送到西白村落户?   就算留不到县里,也应该分到像是‘枣南村’这样的富庶大村才是。   然而李月香不知道的是,太后薨逝之后,皇帝急于利用流民来树立威信,挽救民心。   所以,不论是谁,在这个节骨眼,都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否则一个不小心,就要丢掉乌纱帽了。   李月香见识少,不懂其中的曲折,但这里的村民,远离朝堂,大都愚昧无知。   所以她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有鼓动人心的作用。   不少人都受了她的影响,开始说风凉话。   “这么说,陆家这个小姑娘,这次岂不是要完了?”   “我看也是,钱家人什么德行,咱们谁不清楚?”   “啧啧,治治她也好,陆家那个小姑娘的泼辣样子,你们也都见识过了,手段毒辣,做事阴狠,往后谁还敢跟她家打交道,我看让钱家修理一下,说不定就学乖了。”   听了这话,李月香心里舒坦极了。   她从街上绕了一大圈,心情忽然变得出奇的好,最后她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   她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那宝贝儿子去!   陈盛在床上骂骂咧咧的躺了两天,现在正需要一个好消息,排解心中的苦闷。   李月香得意的回到家,将她的所听所闻,一字不落的告诉给了陈盛。   陈盛原本恹恹的躺在床上,闻言整个人的表情立即生龙活虎起来。   他从床上一窜而起,忍着腿弯处的疼痛,一瘸一拐就往门外冲去。   李月香在身后呼喊,“我的乖儿子,你又跑去干嘛呀!”   “我报仇去!”   陈盛丢下四个字,以及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大笑声,瞬间没了踪影。   陈盛出了家门,径直朝着葛青家赶去。   路过刘斗家门口的时候,陈盛呸了口唾沫,脚步不停的走了过去。   葛青也正在家里养伤,他那天虽然没怎么被陆菱打,但是被套入麻袋之前,却被寒澈打了好几棍。   现在背上的乌青还未消散。   陈盛过来的时候,葛青正坐在院内的木凳上,双眼茫然,看着远方发呆。   “青子,走走走!咱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报什么仇?”   “陆菱那个臭丫头得罪了县里的钱家!钱家你知道吧?陆菱说人家偷了他的东西,现在要去找人算账呢,我看咱们可以去给钱家通风报信,到时候说不定能捞到一笔赏钱!快快快!”   陈盛将从李月香那里听来的消息,又跟葛青复述了一遍,而后拉着他就兴奋的要往外头冲。 第76章 我姓疼,打人贼疼的疼   “对了,再叫上几个兄弟,狗蛋还有二建,咱们都去!”   “二建去不了。”   葛青摆摆手,解释道:“他奶奶又病了,二建忙着照顾,脱不开身,再说他已经好久不跟咱们一起玩了。”   “呵!不玩就不玩,谁稀罕?”   陈盛舔舔唇角,又道:“那就再叫上狗蛋,咱们三个一起去!”   葛青瞧着不太乐意,皱着眉问:“你怎么不去找刘斗。”   “我呸!往后少跟我提这个孙子,那天不帮我就算了,还把咱们的事在乡亲面前抖搂了个干净,真他娘的怂包一个,以后我陈盛没他这个兄弟!”   说完,陈盛拽着葛青就要走。   不成想,这时葛青他爹——葛大成却忽然走过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又去干嘛?”   葛大成人长得魁梧,相貌也凶,说话粗嗓。   “家里待着,哪也不许去!”   陈盛是有些怕他的。   但他知道葛青从来不听他爹的话,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不料,旁边葛青却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跟他爹唱反调,乖乖的应了句:“嗯,知道了。”   陈盛难以置信的看着葛青。   怎么,葛青也吃错药了?   记忆中,葛青还从来没有这么乖巧的跟他爹说过话。   从小葛青就被寄养在邻村的舅舅家,和葛大成的关系极差。   平时一年半载也见不到几次,见了面就会吵。   后来葛青舅舅年事已高,也无法再照料顽劣的葛青,他才被送回了西白村,由葛大成亲自抚养。   据说葛青小时候,父母有一次发生争吵。   葛大成失手打了葛青娘,葛青娘也是个烈性子,当晚就闹着要回娘家。   这种事,在他们家几乎隔三差五就要上演,葛大成也没当回事,索性两天也就回来了。   但这次,葛青娘半路上遇到劫匪。   贼人抢了她的包袱不说,又见她模样清丽,便动了不轨之心。   葛青娘被贼人拖到山上,贼人欲行不轨之事。   他娘性子刚烈,誓死不从,咬了贼人的手腕,趁着贼人无从下手之际,竟直接从山坡上跳了下去。   后来翻滚的时候,头撞到了山石上面,直接昏死了过去。   山上又连夜下起了大雨,葛青娘血流不止,最后不治而亡。   葛青因为此事,便将他爹葛大成恨上了。   从此父子俩之间见面,没有不争吵的时候。   尤其后来葛大成还娶了一房续弦,葛青便决然投奔舅舅家去了,也是近两年才回到了这边。   后来又跟陈盛这个二流子混到了一处,偷鸡摸狗,日子得过且过,也很少回家。   但今天葛大成又板着脸对他训话,葛青竟然没有反驳,反而应了下来。   这时,葛大成又道:“陆家那个小姑娘,你往后不要再去招惹了。她年纪虽小,却不是好对付的,上次花了五两银子,就当买个教训,以后别再犯糊涂。”   话音落下,葛青低垂着头,虽然没有应和,但态度已经不言而喻。   陈盛愤恨的推开葛青,骂了句:“原来你也是个怂包蛋!亏我以前还把你们当兄弟,呸!”   说完,陈盛气势汹汹的离开了葛青家。   他径直朝着村尾的陆家宅基地而去。   此时此刻,宅基地上人影攒动,人们还在井井有条的做工。   陈盛趴在角落里,偷偷打量了一眼,打定主意要自己去给县里的钱家通风报信。   陆菱的房子还在盖,她压根就没把钱家放在眼里。   到时候他只要添油加醋的描绘一番,钱家人必定大怒,到时候陆菱这个小丫头片子,可就不用他动手处理了。   借刀杀人,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陈盛心里十分得意。   只要让他见到了钱家人,他就有把握能说动钱家。   陆菱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脾气再硬,还能硬得过钱家的威势吗?   就算县太爷来了,也没用。   陈盛都想好了,到时候再利用县太爷拱拱火,直接让这个陆菱有去无回!   陈盛鬼鬼祟祟的离开陆家的宅基地,径直朝着村口而去。   出了巷口,视野愈发开阔起来。   歪歪扭扭的田埂之上,竟然有一辆马车在行走!   这条路通往邻村的大道,而那条路也是去往县城的必经之路。   陈盛咬咬牙,忍着身上的酸痛,朝着马车追去。   稍倾,马车在陈盛旁边停下来。   车帘掀开,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头,此人面容清俊,穿着富贵,带有些风流之姿。   不是宋令衍,又是谁?   宋令衍隔着窗子打量陈盛一眼,问道:“有何事?”   陈盛这人在四邻八乡混得久了,自然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他瞧着宋令衍气质不俗,便客客气气的作了个揖,而后笑道:“这位兄台,远远看着你这马车气度不凡,只是不知道能否稍在下一段路程。”   话音落下,宋令衍挑了下眉,诧异道:“你也要搭车?”   这个‘也’字就说的很灵性。   陈盛愣了下,来不及细问,便匆忙点头,又随口扯了个谎。   “是的,我急着赶去县里,舅舅派人前来传话,说阿公病重,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见一见我们这些小辈,平日里不得见,如今真是得抓紧时间,还望公子发发善心,让我搭一程便车吧。”   宋令衍皱着眉,咋了下舌,而后道:“行,你上来吧。”   陈盛面上一喜,利落爬上了马车。   然而车帘放下,陈盛看到马车之内,除了宋令衍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此人穿着粗布衣衫,打扮低调,可面容清雅俊俏,气质落拓不羁,竟比宋令衍矜贵百倍。   尤其那一双黑眸炯炯有神,像是能看破世间的万千谎言。   陈盛心底没来由的慌了下,索性别开脸,不再看那位黑衣男子。   可天不遂人愿,陈盛安静缩在一角,却能察觉到一抹似有若无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犹如芒刺在背。   为了转移注意,陈盛看向宋令衍,恭敬道:“还不知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哦,我姓宋。”   “多谢宋公子!”   陈盛客气的打着哈哈,又忍不住瞥向一旁的黑衣男子,嘴角微微抽搐。   “这位是……”   寒澈眸光浅淡,薄唇微启,“我姓疼。”   “疼?”   “嗯,打人贼疼的疼。”   “……”   陈盛摸了摸后脖颈,无端觉得有些凉…… 第77章 放开我母亲!   “疼?这个姓氏倒是别致……”   宋令衍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羽扇,握在手中悠哉悠哉的摇晃着。   他打量旁边的寒澈一眼,目光不自觉眯起。   这人气质不俗,倒不像寻常所见的乡野村夫。   只是先前看他功夫不错,凭借那一面之缘,才答应载他一程。   作为交换条件,事成之后,这位疼……壮士,要带着他上山去打猎。   不仅要全程保护他,还得帮他打到一只墨狐。   宋令衍觉得这个条件稳赚不亏。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很快道路变得愈发平坦起来。   周遭的村落人烟都变得稀少,外头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几声幽林间的鸟叫。   行至半路,寒澈忽然开口。   “宋公子,你认识钱仲新吗?”   “钱仲新?这不是县里大户钱家的小儿子吗?我当然认识,前几日还坐在一块儿喝酒来着,怎么了?”   宋令衍摇着羽扇看向寒澈。   后者缓缓道:“等会儿帮忙带个路?”   “哦,原来你是要去钱家呀?”   话音落下,旁边的陈盛也为之一振。   钱家?   县里的钱家?   这不是巧了吗?   大概是陈盛的目光太过炙热,于是宋令衍愣了下,朝着他缓缓问道:“怎么?这位兄弟莫不是也要去钱家?”   陈盛刚想点头,又回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硬生生的摇了摇头。   “不不,不过我要去的地方,距离钱家挺近的,这样一来,宋公子也就不用绕那么多路了,真是感谢。”   “那倒没事,我们家和钱家也有几分交情。”   宋令衍憨憨的笑了一声,随后又朝着寒澈道:“疼壮士……咱们可说好了,等你的事办完了,你得带我上山打猎去。”   寒澈点头,“嗯,一言为定。”   摇晃的马车内,陈盛一直听着两人的谈话,此时此刻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宋公子,原来你到我们村里来,是为了打猎呀。”   “正是!”   宋令衍平时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射箭打猎算是其中一项。   不过县城里的猎园们没什么意思,他早都玩腻了。   后来又因为表姑母的缘故,无意中认识了康氏母女,她们得知他在寻找可以打猎的新园子,就给他推荐了溪蒙山。   据说溪蒙山上还有野猪和墨狐,宋令衍十分心动。   于是便在康氏母女回去的时候,赶上马车,将她们母女稍了回来,顺便再去一趟溪蒙山。   昨日拂晓之前,宋令衍孤身上山,却遇到了一身利落装扮的寒澈。   他手里拿着用刀削出来的短箭,在林子里捕猎,竟少有失手的时候。   于是宋令衍便上前与他攀谈,希望能与他组队。   可惜却惨遭拒绝。   当时大佬冷着一张脸,显得十分不耐烦。   黑灯瞎火的大晚上,唬的宋令衍的小心脏一颤一颤的。   然而,天道轮回,今日宋令衍从村长家出来,就遇上了这位大哥。   大哥同样端着高贵冷艳的冰块脸,朝着他说道:“借用一下马车。”   就……很好。   于是宋令衍便狮子大开头,以墨狐作为交换条件,谁知大哥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答应了。   后来宋令衍觉得无聊,便跟着这位大哥一道出了村。   想着就当消遣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位竟然要去县里的钱家。   宋令衍和钱家那位小儿子算是狐朋狗友,之前经常一起逛园子,平素吃喝玩乐,很容易碰到一起,大概是臭味相投。   不过后面这些,宋令衍没有开口提及。   寒澈也不关心,只是有人带路即可。   一路走到县城门外,寒澈也没有看到陆菱的身影。   听人说,她是跟原庆一道出来的。   如果他们是步行的话,应当会在他后面赶到这里。   寒澈想,只要他先一步来到钱家,就一定能等到陆菱。   然而寒澈不知道的是,陆菱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去钱家,而是和原庆一路打听着,先去找到了——吴量。   到了吴家门外,原庆上前去敲门。   陆菱落在身后,不动声色的从空间内摸了个小东西,握在了掌心。   前来开门的人,是吴量的母亲元氏。   大门拉开一条缝,元氏瞧见原庆那张脸,忽的紧张起来,紧接着便要把大门关上。   然而,陆菱两人费了半天劲找到他们,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意?   原庆和陆菱踹开门,直接闯了进去。   元氏狼狈的后退了好几步,警惕着看着他们道:“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陆菱冷笑,“大娘,你不认识我们,干嘛一见了我们就要关门?”   “我……我是看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害怕你们另有企图!”   元氏壮着胆,朝着陆菱他们身后看了眼。   见没有其他的人后,明显松了口气,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你们强闯民宅,到底要做什么?”   原庆走上前,朝着元氏道:“婶子,吴量在家吗?我们找他有事。”   话音刚落下,元氏就急着摇头。   “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你们赶紧走吧。”   原庆拧着眉,可看着元氏,又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菱心念微动,直接快步上前,来到元氏跟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将手中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塞进了元氏的口中。   又捏紧她的嘴巴,强行让她把东西吞了下去。   “咳咳咳——”   元氏被噎的一阵咳嗽,她握着脖子,弯下腰来,试图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一颗用桃花粉做成的美容养颜丸罢了。   但,陆菱看着她轻笑一声,“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元氏看着她,满脸惊悸,胸口剧烈起伏着,显得有点害怕。   这时,陆菱冷眸微定,看着她问:“怎么?还不舍得把吴量叫出来吗?”   说完,陆菱又换了个方向,朝着住屋看去,红唇微启。   “吴量,你这是打算做缩头乌龟,不顾老母的死活了?那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地步。”   说完,陆菱作势又要去捏元氏的下巴。   ‘砰——’的一声响,住屋房门大开,一道挺拔微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放开我母亲!有什么事,你们冲我来!” 第78章 穿肠肚烂,暴毙而亡   吴量这个人虽然有几分小心思,但据说他是个孝子。   路上陆菱还挺原庆提过几句。   说之前吴量曾遇到过一个两心相悦的女子,准备娶亲来着,最后却因为元氏不同意,而草草了之。   后来姑娘嫁了人,吴量却再没有遇见中意的人,一直守着自己的母亲过活。   所以陆菱方才为了引吴量出来,便直接给元氏喂了东西,也好彻底拿捏住他们母子俩。   “你……你给我老娘吃了什么?”   吴量从屋子里跑出来,将元氏护在身后,朝着陆菱高声喊道。   陆菱没说话,一双眸子静静的望着他们。   吴量回头看向元氏,拍着她的后背,企图让元氏将东西吐出来。   奈何元氏扣着嗓子眼,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反倒将自己的脸色弄得很差。   吴量恶狠狠的看着陆菱。   “你到底给我娘吃了什么?”   陆菱莞尔一笑,答道:“断肠散你们听过吗?。”   “什么断肠散?”   “哦,就是传说中,一天之内如果没有解药的话,就会穿肠烂肚,暴毙而亡。”   陆菱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吴量和元氏惊得脸色煞白。   元氏又背到身后,用力扣起了嗓子眼。   “咳咳咳——咳咳——”   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元氏的眼泪都被咳了出来,可依旧无济于事。   更重要的是,元氏捂着自己的肚子,隐约能感觉到暴风雨来临前的汹涌翻滚,好似自己的肚皮内已经翻了天。   吴量看着自己的母亲这般痛苦,想也没想便冲着陆菱而去。   他扬起拳头,预备吓唬陆菱。   奈何原庆忽然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凭着蛮力往后面一丢,吴量踉跄的停下脚步,险些摔倒。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快把解药叫出来!”   “哎呦呦,我这耳朵好像有点不好使。”   陆菱装模作样的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然后朝着吴量笑道:“你若是想让你娘活命的话,劝你好好说话,否则我就让你们母子阴阳相隔,再也见不了面!”   吴量急的用手指向陆菱,预备破口大骂。   然而陆菱看向元氏,威胁道:“我看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解药你是真的不想要了是吧?”   “……”   吴量咬咬牙,到嘴的脏话,终究咽了下去。   他捏紧拳头,朝着陆菱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呀。”   陆菱耸耸肩,朝着吴量道:“这事好像一句两句说不清呢,吴先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   进了屋,一股酒香味勾动着人们的味蕾。   方桌上摆着好酒好菜,还有两个酒杯,酒坛开了大半,饭菜也已经吃差不多了。   陆菱挑了下眉,看向吴量的眼神微冷。   这母子俩已经开始庆祝了?   看来从钱家得到的好处,还不少呢。   陆菱走到桌边,端起一个酒杯,凑到鼻尖下嗅了嗅。   酒味醇厚,还是上好的女儿红。   呵——   吴量扶着元氏,母子俩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距离陆菱远远地,眼神格外防备。   陆菱回头看向他们二人,问道:“我的图,你们卖了多少钱?”   吴量眼神微闪,摇头道:“什么钱不钱的?哪来的钱?我还没开始做工呢,怎么可能有人给我们钱。”   “哦?这么说你从原大哥那里偷来的图,不是卖给钱家了?”   闻言,吴量眼珠转了转,答道:“没有,那图根本不值钱,谁会要呀。”   “不值钱呀?”   陆菱上前一步,朝着吴量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图还在你们手里喽?”   “不在不在!”   吴量赶忙摇头,并解释道:“我原本以为手绢里面裹的是银票呢,没成想就是几张破图,我看也没捞到什么钱,所以就直接把东西给丢了。”   “丢了?丢哪了?”   “就……随手丢在路上了,我哪记得。”   “不记得了?那好吧。”   陆菱将手中的酒杯重新放回方桌上。   她看着吴量缓缓道:“从县里到西白村,来回差不多也要一天,咱们就原路返回找找吧,兴许能在你娘毒发身亡之前赶回来。”   “……”   吴量捏了捏拳头,气愤道:“都丢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找得到?姑娘,我真不是有意的,请你把解药交出来吧。”   “不好意思,见不到我画的图,你们就休想拿到解药。”   吴量气的抓了把头发,一时也没了办法。   这时,原庆将陆菱拉到了一旁。   “陆妹子,之前他还说把图卖给了钱家,现在他又说是把图丢了,你说咱们到底应该信什么?如果是丢了,反倒好办,至少不用得罪钱家的人。”   “原大哥,你也太容易被骗了。”   陆菱淡声解释道:“钱家不是还发了话吗?不许我们盖同样的房子,你觉得如果不是真的,吴量敢冒用钱家人的名义传话吗?不过是现在咱们堵在他们家门口,他随口胡诌糊弄我们呢。”   “这……你说的有道理。”   陆菱重新看向吴量,冷笑一声,说道:“吴量我知道你收了钱家的好处,现在不想吐出来,没关系,我们可以陪你耗着,就看你娘能不能熬得住了。”   话音落下,元氏捂着肚子忽然蹲在了地上。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冒出一层虚汗,疼痛使她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娘!娘你怎么了?”   “肚……肚子好痛!儿啊,娘的肚子好痛……”   “你!你快交出解药!”   陆菱静静看着,压根就不理他。   吴量急的,直接从地上窜起来,朝着陆菱吼道:“如果我娘出了事,你们也别想逃!”   吴量返回院内,不知从哪里端了一碗水过来,要给元氏灌下去催吐。   陆菱冷眼看着,淡声道:“没用的,断肠散只要吃进去,便会换成一团浓水,很快就能让你娘的五脏六腑腐烂掉,现在不过刚刚开始,待会儿你可要站远一些,小心被你娘喷一脸血。”   “……”   陆菱用最平淡的语调,描绘出如此血腥的画面。   最后她掩唇一笑,补充道:“行了,看来我们今天也要不回我的图了,不过能让你娘给我的图陪葬,也是个不错的结果,原大哥,我们回吧。” 第79章 他答应了   说完,陆菱转身就要走。   原庆虽然不明白陆菱的意图,可他知道陆菱是个有主意的人,索性便跟着转身。   然而还没走两步,身后吴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等等!我说,我说实话!”   啧。   早这么配合不就好了?   陆菱缓缓回身,看了眼已经躺倒在地的元氏,朝着吴量道:“行,现在先带我们去钱家吧。”   “你把解药给我娘服下。”   “吴量。”   陆菱忽然冷下脸,朝着他淡淡道:“你搞清楚,在我没拿到我的东西之前,你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   陆菱一瞬间爆发出来的肃冷,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决然。   吴量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碰到钉子了,眼下只能乖乖配合。   “好,我听你们的。”   吴量也看了出来。   如果今天不帮他们把图拿回去的话,他们也绝对不会把解药交出来。   他娘现在腹痛难忍,虽然这个‘断肠散’听起来很玄的样子,但他不敢用自己母亲的性命做赌注。   “你想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你去钱家把图要回来。”   “不行!”   吴量一脸为难,“钱家可不是我能得罪的,我已经把图卖了出去,现在去要的话,钱家的人一定会把我打死的!”   终于承认把图卖了。   说到这里,吴量满心害怕,他说:“最多,我帮你们引路,把你们带到钱家门口。”   “把我们带过去之后,让我们自己把图要回来吗?”   “我……”   吴量张了张口,又往回缩了缩脖子,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陆菱嗤笑了声,“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们还是走吧,至于你娘,就让她自生自灭……”   话音未落,吴量急得团团转,无奈应和。   “行行行,我去还不行吗!”   “走吧。”   陆菱弯了弯唇角,心里彻底愉悦了。   虽然她也知道指望不上这个吴量,但是做了错事的人,就得吃吃苦头,涨涨教训。   准备离开的时候,陆菱却叫住了原庆。   “原大哥,你在这等着我吧。”   说完,陆菱又瞥了元氏,朝着原庆使眼色,提醒他看好这个人。   原庆看了看吴量,觉得不放心,还是想跟着过去。   结果陆菱打量他一眼,嫌弃道:“别了,我自己更利索。”   原庆像个累赘似的,被陆菱丢在了吴量家。   陆菱和吴量一道出来。   他也不敢耽搁,绕着最近的路,径直朝着钱家而去。   钱家乃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门厅威严,匾额高悬,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   ——钱府。   昨天吴量才刚来过这里。   当时钱府的少爷钱仲新,大概是因为得了稀罕物件十分高兴,还亲自把他送到了府门口。   所以门口的护卫也都还认识吴量。   吴量脸色焦急,说有要事要找钱少爷。   那些人没敢拦着,便直接把人放了进去。   一路穿堂绕巷,十分顺利的来到了钱仲新的居所——绘丽园,却被门口的小厮拦了下来。   吴量说明来意,那小厮也没放人。   “不行,少爷正在接待宾客,暂时没时间见其他人,你们要么在这等着,要么请回。”   吴量心里十分焦急。   可是站在权势迫人的钱家,他也不敢造次,只能乖乖听话,等在这里。   时不时就要往里面张望一眼,并嘟囔道:钱少爷什么时候才有空出来啊!   陆菱倒不像他这般心急。   趁着等人的空档,打量起了眼前这座精致的小园林建筑。   忽然,陆菱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定了定心思,朝着门口的小厮问道:“这位大哥,请问茅房在哪里?”   陆菱说话温声细语的,模样标致,十分讨喜。   小厮唤了个路过的丫鬟,让她带着陆菱过去。   陆菱亦步亦趋的跟在丫鬟身后,只是途径一道拐角之际,忽然闪身换了个方向。   矮墙下,一道冷峻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你怎么在这?”   “等你。”   陆菱睁大杏儿般的双眸,定定的看着寒澈。   身后脚步声传来,寒澈搭上她的手臂,天旋地转之间,寒澈带着她越过了一道墙,闪到了一处隐蔽的假山后面。   “……”   这是什么奇特的武功路数。   陆菱真是开了眼。   辅一站定,寒澈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在她头顶响起。   “我是跟着宋令衍一起来的。”   宋令衍?   陆菱眼眸,头顶轻轻蹭过他的下巴。   某人适时低下头,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陆菱嗅到了某人身上清冽的味道。   呃……似乎贴的有点近。   陆菱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脚,小声问道:“这么说,现在和钱仲新在一起的人,是宋令衍?”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寒澈眼睛闪了闪,而后点头。   “是。”   “好吧。”   陆菱点点头,又看向寒澈问道:“你怎么会和他一起过来,你们之前认识?”   “不认识,偶然见过一次。”   寒澈没有细说,只是注意着四周的情况,而后朝着陆菱问道:“你有什么计划?是否需要我帮忙?”   帮忙……肯定还是需要的。   毕竟人都送上门了,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呀。   陆菱眨眨眼,深知又到了精打细算占便宜的时候。   她抱着手臂,上下打量寒澈一眼,眼底浮起了一抹狡黠的眸光。   寒澈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陆菱红唇微启,淡淡道:“其实一开始我打算智取,但是你来了,情况就不一样了,你那么厉害,不如直接进去把他们打一顿吧,一劳永逸,干净利落。”   “……”   寒澈挑了下眉,“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   “张扬吗?还好吧。”   陆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一样,她朝着寒澈勾勾手。   寒澈的目光,定格在她的手指上。   修长莹润,看起来似乎很柔软。   就这样,像是被蛊惑一般。   寒澈微微俯身,把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   “待会儿,我先……然后你在……就这样,听懂了吗?”   温热的吐息,缓缓吹在寒澈的耳郭上。   皮肤被热风氤氲着,一股异样的感觉透过耳朵传至心尖,让他整个人都跟着颤了颤。   寒澈目光微微上移,瞥见她熠熠生辉的双眸,无端翘了下唇角。   “好。”   他答应了。 第80章 狐朋狗友。   陆菱重新回到方才与那个丫鬟分开的岔路。   此时此刻,那个小丫鬟还在四周着急的寻找她。   “你跑哪去了?害我找了你半天!幸好这里是小少爷的绘丽园附近,若是在其他地方乱走,冲撞了老爷或是夫人,你怕是连命都要没了!”   “这位姐姐,是我不好,我方才低头弄了下鞋子,一抬头就瞧不见姐姐的身影了,我不敢高声呼喊,只好悄悄的去寻姐姐,不成想竟跟姐姐走了岔路。”   陆菱将错误揽到了自己身上,加上态度谦和,又一口一句姐姐,把这个丫鬟哄得十分高兴。   她也没好意思怪罪陆菱,只是提醒了句。   “钱府不似小门小户,家里的丫鬟都十分守规矩,你一个乡下来的,可千万不能乱跑,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人眉眼认真,不像是为了唬人胡诌出来的话。   陆菱眼底一片寒凉。   对于这种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高门大户’,真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她乖乖应了句,而后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丫鬟身后。   从茅房出来,那位丫鬟还乖乖在外等着她。   陆菱走上前,乖巧的问道:“还不知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你叫我秋月就行。”   秋月脸蛋圆圆的,看着年纪也不大。   不过周身气质沉稳,应该在钱家当了很多年差了。   “秋月姐姐,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心中惶恐,不知道钱少爷有没有什么忌讳,待会儿我也好注意一下,免得惹了钱少爷不高兴。”   说着,陆菱便凑到秋月跟前,顺手递过去了几个铜板。   秋月愣了下,面不改色的把银两接过去,面上露出几分笑容。   “你这个小姑娘,倒是有心。”   “还希望秋月姐姐多多提点。”   “这个好说,其实我们小少爷没什么忌讳,不过就是一样,不能在他跟前提起。”   “什么呀?”   “紫藤别苑。”   “啊?那是什么地方?”   秋月小心翼翼的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眼,而后压低了声音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里面死过一个姑娘,后来就开始闹鬼,人们都说那姑娘是被我们少爷从乡下……掳来的,成婚当天,吊死在了别苑里,别提有多吓人了。”   强抢民女呀。   这么说来,这个钱少爷还真不是个东西。   陆菱佯装惊慌的捂住了嘴巴,尴尬笑道:“好在都是些莫须有的鬼神之谈,我自然不会在钱少爷跟前提起。”   “嗯,咱们快回去吧。”   两人不由的加快了脚步,陆菱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往身后瞥了眼。   他应该听见了吧。   回到绘丽园门前,吴量正在焦急的等着她。   “怎么这么慢呀?钱少爷正说要见咱们呢,咱们赶紧进去吧。”   他等着拿完图纸,赶快回去给他娘要解药呢。   陆菱和秋月道别,而后随着吴量一道,踏进了绘丽园。   陆菱问:“宋公子走了?”   “宋……宋公子?”   “就是跟钱少爷在一起的人。”   吴量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后又觉得多余,便摇了摇头。   “没瞧见人出来,应该是没走。”   “嗯。”   绘丽园占地面积不大,可装修风格却十分精美奢侈,看来这位钱小少爷在家里的地位,似乎很是不俗。   就是地方看着有些小,似乎住进来时很仓促。   陆菱忍不住想起了紫藤别苑。   临近门口,屋内高谈阔论的调笑声便传了出来。   这位宋令衍应该跟钱仲新的关系不错,起码听着眼前的气氛,两人应该经常聚在一起。   狐朋狗友。   陆菱默默下了结论。   进了门,桌上摆着一盘棋局,两人分坐两边,煞有其事的调侃。   这些闲来无事的富家子弟,似乎平时都喜欢摆弄这些沽名钓誉,卖弄风骚。   领路的小厮率先走到两人跟前。   “少爷,人来了。”   钱仲新缓缓抬起头,动作懒洋洋的,神情却有几分不耐。   “究竟有什么事呀?不知道我在招待朋友吗?有屁快放。”   吴量咬咬牙,他也不想来呀,这不是没有办法嘛。   面上还得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   “钱少爷,是这样的,昨天我不是给您送来几张……”   “等会儿。”   钱仲新轻声打断,眼睛淡淡的落在吴量身上,暗含警告,“好好说,慢慢说,把话说囫囵了。”   说完,钱仲新扫了旁边的宋令衍一眼。   他这是在警告吴量。   当着别人的面,别什么话,都乱七八糟的往外蹦。   刚才也是宋令衍一直催促,跟等着看热闹似的,硬生生让他把人叫了进来。   否则,他哪里会有闲心面见这个吴量。   吴量被吓得缩了缩脖子,索性直接往身后退了两步。   将陆菱带到了人前。   吴量十分不厚道的说:“钱少爷,这位是陆姑娘,是她有事找你。”   说完,吴量闭上了嘴巴,满脸写着四个大字——与他无关。   不得不说,真狗。   话音落下,钱仲新气的将手上的棋子掷了出去。   什么东西,也该私自把其他人带进来!   钱仲新都没正眼瞧见陆菱一眼,便气势汹汹的说道:“不知道本少爷快要娶亲了吗?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往我屋里送女人,吴量,你好大的狗胆!”   呵。   这个姓钱的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陆菱不卑不亢的上前,朝着钱仲新拱拱手,温声道:“钱少爷误会了,适才有急事,所以未能通报,就让吴量把我带了进来,希望您不要生气。”   诶?   温声软语的,叫人听了舒坦。   钱仲新搓捻着空荡荡的指尖,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朝着陆菱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不由得愣了下。   啧啧。   模样倒是挺标志。   钱仲新往陆菱的腰身打量了一脸,略显惋惜的摇了摇头。   可惜胸太小,屁股也不翘,不是他的菜。   而且穿着打扮太过土气,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吟诗作对,附庸风雅那一套,肯定也不行。   唯有一张脸,美则美矣,却也无趣。   钱仲新身为钱家最得宠的小儿子,平时自然有不少人贪图富贵,想往他后院里塞人。   他虽然荒淫无度,却不喜欢这种身量纤纤的小丫头。   尤其看上去年纪也不大。   钱仲新最后叹了口气,朝着陆菱道:“妹妹,不如你过两年再来,如何?” 第81章 撕毁?你在逗我玩呢?   钱仲新直接把陆菱当成了想要攀龙附凤的势力女人。   陆菱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呸!   谁稀罕!   陆菱忍着想要发作的情绪,一脸严肃的朝着钱仲新道:“钱少爷,实不相瞒,我其实是来驱鬼的!”   “驱鬼?”   钱仲新哼笑了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打量着陆菱调侃道:“你这个小丫头,敢到钱府来招摇撞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钱少爷,请你务必相信我!”   陆菱说得郑重其事。   “此女鬼极其阴毒,起初是我画了符箓,将她收在了一张房屋建造图当中,并允诺房屋建成之时,为她留一隅供奉之地,可如今图纸却落入了钱少爷手中,没了我的法力压制,此女鬼怕是要伤了钱少爷的性命!”   “那你倒是说说,这个女鬼有何来历?为何要伤我性命?”   钱仲新从旁边桌上抓了把花生,好整以暇的剥着果仁,面上轻佻,似乎根本没把陆菱的话放在心上。   陆菱同样镇定,朝着钱仲新说道:“钱少爷,恐怕您还不认识我,我就先跟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当着众人的面,陆菱的手中忽然凭空多了一面猩红的纸页。   长长的一卷,被她握在手中。   四四方方的,看不清里面裹了什么。   众人愣怔之际,陆菱缓缓说道:“我祖上曾出过多位闻名天下的云州术士,我自小承了父亲的衣钵,有识人看鬼的本领。”   “等会!”   钱仲新打断她,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祖上居云州何处?”   云州乃是出了名的巫蛊之乡。   凡是大周人士,对于这个地方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一些,所以钱仲新虽然不信,可心里到底是存了个疑影。   陆菱缓缓道:“我叫陆菱,祖居云州朔阳。”   朔阳乃是高阶术士们的集聚地,据说分散在全国的术士们,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师承朔阳。   果不其然,钱仲新听完陆菱的话,脸上的轻挑一扫而过。   他打量着陆菱,忽而笑道:“好呀你,原来你就是那个画图的小丫头。”   陆菱挑挑眉,淡声:“正是。”   “本少爷告诉你,既然那图落在我手里,那就是本少爷的东西!你妄想利用鬼神之说,诓骗本少爷!你胆子不小呀!”   钱仲新像是忽然开了窍,朝着陆菱冷笑一声,继续道:“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若是再纠缠不休,我就把县太爷招过来,说你偷了我的东西,还要污蔑本少爷。”   “……”   这人倒是有点头脑。   陆菱镇定自若。   “钱少爷,我要是真在乎那些图,自然一见到你就会先问那些图的去处,可是那图实在古怪的很,未免危及到钱少爷的性命,我才冒险闯入府中,钱少爷若是不相信的话,我大可证明给你看。”   “证明?你要怎么证明?难不成要把画里的女鬼引出来?”   “也不是不可以。”   “哦?”   钱仲新抿了抿唇,眼睛不住的打量陆菱,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可陆菱眼神坚定,甚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像是真的害怕女鬼会出来闹事一样。   旁边沉默了半晌的宋令衍,忽而开口。   “钱少爷,我看你就让这小姑娘试试吧,鬼神之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   钱仲新瞥一眼宋令衍,而后看向陆菱。   “行,你要怎么证明?”   陆菱莞尔一笑,“请钱少爷先将那三张图拿出来。”   话音落下,钱仲新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看向旁边的小厮,朝着他吩咐道:“去内室,把桌上的木匣取出来。”   咦?   还特意收进了木匣里面。   看来这位钱少爷还真是十分中意她画的那些图。   木匣取来,钱仲新将三张图重新拿在手中,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   上面确实有许多他不认识的,类似文字的图腾。   图画四周还有一些诡异的线条,旁边还赘述着一些更加简单却更难看懂的符号。   钱仲新一开始还抱着怀疑的心态,现在却有些相信了。   但他并没有把图直接交给陆菱,而是朝着陆菱问道。   “你说,该怎么做?”   “很简单,只需要钱少爷把图撕毁就好。”   “撕毁?你在逗我玩呢?”   “不不,钱少爷请听我说。”   陆菱朝着众人缓缓解释道:“我祖上传下来一个可以通灵的物件,若是画中确实有阴鬼存在的话,不论钱少爷撕毁多少张,那物件都可以完完整整的复制出来。”   “复制出来?”   钱仲新瞪大眼,“可当真?”   “自然。”   说着,陆菱将手中的红纸卷展开,里面竟裹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边角圆润,颜色也是从未见过的鲜亮,方方正正的,中间还有一个圆形的黑洞。   陆菱举起从空间拿出来的拍立得,朝着钱仲新手中的图纸拍去。   “咔嚓”一声,众人被吓得心都打颤。   陆菱笑笑,朝着钱仲新道:“钱少爷,你可以把图撕毁了。”   钱仲新抿了唇,指尖略显颤抖。   但他心一狠,直接将手中的图纸折叠,撕了个粉碎。   碎纸还在天上飞舞,陆菱手中的小方盒子却‘滋滋’的响了起来。   陆菱拿着掌心那么大的照片,递到钱仲新跟前。   “钱少爷,你可看好了。”   “……”   钱仲新盯着上面的‘图画’,虽然颜色与只敢略有不同,但上面的东西,分明就是刚刚被他撕毁的图纸!   钱仲新一瞬间脸色都变了。   他连连后退,甚至连照片都不敢接过去,只敢远远的看上一眼。   “这……这么说,里面还真的有女鬼?”   “当然啦。”   陆菱将拍立得收起,举着照片朝着众人道:“现在你们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吴量原本就站在陆菱身后,听她糊弄钱仲新,可是到了现在,他也不由得开始慌乱。   莫非,这个陆菱还真是什么驱鬼大仙?   众人瞧着被陆菱放在掌心的‘图纸’,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陆菱忍着笑,忽然眉头一皱。   “不好!”   “咋……又咋的了?”   钱仲新被这一声不好吓得,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陆菱却看着他,淡声道:“我方才已经说过,此女鬼怨气极深,现在虽然被封进了这个照片里面,但照片上没有符箓,怕是压不住她的煞气。”   “啊?那……那……那要怎么办呢?” 第82章 有鬼呀!   钱仲新吓得一阵结巴,朝着陆菱投去急切的眼神。   陆菱装模作样的抬起手指掐了掐,拧眉道:“不详啊!不详!”   “……”   正说着,门外忽然有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进来,语不着调。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咱们院子里莲池内养的锦鲤,不知为何忽然翻了肚!竟死了大半。”   锦鲤死了!!!   陆菱继续神叨叨的默念:“不详!不祥之兆啊!”   钱仲新:“……”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过来通报。   “少爷,不好了,你的爱犬大黄忽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少爷!不好了,秦姨娘失足落水了!”   “少爷!不好了!”   “少爷!”   短短时间内,接二连三的通报声传来。   钱仲新吓得面色惨白,腿脚发软,两眼一翻,险些栽倒在地。   他跌回身后的木椅当中,又忍不住抱住扶手,想站又站不起来,只能迫切的看向陆菱。   他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   “大仙,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呀!”   陆菱眉头拧得更深,忽然看向钱仲新,声音急促的问道:“不对劲!此女鬼十分不对劲!”   “又……又怎么了?”   “按说,女鬼虽然煞气重,却也不至于直接伤人,怕是跟钱少爷府上有缘呀。”   “啊?”   陆菱瞧着钱仲新惊悸的模样,又给他添了一剂猛药。   “当初我在逃难路上,见到横尸满地,饿殍遍野,备受煎熬,后来遇到此女鬼的父亲,他托我为女鬼寻一处安身之地,并保证此女鬼一定会护我周全。”   “起初我将信将疑,可之后有了这女鬼作伴,竟真的再也没有被流民骚扰过,我和弟弟妹妹也安全抵达隋北,得以在此处安身。”   “女鬼虽然阴气极重,可一路上她却不曾伤人,为何一道钱府,竟这般……唉!”   陆菱及时止住话头,引人浮想联翩。   这时候,吴量适时搭话,小心问道:“大仙,你方才说这女鬼跟钱府有缘,是什么意思?”   陆菱瞥了眼钱仲新,缓缓道:“这女鬼的父亲,曾告诉我,他们一家曾稳居乡下,日子和美,可有一天村里来了个富家少爷,见女子相貌清丽,便强行掳了去。”   陆菱的音调低低缓缓的,极具感染力。   “后来,听说那位富家少爷要强娶人家,逼得人家姑娘在新婚夜上吊自杀了,自此那宅子便没了宁日,好像就死在县里的一处别苑。”   “——!!”   钱仲新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的坐回了木椅当中。   “你……你怎么……”   你怎么会知道……   后半句,钱仲新没敢说出口。   陆菱淡声问道:“嗯?钱少爷想说什么?莫非你认识这个女鬼?”   “……当,当然不认识!”   钱仲新吓得舌头打结。   他扶着椅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面色惊悸。   “大仙,你别管这么多了,你就告诉我该怎么把这个女鬼处理掉。”   “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女鬼也是一样的道理。”   陆菱神秘兮兮的凑近钱仲新,小声道:“这图纸已经沾染了晦气,上面所画的房屋也被女鬼看中,成了阴宅,往后钱少爷还是莫要盖这样的房子了。”   “……”   钱仲新现在满脑子后悔!   他就说那些图纸看起来古里古怪的,有些建筑压根不符合当地的建筑风格。   当时觉得新奇,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给女鬼准备的阴宅!   钱仲新气势汹汹的瞪了吴量一眼。   这个杀千刀的东西!   钱仲新急急忙忙的将剩余的两站图纸,塞给了陆菱。   “陆大仙,这两张图纸我还给你,还望你帮我肃清煞气,还我钱府的安宁。”   陆菱将图纸折好,放回袖口的暗兜中,并点头道:“这个你放心,帮人帮到底,我一定帮钱少爷铲除这个麻烦。”   “好好好。”   说着钱仲新直接从钱袋里摸出两枚银锭子丢给了陆菱,并急切道:“事成之后,本少爷另有重赏,还请大仙一定把这个女鬼……彻底铲除!”   陆菱欢欢喜喜的接过了银锭子。   没成想,竟还有意外收获。   为了把戏演完整,当天陆菱并没有离开,而是住到了钱仲新专门为她准备的客房内。   她允诺,明日正午十分,阳气最重的时候,在钱府的绘丽园举行一场驱鬼法事。   当晚,月上梢头,夜幕沉沉的压下来。   可绘丽园却是灯火通明,连带着院子里也挂满了明亮的灯笼。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现在的钱仲新的心,真是心虚到要溢出来的状态,生怕一个不留神,撞见一张惨白凄厉的鬼脸。   陆菱所住的客房,乃是单独的一间小院。   她推开窗,欣赏着一墙之隔的绘丽园的灯光秀,那耀眼的烛火光芒,将她的院子都照的红彤彤的。   倏尔,一道低沉的声线传来。   “看不出来,你倒是还有演戏的天赋。”   眨眼之间,陆菱的眼前多了道冷沉矜贵的身影。   男人的眉眼不似寻常时候的清冷,眼底氤氲着烛火,透着一丝笑意。   陆菱站在窗边,与他遥遥相望。   “你也不差呀,就那一会儿的功夫,又是锦鲤,又是黑犬,真是连秦姨娘也没躲过某人的辣手摧花,真是厉害呢。”   寒澈眉头一挑,“你这是恭维?”   “对呀。”   陆菱托着下巴笑笑,眸若灿星。   “寒澈,还有一件好玩的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这丫头一脸狡黠,一看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他还是走上前,淡声说道:“只要不再是什么推人落水,这种有损德行的污糟事就成。”   陆菱嗔道:“瞧你,怎么能把人想的这么坏?”   寒澈睨她一眼,“说吧,什么事?”   陆菱再次勾勾手,寒澈无奈附耳。   几秒之后,寒澈直起身,眼含无奈的望着她,“这就是你说的好事?”   “对呀对呀。”   陆菱笑的温柔,“事成之后,我请你吃烧鸡!”   “……”   寒澈眉眼一挑,“一只烧鸡就想打发我?”   “呃……外加一道红烧肉!啧啧,油滋滋的红烧肉哦,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保证你吃了终生难忘!”   “终生难忘?”   寒澈深深的瞧了陆菱一眼。   嗯,是够难忘的。   夜深了,星月隐在一朵朵黑云之后,天边忽然刮起了一阵阵的风,将院内的灯笼和树叶吹得飒飒作响。   忽然,天空一道诡异的红影飘过。   之后,一道凄厉的哭喊划破天空。   “有鬼啊!救命!!!” 第83章 妖孽,哪里逃!   天刚蒙蒙亮,陆菱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昨晚因为住在钱家,陆菱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衣服都没有脱下。   眼下一个翻身下了床,她直接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瞧见了秋月急切匆匆的一张脸。   “姑娘,请随我去绘丽园一趟,少爷急着见你。”   “秋月姐姐别着急,我这就随你过去。”   “姑娘客气了,往后直接叫我秋月就好。”   秋月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态度已和昨日大相径庭。   甚至离开的时候,她还偷偷将昨日从陆菱处得来的银两,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一路上,秋月走在前头为陆菱引路,态度十分恭敬。   陆菱只当不知道,还客客气气的叫她秋月姐姐。   进了绘丽园,往日热闹的庭院内,显得十分萧条。   几个守门的小厮脸上也一片愁云,各个战战兢兢的,看到陆菱后反倒松了口气。   “陆大仙,我们少爷正等着你呢。”   对着这个称呼,陆菱险些破功。   她忍着笑意,匆匆走进了堂屋。   “别过来!快把灯笼点上!不许灭!陆大仙来了没有呀?怎么还没来!”   一进屋,陆菱就听见了某人凄厉的鬼叫声。   她的脚步微顿。   倒是看不出来,钱仲新竟然这般怕鬼。   其实,也是有缘故的。   先前那位姑娘在紫藤别苑上吊自杀,自此之后闹鬼一说,便传的沸沸扬扬。   钱仲新让人封了紫藤别苑,一度想要转手,可是却无人接盘。   他仓促搬回绘丽园。   前前后后又请了萨满法师去做法师,可听说那宅子,至今仍旧是鬼气森森的。   钱仲新原本就心虚,这次又无意间从陆菱口中听了那个所谓女鬼的身世。   前前后后联系起来,他自己也忍不住多想。   昨夜里又有人说,亲眼看见了红衣女鬼。   钱仲新被吓得六神无主,连带着整个绘丽园上下,都因为闹鬼一说,人心惶惶。   “钱少爷?”   陆菱出声唤了句。   钱仲新听见声音,小心翼翼的从屏风后探出头,确认来人是陆菱以后,他哭喊着跑了过来。   抱着陆菱的小腿,坐在地上。   “陆大仙,救命!那,那女鬼真的来了!!!”   陆菱扯了扯腿,没抽开,只好安抚道:“钱少爷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帮你驱鬼,自然会说到做到。”   “真的?”   “嗯!”   “……呜呜呜……”   钱仲新一个大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整个人看起来凄凄惨惨的。   陆菱忍不住反思。   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因为闹鬼一说,钱府上下人心惶惶,最终还是惊动了钱家的当家人。   钱老爷年过花甲,却依旧精神抖擞,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和霸道。   他和主母程氏一道来了绘丽园,见到钱仲新,手里的拐杖就高高扬起,险些就要落在钱仲新身上。   好在程氏及时拦下,“老爷,新儿遇到这种事,已经够难过得了,您就放过他吧。”   “你!你们!”   钱老爷被气得胡子乱抖,声音发颤,“都是你,平时纵他惹是生非,不修德行,才招致今日祸患!”   钱仲新是钱老爷的老来子,自小就备受宠爱。   以前,程氏身为当家主母,却迟迟没有子嗣,府里的姨娘小妾们,一个个犹如豺狼虎豹一般,盯着主母的位置不放。   程氏这些年辛苦经营,好不容易诞下了钱仲新,自然是捧在手里爱护着。   他虽然生性顽劣,但却是程氏的心头肉。   如今就算钱老爷子生气,她也不能让钱仲新挨了打。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论如何也见不得他吃半分苦头。   “老爷,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帮新儿度过这一劫吧。”   钱老爷无奈叹了口气,虽然气愤,可神情却稍显缓和。   陆菱冷眼旁观,心中禁不住感慨。   他们在意的,只有他们自己的儿子。   对于之前那位宁死不屈的姑娘,当真是半分歉意也没有。   这时,钱仲新忽然朝着众人道:“父亲,母亲,这位是陆大仙,她已经答应帮忙驱鬼了,你们不用担心。”   “哦?大仙?”   钱老爷浑浊的眼睛迸发出精明的眸光,缓缓打量着陆菱。   陆菱不惧其威严,坦然的与之对视。   半晌过后,钱老爷子哂笑,“倒是有点底气。”   之后,钱仲新将他们二位送上了堂屋内的主位,其余的人都站在客厅,接受审视。   钱老爷子将拐杖递给旁边的仆役,而后朝着陆菱问道:   “姑娘,你当真会驱鬼?”   “我的本事,钱少爷昨日已经见识过了,事态紧急,容不得耽搁,钱老爷若是心存疑虑的话,待会儿好好看着便可。”   “口气不小!”   钱老爷子看着她,倒也没恼,而是淡淡补充了句:“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丫头,有没有真本事。”   正午时分即将到来,钱仲新也按照陆菱的吩咐,在绘丽园布置好了祭台。   香烛黄纸,丹砂符箓,一应俱全。   除此之外,陆菱昨晚临睡之前,还下了一番其他的功夫。   空间内的投影设备,都被她安排上了工作。   原本以为到了古代,这些设备都要丢在角落里吃灰了,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还能重见天日。   陆菱手中的投影设备,是经过技术改良的。   外形犹如一个手电筒,可以将影像投影到墙壁之类的任何地方。   而且只有巴掌大小,还可以藏于袖口之内。   并且具备储存功能。   陆菱提前在空间内,将剪辑好的音频影像,输入到投影仪的储存卡之内,马上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陆菱先将投影仪藏入袖口的暗兜,然后装模作样的拿起黄纸,在蜡烛上点燃,嘴里振振有词的念着。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玛尼玛尼哄!”   “罗汉翻天印!”   “阿门。”   一顿操作之后,众人只能看到陆菱拿着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桃木剑,左右摇晃了两圈,最后黄纸燃尽,她将桃木剑指向其中一间房屋,片刻之后,便急速冲进了房间。   进门之前,空留一句。   “妖孽,哪里逃!” 第84章 尬到脚趾抓地   陆菱觉得,她毕生演技的高光时刻,和尬到脚趾抓地的紧张时刻,都聚集到了今日。   她已经把脑子里面关于鬼神的那一套说辞,说尽了。   庭院内静悄悄的,人们统一扭动脖子,看着陆菱消失的方向,半晌过后才反应过来。   “咱们是不是得跟过去看看?”   “呃……你去?”   “你去!”   “你去不去!”   “好,我去。”   最后,宋令衍这个一大早赶来看热闹的冤大头,成为了第一个见证奇迹的炮灰。   房门大开,屋内却因为背光显得昏昏沉沉的。   屋内有两道清丽婉转的声线,正在一问一答。   “你可知,若真伤人性命,你也难逃劫难。”   “我只是想要报仇!”   “你已经死了,不如赶快投胎去吧。”   “我只是想要报仇!”   “好好好,我知道,他虽然罪孽深重,却依旧苟活于世,你心有不甘,我都可以理解,不过你既然已经死了,莫要再生事端,往后我会为你立牌供奉,你安心的走吧。”   “我只是想要报仇!”   机械,死板,同一情绪音调下的台词,重复了四边。   陆菱也没办法。   谁让她在空间里,只找到了那么一支质量堪忧的录音笔。   又拼着最后的电量,完成了剪辑。   宋令衍鬼鬼祟祟的巴望着头看进来的时候,正好瞥见屋内的墙壁上,一道绯红的身影,惨白着一张脸,飞在半空中。   “!!!”   他心中警铃大作,尖叫了一声,便退出了房间。   旁人问:“如何?”   宋令衍一阵腿软,哆嗦道:“有鬼!真的有鬼!鬼出来了!”   钱仲新害怕的往后缩了缩,却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他推开宋令衍,自顾自朝着屋内偷看了一眼。   正巧看到陆菱将投影仪关闭之前,映射到墙上的歪歪曲曲的红衣女子。   嗝——   钱仲新两眼一翻,被吓晕了。   陆菱听见动静,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缓缓回头,将设备重新丢入空间内。   这次是真的要送它们去角落里吃灰了。   她把最后的光影,用拍立得照了下来,一张扭曲的红衣身影,便出现在了照片中。   陆菱满脸‘复杂’的走出来,将照片呈给了钱老爷子。   “钱老爷,女鬼已被我封印,接下来我会把她带走,你们便可放心了。”   然而程氏却忽然打断,“不可!陆大仙,这女鬼还是交给我们处置吧。”   陆菱挑了下眉。   程氏尴尬的笑笑,低声道:“新儿因此受了不少苦头,未免留下隐患,这……女鬼还是交给我们,彻底铲除的好。”   陆菱没有搭话,径直将照片递了上去。   程氏借着院内摆列祭坛上的烛火,直接将照片烧了。   连同几片黄纸一起,丢进了燃着香烛的炉鼎当中。   神情相当的漠然。   临走的时候,程氏还特意追出来,往陆菱手里塞了三张银票。   “陆姑娘,今日可真是多谢你了,往后若是来县城玩的话,记得常来家里坐坐。”   “多谢夫人。”   陆菱也没推辞,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银票,并朝着程氏道:“不过夫人,常言道修身养性保平安,令公子年纪还小,若还想日后安稳度日,还是收收性子吧。”   话音落下,程氏不仅没有恼,反而亲切的拍了拍陆菱的手背。   她其实早知道自己的儿子德行有亏,只是向来习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经此一事,倒是让她警醒不少。   “姑娘放心,日后我一定好好教导他。”   “好,夫人请留步。”   陆菱离开钱府,径直朝着吴量家而去。   昨天吴量带着所谓的解药回了家,现在应当还跟原庆待在一处。   事情完美解决,陆菱心里很高兴。   她摸出银票看了眼,竟然有整整三百两,加上钱仲新给她的两枚银锭子,现在她又成小富婆了。   有了银两,便可以置办东西,将来陆衡的学费也有了。   回到吴量家,隔着老远的距离,陆菱就瞧见了门外那道焦急的身影。   “陆妹子,你可算回来了!”   原庆迎上来,有些激动,“怎么样?”   陆菱扬了下手中的图纸,笑道:“拿回来了。”   “哎呦呦!我的天!”   原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担心的一天一夜,生怕陆菱有去无回,不成想这丫头竟然真的把图纸要回来了!   陆菱朝着门内瞥了眼,没看到吴量母子,便问道:“他们呢?”   “在屋里歇着呢。”   原庆挠了挠眼角,笑的揶揄,“昨晚,元大娘拉得一晚上的肚子,今天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噗——”   陆菱咯咯地笑起来。   活该呀。   原庆便叹了声,又道:“我当真以为你给她喂了毒药呢,现在看来,应该是泻药吧。”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谋害他人性命。”   “是是是,我看吴量现在也反应过来了,昨晚陪着元大娘,生了一晚上闷气,哈哈哈,可真解气。”   陆菱点点头,话音一转。   “原大哥,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若是想回去的话,可以先行一步,我难得来一趟县城,想去买些东西。”   “既然如此,我就陪你一起去吧。”   原庆往身后看了眼,又道:“吴量这里,我也懒得追究了,左不过就是见财起意,现在他已经算是受到教训了,我跟你一道去县城里的市场逛逛吧,你若想买什么东西,可以问我,西南两个市场,我都很熟悉。”   陆菱想了下,点头,“好,那一起吧。”   简单收拾了一下,陆菱和原庆重新出发,朝着县城里的市场而去。   与此同时,半天没等到陆菱的寒澈,站在钱府旁边的矮墙下,心情有些复杂。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丢下了……   “唉!”   半晌,寒澈叹了口气,决定退而求其次,去找宋令衍。   毕竟他那有免费的代步工具。   然而,寒澈辅一转身,忽然瞧见两道拉拉扯扯的身影,在钱府门口鬼鬼祟祟的。   定睛一看,这两个人还有些眼熟。   寒澈舔了舔唇角,薄凉的眉眼透出一丝揶揄。   好呀,差点把陈盛给忘了。   不过现在陈盛自己送上门,正好可以让他出一出闷气。   嗯。   闷气! 第85章 废话可真多   不远处正在拉扯的两个人,正是陈盛和刘斗。   两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看起来情绪都不太好,急头白脸的,甚至还大打出手。   寒澈缓下脚步,站在角落,看了会戏。   吵闹声依稀传来。   陈盛是跟寒澈一起到达的钱府,可是因为之前陈盛撒了谎,所以并未跟着宋令衍二人进去。   他站在钱府门外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寻到可以进去的机会。   陈盛怎么也不肯甘心,在附近的破庙内凑活了一宿,翌日一早,便又急匆匆的赶到了钱府。   好不容易遇到出门采买的下人,陈盛想着让他们帮着通报一声。   结果采买的下人见他穿的土里土气,又没有钱可以打赏,压根就没理会他。   陈盛在村里嚣张惯了,几乎是为所欲为,可是到了县城,他也不敢张扬。   耽误了两天的时间,急得半死,却连钱府的大门都没有进去。   后来就等来了刘斗。   刘斗见到他之后,二话不说就要拽他离开。   陈盛哪里肯听他的话,推搡着刘斗,险些将他推倒。   两人面对着面,陈盛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怂包蛋,现在过来干什么?咱俩早就不是兄弟了,我的事你少管,给我滚!”   刘斗也气得不轻。   他本来好好的在家养伤,后来葛青过来,跟他提起了钱家和陆菱的时候。   当时他还没放在心上,毕竟虽然跟陆菱不过几面之缘,可刘斗心里清楚,她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小姑娘。   尤其经历过上次的时候之后,刘斗对于陆菱的看法,早就不再局限于她是个十几岁的臭丫头了。   结果,葛青又说,陈盛预备利用这次的事情,给钱家通风报信,好好的整治陆菱一次,以此达到报仇的目的。   一听这话,刘斗就急了。   上次他虽然没有帮陈盛脱身,可是两人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多年兄弟。   刘斗不想陈盛因此再得罪陆菱一次。   陆菱对付钱家的胜算,他尚且不敢乱说。   但是凭陆菱的狠劲,对付一个陈盛还是绰绰有余的。   万一陈盛弄巧成拙,到时候吃苦头的可是他自己。   于是天刚蒙蒙亮,刘斗便忍着身上的酸痛,一路步行从西白村赶到了县城。   因为没有马车,路上连个牛车也没有遇到,所以刘斗紧赶慢赶,一路打听着来到钱家的时候,已经晌午。   但正好就瞧见了在钱府门外鬼鬼祟祟的陈盛。   他想把他带回去,再跟他好好说说。   奈何陈盛脾气上来了,对他出言不逊,甚至还大打出手。   “盛哥,不论怎样,咱俩都是多年的兄弟,你听我的,不要掺和这些事了,上次的教训你还没吃够吗?”   “呵!刘斗,我就说你是个怂包蛋吧!怎么,被一个臭丫头欺负了,你就彻底蔫了?你怎么这么窝囊呢?我还就得让她涨涨教训!”   “陈盛!以前我敬你是兄弟,才叫你一声哥,但不代表你可以这样骂我!”   刘斗也气急了,指着陈盛鼻子道:   “以前你也算是咱们几个里面,最聪明的一个。可你现在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在陆菱跟前栽了跟头,咱们丢了面子,又赔了银两,你现在还要往上凑,你是想再挨一顿打吗?”   “你放屁!上次不过是我一时大意,着了她的道。”   陈盛气的口沫横飞,反驳道:“我告诉你,刘斗,老子跟你可不一样!老子就是要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老子身为男人,就要捍卫身为男人的尊严!陆菱那个臭丫头算什么?她再厉害,还能比得过钱家?这次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我要报仇!”   “陈盛!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来了一天一夜,连钱家的大门都没进去,还谈什么报仇!你赶紧跟我回去吧,否则到时候坏了事,谁也救不了你!”   陈盛恼羞成怒,“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要不是看你可怜,你以为我会跟你做兄弟吗?打娘胎里的怂包蛋,你也配做我陈盛的兄弟?呸!跟你娘一个货色,庄稼被人偷了,只知道哭,你妹妹被人欺负了,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们全家都是怂包蛋!”   “你!我好心相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刘斗被气得眼睛都红了,陈盛还在不以为意的嘲笑他。   “你给老子滚远点,看见你就觉得晦气!”   “好好好!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真是白做了!”   刘斗捏紧了拳头,朝着陈盛冷笑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从今往后咱们再也不是兄弟了!今天来找你,算我多此一举!”   刘斗忿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盛气的胸口起伏不定,眉眼一片恨意。   “呸!滚远点,等我日后发达了,你可千万别往我跟前凑!老子才不稀罕跟你做兄……”   话音未落,陈盛眼前忽然一黑。   一个麻袋兜头而下,伴随着一阵闷哼,陈盛瞬间失去了意识。   寒澈一记手刀,将陈盛劈晕。   他缓缓转动了下手腕,眼底充斥着不耐的兴许。   废话可真多。   寒澈扛着陈盛,从一处矮墙丢进了钱府,随即拍了拍掌心,便迅速离开了。   宋令衍早在马车上等候多时,见寒澈过来,他便迫不及待的催促道:“事情办完了?咱们能回去打墨狐了吗?”   寒澈掀了掀眼皮,眸光浅淡,缓缓道:“回去再说。”   “诶?这位兄弟,你可不能卸磨杀驴啊!咱们不都说好了吗?”   “是呀。”   寒澈点了点头,解释道:“可咱们没有说什么时候去啊。”   “……”   宋令衍瞪圆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捏了捏拳头,又想起了寒澈的身手。   算了,他打不过。   于是宋令衍决定采用迂回的方法。   “疼兄是累了吧?这样,咱们先回去,明日再出发去山上打猎也不迟。”   寒澈没说话,也没反对,宋令衍就当他是默认了。   于是驾着车,从暗巷内出来,又绕回去从钱府门前经过。   马车走的晃晃悠悠的,忽然钱府大门开启,一道熟悉的身影,被人们从门内丢了出来,直接摔在了大街上。 第86章 还敢污蔑我们陆大仙?   “哎呦——”一声惨叫。   宋令衍好奇挑开帘子看。   地上躺着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念着。   “我说的是真的!那个陆菱要害钱少爷!她要联合县太爷,状告钱少爷偷窃!而且她还找了打手,说要给钱少爷一个教训!你们可要相信我呀!”   听见熟悉的名字,宋令衍挑了下眉。   这人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搭车来县城的时候,也没说要去钱家找陆菱的麻烦啊。   宋令衍眸光微转,看向旁边的人。   男人目光很淡,嘴角挂着一抹讥诮,薄凉的眼神此刻看起来犹如夹杂着霜雪,冷的彻底。   宋令衍的小心脏都不由得颤了颤。   他问:“那个……这人咱们救不救?”   寒澈看向他,反问:“你很闲?”   “那倒不是。”   宋令衍为难道:“毕竟咱们是一道出来的,这种情况,咱们是不是得上去帮下忙。”   “要去你去,我管他死活。”   寒澈收回目光,彻底没了耐心。   宋令衍下意识吞了吞嗓子,被寒澈这种周身散发出来的淡漠与冷沉,唬的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不出来,这人还真心黑。   估计从一开始,打的就是卸磨杀驴的主意!   外头的撕闹声,还在继续。   陈盛不依不饶的堵在钱府门口,朝着里面叫嚷。   “喂喂!你们别走呀!能不能听我说!陆菱真的要害钱少爷,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相信呢?她可是有靠山的!说不定还要把钱少爷送进监牢!到时候,钱少爷可就没命了!你们快让我去见一见钱少爷!”   陈盛喊得嗓子都哑了,可却没人理会他。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被人套了麻袋,醒来之后就进了钱府,还成了下人们口中要抓的盗贼!   他几次三番进行解释,可没人相信,甚至还将他暴打了一顿,丢出了门外。   陈盛不甘心,他不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这次的机会。   忽然,门口一阵骚动,一个穿着打扮十分贵气的公子,从府内走出。   陈盛面上一喜,连滚带爬的走过去。   “钱少爷!您是钱少爷对不对?我跟您说,那个陆菱要害……”   “等会!”   话音未落,钱仲新直接打断了陈盛的话。   陈盛愣了下,眼睛瞪的圆圆的,仰头看着眼前的贵公子。   钱仲新身后跟着一群打手,浩浩荡荡的从府内一道走了出来。   他居高临下的站在陈盛跟前,冷笑一声。   “就你?还敢污蔑我们陆大仙?要不是她,小爷我怕不是今晚就要交代给女鬼了!你现在还敢在我们钱府跟前大放厥词,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陈盛傻了眼。   什么陆大仙?   这个钱少爷究竟在说什么?   他原本还想再添油加醋的拱上一把火,结果钱仲新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直言道:   “我告诉你,以后陆大仙就是我们钱府的座上宾!谁敢得罪她,就是跟我们钱府作对!谁敢说她一句不是,就是跟我们钱府过不去!”   说完,钱仲新头也没回的丢下一句话。   “来人,给他涨涨教训!”   在陈盛满含错愕与惊诧的目光中,钱仲新身后的那群打手,朝着陈盛一步一步走去。   “嘶——”   马车上,宋令衍倒吸了一口凉气,放下车帘,挡住了外面的画面。   “打的可真惨呢……”   寒澈淡声反问:“嗯,是挺惨的,可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令衍愣了下,“你说的还真有道理!”   马车晃晃悠悠离去,将钱府远远的撇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陆菱和原庆两人也到了县里的西市场。   两人沿着街边逛过去,买了一些日用,两手逐渐被买的东西做占满。   原庆忍不住问,“陆妹子,你买这么多东西,咱们待会儿可不好带回去。”   “没事,一会儿我们去买马车。”   “啊?买马车?”   原庆有些惊讶,又忍不住重复的问了句:“你要买马车呀?”   “对,有了马车,以后出行就方便了。”   陆菱笑笑,朝着原庆继续道:“原大哥想买什么东西的话,随便买,一会儿咱们坐马车回去,不用怕没地方放。”   原庆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嗐!我也没什么好买的,就是难得来一次县里,预备给你嫂子买个银钗子戴戴,陆妹子待会儿可要帮我掌掌眼。”   “没问题!”   说着,两人便来到了首饰店。   店老板是个看起来十分和蔼的老伯,说起话里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十分热情的给他们推荐了几个时下流行的款式。   原庆摸着钱袋子,从里面挑了根价位不上不下的,朝着陆菱问道:   “陆妹子,你觉得这支怎么样?”   “挺好的,很素雅,不过……”   陆菱想起来,上次在家见到李兰的时候,她穿着一身花俏的衣裳,头发盘起来的发髻也不同以往的农妇。   她应该喜欢花纹精致繁复的,衣服也是花开紧簇,远远看上去热热闹闹的。   于是陆菱又从中挑了件花样略显俏皮些的簪子,递给原庆道:“不过我觉得这一支应该更配兰嫂子。”   其实原庆刚刚也注意到了这一支。   李兰平时性子活泼,应当也会喜欢。   只是她如今已经是做了娘亲的年纪,戴这么花俏的,原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送出手。   所以有些犹豫。   陆菱适时解释道:“原大哥,女人不论什么年纪,都有一颗少女心,你买这一支回去,绝对能讨她的欢心。”   “行,那就这支!”   原庆心满意足的将银钗子递给了掌柜打包。   趁着这个空档,陆菱打量了一眼旁边的视频,她一眼就瞧见了一个银镯。   精致小巧,细长的圈,上面也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   中间坠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吉祥锁,应该是可拆卸的。   两个小玩意儿做工都十分精美,只是掺和在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像是硬生生拼凑上去的。   陆菱忍不住开口问:“老板,这个吉祥锁可以单卖吗?”   店老板回过头,朝着陆菱笑道:“姑娘,那是一对,怎么能单卖呢?”   “这看着不像是成人的尺寸呀,难不成还是情侣的?”   陆菱伸出胳膊比了下,那银圈十分小巧,她的手腕可能堪堪放进去,不过进去的时候,手指头估计得受点罪。 第87章 真……真被打死了?   “嗐!那本来是我给老友 的孙儿定做的礼物,原本以为他们家儿媳怀的是双生胎,后来娃娃落地,才知道是搞错了,自然又重新备了一份礼,这个我就放在店里卖了,不过既然承载的是双倍的情意,自然还是要一起卖的。”   原来,还真是拼凑上去的。   不过既然是双份的情意,陆菱觉得她正好可以买来送给陆衡和陆清。   “好,我买了。”   从首饰店出来,陆菱‘买买买’的行动模式,还没有结束。   刚好附近有个小型马场。   陆菱和原庆便准备先去买辆马车,否则手上的东西越来越多,反而耽误‘买买买’的手速。   到了马车,刚好有小厮过来接待他们,说是马场今早刚好到了新货,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陆菱笑笑,却没搭话。   这应该是马场卖家惯用的话术。   陆菱对马没什么太多的了解,好在原庆比较懂行。   他进去跟马场的工作人员交谈了一番,又去马圈里转了一圈。   趁着无人注意之际,原庆来到陆菱跟前,小声道:“不行,这家收回来的马,很多都是拉货用的老马,不值几个钱,而且用不了几个年头。”   说完,原庆话音一转,“东市有一家不错的大马场,他们有时候还会给附近的军队选马,马匹的质量上乘,就是稍微有些远,陆妹子若是感兴趣的话,咱们就辛苦一趟,也算不白来。”   陆菱和原庆转身朝外走去,“行,听原大哥的。”   见他们要走,卖马的小厮来匆忙来拦路。   “诶?你们怎么要走啦?里面还有好些马没看呢,咱们去瞧瞧吧。”   “不好意思,不用了,我们先走啦。”   陆菱摇了摇头,继续往门外走。   “哼!我看你们这些乡下来的土包子,根本就买不起!”   “你怎么说话的?”   小厮嗤笑一声,眼底的热络顿时变成了一道白眼。   原庆忿忿的回头,预备跟他理论一番。   陆菱拦住原庆,无所谓的笑笑,“原大哥,咱们不用为他浪费时间。”   “诶!我就是听不得他们说这话!城里人了不起吗?真是的。”   “说的也是,要不咱们回去直接把他揍一顿好了!”   陆菱说了句玩笑话,原庆吓得忙摇头。   “别别别!也不用这么较真。”   “哈哈哈。”   陆菱掩唇笑了起来,调侃道:“原大哥,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性情中人。”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笑话,很快便赶到了东市。   原庆所说的马场,确实比刚才的小马场大好几倍。   而且旁边还有一处绿茵茵的草地,会骑马的人还可以当场骑上去试试,因此草地上有不少飞驰的身影。   陆菱在原庆的带领下,先去见了他认识的一个杂役。   听说这人曾是李兰的老乡,就住在一个巷子里。   原庆跟着李兰回去探亲的时候,见过好几次,一来二去,也成了熟识。   有了老乡的帮忙,接下来的行程就顺利多了。   陆菱不懂如何看马,但是从原庆和这位老乡的表情来看,这个马场提供的马匹,应该是挺不错的。   “陆妹子,这马确实不错,就是价格可能贵一些。”   “没事,原大哥帮我挑一个好的就行。”   一分价钱一分货,陆菱也是明白的。   买了马,还得去订做车棚。   好在马场内的老师傅,经验老道,许多配件马场都有提供,所以等了没多久,车棚就组装完毕了。   前前后后加上买马,差不多花了三十两。   赶着马车上了路,原庆还有些激动。   村里只有村长家和周大夫家里有马车。   平日里想要借一趟出门,也十分不容易。   原庆这还是头一次坐在如此宽敞的马车上。   陆菱打量着车厢内的布置。   颜色和配件都十分朴实,因为考虑到村里都是土路,所以陆菱也没要什么繁复的花纹,求得就是一个舒适实用。   陆菱让原庆将车赶到了县里的一家酒楼前。   晌午早就过了,可他们两人连午饭还没有吃。   这两日原庆跟着她奔波,还帮了她不少忙,陆菱觉得不论如何也得请他吃顿饭。   “陆妹子,我听说这家酒楼可贵了,咱们随便吃点就行。”   原庆还有些不好意思,看着高朋满座的大酒楼,竟无端生出几分怯意。   陆菱道:“原大哥,你不要客气,今天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这顿饭是我应该请的,快进去吧。”   拗不过陆菱,原庆便跟着走了进去。   他们选了个靠窗的雅座,很快便有杂役过来招呼他们。   陆菱点了几样招牌菜,又跟酒楼要了两只烧鸡和盐水鸭一起打包,说要一会儿带回去。   酒楼的菜品,果然名不虚传,确实色香味俱全。   就是每个盘子里的菜品,分量都很少,装盘十分精美。   幸好陆菱点了好几个菜,否则她都怕他们两个吃不饱。   酒足饭饱之后,陆菱拎着打包好的肥鸡肥鹅,和原庆一道踏上了回西白村的路。   乘着马车回了村,饶是天色将晚,还是惊动了不少村民。   原庆在前头赶着车,经过李月香大喇叭似的逢人就说,村民都知道他昨天是跟着陆菱一道去了县里。   眼下人们瞧着原庆赶了一辆马车回来,便纷纷围上去问怎么回事。   原庆还没来记得说话,匆匆赶来的李月香就忍不住在众人跟前冷笑了起来。   “我看,八成陆菱是让钱家的人给打残了吧?所以钱家只好派了辆马车,把她给送回来了。”   李月香幸灾乐祸的往马车上瞥去,又道:“啧啧啧,我就说陆菱性子这么蛮横霸道,将来肯定得出事,现在可好,栽到钱家手里喽。哎呦!陆菱不会直接被打死了吧?哈哈哈。”   一听说‘打死’这个字眼,旁边围观的人们,立即后退了好几步,生怕马车里面一会儿溅出血来,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原庆听得一脸无奈。   虽说钱家是强悍的地头蛇,可他们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送回来一具尸体吧?   见原庆不说话,旁边的众人险些信以为真。   “不会吧?陆家那个小姑娘,真……真被打死了?” 第88章 道德绑架   匆匆赶到的李兰,听到这句话,慌忙拨开人群,来到了原庆跟前。   “庆哥?你没事吧?陆妹子真被……唉,你当时怎么不拦着点呀?怎么能让他们……”   “别乱说!没有的事!”   原庆瞧见李兰,登时回过神,憨笑着预备朝着众人解释。   奈何身后的车帘被人直接掀开。   陆菱那张清丽的小脸,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她脸上梨涡浅浅,笑道:“不好意思,这车不是钱家给的,而是我买的!”   众人被吓得愣了一下,而后又凑上前来。   李月香难以置信的指着陆菱,“你……你怎么……没事?”   “嗯?让你失望了?”   陆菱打断李月香的话,淡声道:“放心吧,祸害遗千年,我可没那么容易出事。”   李月香抿着唇,眼睛一转又问:“你不是去找钱家的麻烦了?他们能放过你?”   “你说什么呢?谁告诉你,我去找钱家的麻烦了?”   陆菱茫茫然的眨了眨眼。   李月香便朝着众人大声道:“我亲耳听见了,陆菱分明是怪钱家偷了她的东西,要去县里找钱家人要个说法!而且钱家还不允许她盖房子!我都听见了!”   哦?   听见又怎样呢?   陆菱无辜的笑了笑,说道:“你从哪听来的瞎话?钱少爷确实很喜欢我画的图,说借两日让家里的工匠参考一下,过两日就会还我,正好我今日去县城买东西,顺道就去钱家把东西拿回来了。”   说着,陆菱就掏出钱仲新还给她的图纸,对着众人晃了晃,以作证明。   李月香傻眼。   陆菱勾着唇,漫不经心的对折图纸,又忍不住朝着李月香问道:“怎么到了你的嘴里,钱少爷就成小偷了?这话,你敢不敢当着钱少爷的面再说一次呢?”   李月香彻底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听到了!   然而,旁边原庆又义正言辞的朝着众人解释道:“事情就是这样,我昨日去县里看望我的师弟,今日才遇到探亲的陆妹子,正好她要买马车,就帮着选了选,顺道去钱府拿了东西,便一道回来了。”   原庆有自己的考量,陆菱一夜未归,若不说出个正当名头,将来很可能被人们胡乱猜测,坏了名声。   虽然他也知道真相,但还是谎称陆菱去探亲,第二天他们才碰上。   听了这话,人们也渐渐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   李月香估计就是因为之前陈盛的事,对陆菱怀恨在心,所以见不得她好。   便趁着人家在外探亲的时候,在村里散布谣言。   毕竟,要真像李月香说的,陆菱得罪了钱家人,那她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呢?   而且还买了一辆马车!   众人看向李月香的眼神,充满了讥诮。   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赶来的村长原荣,闻言也松了一口气。   钱家在县里威势很高,如果陆菱真得罪了钱家,到时候西白村也得跟着遭殃。   “菱儿,这马车当真是你买的?”   原荣适时又将话题绕了回去,免得村民们跟着一惊一乍的。   “是我买的。”   陆菱从车上下来,来到村长跟前,缓缓道:“想着以后有了马车,出行就方便了。”   “嗯嗯,确实能方便不少。”   原荣客套了两句,便预备跟村民们说,赶紧散了吧。   然而人们却越来越往前聚集,一个个围拢过来,将马车四周为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候有个眼瞧着精明些的妇人,走上前朝着陆菱道:   “陆家姑娘,你买了马车,往后咱们村里的人出行都方便了,等得空的时候,你得记得把马车借给我们坐坐。”   陆菱看向那人。   很眼生。   平时应该没打过交道。   但她很讨厌这种,当着大家伙的面,明摆着要占你便宜的架势。   好像你不同意,就会得罪所有人似的。   果然道德绑架,哪里都不缺。   “行啊,也不是不可以。”   陆菱莞尔一笑,继续又道:“这样吧,一趟三十文怎么样?管来回。”   这丫头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吧?   有人便嗔道:“你还要钱呀?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借你的马车坐坐,怎么还得给钱?”   “就是!”   有人帮腔道:“竟然还敢要三十文!平常咱们路上遇到拉货的牛车或者驴车,也不过两三文钱,你怎么能狮子大开口呢?”   “原来你们也知道,坐车得给钱呢?”   陆菱倏尔笑了,又道:“再说了,我的马车我做主,我想要多少钱,就要多少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觉得不合适的人,去做牛车或者驴车就好了呀。”   “你这也太黑心了!”   陆菱耸耸肩,“那又怎样?”   众人被噎住。   是啊,那又怎样?   反正她买马车也是为了自己图方便,又不是为了给村里的其他人做公益?   而且,如果谁家真有事了,急用马车的话。   陆菱也不会不借。   她只是很讨厌,有人用这种卑劣的借口道德绑架,让她做那个冤大头!   眼瞧着气氛不对劲,原荣适时开口。   “行了,我看收钱也挺好的,村里的马车本来就少,你们家要用,他们家要用,人家陆菱怎么可能借的过来?而且人家买的马车是私人的,又不是咱们村里公用的,如果谁想用,就给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再者说了,嫌贵的话就去做牛车,你们又想舒坦,又不想出钱,哪有那么多的便宜让你们占?”   村长这话说得,陆菱听了,直接想给他鼓掌。   这世上多得是不想出钱出力,单纯就想占便宜的伸手怪,也不知道害臊。   村长的话说完,没人敢有异议,大家也不争着抢着围观马车了。   眼瞧着到了村口,却耽误了半天。   两个小萝卜头一天一夜没见着她,心里怕是担心坏了。   陆菱赶着回家,便直接从车内拿了只用油纸包裹好的烧鸡,匆匆递给了原庆。   “原大哥,你们带回去吃。”   “不不不!”   原庆连忙推拒,摆手道:“已经让你请了县里的大酒楼了,我怎么还好意思拿你的东西?你带回去,给娃娃们吃。”   陆菱笑了笑,看向旁边的李兰。   “这哪是给你吃的?这是我给兰嫂子的!”   “啊?”   李兰愣住,看着陆菱问:“给我的?”   “对啊!”   陆菱乐呵呵的看着李兰,凑近她小声道:“兰嫂子,生辰快乐!快拉着原大哥回家吧,他可是给你准备了惊喜呢!” 第89章 张口就要告状。   李兰到底是接过了陆菱递过来的烧鸡,和原庆一道,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四周人群渐渐散去,陆菱自己赶着马车,也预备回去。   谁知,人群中忽然爆发一阵响亮的呼喊。   “姐姐!”   随即,一道灵活瘦削的身影,拨开人群,径直朝着陆菱跑来。   陆衡喘着大气,黑瘦的脚踝露出来一截,身上的衣服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胸前的衣襟都翻了过去。   “姐姐!你可回来了!”   陆衡急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拉着陆菱的手腕,紧紧地不肯松。   陆菱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怎么?想我啦?”   陆衡点点头,声音闷闷的,“嗯,当然想。”   陆菱莞尔,朝着他身后望了眼,而后问:“清清呢?”   “跟徐婶子在一起呢,她本来也想跟过来,但我嫌她跑得慢,就没带她出来。”   “哎呦。”   陆菱想了下,笑道:“回去小哭包可饶不了你。”   陆衡憨笑着挠了挠头,答道:“没事,不怕,吃饭的时候我让着她。”   说完,陆衡眼睛一亮,朝着陆菱身后看去。   “姐姐,这是谁家的马车?”   陆菱将赶车的小鞭子扬了扬,笑道:“当然是咱家的。”   “咱……咱家的?”   陆衡瞪大眼,有些难以置信。   陆菱点点头,笑道:“是的,我买的,以后你们如果想出去玩的话,姐姐可以赶马车带你们去!”   话音落下,陆衡兴冲冲的围着马车转了两圈,惊喜道:“天呐!我们竟然有马车了。”   陆菱按住他激动的小身板,朝着身后扬了扬下巴,说道:“上车,姐姐带你回家!”   “好耶!”   一声高昂的马啸划破夜空。   陆菱赶着车,载着陆衡朝着村尾而去。   刚刚走到巷子口,远远的就瞧见了徐氏的身影。   她的身旁还跟着两个矮半截的小娃娃,止不住的朝着这边张望。   初初看到陆菱,陆清惊喜的大叫起来。   正准备跑过来的时候,似乎才注意到陆菱身后的马车。   陆清站在胡同里,怯生生的咬着手指,水雾般的眼睛茫茫然的看着陆菱,竟是没敢过去。   “清清?”   “诶?姐姐!”   陆清缓了缓神,忽然笑起来,然后迈着小碎步一阵狂奔。   “停停停!”   陆菱及时出声打断,并勒住了缰绳。   她赶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把陆清抱到了一边。   “你个小丫头,马车过来了还敢乱跑?”   “姐姐……”   陆清抱着她,让她怀里缩着,声音忽然闷下去,染上了几句哭腔,就连眼睛都红了。   “我们清清这是怎么了?”   “我……”   陆清张了张口,忽然瞥见从马车内探头出来的陆衡,愣怔片刻之后,豆大的泪滴落下。   “姐姐,哥哥是坏人!他欺负我!呜呜呜呜……”   小家伙哭的梨花带雨,张口就要告状。   陆衡站在马车边上,傻了眼,赶忙过来安慰陆清,却被某个记仇的小爪子,无情的推开了。   陆衡:“……”   陆菱有些哭笑不得,揽着陆清,替她擦掉眼泪,温声哄了几句,问道:“陆衡怎么欺负你了?跟姐姐说说?”   “他……他不带我出去!他还嫌我腿短,呜呜呜……”   陆清趴在陆菱的肩头,泪滴落在衣服上,晕染开来,声音格外的委屈,“我也想去村口接姐姐,他不带我去!坏人!”   “天黑了,路也有些远,哥哥不带你去,也是担心你,咱们不哭啦。”   陆菱抱着陆清转了个方向,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笑着问:“你看,姐姐买了一辆大马车回来,里面可是装了好多好吃的,你不过去看看?”   “真……真的吗?”   陆清的小奶音,清脆清脆的,含着哽咽,可注意力明显被‘好吃的’这三个字分散了。   陆衡过来,缓缓牵起陆清的手,温声道:“真的,哥哥带你去看?”   “嗯,哥哥抱我上去!”   说完,两个小萝卜头手牵着手,欢欢喜喜的跑向了马车。   陆菱:“……”   呵呵!   你们开心就好!   两个小家伙在车厢内惊喜的呼喊,陆菱无奈笑笑,牵着马车往家里赶。   徐氏站在门口迎上来,看着身后敦实又气派的大马,有些发愣。   “陆妹妹,你去县城买了辆马车呀?”   “对,徐姐姐以后想出门的话,也可以用。”   徐氏笑着应和,忙快走两步过去把木门打开,“先把车拉到家里吧。”   “行。”   徐氏松开手,旁边的小家伙就忍不住了。   陈兴元急急忙忙跑到马车旁边,朝着里面喊道:“清清妹妹,陆衡哥哥,你们拉我一把!我也要上去坐大马车!”   徐氏听见,嗔了句:“兴元,快过来,别添麻烦了。”   “不嘛!娘,我也要坐马车!”   陆菱绕去另一边,抱起陈兴元,助他登上了马车。   陈兴元一骨碌,直接钻进了车厢,里面又是新一轮的惊喜尖叫。   徐氏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头,“村里难得见到一辆马车,孩子们都高兴坏了。”   “没事,只要注意安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咱不怕。”   陆菱在徐氏的帮助下,牵着马车进了院。   好在徐氏家屋后有一块空地,旁边还立着一棵大槐树,陆菱便直接把马车栓到了树下。   忙活了两天,终于到了家。   徐氏从车后走出来,朝着陆菱道:“我晚上熬了一大锅红薯稀饭,还炒了几个菜,平时都是陆妹妹掌勺,今天你也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好呀!我可真是饿坏了,今天有口福啦。”   “嗐!我就是瞎捣鼓,厨艺比不上陆妹妹。”   回到家,几个小家伙拿着陆菱从县城里带回来的好吃的,早就跑了个没影。   陆菱和徐氏落在后头。   陆菱忽然道:“徐姐姐,咱们都这么熟识了,往后你就直接叫我陆菱吧,咱们不需要讲那些客套的虚礼。”   “行!”   徐氏笑呵呵的应下,而后娇羞道:“我未出嫁之前,闺名单字一个凝,徐凝,我比你年长几岁,你且唤我徐凝姐吧。”   “凝姐姐!”   “诶!往后我就叫你菱儿。”   眼瞧着天黑了,徐家厨房里却热闹了起来。   徐氏围着围裙,站在灶台边热饭,她知道今日陆菱会回来,所以便在家等着她。   原本她给几个小娃娃先盛好了饭菜,可他们坚持等人齐了再动筷。   陆菱瞧着厨房热火朝天的模样,拎着一只油纸裹的烧鸡,径直朝着斜对门而去。 第90章 那模样,十分动人   踏着月光,陆菱来到了熟悉的断墙下。   然而,她的目光却忽然一愣。   往日断壁残垣般的矮墙,如今竟然被重新修葺完整,新砖覆着绿瓦,古旧当中透露着些许新意。   墙竟然被修好了?   陆菱无奈,只好又多走了一截,径直站在了大门口。   “咚咚——”   敲门声落下,陆菱便在门口等着。   可院内半晌都没有动静,她禁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视线越过高墙,踮着脚往里面看去。   院内的梧桐树静立在风中,茂密的枝叶遮天蔽日,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这人又不在?   陆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们从钱府分道扬镳之前,她也没问寒澈是否要回去……   而且,陆菱也不晓得寒澈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钱府。   行吧,那还是先回去吧。   陆菱耸了耸肩,拎着烧鸡准备离开。   然后此刻,身后忽然传来清浅的脚步声,伴随着吱呀呀的开门声。   陆菱的脚步一顿,缓缓回头。   对上某人略显……哀怨?   的双眸……   寒澈目光沉甸甸的压过来,俊脸之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可就是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陆菱心虚的抿了抿唇,脸上率先扬起笑容。   她把烧鸡高高扬起,晃着手腕,笑吟吟说道:“大哥,烧鸡要不?”   莹润月光下,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唇边梨涡浅浅,将她整张脸的表情衬的愈发明艳。   那模样,十分动人。   寒澈就这样盯着她看了两眼,而后猛地转身。   陆菱:“?”   陆菱问:“不……不要?”   寒澈掌心贴着袖口,指尖无意识的勾住布料捻了下,喉头翻滚着,半晌才淡淡的应了句:“进来说吧,夜里风凉。”   话音落下,寒澈的脚刚迈出去,就听见身后小姑娘俏生生的……拒绝了他。   “别了吧,你要不吃的话,我就带回去自己吃的。”   寒澈一言难尽的回头,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烧鸡,忽然问:“外面买的?”   “对啊,县城里的大酒楼!很出名的!”   说完,陆菱低头嗅了嗅,空气中仿佛都飘着一股烧鸡的香味,“很香的哦。”   寒澈唇角翘了翘,淡声答:“你带回去吃吧。”   “你真不要?”   “嗯。”   寒澈端着一张无欲无求的淡漠脸庞,在陆菱‘哇呀呀我可以同时拥有肥鸡肥鸭’的兴奋眼神中,默默补充了句。   “又不是你做的,不吃。”   “哦……嗯?”   大兄弟,条件这么艰苦,你怎么还挑拣上了?   爱吃不吃!   陆菱忿忿的瞪他一眼,像是生怕某人下一秒会后悔似的,拎着烧鸡,颠颠的溜了。   寒澈:“……”   直到那抹娇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某人淡漠的脸孔之上,忽然溢出了一抹浅笑。   此时此刻,梧桐树上某道寂寞的身影,见此抬手擦了擦唇角那道并不存在的口水印子。   阿宽盯着门口那道冷峻矜贵的身影,无声摇了摇头。   行吧,盼望了两天,到手的烧鸡又没了。   都不知道心疼人的!   寒澈回身,默默走回了院中。   他在树下逗留,目光微微上移。   陆宽会意,赶忙将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丢掉,来到寒澈跟前,俯身抱拳:“主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寒澈背着手,声音很淡,“西蒙村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伙人的行迹,非常隐蔽,目前我们的人,还没有消息传来。”   “这两日溪蒙山上,可有异动?”   “不曾,自从咱们发现那处暗道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出入过了,显然是有人得了消息。”   闻言,寒澈的眼眸变得有些深沉。   他沉默了下,而后缓缓道:“咱们在溪蒙山上发现的暗道,也许只是其中一处,两个村落之间,肯定还有其他的出口。”   话音落下,陆宽禁不住拧了拧眉,并猜测道:“老大,你说西白村会不会也有那些人的暗哨?”   “很有可能。”   寒澈抿了抿唇,眼底氤氲出几分冷光。   “我当初选择来西白村,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咱们刚刚以难民的身份落户,不宜张扬,目前还是暗访为主。”   “属下明白!”   寒澈转身回屋,与此同时,陆菱省下的那只烧鸡,也重新端上了饭桌。   厨房内点了几盏油灯,不算宽敞的空间内被暖光侵占。   每个人的脸上都扬着笑容,这夜也显得愈发温暖。   吃过晚饭,几个小娃娃又兴奋的围着马车,给马儿喂了草料。   之后徐氏领着陆清去洗澡。   陆衡和陈兴元两个小男子汉忙着堆柴火,烧热水。   院内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   陆菱得了空闲,便将从县城里买来的其他东西,统统搬进了屋。   因为陆衡个子长得很快,陆菱来不及给他亲手做衣服,索性直接在布庄里头买了成衣。   陆菱着意买大了一码。   想着短时间内不需要再买,她留着时间,想给他们亲手做一套棉衣。   等到了冬日,穿起来也比较暖和。   现在她唯一多的就是时间。   挑选布料的时候,陆菱看到一匹月牙白成色的布料。   当时她想都没想便买了下来。   她觉得寒澈十分适合这个颜色的衣服,若是冬日里用来做大氅,穿在身上,一定比谪仙还要俊美几分。   然而,花钱一时爽,送人火葬场。   陆菱拎着这匹沉甸甸的布料,还没真的送出手,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十分尴尬。   他们好像也不是可以护送衣服的关系吧……   陆菱无端有几分脸热,便迅速将这匹布料塞到了最下面。   眼不见心净!   正好,这时徐氏走了进来。   她挑开帘子,正好瞧见陆菱的动作。   一匹上好的月牙白布料,就被她团吧团吧随意塞到了最底下。   “菱儿,你这是做什么呢?”   陆菱一愣,徐氏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哇!这几匹料子看着可真好看!你这是打算给娃娃们做新衣吗?”   陆菱有些心虚,随意应了声。   徐氏又道:“也好,我正打算送兴元去学堂呢,我也想在这之前给他做一身新衣,到时候咱们一起,也好打发时间。”   “凝姐姐手巧,绣工又精致,到时候可得帮我。”   “当然啦!”   徐氏的眼睛还盯着那块月牙白,“诶?这个布料要给陆衡用吗?这个颜色,是不是有点太单调了。” 第91章 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呀   呃……   陆菱耳尖都红了,但还算镇定的回了句:“我就是看着好看,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呢,等到过年的时候再说吧,也不着急。”   “说的也是,眼瞧着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   徐氏叹了口气,又笑道:“这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的可真快,我嫁给力哥的时候,也是在年节下,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兴元都要上学堂了。”   “是呀,娃娃们长得快。”   “诶,对了,你家陆衡也到年纪了吧?我瞧着他和兴元差不多大。”   “陆衡已经六岁了,比兴元大一岁。”   以前陆衡因为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个子也不高。   这段时间他跟着陆菱,身高蹿了一大截。   不过就是这样,看起来也比同龄人瘦弱。   也难怪徐氏会认错。   闻言,徐氏愣了下,又笑道:“这样说起来,陆衡还是大哥哥呢,你要送他去念书吗?村里的学堂五岁就可以去了。”   “肯定要念的。”   陆菱想了下,又道:“现在我们也安定下来了,陆衡和陆清都要去念书的。”   “啊?陆清也要?”   徐氏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道:“你还送清清去呀?可是学堂好像从来都不收女学生的。”   “试试看嘛,总要有第一个的。”   读书不仅可以知礼,还能开阔眼界。   这个年代的女孩子们,身上背负了太多的枷锁,陆菱只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陆清一个最好的未来。   而且现在她也不缺钱,饶是学堂不收女学生,陆菱也可以为陆清单独聘请家教。   总之,不耽误她。   晚上,哄着两个小萝卜头睡着之后,陆菱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   如今图纸拿回来,钱府那边的麻烦算是解决了。   这一趟回来,陆菱还赚了三百两银票,加上之前剩余的,她手中已经有差不多五百两了。   乡下毕竟花销少一些,而且家家户户基本都种着蔬菜。   陆菱这些日子偶尔还和徐氏一起去山上挖野菜,花销可谓是少之又少。   有了闲钱,陆菱想着或许应该再买上几亩地。   剩下的就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陆菱有随身空间,倒是比银行还要靠谱,也不担心有心人进屋来偷盗,毕竟只能空手而归。   天亮之后,陆菱预备去村长家谈谈买地的事情。   徐氏已经起床,从厨房伸出来的烟囱,也已经冒出了炊烟。   空气中有一种浅淡的草木灰的味道,倒是别具一格。   “菱儿,你起来啦,先洗洗吧,厨房我已经熬上粥了。”   陆菱俏皮道:“凝姐姐辛苦。”   “哪里话,我才做了几顿饭。”   话落,陆菱走到井边打水,赶紧洗了把脸。   今天徐氏早早就起来了,晨早还去山上挖了些野菜,现在她正在准备做菜团子。   饱餐之后,陆菱趁着日头还没升起来,便匆匆出了门。   现在虽然已经立秋,可是秋老虎的威力不减,到了晌午,日后还是晒得很烈。   快到村长家的时候,远远地,陆菱便瞧见了不远处围拢的人群。   其中还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康氏母女。   陆菱勾了勾唇,面上没什么异样,径直走了过去。   临近了才听见哭喊声。   “村长!你可要给我们家盛子做主啊!光天化日之下,我们家盛子直接被人打断了腿,我真是不想活了!”   李月香哭的十分凄厉,声音又十分尖锐,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村长一家听见动静,齐齐赶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村长!我们家盛子糟了难,让人把腿打断了!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呀!”   李月香倒在地上,声泪俱下。   旁边倒着另一个高大的身影,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沾染着血迹,一双腿血肉模糊,一动也不动。   村民们甚少见到这种场景,吓得都不敢凑近。   原荣稳住心神,凑上去忙道:“怎么回事?谁打的?”   “就是他!”   李月香伸出手指,朝着身后一点,恶狠狠的说:“我们家陈盛就是被他打残的!这个杀千刀的,这不是要我们家盛子的命吗?”   顺着李月香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到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   这青年长得身高体壮,听了李月香的话,气的脸色都变了。   他忙道:“你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要不是我把你们家陈盛送回来,他现在估计就死在外面了,我救了你们家儿子,你们不感谢就算了,怎么还倒打一耙?”   “我呸!就是你打的,你还不承认?”   “你少胡说八道!”   这青年气的走上前,指着李月香的鼻子道:“我好心把你们儿子送回来,你却反过来讹人,早知道就让你儿子死在外面得了!”   “你还敢诅咒我儿子?”   听了这话,李月香直接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就朝着青年身上招呼。   “你个杀千刀的!你赔我儿子的腿!”   “干什么!干什么!话还没问说清楚呢,动什么手?”   原荣赶紧让孟氏和周边的村民将李月香给拉了回来,并朝着青年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人究竟是不是你打的?”   “不是!”   青年人回答的斩钉截铁,而后解释道:“村长大哥,我是邻村的李大亮,我爹是木匠李长明,你应该知道。我最近跟着我爹一直在城里做工,今天一早我们去上工的时候,在大街上看到了陈盛,他被人打的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躺在路边。   我们认出来这人是西白村的,就赶紧让我给送了回来,我好心救了他们儿子一条命,结果他们反倒要讹我!非说是我把陈盛打成这样的,不仅如此,他们还让我赔钱,我不给,他们就说要让村长给评理,所以就把我押到这里来了!村长,我可真是冤枉死了!”   说完,李月香还在不依不饶的往他身上泼脏水。   “你冤枉?你有什么可冤枉的!如果人不是你打的,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把我们盛子送回来?你干嘛非要多管闲事?我看你就是心虚!盛子就是被你打的!”   “你们儿子平时偷鸡摸狗,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早知道就应该让他死在外面,也算是给街坊邻居除害了!我真是多此一举,把他救回来!” 第92章 一来,还摊上事了。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李月香道:“你看看!你承认了吧?你这个杀千刀的东西!敢打我们儿子,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要天打雷劈,也是先轮到你们家!”   李大亮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人,非要把黑的说成白的。   李月香揪着李大亮的话不放,朝着众人道:“你们都听见了吧?他刚才承认了,我们家盛子就是他打的,他就得给我们家一个说法!”   原荣:“……”   人家承认什么了?   瞧着李月香这副厚颜无耻的模样,原荣一句话也懒得搭理。   索性直接看向李大亮,原荣问:“那你们知不知道是谁打的他?”   “是谁,我也没瞧见。”   李大亮气呼呼的叹了口气,而后道:“不过我听附近的人说,好像是跟钱府有关系。”   “钱府?怎么又扯到钱府去了?”   原荣眉头拧得很紧,一听到钱府两个字,就一个头两个大。   李月香不相信,还撕扯着李大亮的衣领,预备继续撕闹。   被原荣狠狠瞪了一眼,才算消停。   原荣朝着李大亮问:“你放心说,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李大亮显得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是听附近的人说的,好像陈盛偷偷摸摸进了钱府,打算偷东西,被钱府的人当场抓获,然后被打了……”   “你胡说!”   李月香在后头瞪大眼睛,大声道:“我儿子才不会偷东西呢。”   然而此时此刻,压根没人理会她。   原荣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陈盛平素是有点小偷小摸的习惯,可钱府那样的门第,晾他也不敢进去偷东西。   但要说无冤无仇的,钱府的人又为什么要打陈盛呢?   这些问题,估计还得等陈盛自己醒来,才能问清楚。   李月香现在也不敢吭声了。   她就是个疲软怕硬的主,若是对着李大亮,她还敢撒泼撕闹,讹人钱财。   但是对象换成钱府之后,她便不敢这般大胆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陆菱从人后走了进来。   原本离得远的时候,陆菱听不真切,到了跟前才知道,原来哭闹的人竟是李月香。   陆菱愣了下,村长也适时看到了她。   循着村长的目光,李月香也看到了陆菱。   她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拽住村长的衣袖,就大声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她,一定是她!我们盛子就是听说她要去找钱府的麻烦,才跟了过去的!这件事一定跟她有关!”   陆菱看着指向自己的那双手,无奈的唇角抽搐。   好家伙,早知道她就不过来了。   一来,还摊上事了。   李月香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主动招惹钱府,他们和钱府唯一的关联,就是因为陆菱。   陆菱说要去找钱府的麻烦,陈盛想要伺机报仇,才悄悄的跟着陆菱一道去了县城。   可现在,陆菱安全无恙的回来了,可陈盛却被人打断了腿。   若说这件事跟陆菱无关,李月香打死都不能相信。   然而,陆菱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茫茫然的看着众人,显然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原荣甩开袖子,懒得理会李月香的无理取闹。   “上次的事,本来就是你们家盛子不对,赔了五两银子,那事就算是两清了,现在你们无缘无故的,陆菱怎么会打你儿子?你别逮着个人就随便泼脏水,刚才你还一口咬定,是李大亮打的呢!”   李月香恨得牙痒痒的,奈何她的话信誉度太低,甚至没有人要相信她的意思。   李月香记得跺脚,止不住辩解道:“我说的是真的!盛子知道陆菱要去找钱府的麻烦,才悄悄跟去要给钱府通风报信的,可现在陆菱回来了,我儿子却被打断了腿,这件事不论如何,陆菱也脱不了干系!”   谁知,话音落下,原荣冷冷的看她一眼,反问:“合着陈盛去县城,是为了找陆菱的麻烦?”   “……”   李月香自曝,气焰顿时蔫了半截。   但她还是小声的反驳道:“怎么了?她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可见我们家盛子什么也没做,现在盛子的腿断了,我不管!你们都得给我个说法!”   陪着李月香一道过来的,是她娘家的舅甥。   方才一路押着李大亮,现在忍不住帮腔道:   “对!盛子现在腿断了,能不能活的成,都是个未知数!他被害得这么惨,你们必须给个说法!不然就得赔钱,陆家姑娘,怎么着你也得准备二百两吧?”   还二百两?   陆菱冷笑一声,“天还没黑呢,你怎么就做起白日梦了?人不是我打的,我凭什么赔钱?而且我要知道陈盛背后这样算计我,一定打的比现在更惨,你要不要试试?”   说着,陆菱便象征性的举了举拳头。   这位李月香的舅甥,吓得往后一退,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来之前,李月香也跟他们提过这个陆菱。   说是个狠角色,当时他还不以为然。   心想着,一个十五岁的女娃娃,能有什么能耐?   眼下瞧着陆菱一双清凌凌的眼,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可就是让人忍不住犯怵。   旁边沉默了半晌的李大亮,这时候也看不下去了。   “你们少在这泼脏水了,见讹我不成,现在又打算去讹这个女娃娃了吗?钱府早就放了话,说你们家陈盛去府中偷东西,被逮了个正着,这才被打断腿教训了一通!”   “这位大哥说的有理有据,有因有果,你们若还不相信,正好我们家新买了马车,出行也方便,咱们直接去钱府问上一问,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说完,陆菱看向李月香,淡声道:“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跟我去。”   李月香咬着后槽牙,狠狠的盯着陆菱,可就是不敢吱声。   旁边的舅甥,对上陆菱的目光,也不敢上前再多说一句。   毕竟,不论是陆菱还是李大亮,都是普普通通的村民,若是能趁机讹上一把,也算陈盛不白受罪。   可是钱府……还是算了吧……   正当这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陈盛,忽然哼唧了起来,整个人像是恢复了意识。   李月香赶忙扑了过去,围着陈盛看了两眼。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见陈盛哼哼唧唧的哭道:“娘!我被钱府的人给打了!我的腿还在吗?我的腿好痛……”   众人:“……”   得,现在什么也不用问了,陈盛自己直接交代了。 第93章 说起来,也是陈盛活该!   话音落下,跟着李月香过来的舅甥们赶紧躲到了人后。   他们原本以为今天能讹点小钱,占占便宜,万万没想到,最后却败在了陈盛自己身上。   现在还当着村长的面,倒真是百口莫辩了。   李月香听了陈盛的话,刻薄的脸上先是愣了愣,而后有些后怕。   她最初听闻这事跟钱府有关的时候,还抱着点侥幸心理。   觉得陈盛不会这么大胆。   现在好了,怕不是真的把钱家给得罪了。   李月香哆哆嗦嗦的抱起陈盛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问道:“盛子,你说清楚,你怎么让钱府的人给打了?你怎么敢得罪钱府的人? 你说,是不是陆家那个臭丫头害得你!不然你好好的,怎么敢去钱府偷东西。”   陆菱无语的只想翻白眼。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往她身上泼脏水呢?   就连四周看热闹的乡邻,听了李月香的话,都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一家子真是够奇葩的。   平时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又不是不知道?她李月香也是个惯会撒泼耍赖的主。   村里的人都不爱跟他们家打交道。   尤其是村长夫人孟氏,这时候也忍不住朝着李月香翻了个白眼。   什么人!   就是他们一家子整天不干人事,到处败坏村子的名声。   孟氏都不记得因为陈盛的事,和其他周边几个村镇闹过多少次不愉快了。   李月香来不及注意旁人的反应,光是想到陈盛得罪了钱府,她就忍不住害怕。   “盛子?你说话啊!你怎么敢得罪钱家的人呢?还被人打断了双腿,你让我和你爹然后可怎么活呀。”   李月香说着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声泪俱下的,可却没人同情他们。   陈盛浑身疼的都要散架了,李月香还抱着他的肩膀一阵摇晃。   “娘!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   陈盛推了把李月香,力道扯到了伤口,又龇牙咧嘴的大叫了两声。   陆菱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戏。   原荣一个头两个大,只想赶快问清楚事情原委,也好确定钱府会不会过来找西白村的麻烦。   “陈盛,你倒是说说,钱府的人为何打你?”   “我哪知道呀!”   陈盛嚎叫着答道:“我一睁眼,自己就在钱府里面,跟前围着一群打手,二话不说就把我揍了一顿,之后他们又说我是贼,把我狠狠的丢了出去,我跟他们解释,可他们谁也不听,最后在大门口又把我揍了一顿!我没偷东西,我可真是太冤枉了!”   陈盛说的语无伦次,可众人还是勉强能听清。   李月香又揪着村长不放,嚷嚷道:“村长,我可不管钱府是什么人家,他这么欺负咱们的村民,你身为村长,必须给我们家盛子要个说法。”   “要什么说法?就他说的话,你也信?”   原荣也气急了,嘴里一阵咆哮。   “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现在钱府里面呢?难不成梦游进去的?还说什么一睁眼就在钱府,我一睁眼怎么没在呢?你也好意思跟我要说法?要不是你们教子无方,平时纵着他偷鸡摸狗就算了,钱府是什么人家,他也敢去偷?   现在人赃并获,被人家打了,还来跟我要说法?钱府若因此记恨上咱们西白村,往后咱们还有好日子过吗?我去找谁要说法,你吗?你付得起责任吗?”   原荣这一连几问,把李月香说的一愣一愣的。   她瞪着眼睛,恶狠狠的问:“难不成我家盛子的腿,就白断了?”   原荣气的拂袖,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都白了半截。   孟氏赶忙上来,帮着原荣顺了顺气,而后朝着李月香冷声道:“婶子,这次的确是陈盛的不是,你们若想要说法,就自己去钱家要吧,反正理亏的是你们,到时候若钱府怪罪,荣哥也保不了你们!”   “我们怎么就理亏了?我……咳咳咳……”   陈盛激动的咳嗽起来,大声道:“我什么也没做!我根本没偷钱家的东西,是他们害我!我……”   话音未落,陈盛的嘴巴忽然被人捂住。   李云鹤急急忙忙扑倒过来,捂住了自己外甥的嘴巴。   这要是再说下去,怕是又得得罪钱家一回。   李云鹤凑近李月香,小声道:“行了,别再说了,你还能指望从钱府扣出钱来?盛子的腿,八成也是废了,现在若再得罪钱家一次,咱们的小命怕也得交代了!”   李月香期期艾艾的抹眼泪,虽然满眼不甘,但最终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原荣不耐烦的凑上前来,冷声道:“好了,这事到此为止,你们也别再鬼喊鬼叫了。早知今日,当初为何不好好管教他呢?非要出了大事,才知道后悔!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把陈盛带回去看大夫吧。”   李月香紧紧的咬着牙,眼泪淌下来。   她弟弟说得对,盛子的腿,估计也是不中用了。   然而他们还有小儿子和小女儿,不能因此再连累了他们。   而且,李月香对陈盛也算是了解。   她其实也有点偏向于相信钱府那边放出来的话。   否则无缘无故的,钱府就算再嚣张,也不会对陈盛大打出手。   说起来,也是陈盛活该!   平日里欺负相邻也就算了,也不看看钱府是什么门第,也敢这样放肆!   李月香气的什么也不想说了,眼下还是带着陈盛赶紧回去吧。   见他们态度转还,原荣也悄悄松了口气。   只要他们别再闹起来就行。   之后,原荣趁着这个时机,朝着众人道:“陈盛就是被他们家里人给惯坏了,从小不修德行,做了错事,也不惩罚,久而久之,这人都烂到骨子里了。这次惹了事端,被打得半死,但他也算不得无辜,日后咱们当以他为警醒,切不可胡作非为!”   不少人跟着点头,看热闹的群人也随即散了。   被无辜牵连,耽搁了半日的李大亮,见事情解决,便预备离开。   原荣却适时叫住了他,并代替陈盛家里,给他道了个歉。   李大亮摆了摆手,答道:“是他们家的人行事不端,和村长没有关系,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说完,李大亮和原荣道别,匆匆离开了西白村。   人都散了,原荣注意到还等着这里的陆菱,忍不住笑了笑,问:“陆妹子,你还有什么事吗?” 第94章 小爷跟你们打听个人   “确实有事需要找原伯伯,我想买几亩田,不知道方不方便?”   原荣让她进家里坐,边走边问:“怎么又要买?你是打算种庄稼吗?你们家就三个小娃娃,基本劳动力都没有,能忙得过来吗?”   话说着,陆菱掀开门帘,进了堂屋。   原荣走在前头,听见陆菱缓缓笑道:“其实刚来村里的时候,我光想着宅基地的事情,就把买田的事给忘了,现在正好想起来,以后落户在这里,没有田可不行。”   “你呀你,来的可真不巧。”   原荣坐在案台后,朝着陆菱说道:“这次来咱们村落户的,一共五家,除了你之外,他们都买了不少,尤其是后头来的林家和孙家,直接把村里闲置的田包圆了。”   林家和孙家?   这孙家,陆菱先前还有些耳闻。   似乎就住在村头,平日里挺张扬,爱走动。   但这个林家,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正出神,就听见原荣笑道:“对了,林家不就住在你们斜对门吗?你若是想买田的话,不如去问问他,兴许他能匀给你两亩地。”   “……”   ???   林家?   寒澈吗?   好端端的,怎么还把姓氏给改了。   陆菱错愕了一瞬,随即恢复淡然。   她朝着原荣道:“这次是我提前没考虑到,接下来麻烦原伯伯帮我留意着些,若是再有闲置的良田的话,可以告知我一声。”   “好,我会帮你留意的。”   陆菱从村长家出来,难免有些失落。   村里生活,种地才是根本。   那些外来落户的人家,房子都还没盖起来呢,就先把田地买上了,陆菱也只能说怪自己没经验。   出了堂屋,就瞧见了孟氏。   她站在院中的绿油油的葡萄藤下,旁边还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个子高高的,身材圆乎乎的,皮肤很白,倒像是城里来了。   见陆菱出来,孟氏朝着她笑着打了声招呼,“菱儿,要走了吗?过来过来,给你个好东西。”   闻言,陆菱走了过去,问道:“婶子,怎么了?”   “你瞧瞧。”   孟氏指了指旁边的石桌,上面摆着一个干净的食盒,里面竟摆着好几串糖葫芦。   正说着,孟氏便走了过来,从里面拿出几串,递给陆菱。   “拿着,回去吃。”   “婶子,不了不了,你们留着吃吧。”   陆菱有些不好意思,忙推拒。   这时站在孟氏身后的小男孩,跑过来从食盒里捡起了一串。   陆菱以为他要自己吃,结果他俏生生的把糖葫芦塞到了陆菱手中。   “姐姐,你吃。”   小男孩眼睫毛很长,圆溜溜的小脸之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格外可爱。   陆菱深情难却,将糖葫芦拿在手中,弯下身朝着小男孩道:“谢谢你呀。”   “嘻嘻嘻。”   小男孩害羞的躲到了孟氏身后。   孟氏道:“这是我小叔子家的小儿子,名叫原康宁,不过我们都喊他小臭蛋。”   陆菱眨眨眼,“咦?小臭蛋?”   “唔唔……不要小臭蛋,我香香的。”   原康宁甩了甩胳膊,从袖子里摸出了小香包来,朝着众人炫耀道:“香香!”   看着眼熟的香包,陆菱笑了下,没忍住朝着小娃娃肉嘟嘟的小脸捏了捏。   孟氏蹲下身,朝着原康宁道:“小臭蛋,你手里这个小香包,就是这个姐姐做的哦。”   “哇!好厉害!”   小家伙眼睛睁得圆圆的,流光溢彩。   陆菱顿时被逗笑了。   孟氏又跟陆菱说,往后原康宁会常住在这里,等明年开了春,就会送他去学堂。   陆菱留下和孟氏闲话了几句,临走的时候,孟氏又塞给她几串糖葫芦。   陆菱两手占得满满当当,离开了村长家。   踏过大门的时候,呼听身后原康宁奶声奶气的喊了句:“娘亲。”   孟氏亲亲热热的应和着,哄着孩子进了屋。   陆菱回头看了眼,眼神又淡淡的收回。   孟氏和村长成婚多年,却无所出,心里一直很遗憾。   现在这个小娃娃喊她娘亲,应当是要过继到她膝下了吧。   只是村长还有其他的兄弟吗?   陆菱还从来没听说过。   往回走的时候,陆菱再次遇上了康氏母女,他们一家在东边,一家在南边,不过都是村尾的位置,碰面也难免。   陆菱只当没瞧见,淡然的从她们跟前走过。   然而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康氏却暗戳戳的伸出脚,预备绊倒陆菱。   “哎呦——”一声尖叫。   康氏蹲下身,捂着自己的脚面,疼的龇牙咧嘴的看着陆菱,骂道:“你走路没长眼吗?”   陆菱无辜的低下头,笑道:“婶子长眼了,脚丫子怎么还往别人跟前凑呢?”   原乐景挡在康氏跟前,冷喝道:“陆菱!你踩了我娘一脚,不道歉就算了,怎么还这么嚣张?到底是没娘养的东西,就是没教养!”   话音落下,一记响亮的耳光声过后,原乐景的头撇向了一边。   她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的回头。   陆菱慢条斯理的搓了搓自己的指尖,缓缓道:“我的教养,都藏在巴掌里了,乐景姐姐这下领教了吗?”   “你……”   “嘘——”   陆菱的食指挪到红唇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原乐景,提醒道:“小心祸从口出哦。”   原乐景咬着唇,看着陆菱的手,眼眶一瞬间都憋红了。   康氏气势汹汹的从地上站起来,预备跟陆菱理论一番。   不料,一声近在咫尺的马啸,打断了这一切。   “诶!请问一下……”   朗润的声线响起,康氏刚想回头骂一句‘不长眼’。   不料愤怒的面孔只持续了两秒,随即便换上了笑容。   “宋……宋公子?你回来啦!”   话音落下,原乐景也跟着一愣,急急忙忙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却换上更加委屈的神色,倔强的咬着红唇,好一幅我见犹怜的模样。   陆菱静静的站在原地,与马车上的宋令衍打了个照面。   宋令衍也是一愣。   “是你们呀?正好遇上熟人,小爷跟你们打听个人。”   康氏乐呵呵的凑上去,身后还拽着原乐景。   “宋公子,我听村长说昨天你就走了,今儿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若是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跟我们说!” 第95章 一卦十两银子   “没什么事,小爷来这就是为了打猎,墨狐还没到手,肯定不能走呀。”   宋令衍笑呵呵的跳下车,来到康氏母女跟前。   又瞧见原乐景一双红彤彤的眼,楚楚可怜。   他忍不住问:“诶?乐景妹妹这是怎么了?谁让我们的小美人掉眼泪了?”   说着,宋令衍递上了手帕。   原乐景期期艾艾的望着他,缓缓接过手帕擦了擦脸蛋,而后羞怯的低声道:“多谢宋公子。”   “无妨无妨,快擦擦眼泪。”   “……”   陆菱站在原地,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她可没工夫看康氏母女表演集体变脸,径直就要走过去。   谁知,宋令衍的目光却忽然落到了她身上,并挡住了她的去路。   “陆大仙,早呀。”   陆菱瞥他一眼,不做声。   宋令衍被她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憷,便没来由的问了句:“怎么?我……我印堂发黑?”   “……确实!”   陆菱扯着唇角,朝着宋令衍道:“小心一点,近日恐有灾祸哦。”   说完,陆菱的目光轻飘飘的越过康氏母女,然而径直走了。   宋令衍看着她的背影,面上一言难尽。   康氏凑过来,朝着宋令衍问道:“宋公子,你怎么还跟陆菱……”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   康氏眼睛转了转,回头责备似的嗔了原乐景一眼。   后者后知后觉的收起脸上的委屈,转而笑吟吟问道:“宋公子舟车劳顿的,不如去我家歇息片刻吧,上次你把我们送回来,我家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不用不用,小事一桩。”   宋令衍摆了摆手,而后朝着她们问道:“对了,你们村子里姓疼的人家,怎么走?”   “疼?还有这个姓氏吗?”   原乐景看向康氏,眼底透着询问。   母女俩对视了两眼之后,齐齐摇头。   “宋公子,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村里没有姓疼的人家。”   “……”   被骗了!   宋令衍捏捏拳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他载着寒澈从县城里回来,临近西白村的时候,宋令衍尿急,便下车方便了一下,结果回来之后,马车上就空了。   人……不见了。   他的墨狐还没有着落。   于是宋令衍便急急忙忙赶车回到了西白村,心想等到了村里找到那人,一定要他好看!   宋令衍不知他的姓名,只听他说自己姓疼。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姓氏奇奇怪怪的,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所以他也没有怀疑。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被骗了!!!   宋令衍气的一掌拍在车厢上。   “咚——”   车厢丝毫未动,他的掌心却疼的蜷缩起来,被他抱在了怀里。   宋令衍:“……”   康氏母女:“……”   宋令衍抱着疼兮兮的爪子,觉得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前头陆菱的身影还没走远,宋令衍也顾不得跟康氏母女闲话了,赶着马车径直朝着陆菱的身影追去。   “大仙,你等等我!你再给我算一卦。”   康氏母女愣怔在原地,直到宋令衍人都走了,他们才反应过来。   “这个陆菱,怎么每次都有她!”   康氏恨得牙痒痒,旁边的原乐景也是一脸气愤。   “娘,宋大哥怎么会跟陆菱相熟?上次在村长家,他不是还帮着咱们说话呢?怎么转眼,他就奔着陆菱去了!”   “要我说,陆菱就是个狐媚子!小小年纪,行事这般张扬,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勾引到了宋公子!”   “娘,不行呀,他若是看上陆菱,往后我还怎么嫁给他!”   “别急,这才哪到哪!咱们跟过去瞧瞧,看他们说些什么。”   “行,咱们赶紧去。”   宋令衍追着陆菱,一路到了村尾。   陆菱转进巷口,身后的马蹄声还在继续,宋令衍也在鬼叫个不停。   “大仙,你等等我呀!”   “……”   陆菱无奈,停在巷子口回头。   村里的街道并不规整,地面也不平整,歪歪扭扭的,宋令衍赶着马车,倒没陆菱的脚程快。   眼瞧着走近了,宋令衍跳下马车,连马都没来得及去栓,便跑到陆菱前头。   “大仙,你再给我算一卦。”   陆菱抿了抿唇,不耐道:“一卦十两银子。”   “啊?十两?你……你这是大罗金仙吗?要价这么高!”   “不给就走远点,别碍我眼。”   说完,陆菱就要离开。   “别别别!”   宋令衍拦下她,匆忙摸出钱袋子,递给她十两碎银,“十两就十两。”   陆菱拿着碎银掂了掂,眼瞧着宋令衍的模样,都变顺眼了。   她打量着他,淡声道:“行,算什么?”   “一个骗子!”   “嗯?”   宋令衍气呼呼的捏紧拳头,说道:“你给我算算他住在哪,他就是西白村的人,长得倒是挺俊俏,就是不干人事,你帮我把他找出来。”   “……”   陆菱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宋令衍问:“怎么?有难度?”   陆菱沉吟片刻,问道:“你跟那人有何过节?为何说他是骗子?”   “我跟你说,我真是气死了!”   宋令衍这个大少爷,手舞足蹈的跟陆菱吐槽了半天,期间还伴随着几句脏话。   总结为一句,他被人鸽了。   话音落下,陆菱捏着碎银,神秘兮兮的凑到宋令衍跟前道:“很简单,眼在天边,近在眼前。”   “……呃……”   宋令衍眨眨眼,道:“能不能说的通俗易懂一些?”   “佛曰,只渡有缘人。”   陆菱俏皮一笑,缓缓道:“你要是猜不透,就证明与我佛无缘,本大仙的提示,到此为止了。”   说完,陆菱掂着十两碎银,乐呵呵的转身离开。   宋令衍一言难尽的站在巷子口,他的目光沉沉的落在陆菱身上,心想自己是不是遇到了第二个骗子。   嘤!   陆菱也没想到,如今的钱,竟然这么好赚。   不过经此一事,陆菱倒是体会到了一丝不对劲。   先不说宋令衍,陆菱忽然想到了钱府。   虽说钱府一直是县里的富庶大户,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件事。   可是堂堂隋北的一个小小下县里面的富贵人家,就舍得随随便便拿出三百两银票去打赏吗?   陆菱总觉得钱家的底气,似乎特别足,但问题是隋北整体的经济发展,一直都处于中下游。   就算钱家代代经商,因为地域限制,他们家的家产,也不应当这般豪横。   否则为什么还要留在土地贫瘠的隋北呢? 第96章 手也不想要了?   想着想着,陆菱又觉得是自己操心了。   钱府家产如何,又与她无关,她只是忽然冒出来一点好奇心。   寻常贫苦人家,十两银子足够他们半年的花销。   不过那也是省吃俭用的结果。   比如不需要买菜,自家菜园,自给自足,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新衣也不能添置,而且每日只能喝一些简单的米汤。   陆菱将银子揣回口袋,暗自思忖,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和家人落入如此境地。   还是要好好赚钱呀!   回到家,陆菱将手里包好的糖葫芦拿进了房间。   陆清欢欢喜喜的趴在桌子边上,等着陆衡拆开外面的包装纸,把糖葫芦送进她的嘴里。   陆菱揉了揉肩膀,朝着两个小萝卜头道:“你们记得给兴元送两串,朋友之间,要学会分享哦。”   “唔……清清知道哦。”   陆菱含糊着点头,喜笑颜开。   两个小家伙往桌上留了一串,抱着剩下的糖葫芦,去隔壁玩了。   陆菱自己坐在房间内,闭眼凝神。   之前她挖了些药草,种到了空间内的空地上,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陆菱起初也没抱什么希望,想着就是试一试,看看有什么效果。   结果今日一看,还真让她吓了一跳。   原本小巧的药草本体,此时已经长成了最初的几倍大,而且枝叶舒展,生命里茁壮,有些需要开花结果的药草,已经长出了小花苞。   而且连同这些药草,同时被种下去的红薯,也长出了绿油油的一片。   陆菱觉得,再过些时日,就可以收获一箩筐红薯了!   这一点发现,让陆菱十分惊喜。   等到以后安定下来,再买来良田,她可以用空间育苗,然后再移栽,毕竟空间内地方有限,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场惊喜的收获。   陆菱心满意足的睁开眼,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徐氏的声音紧随其后,她忙着去开门,脚步声颠颠的,听起来格外清晰。   陆菱顺势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她的听力,似乎越来越好了。   徐氏站在自家门前,瞧着忽然冒出来的高头大马,以及一个看起来十分脸生的俊俏公子,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找谁?”   “我找大仙……不是……”   宋令衍忙改了口,笑道:“我找陆姑娘。”   一听是来找陆菱的,徐氏松了口气,迎着宋令衍进来。   不过瞧见他身后的马车,徐氏不由得皱了下眉。   他们后院住着菜,只有一块菜地留给了陆菱停放马车。   这……再来一辆,实在是没地方了。   “公子。”   “我姓宋。”   “好,宋公子,你这马车能不能放在外面?”   “可以。”   宋令衍随意点了点头,可是手里的缰绳却没处栓。   他四处看了眼,忽然注意到斜对门的方向。   隔着一道墙,院内的梧桐树遮天蔽日,是个拴马的好地方。   宋令衍朝着徐氏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免贵姓徐,陈徐氏。”   “哦哦,徐嫂子,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拴马。”   “……哦。”   宋令衍带着马车掉头,直奔斜对门而去。   “咚咚——”   敲门声落下,宋令衍好整以暇的摇着手中的羽扇,回头朝着徐氏笑了笑。   徐氏忙低下头,避开眼,眉眼皱成了一团。   出师不利的宋令衍,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而后回过头,专注的盯着眼前的门板。   忽然,门开了,宋令衍也彻底傻眼了。   对上男人清冷又熟悉的眉眼,宋令衍的拳头又硬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来是这个意思!   宋令衍心里又激动,又兴奋。   他动了动嘴唇,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了寒澈一眼。   正准备质问的时候,眼前的大门,一言不合又关上了。   “……”   怪他酝酿了一下情绪。   “姓疼的!你给我出来!”   “快出来,小爷要跟你算算总账!”   这动静,徐氏隔着老远,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   而且举止轻浮,又不像良人。   徐氏默默收回目光,两步转身回去,把自己家的房门也顺势给关上了。   再次被全世界抛弃的宋令衍:“……”   做人真难。   片刻后,还是陆菱从家里出来,走到宋令衍身后,不耐烦的问:“你鬼叫什么?不知道扰民吗?”   “大仙!”   宋令衍激动的跑回来,绕着陆菱高声道:“那个骗子,就住在这里!您真是太神了!回去我一定给您供个大海灯!天天叩拜!!!”   “……”   陆菱挠了挠额角,无语道:“我还没死呢,你闭嘴!”   说完,陆菱便去敲对面的房门。   很快,里面有了脚步声。   大门拉开,寒澈看都没看宋令衍一眼,径直走向陆菱道:“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陆菱却一把将宋令衍拽了过来,面无表情的朝着寒澈道:   “别让他鬼叫了,我烦都烦死……”   话音未落,旁边一声闷哼。   寒澈的手,不知做了些什么。   宋令衍捂着自己的喉咙,面部表情十分夸张,可是呜呜咽咽半天,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语调。   寒澈勾勾唇,淡声问道:“还吵吗?”   “……”   简单粗暴,无话可说。   宋令衍惊恐的躲到陆菱身后,手还拽着她的衣袖,两人之间的距离蓦然拉近。   陆菱拧着眉头,十分不耐的回头。   此刻,她错过了寒澈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   某人的眼神比她更冷,沉甸甸的落在宋令衍那双手上面。   半晌过后,陆菱还没发话,倒是寒澈冷冷的问了句:“手也不想要了?”   宋令衍愣怔一瞬,对着寒澈的眼睛,无端松了手。   还……怪吓人的。   几乎是他松手的一瞬间,寒澈周身的锋芒也收敛了起来。   他看向陆菱,忽然问:“想要墨狐皮吗?”   陆菱眨眨眼,没说话。   身后一直不能说话的‘土拨鼠’,在朝着陆菱疯狂点头。   陆菱烦得不行,甩开他,朝着寒澈问:“你要上山打猎?”   寒澈瞄一眼宋令衍,淡声:“也不是很想。”   说完,寒澈又看向她,似乎在耐心的等待她的回复。   陆菱对于墨狐没什么兴趣,不过上山也可以,她想要再挖些药草回来做实验。   最终,陆菱点了点头,问:“行呀,什么时候?” 第97章 大哥们,今年贵庚啊?   话音落下,寒澈看了一眼天色。   今日天气算不上好,若真是要擒墨狐的话,时间上可能不宽松。   寒澈想了下,便道:“今日应该去不成,明天或者后天,若是没下雨的话,我们可以进山。”   陆菱点了点头,答道:“行,正好我也需要做些准备,等明日看看天气如何,再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好。”   两人一拍即合。   身后的‘土拨鼠’也跟着欢喜的鼓起掌来。   陆菱和寒澈同时抬眸,视线聚焦在宋令衍身上。   宋令衍气愤的瞪寒澈一眼,依旧躲在陆菱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满含讨好。   陆菱笑笑,瞥一眼寒澈,问道:“你不给他解开?”   话音落下,寒澈沉甸甸的目光朝着陆菱压过来,眼底带着几分深意。   他淡声道:“两个时辰之后,他自然就能说话了。”   陆菱无所谓的挑挑眉,朝着宋令衍道:“听见了吗?”   “……”   宋令衍抿抿唇,一脸气愤,最后无奈垂下了头。   这个黑心的大骗子!   第二天,天气不错。   晨早寒澈就过来告诉陆菱,可以出发去溪蒙山。   陆菱早有准备。   她换了身干练衣服,拎起昨晚准备好的食盒,就出了门。   “宋令衍呢?他住在哪?”   “不知道。”   巷口碰面之后,陆菱率先朝着寒澈问了句。   然而后者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声音莫名懒散,透着股低沉,还怪勾人的。   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下来,空气中有微风飘过,日头虽然高高照着,但现在也不热。   陆菱侧身打量着寒澈,见他眉眼低垂,整个人轻松肆意。   他今天穿了身黑色长衣,没什么花纹,平平无奇,却干净利落。   许是难得见他穿一次黑色,陆菱总觉得寒澈眉眼间多了几分少年的疏阔之气,仿佛回到了月牙镇的那一晚。   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意气风发,肆意张扬。   倒不像平时那般清冷。   察觉到小姑娘的目光,寒澈悠悠回头。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某个小姑娘像个忽然惊醒的小仓鼠,愣愣的看他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   寒澈不由得翘了翘唇。   好在宋令衍也是个识趣的,早早就赶着来报道。   他原本以为自己来的够早了,没成想这两人已经等在了巷子口。   幸好让他逮到了!   “大仙!早上好呀!”   宋令衍跟只可爱的大狗狗似的,咬着尾巴,就蹭到了陆菱跟前。   笑容炫目,露出一口大白牙。   陆菱随意‘嗯’了声,然而道:“人齐了,咱们走吧。”   宋令衍站在陆菱旁边,又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大仙,早饭吃了吗?”   “嗯。”   “吃的什么?我今早在村长家喝的稀饭,味道……还行。”   语调有些勉强,宋令衍又啧了声。   陆菱淡漠着一张脸,还未开口。   另一边的寒澈忽然幽幽出声,朝着宋令衍反问道:“她看起来像是喜欢和你闲聊的模样吗?”   “……”   宋令衍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摇摇手中的羽扇,发出灵魂质问:“有什么不喜欢的?本少爷相貌端正,为人有趣,可比不上某人,出尔反尔,嘴里一句真话也没有。”   寒澈拿眼睛瞅他。   宋令衍胆怯,但还是摆出傲娇的一面,把头转到一边,捂住耳朵,幼稚的重复:“我不听,我不听。”   “……”   陆菱无语的看着他们,禁不住问道:“大哥们,今年贵庚啊?你们也太幼稚了吧?”   说完,陆菱加快了步速,为了和这两个大男人岔开路。   “哼!我去找大仙作伴。”   宋令衍紧跟着陆菱的脚步溜了。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狐假虎威的朝着寒澈翻了个白眼。   寒澈:“……”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远远地,陆菱就瞧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走近了一看,还真是康氏母女。   今天原乐景打扮的十分俏丽,乍看一眼,还觉得有些惊艳,脸上涂了不少脂粉,嘴唇红艳艳的,脸上挂着笑。   陆菱挑了下眉,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落后半步的宋令衍。   看来,康氏母女把心思打到宋令衍身上啦。   她的眼神越发揶揄。   宋令衍瞧见后,忍不住问:“大仙,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难不成有什么好事吗?”   “……唔,好像也可以这么说。”   宋令衍闻言眼睛一亮,狗爪子抓住陆菱的衣袖,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喽。”   陆菱撤回自己的衣服,转而放慢步速,特意让没反应过来,还处于兴奋状态中的宋令衍走到了前头。   果不其然,康氏母女看见他之后,脸上的笑容就跟沁出蜜似的。   “宋公子,好巧呀!”   原乐景迈着小碎步迎上来,走到宋令衍跟前。   宋令衍停下脚,笑道:“乐景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我娘准备去山上挖野菜,宋公子今天也要上山吧?正好咱们还可以做个伴。”   “呃……”   宋令衍犹犹豫豫的瞥她一眼,想拒绝。   但一时之间也没有正当的理由,便含糊的说道:“我要去打猎,很危险的。”   “嗐!不就是在这座山上吗?我们天天去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原乐景都这么说了,宋令衍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直白,哼笑了一声,便不做声了。   陆菱落在他们身后,与渐渐走上前来的寒澈,并肩而行。   忽然她的手中一轻。   陆菱垂眸去看,发现寒澈的大掌从她手中接过了食盒。   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给我吧,我拎着。”   “……好,多谢。”   陆菱也没扭捏,直接松开了手。   话音落下,寒澈笑了声,问道:“里面放了什么,还挺沉。”   “好吃的,我估计咱们一时半会也下不来,所以准备了午餐。”   “哦,挺好。”   寒澈乐悠悠的应了句,隔了半晌,又忽然问:“有我的份吗?”   “当然。”   听见想听的答案,寒澈的眼神肉眼可见的愉快了起来。   然而,陆菱又煞风景的补充了一句:“我准备了很多,宋令衍的份也有,到时候大家一起吃吧。”   寒澈:“……”   就不是很开心。   路上遇见不少拉牛车的村民,车上绑着木桶,里面盛着水,不知从多远的地方拉过来的,牛都累得无精打采。   陆菱停下脚,等着眼前的牛车缓缓而过。   她看着汗流浃背的大爷,站在牛车一旁,咬牙推着车子,帮着跑路的牛缓解压力。   忽然她开始庆幸。 第98章 连个打掩护的人,都没了。   没买到田,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现在这个时节让她下田种地的话,她估计也抗不过老天爷。   饥荒旱灾,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缓解的。   如果秋冬多雨雪的话,也许明年的运势能好点。   毕竟,这个年代的农民都是靠天吃饭的。   想到这里,陆菱不禁叹了口气。   寒澈侧脸看过来的时候,小姑娘的眼睛炯炯有神,就是眼底透着股抹不开的阴霾。   寒澈心念微动,淡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有些感慨。”   陆菱回过神,又听见男人问道:“感慨?感慨什么?”   陆菱缓缓抬脚,边走,边指了指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牛车。   她浅声笑道:“大灾之年,天若不降甘霖,农民伯伯们只能到远处去拉水,可是路途遥远,水在路上晃荡着,到家也得撒一半,即便知道杯水车薪,却也不愿意放弃,最后只能白白受累。”   话音落下,寒澈薄唇微抿。   他的目光变得幽怨,最后微哂。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田里最后的庄稼也枯掉吧?能有一点收成,就不能放弃,毕竟也是靠天吃饭。”   “也不一定呀。”   “什么不一定。”   “你说农民靠天吃饭,这不假,可还有一句话,叫人定胜天。”   瞧着小姑娘俏丽起来的眉眼,寒澈觉得好玩,便问:“你有什么人定胜天的好办法吗?”   “呃……怎么说呢?”   陆菱抿了抿唇,眼底透着思索,而后淡声道:“我个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要想百姓过得好,终究还得靠朝廷的支援。”   寒澈微微挑眉,又道:“愿闻其详。”   “这个……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   “哦?有多复杂?”   寒澈眼底的兴味非常浓厚。   他十分期待眼前这个小姑娘,对于这些事情的见解,也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出一些不一样的言论。   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出来煞风景的人。   比如,此时此刻,宋令衍伸长了脖子,朝着他们呼喊道:“喂喂!你们愣着干什么呢?别闲聊了,先上山好不好呀?”   寒澈:“……”   寒澈瞥他一眼,后者畏畏惧惧的收回眼神。   但时不时还不服气的朝着后面,翻个白眼。   当真是十分讨厌。   陆菱现在也没心情跟寒澈讨教什么治国之道,索性加快了脚步,往山脚下的小路奔去。   到了地方之后,陆菱将食盒从寒澈手中接了回来。   她朝着众人道:“你们上山去吧,我今天就在山脚下挖野菜。”   闻言,寒澈一愣。   宋令衍则直接激动的嚎叫起来。   “大仙,你不跟我一起去呀?”   说完,宋令衍又看了看旁边的寒澈,莫名有些胆怯。   早知道,刚才在路上就不该挑衅!   这下好了,连个打掩护的人,都没了。   陆菱摇摇头,答道:“我不去,我要留在这里挖野菜,不过我带了足够的午饭,你们若是饿了,便下到半山腰去找我吧。”   “嗯,好吧。”   宋令衍勉勉强强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康氏母女,“对了,乐景妹妹,你不是也要挖野菜吗?不如你们搭个伴?”   原乐景眉眼皱着,不情愿的说:“宋公子,我也想跟你们到山上去看看。”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山上有危险,我们是去打猎,到时候可顾不上你。”   “没关系的,你们打你们的,我就跟着挖野菜,顺便看看有没有野山参之类的药材,上次我进山的时候,可是挖过山参的,山上的路,我熟得很。”   说完,原乐景还怕宋令衍不同意,径直朝着康氏道:“娘,不如你先回去吧,我到山上找找野山参,回头给您补身体!”   “诶诶!我们家景儿就是孝顺又乖巧!”   康氏连连应声,眼底都是笑意。   她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朝着原乐景使了使眼色,又看看宋令衍,一副鼓舞的架势。   原乐景羞怯的笑笑,暗暗点头。   旁边的人都没察觉。   而且宋令衍听说原乐景找到过野山参之后,也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   他这次进山,为的就是墨狐皮。   若还能再得一个珍稀的野山参,就真的不虚此行了。   “乐景妹妹,那咱们走吧。”   宋令衍乐呵呵的应承。   原乐景闻言欣喜若狂,忙从康氏手中接过菜篮子,朝着宋令衍奔去。   无端又多了个累赘的寒澈,此时此刻也很想撂挑子不干。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陆菱都能感觉到寒澈浑身散发出来的拒绝之意。   然而,他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朝着宋令衍道:“人是你带来的,上了山若出了事,我可不管。”   “……”   宋令衍本就气他这副薄凉的姿态,现在心里更是气愤。   “小爷还用得着你说嘛?到时候我会保护好乐景妹妹的,才不用你逞英雄。”   寒澈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哼笑一声。   未发一言,便径直朝着山上而去。   宋令衍放了大话,这时也不好拂了原乐景的面。   即便心里抗拒,但还是笑嘻嘻的说了句:“乐景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嗯,多谢……令衍哥哥。”   原乐景低着眸,唇瓣轻抿,眼底透着股羞怯,水光盈盈的看向了眼前的男子。   然而宋令衍因为生气,狠狠的瞪着寒澈的身影。   连原乐景悄悄换了称呼,也没有注意到。   原乐景面上尴尬,又忍不住加快脚步,朝着前头的两人追去。   陆菱看了会儿热闹,这下也要开始办正事了。   野山参?   她也挺感兴趣的。   不过陆菱没有沿着山路顺势而上,而是在相对半山腰的位置,沿着侧边行进。   以前她也来过这里几次,但每次都没往山后去过。   山的背面相对陡峭一些。   不过正因如此,去过的人少,反而更加容易找到一些珍稀的药草。   走着走着,山路上渐渐漫上了杂草,很快路便不见了。   不过陆菱在丛林中穿梭,很快发现,四周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茂密丛林,实则是有规律的。   林子里有一种很特殊的树。   他们长得不高也不矮,乍一看上去并不显眼,但却像路标一样,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这样一棵树出现。 第99章 小家伙没精打采的   陆菱并不知道这种树的名字,但她却可以以此作为标记,记得回去的路。   越往深处走,陆菱越觉得这些树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   它们就像是特意有人种下,放在这里指路似的,一直绵延至丛林深处。   陆菱将食盒随便挂到了一处树杈上,然后便开始在附近搜寻可用的药草。   这里遍地都是婆婆丁,茎叶大多都已经老了,不过婆婆丁全身都是宝,根茎也具有十分不错的药用价值。   陆菱随机挖了些,又捡到不少其他的药草。   等到山坡变得陡峭之后,陆菱便多了份小心。   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眼前的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忽然,眼前横出来一颗歪脖子树,歪歪扭扭的挂在山坡上,上面红彤彤一片。   陆菱心中一喜。   莫非遇到什么野生的果树了?   她急急忙忙走过去,发现吊在山坡上的,竟然是一颗野山楂树!   果子又大又红,沉甸甸的挂在枝头。   陆菱多看了两眼,口中不禁开始分泌唾液。   山楂也有许多妙用。   糖葫芦,果丹皮,花果茶,山楂糕……   果子还没够到手里,陆菱已经脑补出了许多种有关山楂的吃法。   而且,山楂不仅可以做果脯,还能酿酒,做山楂酱。   生津止渴,酸甜开胃。   最重要的是还能卖钱!   陆菱站在山楂树下,仰头望着满树的果子。   觉得她摘完果子之后,今天大概可以直接收工了。   撸起袖子加油干,陆菱三下五除二便爬上了树。   她从空间内搜罗出一个空闲的编织袋,开始摘山楂大业。   一番忙碌之后,布袋里装满了山楂,可树上的果子还成片成片的挂在枝头。   陆菱将装满了山楂的编织袋,重新放回空间内保鲜。   她自顾自坐在高高的枝杈当中,认认真真的观察着四周,记下了这棵树的地点。   往后若是馋了,还能多来几次。   野山楂也没有农药,陆菱就着枝干,摘了几个果子吃。   七分酸,三分甜,口感沙沙的,里面的核稍微有些大,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没人打理。   但是野蛮生长的好处,就是这棵树的树冠,开的又大又蓬松,也不知道在这里长了多少年了。   坐在树上远眺,能够瞧见远远的溪河。   不过河床已经半干,土地龟裂,否则农民伯伯们也不用弄牛车拉水了。   休息好之后,陆菱便回身朝着来处去。   路上还真让她发现了几株并立的珍稀药草,对于治疗咳疾,可谓是见效甚快。   陆菱捧着这几株脆弱的药草本体,种进了空间内。   秋冬季节,天气干燥,小孩容易咳嗽,陆菱想着得为家里的两个小娃娃准备着。   虽然她的空间内,还有一些剩余的特效药,但药量成分较重,不适合小孩子的体质。   而且,陆菱觉得,空间内的东西早晚会有用完的一天。   她不能全数指望着它们,未雨绸缪,才是最重要的。   晌午过后,陆菱一直在半山腰的山路旁等着,可山上迟迟没有动静,也没见人下来。   陆菱估计他们可能天黑才会下来。   而且原乐景跟上去的时候,也带了吃食,他们三个人作伴,应该也不会饿肚子。   想到这里,陆菱就收拾收拾东西,乐呵呵的往山下走去。   回到山脚下,林子里静悄悄的,也没什么人。   平时就算天气再热,也会在这里遇到打猎归来,或者带着孩子在树下乘凉的村民,今天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陆菱挑了下眉,并没有放在心上,径直朝着家里而去。   然而到了家之后,徐氏也不在,包括陈兴元也没有踪迹。   要知道自从他们住进徐姐姐家之后,陈兴元一天到晚的粘着清清和陆衡。   这会儿是怎么了?   进了屋,陆菱发现。   陆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大概是睡着了。   陆衡坐在床边,眉眼耷拉着,看起来倒有些沉默。   见她进来,陆衡的眼睛也只是亮了一瞬,闷闷的跟她打招呼,问候了两句。   陆菱将食盒放下,朝着陆衡低声道:“怎么了?我们家小陆衡这是不开心了?难不成清清又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   陆衡忙否认,并拉着陆菱坐了下来,“姐姐歇会吧,去了大半天,肯定累了。”   说完,陆衡还伸出小手,给陆菱擦了擦额角的汗滴。   陆菱微微俯身,由着他的动作。   小家伙没精打采的,看起来愈发沉闷。   陆菱正打算问,门外忽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伴随着激动的呼喊。   “清清妹妹!我要去上学堂了!”   “陆衡哥哥,我要去上学堂了!”   陈兴元激动的重复了两遍,大喊大叫的。   徐氏在后头追着,忍不住轻斥:“小兔崽子,你给我小点声,忘了清清还在睡觉了?快回来!”   门口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陈兴元虎头虎脑的站在门口,抬起来的脚丫,尴尬的缩了回去。   床上的陆清被声音吵醒,哼唧哼唧的醒了过来。   瞧见陆菱后,又伸着手要抱,最后又窝在陆菱怀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陆菱沉默着看一眼陆清,而后又看向陆衡。   小家伙半只脚已经落在了地上,搭在地面上,一副想出去,又不出去的纠结模样。   见此,陆菱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腾出手摸了摸陆衡的头,温声问:“我们家阿衡也想上学堂是不是?”   话音落下,陆衡猛地看向她,又猛的摇头。   “不不!我不想!我才不想读书写字呢!没意思。”   后半句的气音,明显没了底气。   然而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辉,却还是被陆菱捕捉到了。   “想去就去,干嘛还不好意思承认?姐姐又没说不让你上。”   “真的吗?我也可以上学堂?”   陆衡紧张的揪住袖口,半晌又低下头,“算了,我听他们说上学堂要花很多银两,我还是不读书了,我要快快长大,然后帮姐姐赚钱。”   “有这份心意就好,不过不能不读书。”   陆菱耐心的解释道:“陆衡,咱们比不得那些少爷小姐,一出生就是富贵命。但这世上,除了投个好胎之外,未来也值得我们自己努力与奋斗,而读书是其中一道捷径,我相信你总不会辜负自己的。” 第100章 既有侠肝义胆,也有心计手段   陆衡乖巧着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的模样。   门外,陈兴元被徐氏悄声的带走了,屋内再度安静下来。   陆菱捏了捏陆衡黑瘦的小脸,又忍不住点了点小家伙紧皱的眉头。   “你呀你,小小年纪操心的事可真多,你安心去读书,剩下的事,我会想办法的。陆衡你现在年纪还小,是需要依靠我的时候,所以没关系,因为将来姐姐总有需要你的一天,咱们是一家人,永远互帮互助。”   陆衡眉眼闪烁,朝着陆菱郑重的点头。   这些话,他听懂了。   安抚好陆衡,陆菱又将清清放回了床上,让陆衡照看着她。   陆菱喝了碗水,随即便走出了房门。   隔壁屋里,徐氏还在温声训着陈兴元。   “清清每天都要午睡的,你忘了上次把她吵醒了,后来人清清生气了,不理你,你还找娘哭来着,怎么还不长记性?”   “唔……太高兴了,人家忘记了嘛。”   “不能忘,以后午睡的时间,不许大吵大闹的,即便不会打扰清清,也会打扰别人,咱们可不能做那种讨人嫌的事,知道了吗?”   “娘,我知道错了,我嘘嘘!”   陈兴元的小手盖在自己嘴边,一脸诚心实意的道歉。   小模样可爱极了。   徐氏忍不住忽的一笑,身后的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陈力打趣道:“只有训咱儿子的时候,才能听见你这样的语调,倒也新鲜。”   闻言,徐氏回头嗔他。   “谁让你这个当爹的,平时只知道惯着,没有严父,自然就有严母了。”   男人伸手捏了捏徐氏的掌心,笑道:“嗯,夫人辛苦。”   “去你的!”   徐氏甩开她的手,脸上却溢出笑容。   她从脸盆里拧出毛巾,给男人擦了擦手,又道:“力哥,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挪你到外面透透气可好?总闷在屋里,也不是办法。”   话音落下,男人眼中向往,但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算了,你这小身板可挪不动我。”   徐氏撇撇嘴,“你别小看人!再说了,若你想出去透气,我即便找人,也能把你抬出去,哪怕要给钱!”   “呦!当了家,做了主,说话就是有底气。”   “切!”   徐氏搡他一拳,却软绵绵的,没敢用力。   男人的大掌裹着她的手,温声道:“我知夫人心意,只是不必如此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我又没嫌弃你。”   “是,我知道。”   徐氏终于笑起来。   屋内的气氛和乐又幸福。   无意间听了次‘墙角’的陆菱,也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夫妻伉俪,当如是。   缓了下心神,陆菱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徐氏挑开帘子,走了出来。   “菱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   屋里住着养伤的男人,徐氏也不好让陆菱进屋,两人索性都走到了院子里。   陆菱便率先开口,“凝姐姐,我方才听见兴元说,他要去上学堂了,现在就能去了吗?下一批学生不是还得等到开春吗?”   “是是,是开春后。”   徐氏拉着陆菱在院内的凳子上坐下,而后道:“我正打算等你回来告诉你呢,咱们和邻村之间,新开了一家‘四月书斋’,现在正在招收明年的学生呢,我带兴元去见了夫子,现在学堂还空着,明年开春就能去念书了!”   四月书屋?   新学校?   听了这个消息,陆菱也觉得挺开心的。   虽然周边几个村落的人,一般都去‘惠群书斋’读书。   可是因为生源比较固定,且数量有限,他们未必能拿到名额。   若再有一家新书斋的话,情况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陆菱点点头,朝着徐氏道:“回头我也带着陆衡去瞧瞧。”   “好好好,你们抓紧时间去,可别去晚了,但时候耽误事。”   “我知道。”   陆菱笑着起身,预备离开。   忽然想起什么,陆菱又回头朝着徐氏道:“凝姐姐,姐夫是摔断了腿对吧?”   “诶?对!已经养了快两个月了,还不能下地呢。”   伤筋动骨一百天,也是没办法的事。   徐氏问:“菱儿,怎么了?”   陆菱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长期卧床,身上的肌肉容易萎缩,闲暇的时候,徐姐姐可以给他稍事按摩,他身上会舒坦一些。”   “按……按摩?这是什么?”   “就是……”   陆菱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便朝着徐氏问:“家里有纸笔吗?”   “有有有!”   徐氏忙点头。   因为想着要送陈兴元去学堂,所以她早就准备好了这些。   只是后来因为陈力的伤,耽搁了陈兴元入学的时间,所以那些东西便也搁置了下来。   徐氏找出纸笔,给了陆菱。   陆菱在纸上写写画画,没一会儿人体腿部的基本轮廓便成型了。   她顺势标出几个穴位,还告诉了徐氏一些按摩手法和注意事项,最终将成品交给了徐氏。   徐氏愣愣的把东西接到手中,忍不住惊叹。   “菱儿,你竟然还懂医术?”   “一点点。”   陆菱没有多说,也没有做什么解释,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屋里。   院中,徐氏愣怔了半天,看着陆菱身影消失的地方,总觉得手里的纸张变得沉甸甸的。   进了屋,陈力发觉徐氏面色有异,便忍不住问:“怎么了?陆家姑娘,找你有什么事?”   “叫什么陆家姑娘,叫妹子,往后你也得把她当自己家妹子。”   “行行行,听夫人的。”   陈力无奈笑笑。   其实自从陆菱住进来,他们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见过面。   虽然在一个院子里,但陈力因为腿伤,每天只能卧床。   陆菱又是个小姑娘,轻易不会进屋,所以他们二人还没有见过彼此。   仅有的对话,也都是通过徐氏的口。   徐氏将图纸端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连陈力的呼唤都没听见。   最后,她长叹了一口气,朝着陈力道:“力哥,咱们真是幸运。”   她跟陆菱相识也才短短半月,可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帮着她煮茶水,赚到了给兴元上学堂的钱。   又跟着她上山挖野菜,最后不仅挖到了药草,还卖了钱。   平日里,陆菱对他们多有照拂。   除了年节下,仅仅吃的几次肉,还都是陆菱请的。   而且,他们的儿子陈兴元,也经常在隔壁蹭吃蹭喝。   陆菱给清清他们带了好吃的,也总得想着兴元的份。   徐氏满心感慨。   陆妹子可真是个面冷心热的性情中人,既有侠肝义胆,也有心计手段,将来必定是别人仰望和艳羡的存在! 第101章 这个丫头还挺上道!   下午天气凉快的时候,陆菱带着陆衡出了门。   她循着徐氏给她指的路,出了村,一直往南边走去,在与邻村接壤不远处的地方,瞧见了一座崭新的四月书斋。   门口围着不少人,大人小孩站成一团。   见此,陆衡眼底氤氲着浅光,目光十分向往。   他乖乖的牵着阿姐的手,亦步亦趋的跟随着她的脚步,来到了书斋前。   堂前有一个书童,摆着一张案台,正在写写画画。   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青衣,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应当三四十岁,唇上续着短短的胡子,笑起来如沐春风。   有人从他身旁经过,都会笑呵呵的喊上一句。   “夫子好。”   陆菱跟着众人身后,在书童处领了一个签子,又做好了登记,这才去到了那位夫子跟前。   “咱们四月书斋刚刚修葺完毕,现在是招生阶段,诸位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先去书童处做下登记,然后随我一道进书斋参观一下。”   夫子话音落下,旁边有人禁不住插过来一句。   “夫子,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一问。”   “请讲,韩某一定知无不言。”   “那个……请问要来这里念书的话,一个月需要多少银两?”   韩亦朝着妇人看过去,脸上带着笑意,“书斋之后会分为基础班和进阶班,两个班所需要的银两自然也是不同的。”   话音落下,人群中议论纷纷。   “他的意思是,学生们还要分开上课吗?”   “应该是吧,可惠群书屋一直都是一个班呀,学生们在一起上课才有意思呢。”   “对呀对呀,他为什么要给学生们分开?难不成要按照给钱多少分班吗?”   “哎呦,可真够黑心的!”   说着说着,就有不少人带着自家孩子离开了。   留下来的人,脸上的神色也十分精彩,看向韩夫子的时候,也没了一开始的礼貌和敬畏。   这时候,有人便问了。   “夫子,学生们不能都在一起上课吗?为什么还得分开。”   韩亦笑笑,缓缓道:“学生们的天资,能力各不相同,若只是分一个班,怎么能让学生们进步呢?当然得按照进度了。”   “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呸!你懂什么,我看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你想想,若是日后他说你家孩子进度不行,不能再留在这个班里,咱们是不是还得想办法送点钱去平息这件事?”   “我看他们打的就是这个注意,想要讹咱们一笔钱!到时候娃娃们也学不好,咱们图啥?”   “哪有你说的这么黑心,我觉得按照进度分班挺好的。”   “啧啧啧,说你们傻,你们还应下来,到时候被坑钱了,可别哭天喊地的找人要说法,我看还不如去惠群书斋。”   “对对,可不能冒险,虽然惠群书斋现在没了名额,但是还有明年呀,娃娃们晚一年念书也不打紧,可不能让人给忽悠了。”   到此为止,又走了大半的人。   现场还剩下一小部分的人,不过也是犹犹豫豫的,看起来有点拿不定主意。   陆菱站在人后,朝着这位韩夫子瞧了眼。   他静静的站在书斋门口,任由他人随意猜测,也没有多做解释。   仿佛来去都是自由人,他并不在乎。   而且这位韩夫子,自带一股沉稳之气,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很有涵养的模样。   陆菱来的时候,听人说过。   这位夫子原先是城里的教书师傅,就职于有名的碧落书院,桃李满天下。   但不知为何,忽然离开了小有名气的碧落书院,反而来到了穷乡僻壤里任教。   周围一片乱哄哄的,说话声,讨论声不绝于耳。   那位韩夫子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陆菱勾勾唇,拉着陆衡上前,朝着韩亦问道:“夫子,请问在哪里报名?”   话音落下,韩亦垂下眼眸,看向了陆菱。   他微微挑眉,淡声问道:“姑娘就没什么要问的?”   陆菱答:“什么时候开学?”   韩亦上下打量她一眼,忽然笑了,“春节过后。”   “好。”   陆菱点点头,拉着陆衡上前,继续道:“我是带着我弟弟来报名的,想要提前占一个入学名额,是需要交押金,还是登记名字?”   说完,旁边有人撞了撞她的手肘。   “嗳?这是陆家姑娘吗?”   “是。”   陆菱的话被打断,她看向凑过来的妇人,询问道:“怎么了?”   那妇人挡住了韩亦的身影,背对着他,朝着陆菱低声道:“小姑娘,你也不打听清楚情况,就要让你弟弟入学,到时候被坑了怎么办?”   陆菱眨眨眼,还未开口,就听见妇人继续道:“这家书斋年后才能入学,这个夫子看起来不靠谱,到时候若没有其他学生入斋一起念书,你真能放心把弟弟交给他?”   妇人脸上堆着笑,态度殷切,眼底流露出一抹精光。   陆菱看着她,对她倒也没什么印象。   不过她既然知道自己姓陆,大概也是西白村的村民吧。   陆菱莞尔一笑,朝着妇人道:“大婶,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妹子,一看你就是个聪明人!”   妇人眼睛转了转,给陆菱戴了个高帽,继续道:“我跟你说,我家男人跟惠群书斋的夫子是老交情了,你若是想让你弟弟入学的话,我可以帮忙。”   “哦?大婶这么好心?”   “自然了,咱们同村的村民,肯定要相互帮衬。”   “那我应当如何感谢大婶呢?”   诶?   这个丫头还挺上道!   听到这里,妇人乐得眉开眼笑。   “妹子,你们也都知道,惠群书斋的名额已满,又特别难进,若不是婶子家和夫子有交情,旁人求都求不来一个入学名额。”   说完,妇人朝着陆菱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十两,我保证让你弟弟入学!”   “二十两?”   陆菱夸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斥着惊讶。   演技满分。   那妇人安抚般的笑笑,又道:“陆家姑娘,我可是看在同村的情谊上,才收你三十两,这要换在邻村,没有五十两银子,我可轻易不给传话的。”   还五十两?   你咋不直接说一百两呢!   陆菱演不下去了,好整以暇的指了指自己的脸,朝着妇人问道:“大婶,你看我脸上是不是写着三个大字?”   那妇人一愣,谨慎道:“啊?没有呀?”   “哦,是吗?”   陆菱勾起唇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那你们凭什么觉得,我是个冤大头?” 第102章 村里的消费水平就摆在那里   回去的路上,陆菱沉默着。   小陆衡时不时仰起头朝着她打量一眼,最后实在没忍住,才问了句:“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她就是有点困惑。   自己究竟长了一张多么温善的脸,才让一个又一个恬不知耻的人,觉得可以欺负到她的头上。   陆衡皱着眉,渐渐松了口气,而后笑道:“姐姐,没关系的,虽然大家都说惠群书斋比较好,可我并不介意,只要能念书,在哪里都行。”   “小鬼,说话做事呢,不能光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   陆菱低头朝着陆衡解释道:“因为那个大婶对我们有企图,所以才会贬低四月书斋,反而为惠群抬高身价,但我们都不了解,就先不做评判,等开春你去学堂之后,四月书斋如何,自然就能见分晓了。”   说完,陆菱又补充了一句,“我倒觉得这个四月书斋,未必不如惠群。”   听了这话,陆衡欢欢喜喜的点了点头。   对念书这件事,更加向往。   回去的路上,在村头遇到一个卖沙果的小摊贩,推着车子沿街叫卖。   小沙果一个个黄澄澄的,个头看着不大,但颜色属实喜人。   乡下没什么水果,仅有的几次,还都是陆菱偷偷从空间拿出来的。   这回难得碰上个卖沙果的,陆菱也想买上一些。   “小鬼,想不想吃沙果?”   “什么果?好吃吗?”   “咱们过去问问。”   “嗯!”   两人在身后叫住摊贩,那人推着车停在路边,等着他们过去。   “姑娘,要买多少?我这果子可便宜了,而且还是我自家种的,汁多微甜,保证好吃。”   陆菱捡起一颗小沙果,凑到鼻尖下嗅了嗅。   闻到一股好闻清冽的水果香。   陆菱大致看了眼,水果都很新鲜,便直接让陆衡掀起衣袍,在腹前兜了满怀。   他们今天没带菜篮子,只能用这个办法带回家了。   小摊贩见陆菱这般爽快,便笑着:“姑娘,你可以尝尝,真的特别好吃,你买了绝对不后悔。”   陆菱也没客气,直接拿起一颗沙果,往袖口蹭了蹭,便送进了嘴里。   嘎嘣脆的口感,酸甜可口,确实好吃。   陆衡眨巴着一双眼,吞了吞口水。   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衣摆,也腾不开手,只能忍着嘴馋。   陆菱点点头,朝着摊贩道:“这个果子还挺甜,大哥你是西白村的人吗?家里种的果树?”   “不不,我是邻村的,果树就种在自家后山的上头,今天收成不太好,村里又有好几家卖果子的,我便想着多跑几个地方,也能多挣点钱。”   陆菱愣了下,略有感慨。   “确实挺难得。”   “其实也还好。”   摊贩大哥倒也乐观,“好多种庄稼的,都颗粒无收,我家基本也是,好在后山的果树比较争气,卖了钱也能勉强解决温饱。”   陆菱将沙果核放进自己手心,朝着眼前的男人问道:“你多跑几个地方,确实能增加一些收入,但是周边几个村镇的受灾情况都差不多,基本没有人有闲钱买这个果子吃。”   话音落下,男人一脸凝重,最后苦笑道:“姑娘说得对。”   陆菱帮着陆衡紧了紧衣裳,最后随意道了句:“你倒不如拉着车去县里买,情况也许会好一些。”   “去县里?姑娘说笑了。”   这人憨憨的挠了挠眼角,低头道:“我就这一辆手推车,来来回回去一趟县里,还不够折腾的,也不一定能卖多少,还不如守着家,能卖一点是一点。”   陆菱点点头,没再多话。   她给了钱,预备离开。   摊贩大哥却忽然又塞给她两颗梨子,说是送给她尝鲜。   陆菱表示感谢,然后领着陆衡往家里走去。   一路上,陆菱就在思考一件事。   她想要赚钱,可村里的消费水平就摆在那里。   再加上饥荒旱灾,百姓们忙着果腹,哪里还有闲钱进行消费。   即便是卖些稀罕的吃食,也不一定能赚到钱。   所以,要想赚到钱,就得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临近巷口,远处刚好站着一群人。   乡下农妇们,闲暇的时候就喜欢聚在一起,聊聊家常,说说八卦,眼下瞧着情况热闹,也不知又在谈论什么。   陆菱没打算声张,悄悄的在人群后面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陆菱听到几个频繁提到的词汇。   ‘德行’,‘活该’,还有‘看热闹’。   回到家,陆衡急着跟小伙伴分享好消息,将沙果倒进菜篮子之后,便带着陆清和陈兴元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院子里,徐氏正在洗衣服。   手边木盆里面,还有几件眼熟的花色。   陆菱愣了下,走上前。   “凝姐姐,你怎么把我们的衣服也洗了?留着吧,待会儿我洗。”   “行了,别跟我客气,我都占了手了,你歇着吧。”   陆菱禁不住笑了,“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徐氏嗔道:“我们还天天吃你做的饭菜呢,若要论起来,怎么可能分得清?所以,你就别客气了,我洗两件也是洗,五件也一样,你要是无聊的话,搬个凳子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行。”   陆菱应下,转头回了房间。   再出来的时候,她就把装着果子的菜篮子拎了出来。   沿着井边,打了一桶水。   陆菱边洗果子,边跟徐凝闲聊。   徐凝道:“对了,刚才听说了一件事,我正替你高兴呢。”   “替我高兴?”   陆菱抬抬头,笑着问:“什么好事?”   “嗐!不就是陈盛那一家嘛。”   “怎么?陈盛瘸着腿,还能出去惹事不成?”   “那倒不是。”   徐凝换了一桶干净的水,继续蹲下身涮洗衣服,声音含笑:“我刚才听说陈盛家又闹事的时候,还以为又牵连着你们之前的事,所以便跟去看了个热闹。   幸好与你无关,不过你指定猜不到这次的冤大头是谁。”   话音落下,陆菱手上的动作一顿,瞧着徐氏揶揄的姿态,问道:“谁呀?我还真有点好奇。”   徐凝道:“刘斗!”   陆菱惊讶,“呵?他们不是狐朋狗友吗?这又是闹什么?” 第103章 熬制果酱   “我听说,好像还是为了陈盛被打那件事,李月香不知从哪里得知,陈盛被打那天,刘斗也曾经去县里找过陈盛。两人还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这不,李月香现在又把矛头对准了刘斗,说是刘斗把陈盛害成了这个样子,非要他赔偿!”   陆菱勾了勾唇,调侃道:“这算是狗咬狗,窝里反吧?”   “哈哈哈,你也觉得很好笑对不对?”   徐凝眨眨眼,又继续道:“我听说李月香还差点跟刘斗他爹打起来呢,两家人谁也不相让,最后闹到了村长那里,村长生了好大一通气呢。”   陆菱问:“那最后怎么着了?”   “还能怎么着?自然是把李月香骂了一顿呗。”   徐氏缓缓道:“村长说他们家最能撒泼闹事,若再这样不讲道理,就把他们一家赶出西白村!见村长动了真格,李月香才算老实,灰头土脸的回家去了。”   “哎呀呀。”陆菱一阵感慨,“那场面绝对很精彩。”   “肯定的,所以你一回来,我就忍不住告诉你了,陈盛平日里偷鸡摸狗,这次他被打残了,咱们村民高兴着呢,都说他恶有恶报,我看李月香往后也不敢猖狂了。”   陆菱撇撇嘴,对于这样的人,倒是不抱任何希望。   “谁知道呢。”   徐凝洗好衣服,陆菱帮着晾晒起来。   回头,徐凝瞧见陆菱洗好的一篮果子,忍不住问:“菱儿,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果子?这要是吃不完,怕是要坏了。”   “没关系的,一会儿我就把它们熬成酱。”   “熬成酱?”   徐氏睁大眼,觉得不可思议,“这果子还能做酱吃吗?那得是什么味儿?”   “待会儿你不就知道了吗?”   “嘿嘿,看来我们今天又有口福了。”   陆菱笑笑,端起菜篮朝着厨房走去。   徐凝紧随其后,热切的说:“我帮着烧火!”   “行呀。”   陆菱应了声,然后钻进了厨房。   沙果下面还有一些山楂,是她特意从空间内拿出来的。   空间可以保鲜,所以她倒也不担心那一袋子鲜果山楂。   除此之外,她还准备了冰糖。   做果酱,尤其还是山楂和沙果,肯定少不了冰糖的加持。   最主要的是,陆菱还想做一些糖葫芦,给几个小萝卜头当零嘴。   大灶台,陆菱用来熬果酱。   可是做糖葫芦用的糖汁,就得需要一口小点的锅和灶台。   寻了半天,陆菱也没找的合适的。   于是她决定自己动手。   徐氏在厨房烧着火,陆菱却抱着柴火,去到了院里。   她在一处背风的地点,架上了从空间搜寻出来的三角简易烤架,底下放上柴火,上面摆上一口锅。   简单的小灶台,就这样轻松搭建完成。   徐氏听见动静走出来,看到陆菱不住的捣鼓,忍不住问:“菱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小灶台,是不是很精致?”   “是是是。”   徐氏连连点头,就是眼神有些茫然,她嘟囔道:“我怎么不记得我家以前有这些东西?”   “唔……”   陆菱眨眨眼,含糊着说:“可能凝姐姐自己忘记了?”   “嗐!确实有可能。”   徐凝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而后说道:“我和力哥成婚的时候,婆婆一手操办,为我们准备了好多东西,兴许还真让我给忘了。”   听到徐凝提到婆婆,陆菱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徐氏温声解释道:“我婆婆前年已经去世了。”   陆菱愣了下,“抱歉。”   “没事没事。”   徐凝笑笑,“我婆婆去世的时候,兴元已经会说话了,她临走之前,笑着对我们说,此生已经无憾,让我们谁都别惦记她,好好过日子。”   陆菱静静听着,就听见徐凝感叹道:“你看,我们现在过得是不是挺好的?”   “嗯!和和美美!”   陆菱重重的点头。   关于这一点,她还真挺有感触的。   人人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是看到徐凝和陈力这么恩爱幸福的模样,还真挺让人羡慕的。   若,陈力的腿能够早些好起来的话,相信徐凝一定会更开心的。   小灶台下面,小火轻轻的烘着。   等到锅内的水分熬干,糖分变得粘稠,咕嘟咕嘟的直始冒起小泡泡。   陆菱知道时间到了。   幸好沙果和山楂都很新鲜,屁股后面有一截长长的果梗,也不需要去削什么木签。   陆菱让徐氏端着案板,在旁边准备着。   她一手捏着果梗,另一只手用勺子舀起糖汁,轻轻的浇在水果表面。   浅褐色的浓稠糖汁,顺着果皮流下来,果子外面裹上薄薄的一层糖汁。   陆菱一个一个弄好,轻轻的放在抹了薄薄一层油的案板之上。   起初她的动作还比较缓慢,可渐渐熟练之后,速度一下子变得很快。   一颗颗沾满糖汁的果子,被放到了案板上,随着温度冷却,外面粘稠的糖汁逐渐凝固,变成脆脆的一层!   案板上很快摆满了一个个沙果或者山楂做成的糖葫芦。   最后,锅里还剩一些浓稠的糖汁。   陆菱让徐氏拿了两双筷子,将糖汁慢慢的裹在筷子表面,而后放进了凉水里面。   等到糖汁凝固,简易版的棒棒糖就做好了!   小馋猫们闻风而动,一个个从外面跑进来。   陆清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   “姐姐!好香呀!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话音落下,一阵风落,小灶台四周瞬间围满了人。   徐凝伸出胳膊,挡在孩子们跟前,提醒道:“不能离得太近,小心烫,清清往后面退一些。”   话音落下,陆衡便一手拽着一个,听话的往身后退了一步。   然而陆清伸长了脖子,任由陆清揪着她的衣领,一脸陶醉的说:“我就闻闻味儿!哥哥你放开我!”   旁边陈兴元是个有样学样的。   见陆清这样,他便也踮起脚,朝着前边俯身凑去。   陆衡朝他屁股轻轻踢了脚,提醒道:“我可没手再拎一个,你站好。”   陈兴元撇撇嘴,委屈巴巴的对手指。   “哦。”   陆清还在扑腾,陈兴元看看陆衡,又看看自己的娘亲,最后默默贡献出一只手,抓住了陆清不停扑棱的手臂。   被左右钳制的陆清:“……”   过分!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第104章 陆菱拿开手,掌心一片血污。   陆菱将小灶台下的火扑灭,才让徐凝放了小馋猫们进厨房。   他们一个个围在方桌旁,眼睛盯着摆在上面的案板。   主要是盯着案板上的东西……   陆清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这是什么呀?能吃吗?”   说完,陆清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陆衡,忽闪忽闪的。   那目光就好似在说:哥哥,试毒,懂?   陆衡面无表情的拿起一个沙果。   案板上提前抹了一层薄油,所以糖汁一点也没有粘连,晶莹剔透的裹着里面的果肉,看起来又新奇又好吃。   陆衡张开嘴巴,轻轻的咬了口。   外面一层薄脆的糖,被牙齿轻轻嗑碎,伴随着里面酸甜的果肉,口感十分丰富,而且滋味更甜,却没有影响果子本身的味道。   陆清舔舔唇角,仰着头问道:“哥哥,好吃吗?”   陆衡点点头,“嗯,好吃!”   话音落下,另外两只小馋猫的动作,几乎如出一辙,拿起一颗糖葫芦,径直往嘴巴里塞去。   陆清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声音含糊。   “哇!好甜呀!比饴糖还好吃!陈兴元,是不是?”   陈兴元嘟着小嘴,不住点头,“甜!可甜可甜了!”   陆菱还守在一旁的灶台熬果酱,现在锅内的水分蒸发减少,果肉愈发粘稠,稍不注意就可能会糊锅。   所以陆菱拿着铲子,需要不停地翻动。   她先做了一锅山楂酱,后面又做了一锅沙果果脯。   果腹制作起来,也不难。   就是在熬酱的基础上,多加了一道工序,而且熬得时间不能太长,否则也就变成果酱了。   被熬制的软糯糯的沙果,裹满汤汁,再被放在烤架上小火烘着。   若是喜欢吃口感软糯一些的,烘烤的时间就短一些。   若想要储存起来,日后泡水喝,就得慢慢烘干,时间自然要长。   天色欲晚,陆菱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可算是大功告成。   熬了一瓶山楂果酱,做了一盘果脯,还有一盘沙果干。   等到晚饭后,陆菱烧了一锅热水,又将桌子搬到了院内。   她用山楂果酱,沏了一壶果茶,里面还放了些一起被烘干的蒲公英叶子和薄荷。   酸酸甜甜,十分清爽,也算是夏日乘凉必备。   天上星月璀璨,人们围坐在方桌旁,吃着果脯,喝着果茶,聊着家常。   清风吹过,惬意非凡。   陆菱一手支着下巴,目光悠远。   她随意拂了拂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露出整张明艳俏丽的侧脸。   她唇角微微勾着,眸光和顺,眼角眉梢充斥着,仿佛从未体会过得舒坦。   忽然一道急切的呼喊声,十分煞风景的响起来。   陆菱正惬意的闭着眼,闻言倏地抬眸,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这声呼喊不小,其他人也都听见了。   陆菱抿了抿唇,朝着徐凝道:“徐姐姐,我出去看看。”   “嗯!小心些。”   陆菱缓缓走出院子,站在门口,朝着巷子里望去。   不远处有两道踉跄的身影,皎洁月光下,陆菱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她匆匆走上去,朝着来人问道:“怎么了?”   宋令衍吃力的抬了抬肩上的男人,面露几分为难。   他咬咬牙,请求道:“大仙,帮帮我。”   许是听见动静,半个身子倒在宋令衍身上的寒澈,眼皮颤了颤,半晌黑眸睁开,缓缓落在陆菱身上。   “能走吗?”   陆菱扶住寒澈的肩膀,手却摸到一片濡湿粘稠的液体。   寒澈闭眼闷哼了一声。   陆菱拿开手,掌心一片血污。   他受伤了!   陆菱抿着唇,不再说话,和宋令衍一道将寒澈送了回去。   站在院门前,黑漆漆的院子里,除了月光之外,半点光亮也没有。   陆菱下意识朝着院内的梧桐瞥了眼,本打算出声,手腕却忽然一抹沁凉袭来。   是寒澈握住了她。   陆菱咬唇不语。   旁边宋令衍扛着寒澈走了一路,凭他的身板,早就要虚脱了。   现在愣在门口,他边喘气,边茫然道:“干嘛不进去?大哥,你不会没带钥匙吧?”   寒澈缓了口气,淡声道:“腰间。”   话音刚落,一抹温柔却透着霸道的力度,径直朝着他的腰间摸去。   衣料贴着腰腹摩挲,力道时轻时重,划过的地方,好似带着火星,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印记,引他颤动不止。   寒澈眼睛转了下,瞧见小姑娘沉默又冷然的侧颜,无奈闭了闭眼。   进了门,宋令衍瞧见院内的石凳,二话不说先把寒澈扶了过去。   寒澈坐下之后,宋令衍直接就近趴在了石桌上。   “可累死小爷了!”   “……”   寒澈清凌凌的看他一眼,后者默默捂上了自己的嘴巴,然后一言不发的换了个相对远一些座位。   可石桌就那么大,不论宋令衍坐在那里,就能瞥见寒澈冰冷的目光。   唉!   自作孽!   宋令衍脸色一阵变幻,最后低下头,破罐子破摔道:“这位大哥,实在是对不住!我检讨,我认错!我对不起你。”   寒澈面无表情,甚至也不想搭理他。   他转过头,想要和陆菱说说话,却只看到了一抹渐渐远去的背影,身旁空留一抹残香。   甜腻腻的,像是瓜果香味。   陆菱直接走了,寒澈抿了抿唇,眼底的深色,隐藏着波涛。   他朝着宋令衍淡声道:“你也可以走了。”   “不不不!”   宋令衍一阵猛摇头,“我已经找人去赶马车了,咱们连夜去县城,我认识很多医术高超的大夫,你放心,保管能把你治好,医药费也算我的。”   寒澈唇角勾起了薄凉的弧度,“医药费留下,人可以走了。”   “你这人!光要钱,不要命了?小爷可不像某人会出尔反尔,我既然说要带你看病,就一定说到做到!”   “不必。”   寒澈冷声,还是那句话,“医药费留下,人可以走了。”   “……”   宋令衍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嘴皮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算了。   早知道就不该带原乐景去!   真是会惹事,还害得……这人受伤了。   宋令衍坐正了些,忽然问道:“对了,你怎么称呼?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我叫宋令衍,你呢?”   寒澈淡淡的瞥他一眼,姿态很明显,浑身都在散发着一个信息。   那就是问宋令衍:你看我有想理你的意思吗? 第105章 衣服脱了吧,我帮你看看   寒澈油盐不进的架势,让宋令衍有些恼羞成怒。   “你别不识好歹呀!再这个态度,我可真……真走了!”   说到后半句,瞧见寒澈冷沉的双眼,他的气势又不自觉低了下去。   奇怪。   这人的气场,怎么会这么强势?   今天在山上,没出事之前,宋令衍还悄悄的跟原乐景打听了两句。   听说,他也是不久之前,才来西白村落户的,还是个白面书生。   呵呵!   这算哪门子的白面书生!   两人气的吹胡子瞪眼,忽而门口处又传来脚步声。   陆菱拿着火折子,用手拢着火光。   她一言不发的从两个男人身边经过,走到住屋跟前的时候,才回头朝着寒澈问道。   “我能进去吗?”   寒澈看着她,点了点头。   陆菱随即转身,迈进了住屋。   顷刻间,屋子里亮起微弱的光,透过窗户上的明纸,有暖黄的烛火跳动。   陆菱吹灭火折子,顺势打量了一眼屋内的陈设。   干干净净的,很清爽,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东西很少,显得空荡荡的。   陆菱将桌上的烛台点燃,没有多做停留,随即又走了出来。   院内。   宋令衍和寒澈还在大眼瞪小眼,等到陆菱走过去,气氛才有所缓和。   “大仙,刚才多谢你帮忙。”   宋令衍摇着羽扇,满心欢喜的模样,眼睛看着陆菱,盛满了闪烁的光辉。   陆菱蹙眉,朝着宋令衍问:“他怎么受伤的?你们去了一整天,什么猎物都没打到吗?”   “别提了,还不是因为那个原乐景,气死我了!”   宋令衍收起羽扇,眉眼变得有几分不耐烦,最后他朝着陆菱道:“大仙,你们村里有没有大夫呀?我去找找。”   “不用。”   寒澈冷声打断,朝着宋令衍道:“这伤我自己会处理,夜深了,你走吧。”   “……”   宋令衍饶是心存愧疚,可接连被赶了这么多次。   他也是自己的小脾气的!   宋令衍指着寒澈,问道:“你说真的?我真走了?”   寒澈扫他一眼。   宋令衍又畏畏缩缩的收回了指尖,“行!我走!你以为小爷稀罕哦。”   在寒澈的目光注视下,宋令衍弱弱的放了句狠话,然后便走了。   庭院内,霎时间安静下来。   陆菱瞥他一眼,问道:“树上的人,不在吗?”   “嗯。”   “……”   气氛又莫名陷入沉默。   寒澈今天穿了一身黑衣,现在天色已晚,若不是方才陆菱摸了一手濡湿,就瞧他如此淡然的坐在这里,压根就看不出他受伤了。   陆菱抿了抿唇,而后道:“我扶你进屋吧?”   “好。”   寒澈答应的很快,然后把手递给了陆菱。   陆菱愣怔了一瞬,然后下意识抬起手,握住了寒澈的掌心。   源源不断的温热,透过陆菱的皮肤输送到寒澈掌心。   他的手蓦地一僵,垂眸看向了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指尖……   陆菱反应过来,忽然有些尴尬。   但正当她预备撤回的时候,寒澈的大掌却用了几分力气。   他轻轻的握住了陆菱的指尖,像是在给她回应似的。   陆菱也不好再纠结,稳了稳心神,淡然道:“走吧,我扶着你。”   “嗯,多谢。”   寒澈另一只手,按在石桌上,借力站了起来,半边身子靠在陆菱那头。   两人慢慢的挪回了住屋门前。   “小心,有台阶。”   “好。”   彼此的声音,又近又软。   寒澈低下头,瞥见陆菱清丽的侧脸。   因为用力,她的下颌线绷得有些紧,巴掌大的小脸之上,盈满了认真的神色。   寒澈唇角勾了勾。   继而听话的跨过了台阶。   陆菱把他扶到了床边,然后状似无意的问。   “怎么受伤的?”   “……一言难尽。”   寒澈顿了下,声音显得无奈又冷沉,像是蕴含着某种隐忍的情绪。   陆菱抬眼看他,乌黑的瞳眸当中,也没什么情绪。   寒澈笑了声,而后解释道:“我们遇到了野猪,本来想一网打尽的,可原乐景却掉进了猎户在附近挖的陷阱里,宋令衍去救人,反被她扯了下去。”   “……”   可真够笨的。   陆菱缓缓道:“所以,你是救他们的时候,受了伤?”   “算是吧。”   寒澈面无表情,声音有些闷,“有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也懒得提。”   “嗯。”   陆菱点点头,也算是知道了大致情况,转头她又说:“衣服脱了吧,我帮你看看。”   话音落下,寒澈猛地抬头看她,眼底透着惊诧。   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直接脱衣服不太好吧?   陆菱瞧见他的神色,忍不住皱眉问:“怎么?你害羞?”   “……”   寒澈很想问一问。   陆菱你不害羞嘛?   这种情况下,显得他这个大男人反而扭扭捏捏的。   寒澈咳了声,淡声道:“陆菱,若是传出去,对你不好。”   “?”   大哥,戏别这么多好吗?   陆菱看着他问,“那你是要等你和小伙伴回来帮你弄?”   “……”   这一个个问题……   寒澈抬眸看向陆菱,瞧见她清澈的瞳眸,便知道她其实只是好心,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   她一直很坦然。   而且,寒澈也知道,这时候他如果点头的话,陆菱肯定就走了。   思来想去,寒澈皱眉‘嘶’了声,然后一手捂住了肩膀,长长的吸了口气。   陆菱忙问:“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寒澈:“嗯,麻烦你帮我瞧瞧吧。”   呵!   话音落下,寒澈心里深深的鄙视了自己一把。   陆菱点点头,朝着他问:“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我自己来吧。”   寒澈的伤口在肩膀右侧,靠近背部的地方。   他的手缓缓落在腰腹处,正预备解开腰带,旁边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正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   寒澈:“……”   寒澈闭了闭眼,淡声道:“陆菱,你先转过去。”   “?”   陆菱睁了睁眼,眼底一片迷茫。   反正待会也是要看的,难不成你还真害羞了?   陆菱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配合的转过身,顺便用手捂住了眼睛,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   “……”   寒澈又是一阵沉默。   虽说他也明白,陆菱此刻就是医者的心态。   可要他正大光明的在姑娘跟前解衣服,他还真有点做不出来。 第106章 这是有多不信任他?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无声放大。   陆菱静静的捂着自己的眼睛,内心一片平静。   反正,早在月牙镇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过了呀。   也没什么稀罕的。   想到这里,某些藏在记忆中,原本已经渐渐沉淀的画面,忽然又活跃了起来。   肌理分明的线条……腹肌……   嘶——   陆菱舔了舔唇角,悠悠的叹了口气。   好吧,她承认,还是有点看头的。   院子里忽然响起脚步声,寒澈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又要把衣服穿回去。   然而前面的小姑娘也忽然动了.   “你先脱,我出去拿点东西。”   “……”   说完,陆菱便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出了住屋,随后说话声响起。   “凝姐姐,多谢你!”   陆菱走上前,又徐氏手中接过了还在冒热气的木盆。   “你跟我客气什么?”   徐凝说完往身后的住屋看了眼,又压低声音道:“人没事吧?”   “没事,就是受了点皮外伤,我帮他……”   陆菱顿了下,而后改口道:“他刚从我这里买了些伤药,我得帮他涂抹伤口,否则用法不对的话,也是白白浪费。”   徐凝一脸的欲言又止,闻言淡了很多。   她张张口,最后也只是嘱咐了句:“好,你去忙吧,我和娃娃们就在门口乘凉,你若有需要,尽管喊我,我一定过来!”   陆菱明白徐凝的言外之意。   她笑着点头,随即送走了徐凝。   陆菱端着热水进屋,一抬眼,就瞧见了坐在床榻边缘的某人。   男人光着上半身,线条肌理格外匀称,挺拔又精瘦。   暖黄色的烛火映照,将他的皮肤也涂了一层浅淡的光晕,在这处昏暗的环境中,格外的引人注目。   陆菱将热水放到桌上,然后端着烛台走近寒澈。   两人都没有说话,彼此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默契的压低了呼吸。   陆菱让寒澈侧过身,烛台凑过去,认真的观察了下伤口。   伤口表面并不规整,而且四周有很多深深浅浅的划痕,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凌乱的木屑,现在还深深扎在伤口里面。   血不停的冒出来,顺着他的后背凝成血珠,又滑落。   “……”   这人是铁人吗?   方才在院内,陆菱见他如此淡然,还以为伤得不重。   现在看到伤口,才知道此人的隐忍,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陆菱忽然有些生气。   她朝着寒澈轻斥一句:“既然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还看什么大夫?”   “?”   寒澈茫茫然的回头,对上她微愠的眼,有些沉默。   “怎么了?伤口应该不深。”   “哦,那坐凳子上去吧。”   陆菱懒得理他,直接指了指方桌旁边的高凳,自己先走了过去。   寒澈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充斥着无奈。   他忍着痛,缓缓从床边站起来,而后一步一步挪着走到了方桌旁,再次坐下。   陆菱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冷漠极了。   “我这人有个习惯,诊治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看着,所以待会儿我要蒙上你的眼睛。”   闻言,寒澈顿了下,答道:“我会闭眼。”   “那可不行,我不信你。”   “……”   寒澈幽怨的瞥她一眼。   明明几分钟之前,她还闭了次眼睛呢,他可谓是信任至极。   然而陆菱压根就不看他,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块方巾,对折对折,就蒙上了寒澈的眼睛。   还绑得紧紧的。   寒澈:“……”   这是有多不信任他?   正在出神,忽听身后的陆菱道:“可能会有些痛,受不住可以喊出来。”   “嗯,好。”   话音落下,陆菱用着从空间内拿出来的医用酒精,碘伏和棉签,给他伤口四周消了消毒。   然后又用小镊子,一根一根的帮他把扎在肉中的木刺,挑了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澈始终静默,未发一言。   陆菱因为在昏暗的环境中,长时间专注的用眼,感觉到眼眶一阵酸涩。   她停手,眨着眼睛,缓解眼疲劳。   寒澈轻声问道:“好了?”   “没有,我眼睛疼。”   陆菱也就是顺口说了句,寒澈忽然沉默。   小姑娘的声音温温软软的,透着一股自然撒娇的意味。   寒澈虽然知道她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脑海里面不禁开始联想,陆菱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一双乌黑的瞳眸,水光潋滟,眨啊眨,泛着无辜,肯定格外惹人喜欢。   寒澈忽然很想看她一眼。   可是眼睛被蒙着,还被绑的紧紧地。   寒澈:“……”   不得不说,陆菱还真挺有先见之明的。   寒澈耸动了下鼻尖,闻到一股好闻的瓜果甜味,无声翘了翘唇角。   身后的陆菱,自然不知道寒澈此刻的想法。   她专注的挑着木刺,手腕都有些酸疼。   今天熬酱的时候,需要不停地拿着锅铲搅动,她的手很来就很累,谁成想原本应该美美的躺床上休息的时间,她却在这里给人免费打工。   “不行!”   陆菱忽然气愤出声。   闻言,寒澈鼻腔内哼出一个低沉的:“嗯?”   陆菱盯着他的后脑勺,冷声道:“寒澈,你要给钱的!”   静默半晌,寒澈似乎是听懂了,他声音含着笑意,“行呀,你想要多少?”   这人的语调,相当的狂妄,好似不论陆菱要多少,他都会欣然给予似的。   陆菱咬了咬牙,试探着问:“五十两怎么样?”   “呵!”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寒澈吊着人的胃口,喘了口大气,最后笑道:“我答应了。”   嘻嘻!   看在银子的份上,陆菱瞬间觉得愉快了起来。   哇呀呀,钱真好赚!   最后陆菱帮他止完血,又涂上了可以帮助伤口迅速结痂恢复的特效药。   绷带一缠,蝴蝶结作为结尾,完美落幕。   “好啦,注意忌口,伤口不要碰水,你应该懂吧?”   “嗯。”   寒澈配合着点头,而后问:“那么,我现在可以看你了吗?”   这个问题……   不是我可以摘下方巾了吗?而是我可以看你了吗?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怪让人……脸红心跳的。   陆菱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收起桌上烂七八糟的东西,有用的没用的,统统的塞回了空间。   做完这一切,她才淡声朝着寒澈道:“你自己解开吧,我得走了。” 第107章 先欠着,我现在没钱给你   “等下。”   黑暗中,寒澈准确无误的抓住了陆菱的手腕。   陆菱被吓了一跳,身子虚晃了下,要倒不倒的。   寒澈似乎有所察觉,他拉扯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的搂住了她的后腰,但也没敢直接贴上去,只是虚虚的揽着,让她不会倒下去。   鼻尖下,一抹沁香。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陆菱下意识的伸出手,掌心撑在寒澈的胸口,两人同时愣住。   陆菱微微仰头,她在寒澈怀里,瞧见某人坚毅冷峻的下颌线。   此时此刻,某人的喉间微滚。   屋内的气氛顿时变了。   等她站稳,寒澈迅速的扯开方巾,入目便是某个小姑娘惊慌失措的鹿眼,水汪汪的,茫然又无辜。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呼吸交缠。   陆菱眨眨眼,迅速出戏。   “谢谢……”   寒澈放开她,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而后抄起地上的外衣,披在了自己身上。   全部的‘美色’被遮挡,陆菱悄悄拂了拂胡乱跳动的胸口。   刚才他一把拽下方巾后,黑漆漆的瞳眸,犹如天神般的俊脸,就那么……近在咫尺。   稍微再……   气氛稍微再就位一步。   陆菱觉得,什么缠绵悱恻的背景音乐,符合情景的暧昧色调,灯光啊,吻戏啊,什么的。   统统都可以上场了。   气氛再度沉默下来,寒澈开口打破僵局。   “今天,多谢你。”   “唔……不客气,反正要给钱的。”   某个小财迷正大光明的提醒。   寒澈笑了笑,低声道:“先欠着,我现在没钱给你。”   “???”   陆菱:开什么国际玩笑!   灯光啊,音乐啊,在这一刻统统成为了浮云。   最后,陆菱气呼呼的走了,连背影都带着几分气愤和决然。   寒澈没有出门相送,只是站在门口远远瞧了眼。   随着陆菱的身影消失,他唇角的笑意,也缓缓凝固,眼底被一片冷沉笼罩。   之前为了给自家主上,制造独处机会的某些属下,现在也终于可以出来透口气了。   陆宽领着众人来到寒澈跟前,眼瞧着冷清下来的屋子,瞬间又热闹了起来。   然而,寒澈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   他静静的站在众人跟前,眉眼间透着冷风似的,音调极沉。   “说说吧,有什么发现?”   众人面面相觑,没了陆姑娘缓解气压,气氛又瞬间紧张起来。   陆宽正了正脸色,走上前说道:“老大,你们离开之后,我们又回到陷阱处,查探了一番,我觉得陷阱有些古怪,应当不是猎户们用来狩猎的。”   说完,陆宽看向寒澈。   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嘴唇动了动,说出来的话,异常无情。   “说点我不知道的。”   “……”   陆宽:这人可真难伺候!   那头,陆菱踏着月色回了家。   徐氏还等在门口,见她出来,才缓缓松了口气。   不过,徐凝还是凑到她跟前,叮嘱道:“菱儿,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可不能自己过去,你是个女儿家,要懂得保护自己。”   徐凝只当陆菱年纪小,还没想过那些事。   她把陆菱看作自己的妹妹,忍不住便多说了几句,也怕陆菱到时候因此被人诟病。   女儿家的名节受损,那可是能要了命的!   陆菱走过去,挽起徐凝的手臂,笑着点头:“我知道,今天事发突然,我没有准备,以后我一定注意。”   “嗯,你能明白就好。”   徐凝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忽然道:“我倒是没想到,你的医术竟然这么好。”   宋令衍出来的时候,徐氏因为不放心陆菱,还在门口张望了两眼,正好遇上他。   接着月光,徐氏瞧见了宋令衍肩头上的血迹,忍不住心中震动。   而且陆菱回来过一趟,还让她烧了一锅热水,送到对门去。   所以即便是没有问,徐氏也知道,肯定是有人受了伤。   而且伤的还不清。   陆菱闻言也没否认,只是淡声解释道:“也算不上精通,只是懂一些医理,必要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徐氏道:“是呀,我按照你说的手法,给我们家力哥按摩了两次,他也觉得很舒坦,可真是要多谢你。”   “凝姐姐不用客气。”   夜深了,陆菱也没有和徐凝多聊,两人各自回了屋。   屋内,陆清已经睡着了,陆衡还坐在床头,见她回来,眉眼弯了弯。   他小声朝着她挥手,喊道:“姐姐,你回来啦。”   “嗯,你们先睡。”   陆菱简单收拾了下,朝着陆衡道:“我去洗洗。”   她身上有一股浅淡的血腥味,虽然不是很明显,可她却十分在意。   若不洗掉,今晚怕是谁不安稳。   在末世的时候,陆菱最怕身上染上血腥味,尤其没有条件洗澡的时候,当真是十分危险。   她得时刻保持着敏锐的注意力,和战斗力,否则稍不留神,就可能会丢掉性命。   来到这里几个月,日子过得平淡,让她将过往的一些记忆深深掩埋在了心底,可是有些习惯,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改得了的。   第二天,是各村赶大集的日子。   附近有一条通往县城的长街,名叫汇中路。   汇中路道路绵长,衔接着附近的几个村子。   每隔三个月的月底,村子里的各路商贩都会在这里汇聚一堂。   家家户户也都会拿出闲置的物件,或者家里吃不完的鸡鸭和蔬菜,来这里的集市进行叫卖。   谁都可以是卖家,谁都可以是买家。   总之很热闹。   陆菱听徐凝说过之后,便对这个集市很感兴趣。   徐凝弄了一箩筐家里吃不完的青菜,还有一些手工的绣品,打算拿去集市上卖。   陆菱没有要卖的东西,纯粹就是想去集市上逛逛,顺便带着小萝卜头们出去坐坐马车。   毕竟他们买了马车之后,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出过门。   于是,陆菱带着陆衡和陆清,徐凝带着陈兴元还有满满一箩筐的青菜。   几人坐上了宽敞又舒适的马车,兴奋的摸摸这里,瞧瞧那里。   马车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行进。   汇中路距离西白村算不上近,还要途径邻村。   路上陆菱看到了好多拉着推车,或者背着箩筐的人。   大家的目的地,出奇的一致。   高头大马,在道路上行进,引得过路人连连瞩目,眼底倾注着羡慕嫉妒的流光。   等到临近集市,沿街叫卖的摊贩,自发在道路两旁摆起了小摊。   叫卖声络绎不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香。 第108章 我想收购你们村的果子   孩子们兴奋的下了马车,徐凝就近选了个空地,便将青菜摆了出来。   陆菱预备先去转转,就把马车拴在了徐凝身后的大树上。   “凝姐姐,我先带着他们玩一会儿,马车栓在这里,你若是累了,就上去歇一歇。”   “好好,你们去玩,马车我会看好的。”   陈兴元蹲在徐凝身旁,小小的一坨,眼神充满了羡慕。   陆清和陆衡站在陆菱左右两边,一人牵着一边的手,也腾不出空位。   徐凝喊着陈兴元过来给自己帮忙,不想让他过去麻烦陆菱。   毕竟三个孩子,陆菱也看不过来。   然而陆菱却没走,并朝着旁边的陆清道:“清清,去叫兴元哥哥和咱们一起去玩。”   “好!”   陆清松开手,欢快的跑向陈兴元,拽住人家的胳膊,就打算跑。   陈兴元被她拽的险些摔倒。   陆清皱皱小鼻子,埋怨道:“你怎么不跟上我?”   陈兴元的包子脸委屈巴巴的,他松开清清的手,摇头道:“我不去玩,我要帮着我娘卖菜。”   陆清看着他,似乎有点不高兴。   “你不想跟我一起玩吗?”   陈兴元动动嘴巴,最后低头道:“……想。”   陆清眉眼又亮起来,重新牵起陈兴元的手,朝着徐凝道:“婶子,我要和兴元哥哥玩!”   “你们……”   徐凝纠结着,陆菱适时走了过来。   “凝姐姐,你先忙着,我带他们玩一圈,回来再帮你一起卖菜!”   徐凝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都去玩!”   “娘,那我去啦?”   “去吧,小兔崽子!”   “嘻嘻嘻!清清我们走!”   两道兴冲冲的小身影,又回到了陆菱身边,他们四个人手牵着手,欢欢喜喜的去赶大集了。   路上,陆菱又遇见了昨日碰上的卖沙果的摊贩大哥。   他也一眼瞧见了陆菱,见她还牵着几个小娃娃,随手便送了两颗小沙果,给娃娃们吃。   陆清倒不客气,接到手,甜甜的道了句:“谢谢叔叔。”   “乖娃娃,去玩吧。”   陆清和另外两个小家伙围在一起,喜滋滋的啃起了果子。   陆菱站在小摊前,朝着男人问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我姓崔,你叫我崔柱就行。”   “崔大哥,今天又弄了满满一车的果子,卖了多少了?”   “嗐!不多,摊子刚支起来,希望今天生意能好一些,多几位像姑娘这样爽快的顾客,我也就不用发愁了,哈哈哈。”   “我叫陆菱。”   陆菱笑着介绍,而后又问:“对了,崔大哥,你家积存的果子还多吗?大概种了多少果树?收成几何?”   一连抛出几个问题,崔柱愣了愣,而后笑道:“陆姑娘,你不会也想种果树吧?今年收成不好,我们村好几家种果树的,都赔了,你可要谨慎一些。”   崔柱语调真诚,倒也没把陆菱当成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当然,陆菱对种果树,目前还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她摇摇头,说道:“不,我只是在想,如果能解决销路的问题,也就不用发愁了。”   崔柱注视着她,纳闷问:“陆姑娘,你是想打听什么?”   “崔大哥,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但绝对不会让你白忙活。”   陆菱递上几个铜板,朝着崔柱道:“你给我留个地址吧,我想去看看你们家的果园,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收购你们村的果子,这样的话,你们就不用担心卖不出去了。”   “收购……我们村的果子?全部吗?”   崔柱一脸困惑,憨笑道:“姑娘,你这是图啥啊?虽说今年收成不好,但也不是一两颗果树的事,你若是都要的话,那么多,你能吃完吗?”   “我吃不完,自然可以给别人吃呀。”   “呃……”   崔柱越发不懂。   他看着陆菱掌心的铜板,有几分心动,随后又低声问道:“那……陆姑娘,你打算买多少?能先把我家的买了吗?”   “这个我还没想好。”   陆菱又抬了抬掌心,示意崔柱收下,而后又补充道:“我今天是出来逛集市的,你也需要做生意,咱们回头找个时间再详谈,如何?”   “行!”   崔柱收了陆菱递过来的铜钱,答应帮她询问一下果子的大概产量。   陆菱记下他的地址后,便带着小娃娃们继续往前头逛去。   刚才的谈话,陆衡都听见了。   他忍不住问道:“姐姐,你要买那么多果子做什么?我们吃的完吗?”   “不是给我们吃的,姐姐要用来做生意。”   “做生意?卖给别人吗?”   “聪明!”   可小陆衡皱了皱眉,操心道:“姐姐,你看他们家是种树的人,还卖不出去呢,咱们可以吗?万一坏到咱们手里了,怎么办呀?”   陆菱赞赏的看一眼陆衡。   这个小家伙,已经能够独立的思考问题了。   不错。   陆菱摸摸他的头,温声解释道:“做生意嘛,肯定是有风险的,不过姐姐有信心,一定可以做好这件事,而且我还有秘籍。”   “啊?什么秘籍?”   陆菱神秘兮兮的卖了个关子,“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得保密!”   陆衡:“……”   一行人吃吃喝喝了一路,除此之外,陆菱还在一个老奶奶手里,买了好几副不同鞋码的鞋垫。   纯手工制作,吸汗又耐磨,感觉还挺不错的。   而且老奶奶的针线活,可真是没话说,针脚很密实,看起来就很好穿。   其实陆菱今天过来,主要也是想看看,村子里究竟有没有,可以用来做生意的‘好产品’。   在她看来,村子里并不缺劳动力。   缺的就是好产品,以及销路。   陆菱觉得,村里的消费水平不行。   她不能把视线放在村落,而是要把县城或者镇上作为主要的据点。   毕竟人们有钱有闲的时候,最好赚。   陆菱心想,看来接下来还得去县城踩踩点,也好了解一下当下的市场情况。   临近晌午,小萝卜头们也玩累了,陆菱拎着三个小家伙往回走。   徐凝的青菜也没卖多少。   毕竟家家户户都有菜园子,一般也没人出来买。   见陆菱带着娃娃们回来,徐凝忙迎了上来。   “马车上有水,怎么去了这么久?快去马车上歇歇吧。” 第109章 非常懂事的选择了说瞎话。   “陆衡,你带着弟弟妹妹过去。”   “好。”   小家伙们乖乖的上了马车。   陆菱和徐凝一道蹲在路边,盯着眼前的青菜发呆。   青菜被太阳晒过,叶子都有些蔫了,失去了水分,无精打采的抱成了一团。   徐氏有些心疼。   陆菱便去附近的农家借了碗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   她用手蘸水,往菜叶上撒了些水珠。   有些带根的,陆菱索性掰了些萎缩的菜叶包起来,里面洒上水,没一会儿的功夫,菜叶便重新支棱了起来。   虽然比不了刚摘下来的,但看着的确新鲜了不少。   周围的菜摊,见此纷纷效仿。   只是过了没一会儿,旁边的农户不堪其扰,出来直接把大门给关上了。   自此,络绎不绝前去求水的人,才彻底安静了。   陆菱忍不住笑笑,迎着风,顺了顺耳后的头发。   这时,徐凝在旁边小声道:“菱儿,我瞧着你年级轻轻的,可懂的东西真不少!这天底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怎么连青菜,你都能让它起死回生。”   “哪有这么夸张?”   “谁夸张了,事实摆在眼前呢!你真厉害!”   徐凝一副骄傲的神采,看着陆菱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之色。   陆菱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直接捂住了脸。   几个小萝卜头吃饱喝足,在马车上昏昏欲睡,陆菱瞧着时间不早了,便和徐凝一起收了小摊,预备回家。   路上有个卖缸炉烧饼的大叔,陆菱有些嘴馋,便去买了几个。   想着回去之后,简单的做个汤,吃个烧饼,味道也不错。   到家之后,徐凝把孩子们抱下了马车,陆菱拴好缰绳,顺道把陆清抱了下来。   然而小家伙却赖在了她身上。   “姐姐,我可以再吃一颗糖葫芦吗?”   “只吃一颗吗?”   陆清伸出一个小指头,眨巴着眼睛,“嗯,只吃一颗。”   “去拿吧。”   “好耶!”   小家伙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陆菱摇了摇头,又想起一些事,便径直出了门,朝着斜对门而去。   敲门声过后,里面很快有了动静。   然而,前来看门的人,却不是寒澈。   陆菱盯着眼前的人,问道:“你家主子,伤还好吧?”   陆宽抿着唇。   在说实话,与主子的终身幸福两者之间,非常懂事的选择了说瞎话。   “陆姑娘,你可回来了!我家主子……不好了……”   怎么会?   昨晚虽然烛火昏暗,可陆菱觉得她把寒澈的伤口处理的很成功,而且消毒什么的,也没有落下。   陆菱抿了下唇,而后朝着阿宽道:“我进去瞧瞧。”   “姑娘请!”   行至院落当中,陆菱刚走到住屋门前,就听见旁边一声急切的呼喊。   “主子,陆姑娘来看你了!”   陆菱被吓了一跳。   阿宽急匆匆的冲上前,想着自家主子但凡懂点事,此时此刻就该躺在床上,最好奄奄一息的。   跑快两步,阿宽替陆菱掀开了门帘,顺便偷偷往里瞥了眼。   床榻边上落在一抹青白的衣料,他家主人正乖乖的躺在床上。   很好,非常懂事。   阿宽眉眼弯了弯,将陆菱迎进了屋。   走到窗边,陆菱打量着寒澈。   他穿着一身青白长袍,双目紧闭,嘴唇有些苍白。   不过脸色看起来还好,呼吸也很均匀。   陆菱压低了声音,朝着阿宽问道:“他睡了多久了?”   “……”   呵!   刚才他还板着脸训人呢。   但为了主上的终身大事,阿宽忧愁的捂了捂眼睛,沉声答:“主子昨晚就睡得不太好,今天早饭之后,又回到床上眯了会,现在估计也刚睡着。”   陆菱顿了下,而后坐在床边,将寒澈的手臂从薄被里拿了出来。   她的指尖轻轻的搭上寒澈的脉搏。   稍倾,陆菱蹙眉,眼神有些奇怪。   阿宽紧张的问道:“陆姑娘,我们家主上还好吧?”   话音落下,陆菱淡然的看着他,忽然问道:“他之前,是不是受过寒气?”   阿宽眼睛睁大,脸色忽然认真起来。   “是!主子之前受过冻,那时候身上还带着伤,导致寒气侵体,陆姑娘,是有什么大碍吗?”   “还好。”   陆菱收回手,重新将寒澈的手臂放回了被子里面。   她抬眸朝着阿宽道:“应该已经有大夫给他诊治过了吧,而且他还喝过一阵子调理的药,只是后来断断续续,病根没有彻底铲除。”   “……”   还真是神了!   阿宽顿时对陆菱高看一眼。   他们家主上常年行走在外,有时候风餐露宿,跟着他们饥一顿,饱一顿的。   正常的餐食都一定能保证,那还顾得上喝药调理。   想到这里,阿宽忽然道:“既然姑娘的医术这般好,不如请姑娘再为我家主上开些药吧。”   “我开不了。”   陆菱淡声拒绝,并继续道:“之前大夫给他开的药很好,只要他坚持喝就行,不需要我另行诊治。”   “呃……好吧,多谢姑娘。”   “不客气。”   陆菱起身,余光内忽然瞥见一抹暗色。   她瞧见寒澈的枕头底下,露出来一角黑色的布料。   陆菱弯下身,忽然凑近,整个身子笼罩在了寒澈身体上方。   她没瞧见,某人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好在陆菱的动作很快,她将方巾从枕下取出。   “我来就是为了这个,等他醒了之后,你自己告诉他一声吧。”   说完,陆菱就要走,然而阿宽却忽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陆姑娘。”   阿宽注视着陆菱手中的黑色方巾,眉头挑了挑,为难道:“这是我们主子随身携带的方巾,姑娘若是喜欢的话,也该告诉我们主子一声,否则我实在没办法交代。”   陆菱抿唇,扬着方巾道:“这是寒澈送给我的。”   “啊?送……送你的?”   “对啊,而且早就送了。”   “……”   阿宽显得震惊。   陆菱睁着一双杏眼,茫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这么大。   床榻之上,装睡的某人,适时地醒了过来。   阿宽瞧见动静,默默移过去,将男人从床上扶了起来。   寒澈坐在床边,眉眼清寂,朝着陆菱淡声道:“你来啦。”   陆菱点头,而后拿着方巾在他跟前抖了抖说,“这个,我带走啦?”   寒澈愣了下,而后笑道:“嗯,好。”   陆菱欢喜的收下的方巾,临走之前,又忍不住朝着寒澈问道:“之前说的话,可还算数?” 第110章 就五十两!一分钱都不能少!   寒澈沉默半晌,反应过来。   陆菱指的是他送方巾时,曾经承诺,若有事情需要他帮忙的话,可以拿着这块方巾到镇上的琳琅阁。   “算数。”   寒澈说完,又忍不住朝着陆菱道:“你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那倒没有。”   陆菱莞尔一笑,“我只是忽然想,借用一下琳琅阁的名声。”   话音落下,屋内的两个男人,同时皱了下眉,似乎没太听懂。   陆菱也懒得多做解释。   她随意笑笑,而后朝着寒澈摆手,“我先走了。”   说完,陆菱预备转身离开,忽然余光中寒澈也从床上站了起来。   陆菱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你不用送我。”   “嗯,我知道。”   寒澈笑笑,来到她身边,而后道:“给你看个东西。”   “?”   陆菱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态。   三人一道走出了屋外,陆菱百无聊赖的跟在寒澈身后。   他如今受了伤,行动起来便有些懒洋洋的味道。   陆菱微微仰着头,视线落在他的后背上。   寒澈长得很好,薄背挺拔,线条流畅。   光瞧见一个利落的背影,就知晓此人气度不凡。   陆菱回忆起昨晚,昏黄烛火下,男人的背上除了一道道血痕之外,还有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   剑伤,刀伤,还有很多凌乱的伤痕。   新的旧的都有,绘制成了一副让人多看一眼,便觉得心惊的画面。   然而寒澈这个人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说话的时候喜欢拖着一副漫不经心的调子,一双清寂的眉眼,疏阔俊秀,乍一看上去倒真有点玉面书生的意思。   可陆菱知道,寒澈骨子里绝非表现出来的这般。   “怎么了?”   朗润的声线忽然响起,寒澈好整以暇的注视着陆菱,笑着问:“你发什么呆?”   “……”   陆菱挠了挠眼角,回过神来,眼神有些不自然的胡乱飘着。   她朝着寒澈问:“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你瞧。”   寒澈扬了扬下巴。   陆菱循着方向看过去,便瞧见了一地……尸体?   有野鸡,野兔,甚至还有野狍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头体型彪悍的野猪。   它们统统断了气,被堆放在一起。   陆菱愣了下,而后朝着寒澈问道:“这是你们昨天上山打猎的收获?”   “嗯。”   寒澈点了点头,解释道:“阿宽他们带回来的,野鸡和野兔你带走吧,算我谢你昨晚相救的恩情。”   话音落下,小姑娘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但是转瞬就警惕了起来。   她朝着寒澈问道:“你不会是想用几只野鸡打发我,好让我忘掉那五十两银子吧?”   “……”   寒澈觑她一眼,淡声问:“我在你眼里,就这般不堪?区区五十两,我还不至于出尔反尔。”   “哦。”   陆菱摸了摸鼻尖,小声嘟囔道:“区区五十两,你还不是要赊账。”   寒澈:“……”   “行行行,野鸡我要了,算你便宜点,四十五两吧。”   陆菱叹着气,一副‘我可真是宅心仁厚’的大方模样,走过去,拎起了两只野鸡。   正打算离开,她就听见寒澈在她身后气急败坏的说:   “五十两!就五十两!一分钱都不能少!”   “哦豁。”   就非得要当地主家的傻儿子呗?   陆菱拎着白捡来的野鸡,美滋滋的回了家。   院中,几个小萝卜头围在一起玩闹。   人人手里拿着两根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   陆菱拧了下眉,朝着陆衡道:“陆衡,糖葫芦不能吃那么多,牙齿容易坏掉,你看着他们,今日不许再吃了。”   陆清迅速皱起小鼻子,“啊?姐姐……我……”   陆衡已经听话的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完,陆衡就把陆清手里还没吃过的糖葫芦要了过来。   “我放回去,明天你再吃。”   “哥哥!不要啦,你让我吃了吧,我保证吃完就不吃了。”   “不行,要听姐姐的话。”   “哼!哥哥坏!”   陆清摆起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陆衡。   然而陆衡不为所动,径直进了厨房。   陆清满脸不高兴,气呼呼的鼓着包子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然而,她的手心忽然痒了下。   陈兴元用指尖拍了拍她的手心,陆清下意识的张开手,下一刻陈兴元就把自己手中还没吃过的糖葫芦,给了陆清。   “嘘!给你吃!”   “嘻嘻!谢谢兴元哥哥。”   “嘿嘿,不客气。”   陆菱拎着野鸡进了厨房,刚好徐凝在里面熬茶水,瞧见她拎着野鸡,还愣了一下。   “菱儿,这是哪来的?”   “斜对门送的。”   徐凝而后道:“哦对,他们之前和宋公子去山上打猎来着,看来收获不小呀。”   “还行,这算是谢礼。”   “嗯嗯,挺好。”   徐凝忽然有些感叹,“溪蒙山上倒是挺多活物,不过我还听说山上有野猪伤人,所以我从来没敢往深处走过,我家力哥就去过一次,还伤了腿,唉……”   陆菱瞧见徐凝有些感伤,便安抚道:“姐夫的腿已经养了快两个月了,还不能下地走动吗?”   “嗯。”   徐凝一脸凝重,“我也不懂,只听力哥说伤得不重,大夫也叫养着,没有其他办法。”   陆菱搬来这么久,还没有正式的见过陈力。   她顿了下,而后淡声道:“一会儿吃了饭,我去瞧瞧吧。”   “真的?”   徐凝有些激动。   其实,这两天徐凝一直有这个想法,但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村里有些人,对于陆菱住在他们家的事,闲聊的时候,都喜欢浑说上几句。   说什么家里有成年男人,还让人家小姑娘住进来,就是贪图钱财,也不怕连累人家姑娘名声。   所以徐凝一直谨小慎微,饶是在自己院子里,基本陈力有事的时候,也不愿麻烦陆菱。   也因为陈力腿上有伤,轻易不能挪动出屋。   否则还不知道要被村里人,说上多少闲话。   徐凝也不想总是麻烦陆菱,可陈力这样……她又实在担心。   陆菱像是知道徐凝的担忧,随意笑笑,说:“当然,只不过我对骨科不是很了解,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我会尽力的。”   “没关系,菱儿,多谢你!”   徐凝握住她的手,瞬间眼眶红了。 第111章 不给的话,我可走了   陆菱安抚着。   “好了好了,也不是多大点事,凝姐姐待会儿帮我把野鸡处理下吧,我想去我家宅基地上看一眼。”   “好好好!你尽管去忙,其余的交给我!”   陆菱出了门,沿着巷口往自己宅基地而去。   远远地看上去,房屋已经有了雏形,青砖瓦房,在一众土屋当中,显得好不气派。   高墙环绕,连绵不绝,将屋后的一大片空地,都囊括其中。   陆菱绕着走进去,里面工人们还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   有人瞧见她之后,便热情的开始打招呼。   原庆听见动静,忙迎了过来。   “陆妹子,你来啦,再有几天,就可以上大梁了,等上了梁,这房子就算是盖好了!”   原庆脸上带着笑,说起来很兴奋,“瞧瞧这青砖绿瓦,可真是好看!”   “原大哥辛苦了。”   “嘿嘿,不辛苦!”   原庆领着陆菱往里面走去,边走边说道:“这房子是我盖起来的,说起来还挺让人骄傲的,陆妹子你来看看,是不是和你画的图一模一样?”   陆菱放眼打量了一圈。   高墙楼房,整齐利落,她曾经深夜在纸上勾勒出来的情景,正在眼前复刻。   说起来,确实令人激动。   他们马上就能住进自己家了!   陆菱朝着原庆问:“原大哥,我后院留得空地不少,到时候麻烦你帮我多打一口井。”   “放心,井眼我早就给你留好了。”   原庆做事很有章法,而且这也都是他曾经做熟了的工作,所以陆菱很放心。   只是这两年时节不好,井眼肯定也要挖深一些。   从宅基地出来,陆菱又瞧见了康氏母女。   陆菱:“……”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原乐景一手挎着菜篮子,一手挽着康氏,像是刚从山脚下回来,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   陆菱落在他们身后几步,依稀还能听见几句嘟囔。   原乐景不知为了何事,看起来兴致不高,神情恹恹的。   “娘,我觉得不如咱们直接过去找人吧,今天在山脚下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人,万一人家以后不去了呢?”   “你不是说你们打了许多猎物吗?野鸡,野猪,那么好的东西,他们肯不要?”   “那谁知道呢。”   “听我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可不能太过主动,就得若即若离,欲擒故纵懂不懂?”   “可我现在连人都见不着,对着谁欲擒故纵呀?”   “……”   康氏有些无语,而后安抚道:“行了,左右县里那家已经谈成了,就算傍不上宋公子,嫁去县里也是好的。”   原乐景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的,“娘,其实……我觉得新来的那个书生,也不错。”   “什么书生?”   原乐景脸色含羞,挽着康氏道:“就陈力家斜对门那个新来的,昨天陪着宋公子一起上山来的,他长得白白净净的,可功夫却不错,我觉得嫁给他,也挺好的。”   “你呀你,没出息!”   康氏翻了个白眼,道:“宋公子的家世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哪怕是做妾,也比继续窝在山村里强,这个念头,你趁早打消了!”   原乐景不情愿的撇了撇嘴,想起那书生的俊脸,还有些向往。   但她娘说得对,哪怕是给宋家做妾,也比留在山村里强!   母女俩挎着菜篮子,绕了个巷口,远离了陆菱的视线。   陆菱站在身后,默默看着康氏母女的背影,心里消化着刚听来的墙角。   合着原乐景已经定亲了,又看上了宋令衍,现在连寒澈也惦记上了。   这母女俩的心思,还真有点东西。   回到家门口,陆菱一抬眼,瞧见了不远处的一道熟悉身影。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眼下宋令衍蹲在寒澈家门口。   今天他倒是没有揣着他那把装腔作势的羽扇,嘴里衔着跟草,脸色透着一股幽怨。   陆菱停在徐氏家门口,预备进去。   宋令衍却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大仙!”   宋令衍激动的跑到她身边,问道:“对了,那谁的伤怎么样了?”   陆菱问:“你自己没进去瞧瞧?”   “我不去!”   宋令衍一脸傲娇道:“他昨天赶了小爷三次!我干嘛还要上赶着去看他。”   陆菱觉得好笑,又问:“那你过来干什么?”   宋令衍说:“我……我又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他救了我,我自然也是要表示表示的。”   “哦,表示表示,所以空手来的?”   “……”   宋令衍皱着眉,“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   “切。”   陆菱嘁了声,预备离开。   宋令衍又拽住她的袖子,“大仙!别走啊,我看你和他关系挺好的,不如你替我进去看看,他若是没事,我也能放心了。”   话音落下,陆菱原本想要拒绝,然而话到嘴里,她又咽了下去。   陆菱眼睛转了转,宋令衍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陆菱就朝着宋令衍比了一根手指。   “十两。”   “……”   宋令衍烦躁的咬了咬牙,“不是,你上辈子是穷鬼吗?怎么跟个讨债鬼似的,张口闭口都是钱!”   陆菱摸了摸耳垂,不甚在意的点头,重复道:“十两,给不给?不给的话,我可走了。”   宋令衍忿忿的看着她,只能无奈的掏钱袋。   服了。   这次出门就带了那么多钱,一大半都砸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陆菱接过银两,肉眼可见的愉快起来。   宋令衍:“……”   果然只认钱啊。   “行,我去帮你看看。”   话音落下,陆菱果断的走向斜对门。   她之前才去过一次,不过……有钱可赚,傻子才不去呢,左右也就是再看一眼的功夫。   片刻之后,宋令衍瞧着一个陌生男子前来打开了门,将陆菱迎了进去。   他正纳闷那人是谁,忽然瞧见巷口处,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原乐景?   宋令衍眯了眯眼,暗自磨了下牙。   昨天要不是她,他也不会掉进陷进里面去,寒澈也不会为了救他们而受伤。   想起昨日的场景,宋令衍就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他们顺顺利利的猎到了不少野物,甚至还打了头野猪!虽然没瞧见墨狐,但也算不虚此行。   可偏偏原乐景这个不中用的,说什么找野山参,结果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就不走了。   爬高了,嫌累。   夜深了,怕黑。   让她找个地方休息,还能掉进陷阱里去。   宋令衍便求着寒澈,让他去把人捞出来,却遭到了拒绝。 第112章 见一个,惦记一个   那人异常冷漠的说:“上山之前,我早说过,你让她跟着,出了事你负责,与我无关。”   宋令衍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捞。   但是陷阱太深,边缘处除了一圈滑溜溜的杂草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   所以宋令衍也不敢探得太深。   可原乐景太过害怕,抓住了他的衣袖,哭嚷着,不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于是他就被直接拽了下去……   两人跌在陷阱里面,无语望天。   最后还是寒澈将他们一一救了出来,为此他还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一百两!   那可是沉甸甸的一百两银子啊!   这些人就会趁人危难,狮子大开口!   不过,虽然钱花的让他肉疼,可好歹人上来了。   但万万没想到,这个原乐景不知是不是什么衰神附体,脚下胡乱的踩着,竟然又触发了另一道机关。   被削成尖头的木棍,像箭矢一样,破空而出。   寒澈原本是可以躲开的。   奈何原本站在旁边的原乐景,忽然尖叫了一声,就窜到了寒澈跟前,还想往他怀里躲去。   寒澈一个闪身,手臂又被原乐景缠住。   电光火石之间,木尖狠狠的扎进了他的肩膀……   后来,原乐景被寒澈狠狠地甩开,泫然欲泣的倒在了地上。   回忆起寒澈当时冰冷的眼神,宋令衍现在还忍不住想要缩脖子。   “令衍哥哥……我,我真是对不住你。”   原乐景走到宋令衍跟前,打断他的思绪,眼神带着一份小心翼翼,“你也是来看林大哥的吗?”   原乐景原本和康氏去了村长家,之后听说宋令衍来了这里。   她便借机打听了一下,这位白面书生的底细。   得知他姓林。   原乐景便急匆匆的从村长家出来,又跑到周大夫家里买了一副药,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我买了一些药,正打算给林大哥送进去呢。”   宋令衍态度有些冷淡,听了原乐景的话,也只是在心里嗤了句。   原来这家伙姓林。   然而他不知道,这个林姓,也是假的。   见宋令衍不说话,原乐景便挤了挤眼泪,眼眶红起来。   “令衍哥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山上会有陷阱。”   “嗯。”   宋令衍点了点头,而后道:“原姑娘,叫我宋公子就好,咱们的关系也没熟到兄妹相称吧?”   原乐景诧异的睁了睁眼,有些难堪。   之前,不是他先‘乐景妹妹’,这样叫的吗?怎么现在又说这样的话。   而且,宋令衍这个人,平常看上去吊儿郎当的,见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可一旦他态度冷下来,就会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好似端起了架子,让谁都难以亲近。   原乐景尴尬的笑笑,而后道:“那……我先进去看看林大哥。”   宋令衍没说话,这人便走上去敲响了房门。   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大门拉开,原乐景勾了勾耳边的碎发,扬起笑容。   “林……”   原乐景的声音戛然而止,就连笑容也僵硬了起来。   “陆菱?怎么是你?”   陆菱忽然见到她,也觉得很惊讶,“怎么不能是我?”   “……”   原乐景抿了抿唇,看着陆菱的目光十分不善。   她娘说的果然没错。   这个陆菱就是个天生的狐媚子!   勾引了宋令衍不说,现在又把主意打到林大哥身上去了。   这样占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   原乐景真是要气死了。   怎么回回都能碰上这个陆菱呢!   陆菱也没打算搭理她,便朝着宋令衍道:“他挺好的,没什么大碍,我也要回去了。”   宋令衍笑呵呵的看着她,拱手道:“多谢。”   陆菱点了点头,预备离开。   然而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原乐景朝着她小声的念了句:“不要脸!”   陆菱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原乐景道:   “你说什么?”   “啊?我说话了吗?”   原乐景睨着陆菱,冷笑道:“你听见了什么?”   陆菱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反问:“怎么?你的胆子只有那么一点大吗?连重复一遍都不敢?”   “你少激我,陆菱我告诉你,你别太得意!”   原乐景恶狠狠的继续道:“虽说你没有爹娘教养,但到底这么大的姑娘了,你知不知羞?可不要做恬不知耻的贱蹄子,见一个,勾引一个。小小年纪这般风骚,你就不怕坏了名声?”   “啪——”   陆菱一记耳光招呼上去,“原乐景,是谁给你的勇气一次一次挑衅我?”   “你!你竟然又打我!”   原乐景捂着自己的脸颊,震惊道:“你这个贱蹄子,你别以为我会怕你!今天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陆菱笑道:“哦?你要做什么?”   “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表姑父,让他把你们一家统统赶出去!”   原乐景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旁边的宋令衍,目瞪口呆的看着陆菱。   “大仙……”   陆菱瞅他。   宋令衍吞了吞口水,诚惶诚恐道:“在下佩服!”   “……”   陆菱冷着一张脸,拍了拍自己的掌心,无所谓道:“她自找的,能怪谁。”   “确实,大仙你放心,我算是人证吧?到时候我一定为你出头!”   “用不着。”   “诶?”   宋令衍挠了挠头,就听见陆菱哼笑一声。   “今日本来就是她出言不逊在先,而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自己不长记性,能怪得了谁?就算是村长来了,我也不怕。”   说完,陆菱话音一转,继续道:“不过,我看她也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他们家虽然和村长夫人沾亲带故的,但却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主。   若真是胡搅难缠,到时候难堪的只能是他们母女。   而且,要说见一个,惦记一个的本事,谁还能比得上她原乐景?   正打算走,陆菱却忽然想起一事。   她瞅着宋令衍,上下打量一圈,眼底带着几分考究。   宋令衍瞥见她的目光,吓得后退半步,抱住了自己。   “大仙,你……你想做什么?”   陆菱莞尔一笑,“还没吃午饭吧?别走了,姐姐我请你吃饭!”   “……”   姐姐?   宋令衍紧皱着眉头,“大仙,有事您直说,你这样看着我,我害怕极了。”   话音落下,陆菱直接踮脚,揪住宋令衍的衣领,往自家门口拽去。   “别害怕,找你帮个小忙。”   “……”   宋令衍觉得,他好像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救命! 第113章 品出了几分鸿门宴的意思   到了中午,天气又显得有些阴沉。   风一吹,树叶跟着打着旋儿似的,落在地上,身上若穿着单薄些,竟能透出几分凉意。   于是陆菱直接炖了一锅鸡汤,又放了把粉条,就着从集市上买回来的缸炉烧饼,美美的对付了一顿午饭。   之后,徐氏领着几个娃娃去午睡。   他们家没有客厅,厨房的方桌被收拾干净之后,陆菱直接泡了壶果茶,预备在这里招待宋令衍。   茶碗摆上来,宋令衍瞧着眼前郑重其事的模样,额角忍不住直突突。   “大仙,你……你到底要跟我谈什么?”   “叫我陆菱就行,虽然我天赋异禀,但做人呢,还是要低调一些。”   听到这个答案,宋令衍嘴角微微抽搐,乖乖道了句:“那还是叫陆姑娘。”   直呼其名,他不敢……   陆菱瞅他一眼,随意笑了笑,倒也没有多说。   将果茶倒进碗内,黄澄澄的茶液,上面飘着两半被去了核的山楂,还有一两片颜色清爽的薄荷叶。   宋令衍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凉茶,觉得有些新奇。   陆菱道:“尝尝吧,这可是我精心熬制的果酱冲泡的。”   “果酱?”   宋令衍挑了下眉,端起茶碗,小心翼翼的嗅了嗅味道。   一股清冽的果香味,直扑而来。   他眉眼欢喜的看了陆菱一眼,而后抿了口果茶。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内蔓延,十分的清爽解腻,而且喝完之后,嘴巴里面余味悠长,倒真是上乘的解暑饮品。   “好喝!”   宋令衍直接干了一大碗。   陆菱莞尔一笑,“嗯,喜欢就多喝一些。”   宋令衍端着碗的动作一顿。   不知不觉,品出了几分鸿门宴的意思。   到现在,他也不清楚陆菱把他留下来的用意。   “陆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宋令衍,你家在县城是不是开杂货铺子的?”   陆菱开门见山的问。   宋令衍愣着点头,“啊?对,怎么了?”   陆菱微微倾身,眼底氤氲着浅光,淡声道:“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你想做什么?”   宋令衍拧着眉,看不出她要搞什么名堂。   陆菱放下茶杯,沉吟片刻,显得有几分神秘兮兮的。   她将自己的计划,简单的和宋令衍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你放心,亏了算我的,赚了算我们的,这样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然而,宋令衍起初也觉得十分新奇。   可是听到最后,他觉得有些玄乎。   “陆姑娘,琳琅阁的大名,我也是听说过的,咱们周边几个县镇,也只有月牙镇一家分店,你有把握说服琳琅阁,在我们家的铺子设立什么经销处吗?听起来怪……不靠谱的。”   琳琅阁可是全国著名的店铺,旗下分店数不胜数,而且所卖的东西,品质和价格都是上乘之选。   康永县如此贫瘠之地,琳琅阁怎么可能看得上?   而且,就算人家想要开分店,肯定也是独自开分号,哪有把店铺驻进他家杂货铺的可能?   宋令衍觉得不太容易实现。   然而陆菱却信誓旦旦的保证到:“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反正绝对不会让你亏本。”   宋令衍纠结了一下,其实已经心动了。   毕竟陆菱开出来的条件,也对他们家没有任何损失。   索性也就是腾出一块空地的事情,而且还可以借用琳琅阁的名声扩大影响。   于是宋令衍点头,“好,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回去就跟我爹商量!”   陆菱笑笑,端起茶杯淡声道:“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你放心,我保证拿下我爹!”   解决了场地问题,陆菱心里也算是可以提前松一口气了。   她原本想要自己去县城一趟,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铺。   可是这样一来,就十分耽误工夫。   现在正是果树收获的季节,一来一去,容易错过好时机。   而且陆菱也已经提前打听过了。   听说宋令衍家的杂货铺,在县城开了好几家,而且都是相对比较繁华的地段,同时也具备一定的客流量。   很大程度上,就减少了宣传的成本。   到时候,她可以专注的把注意力放到扩大琳琅阁品牌影响力上面。   而且,陆菱从集市上回来的时候,途径周边几个村落,发现种植果树的农户,也不止一两家。   这样价格低廉物美的原产地也就搞定了。   陆菱甚至已经想到了日后带领村民们,共同发家致富的美好画面。   毕竟,她一人之力有限,只能凭借着超前的思想和头脑,把利益最大化。   宋令衍临走的时候,还特意给陆菱送来了几服药,。   让她帮忙交给斜对门的寒澈,说是报答他的相救之恩。   这个傲娇鬼,倒真是别扭的有点可爱。   陆菱借着给寒澈送药的机会,和他说了下自己的计划。   她原本的意思是,得到寒澈的首肯,在宋令衍家的杂货铺设立一个琳琅阁的经销处,借用一下琳琅阁的大名,少一笔宣传费用。   结果,当寒澈听完陆菱的计划之后,直接表示,可以把宋令衍家的其中一个杂货铺,换上琳琅阁的门牌,直接作为琳琅阁位于康永县的分店。   但获利全归杂货铺所有。   至于之后陆菱和宋令衍如何分账,由他们自行安排。   寒澈这一举动,在陆菱眼里,就跟直接往他们手里塞钱,没什么两样。   陆菱眨巴着眼睛,愣怔着问:“你这样做,图什么?”   闻言,寒澈的目光轻轻浅浅的望过来,唇角微微一勾,看着她反问:“你说我图什么?”   “……”   当时寒澈什么也没有表示,只是陆菱单方面的想歪。   毕竟,寒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平静却深邃,语调也另有一番深意。   然而,他只是平淡的补充一句,“你就当我喜欢做慈善吧。”   阿宽在旁边笑而不语。   呵呵!   当然是图人了!   不就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吗?还说这么……大义凛然。   活该你单身!   解决完了这件事,陆菱彻底松了一口气。   之后她又亲自去了一趟邻村,在崔柱的带领下,见了村里其他几位果农,了解了一些具体情况。   她心里有了底,做事便愈发有底气。   赶着马车回来的时候,车上还多了一篮子崔柱送给她的雪梨。 第114章 村里就没有传不开的闲话   陆菱当时执意要给钱,可崔柱无论如何也不肯收,顺道殷勤的和她表示。   如果店铺真的能落实,他一定亲自拉着推车,把最新鲜的果子送去县城。   回到村口,陆菱赶着马车,正好遇到几人站在村口闲聊。   其中就有康氏。   康氏瞧见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面色不善,转头又朝着其他几位农妇低语了几句。   陆菱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总之瞧着当下的气氛,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旁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调侃。   陆菱匆匆而过,这些人看着她的目光,愈发鄙夷。   康氏朝着陆菱远去的身影呸了口,暗骂:“得意什么?”   “唉,你就别气了,要说也是你家乐景倒霉,原本都跟宋公子情投意合了,又跳出来个陆菱,偏还长得这般狐媚,男人可不就吃这一套吗?”   “正是,我瞧着这个陆家姑娘,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谁成想背地里竟然这般放浪,天天往男人堆里凑。”   “可不是嘛,我听说给她家盖房子的人,都爱说她的好话,我看这个陆菱就是不安分,小小年纪跟谁都能鬼混!”   这些农妇捻酸带醋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愈发难听。   康氏期期艾艾的叹口气,柔弱道:“到底是我家乐景没有福分,怪不得旁人,陆家姑娘年纪还小,大家都担待着点吧。”   “年纪小怎么了?我看就是因为没有爹娘教养的缘故,否则小小年纪,她哪敢见一个,勾引一个?我要是她爹娘,非得把她的腿打断不可!”   “好了好了。”   康氏又装模作样的安抚:“算了,也有不少人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咱们还是别说了,若要人听见,还以为我们容不下这些小娃娃呢。”   “怕什么?整日抛头露面,恬不知羞的又不是我们?况且,我看也只有那些臭男人,会喜欢这个黄毛丫头!其余的,谁愿意多看她半眼?”   说话言辞锋利的妇人,名叫原翠英,和陈盛的父亲陈梗子沾亲带故的。   以往陈盛嚣张跋扈的时候,这个原翠英没少仗着陈盛的威势狐假虎威。   现在陈盛被打断了腿,再加上他们一家原本就名声不好,所以现在村子里多得是看他们不顺眼的人。   这个原翠英,也因此没少受人白眼。   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些事,导致她儿子也被人排挤,现在连个愿意跟他一起玩的人都没有。   原翠英心里气急了。   后来,她和李月香闲聊的时候,听说了不少这个陆菱的事迹,得知他们一家有此遭遇,和这个陆菱逃不开关系。   因此,原翠英也就把陆菱看做了眼中钉。   旁人提起的时候,恨不得一盆盆脏水浇下去,好让她解一解心头之恨。   于是今日她听见康氏说的闲话,便变本加厉的往陆菱身上扣屎盆子,恨不得叫她背上一个让人唾弃的千古骂名。   村里就没有传不开的闲话。   陆菱回到家的时候,徐凝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的针线,就朝着她迎了过来。   徐凝脸色不太好。   陆菱边拴着马车,边回头问道:“怎么了?可是姐夫的腿有问题?”   “不是。”   徐凝摇摇头,淡声道:“力哥他挺好的。”   之前陆菱答应帮陈力看一看腿上的伤势,之后也去周大夫的药堂,拿回来了几副药。   外敷内用的都有,这两日陈力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精神也比之前好多了。   陆菱点了点头,却见徐凝依旧欲言又止的,便笑着问:“怎么啦?凝姐姐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事情?这么开不了口。”   面对陆菱的调侃,徐凝一脸认真。   她将陆菱拉到身边,低声问道:“你没听见什么风言风语吗?”   话音落下,陆菱想起了在村口见到的康氏,忽然有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   她挑着眉问;“难不成村里有人说我小小年纪,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是个恬不知耻的狐媚子?”   “……”   徐凝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这般淡定随意的面对中伤自己的谣言,甚至宣之于口。   瞧见徐凝的反应,陆菱还随口补充了句。   “看来被我说中了。”   徐凝探口气,蹙眉道:“你就不生气?”   她今早去山脚下溜了一圈,见康氏鬼鬼祟祟的和别人嘀咕,经过的时候,便忍不住听了一耳朵。   谁成想,他们说的话,竟这般难听。   徐凝还险些跟人吵起来,之后她便气呼呼的回了家,想着等陆菱回来,和她商量一下怎么解决。   然而……   陆菱满脸的无所谓。   “我生什么气?”   陆菱挽着徐凝往前屋走去,又道:“有人当着我的面,都敢这么说了,背后造谣言,又算得了什么?”   徐凝听了拔高声音,气愤道:“什么?还有人敢当面这么说你?那你……”   陆菱打断道:“我赏了她一巴掌。”   “……”   徐凝抿唇不语,末了勾了勾唇道:“打得好!”   陆菱瞧见徐凝气的鼓起来的包子脸,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好啦,别气。”   “……”   徐凝嗔她一眼,拍开她的手,说道:“没大没小!”   “是是是,凝姐姐教训的是,不过在此之前,能不能先让我喝口水,我奔波了半天,连口水还没喝过呢。”   话音落下,徐凝忙松开她的手,急匆匆的朝着厨房走去。   “你呀你,出门也不知道带点水,我瞧你照顾清清他们,事无巨细的,怎得到了自己身上,便这般粗枝大叶。”   如今徐凝倒真是端起了作为长辈的架子,动不动对着陆菱就是一顿唠叨。   陆菱眼瞧着自己长大了,独立了,却忽然多了一位‘娘’。   这种体验,倒也新鲜。   陆菱轻摇着头,而后进了厨房。   傍晚的时候,陆菱和徐凝带着几个小家伙出门遛弯。   天边阴沉沉一片,又刮起了大风。   她们便预备打道回府。   路上遇到一辆小推车,倒在田埂里。   旁边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伯伯婶子,在田埂下费劲的推车。   可那道坡的高度有些陡,车轮陷在田地里,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车推出来。   陆菱一行人走近后。   瞧见田埂边上散落着一地红彤彤,个头饱满的苹果。   陆清撒丫子跑出去,从地上捡起一颗苹果,便回头朝着陆菱问道:“姐姐,你看,好不好吃?”   “……”   陆菱略显无语。   走上前去,朝着旁边的徐凝道:“咱们帮下忙吧。” 第115章 方便我去你家坐坐吗?   徐凝的脸色僵硬了一瞬,见陆菱似乎没有发觉,便点了点头,顺便发动旁边的几个小娃娃。   “先别顾着好不好吃,咱们帮爷爷奶奶把车子推出来好不好?”   “好!”   陆清脆生生的喊道:“哥哥,陈兴元,咱们去推车!”   “多谢,多谢!”   推着的大娘忙着道谢,视线落在陆菱身上,脸色瞬间僵硬,露出了和徐凝之前如出一辙的表情。   她愣怔了两秒,而后低下头,忙朝着另一边的男人走了过去。   颇有几分惊慌的意味。   两人面面相觑。   陆菱却没瞧见,直接走下了田埂,来到推车旁。   几人合力,将推车推了上来,又顺便将地上散落的苹果捡了起来。   陆菱拿着一颗沉甸甸的苹果,端详了片刻。   这果子又大又红,卖相上乘。   陆菱有些心动,便急忙循着方才的伯伯婶子看去。   然而,那两位遮遮掩掩的,甚至没敢正面瞧她一眼。   陆菱拧了下眉,忽然觉得这两位有些眼熟。   啊?   那不是刘斗的爹?   上次在康氏家里已经见过一面了。   而且,刘斗爹是第一个识时务,要直接给她五两银子作为赔偿的人。   怪不得他们闪闪躲躲。   不过手里的果子,确实令人心动,陆菱便也不想计较太多。   “婶子,这苹果是你家种的吗?”   刘斗娘看了看身旁的男人,畏畏缩缩的点了点头,而后笑的有些牵强:“是,是我家种的。”   旁边的刘门胜,从推车的框子里,拾出来几个果子,递给了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小萝卜头们。   “拿去吃吧。”   “谢谢伯伯!”   陆清欢喜的伸手去拿,却被陆衡的手拦住。   陆衡将不明所以的陆清拉到了身后,转头看向了陆菱。   陆菱笑笑,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铜板。   “大伯,这苹果怎么卖的?”   刘斗娘忙摆手,“不用给钱,拿去吃吧!也……也值不了几个钱,不用给了。”   刘斗娘看向陆菱的眼神,充满了讨好和防备。   先前刘斗都跟他们说了,让他们不要再去找陆菱的麻烦,也别学陈盛一家撒泼耍赖。   如今,他们村里没有人不清楚陈盛的下场。   所以,他们刘家也不想惹事。   今日遇上陆菱,他们二老也因为之前刘斗做过的事,感到惊慌害怕。   生怕陆菱想起刘斗跟着陈盛做过的污糟事,回头又来找他们麻烦。   瞧见刘斗娘这幅战战兢兢的模样,陆菱忍不住摸了摸鼻头。   她也没那么可怕吧?   “买东西怎么能不给钱呢?你就按市场价卖给我就行,我多挑几个。”   陆菱从徐凝手中接过挖野菜用的菜篮子,顺势又从框子里挑选了几个果子。   刘斗娘和刘门胜面面相觑,也不敢多说。   陆菱挑好苹果,预备过称。   却忽然发现,推车上根本就没有带着秤。   她才想到,估计他们也是刚把苹果从树上摘下来,预备回头去集市上卖。   但陆菱还是问了句:“你们没秤吗?”   刘斗娘摇头。   旁边刘门胜叹了句,低声道:“一文钱两个,陆姑娘随便给点就成。”   刘门胜瞧着陆菱好商好量的模样,心想她应该也不是专门过来找茬的。   陆菱闻言挑了下眉。   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便宜。   当然也有可能是刘门胜说了假话,故意压低了价格。   陆菱忽然有一种自己在欺负弱小的感觉。   她拿出十个铜板,递给刘门胜,并说道:“大伯,你们家的果子,一般都去哪里卖?”   刘门胜愣了下,答道:“有集市的话,就会拉倒集市上卖,平时村里谁家要想吃的话,都会直接来家,卖不了几个钱。”   陆菱点了点头,将装满苹果的菜篮子,顺手递给了徐凝。   刘门胜夫妇松了口气,预备离开,转而又听见身后俏生生的声音。   “那个……方便我去你家坐坐吗?”   啊?   去家里?   这是为何?   刘斗娘看向陆菱的眼神,瞬间警惕了起来。   他们儿子身上的伤,还刚养好。   原本今日要跟着他们一起出来干活的。   可葛青来家探望,他们就没让刘斗出来。   现在陆菱要去他们家,到时候又遇上刘斗跟葛青,怕要出事吧?   刘门胜沉吟片刻,而后低声道:“陆家姑娘,之前的事,是我们家刘斗不懂事,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况且我们也已经做出了赔偿,你能不能……”   放过他们家……   “大伯误会了。”   陆菱笑着打断,坦诚道:“之前的事,早就过去了,一码归一码,今天我想去跟你们谈一笔生意。”   “啥?谈生意?”   刘门胜面对陆菱的时候,也算得上淡定。   可现在听了她的话,有点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最后,陆菱让徐凝带着几个小娃娃回去了。   她自己则帮忙推着车,一道去了刘斗家。   绕过几个巷口,推车停在一家古旧的土屋前。   隔着木门,隐约能听见院内的说笑声。   刘斗娘客客气气的迎着陆菱走了进去。   “陆姑娘,我家比较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一会儿吃个苹果解解渴吧。”   “谢谢婶子。”   话音落下,院里的说话声也停了下来。   葛青脸上堆满笑容,朝着妇人打招呼:“霞姨,你们回来的好早……”   葛青猛地瞧见妇人旁边的少女,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激动地呛了口口水,瞬间咳了起来。   “咳咳咳——刘斗!”   刘斗背对着院门的方向,还有些不明所以。   他茫茫然的回头,对上陆菱那张熟悉的面孔,手里的碗瞬间从指间滑落,掉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刘斗吓得直接一窜而起,想躲又无处可躲。   陆菱笑容清浅,朝着二人摆了摆手,“好久不见呀!”   “……”   刘斗和葛青都跟见了鬼似的,满脸防备。   刘门胜面无表情的推着推车走进来,然后把车子靠在墙边。   他朝着两个惊慌失措的大男人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哦。”   刘斗绕过桌子,慢吞吞的挪了过去。   葛青还站在原地,就瞧见原春霞迎着陆菱走过来,坐到了刘斗方才坐过的位置。   也就是他的正对面。   葛青:“……”   “陆姑娘,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个茶碗。”   原春霞预备离开,却被陆菱轻轻的拽住了胳膊。   “婶子,不用忙活了,我们直接谈事情吧,天色不早了,谈完我也好回家。” 第116章 晚上睡着都能乐醒了!   原春霞看看刘门胜,而后循着陆菱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葛青觉得眼前的画面,莫名有些诡异。   怎么能如此和谐呢?   正当这时,原春霞还适时提到了他。   “青子,别客气,快下来吧。”   “诶诶!”   葛青下意识应了声,满脸黑线。   让他坐在陆菱对面,对着那张看上去笑嘻嘻的脸,他还真不敢……   但若要坐到陆菱旁边,那还不如直接给他递把刀。   最后葛青僵着脊背,默默歪了歪身子,避开陆菱的目光,斜坐在了之前的位置上。   陆菱明白他们的局促,但懒得多提以前的事。   刘斗和葛青确实得罪过她,但他们也付出了代价,所以那件事在陆菱这里,已经算是两清了。   至于别人怎么想,她可管不着。   刘斗站在不远处,帮着刘门胜把推车上的框子搬了下来。   可他的注意力,却始终还留在桌上。   尤其是那道清丽的身影之上。   之后,陆菱侃侃而谈,她说的每句话,他也都听进了耳朵里。   可是跟其他人一样,他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就好像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也明白它的含义,可是汇集成一句句语言,他反倒糊涂了。   陆菱声音温软,却也掷地有声,能让身后不停劳作的刘门胜也听得清清楚楚。   刘门胜虽然是上门女婿,但是陆菱看得出来,刘斗他娘是个拿不定主意的,到最后估计也是看刘门胜的意思。   果不其然,陆菱说完之后,原春霞又看向了刘门胜。   似乎是在寻求意见。   刘门胜放下手中的活,坐到了方桌旁仅剩的一个空位上。   他朝着陆菱沉沉问道:“陆姑娘,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们把果子囤着,到时候卖给你?”   “对。”   “这……我家的果树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一两框就能装走的,你要这么多果子做什么?卖得出去吗?”   “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总之我有我的办法。”   刘门胜还是有些犹豫。   “但是陆姑娘,这么多果子囤在我们手里,万一坏了,岂不是都糟蹋了吗?你若是想买,就一次性都买了,不然我们的生意也难做。”   陆菱眼睛转了转,忽而笑道:“大伯,若我不收购的话,你们卖不出去的果子,不也得囤在自己手里吗?今年什么光景,大家都知道,我们还是开诚布公的谈吧,我不会坑你们,也希望你们也把我当成容易忽悠的小孩,咱们合作,为的是双赢,可不是为了互相找麻烦。”   心里盘算着小九九的刘门胜,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拍了拍后脑,憨笑一声,“我们没这个意思,陆姑娘这般聪慧,我们哪里敢坑你。”   陆菱但笑不语。   如今她已经将条件抛出去,刘门胜接不接,其实都随意。   陆菱并不差他们家的生意。   只不过他们家的果园就在村子里,离得这般近,果子的品相又好,她才想努力促成这单生意。   但刘门胜若不老实,还想坑她一把。   陆菱就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实撇开他们两家之前的恩怨,刘门胜还是挺欣赏陆家这个姑娘的性情的。   小小年纪,有手段,有能力,不论面对什么人,都能独当一面。   比他那个只会狐假虎威,跟着别人屁股后面喊大哥的儿子,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刘门胜叹了口气,没来由的白了刘斗一眼。   刘斗:“……?”   他招谁惹谁了?   最后刘门胜朝着陆菱坦言道:“陆家姑娘,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你看什么时候要,要多少,你直接通知一声,我就把果子给你送过去!”   今年确实多灾多难,果子虽然有些收成,但苦于没有销路。   若再卖不出去,这些果子全都得糟蹋,还不如能卖一点是一点。   刘门胜很识时务,陆菱笑了笑,做出保证。   “最晚也就是月底。”   “好,我等你的消息。”   “嗯。”   陆菱谈完事情,未做停留,直接离开了刘家。   院子里的四人,瞧着她的背影,像是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人都没影了,还伸长了脖子看着。   之后,刘斗收回目光,抿了抿唇,忽然问:“爹,她真的能卖出去吗?会不会骗我们?”   “骗你有什么好处!”   刘门胜白他一眼,叹声道:“这位陆家姑娘,了不得呀!”   话音落下,葛青挑挑眉,试探着问:“何以见得?”   刘门胜起身,看着他们两个不成器的样子,甩了甩袖子,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反正,比你们两个有出息多了!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晚上睡着都能乐醒了!哼,还问,问什么问!”   莫名被骂的刘斗与葛青,同时摸了摸鼻尖。   嗐。   接下来的几天,陆菱一直在家等着宋令衍的消息。   之前他曾派了个小杂役回来传信。   说是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开始重新布置杂货店,约莫月底就能完工。   陆菱很高兴,因为原庆同时告诉她。   他们家的房子,月底的时候,也能大功告成了。   所以,这两日陆菱让陈鹤,也就是之前给周大夫送药草的药草小贩,到处帮她置办东西。   陈鹤经常往来周边几个村镇,没有比他更熟悉路况的。   所以陆菱之前给他找的新差事,就是帮她采买东西。   这天,陆菱从溪蒙山上下来,经过山脚下的小路,远远瞧见有几道视线,似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等她走近了,人们变脸似的,热情与她问好。   可等她离开,有些人便窃窃私语起来。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话。   陆菱无所谓的笑笑,还是悠哉悠哉的走着,连脚步都未曾加快。   “你们瞧瞧,她可真不知羞!一味地装聋作哑,就跟没事人似的。”   村里的风言风语,也传了一段时间。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前两日县城那位宋公子,还托人与她互通书信,她竟也不知道避开人,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宋公子有一腿!”   “这么说,这个陆菱很快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我呸!就她也配?无父无母的,也没有依仗,能给宋公子做小妾,就已经算是抬举她了。”   “我看这个陆菱好本事,哄得宋公子对她这般死心塌地,到时候为人正室,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了,陆菱不是跟斜对门的书生也有点关系吗?”   “对对对!我听人说,之前半夜三更的时候,还有人瞧见陆菱从对门家走出来,我看他们早背着宋公子暗度陈仓了。”   “咦!你咋啥都知道!”   “村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原翠英扬着嗓子,眉眼愈发阴沉。   他家不好过,这个陆菱也休想好过!   到时候被村里人的唾沫淹了,看她还能不能继续嚣张得意! 第11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大,除了康氏之外,就是这个原翠英,一直在散布陆姑娘的谣言。”   繁茂的梧桐树下,寒澈一身青衫,悠悠的坐在石凳上。   他旁边站着另一道挺拔的身影,正一五一十的跟他汇报,从山脚下听来的闲话。   说完,阿宽看着自家主人,忍不住补充道:“前两日风言风语还围着陆姑娘和宋公子,现在主角变了,成你陆姑娘和……你。”   听了这话,寒澈沉静的脸庞之上,有了些许温度。   他微微勾唇,淡声问:“哦?都是怎么说的?”   “好像陆姑娘给您处理伤口那晚,离开的时候被村民看到了,现在村子里都在传,你和陆姑娘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   那还真没有。   寒澈挑了下眉,“陆菱什么反应?”   “闲话已经传了一阵子了,陆姑娘好像并不在意。”   “这样。”   寒澈沉吟了一下,而后朝着阿宽耳语了几句。   说完,阿宽的脸忍不住僵了僵。   他们家主子什么时候也喜欢用这种损招了。   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确实是个好办法。   今日从县里来的媒婆丽婶,又来到了康氏家。   上次原乐景原本想要好好表现,暗中端走了半碗陆菱做的肉丸汤。   可她不知道陆菱在里面加了料,后来几人纷纷拉肚子,丽婶也因此和康氏母女不欢而散。   不过后来康氏带着原乐景,亲自赶去县城赔礼道歉,又买了好些吃的用的送了过去,这才将这位媒婆给哄好了。   今天丽婶过来,还是为了原乐景的亲事。   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瘦高个儿的青年。   康氏家今日好热闹,他们母女俩早就准备了好茶好水,用来招待。   “丽婶,上次招呼不周,真是不好意思,还望您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原乐景给丽婶倒完茶,规规矩矩的站到了康氏身后。   丽婶笑着摇头,“闺女,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丽婶怎么会是那么小气的人呢?”   说完,丽婶指了指身旁的青年,笑道:“上次匆匆一见,你们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今日既然来了,便坐下好好聊一聊吧。”   旁边的青年笑了笑,暗暗看了原乐景一眼。   原乐景接触到他的眼神,忙低下头,羞怯的眨了眨眼。   青年一愣,耳根子顿时红了。   可原乐景的眼底却透着一股不服气。   这个李长越,模样长得还算清秀,就是乍一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身材瘦削,也不喜言谈。   原乐景怎么看也觉得他比宋令衍差了不止一点点。   而且,就模样来说,还是村里的林书生要俊俏一些。   不管怎样,都比眼前的李长越要好。   但……若要她立马放弃媒婆介绍的亲事,她又有点不舍。   倒不是对李长越有什么好感,纯粹因为宋令衍和林书生跟她的关系,都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她虽有心结缘,却也无能为力。   而且李长越的阿姐,还是在县里的大户人家当差。   他们家也有不少良田,还有一个杂货铺,日子也算殷实。   嫁过去,应当不会受委屈   原乐景这才答应康氏,先吊着李长越,也顺便在宋公子处等等机会。   万一还有转机,她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瞧见原乐景发呆的模样,康氏忍不住悄悄撞了撞她的手肘。   原乐景猛的回神,注意到康氏的目光,不情不愿的扬起笑脸,去给对面的两人添茶。   闲聊了几句,康氏忽然道:“今天还让景儿下厨招待你们。”   闻言,丽婶下意识捂了捂肚子,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几分。   康氏继续道:“你们好好歇着,我去原成家割点肉,今天中午咱们好好吃一顿,乐景手艺进步了不少,这次一定让你们尽兴而归。”   闻言,李长越看向原乐景的目光,愈发满意。   他暗自朝着丽婶点了点头。   后者笑道:“好好好,上次乐景做的饭菜,味道当真不错,我还想着那个味儿呢。”   “行,你们坐着,我先去了。”   康氏叮嘱原乐景在这里作陪,她一个人拎着菜篮子,高高兴兴的出了门。   出了巷口,一道暗影在她身后飞掠而过。   眼前的视野变得愈发宽阔,康氏忽然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好她要过去,临近了便打了声招呼。   “今天没去上工吗?”   男人回过头,瞧见康氏眼睛亮了亮,“今天要下地,所以没出门,日头大了,你这是要上山吗?”   “不是,家里来亲戚了,我去买点肉。”   “热闹呀!”   “待会儿可以带着翠英妹妹一起过来吃饭,人多更热闹。”   闻言,男人脸色沉了沉。   想起自家那位悍妇,又对上眼前温声软语的康寡妇,原大廉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下,心尖都颤了颤。   康氏道:“我不跟你聊了,我得先走了。”   原大廉还盯着她看,“啊……去吧去吧。”   康氏扭着腰,妖妖娆娆的转身。   原大廉的眼神,还直勾勾的落在康氏的背影上。   康氏虽说如今已经三十多岁,可身段倒是挺有看头。   该丰腴的地方,也很丰腴,看着看着,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康氏转身的瞬间,忽然她的脚踝一阵剧痛。   像是被什么石子砸了一下。   她身形一晃,菜篮子便掉在了地上,旁边的原大廉见此,忙伸手去扶。   康氏却直愣愣的跌进了原大廉的怀里。   “……”   “……”   四目相对,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原大廉看着她的眼睛,忍不住吞咽了下嗓子。   紧接着他的腿也忽然一阵剧痛,这次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康氏还是上面那一个。   “哎呀!你们干啥呢!”   “快看快看!那不是康氏和翠英家男人吗?他们怎么……?”   远处的惊呼声传来。   康氏吓得一愣,急急忙忙从汉子身上起来。   可是起到一半,她的腿上又是一痛,紧接着又跌了回去。   “……”   场面顿时变得很精彩。   远处的人声,越凑越近,康氏连连倒进男人的怀里。   被压住的原大廉,一直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人们兴冲冲,又嘟嘟囔囔的围过来。   康氏顷刻间只觉得天昏地暗,额头上冷汗连连,险些直接厥过去。   隐在暗处的阿宽,见目的达到,低声笑了笑,便匆匆离开了案发现场。   村子里,就没有传不开的闲话。   只是这次的主角,换成了康氏和……别人家的丈夫。 第118章 这叫狗咬狗吧?窝里反?   “康菁晓,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寡妇,你给我滚出来!”   临近晌午,原本安静下来的巷口,忽然又热闹了起来。   许多村民都围在康氏家门口,等着看好戏。   原翠英扯着嗓子,又喊又骂,甚至朝着康氏家的大门上踹了好几脚。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敢当街勾引我家男人!你这个寡妇还真是不知羞耻!你给我出来!”   原翠英气的脸红脖子粗,骂的气喘吁吁的。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身上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团抹布。   就这样被原翠英拽在身后,生无可恋的受着村里人的瞩目。   “大家都来给我评评理!”   原翠英见里面无人敢开门,只好对着四周的村民喧嚷。   她将康氏骂了一通,还不解气,直接问候了一遍人家的祖宗十八代。   也有后面来的,不明事理,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便有人解释道:“康寡妇当街勾引原大廉,又是投怀,又是送抱的,两人双双倒在地上,被人看的真真的。这不,原翠英知道了,跑来这里讨说法。”   “哎呦,看不出来康寡妇竟然这般孟浪?”   “谁说不是呢!前些日子,她逮人就说陆家姑娘如何如何,不成想今天闲话落在她自己头上了。还被人逮了个正着。”   “这算是报应吧?我看陆家小姑娘人挺好的,村里传的风言风语,人家也没当回事,照样好好过日子,可见人家不心虚。”   “就是!你看康寡妇连门都不敢出,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啧啧啧,说真的,康寡妇孀居多年,若真和原大廉有一腿,也不是没可能,毕竟那头天天吵架,哪有寡妇知情知趣。”   “芳婶子她们都瞧见了,若不是有人经过,这两人怕是直接要在大街上……”   “咦!真不知羞耻!”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齐刷刷的往原翠英耳内涌去。   见不到康寡妇,她便把气撒到了自家男人身上。   她出门的时候,正好抄上了擀面杖,现在气头上,她可真是棍棍不留情。   “好好好,原大廉,看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   “我倒是瞎了眼,竟然被康氏这个骚狐狸骗了这么久!”   ‘邦邦——’,两棍下去。   原大廉匍匐在地,身体因为疼痛不停抽搐,扭动,嘴里被塞着抹布,呜呜咽咽的,连求饶和解释的话,也说不出。   原翠英还在骂着。   “我说之前你怎么忽然就跟我提起了康氏和陆家小姑娘的恩怨,合着你们眉来眼去的,怂恿我去得罪人!我听了康氏的话,到处散播陆菱的谣言,结果你们却抱在了一起,还是在大街上?你们是不是当我死了!”   原翠英气糊涂了,什么话都往外面蹦。   这下好了。   周围的看客,一瞬间反应了过来。   合着前些日子村里那些乱糟糟的闲话,都是她们传出去的?   因为往日的些许摩擦,竟然往人家清白姑娘身上,泼那种毁人名节的脏水!   饶是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忍不住开始对着原翠英夫妻指指点点。   “你们还真是丧良心,康氏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然这样污蔑一个清白孩子,你们的心,怕都是黑的吧!”   “就是,我看原翠英也是活该!”   “这叫狗咬狗吧?窝里反?”   “我家爷们在陆家做工的时候,每天还能喝到驱寒解暑的茶水,而且工钱给的也多,陆家姑娘人美心善,却被他们这样造谣言,我真是气死了!”   “对对,我家那位平时做工的时候特别懒散,去了陆家之后,挣的钱多,主人家还处处照顾,现在恨不得陆家在天天盖房子,上次跟着去采买,还用工钱给我买了盒胭脂!要不是陆家,咱们拿来的闲钱买这些。”   又有不少人,为陆菱报不平。   之前围绕在陆菱身上的谣言,就这样不攻自破。   康氏家门口的闹剧,愈演愈烈,最后还惊动了村长。   原荣和孟氏一道过来的时候,原翠英还拿着擀面杖,朝着原大廉身上招呼。   原大廉被打的鼻青脸肿,嘴里的抹布掉了,声声哀嚎,听的都让人心惊。   原荣怕闹出人命,赶紧让人把原翠英拉开了。   “像什么话?有事不能好好说嘛?怎么能把人往死里打!”   听见村长发火,原翠英还是有些发憷的。   她咬着牙,气呼呼的摔了擀面杖,一言不发。   原大廉身上的绳子,被人解开了。   他瘫倒在地,看着原翠英的眼神却凶狠的紧。   “你……你这个臭婆娘,我要休了你!你给我等着……”   “咚——”   原翠英直接一脚踹在了原大廉的脸上,后者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村长捂着额头,十分头疼。   这个原大廉也是不知好歹,都被打成这样了,还犟什么嘴。   现在好了,彻底没声了。   村长叹着气,吩咐人把原大廉拉到周大夫的药堂医治。   这时,康氏知道村长来的之后,才敢打开了家门。   康氏红着眼,柔柔弱弱的走出来。   原翠英气的面色阴沉,直接冲上去就给了康氏一巴掌。   响亮的耳光声,在众人心中震荡。   人们忍不住感慨,这个原翠英,当真是彪悍啊……   “你!你!你怎么敢打我?”   康氏捂着自己的脸颊,眼泪落下来,又朝着村长质问道:   “表妹夫,你就眼睁睁看着她们这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村长也很气愤,朝着康氏道:“若不是你不检点,别人又怎么会打你?”   “我不检点?”   康氏身形摇晃,哭泣道:“从头到尾,你们也没人听我一句解释,怎的现在就要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我实在是太冤枉了!”   原翠英道:“你冤枉?别人都亲眼看见了,你冤枉个屁!今天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否则老娘要你好看!”   康氏被原翠英吼得一愣,吓得往原荣身后躲去。   原荣嫌弃似的,甩了甩袖子,挪到一旁,又将康氏暴露了出来。   康氏面色青白,可怜兮兮的看向孟氏。   “玉莹,你难道也不相信我吗?”   孟氏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康氏继续哭哭啼啼。   “我真的没有勾引原大廉,我为大江守了这么多年寡,辛辛苦苦拉扯大我们的女儿,你们怎么能这样诬陷我?我和原大廉什么也没有做!当时我的脚……崴了,当我差点跌倒的时候,原大廉过来扶了我一把,仅此而已!” 第119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是没有做?还是没来得及做?”   原翠英冷哼一声:“有人亲眼看见,你压在我丈夫身上,还搂搂抱抱的,你真是……真是恬不知耻!勾引有妇之夫,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血口喷人!什么搂搂抱抱,我们就是崴了脚,跌倒了,你们少诬赖人!你们不就是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吗?我告诉你们,休想!我没有做的事,你们不能乱说!”   “行了行了!”   这话就连村长也听不下去了。   “你崴了脚摔倒了,那原大廉也崴了?你还倒在他身上?”   “就……本来就是!”   康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原荣嗤笑一声。   “你们倒是会摔,村里这么多条路,你们偏偏在一条街上崴了脚。这就算了,还崴到了一块儿,抱在了一起,怎么?那块石头就看你俩不顺眼呗?”   “我……”   康氏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百口莫辩。   当时……他们真就是崴了脚!   而且,现在康氏的脚踝处还在隐隐作痛。   可偏偏无人相信。   见她不说话,原翠英就气势汹汹的朝着众人道:   “你们看!她这是心虚了!村长,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我家娃娃才不过四岁,这个寡妇实在是太无耻了!村长啊!给我们家做主!”   原翠英也学着康氏那一套,哭哭啼啼起来。   康氏见此也不落其后。   “表妹夫,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咱们可是表亲呀!就算别人不相信我,你们也得相信我。咱们相识这么多年,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你们可千万不能听他们胡说!”   原荣被眼前的哭闹声,吵得两眼发黑。   这都是什么事!   然而,这时孟氏却忽然走了过来。   她来到康氏跟前。   康氏泪眼朦胧的眨了眨眼,忍不住去抓孟氏的手。   “玉莹妹妹,你可得相信……”   “表嫂。”   孟氏轻声打断,眼神却冷。   “这件事,你就别为难荣哥了,做错事的人,是你自己,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错误。荣哥身为村长,就得秉公执法,你当着村民的面,让荣哥讲私情,往后荣哥在乡亲们跟前,还有半分威信可言吗?”   孟氏这话,可算是说到原荣心坎里去了。   以前他也只是觉得,康氏独自把孩子拉扯大,也不容易。   毕竟是表亲,能帮衬的时候,就多帮衬一些。   但他万万没想到,康氏竟然是这样的人。   自己做错了事情,拒不承认也就算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要他徇私。   原荣即便之前有要可怜她的心思,现在也不敢表露了。   更何况,这件事有人亲眼所见,康氏也无从抵赖。   虽然西白村民风开明,也不像旧时候,抓到这种事,就得把人女子浸猪笼,沉潭子什么的。   但西白村沿承至今,也必须依照族规,略施小惩。   康氏还在哭嚷。   “孟玉莹!你现在当了村长夫人,就不认我这个表嫂了是吧?”   “我被人这样诬陷,又挨了一巴掌,你们难道不觉得应该给死去的原大江一个交代吗?他可是你表哥!”   康氏提到已经去世的原大江,想要以此要挟孟氏。   谁知孟氏冷笑一声,。   “你还好意思提我表哥?他若是知道你勾引有妇之夫,怕是气的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你……”   “我什么我?康菁晓,若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你以为你还能如此平静的生活在西白村吗?你天天在山脚下散布别人的谣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上一秒他们谈论的人是你?”   康氏整个人被震住。   孟氏又道:“你真以为大家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吗?贪小便宜,自私自利,偷鸡摸狗,哪一样你没占过?还有以前被你从山上救下来的邻村木匠,不都跟你……”   “你闭嘴!”   康氏跌在地上,指尖狠狠的扣着地,看起来狼狈极了。   孟氏适时打住,最后冷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表嫂,你好自为之吧。”   康氏紧紧的咬着唇。   原来……原来她做过的那些事,他们都知道!   她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那些人平时跟她谈笑风生,今日说这个人的隐私,明日谈那个人的八卦。   原来,她也曾是他们口中的谈资……   康氏脑海里面轰的炸开。   往后,她还怎么见人呀!!!   正当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喊声。   “丽婶!李公子!你们别走呀!这都是误会,我娘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们听我解释啊!”   康氏猛地回头。   丽婶被原乐景拽着,只觉得晦气。   她朝着康氏道:“菁晓啊,你家乐景跟李家的婚事就算了吧,往后我还要忙别的事,实在是顾不上你们家了。”   丽婶像避开瘟疫似的,甩开了原乐景的手,和李长越一道,急匆匆的离开了。   原乐景两眼通红,气得直跺脚。   “娘!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就算你再按奈不住,也要考虑一下我的终身大事吧?怎么能这样!你让我……你让我……”   原乐景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康氏嘴唇颤抖着,一口气险些缓不过来。   她微微仰着头,看着无限广袤的天空,脑海里面一直在不停的重复那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前段时间,她还自以为是的,编排着别人的闲话。   如今算是败在了,别人编排她的闲话上。   视线渐渐失去焦点,康氏瞧见,余光中走来一道熟悉又明艳的身影。   她合上眼,满脑子想的是。   报应。   陆菱被人拖着看了场闹剧,心情忽然放晴。   旁边的某个男人,借此朝着她微微倾身,低声问道:“还满意吗?”   “嗯,满意呀。”   陆菱点点头。   随即和男人一道朝着外围走去。   临近晌午的时候,陆菱刚做好了饭,寒澈就上门来拜访。   起初她还以为,这人是来蹭饭的。   结果他要邀请她,乡村巷口一日游。   这人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陆菱想了下。   当时,寒澈眼底浮现出一抹浅光,饶有兴致的朝着她问:“想不想去看看我买的那些田?有中意的,我送给你。”   如此豪横的对白,陆菱实在是禁不住诱惑。   于是放着桌上香喷喷饭菜,顶着大日头,就跟着他走出了家门。   结果这位大哥,非常不按套路出牌,硬拉着她改了道,说要去看戏。   果然是一出好戏。   出了巷口,寒澈瞧见陆菱愉悦的眉眼,冷不丁的补充了句。   “开心吧?是我找人做的。” 第120章 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   某人这邀功的姿态,不要太明显。   他这模样,就跟摇着尾巴,讨要零食的小狗狗,没什么区别。   陆菱脚步一顿,仰着头问他:“圣贤倡导的是,做好事、不留名,你眼巴巴的告诉我干嘛?”   寒澈哼笑一声,“做好事不留名,我图什么?”   “……”   陆菱嫌弃的嗔他一眼,故意道:“能不能把你的格调拔高一些?别光长得人模人样的,不干人事。做好事,怎么能图回报呢?”   听了这一长串的形容词,寒澈的心里顿时好生复杂。   他伸手拦住陆菱,语调阴沉沉的问她:“你不会真当我是做慈善的吧?”   为了一个姑娘,出了一个他曾经嗤之以鼻的损招。   结果事情都做了,却不让人知道。   他图什么?   为了一个姑娘,打破自己的原则,让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这般护犊子的心态,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总之,不可能是单纯的做慈善。   陆菱拧着眉看他,眼神有些费解。   “寒澈,做慈善的话,可是你之前自己说的,你现在要收回去吗?打脸来的如此之快,我是没想到的。”   说完,陆菱还象征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补充道:“嘶——真疼!”   “……”   寒澈:怪我之前多嘴!   陆菱转身走到寒澈前头,唇角忍不住翘起,笑容愈发灿烂,仿佛甜进了心坎里。   寒澈无奈的看着她的背影。   前方小姑娘又俏生生的呼唤道:“赶紧回家吧,我要饿死了,看在你今日这般用心的份上,让你免费蹭个饭。”   之后,康氏和原翠英夫妇的恩怨,陆菱也没再留意过。   只是听徐凝说:   康氏被罚在原氏祠堂跪了三天,后被人抬回了家,这几日竟从未露过面。   徐凝帮着摘菜的时候,忍不住笑道:“可真是大快人心!我听说之前的闲话,都是她和原翠英传的,现在也算是恶人有恶报了。”   陆菱淡笑一声,“估计她们母女能安生一阵子了。”   “可不是嘛!估计都没脸见人了。就是可惜了原乐景的亲事,若真能嫁去县城,她也算风光,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估计原乐景也得被耽误。”   陆菱沉默着没说话。   而后徐凝又忽然道:“菱儿,你过年也该十六了吧?”   “嗯,是的。”   “哎呀呀,明年来你家说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了!”   “……”   陆菱嗔她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她对婚姻倒是没什么想法,尤其这具身体才十六岁……   虽然这个年代,十六岁对于女孩子来说,正当嫁龄。   不过她可接受不了。   说着说着,陆菱又赶忙换了个话题。   “凝姐姐,我家房子已经盖好了,随时都可以入住,我想着再通两天风,等后天的时候,办一个乔迁宴,到时候你可要帮我打打下手。”   “啊?你们要搬走啦?”   徐凝拧了下眉,“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你舍不得什么?咱们就住在对门,两步路就到了!”   “嘿嘿,那也舍不得!”   说到乔迁宴,村里食材匮乏,陆菱也得去县城置办一些东西。   同时,她还可以顺路去看看宋令衍改建的杂货铺。   这些日子,宋令衍没有亲自回来过,每次都是派一个小杂役带着书信,过来传话。   虽然宋令衍说是一切顺利,但陆菱也不是很放心。   这天陆菱独自赶着马车,去了县城,见到了宋令衍改建的琳琅阁分店。   不得不说,和她计划中的模样,还是挺契合的。   尤其宋令衍还着意补充了一些东西。   比如店内新添的镇店之宝——财神爷供台……   香烛案台,一应俱全,店还没重新开张,香火倒是已经续上了。   后来陆菱又去了一趟西南市场,采买了许多东西。   马车之内,都被各种箩筐塞得满满当当。   回去的路上,马车上还多了一个人。   宋令衍摇着他那把骚里骚气的羽扇,坐在车厢内,悠哉悠哉的捡着菜篮里的新鲜葡萄吃。   陆菱在前头架着马车,忍不住回头提醒。   “你少吃点!这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呵!”   这话说得,宋令衍就不乐意了。   “合着我不是客人吗?小爷可是撂下一堆事情,亲自赶去参加你的乔迁宴!你难道都不感动?”   这些日子,宋令衍和陆菱渐渐熟悉,两人的关系,倒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拘束。   尤其现在宋令衍看向陆菱的时候。   不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吗?   大仙的名头,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宋令衍掀开车帘,看着陆菱的背影笑道:“臭丫头,我可是给你准备了大礼哦。”   臭丫头?   大礼?   这人除了两手空空的讲瞎话,也没有其他的本事了。   现在陆菱驾车的技术愈发熟练,她扬着马鞭,猛然加快车速。   马蹄飞扬,车厢内的宋令衍,猝不及防的朝着身后倒去。   仓皇间,车厢内的箩筐们都震了震,他被夹在其中,浑身都疼!   “啊啊啊!”   宋令衍鬼叫着:“陆妹妹!陆大仙!姑奶奶!祖宗祖宗,你慢点啊!我知道错了,求求你!”   好在宋令衍认错认得快,走着陆菱非得要把他的屁股颠成八瓣!   行至西白村,有人瞧见驾车的陆菱,远远的便笑着打招呼。   陆菱也不拘束,笑着回应。   临近家门口,马车刚绕进巷子里,便听见了小姑娘俏生生的呼唤。   “姐姐!你回来啦!”   陆清跑过来,陆菱赶忙拉住缰绳,从车上跳下来,把小奶娃稳稳的接到了自己怀里。   “又跑,忘记姐姐说的话了?”   “姐姐坏人!”   陆清搂着陆菱的脖子,声音软糯糯的,透着委屈,控诉道:“姐姐自己去县城,也不带着我,趁着人家午睡,就偷偷溜了!”   “哎呀,我可真是冤枉。”   陆菱眨眨眼,笑道:“也不知道是谁睡得跟小猪仔似的,喊了好几声都不见醒,所以姐姐只好自己去了,也没人作伴,路上好孤单呢!”   “诶?”   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陆清睁着水灵灵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她,而后猛地转头,朝着陆衡吼道:   “哥哥是笨蛋!怎么能让姐姐自己去县城,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万一坏人把姐姐拐走怎么办?呜呜呜……”   小奶娃的金豆豆,说掉就掉。   陆菱赶忙把人抱在怀里,好一顿哄。   玩笑开大了!   陆衡满脸无辜。   问题是,他当时也在午睡呀! 第121章 人比人,确实气死人。   好在小奶娃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陆菱拿着一小包从县城里买回来的芝麻糖,就成功换回了陆清的笑脸。   下午的时候,徐凝拿着装满针线的小箩筐,过来和陆菱说话。   两人在房间内,一边缝缝补补,一边聊天。   徐凝问:“菱儿,乔迁宴你都准备请谁?之前村里谁家要是盖新房的话,一般都是请乡邻吃流水席,不过你家刚搬来,又都是小娃娃,用不着那么铺张。”   村子里与她家相熟的,确实也没几人。   陆菱不打算请村里的所有人。   除了不想花钱这么非常朴实的原因之外,陆菱对于人情世故,尤其是无意义的交际关系,也实在懒得浪费心神。   朋友、知己不可少,却也用不着硬拉着人凑数。   陆菱想着,左右与她相熟的也就徐凝一家,还有村长,再加上原庆一家,以及为她家盖房子做工那几家。   其余的好像也没了。   不过陆菱忽然想到了原展。   之前他们虽然匆匆见过几面,但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交集,不过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原展也算是个比较熟悉的人。   陆菱决定最后再算上他。   想好名单,陆菱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   今天去县城的时候,她还着意买上了一些质量上乘的笔墨纸砚。   陆菱坐在屋内的方桌旁,预备写上几分请帖,也算是有个正式的名头。   徐凝瞧见她张罗,便忍不住笑道:“你要写字?”   “嗯,我想准备一些请帖,然后亲自送过去,也算是聊表诚意。”   “你有心了。”   雪白的纸张,在桌上摊开,陆菱一边磨墨,一边在想。   估计还得给斜对门准备一份。   好在需要写的请帖并不多,陆菱只不过耽误了一刻钟,就全部写好了,而且还放在了她提前准备好的信封内。   最后就是署名环节,陆菱做起来非常认真。   徐凝瞧着陆菱专注的侧脸。   小姑娘大概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整个儿眼睛都亮晶晶的,举手投足间文静沉稳,非常引人注目。   徐凝不禁流露出些许羡慕的表情。   以前她和陈力刚刚成亲的时候,陈力有时也会拿出书本写写画画。   庭院中,菜园旁,夕阳西下,微风阵阵。   她坐在院内洗衣,听着耳边郎朗的读书声,只觉得整个人都跟着陶醉起来。   后来他们家兴元生了一场大病,家里的积蓄几乎被掏空。   不过最后好在兴元的命也保住了。   只是之后他们一家的日子过得十分拮据,陈力也没了读书练字的闲情雅致。   农闲的时候,也不再摆弄家里的书本,得空就会去做点散工,贴补家用。   眼下瞧着陆菱写字的架势,徐凝的脑海里面总是回忆起以前陈力坐在凳子上,拿着书本看的时候。   那段时光,可真是让人怀念呀。   陆菱将请帖写好之后,便简单的收拾了起来。   她朝着徐凝道:“凝姐姐,你先忙着,我去送请帖!”   “啊?现在就去吗?我陪你一起去吧?”   “没事,我认得路,待会儿还有的忙呢,我得快去快回,你在家等着我吧。”   徐凝张了张口,还没来记得回应,陆菱已经抱着请柬,兴冲冲的出了屋。   她先去了斜对门一趟。   但是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有回应。   这个寒澈,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陆菱循着门缝,直接把请柬塞了进去,想着他回来之后,总归是能看到的。   西白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尤其巷子与巷子之间,间隔的距离也都不一样,有的长,有的短,有些房屋稀稀拉拉的分布在村子的四周。   陆菱跑完这几家,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最后送的是村长家,孟氏又拎了一篮子葡萄,让她拿回去,明天用来招待客人。   盛情难却,陆菱笑着道谢。   孟氏将她送到门口,分开之际,又忍不住朝着她安抚了几句。   “菱儿,前些日子村里传了些风言风语,让你受委屈了,康氏被罚在祠堂跪了三天,她也已经知错了,往后你就当没有这回事,好好过日子吧。”   “好,谢谢婶子。”   “行了,回去慢些。”   “婶子再见。”   孟氏虽然是康氏母女的表亲,可几次三番相处下来,陆菱知道她其实是个还算明理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康氏做事实在是让人看不惯。   孟氏身为村长夫人,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徇私。   再者,陆菱其实也不在乎。   有仇有怨,她当场也就报了。   所以事后,只要那些人不再继续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找麻烦的。   回到家,陆菱便径直钻入了厨房。   早上出门之前,陆菱特意和了面,还是满满一大盆,想着晚上要自己蒸馒头,用来招待客人。   以前她还在末世的时候,小时候她和奶奶住在一起。   每逢过节的时候,她奶奶就会蒸上一锅花样馒头。   有动物,有花型,各式各样,栩栩如生,然后用红豆和红枣做装扮,看起来喜人又好吃!   所以,往后的日子,每逢人们欢聚一堂的时候,陆菱便会想起小时候吃过的,奶奶亲手做的花样馒头。   今晚她打算自己做。   在此之前,陆菱还要自己做一些豆沙馅。   徐凝听见动静,忍不住朝着厨房探了探头。   “嗐!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厨房里面钻进大黑耗子了呢!这又是要忙活什么?”   “凝姐姐,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搭把手。”   陆菱将昨晚泡好的红豆,直接倒进了锅里。   她朝着徐凝道:“帮我烧下火。”   “跟你住在一起,我都快要变成伙夫了。”   徐凝走进来,来到了灶台后,直接塞了把柴火进去,然后用旁边的火折子引燃,没一会儿,灶台下面就冒出来的火光。   陆菱只管笑着,然后利落的系上围裙。   徐凝斜靠在一旁,问:“你这是打算做什么?现在还不晚呢,就要做晚饭了吗?”   “不是,我要蒸馒头。”   “馒头?家里不还有吗?”   “我做明天招待客人吃的,当然晚上我们也可以吃一些。”   “啧啧啧,难不成你做的馒头,也比我做的有花样?”   “嗯……”   陆菱挑了挑眉,笑道:“那也有可能哦。”   徐凝叹了口气。   这人比人,确实气死人。 第122章 熬豆沙   颗粒饱满的红豆,在热锅内翻滚,直到煮至软烂。   陆菱小心翼翼的用锅铲舀出来一些,嘟着嘴吹了吹,然后用指尖夹起其中一颗红豆,用力一捏,细腻的红豆泥,便沾在了指腹上。   陆菱看时间差不多了,又让徐凝转成小火,慢慢熬煮。   锅内的水分被蒸发,红豆也越来越软烂,慢慢的再也看不见颗粒的形状,开始变软,黏成一团。   直到所有的红豆化成了豆泥,陆菱又往里面放了些红糖和食用油。   甜腻的香味满满溢出来,整个厨房都飘着这股淡淡的红豆香气。   锅里的豆泥,十分软烂,而且非常细腻,到最后甚至连锅铲都不沾了。   “好香呀!这就是你说的红豆沙了吗?”   “对,咱们马上要大功告成了!”   陆菱准备好了一个大碗,碗内还放着一些被她切碎的红枣,以及红糖和芝麻,不过量都很少,纯粹是为了丰富口感。   徐凝默默空咽了下嗓子,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陆菱的动作。   幸好现在小娃娃们不在家,否则厨房门又要被挤满了!   陆菱将炒好的红豆沙,装入了大碗内,趁热用筷子将豆沙和其他的材料搅合在了一起,然后盖上保湿。   接下来就是揉馒头的环节了。   陆菱一抬眼,瞧见徐凝的模样。   她微微勾唇,重新掀开盖子,用勺子舀了些豆沙泥,递到徐凝嘴边。   “凝姐姐,你尝尝。”   “唔……那我就不客气!”   徐凝俏皮眨了眨眼,就着陆菱伸手的动作,咬了一口勺子上的豆沙。   软软糯糯的细腻口感,裹着舌尖和牙齿,淡淡的甜香味儿溢出来,豆香浓郁,唇齿留香!   “怎么样?好吃吧。”   “嗯嗯嗯!”   徐凝跟个小孩似的,不住点头。   陆菱笑了笑,随即转身道:“行了,豆沙你也吃了,接下来帮我一起揉馒头吧。”   “好嘞!”   这道工序,就比熬豆沙简单多了。   而且徐凝手上动作麻利,原本就是个蒸馒头好手。   陆菱先给她做个示范。   取一块面团,揉成长长的一条,然后让它像蛇一样盘起来,最后用筷子在上下和左右两个方向夹击,层层叠叠的面团,就变成了花朵的模样。   最后在中间点缀上一颗红枣。   陆菱和徐凝之后又发散思路,做了好几个花样。   上锅蒸的时候,徐凝还在感叹。   “哎呀,你可真是神人,连蒸个馒头,都有这么多的花样。”   陆菱道:“其实,在我以前的家乡,逢年过节的时候,都要弄这样一锅馒头,有的面点大师甚至可以做出十二生肖,栩栩如生,就连颜色也能对上。”   “颜色也能对上?这白面不就一个颜色吗?”   “兑汁子呀!比如用菠菜的汁液,代替水和面,那么做出来的面团,就是绿色的!其他的颜色,也是用这种办法。”   “……”   徐凝很是惊叹的睁大了眼睛。   “原来……还可以这样?”   “嗯哼。”   “下次我也试试。”   晚上馒头出锅,陆菱还用小灶台熬了锅鸡汤,之后烫了点买回来的米粉,做了个鸡汤米线。   香醇浓郁的鸡汤味儿,飘的满院子都是。   往来路过的人,还忍不住驻足往里张望两眼。   更有甚者直接停在门口,大口呼吸着,像是恨不得把这种香味带回家。   第二天一早,徐凝和早早过来的孟氏,就开始帮着陆菱摘菜剁肉。   昨晚临睡之际,斜对门又送了一些从山上打来的野味,有野鸡,野兔,还有一头壮硕肥美的野猪……   寒澈说,这应该是山头上最后一头野猪。   哦豁。   全都落在他们手里了。   陆菱当时沉默了一下,然后很不客气的接受了这份礼物。   就当抵了之前给寒澈看病的钱吧。   因为这头野猪实在是过于沉重和庞大,所以陆菱还专门请了村里的屠夫原成,帮忙杀猪割肉。   这头野猪,今天肯定吃不完。   陆菱想着等客人离开的时候,都可以割点野猪肉回去,当做她的回礼。   原庆来的时候,带了两挂鞭炮。   这倒是陆菱的疏忽,之前去县城的时候,也忘了这一茬。   “住新房喽!日子火红呦!”   “住新房喽!年年盈喜气呦!”   门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声声震耳,伴随着人们拉长调子的呼喊声,气氛一下子被烘托了起来。   原庆站在门口,打量着自己亲手盖起来的房子,满脸的自豪。   哎呀,这房子是他盖得!   真好!   陆菱在门口招待客人。   拿着花生和糖果,摆在门口的凳子上,谁来了都可以抓一把去吃,还摆着一些水果,给小孩子们吃。   晚些时候,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   也有许多她未曾送过请柬,但是过来凑热闹的。   陆菱来者不拒。   总归今天准备的食材丰盛,凡是过来祝福做客的,都可以进来。   不过让她觉得新奇的是,康氏母女也来了。   除此之外,最让陆菱觉得意外的,就是钱府竟然也派了人过来。   来人是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嬷嬷,坐着马车,身边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小姑娘,手里端着被彩纸包裹住的礼盒,径直越过人群,走到了庭院当中。   “哪位是陆姑娘?我们是来随礼的。”   说话的丫头,微微抬着下巴,看上去有几分趾高气昂。   她身边的嬷嬷,派头更胜。   这番架势,一下子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更有甚者低声猜测。   “随礼的?钱府的人吗?怎么看上去像是来捣乱的。”   “你这话说的,人家钱府就是摆明了瞧不上我们,态度傲慢些罢了。”   “说的也是,这么说,钱府跟陆家姑娘还真有几分交情呢?”   “估计是,不然离这么远,钱府干嘛眼巴巴的派人过来随礼呢?这个陆家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   “嘘……人出来了。”   陆菱回了屋内招待,听人说钱府的人来了,便拧着眉从屋内走了出来。   瞧见眼前的阵仗,她还觉得有些惊讶。   也不知钱府为何会想起给她随礼。   和她一道出来的人,还有宋令衍。   陆菱走在前头,朝着来人道:“我是陆菱。”   “陆姑娘好。”   嬷嬷微微欠了欠身,脸上扬着些浅淡的笑意,客气但也不失疏离。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小少爷派来给陆姑娘送乔迁礼的。”   说完,这位嬷嬷回头示意了下。   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便凑了上来,将手中的礼盒递了过去。   “姑娘请。”   “多谢嬷嬷跑这一趟。”   然而,宋令衍抢着把礼盒抱在怀里,笑道:“我帮你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第123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那嬷嬷显然是认得宋令衍的,也没怪罪他的无礼,脸上的笑容甚至还灿烂了几分。   “宋少爷也在。”   “是啊,刘嬷嬷好!”   陆菱上前继续道:“刘嬷嬷,进去坐吧。”   “好,谢姑娘。”   说着,刘嬷嬷带着两个丫鬟,便绕过人群,跟着宋令衍身后径直往屋内走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陆菱察觉到一道探寻的目光。   她悠悠转眸,便瞧见某个跟着刘嬷嬷身后的丫鬟,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眼底透着一股震惊。   陆菱微微蹙眉。   总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可若要说出姓甚名谁,她却没有一丝印象。   陆菱又在庭院内,和人闲聊了几句,之后才朝着屋内走去。   然而,她的脚刚迈上台阶,前路就被一堵肉墙,挡住了去路。   “陆菱,还真的是你!”   来人语调讥诮,透着股鄙夷。   陆菱缓缓抬眼,看清来人的模样。   可不就是刚才跟在刘嬷嬷身后的一直看她的丫鬟吗?   她到底是谁?   陆菱上下打量她一眼,淡声问道:“怎么?有事?”   “呵!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必须要认识你吗?你是什么人见人爱,车见车爆胎的黄金还是银票?我就得认识你?”   “你!”   来人气的瞪大眼,大声道:“我是曹盼儿!你敢说不认识我?”   曹盼儿?   记忆中,和陆菱有过交集的曹姓人家,只有二婶的姐姐嫁过去的夫家姓曹。   竟她这么一提醒,陆菱还真想起了这号人物。   可不就是杨氏的小外甥女吗?   小时候,曹盼儿的母亲,也就是杨氏的姐姐,逢年过节的时候,总喜欢来二婶家。   一待就是好多天。   陆衡和陆清一天松快日子也不能过。   那时候,杨氏的姐夫早亡,她姐姐便带着曹盼儿改嫁了。   但是改嫁后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幸福顺遂,尤其刚开始的时候,几乎天天吵闹。   杨大姐没有娘家可回,每次都来二婶家住着。   曹盼儿从小任性,即便是年长陆衡和陆清好几岁,也没有做姐姐的觉悟,动不动就欺负他们。   寒冬腊月,曹盼儿还非要闹着吃鱼,硬拉着陆衡出门。   曾经,距离村子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流,冬天的时候,上面会结一层冰。   曹盼儿手里拿着长条木棍,在后面逼着陆衡上冰面,给她凿洞钓鱼。   别说陆衡根本就不会钓鱼,而且那么冷的天气,溪流下面,也根本就没有鱼。   曹盼儿就是为了捉弄他们,以此取乐。   若陆衡不听从,她就要打人。   若陆衡反抗的话,她就转头去欺负陆清。   陆衡也是没办法,才由着她欺负。   当时陆菱需要天天出门做工,不是跟着村里的手艺人到处跑,就是去山上采药草,即便是数九寒天,也不能在家休息。   陆衡不愿陆菱为他们担心,凡事忍气吞声,就这样被曹盼儿欺负了一天又一天。   后来陆衡浑身长满冻疮,高烧不退,曹盼儿这才放过了他。   只是每年,陆衡和陆清都要经历一次被曹盼儿折磨的胆战心惊。   当时原身性子本来也比较软弱。   即便是知道了,也不敢跟曹盼儿大打出手。   曹盼儿有杨家大姐护着,而且二婶也一向对他们不亲近,就算是告状,说不定最后还得被倒打一耙。   同时,原身也害怕反抗之后,他们姐弟被赶出家门,所以一直忍气吞声。   直到后来,有一年杨大姐独自回来,身边并没有带着曹盼儿。   陆衡陆清才安安生生的过了一个好年。   当时原身偷偷听到,似乎曹盼儿被杨大姐送去了一家富贵人家做丫鬟,之后才消停了好几年。   合着,曹盼儿原来一直在钱府当差。   只是上次竟然没遇到。   想起往日他们受到的欺辱,陆菱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朝着曹盼儿点点头,勾唇道:“啊,想起来了,是你呀。”   “记得就好。”   曹盼儿眉眼又得意起来。   她转着黑眼珠,扫了眼旁边的青砖绿瓦,忍不住问:“这真是你家?”   “不然呢?难不成是你家?”   “你!你怎么说话的!”   曹盼儿被噎了一嗓子,而后等着陆菱道:“怎么就不能是我家了?咱们本就是亲戚,亲戚就得互相帮扶,如今你住进了大瓦房,难道不应该接我们一起过来住吗?”   什么什么?   陆菱挑了挑眉,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陆菱都想掰开曹盼儿的脑袋瓜,好好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浆糊,否则她怎么好意思问出这么无脑的问题。   周围似有若无的眼神,悠悠的落在她们身上。   陆菱觉得十分无语,又不想让忽然出现的曹盼儿,破坏今天这个好日子。   这可是他们一家乔迁新居的大日子!   绝对不能让曹盼儿这个晦气的东西,破坏眼前的氛围。   陆菱微微倾身,朝着曹盼儿道:“咱们过去说吧。”   曹盼儿愣了下,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她气呼呼的跟在陆菱身后。   两人穿过人群,径直朝着后屋的空地而去。   徐凝见此,忙从屋内走出来,代替她招呼着院中的客人。   她又端来一些花生和红枣,连同刚热好的一些豆沙包。   “来来来,都来尝尝,这可是菱儿亲手做的豆沙包,里面放了红枣和芝麻,还有红糖呢!香甜可口,好吃极了!”   红枣,芝麻,红糖,还有红豆,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   陆家姑娘当真是爽朗又大方,招待起人来,倒真是诚意满满!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去,也无人再去注意陆菱和曹盼儿的动向。   房屋后面,陆菱留了很大一块空地。   此时此刻,远离了淅淅沥沥的人声,秋风一扫,竟显得有些萧条。   一路走过来,曹盼儿看着眼前的青砖瓦房,心里止不住的惊叹。   这房子竟盖得如此精美!   她在县城当差这么多年,辗转几个富贵人家,却也没见过风格这般迥异的建筑,尤其房屋建造的非常精美气派,让人多看一眼,便觉得流连忘返。   曹盼儿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个陆菱也不知撞了什么狗屎运!   如今竟然盖得起这么豪华的大瓦房! 第124章 你还问我要钱?   来之前,曹盼儿还曾听见‘陆菱’之名,但她当时压根没放在心上,以为就是同名同姓。   可见了面之后,她越看越觉得心惊。   眼前的富贵可人,竟跟记忆中的软弱小怂包重合在了一起!   可真是气死她了!   不过好在,他们之间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在。   尤其她姨妈还是养育陆菱多年的恩人,他们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曹盼儿觉得,往后她也不需要再去给什么富贵人家当差了。   她就要住在这里,让陆菱姐弟好吃好喝的伺候她!   不仅如此,她还要把她娘一起接来。   继父从来没给过她一天好脸色,甚至还把她卖进了县城做丫鬟。   她娘省吃俭用,还得给继父还赌债。   所以,她们母女对那家人,早就没了任何念想。   如今陆菱这里吃好喝好,虽然位于偏远的山村,可环境还算怡人,若是住在这里,也比回去继父家里舒坦的多!   曹盼儿心里一阵澎湃激动。   本来跟刘嬷嬷来山村送礼,她还有点不情愿,现在可真是觉得不虚此行!   今日赶上乔迁宴,眼前的瓦房虽然气派,可还没来得及装修。   曹盼儿忍不住向往。   等她住进来以后,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好好置办置办。   钱家的老夫人,有一个紫檀木做的梳妆台,她已经中意好久了,每次进去洒扫的时候,才能多看两眼。   往后,她也要让陆菱给自己买一个紫檀木的梳妆台!   曹盼儿的眼睛转来转去的,精光闪闪。   陆菱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不用猜,都能想到此时此刻这人心里,计划着什么小九九。   她稍稍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某人的思绪。   陆菱淡声道:“你现在是在钱府做丫鬟吗?”   不知是那个字眼,刺痛了曹盼儿,让她不悦的撇了撇嘴。   “我可是老夫人院中的二等侍女!岂非寻常丫鬟可比?”   “哇哦,这么厉害呢?”   “……”   陆菱的语调不咸不淡的,像逗着人玩似的,她又问:“我记得你不是跟着你娘嫁到燕南镇了吗?怎么会到钱府去了?”   曹盼儿抿抿唇,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她娘遇人不淑,改嫁给继父以后,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继父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债不说,还喜欢喝花酒,喝醉了就喜欢动手打人,整日骂骂咧咧的。   后来为了还赌债,他竟然生了要把曹盼儿这个继女买给青楼的心思。   不仅如此,继父看她长得如花似玉,心想反正以后也要卖进青楼,给其他男人糟蹋,倒不如他先来尝尝鲜。   某夜,继父趁着曹盼儿睡着的时候,偷偷潜入了她的房间,欲行不轨之事。   但曹盼儿早就准备,直接摸出枕下放好的木棍,将她继父狠狠的打了一顿。   男人晕倒之后,曹盼儿因为害怕,草草的收拾了几件行李,便逃跑了。   却没想到,后来又被继父给抓了回来。   但她娘以死相逼,继父才没把她卖进青楼,而是让她跟着牙婆,被送进了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做丫鬟。   之后,曹盼儿为了摆脱继父的控制,偷偷辗转了好多地方。   近两年来,一直在钱府伺候。   不过她们这些丫鬟,并不是家生子,即便在府中伺候多年,也进不了屋内伺候,充其量就是粗使的丫鬟。   幸运一些,能进到内院做洒扫。   曹盼儿就是其中之一。   想起这些年的辛酸,曹盼儿并没有宣之于口。   她才不要被陆菱可怜。   于是她仍旧仰着下巴,像一只傲娇的孔雀,朝着陆菱道:“不论我娘嫁去哪里,我都得自力更生,如今我可不是普通的下人,钱府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陆菱不耐:“呵呵。”   曹盼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总觉得今时今日,眼前这个人与记忆中的人相差甚远。   可她们明明就是一张脸,怎么给人的感觉,会差别这么大?   曹盼儿抿了抿唇,趾高气昂道:“陆菱,你现在应该挣了不少钱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的财,不过咱们既然是亲戚,改天你就去钱府把我赎出来吧,我做丫鬟也做腻了。”   “把你赎出来?”   “对!要尽快。”   话音落下,陆菱摇了摇头,好整以暇的答道:“我家暂时还没有请杂役的打算。”   “什么?”   曹盼儿瞪大了眼睛看她,“什么请杂役?我是让你把我赎出来!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做丫鬟做腻了,往后我就住在你们家!”   “住我家?凭什么?”   “就凭我……凭我姨妈是你们二婶!是养育你们多年的恩人!你说凭什么?”   啧,她要不提杨氏,或许陆菱的火气,还没这么大。   既然杨氏不在,那么这双倍的火气,只好让曹盼儿一个人承受了。   陆菱逼近一步,朝着曹盼儿问道:“对了,你卖给钱府多少年?”   曹盼儿以为陆菱被她吓怕,已经答应帮她赎身了。   于是她得意道:“我给钱府卖了八年,今天是我在他家的第三个年头,你若要去给我赎身的话,可得多带些钱,钱府的人不太好应付。”   “哇,原来你还知道钱府的人不好对付呢?”   曹盼儿瞅她一眼,无所谓道:“那怎么了?反正是你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只要把我的卖身契拿回来就行。”   “……”   陆菱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忽然没了耐心,朝着曹盼儿笑道:“那我得好好帮你算一算。”   曹盼儿蹙眉:“算什么?”   “我呢,不养没用的闲人,雇我跑腿,得十两。钱府危险重重,怎么也得二十两吧?而且我的马车也有磨损费,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怎么也得要你三十两!辛苦费什么的,我就算了,满打满算,收你一个友情价——五十两!你觉得怎么样?”   曹盼儿面若木鸡,震惊道:“什么意思?你还问我要钱?”   话音落下,陆菱冷眉一横,“不然呢?你当我是做慈善的?”   啧。   某人懒洋洋的语调,蓦地映入陆菱的脑海当中。   让她险些走神。   她眨眨眼,就瞧见曹盼儿怒不可解的指着她。   “陆菱,你别不识好歹!你不过是一个连爹娘都没有的野孩子,我姨妈把你养这么大,你难道不该报答她吗?你竟然还对我狮子大开口!”   “杨氏的恩情?呵!我记着呢。可你又是哪根葱?也敢在我的地盘,对我指指点点?”   陆菱‘啪’的一声,打开曹盼儿的手,冷声道:   “你有爹有娘又如何,还不是被人卖来卖去,连家也没有。有什么好得意的?再敢嚷嚷,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两眼冒金星!” 第125章 我看你是想送我去死!   曹盼儿动了动嘴皮子,又狠狠的咬住嘴唇,眼睛瞪得浑圆,恨得跟什么似的。   可她最后却什么也没敢说。   陆菱这几年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往日那般胆小怯弱的人,如今竟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曹盼儿乌黑的眼睛转了转,忽然改变了主意。   “菱姐姐,你救救我吧!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曹盼儿也算是能屈能伸,见威胁没用,直接换了个套路,说跪就跪了下去。   ‘扑通’一声,惊的陆菱瞬间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菱姐姐,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在钱府过得一点也不好,每天都要洗衣洒扫,忙碌在各个院子里,有时候连口水都喝不上,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你救救我吧,帮我赎身好不好?往后我一定和你一起照顾阿衡和清清,绝对不会让你白花钱的!”   “……”   陆菱挑了下眉,忽然笑了。   依照曹盼儿这个变脸的速度,只怕她前脚帮她赎了身,后脚这人就开始盘算,怎么把她家的大瓦房弄到自己手中了。   陆菱可不想吃这么亏。   她佯装同情的捂了捂嘴巴,惊叹道:“没想到,钱府竟然这么黑心,连口水也不给你们喝?”   “是啊是啊!而且冬天也没有厚衣服穿,我们常常顶着寒风出去打扫院落,手上冻得全是冻疮,夏天穿的衣服又很厚,常常要中暑,可钱府连给我们看大夫都不肯,菱姐姐,你救救我吧,否则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话音落下,陆菱忽然变得很气愤。   她拉起曹盼儿的手,就要往回走。   “盼儿,你放心,我这就去问那个刘嬷嬷要个说法!问问他们钱府,怎么能这般黑心!”   “……?”   曹盼儿蓦地停下脚步,脸上十分惊慌,“那……那怎么行?”   她就是随口胡诌一下,这个陆菱怎么这么冲动!   “为何不行?”   陆菱义正言辞道:“你放心吧,当着大家伙的面,我一定让刘嬷嬷给你个交代,若是说不清楚,咱们就把他们统统扣押,再暴打一顿给你出气,你说好不好?”   “……”   这叫给我出气?   我看你是想送我去死!   曹盼儿原本也不过是为了博取同情心,好让陆菱答应替她赎身,才准备了这一套说辞。   否则,她怎么敢说那些话。   这不是明摆着得罪钱府嘛!   而且刘嬷嬷可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这要是让她知道了还得了?   到时候只怕还没来得及赎身,就先被钱府扒了皮!   “不不不,不能去!”   “必须去,我就见不得我妹妹受欺负!咱们今天必须得让刘嬷嬷给个说法,走!”   陆菱拽着曹盼儿就往回走,声音也愈发冷峭,“我倒要看看,钱府是什么洪水猛兽?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以至于让你这么愤恨!”   说到这里,曹盼儿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猛地看向陆菱,瞧见某人眼中闪过的揶揄。   她被耍了!   陆菱就是故意这么说,预备把她说的那些话,捅到刘嬷嬷跟前。   到时候她也不会帮自己赎身,反而会害自己直接得罪钱府!   好阴险的心思!   曹盼儿甩开陆菱的手,方才刻意摆出来的柔弱与讨好,瞬间化为了乌有。   “好啊你,你竟然敢耍我?还想让我得罪钱府?陆菱,咱们走着瞧!”   说完,曹盼儿气呼呼的转身,自己走了。   既然陆菱这么不识抬举,那她也用不着客气了。   反正现在所有人都围在陆菱家里,到时候她就要让所有人知道。   陆菱一家舒舒服服的住在瓦房里,而不顾她们这些贫贱亲戚的死活。   到时候,她只需要掉些眼泪,博博同情,就能让陆菱被唾沫星子淹死!   曹盼儿红着眼睛,从后屋走出来,迎面便撞上了一群在院中歇息的村民。   有人见她哭了,便忍不住多嘴问了句。   “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   曹盼儿抬手擦了擦眼睛,却让眼泪滚得更凶。   她朝着众人朗声道:“没人欺负我,是我太高兴了,今天竟然遇上了我表姐。”   方才有些人是看到她跟陆菱一起走的。   这时,有人便猜测道:“你表姐?难不成是陆家姑娘吗?”   “正是呢!”   曹盼儿将声音拔的很高,像是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又重复道:“陆菱就是我表姐,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一时没忍住,竟然哭了。”   旁边人忍不住打趣,“哎呀呀,确实是高兴事,快别哭了。”   “知道了,婶子。”   曹盼儿端足了架势,又露出笑容,朝着众人道:“我离开半天了,该回去伺候刘嬷嬷了,不然又得挨骂,大家吃好喝好,千万别客气。”   这语调,仿佛她已经成了这家的主人似的!   曹盼儿走后,身后的人开始议论。   “陆家姑娘不是挺有钱的吗?怎么她家的亲戚,还在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呢?而且,平时也不联系吗?怎么今日才相认。”   “嗐!谁家还没几个穷亲戚,这事有什么好想的?”   “对对,我看也是,估计以前都过着穷日子,眼下瞧见陆家姑娘发达了,什么犄角旮旯的亲戚也凑了上来。”   “诶?不对呀。”   有人便狐疑道:“这陆家连个大人也没有,就他们姐弟三人,哪来的这么多积蓄?我瞧着陆家姑娘的派头,倒像个十足十的富家小姐,怎么会沦落到咱们村子里?”   “这钱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话音落下,众人一阵沉默。   而后,他们瞧见陆菱从屋后走出来,又热络的朝着她打招呼,等人一走,他们又开始瞎议论了。   陆菱进屋的时候,正好瞧见曹盼儿红着眼睛,站在刘嬷嬷跟前。   刘嬷嬷背对着她的方向,似乎是在听曹盼儿讲话。   两人凑的有些近,说话声音很轻。   陆菱压根就听不见。   她挑了挑眉,自然也懒得理会这茬。   若曹盼儿待会儿乖乖离开的话,她也不会在今天这个好日子里,找她的麻烦。   若她心怀不轨,那么陆菱也不介意与她新仇旧账一起算。   屋内聚集了不少人,等会儿马上就可以开席了。   眼下,刘嬷嬷与曹盼儿聚在一处,蹙着眉朝着她问:“你说的是真的?这个陆菱当真是你的表姐?” 第126章 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   “当然啦,我刚才都跟她去屋后单独说过话了。”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得悄悄的避开人?   刘嬷嬷狐疑道:“她为何带你去屋后说话?你这个表姐倒是够玄乎的。”   曹盼儿愣了下,眼角又忍不住一红,柔声道:“我如今只是一个二等下人,站在我表姐跟前没头没脸,只剩下自惭形秽了,哪里还敢想那么多?”   “呵!你这话说的!”   刘嬷嬷不乐意了,反问道:“难不成咱们钱府的丫鬟还拿不出手了?二等下人又如何?哪怕只是个看大门的,也比这些乡村农妇高贵得多!”   “嬷嬷说的是,不过我表姐自小性格要强,我也不愿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只要她还肯认我就好。”   “你呀你,也太容易被欺负了,咱们钱府什么时候成了软柿子?可以任人捏圆搓扁?”   曹盼儿抿抿唇,眼角一滴泪话落,委屈道:“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刘嬷嬷嗔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说她,怎么这么不争气。   然而,刘嬷嬷的余光又同时瞥见了陆菱的身影,所以之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开席后,众人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了吃饭这件事上面。   今天陆家准备的宴席,菜品十分丰富。   曹盼儿饶是在钱府伺候多年,却也没有吃过这般丰盛的酒席。   酒水是专门从县城里买的桃花酿。   桌上除了鸡鸭鱼肉之外,还有许多野味,野兔和野鸡的做法,也十分新奇。   有烤肉,和红烧肉,各式各样的菜品,色香味俱全。   曹盼儿一心扒拉着饭碗,吃的专注。   席间,有不少人给陆菱送上了贺礼。   虽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主要是这份心意,让人感动。   有的人送来了自家编的箩筐,有人送的亲手做的荷包。   原庆的媳妇李兰,直接给陆清送了一双手工捺的棉鞋,高兴的陆清赖在她怀里,往她脸上亲了好几口。   刘嬷嬷听着动静,自然要最后出场。   等人们都开始安静吃饭的时候,刘嬷嬷冷不丁的朝着曹盼儿道:   “盼儿,去把咱们准备的贺礼拿过来,给你表姐送去。”   话音落下,席面上莫名静了下来。   就连陆菱也愣了下,目光淡淡的落在刘嬷嬷身上。   曹盼儿扫她一眼,得意的扬了扬眉。   “是,嬷嬷,我这就去拿。”   曹盼儿欢欢喜喜的起身,旁边有不少人开始打听。   “菱儿,这个小姑娘是你表妹呀?”   陆菱淡淡的看着刘嬷嬷,一时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刘嬷嬷好整以暇的端坐在位置上,面对陆菱的眼神,不慌不忙的,反倒悠悠的笑了笑。   她代替陆菱回答道:“可不是嘛,若不是我今天带了盼儿过来,她还不知道村里第一家盖大瓦房的人是她表姐呢,你们说巧不巧?”   众人讪讪的笑起来,也没人接话。   陆菱也不辩解,由着众人的目光打量。   她镇定自若的继续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口青菜,好似一点也不关心别人的闲言碎语。   就是不知道曹盼儿跟这个刘嬷嬷说了些什么。   这人反过来就开始帮着曹盼儿给她施加压力。   就好像她不承认曹盼儿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是一件多么无情的举动。   曹盼儿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她将礼盒递过来,朝着陆菱道:“表姐,你快来拆开看看!这礼物你指定喜欢。”   说着,曹盼儿就将礼盒放到了桌上,然后一一掀开了盒子顶部,露出了这份礼的庐山真面目。   第一个盒子里,放着两盒价值不菲的茶叶,都是上等品质的好茶。   钱府经营的茶馆和茶铺,十分有名,他们送来自家特产,也不足为奇。   第二个盒子里,堆满了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且尽数出自县城里面的上等铺子,价值不菲不说,最重要的是细腻润肤,据说还能美容养颜。   不过陆菱的见识,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   这些东西虽然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陆菱属实也没什么觉得惊喜的地方。   刘嬷嬷扬着下巴,眼神睥睨,朝着陆菱问道:“陆姑娘,你还满意吗?”   “钱府准备的东西,不论贵贱,主要的是心意,我自然满意,多谢刘嬷嬷。”   陆菱浅笑应对,不卑不亢的,倒是让刘嬷嬷刮目相看。   然而,旁边的人却被眼前的礼盒震惊了。   毕竟,处在穷乡僻壤里,衣食住行都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平时农忙的时候,可能连口热水也来不及烧,直接就着自家井里打上来的凉水,就能喝饱。   谁还有闲情逸致泡茶喝呢?   更何况是这种好茶,他们买都买不起。   再加上那些瓶瓶罐罐,看上去就要价不菲的胭脂水粉,他们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肚子都填不饱,谁还有闲钱打扮自己。   旁边人的目光中,闪着艳羡的光。   让刘嬷嬷的虚荣心,空前的高涨。   可是瞧见陆菱那张冷冰冰的脸,她又觉得十分晦气。   这丫头瞧着也不像是出自山野之人。   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成熟稳重的韵味。   刘嬷嬷还记得,以前府里调教从村里买回来的丫鬟时,常常将她们气的很头疼。   就连曹盼儿也是被训练了两年,才勉强进了内院,做了洒扫侍女。   这个陆菱,看起来还真不像是曹盼儿的亲戚。   献礼环节结束,众人又开始大口朵颐。   只是陆菱却没了吃饭的心思,她默默起身,将之前熬好的果酱拿了出来,预备等餐后,给大家泡点果茶解解腻。   然而,陆菱不知道的事,她不过离开了这么一会儿,桌上关于她的话题,一下子就讨论开了。   先是原乐景凑过来,朝着曹盼儿打了声招呼,然后顺道坐在了她旁边。   “你叫盼儿对吧?我是原乐景,以前你表姐刚来村里的时候,住的是我家。”   一听这话,曹盼儿眼睛转了转,凑到原乐景跟前笑道:“原来是这样呀,那还要多谢你们的照拂了。”   “应该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你知道,我表姐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吗?”   曹盼儿眼下一抹精光闪过,又继续道:“我表姐怎么忽然就盖得起大瓦房了?难不成村子里有什么赚钱的途径吗?我还真有点好奇呢。” 第127章 这个表妹不是亲的?   “怎么可能?要是有赚钱的途径的话,村里的第一间大瓦房,怎么可能会是她盖?”   大概原乐景的语调内,包含了太多个人的情绪。   曹盼儿很快判断出来。   这个原乐景,似乎跟陆菱并不是什么好朋友。   她开始跟原乐景闲聊起来。   三言两语,就把原乐景嘴里的话,套了个干干净净。   原乐景从陆菱进村第一天,之后住到她家,后来又因为得罪了村里的二流子,而被她家赶出来,之后又住去了徐凝家的经过,添油加醋的描绘了一番。   然而,曹盼儿听完之后,却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都说了些什么?   乱七八糟的,重点在哪里?   曹盼儿想知道的是,陆菱究竟是怎么变有钱的?!   当初,陆菱的爹因为流寇,忽然失踪。   之后年幼的陆菱姐弟便被寄养在了陆二东和杨氏夫妇家里。   杨氏那个性子,曹盼儿是十分清楚的。   自私自利,又喜欢占人便宜,平时特别抠门,只舍得给她的宝贝儿子陆成文花钱。   从头到尾,曹盼儿都知道,对于杨氏来说,陆菱他们几个只是拖油瓶而已。   杨氏甚至几次三番想要把他们姐弟给卖了。   卖不出去,又想其他的办法。   当初曹盼儿逼着陆衡大冬天的,去冰面上给她钓鱼,也是杨氏给她出的主意。   为的就是让陆衡直接死在外面。   谁料,陆衡后来虽然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但最后却又被治好了!   杨氏还为此跟她娘抱怨了好几次。   之后因为陆菱渐渐长大,能够赚钱贴补家用,杨氏这才打消了把他们扫地出门的念头。   不过曹盼儿心里很清楚,饶是留在那个家里,杨氏也不会给他们姐弟一个好脸色。   最重要的是,前些日子,各地都在闹旱灾饥荒。   听说杨氏一家也出去逃难了。   曹盼儿深知,依照杨氏那个性子,这种时候肯定不会带上他们几个拖油瓶一起走的。   所以,曹盼儿就很好奇,陆菱到底是撞了什么大运,被赶出家门之后,竟然变得这般有钱。   大瓦房可不是寻常人盖的起来的。   而且,陆菱还将房子盖得又大又气派,少说前后也得花了一百两。   曹盼儿越想越心惊,也愈发嫉妒。   然而,原乐景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可曹盼儿却没了继续听下来的心思。   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废话,着实没用。   这时,陆菱将茶碗放进了托盘内,然后端了出来。   徐凝瞧见,立即起身帮忙。   凑近之际,徐凝还朝着陆菱小声提醒道:“你方才离开之后,原乐景就凑到了你那个表妹跟前,两人嘀嘀咕咕的,估计没说什么好话,你可要防备着些。”   陆菱无奈笑笑,答道:“我知道了,谢谢凝姐姐。”   “嗯,回吧,不过那个小丫鬟真的是你表妹?”   “不是。”   陆菱抿了抿唇,简单解释道:“你娘跟我二婶是姐妹,和我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这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我看人家就是看上你的大瓦房了,才眼巴巴在这里认亲呢。”   徐凝一语中的,陆菱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曹盼儿这个人,的确有几分小聪明。   而且可能是丫鬟坐久了,还很能屈能伸,挑拨离间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即便徐凝不说,陆菱自然也是要防着她的。   酸甜可口的果茶端上桌,陆菱便朝着众人道:“今天收了许多礼物,不论贵贱,都是大家的心意,我很感谢,所以特意冲了些果茶给诸位品尝。”   旁边的徐凝还帮着补充道:“里面的果酱,可是菱儿亲手熬制的,知道今天要招待乡邻,昨晚就开始蒸馒头了,大家吃好喝好,也别辜负菱儿的心意。”   方才众人见了钱府递上来的礼物之后,一时间纷纷自惭形秽。   可陆菱将大家的心意一视同仁,不以价格论高低,众人听了十分舒坦。   原庆带着大伙朝着陆菱庆贺,众人也十分给面子,几乎一呼百应,席间的气氛又重新活络了起来。   曹盼儿揪着自己的衣袖,心里十分不爽。   原本众人都在等着陆菱给一个说法。   现在好了,经过陆菱一番渲染,众人又把她这个表妹给忘记了。   于是曹盼儿铁了心要恶心陆菱。   她趁着众人落座之后,径直端起茶杯:“表姐,你如今住上了大瓦房,我实在替你高兴,虽然我远在钱府,不能时时与你团聚,今日也要敬你一杯,祝我们姐妹情谊,永远不变!”   说完,曹盼儿仰起头,预备一饮而尽。   然而陆菱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甚至连茶杯都没有碰一下。   曹盼儿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却又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   “表姐,你不会是看我如今只是钱府的一介卑贱侍女,就不愿与我碰杯了吧?”   “哪能呀。”   陆菱随即端起茶杯。   只是茶杯凑到唇边的时候,她顿了下。   “盼儿,我二婶虽说和你娘是姐妹,但到底跟我娘也没有半点关系。而且你跟着你娘改嫁去了燕南镇,与我家一南一北,我们也不过小时候见过几次。若不是你今日忽然跳出来,我还真认不出你呢。”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一愣。   合着,这个表妹不是亲的?   众人惊讶的目光,让曹盼儿的脸陡然烧了起来!   陆菱叹了口气,又继续道:“虽说咱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既然喊我一声姐姐,我也就应下了,只是你莫要再妄自菲薄。钱府家大业大,自有照拂你的地方,你轻贱自己,也就是轻贱钱府,这话若让钱府的人听了,对你可不好。”   陆菱的语调温温柔柔的,逻辑严密,事实清楚。   任谁听了,也都能立刻明白过来。   合着这个以表妹之名,自称了半天的曹盼儿,竟然跟陆菱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本来,‘表’字辈的亲戚,就已经疏远一层了,没成想这人连‘表’字一辈,也算不上。   估计就是看人家陆菱如今发达了,便跳出来攀亲!   真是不要脸!   徐凝还趁机添了一把火,朝着曹盼儿哼笑一声。   “哦,原来是你二婶家的亲戚呀?我记得你们当初不就是被你二婶赶出家门的吗?”   什么?   还有这回事?   众人看向陆菱的眼神,瞬间变得十分同情。   陆菱苦笑着摇了摇头,语调略显哽咽,“算了,不提也罢。”   曹盼儿:“……”   这个陆菱当真是变了! 第128章 这是什么杀伐果断的暴力少女?   方才,曹盼儿叫嚷了半天,也不见陆菱解释一句。   偏偏在众人都以为她就是陆菱表妹之后,才柔柔弱弱的道出实情。   不仅如此,陆菱竟然还借他人之口,公然挑明了与杨氏之间的关系。   一下子将她和杨氏全部划入了对立面!   曹盼儿预备争辩,却忽然瞥见旁边一道悠悠的冷光。   刘嬷嬷冷眼看着她,问道:“怎么回事?你不会说陆菱是你的亲姐姐吗?”   曹盼儿以后还要在刘嬷嬷手下伺候。   这个时候,自然要把舆论,往自己有力的方向引导。   她朝着众人道:“我姨妈含辛茹苦的把他们姐弟拉扯大,自然算的上半个娘亲,那我们不就是陆菱的亲戚吗?她如今发财了,就颠倒黑白,连旧日的恩情也不要了!”   陆菱原本不打算在今天这个好日子,搅和一通。   偏偏这个曹盼儿不长眼,还一味地往枪口上面撞。   陆菱缓缓起身,朝着曹盼儿反问道:“你说杨氏含辛茹苦的把我们养大?”   “对!你们这些白眼狼,竟然连养育之恩就能忘!之前各处都在闹灾,你们便偷了我姨娘家所有的积蓄,偷偷摸摸跑来这里落户,现在你们想要过安生日子,没门!”   曹盼儿开始胡编乱造,大放厥词。   陆菱冷笑一声,“这些年,别的本事你没长,睁眼说瞎话的境界,倒是越来越高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骗人!小时候你天天欺负我们!现在还来欺负我姐姐,我打死你!打死你!”   陆衡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站在陆菱跟前,挥舞着小身板。   回头一眼,就连陆清也是气势冲冲的模样,不过却被陈兴元给拦住了。   徐凝抱着他们,没让他们过来。   大概没拦住陆衡。   陆菱拍了拍小娃娃的头,以示安抚。   既然如此,那就先算算总账吧。   陆菱问:“曹盼儿,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来二婶家过年的时候,对陆衡做了什么?”   曹盼儿心虚的转了转眼睛,愤恨道:“我什么都没有做!”   “除夕夜,半夜三更的时候,陆衡和清清不过偷吃了一些肉羹,你就拿着木棍把陆衡狠狠打了一顿,事后又跟杨氏告状,让她罚了我们姐弟,两天不准吃饭。”   “我没有!你少诬赖人!”   “第二次的时候,寒冬腊月,你让陆衡的手浸在冰水里,给你洗衣服,还要端冰水回来烧热,给你泡脚,害得他满身都是冻疮!”   “第三次,你又换了花样,大冬天的逼着陆衡去河边给你钓鱼,让他用石头,砸自己脚下的冰面,害得他差点掉进冰窟窿里冻死,之后高烧三天不退!”   “……”   陆菱一步步逼近,眼底的嗜血之意,也再无隐藏。   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曹盼儿。   后者动了动嘴皮子。   陆菱的气场实在是太可怕了!   曹盼儿忽然没了声音,不敢再反驳,甚至还后退了两步。   陆菱瞧见她的动作,轻蔑道:“这就害怕了?我还没说完呢。”   曹盼儿嘴硬,“谁害怕了?我才没有!”   “哦?那你还真挺有勇气的。本来我没想在今天跟你算账,可你偏偏不给自己留机会,既然这样,咱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算吧。”   “想干什么?这这么多人呢?你休想把我……呃……唔!”   陆菱一把拽住曹盼儿的领口,曹盼儿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涨成了猪肝色。   “继续说呀。”   “你……你放开我!陆菱,你想做什么?”   曹盼儿紧紧的咬着唇,眼睛看向四周,想要寻求帮助。   “想做什么?当然是先教训一下,你这张臭嘴了!”   “啊——”   陆菱轮开胳膊,直接就扇了她一个耳光。   曹盼儿的脸上,蓦地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陆菱!你这个小贱蹄子,你竟然打我!你放开我!”   曹盼儿破口大骂,陆菱又是一脚踹过去,直接将她撂倒在地。   曹盼儿:“唔!好痛!啊——”   众人:“……”   这是什么杀伐果断的暴力少女?   陆菱居高临下的看着曹盼儿,“怎么样?讨打的感觉,舒服吗?”   “陆菱,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不怕我……”   “怕什么?”   陆菱打算她的话,唇角溢出一抹坏笑,无所谓的耸耸肩,像个无赖的痞子。   “说真的,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的名声,所以你刚才的计划完全是错误的,就算诋毁我,让所有人误会我是个自私自利,不管亲戚死活的人,又怎样?”   曹盼儿愣住,抿唇不语。   陆菱蹲下身,重新攥紧曹盼儿的领口,将她拎起来半截,声音愈发冷沉。   “我的确是个自私的人,同时我还很记仇,以前你对我,对陆衡和清清做的所有人,我都铭记于心,所以你认出我的第一时间,就该想上天祈祷,我不要想起你是谁,否则,你觉得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陆菱松手,又将曹盼儿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曹盼儿像傻了似的,整个人愣怔的不像话。   陆菱……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怕?   周围一片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话。   徐凝忽然叹了口气,扯了扯陆菱,示意她收敛一些。   而后徐凝朝着众人解释道:“陆菱带着弟妹逃难的时候,就是被她那个二婶赶出来的!今天是灾年,家家遭难,你们扪心自问,家里的家底够不够盖大瓦房!这个丫鬟就是个骗子,什么陆菱的钱都是偷来了,你们先问问她家,有没有这么多钱再说吧!”   徐凝一语中的。   陆菱确实有钱,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钱,光从今日的宴席就可以看出来。   若往深处想,还不知道陆家有多少家底呢!   若这个曹盼儿说的是真的,家里这般富足,还举家逃什么难?怕是路上就让流民和暴匪抢光了。   曹盼儿慌忙开口:“就算不是偷得我姨娘家的,很可能也是偷得别人家的,她小小年纪,哪怕是去卖身,都不可能挣这么多钱,难道你们就不怕她的钱来路不明,到时候给村子里招惹祸事吗?”   “你快闭嘴吧!满口谎话,刚才还说是偷你姨妈家的,转眼看没人相信,又开始胡编乱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呢?陆菱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徐凝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跟陆菱相识以来,她见证了这个小姑娘有血有肉的一面,她明明是个有情有义的热心肠。   怎么到了这人的嘴里,陆菱竟被贬得一文不值?   徐凝以前也是个性子柔软的,可她看不得别人欺负陆菱。   谁也不行! 第129章 不如先找块磨刀石,磨磨脸皮吧   徐凝将陆菱护在身后。   一抬眼,陆菱只能瞧见某人略显倔强的后脑勺。   陆菱还记得,当初康氏母女在村长跟前哭诉,要把他们赶出去那天。   徐凝站在门口,满眼局促,但还是主动朝着村长说,让他们姐弟搬到他家去住。   当初唯唯诺诺的模样,和现在‘咄咄逼人’的模样,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陆菱很清楚,徐凝维护她,是因为真心的把她当朋友,甚至是妹妹一样在照顾。   今天曹盼儿满口诋毁。   在座的人反应各异,但大多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也只有徐凝第一个站出来,甚至不需要她的解释,也坚定的维护她。   餐桌上依旧静悄悄的。   刘嬷嬷也是个事儿精,瞧见风头不对劲,赶忙出面打圆场。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咱们大家都消消气吧。”   刘嬷嬷走过来,将曹盼儿拉了起来。   “陆姑娘,盼儿口不择言,我在这里替她赔个不是,今天我们是专门代表钱府来的,还望你看在我们夫人的面上,不要与她计较了。”   陆菱还没说话,旁边徐凝又冷喝一声。   “不行!她必须给陆菱道歉!今天这么多乡邻在场,这个骗子满口胡言,诋毁陆菱的名声,若轻易放过她,日后流言纷纷,谁来解决这个问题?”   刘嬷嬷斜着眼看了徐凝一眼,眼神不耐,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看着陆菱。   似乎是在等她的反应。   她就不信,这个陆菱还敢得罪钱府?   曹盼儿说的话,真真假假,谁能证明?   这个陆菱自己还说她都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呢?凭什么还要给她道歉?   这不是明摆着没把钱府的脸面,放在眼里吗?   而且,她方才已经代替曹盼儿赔了不是。   这家人若要继续纠缠,就是他们不识抬举!   徐凝瞧见刘嬷嬷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心里更是生气。   她上前一步,却被陆菱抓住了手腕。   两人对视一眼,陆菱随意笑笑,面带安抚。   徐凝抿了抿唇,到底没再说话。   陆菱看向刘嬷嬷,温声道:“刘嬷嬷,你今天是代表钱夫人来的是吧?”   “当然!陆姑娘应该不会不给我们夫人面子吧?”   “钱夫人的面子,我自然要给的,但是这个曹盼儿,又凭什么?她出言污蔑,难道我这个被诋毁的当事人,连句道歉也要不到了吗?”   “陆姑娘,你要搞清楚,方才我已经代替她赔过不是了,你可不要不依不饶!而且我们出来有一段时间,也该回去复命了,眼下宴席估计也要散了,我们也就先离开了。”   说完,刘嬷嬷喊上之前的两个侍女,也不管陆菱同意与否,就要带着曹盼儿离开。   “站住!”   陆菱直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刘嬷嬷眯了眯眼,不悦道:“陆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问曹盼儿要一句道歉。”   “笑话!我刚才还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打了盼儿,现在还有脸来要道歉?你是真不怕得罪我们钱府喽?”   刘嬷嬷又搬出钱府,来压制陆菱。   然而,陆菱哼笑一声,反问道:“刘嬷嬷,你别总是提钱府两个字来吓唬我,就算你是钱夫人派来的,那你就能打着她的名头,狐假虎威吗?”   “谁狐假虎威?我可是夫人跟前伺候了二十多年的……”   “你先别说话。”   陆菱好整以暇的看着刘嬷嬷,打断道:“刘嬷嬷,你代表钱夫人来送礼,不代表你就是钱夫人本人。所以你代替曹盼儿赔不是,也不能代表她。我打她,是因为她睁着眼说瞎话,那张嘴欠教训,现在她还欠我一个道歉。   当然,你若执意护着她,我也不介意跟你去钱府理论,只是要不要把事情闹大,刘嬷嬷自己可要想清楚哦。”   刘嬷嬷咬着牙,磨出一句。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威胁我?”   “唔……”   陆菱抱起胳膊,指尖摩挲着下巴,笑着答道:“勉强算是能让钱夫人时刻惦记,乔迁宴的时候,还不远千里来送礼的人吧。”   “……”   这人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但刘嬷嬷也确实不好反驳。   其实,直到现在,她也不清楚夫人为何会如此看重陆菱。   只是知道,前些日子小少爷忽然头风发作不能见客,被夫人关在房间里,待了好几日。   后来,她约莫听人提起,似乎和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有关。   夫人将那件事瞒的很紧。   所以就算是刘嬷嬷,事后也没有打听出个所以然。   因此,今日夫人特意让她来乡下送礼,她就觉得很奇怪。   平日里,都是县里的那些达官贵人,巴结他们钱府,还从来没瞧见过夫人对谁这般殷切。   刘嬷嬷思虑片刻。   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维护曹盼儿的举动,少了些思量。   她当时只是觉得这个陆菱眼高于顶,态度傲慢,所以想借此打压一下她的气焰。   如今看来,竟是用错了方法。   这个陆菱压根不吃这一套,甚至还想跟她叫板!   刘嬷嬷心里十分不悦,但眼下这种情况,也不宜逞强。   万一真捅到夫人跟前,她们未必能讨到好。   “盼儿。”   刘嬷嬷忽然回头,识时务的说:“我想了下,你刚才的话确实有失公允,虽然一切还得不到印证,但你毕竟出言伤人在前,就给你这位表姐道个歉吧。”   曹盼儿咬着唇,一脸的不情愿。   她还以为这个刘嬷嬷忽然大发善心,要帮她出头呢!   结果也是个怂包,被陆菱三言两语就吓退了!   “容我提醒刘嬷嬷一句,这个曹盼儿可不是陆菱的表妹。”   徐凝忍不住搭腔,嗤笑道:“虽说,瞧见别人富贵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认亲的事,挺常见的。但没有血缘关系,还非要往上硬凑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曹姑娘得空的时候,不如先找块磨刀石,磨磨脸皮吧,可真够厚的。”   曹盼儿被这话羞辱的面色通红。   她忍不住张了张口,却瞧见了刘嬷嬷警告的眼神。   曹盼儿又认命似的低下头,朝着陆菱道:“对不起,陆姑娘。”   陆菱还没有说话。   刘嬷嬷已经不耐烦了。   她朝着众人道:“行了,我们也该走了,今天这道宴席,属实让老身大开眼界,夫人一直念叨着陆姑娘,等老身回去之后,一定细细告知!” 第130章 虚张声势   留下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刘嬷嬷带着曹盼儿两人,气呼呼的离开了。   徐凝有些担心,“菱儿,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后钱府不会来找你的麻烦吧?”   “放心吧。”   陆菱瞧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身影,而后道:“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这个刘嬷嬷和曹盼儿都是一个德行。   典型的欺软怕硬,又喜欢故作姿态。   钱仲新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而钱夫人却还在惦记着给她送什么乔迁礼,显然是想继续这段善缘。   如今刘嬷嬷带过来的人,把她的乔迁宴搅合成这个模样,她不去告状就算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去嚼舌根?   热闹看够了,桌上的菜肴也吃的差不多了,可村民们难得吃上一次这般丰盛的宴席,一个个还都不愿意离开。   最后还是村长发了话,散了宴席,也好让陆菱一家提早休息。   临走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过来安慰陆菱。   陆菱一一道谢,客客气气的相送。   她其实并不在乎这个刘嬷嬷,也不在乎这个曹盼儿。   只是这笔账,今日可不算完!   村长夫人临走前,也过来宽慰了几句。   “菱儿,今天是你家大喜的日子,没必要为了那些人破坏心情,今日多谢你的招待,桃花酿很好喝。”   陆菱唇边的梨涡浅浅,朝着孟氏道:“婶子,我还特意给你留了一小坛,待会儿晚点时候,给你送过去。”   孟氏面上一喜,轻轻的握了握陆菱的手,“那可真要多谢你了。”   “婶子可别跟我客气!”   “好好好,不客气!”   孟氏和村长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庭院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空出来的地方,顿时显得有些空旷。   徐凝和李兰一家都留了下来,帮忙一起收拾残局。   陆菱进屋的时候,正听见李兰打趣徐凝。   “徐妹子,瞧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成想还是个辣妹子!嘴皮子还真厉害,把那个什么曹盼儿怼的哑口无言的,我可真是佩服你。”   徐凝尴尬的笑笑,又道:“你就别笑话我了,其实我都是跟菱儿学的。”   “哎呦呦,陆妹子确实虎!两巴掌就把场面给镇住了,可真叫一个大快人心!我当时心里还想,这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力气可真大!”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   “不过,上次陆妹子教训陈盛他们的时候,我就见识了。只是陆妹子平日里温温柔柔的,说话的腔调又好听,我就给忘了!这陆妹子可真不是一般人。”   “……”   陆菱悄悄走过去,微微俯身,朝着两人道:“哦?你们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一出声,吓了李兰和徐凝一跳。   两人齐齐的捂着胸口,瞪着眼睛,埋怨道:“嘿!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呢?”   陆菱道:“偷听墙角,可不得小心点。”   徐凝笑道:“你还好意思承认?”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陆菱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破罐子破摔道:“我刚才在曹盼儿跟前,不是一样承认自己是个自私自利,不管亲戚死活的烂人吗?”   “诶?哪有你这么说自己的?”   李兰打岔道:“我们都知道,那是曹盼儿浑说的,我们可没有相信。”   然而,陆菱只是很轻的笑了声,懒洋洋的说:“放心吧,我也是真的不在乎。”   一个人的好与坏,只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能够体会分明。   一个人天天说,我对你好,却不做一件实际对你好的事情,那又能算得了什么?   曹盼儿之流,陆菱从不会对他们报什么希望。   而且,就算对别人好,也不是盲目的。   陆菱随心所欲惯了,不习惯那些弯弯绕绕的勾心斗角。   她只对同样付出善意的人,付出好心。   毕竟,付出也是相互的。   陆菱始终坚信,不论是爱情还是友情,靠的都是共性和吸引。   她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愿意为了朋友付出。   同样她也有绝对的自信,认为可以凭借自身的独特魅力,吸引到有共性的人,从而成为朋友。   所有的感情,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日久见人心,走着瞧喽。   收拾完之后,李兰就打算离开了。   临走之际,陆菱割了好大一块野猪肉,放进了菜篮子里面,让李兰带回家去吃。   李兰看着菜篮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猪肉,问:“这得有十好几斤吧?这也太多了。”   陆菱摆摆手,笑道:“不多,你们拿去吃吧,否则放两天,也得坏了。”   这些肉,原本是她打算在乔迁宴散席的时候,分发给村民们的。   可是被曹盼儿搅和了一通,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想起那一张张看热闹的脸,陆菱就一点也不想把这些珍贵的野猪肉分发出去!   就算送,也只给亲近的人。   今日原成帮忙杀猪,又帮着烧火的,和他媳妇儿基本没怎么露面,却跟着忙活了大半天。   眼瞧着宴席散了,陆菱还没来及感谢他们,他们夫妇帮忙收拾了院子,就悄悄离开了。   陆菱一会儿还准备给他们送去一些猪肉。   今日寒澈并没有过来参加宴席。   陆菱猜测,他应当是不想引人瞩目,除此之外,他也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   但野鸡野猪,都是他送过来的,陆菱怎么也该登门去道谢。   准备好了几个食篮,陆菱就和徐凝一道出去了。   陆衡和陆清原先因为心情不好,被陈兴元拉到了隔壁房间去玩。   现在陈力正拿着一本书,教他们念诗。   几个小家伙很懂事,也没出来添乱。   陆菱先去了村长家,送了一坛桃花酿和几斤猪肉。   出来的时候,徐凝欲言又止的问:“菱儿,你不是喜欢喝那个桃花酿吗?这么珍贵的东西,你留着自己喝多好啊?”   “你以为我没留吗?”   “啊?”   “放心,我偷偷藏了两坛,到时候带你一起喝。”   “诶?”   徐凝眉眼弯弯,笑道:“行!”   从原成家出来,太阳已经西斜。   天边挂着一圈绯红的云彩,似波浪翻滚,好看极了。   回到巷子口的时候,陆菱便将空下的食盒,递给了徐凝。   “我去隔壁看看,你拿着食盒回家吧。”   “好嘞,我去看看孩子们。”   闻言,陆菱愣了下,想起之前陆清委屈巴巴的那张脸,而后朝着徐凝道:“你告诉清清,说晚上我给她做好吃的。” 第131章 报答陆姑娘今日的一餐之恩。   “行了,快去吧。”   陆菱点了点头,与徐凝分开,径直朝着隔壁而去。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今日又吃了一次闭门羹。   最近,寒澈似乎总是不在家,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   陆菱其实并不清楚寒澈的底细。   但她猜测,寒澈来这里落户,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之前,陆菱觉得寒澈应该不会在这里久留。   可是村长又说,他在西白村买了很多闲置的良田,明年可能会成为村里的产粮大户。   如果……没有旱灾的话。   陆菱见敲了门没有动静,便预备离开。   然而,走了没两步,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好似还偷偷摸摸的。   她脚步停下,缓缓回头,对上了一道探头探脑的身影。   是陆宽。   陆宽身子缩在门边,脑袋伸出来,扒着墙壁看着陆菱。   “陆姑娘。”   他稍稍抿了抿唇,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然而道:“你能给我带点吃的吗?我饿了……”   话音落下,陆菱挑了下眉,跟着笑起来。   “等着。”   “好嘞!”   今天宴席上众人吃剩的饭菜,陆菱都让李兰带走了。   他们家喂了好几头猪。   她可不想吃众人嘴里剩下的饭菜……而且厨房里还剩着一些新鲜的没动过的卤制品。   有三只卤鸡,还有一些卤猪耳朵和内脏。   陆菱简单的给他调了个拌卤菜,和卤鸡一起放进了食篮,顺道在蒸屉里拿了几个还有些余温的馒头。   想了想,陆菱又捎带了一小罐果酱和桃花酿。   重新回到隔壁,陆宽悄悄打开门,将陆菱迎了进来。   他们也没进屋,直接坐在了院内的石凳上。   “陆姑娘,你怎么给我带了这么多东西?好香呀!”   “快吃吧,都是我亲手做了,今天你们没去,现在正好补上了。”   “多谢姑娘。”   陆宽憨憨的笑了,而后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大口朵颐起来。   如今已经是秋日,头顶的梧桐树看似繁茂,可是风一吹,树叶簌簌而落。   陆菱抱了抱胳膊,坐在坚硬无比的石凳上,只觉得皮肤都透着凉意。   前几次,每次过来的时候,寒澈都会脱下外衣,给她当坐垫。   现在直接坐在石头上,还真有些不舒服。   陆宽原本低头吃的正欢,猛地抬眼瞧见她的动作,愣了下,含糊的说道:“姑娘,你等等。”   他匆匆丢下筷子进了屋,在陆菱茫茫然的眼神中,又很快走了出来。   他从屋内拿了块毯子出来,递给陆菱。   “天凉了,姑娘垫着坐。”   “谢谢。”   “嘿嘿,不客气!”   陆宽身为大男人,倒不在乎这些。   坐下之后,他又重新拿起筷子,欢喜的啃起了鸡腿。   陆菱瞧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问:“你一天没吃饭吗?”   “呃……算是吧。”   事实上,从昨晚开始,他就没吃过东西了。   昨天白天,他们跟着自家老大上了山,打了些野物,统统送去了隔壁给陆菱。   之后,因为一些事情,他们老大就离开了。   这里就剩他一个人守家。   阿宽人生地不熟的,平时也没在乡亲们跟前露过面。   未免因为脸生,被人惦记上,寒澈一般不许他们出来见人。   好在还有陆姑娘!   阿宽就着桃花酿仰头咕咚灌了好几口,清冽的酒香味,让他浑身都精神了不少。   “陆姑娘,这酒真好喝!”   “哦。”   陆菱态度还挺冷淡,“好喝也只有这一坛了。”   言外之意就是,其他的,你别惦记!   阿宽愣了下,随即低低沉沉的笑了起来。   他朝着陆菱问道:“你知道金陵美酒照流光吗?”   “啊?不知道。”   “回头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喝!”   阿宽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虽然照流光的酒都很贵,但我拼了娶媳妇的家底,也要报答陆姑娘今日的一餐之恩。”   “咦?只有今日的吗?”   “……那当然还有之前的!”   “行,我可记住啦。”   “你放心,我一定请!”   阿宽眉眼舒展,吃好喝好,十分满足。   幸好这里还有个陆姑娘,不然他们主子几天不回来,等再见到他的时候,怕是饿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然而,陆菱黑溜溜的眼睛转着,心里想的却是。   金陵城?   大周国的帝都?   合着……他们是从帝都来的?   那可是个富贵繁华的好地方啊。   如今他们一行人神神秘秘的钻进这穷乡僻壤里,为的又是什么呢?   这个疑问,陆菱只在自己心里停留了一会儿,并没有主动问出口。   她深知,虽然她在无意中似乎撞见了许多秘密,但这些秘密,还完全没有到她应该知道的地步。   万一,知道的太多,某天被杀人灭口了,岂不是很悲催?   食盒里还剩下半只烧鸡,和两个馒头。   陆菱将食盒留在了这里,顺便告诉阿宽,若晚上觉得饿,可以偷偷翻墙过去蹭饭。   如今她们已经搬回了自己家的大瓦房。   与寒澈这里,只不过一墙之隔。   阿宽笑着道谢,蹭了蹭鼻尖,厚着脸皮点了点头。   毕竟,陆姑娘的手艺是真的好呀!   回去之后,陆菱站在门口,就听见了院内的欢声笑语,甚至一道熟悉的男声。   “都躲好了吗?”   “躲好啦!”   “好的,都别出声了,小爷要开始抓人喽!抓到谁,谁今晚就是我宋老鹰的盘中餐了!”   “……”   陆菱走进去的时候,正瞧间宋令衍眼睛上面蒙着布,其余的几个小娃娃都兴奋的跑来跑去,欢声笑语不断。   他们在玩老鹰抓小鸡。   这个游戏……还真是古今中外,老少皆宜。   陆菱的目光缓缓的落在宋令衍身上。   这家伙昨天跟来的时候,殷殷切切的。   收礼的时候,也十分热情,只是后来吃席的时候,便没了人影。   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且,她和曹盼儿那场大战,这家伙应该也没瞧见。   现在又忽然出现在她家,还跟小娃娃们玩起了游戏,陆菱怎么看,怎么觉得闹心。   但是孩子们高兴,她也懒得去管,索性径直朝着屋内走去。   然而,宋令衍像是听见了脚步声,直接朝着她冲了过来。   “我看看,我要抓到的第一个人是谁!”   陆菱冷的侧身,躲过了宋令衍的黑手,而后她伸出右脚,落在宋令衍的必经之地,直接送了他一个狗吃屎。   “噗通”一声,宋令衍趴在了地上。 第132章 但愿是她想多了。   “谁?是谁敢绊倒小爷?”   宋令衍气呼呼的撤下眼睛上的方巾,微微抬眼,就对上了陆菱那张面部表情的冷脸。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宋令衍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嗐!是我们陆妹妹呀,绊得好,绊的妙,我的心里……唔唔……”   陆菱伸出手,直接捏住了宋令衍的嘴唇。   “……”   “唔唔……呜呜……”   宋令衍一阵挣扎,满眼求饶。   陆菱松开手,嗔道:“你真聒噪。”   “靠!你怎么这么狠?”   “你怎么在我家?”   陆菱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出了这句,然而宋令衍茫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我不是一直在吗?”   “开宴之前,你去哪了?”   “诶?这你都知道?不是吧,陆妹妹你这么关心我,不会是喜欢上我吧?”   “………………”   无语。   陆菱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她重新伸出两根手指,“你这嘴,要是没什么用的话,不如我帮你缝起来吧?”   “不不不,不用了!”   宋令衍捂着自己的嘴巴,连连后退,而后将愣在一旁的陆清拉到自己跟前,做挡箭牌。   “清清,还是你最好了,你姐姐的脾气,可真是太臭了!”   “不许说我姐姐的坏话!”   陆清插着腰,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宋令衍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们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呀?怎么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哼!就是不许。”   “好好好,小爷还就不说了呢。”   两个人,一大一小,站在庭院里不停的斗嘴,陆菱只觉得越来越无语。   这个宋令衍,胡搅蛮缠的本事也渐长。   陆菱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宋令衍身上,眼底浮起一抹深意。   然而,宋令衍鼓弄着陆清的头发,惹得小娃娃对他拳打脚踢的,可他耐心十足,哄着小娃娃,笑起来也格外清明润秀。   陆菱收回目光,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但愿是她想多了。   陆菱的身影消失,院内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只是某个人的眼神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傍晚,天幕阴沉,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这是入秋后的第一场雨,风一过,身上便起了凉意。   陆菱让徐凝一家晚上来吃饭,便着手准备起了晚餐的食材。   中午的乔迁宴人多吵闹,又因为曹盼儿的出现,让陆菱始终觉得不太圆满。   陆菱还是觉得自己比较适合人少的场所,而且身边围绕的人,也都是有情有义的兄妹或者朋友。   徐凝早早过来帮忙,挑开帘子,进了厨房。   她搓着手,在灶台旁蹲下,伸着手烤起了火。   “今年天冷的真快,刚入秋下了场雨,便觉得身上像是透了风一般,看来明天得添两件厚衣服了。”   “是啊,想起入夏时的高温干旱,就好像一场梦似的。”   话音落下,徐凝愣了愣。   夏时的旱灾,虽说灾情严重,可西白村背靠溪蒙山,山上物资丰富,还有一条从上山流经的小溪流。   虽然现在因为干旱干涸了,但到底受灾的情况,并不严重。   不过徐凝也听说过一些。   听说有些地方饿死了许多人,甚至还出现了流寇杀人作乱的情况。   后来,朝廷派来赈灾大臣,又天降甘霖,情况才慢慢好了起来。   只是后来月牙镇一带,又发了瘟疫,闹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徐凝缓了缓身上的凉意,抬眸瞧见陆菱又在和面。   “今晚你又要做什么?”   “饺子。”   陆菱头都没抬,专注的和面,旁边的大碗里面,她已经准备好了肉馅。   “包饺子呀?这个我也在行!”   徐凝凑过来,看到陆菱准备的食材,便低着头仔细打量了两眼。   “这是……蘑菇吗?”   “对,是前两天我从山脚下采的,刚好家里肉多,我们今晚做一个酸汤水饺。”   “酸汤水饺?听这名字,看来我今晚又要长见识了!”   “行了,别抬举我了。”   陆菱将和好的面团,用一块湿布盖着,随即摆到了一边。   准备调馅的时候,陆菱不经意的问了句:“对了,姐夫的腿好点了吗?”   “好多了,我还想着过几日请村里的木匠给他做一双拐杖呢,这样天气好的时候,他也能活动活动,就是你之前说的……复健,对吧?”   “嗯,复健。”   “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周大夫也肯费心,等力哥腿好了之后,我还得备一份礼,去好好谢谢周大夫。”   “应该的,不过医者仁心,你们也不用太刻意,有这份心意就挺好的。”   “是啊,起初我总是听说周大夫脾气古怪,为人傲慢的很,可是几次接触下来,我觉得周大夫也挺可爱的。”   “不得了,你现在都会用新词了?”   “嘿嘿,还不是你教得好?”   “那是!”   陆菱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就过得很快,眼瞧着外面天色越来越黑,雨越下越大,厨房内却暖烘烘的。   饺子下了锅,徐凝看着火。   陆菱便走到一旁,拾掇起了餐桌。   中午剩下的熟食不少,陆菱切吧切吧,摆了一盘卤菜,里面放了些黄瓜丝解腻。   因为中午吃的饭菜油水比较重,所以今晚陆菱特意做了几个清口的素菜。   凉拌蒜茄子,清炒小白菜,土豆炖豆角,还有一盘糖渍西红柿。   都是从徐凝家的小菜园里,现摘的食材。   除了这个年代的白糖,不太精纯之外,卖相还是挺好的,闻起来味道也是一绝。   饺子端上桌,陆菱又在一旁准备食盒。   徐凝瞧见了什么也没有说,便悄悄走出厨房,打着伞把孩子们一个一个从屋内接到了厨房。   陆菱家的厨房很宽敞,分为做饭和用餐两个区域。   中间还用一道门隔了起来,干净又方便。   回来的时候,厨房内饭菜香浓郁,可就是不见陆菱的身影。   陆清歪着头,奶声奶气的问:“婶子,我姐姐呢?”   徐凝缓缓笑道:“你姐姐啊,又去做慈善了!”   “啊?什么叫做慈善啊?是跟糍粑一样的好吃的吗?”   “……”   徐凝被这个问题问倒了。   她刮着陆清的鼻尖,答道:“等你姐姐回来,你自己问她吧。”   于是,陆菱提着食盒刚走进厨房,迎面便被一个可爱的小奶娃挡住了去路。   “姐姐,你去做什么慈善了?”   陆菱挑眉:“什么东西?”   “婶子说,你去做慈善了,还偷偷摸摸的背着我们,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狗?”   “……?”   陆菱抬起头,对上徐凝揶揄的眼,心里一阵无奈。   往后可不能再跟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新词了。   这人还真不学好! 第133章 香皂和精油皂   好在陆清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虽然对陆菱的事情好奇,可是没问上几句,注意力就被桌上的美食给吸引住了。   皮薄馅大的菌香水饺,个个饱满,鼓着大肚子抱团似的缩在碗里。   陆菱调了个酸汤汁子,和着面汤浇进碗里,白胖的饺子浮在上头,再撒上一把葱花,咸香四溢。   屋内被烛火衬托的暖烘烘的,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反倒衬的这一方小天地静谧又安详。   新房子刚刚搬进来,陆菱为此忙前忙后的打扫了两天。   屋内除了床和衣柜之外,其他的家具都还没有送来,所以显得很是空旷。   不过陆菱倒是不着急,只是趁着最后这段闲暇的时间,将托人买来的葡萄藤,种在了庭院内的墙根下。   这天午后,天气依旧十分沉闷。   最近的秋雨一场接着一场,像是预兆着明年的好时节。   陆菱也趁机扛起锄头,将屋后的空地翻了翻。   徐凝给她准备了一些白菜和萝卜的菜种,她随意顺着墙边洒了一些。   现在的时节稍微有些晚,陆菱也不知道最后的长势会如何。   但她将其余剩下的菜籽,全数洒进了空间内的土地当中。   之前移栽的药草,都生长的很好,陆菱想着若是蔬菜也可以长起来的话,今冬就可以直接储存在空间内了。   “菱儿!菱儿!”   前院传来呼喊声,陆菱随意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而后扛起锄头,朝着前院走去。   徐凝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正站在院内等她。   见她来了,忙迎上来,笑道:“我烙了些糖饼,给你们送点,清清和阿衡呢?怎么没见他们出来?”   陆菱手担在锄头上,弯腰掀开食盒的盖子,直接从里面拿出了张糖饼,往自己嘴里送去。   “去找小臭蛋玩了。”   “你呀你,拿起来就吃,也不洗洗手!”   徐凝嗔她一句,替她把锄头靠在了墙边,而后催着她去打水。   两人边往屋里走,就听见徐凝问道:“小臭蛋,是村长家那个小侄子?”   “对对,之前乔迁宴的时候,村长夫人不是把他带来了吗?小朋友们玩得很开心,今天一早,村长家就来人,接了他们两个过去玩。”   “是吗?”   徐凝忽然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这个小臭蛋好像是过继给村长了?是不是真的?”   陆菱瞅她,笑道:“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嗐!这不是随口闲聊吗?”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村长家一直对外说是小侄子,估计有自己的安排,反正他们能好好对待孩子就成。”   “说的也是。”   两人闲聊着,陆菱就用从井里打出来的水,直接洗了把脸。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小姑娘的侧脸,饱满的水珠盈满了橘红的颜色。   将小姑娘的皮肤衬的如凝脂一般,吹弹可破,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自带风情。   徐凝不禁看呆了几分。   她的目光下移,循着陆菱的身形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   陆菱长高了一些,身材也不再像初见时那般干瘪。   风一吹,长裙盈盈贴在身上,衬的身段玲珑,薄背婉约,仿若出水芙蓉。   陆菱感觉到徐凝的目光,忽的一愣。   “凝姐姐,你这么这样看着我?”   “菱儿,你这皮肤变得好好呀!我还记得刚见到你的时候,你们姐弟都是面黄肌瘦的模样,如今不过几月之隔,竟出落得如此明艳好看,姐姐我当真是羡慕极了。”   闻言,陆菱噗的笑出声。   她凑近徐凝,有点吊儿郎当的勾住她的肩膀,然后神秘兮兮的说:“其实我是有诀窍的。”   徐凝眼睛一亮,“什么诀窍?”   “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陆菱撂下徐凝,迈着大步,风一般似的回了房间。   徐凝在身后愣着,高喊道:“你去干嘛?”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然而没过多久,陆菱便兴冲冲的屋内跑了出来。   她的双手背在身后,行至徐凝跟前,唇畔的梨涡浅浅,笑着问:“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徐凝拧起眉。   陆菱心思活络,鬼点子向来很多,徐凝还真拿不准。   “好菱儿,赶紧告诉我吧,可别拿我寻开心!我猜不出来!”   “你这人,无趣!”   陆菱将身后的东西拿出来,摊开掌心,对着徐凝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四四方方的两个纸盒子,只有掌心大小,上面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和图案,可是凑近之后,隐约能闻到一股浅淡的茶香。   这种香味清冽却不浓郁,让人闻了只觉得清爽。   徐凝好奇道:“这是什么呀?”   “这个呀,是香皂和精油皂。”   陆菱将东西放进徐凝手中,指着其中一个说:“这个白色的是用来洗脸的,剩下那个是用来沐浴时洗身子的,坚持用,保管你的皮肤也香香嫩嫩的。”   “哎呀,还有这种好东西?”   “嗯哼。”   徐凝抬起头,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陆菱一眼,而后心有向往道:“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好看,我就知足了!”   陆菱佯装害羞的捂脸,笑道:“其实吧,我是天生丽质。”   “……”   话音落下,果然引来了某人的白眼。   陆菱咯咯笑起来。   今日的快乐源泉,也算是拥有了。   徐凝临走的时候,陆菱又叫住她,从房间内拿了几本书出来。   这也是她空间内堆在墙角吃灰的库存。   徐凝拿着略微有些泛黄的书本,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呀?”   “呃……姑且叫它唐诗三百首吧。”   徐凝并没有读过书,唯一认得的几个字,还是之前闲来无事的时候,陈力握着她的手,教她写的。   这么多年,徐凝记忆最深刻的字,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名字。   她拿着这本唐诗三百首,朝着陆菱道谢:“我收下了,力哥最近有些无聊,一定会很喜欢的。”   说完,徐凝的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陆菱其实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陈力的腿摔得太严重,即便是伤口好了,双腿的行动力,也再难恢复如初。   陆菱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但她没有忍心说,照常帮着周大夫调理陈力的身子,也帮着他们做复健治疗。   可如今一天一天过去,陈力想要站起来行走,又成了一道难关。   估计徐凝也有所察觉。 第134章 再等三五天才能见到他。   “我先回去啦,糖饼若是凉了,记得热一下再吃,你可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听到了吗?”   “好好好,知道啦。”   徐凝捏了捏陆菱的掌心,而后转身离开了。   她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陆菱叹了口气,却也无计可施。   若陈力的腿脚一直好不利索,往后生活的重担,就要压在徐凝一个人身上了。   不过,赚钱这方面,陆菱也有许多途径。   到时候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她义不容辞。   天色渐沉,太阳落山之后,天际挂着一道道沉甸甸的黑云,让人看了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陆菱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去村长家把两个小萝卜头叫回来。   经过隔壁的门前时,她忍不住驻足,上前敲了敲门。   前来开门的人,又是阿宽。   阿宽眉眼带笑,问:“陆姑娘,怎么了?”   陆菱蹙眉:“寒澈还没有回来吗?”   阿宽眼神有些闪躲,而后摇了摇头,低声道:“老大这次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办,估计还得三五天之后,才能回来。”   今天已经是寒澈离开的第六天了,没成想还要再等三五天才能见到他。   忽然,陆菱猛地一愣。   她在想什么?   什么还要三五天才能见到他,魔怔了吗?   小姑娘像只受惊的小鹿,眼睛睁得圆圆的,略显茫然,却有一种天然呆的可爱。   阿宽甚少见到陆菱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还觉得十分新鲜。   “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我什么也没想!”   “……?”   陆菱很快离开,迈着大步,朝着巷口而去。   留下阿宽一人,十分费解的抠了抠脑壳。   他就随口一问,怎么这么大反应?   陆菱从村长家出来,几个小娃娃难舍难分的,在门口上演了一出离别戏份。   小臭蛋原康宁甚至还抹起了眼泪。   几个大人站在一旁,觉得稀罕的同时,也十分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依依惜别之后,陆菱左右两边分别牵着一个,朝着自家走去。   天色暗下来,陆清有些胆小,小身子瑟缩着贴着陆菱的腿,一双小手紧张的都出了汗。   一阵风过来,小丫头后背上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姐姐,快到了吗?怎么这么黑?”   陆菱笑:“平时在家里的时候,你也不怕呀?”   陆清振振有词道:“因为这里不是家呀!”   “……”   陆菱听了还真觉得无法反驳。   最后,陆衡绕去了另一边,牵起了陆清的左手,将她围在两人中间,这才大大缓解了小丫头怕黑的小心思。   走到自家门口,小丫头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欢欢喜喜的迈进了门。   陆菱在身后关门,就听见身后小丫头奶声奶气的问:“姐姐,什么叫疫病呀?”   “啊?什么?”   陆菱没听清。   陆清重复道:“疫病!我不小心听见村长伯伯说的,好像别的村子有人得了这种病,然后都病死了!”   小丫头说着说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好可怕呀!清清不想得病。”   陆菱忍不住抿了抿唇。   疫病?   难不成是瘟疫吗?   大灾之后,容易瘟疫横行。   再加上古代的医疗条件差,又不能随时随地的进行消毒,所以很可能会突发疫病。   之前徐凝还跟她提过一句,但是当时陆菱还没放在心上。   毕竟距离月牙镇的灾情,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当初的灾情,也已经平静了许久了。   陆菱远在西白村,倒是很少听说月牙镇的消息。   但既然村长这里已经得到了消息,那么疫病很可能已经转染到附近的村镇了。   陆菱还在拧眉思索,厨房内忽然传来惊喜的呼声。   “姐姐,你烙了糖饼呢!哇哇哇!”   “先洗手!”   陆菱听到,忙加快脚步进了厨房,将陆清从餐桌旁的椅子上拎了下来。   “洗手!以后吃东西前一定要先把手洗干净,记得打香皂。”   “唔……我先吃一口行不行?”   陆清眨着眼卖萌道。   陆菱严肃拒绝,“陆清,你刚才还说不想得病呢,要真的不想得病,就得洗手。”   最后,陆清被陆衡不情不愿的拽走了。   再回来的时候,陆清还特意把手伸到陆菱的跟前,甩了甩水滴,笑道:“我洗香香了哦。”   “嗯,真乖,快吃饭吧。”   然而陆清皱着包子脸,中气十足的朝着她说道:“姐姐!去洗手!不想得病,就得洗香香!”   “……”   这鬼丫头还知道现学现卖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洗了手,然后坐在了餐桌旁。   今天陆菱熬了稀饭,抄了两个青菜,又蒸了个蛋羹,加上徐凝给的糖饼,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饱饭。   洗漱完,回到房间的时候,外头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陆清裹着毯子,额头上的碎发贴在皮肤上,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   “姐姐,这两天总是下雨。”   “下雨不好吗?”   “不好,下雨就不能出去玩了。”   “那也比干旱好吧?你忘了咱们之前闹旱灾的时候啦?”   “呃……还是下雨好!以后天天下雨吧,我就算不出门,也不想闹灾,饿肚子的滋味,真的不舒服!”   陆菱莞尔一笑,解释道:“什么东西都得适量才好,雨水下多了,若形成涝灾,也是会要人命的,最好就是一半一半。”   陆菱站在窗边,看着眼前串成串儿似的雨珠,语调有些感叹。   陆清似懂非懂的眨眨眼,然后笑道:“那我过年的时候,跟菩萨好好的求一求,也许她就能听见我们说的话啦!”   “嗯,还是我们清清最聪明!”   “嘻嘻嘻。”   *   连着下了几天雨,村里的土路变得愈发泥泞,到处都是水沟、脚印和车辙,乱七八糟的横亘在巷子里。   这天,雨刚刚放晴,陆菱便提着小菜篮出了家门。   她叫上了徐凝,预备去一趟山上。   两人朝着山脚下而去。   半路陆菱又转到去了周大夫的药堂,不过她只待了三五分钟。   徐凝都没进门,直接在门口等着她。   临近山脚下的时候,徐凝问:“周大夫又让你找药材呢?”   “不是,是我自己要找。”   “啊?找什么呀?”   话音落下,陆菱朝着徐凝道:“一些可以清热解毒的药草。”   徐凝问:“你要这个做什么?要自己看病吗?” 第135章 疫病   陆菱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附近村落有人生了疫病的事,你不是听说了吗?”   闻言,徐凝愣了下,点头道:“对对,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听说是从南边逃过来的。”   疫病的情况,谁都不能未卜先知。   况且月牙镇距离这边山高水远的,具体情况究竟是怎么样,更加没有人清楚。   但既然已经有人从南边逃了过来,那么疫病也很有可能会蔓延。   虽然现在西白村还没有发现逃过来的难民,但是他们可以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   到了山脚下之后,有不少村民带着孩子在这里挖野菜。   毕竟天冷了,以后也不可能天天守着山脚过日子了。   陆菱带着徐凝去了上次无意中发现野山楂树的地方,也就是在山的另一面,有些陡峭,但可寻的药草,也是比较多的。   陆菱简单很徐凝描述了一下,她所需要的药草的大致模样。   两人分工合作,开始埋头寻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菱和徐凝带来的菜篮子基本已经装满了,不过各种各样的药草掺杂在一起,等回家才能细细区分。   回去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   路上陆菱瞧见了周大夫家的马车,正在匆匆忙忙的往外赶,看着眼前的方向,约莫是要进城。   徐凝也瞧见了远方的马车,便嘀咕了句:“眼瞧着又要下雨了,周大夫这急急忙忙的,不知道要去哪里。”   陆菱收回目光,淡声道:“周大夫要去采购药草。”   徐凝侧脸看她,“诶?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我刚刚去找周大夫,为的是什么?   “哦!我明白了!”   徐凝恍然大悟道:“周大夫也要去县城买这些清热解毒的药草吗?”   “是的。”   陆菱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她还托周大夫,帮她带了一封书信给宋令衍。   眼瞧着月底已经过去,可是自乔迁宴分别之后,宋令衍竟忽然没了消息,周边几个果农都等着她的消息呢。   陆菱也有些着急。   两人拐进巷子口,旁边的矮墙后忽然冒出一道身影来。   原乐景刚才瞧见陆菱两人之后,因为不想跟她们打照面,索性便躲了起来,跟在她们身后。   万万没想到,却让她听见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原乐景迈着匆匆的步伐回了家。   进了院落,秋风一扫,满地的落叶打着旋儿扬起尘土。   原乐景被狠狠的呛了一口。   原本整齐的院子里,此刻满是落叶,菜园子也没人打理,蔬菜都耷拉着头,好些叶子都已经枯黄。   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屋内传来康氏呜呼哀哉的叹气声。   原乐景忿忿的咬了咬唇。   现在叹气又有什么用?   她们母女俩的脸面,都被丢光了!   亲事丢了不说,还害得她在陆菱跟前抬不起头。   可康氏到底是她母亲,她心里即便有气,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乐景哭丧着脸进了屋。   康氏蓬头垢面的仰躺在床上,嘴里小声的骂骂咧咧,时不时还哀叹一口气。   原乐景放下菜篮子,朝着康氏问:“娘,你怎么连饭也不做了?”   “做什么做?你自己没长手吗?”康氏气呼呼的说。   原乐景咬着唇,狠狠的踹了脚菜篮子,然后无声走出房间,来到院内开始烧火。   柴火有些潮,烧了半天也没燃起来。   她气的丢掉了火折子,天空忽然飘起了雨丝。   原乐景仰头看向天空,任由雨滴落在她的脸上。   沉默半晌,她忽然起身,连伞都没打,直接冒着雨跑了出去。   康氏叹了半天气,忽然听不见任何动静,四处张望了两眼,没瞧见原乐景的身影,便骂了句‘臭丫头’,便继续躺在床上哀叹。   雨越下越大,原乐景的衣服很快都湿透了,黏黏糊糊的贴在她的身上,就连头发也跟着疯子似的,被雨打的乱七八糟。   村长家的杂役前来开门的时候,瞧见门口落汤鸡似的原乐景,还吓了一跳,慌忙将人给领了进去。   堂屋内,孟氏吩咐人去煮姜茶,她自己拿着毯子递给了原乐景。   原乐景被冻得瑟瑟缩缩,抱着毯子坐在椅子上直打哆嗦。   孟氏拧着眉,“景儿,你这是有什么急事?非要冒着雨跑过来。”   语调有些埋怨。   原乐景冷的牙齿打颤,结巴道:“我……我确实有急事,我听说附近村落有人得了疫病,是真的吗?”   闻言,孟氏的神色僵了下,而后垂眸问:“你听谁说的?”   瞧见孟氏的反应,原乐景咬了咬唇,答道:“陆菱。”   “陆菱?”   听见这个名字,孟氏也很惊讶。   陆菱不像是个喜欢说闲话的人,而且像这种危言耸听的话,她怎么会……   孟氏打量原乐景一眼,笑道:“你不是跟陆菱一向不对付吗?今天怎么聊到一起去了?”   “不是,她没有跟我说。”   原乐景抱紧毯子,一字一顿道:“我从山上回来的时候,正好与陆菱同路,她自己跟旁人嘟嘟囔囔了一路,我想听不见都难。”   孟氏眉眼变得不悦。   这个陆菱……怎么会如此嘴碎?   更何况,现在又不是西白村里发现了得疫病的人,她到处嚷嚷,回头弄得人心惶惶,辛苦的又是荣哥。   孟氏搓了搓手,抵住眉宇间,显得有些烦躁。   姜茶端上来,原乐景捧着热气腾腾的碗。   一边小口抿着,一边观察着孟氏的反应。   最后,藏在碗后的唇瓣,满意的勾了勾。   半晌过后,孟氏问:“都谁听见了?”   “这我哪里数得过来?”   原乐景睁着眼睛说瞎话,补充道:“本来没下雨之前,山脚下就聚集了不少人,被她这么一嚷嚷,估计全都知道了。”   孟氏气的拍了拍桌子。   陆菱到底年纪还小,遇事沉不住气,虽然之前对人对事都挺有章法,可是换到这种大事上面,便没了主意。   今日荣哥又不在,外面还下着大雨。   荣哥离开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千万不能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她在自己家里严防死守的,万万没想到陆菱却成了这个‘大嘴巴’的人。   原乐景忽然开口问:“表姑,这件事是真的吗?” 第136章 大魔头发善心了!   “别瞎说。”   孟氏想了下,摇头道:“都是乱传的流言,月牙镇离咱们这那么远,就算真的有疫病,也不会传到咱们这里,你安心吧,不会有事的。”   原乐景喝完姜茶,把碗放了下来,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之前听了那些话,我真吓坏了,而且这个陆菱现在已经开始搜集药材了,真是多此一举。”   话音落下,孟氏猛地看向她。   “什么?你说陆菱在搜集药材?”   “对啊,我亲眼看见她和那个徐氏一人提了一个菜篮子,里面装满了药草,也不知道是什么。”   说着说着,原乐景便有些嫉妒。   “这个陆菱,惯会故弄玄虚!”   孟氏抿唇不语,左思右想之后,觉得这件事十分不对劲。   她刚才有些着急了,不该听信原乐景的一面之词。   她这个侄女,遇到陆菱的事情,通常不会冷静,而且往往还喜欢添油加醋的让人家身上泼脏水。   孟氏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真不应该。   陆菱这个孩子,也是她认识了这么长时间的,她应该相信自己对人的判断。   想到这里,孟氏的态度明显有几分冷淡。   她朝着原乐景道:“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过后我会找陆菱问个清楚。”   原乐景眉眼一喜,自顾自挽住孟氏的手臂:“表姑,她这样胡闹,您定要好好惩罚她一番,看她往后还敢不敢危言耸听!”   孟氏不动声色的转了下身,手臂滑出原乐景的臂膀之内。   “你也别纠结这件事了,说不定陆菱也是一片好心,虽然咱们这里目前还没有疫病出现,但是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   原乐景拧着眉头,满目不解。   这人的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   刚才不还跟她一起责备陆菱呢?怎么转眼又开始帮着陆菱说话?   原乐景心里被拱起一股火。   她淡淡的看了孟氏一眼,而后不情愿的转身。   “表姑,那我先走啦。”   “嗯,回吧。”   一句挽留也没有,连把伞也不肯给她准备!   原乐景气呼呼的出了门,站在大门口的廊檐之下。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方才的小杂役。   “乐景姑娘,拿着伞回去吧。”   原乐景把伞接到手中,冷笑一声,眼瞧着大门在她眼前关上。   行!   走着瞧!   道路泥泞,大雨滂沱,原乐景穿着湿衣服,饶是现在打着伞,其实也没什么用处。   雨幕中,一辆气派的大马车,在雨中匆匆而过。   原乐景站在路边,给马车让路,心中无限嫉恨。   人比人,当真是气死人。   原乐景朝着马车急速远去的方向呸了口,转身之际,却忽然发现马车绕进了陆菱家所在的巷口。   鬼使神差的,原乐景偷偷跟了过去。   马车摇摇晃晃的停在了‘林书生’家门口。   随即一道清冷俊美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林书生穿着一身黑衣,有力的双腿径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的眉眼在雨雾中越发朦胧,可他的身影却像烙印一样,深深的印在了原乐景的心里。   她咬着下唇,目光几近贪婪。   怎么能有人,生的如此俊美?   原乐景手捏着伞柄,指尖已经微微泛白。   ‘林书生’进了家门,原乐景品着自己犹如擂鼓的心跳声,脸颊上飘起一层绯红。   等到马车也消失在了巷口,原乐景才缓缓转身。   不行,她不能认命!   就算得不到宋令衍,也要把这个林书生搞到手!   陆菱听见门口的动静,从自家门内走出来的时候。   正好隔着雨幕,瞧见了一抹深蓝的裙角,在大雨中越走越远。   陆菱收回目光,瞥见了巷子里的车辙印,直通寒澈的家里。   她撑着油纸伞,挨着墙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敲门声响起,屋内正在换衣服的一群人,猛地虎躯一震。   然后大家整齐划一的把目光落在了寒澈身上。   大哥,外面下着雨呢,你不会丧心病狂到又把我们集体赶出去吧?   寒澈:“……”   寒澈:那我走?   在某人的眼神威慑下,众人齐齐将旧衣穿了回去,面无表情的准备‘离家出走’。   然而,转身的一瞬间,某个男人还算有良心的指了指隔壁的矮屋。   “去那里休息吧。”   “……”   大魔头发善心了!!!   普天同庆!   众人瞬间扬起笑脸,齐刷刷的奔着隔壁的矮屋而去。   寒澈也将衣服重新穿了回去,虽然有些潮,但是来不及换一套新衣服了。   他撑着伞,快步走出去。   ‘吱呀’一声,某人挺拔朗俊的身影出现。   陆菱站在门口,瞥了眼他下巴上的青茬,忍不住挑了挑眉。   还挺……好看。   有一种凌乱的野性美。   陆菱翘起唇角。   寒澈见此,便问道:“笑什么?”   陆菱打趣:“够狼狈的呀。”   寒澈往自身上下打量了一眼,无奈的笑了:“确实。”   然而他抬起头,看着陆菱补充道:“原本打算换衣服的,可你过来了。”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先见你了。”   “……”   哦……   这个所谓的,莫名其妙的直球,就让人很喜欢。   然而,陆菱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寒澈尴尬的咳了声,让出门口的位置,淡声道:“进屋说吧。”   “不用了。”   陆菱摇了摇头,忽然朝着寒澈伸手道:“我没别的事,就是希望你可以结一下,你的属下在这段时间内蹭吃蹭喝的伙食费。”   “……”   寒澈问:“伙、食、费?”   “对啊!”   陆菱黑瞳映着光似的,笑吟吟的问:“难不成你以为你的属下是仙女,喝露珠就可以活命?”   “……也不是不行。”   “?”   陆菱匪夷所思的看着寒澈。   就听见某人拖着懒洋洋的调子,眼神玩味道:   “他本来是可以喝露珠保命的,但是某位仙女大人于心不忍,非要大发善心,给了他另一次活命的机会,我说的对不对?”   “……”   恶心心!   油嘴滑舌!   呕!   陆菱面无表情的看着寒澈,五秒之后果断转身,迅速离开了案发现场。   寒澈:“……”   ?   什么情况?   身后忽然冒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幸灾乐祸的躲在寒澈旁边。   “老大,你不是说钟序少爷的办法不靠谱,怎么还学他油腔滑调的追姑娘?我看陆姑娘这下是彻底生气喽!”   “……”   瞧见寒澈吃瘪的模样,阿宽笑的肚子都痛了。   有的男人啊,嘴上说着拒绝,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第137章 总是让人又爱又恨。   这场雨一连下了两三天,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屋子里也闷闷的。   幸好修房子的时候,陆菱让人着意延长了屋檐。   此时此刻,站在廊下赏雨,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书房内,窗户开着,小萝卜头们的读书声,朗朗悦耳。   这些日子,陈力教几个孩子识字读书,倒是颇有成果。   陆菱端着小圆桌出来,泡了壶热气腾腾的果茶,边喝,边看着眼前的雨幕,心情十分惬意。   回想起刚才在寒澈家门口,听到的话。   陆菱不自在的捏了捏耳垂,嫩嫩的皮肤顿时露出一抹绯红。   三日后,这场淅淅沥沥的秋雨,终于放晴。   而宋令衍,也终于有了消息。   这天,一辆满载而归的马车,悠哉的驰骋在乡间的小路上。   来往的行人,见此都忍不住会多看上两眼。   赶车的人是个生面孔,但是大家对于这辆马车,却十分眼熟。   原乐景刚从街上买了菜,正预备回家,远远便瞧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正在路上跑着。   她忙整理了下衣饰,将耳边的碎发顺到耳后。   等马车近了,她盈盈扬起笑脸,却看见了一道陌生的身影,正在赶着马车。   “咦?”   原乐景脸上的笑容一顿,马车在她身旁疾驰而过。   她的目光还追着马车,嘟囔了句:“难道不是宋公子?”   可惜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马车绕过巷口,在陆菱家门外停了下来。   宋令衍刚跳下马车,便扯着嗓子往里喊道:“陆妹妹,快来瞧瞧我给你送什么好东西了!”   陆菱远在后屋整理她那一亩三分地。   接连下了好几天雨,她的种子们估计都被泡坏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发芽。   依稀听见门外的呼喊声,陆菱便收了锄头往外走。   刚走到前院,就瞧见陆清飞奔而去的身影,嘴里还激动的呼喊着:   “宋哥哥!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陆菱挑起眉头。   宋哥哥?   哦豁。   这个宋令衍也好意思应声。   陆衡也从书房内走了出来,瞧见她眼睛弯了弯。   “姐姐,辛苦了!”   “不辛苦,就当活动一下身子了。”   陆菱拍着他的肩膀,与他一道往外走去,又问道:“诗背的怎么样了?”   “我早背完了!而且我现在都会写了,一个字都没有错!”   陆衡的语调里满是骄傲,神采奕奕。   陆菱笑着夸赞:“行啊,看来我们家要出个学霸了。”   陆衡问:“学霸是什么意思?”   陆菱想了下,解释道:“姑且可以理解为能够考上状元的人吧。”   话音落下,陆衡眼睛亮了下。   然而没等他答话,门口悠悠的传来一句:“啧啧啧,是谁要考状元呀?”   宋令衍抱着陆清,悠哉悠哉从门外晃了进来。   刚走到人前,就听见他朝着陆清问了句:“小丫头,你是不是胖了?几天没见,怎么这么沉?”   “……”   陆清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散了个干净。   她从宋令衍怀里挣扎出来,站在地上,仰着头恶狠狠的开始赶人:“你走!我家不欢迎你!”   “……”   宋令衍无奈的扯了扯唇角,蹲下身跟小丫头的视线齐平。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把哥哥给你的糖吐出来!”   “谁稀罕!”   陆清这个小人精,作势就要吐口水,吓得宋令衍急急忙忙往后躲,然后因为蹲着身,行动不灵敏,直接坐到了地上。   众人:“……”   陆清得意:“瞧你那点出息!”   她嘟了嘟嘴巴,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人小鬼大的,捂着嘴巴咯咯地笑了起来。   宋令衍这才反应过来。   他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骗了!   宋令衍无奈的拍拍泥,从地上站起来,叹着气道:“小孩,以后哥哥再不给你带好吃的了。”   “不带就不带!”   陆清躲在陆菱的身后,探着身子朝着宋令衍吐舌头,摆鬼脸,浑不怕的模样。   陆菱和宋令衍还有正事要谈。   她便把宋令衍带来的糕点,递给了陆衡。   让他带着清清去对门找陈兴元玩。   小萝卜头们离开了,院内一瞬间安静了不少。   宋令衍瞧见廊下的小茶桌,笑着走了过去,顺势从旁边拿了个新茶杯,给自己倒上了热茶。   清甜的水果香,在唇齿内弥漫。   宋令衍挑着眼看她,笑道:“你倒是会享受。”   “行了,托你办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这还用问?小爷出马,一个顶俩,肯定成了啊!”   宋令衍说完拿起一颗红彤彤的山楂送进嘴里,咬了一口,酸的他顿时皱起了眉眼。   陆菱嗔他一眼,反问道:“你也不看看现在距离月底过了几天?也好意思邀功。”   “嗐!这不是下雨闹得吗?昨天雨晴了,今天我不就赶过来了吗?”   “好了,不说废话了,我们直接谈谈后面的开业计划吧。”   闻言,宋令衍将咬了一口的山楂,悄悄的放回了桌上,温声道:“行啊,洗耳恭听。”   陆菱唇瓣一张一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桌上的热茶已经换了两壶。   宋令衍脸上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顽劣,变得愈发认真和专注。   最后,陆菱补充道:“暂时的计划先这样,等试行一段时间之后,看看哪种商品更受欢迎,我们就加大力度。”   “听起来倒是不错。”   宋令衍拧了拧眉,有些担忧道:“只是你说的这个快递业务,我不太理解,康永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买那么一点水果,咱们就亲自送上门,人力物力耗费的也太大了吧?”   “你的耳朵,怎么还选择性的过滤重要信息呢?”   陆菱朝着他翻了个白眼,解释道:“我刚才说的又不是给所有买家都送,亲自送上门的,是仅限会员才有的特权,到时候也算是咱们的一个专属招牌。”   陆菱眼底蕴着一抹浅光,整个人的笑容透着明艳。   宋令衍摇着羽扇,瞧她这般认真,脸上也挂上了笑意。   起初宋令衍总觉得陆菱是个不太容易相处的人,因为她长着一张过分清冷的脸庞,尤其眼底的冷漠和沉稳,更是让人望而却步。   可是接触过后,他才发现,有些人的内心与外在,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很多时候,陆菱情绪丰富,性情鲜活,对人对事的态度,都十分洒脱自然,让人没有距离感。   可偶尔爆发出来的小脾气,却又让人觉得十分惊愕和恐怖。   总是让人又爱又恨。 第138章 鱼头泡饼   宋令衍还挺欣赏陆菱的,觉得她身上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魅力。   察觉到宋令衍的眼神,陆菱轻飘飘的看他一眼,眼底一片淡然。   反观宋令衍亦然。   他微微勾唇,倒也不避讳,而是问了句:“陆妹妹,你这脑袋瓜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新奇的点子?”   那可不。   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传承发展,岂是你能够比的?   陆菱满心骄傲的同时,淡声道:“这些您就别操心了,赶紧按我的要求招兵买马,一切顺利的话,这个月的中旬,我们的店面就可以重新开张了!”   话音落下,宋令衍举起茶杯,朝着陆菱道:“好,以茶代酒,提前预祝我们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谈完正事之后,宋令衍就让他带过来的小厮,一道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   陆菱瞧见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堵满的门口,忍不住问道:“你当我家是收破烂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嘿!你还看不起小爷给你们送的礼物?”   宋令衍指着其中一个梳妆台道:“这可是我太奶奶出嫁时陪送的嫁妆!这玩意儿可值不少钱呢!是我送给清清的,你就别惦记了。”   “……?”   陆菱冷笑一声,“当我稀罕?”   “嘿嘿,不稀罕最好!”   宋令衍又掏出一把牛角梳,“来来来,这个是给你的。”   “呵!”   陆菱没接,环着手臂道:“直接给清清凑一对得了!”   宋令衍认真思考了一下,“有道理,这个也不能给你。”   说完,宋令衍就将这个牛角梳,放到了梳妆台的小匣子里。   还煞有其事的叮嘱陆菱道:“这些你都别惦记!”   “……”   谁稀罕!   陆菱嗤了声,然后扫了眼其他的东西。   左不过就是些梳妆台、小衣架、歇脚凳之类的东西。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好在家具的用料都不错,古色古香的,放在房间内,也独有一种品位。   到最后,陆菱瞧着被堆得满满当当的这些东西,忍不住问:“你不会把你太奶奶的嫁妆都骗过来了吧?”   “那倒没有。”   宋令衍继续摇着他那把装腔作势用的羽扇,诚实道:“主要最近口袋有些紧,这些东西我都让人打扫干净了,你们先凑合用吧。”   “行,多谢了宋少爷。”   “得嘞!”   之后,小厮帮着把东西一一抬进了房间安置。   宋令衍又跑去对门找小萝卜头们玩了。   也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友谊,竟然真的能玩到一处?   陆菱笑着摇摇头,着手开始准备午饭。   宋令衍来的时候,除了带了那些家具之外,还给她们弄来了两条新鲜的胖头鱼。   简单处理好鱼身,陆菱又和了一小块面,预备烙两张饼,然后做一个鱼头泡饼吃!   刚巧她的三脚架小灶台,徐凝直接给了她。   她们可以在院子里,围着灶台边,边吃边聊,最后还可以烫点鱼肉火锅!   鲜鱼洗好之后,需要先晾干水分。   陆菱趁着这个时间,提着菜篮子去了对门,熟门熟路的往屋后的小菜园而去。   院子里小孩们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围着宋令衍在讲什么故事。   陆菱经过的时候,顺便听了一耳朵。   宋令衍就跟天桥上说书的大爷似的,讲的绘声绘色,说的是女道士驱鬼的故事。   他语言幽默,倒不让人害怕。   只是陆菱恍然间反应过来,似乎女道士原型是她自己。   故事内容,主要围绕着她之前在钱府驱鬼时的情景。   就离谱。   今天天气好,徐凝搀着陈力从屋内出来,坐在门口晒太阳。   听见院子里的欢声笑语,他们夫妻俩也是难得的高兴。   尤其是陈力,苍白的面孔之上,终于有了几分笑容。   徐凝也为此松了一口气。   瞧见陆菱过来,徐凝寻了上去。   “菱儿,你多摘点小白菜,这两天菜长得快,我家都吃不过来!”   “行,正好一会儿烫锅子吃。”   陆菱将菜篮放到一旁,朝着徐凝道:“凝姐姐,别做饭,中午去我家吃。”   “你呀你,天天惦记着。”   徐凝笑道:“虽说你们搬走也好些天了,但我感觉还跟住在一起似的,天天吃你做的饭。”   “给人给你做饭,还不好呀?而且我的厨艺这么好,怎样你也不亏!”   “那还真是!真是有劳菱儿了!”   “得了,一会儿过去帮我烙饼,今天中午再带你开开荤。”   “行,您尽管吩咐!”   徐凝俏皮打趣两句,而后和陆菱一道离开。   重新回到厨房,徐凝又变成了烧火匠人。   她瞧着锅内的肥鱼,忍不住空咽了下嗓子。   “今天吃鱼呀?看来我们又有口福了。”   陆菱站在灶台边上,沿着锅边倒了一圈黄酒,而后笑道:“我看姐夫也能起身,不如今天中午一道过来吃吧,也省的你端食盒了,人多也热闹。”   闻言,徐凝愣了下,而后低声道:“行,我问问力哥吧。”   陆菱抬眼看了徐凝一眼,徐凝对着她笑了笑。   徐凝的长相很温婉,圆圆的脸蛋,眼尾狭长,笑起来的时候柳叶眉弯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总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陆菱收回目光,淡声道:“凝姐姐,你也看开一些,日后好好做复健,姐夫也是可以再站起来的,虽然不可能恢复如初,但也是可以独立行走的,你放心吧。”   “嗯,我知道,其实力哥能保住这条命,我已经很高兴了,我就是心疼他。”   徐凝低着头,火光晕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模样看不太真切。   “以前力哥想要念书考功名,可家里条件不行,就放弃了。现在他把希望寄托在兴元身上,每天努力做工,也是想让我们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可没成想,上了趟山,反而伤了自个儿我心里也后悔,当时没有拦着……”   “凝姐姐,别想那么多了。”   陆菱温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有用,我们还是要往以后看,你们一家和和美美的,任谁看了不羡慕?家和万事兴,往后都是好日子。”   徐凝眼眶微热,笑道:“好,承你吉言了。”   锅里的鱼头还在炖着,陆菱搬出小灶台,准备开始烙饼。   徐凝和她分工合作,一个人把面团分成剂子,然后擀开,另一个人就直接负责烙,合作十分默契。 第139章 陆姑娘允了我一分差事!   屋内被炭火烘的暖洋洋的,一扫之前的潮气。   等到准备的差不多了,几个玩闹的小萝卜头们,也闻着味儿跑回了家。   外面灶台搭上,陆菱将炖好的鱼头专门盛出来,端到外面的小灶台上,底下烧着火,上面的鱼肉热气腾腾。   烙饼被切成了饼块,旁边的方桌上,还备着一些蔬菜。   咸香微辣的鱼头,肉质滑嫩,香味浓郁。   搭配上刚烙好的饼,外酥里嫩,酥脆爽口,蘸一口鱼汤,滋味更美。   几人围着热锅,吃的十分尽兴。   “陆妹妹,你这手艺也太好了!”   吃的酒足饭饱之后,宋令衍喝着酸甜解腻的果茶,顺便拿起帕子擦了擦嘴,似乎还在回味。   陆菱白了他一眼,道:“饭你也吃了,往后跑腿的工作,也要多多努力。”   “那是一定的!”   宋令衍答应的很爽快。   下午,送走了宋令衍之后,陆菱也没有午睡的念头。   两个小奶娃刚被她哄睡,陆菱正口干舌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宋令衍的影响,临睡的时候,陆清非要让她讲故事。   好在陆菱脑袋里面知识储备丰富,缏捡了个睡美人的故事出来,否则险些应付不了这个小娃娃。   她轻声出了门,将之前从山上砍下来的柳条荆,倒在了院中。   陆菱搬了个小板凳坐下,开始用刀子削荆条。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空间内短箭的使用速度,明显降低了不少。   过去了这么久,她才想起来补补库存。   之前她去山上的时候,也留意观察过山上的树。   看来看去,也只有这个柳条荆比较合适。   陆菱手上动作很利索,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削出了很多。   正当她因为长时间低头,转动脖颈的时候,忽然瞥见大门口一道鬼祟的身影闪过。   陆菱眯了眯眼,拎着砍柴用的砍刀,便走了出去。   “出来!”   门外的人被吓了一跳。   尤其瞧见陆菱手中的砍刀之后,吓得膝盖一软,差点跪地。   “姑奶奶,饶命!”   “……刘斗?”   陆菱收了砍刀,朝着她问:“有什么事吗?”   刘斗吓得眼神瑟缩,正眼都不敢看陆菱一眼。   陆菱叹了口气,索性把砍刀丢在了一旁,朝着刘斗道:“行了,进来说吧。”   “不不不!还是不进去了!”   刘斗显得十分抗拒。   陆菱心想:她有这么可怕吗?   “进来说,别废话。”   “行!”   在陆菱清凌凌的眼神示意下,刘斗非常配合的走进了大门。   到了院中,陆菱重新提了个小板凳给刘斗。   她则回头拿起那把砍刀,继续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刘斗暗自吞了下口水,指尖忍不住紧紧的蜷着。   陆菱拿着柳条荆,头也没抬的问:“怎么了?是你爹娘他们有什么事情吗?”   “呃……对。”   刘斗低声道:“我娘托我来问问你,果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收?”   闻言,陆菱不答反问:“你会赶马车吗?”   “啊?赶马车?”   怎么忽然问这个?   陆菱抬头看他。   刘斗又磕磕绊绊的答道:“以前帮别人家赶过驴车,咱们村里的马车太少了,轻易没人借,所以没赶过。”   陆菱点了点头,用砍刀削断柳条荆的根部,又随意道:“一会儿你可以拉我家马车出去试试。”   闻言,刘斗眼睛一亮。   “真的?我可以试试你家的马车?”   “嗯。”   “……为啥呢?”   为啥?   陆菱顿了下,说:“我需要一个跑腿的,反正你也没什么正经工作,不如跟我干吧,会付你工钱。”   这话一出口,刘斗足足震惊了半天。   他噌的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惊诧道:“陆……陆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   说完,陆菱补充道:“不过也得看你表现,干的不好的话,我可不会继续用你。”   “好好!多谢陆姑娘!”   刘斗诚惶诚恐的,之后又忍不住问:“之前得罪你的事,你不会再跟我计较了吧?”   “你们家不是已经赔了我五两银子了吗?我这个人喜欢一码事归一码事,只要你以后好好做事,我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特意刁难你。”   “多谢陆姑娘,多谢陆姑娘!”   刘斗朝着陆菱拜了拜,那虔诚的姿态,就差给她扣头了。   选他做跑腿,陆菱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其一,他们家果园的果子,品质确实不错。   而且,好歹也是同村,有事需要沟通的话,也比较方便。   最重要的是,刘斗以前虽然混,可是他胆子小,不敢轻易自作主张,但同时这人还有点小聪明,也识时务。   而且,刘斗的爹娘和陈盛的爹娘不一样。   他们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之人,选他做跑腿,是最省时省力的。   刘斗问:“陆姑娘,往后你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呢?”   陆菱淡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往县城送送货,或者去其他几个村子收购鲜果,到时候需要你的话,我会提前和你说。”   “行,那我就在家,等着陆姑娘的消息。”   临走的时候,刘斗三步一回头的,最后又跑回来,朝着陆菱道:   “陆姑娘,其实我兄弟葛青跑腿也很利索,你要不要考虑……”   “你不想干了?”   “……”   刘斗瞬间没了声音。   陆菱拿着砍刀,淡淡的看着他说:“你还不知道能不能合格呢,就急着给我推荐其他人,你当我傻呀?”   “不敢不敢!”   “看你表现,等你先把工作稳定下来再说吧。”   “行行行!好好好!”   刘斗不敢多说,兴冲冲的回了家。   院内,刘门胜正坐在箩筐边上发愁,听见声音,忙抬起了头。   刘斗兴奋的跑到他跟前,说道:“爹!陆姑娘允了我一分差事!往后我就替她做事了!”   刘门胜拧了下眉,“她让你干啥?”   “说就是跑跑腿,还说以后马车都可以让我赶!”   “你这个兔崽子,有一句真话吗?人陆姑娘凭着要把马车给你赶!”   “我说真的,你咋还不信呢?”   “真的?”   刘门胜狐疑道:“你做了什么好事呀?”   “嘿嘿,也没做什么,我过去之后,陆姑娘直接允了,她一向大方,给她做工的话,工钱肯定少不了!” 第140章 秋梨膏   刘门胜抬腿踹了他一脚,“你还不长记性!盘算这么多,别回头又把自己搭进去!”   “爹,你瞧你!这次我一定好好干!往后我再也不会胡来了!”   “行,你爹我看着呢,希望你说到做到。”   话锋一转,刘门胜又道:“对了,我让你打听的消息呢?这果子到底什么时候要啊?眼瞧着月初都过去好几天了,陆家姑娘也没动静。”   刘斗笑笑,“爹,你放心吧,肯定是快了!”   刘斗平时,除了家里农忙的时候帮帮手,闲暇的时候就是个二流子,以前总跟着陈盛他们到处去混。   不过他胆子小,也只敢在陈盛后头耍耍威风。   这些日子,他和陈盛闹掰之后,整日窝在家里,除了偶尔见见葛青之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可真是无聊透顶。   现在陆菱竟然允了他一分差事,可把他高兴坏了。   刘斗忍不住出门去找葛青,一定得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好哥们儿!   然而,刘斗兴冲冲的走了,刘门胜却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走到自家平时盛放闲置鲜果的偏房,朝着屋内问道:“怎么样了?”   “唉,坏了不少。”   原春霞捡出了一菜篮的坏果,忍不住朝着刘门胜抱怨。   “我之前就说让你少摘点,你不听,这下好了,卖也卖不出去,陆姑娘那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收。”   刘门胜叹了口气。   原本他想等着集市的时候卖一些,谁成想隔壁村里的那几家果农,全都指望着这次集市,还把价钱压的特别低。   以至于他摘下来的这批果子,还没怎么卖,都要开始坏了。   本来这批果子还能在果树上挂些日子。   现在可好,当真是要糟蹋了。   原春霞看着篮子的坏果,嘟囔道:“不如就直接送人吧,省的全坏了!”   “行,反正也就两筐头,没多少。”   “你说的倒是轻松!”   原春霞指了指屋后,不悦道:“那还有两筐头梨呢!糟蹋的我都心疼!”   “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斗子说陆姑娘那边快了,咱们再等等吧。”   “也只能这样了。”   原春霞说完,又转回了偏房内。   她随意道:“我捡些好果子,给陆姑娘送去,人家乔迁宴还请了我们,我们也没送什么礼,这次多拿些梨子过去吧。”   “好。”   ……   “咳咳咳——”   房间内,传来低低缓缓的咳嗽声。   陆菱将庭院内那些乱七八糟的树枝清理完之后,赶忙进了屋。   床榻之上,陆清的小眉头紧紧的皱着,嘴唇有些发白,隐约还有些咳嗽。   许是这两天天气转凉,陆清方才在外面玩的时候,着了风,现在有些着凉。   陆菱摸了摸陆清的额头,也有些发热。   院外传来敲门声,陆菱将陆衡叫起来,嘱咐他给清清倒点水喝,然后她一个人走了出来。   大门拉开,刘斗娘出现在门口。   “陆姑娘。”   “婶子,你怎么来了?进来坐吧。”   他们母子俩是没商量好吗?   刚才也没一起过来。   原春霞摇了摇头,将挎在手边的菜篮子递给了陆菱。   “陆姑娘,这是我家种的梨子,品相也不错,汁多微甜,我特意给你送来一些,你吃着,若觉得好吃,往后我再给你送!”   陆菱看见菜篮子里面,个大饱满的梨子,眼睛忽然亮了下。   她问:“婶子,你家梨子还多不?”   原春霞一愣:“啊?多,多着呢。”   陆菱说:“我再问你买一些。”   “不不,不用买,你要想吃,我再给你拿!”   “婶子,你千万别客气,我知道你们庄稼人不容易,今年的时节不好,你们也没卖出去多少,咱们往后虽然有合作,但现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卖家,钱还是要给的。”   “这……这……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   “怎么就不好意思啦?你们家的果子种的这么好,肯定得给钱。”   说完,陆菱话音一转,朝着原春霞问:“你家现在还有多少囤货?”   问到这个,原春霞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上次他们刚摘了苹果,也没卖出去多少。   陆菱知道后,就一下子全买了回去,并叮嘱他们,最近这些日子先别把家里囤货。   可是因为果子大批量卖给陆菱,是需要稍微压价的。   刘门胜想在此之前,自己到集市上多卖些钱,索性又各摘了两筐头鲜果。   谁知,集市上压得价格更低!   刘门胜没舍得卖,又原封不动的拉了回来。   现在面对着陆菱,原春霞有些说不出口。   “陆姑娘,你需要多少,我就给你送多少,你不必全都……”   “放心吧,我这次要做点特别的东西,梨子我全要了,苹果……”   陆菱想了下,声音忽然顿住。   现在这个时节,果子也快挂不住了,若再耽搁下去,即便是在地里,也得坏不少果子。   她的空间倒是可以保鲜,只是把所有的鲜果都放进去的话。   应该会很挤吧……   思来想去,陆菱还是觉得应该把鲜果摘下来保存。   “婶子,你家里的存货,待会儿全给我送来吧,顺便从明天开始,果园剩余的那些,你们也开始采摘吧。”   “啊?明天就开始采摘?全部吗?”   “对,全部,越快越好!”   原春霞担忧道:“陆姑娘,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么多的果子,你要存放在哪里呢?现在虽说天凉了,可是果子坏起来,也是很快的。”   “你放心,我既然让你们全都摘下来,肯定是有办法的,往后两天,你们辛苦一下,顺便我需要刘斗帮忙跑下腿。”   “诶诶!好,这个我听见斗子说了,需要他什么时候帮忙呀?”   “等你们家采摘完了吧。”   “行,我这就回去跟他爹说一声!他爹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   闻言,陆菱也跟着笑了笑。   ……   刘斗家的行动速度,十分利索。   前后不过两天,果园里的果子都差不多用箩筐装好了。   刘门胜还发动了许多亲戚过来帮忙。   大家伙提着箩筐,赶着牛车,满载鲜果,浩浩荡荡的朝着陆菱家而去。   一路上被人瞧见了,阵仗相当浩大。   有眼馋的人,路过打趣。   “春霞,你们家今天可是要发财喽!”   “就是!咱们种庄稼的,今年全都亏了,谁料人家果园还能好好的卖钱。”   “这个陆家姑娘,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所有的果子都卖出去?”   “人家不卖果子,是卖秋梨膏,听说止咳化痰,效果特别好。”   “什么秋梨膏?没听说过呀。”   “是真的,陆家姑娘真是神了,这个季节孩子们容易咳嗽,我听说好几家都去陆家求了秋梨膏,听说特别管用。”   “光是几颗梨子,能有这么大效果?”   “才不是呢,人家去周大夫的药堂,特意配了药材呢!药效好,见效快,孩子们也喜欢喝。”   “这么说,我也得去帮我家狗蛋求一些去!”   人们蠢蠢欲动,朝着陆菱家而去。 第141章 不想给钱,还这么理直气壮!   眼瞧着没一会儿,陆菱家门口就围满了前来求药的人。   尤其是家里有老人孩子的。   就算现在没得病,也得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   或者就是单纯来凑个热闹。   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   陆菱听见门口乱糟糟的声音,蹙了蹙眉。   当时,徐凝就在陆菱家帮忙做果酱,听见动静,便朝着旁边的人问道:   “菱儿,这么多人,怕是不够吧?”   然而,陆菱莞尔一笑,朝着徐凝道:“又得让你看好戏了。”   说完,陆菱把锅铲递给徐凝。   她系着围裙,直接走到了门口,朝着往来求药的人说道:   “我做的不多,还要留一些给自家用,剩下的一罐,我可以卖给你们,价高者得,你们出钱吧。”   咋?   还要花钱?   一听要给钱,顿时有人不乐意了。   “不是,之前求药的人,可没说要给钱呀?”   “就是!凭什么不收他们的钱,到了我们这儿就得要钱了?”   “不行,我们也不给钱!”   呵呵——   还挺理直气壮的。   众人颇有声势的一顿嚷嚷,甚至还有人不停附和。   陆菱冷笑道:“我做的东西,我想收钱就收,不想收就不收,谁还能做得了我的主?想要的话,就花钱买,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白吃的午餐?”   谁惯你们这些臭毛病?   “凭什么呀!陆家姑娘,你可不能不讲道理。”   “对对!我家孙子都咳嗽好几天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一些吧。”   一个农妇挤上前来,怀里抱着自家孙子。   话音落下,便朝着孙子后背拍去。   “你倒是咳嗽啊!来的路上我怎么跟你说的?”   怀里的小人,不情愿的扭动了下,没挣扎开,便皱着眉头,勉强咳了两嗓子。   “咳咳咳——”   他奶奶得意一笑,看向陆菱。   “陆家姑娘,你看看孩子都咳成什么样了,你就发发善心吧。”   陆菱:“……”   当她家门口是戏台吗?   还直接演上了?   陆菱懒得多说,丢下一句。   “想要的话,就花钱买,我家剩的也不多了,你们赶紧把钱备上。”   说完,陆菱不再理会门外的人,径直走回了院中。   身后嘀嘀咕咕的,听起来有人很气愤。   “这个小蹄子,还跟我们端上架子了!”   “要花钱的东西,谁买呀?还不如去药堂求几贴药呢!她算个屁!”   方才抱孩子的老妇,气呼呼呸了口,便离开了。   回到庭院中,徐凝冷哼一声。   这年头,怎么这么多想占便宜的人?   不想给钱,还这么理直气壮!   刚才门外的叫嚷,徐凝都听见了,连她也觉得十分生气。   陆菱笑笑,淡声道:“指望别人感恩戴德,本来就是不现实的,况且我一开始也没想在村里卖这些东西,只是不堪其扰,耍点小心思罢了。”   “不过这秋梨膏确实管用,兴元喝了两天,嗓子就舒服多了。”   “平时还是要多喝水。”   “我知道,你说过的。”   徐凝搅动着锅铲,看着锅内逐渐变得粘稠的果酱,忍不住问:“菱儿,你这次一下子做这么多果酱,咱们得吃到什么时候?”   “家里留一些,剩下的拿去县里卖。”   “去县里卖呀?是不是你之前说过的琳琅阁分店?”   “对。”   陆菱添了把柴,灶台下面的火慢慢烧着。   她话音一转,朝着徐凝道:“凝姐姐,你这段时间,还别接其他活了,手里的绣样完成之后,就过来给我帮忙吧,我按天给你付工钱,算是雇你做长工。”   “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就是,工钱我可不要。”   “行了,别跟我矫情,咱俩这关系就不说客套话了,情分暂且不论,做工的事,可不能马虎。”   闻言,徐凝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张了张口,脸色为难。   但是想到自家的情况,又满心感激,“行,我过来帮忙!”   陆菱拍了拍徐凝的肩膀,转头去了仓库。   这是她之前为囤粮准备的。   但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买上良田。   不过刘斗家的鲜果都送了过来,暂时储存在这里。   陆菱闭了闭眼,将眼前的库存,全部收进了空间当中。   仅仅是一瞬间,空间内的东西爆满。   四处挤压的感觉,连她的身体都受到了影响。   但是很快,空间的内部结构,忽然发生了变化。   内间内壁,迅速发生膨胀,边缘朝着外界扩张,恢复了宽松的生存环境。   不仅如此,就连原先那块土地,也因此成了以前的两倍大。   陆菱挑了下眉。   心里思忖。   或许,空间内部的体积是流动的。   平常的外观会随着里面盛放东西的多少,自动调节。   陆菱大松了一口气。   今天刘斗已经去隔壁村找崔柱收购沙果了。   等他回来,陆菱可以连同这批沙果,一起放进空间内保鲜。   这次受灾的果农,也不在少数。   西白村除了刘斗家之外,还有好几家果农,但是他们的果园,多半也是糟蹋了,没什么收购的价值。   隔壁村的情况好一些,但也和西白村的状况差不多。   品质好的鲜果,只有崔柱家里的勉勉强强,其余的都不行。   刘斗家的果子品质好,还是得益于刘门胜和原春霞的辛勤劳作。   听说,他们夫妻俩是村里有名的种植巧手,也肯吃苦,下功夫。   天旱的时候,拉着牛车去老远的地方取水,回来浇树。   生虫的时候,天天住在果园里,拿着手工做的镊子,给果树捉虫。   冬日里,还知道给果树围上一圈稻草保暖。   总之,就像照顾自家孩子一样,悉心的照管着果园里的果树们。   所以,他们家能在大旱之年,还有所丰收,压根不是村民们常常感叹的运气好,而是天道酬勤罢了。   果酱熬制好,放在坛子里晾凉。   陆菱看着眼前的大坛子,若有所思道:“凝姐姐,你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瓷窑?”   “瓷窑?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不过你打算做什么?”   陆菱指了指旁边黑不溜秋的坛子,问:“你不觉得这玩意儿太丑了吗?而且也太大了,搬来搬去的不方便。”   徐凝闻言笑道:“可是坛子便宜呀,你若是去烧瓷的话,美观是美观了,可是价钱也更贵。” 第142章 瞧她那副轻狂的样子!   说的也是。   若烧出来的瓷瓶,比要卖的东西还贵,那多少有点得不偿失。   不过或许也不需要那么贵的东西。   只要和碗的品质一样不相上下,再动点心思,换换花样,说不定就可行了。   暂且先纳入计划中,或者后续不顺利的话,也可以再找其他的替代品。   陆菱趁着空档盘算了下,隐约听见门口的动静散了。   正好这时徐凝的眼神也看了过来,掩唇道:“门口的人都走差不多了。”   “嗯。”   本来都是凑热闹,占便宜的人。   一听还要花钱,可不就离开了。   她做秋梨膏,为的就是让清清的病症好的舒坦一些。   剩余之外,可以给他人行行方便。   但是那些堂而皇之的,把她的劳动成果,当成理所当然之人。   恕她难以伺候。   果酱晾凉之后,陆菱将它收了起来保鲜。   晌午过后,日后缓缓西沉,秋老虎的余威散去。   陆菱趁着此刻温度宜人,自己出去闲逛了一圈。   从村口经过的时候,瞧见几人围簇在一起,也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看起来气氛不太美妙。   陆菱没打算凑过去唠闲话,索性直接从旁边走了过去。   没成想,有人却忽然叫住了她。   “陆家妹子,你们家陆衡是不是也预备去四月书斋念书呢?”   陆菱脚下一顿,回头道:“是,怎么了?”   “哎呦,你还不知道呢?”   农妇皱着眉,显得很发愁。   “我听人说,四月书斋不办了!那个韩夫子又要回县里了,你说这事闹得,原本都定好了的事,现在可怎么办呀?”   什么?   四月书斋不办了?   陆菱收回脚步,凑过去问: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就听丽芳家的说,好像四月书斋的韩夫子,又被县里的书斋给请回去了,那咱们村子里的孩子,肯定就没指望了。”   “这都什么事!”   “那娃娃们还能去哪念书呀?惠群书斋现在也不收人了,你说说这个不靠谱的韩夫子,这不是专门坑我们呢?”   “不行!咱必须得去讨个说法!”   “就是,要不是他主张新开了一个四月书斋,我就算挤破头,也得去惠群书斋抢一个名额!这下好了,忙活了半天,两头空!”   其余几人叽叽喳喳的抱怨了起来。   陆菱听了个大概,也明白过来。   韩夫子之前因为某些事,主动离开了县里的学院,来到村落中自主开辟了四月书斋。   然而,现在县里的学院,又要把韩夫子给请回去。   那么村里的四月书斋,一下子就没了希望。   这时,有人拍了拍陆菱的肩膀,问:“陆家妹子,你家不是有马车吗?不如载我们一道过去吧?咱们得问问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呀!”   陆菱知晓,书斋的事,是大事。   若不问清楚,陆衡也得受耽误。   他本就晚了一年,若再拖下去,可不行!   陆菱点点头,应道:“可以。”   众人一喜,围拢在陆菱跟前。   有人甚至亲昵的挽起了陆菱的手臂。   “陆妹子,咱们说好了,不如现在就去吧?”   “对对,趁现在有空,一起去!”   陆菱不太喜欢,被陌生人这般亲昵的靠近。   她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朝着众人道:“现在不行,我家马车还没回来,而且今日天色已晚,还是明天吧,明日一早,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们一起出发。”   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嗔道:“陆妹子,你别是舍不得你家马车。”   “书斋的事,可是大事!陆妹子,你就算心疼马车,也得顾忌你家陆衡不是?”   “……”   这些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都跟他们解释了原因,还能无端揣测。   也真是够了。   陆菱清凌凌的目光望过去,冷声道:“不想去的话,明天可以不来。”   那人噤了声。   陆菱也懒得多说,索性直接离开了。   等她一走,那人便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瞧她那副轻狂的样子!家里有马车,了不起哦!”   “行了,你也别说了,兴许人家真有事呢。”   “笑话!她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摆明了拒绝吗?难道你们还舔着脸,上赶着坐人家的马车?我看,人家心里指不定怎么瞧不上咱们呢。”   “云草,你想的也太多了。”   原云草冷不丁的嗤笑了声,反问一句。   “我想的多?村里人都是怎么说她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晌午的时候,我娘过去求药,还被甩了好一顿脸色呢!”   “唉,说到底,这陆家姑娘确实不会做人,都是乡里乡亲的,她倒好,一点人情世故也不讲,我听说现在去求药,还得给钱!”   原云草得意:“瞧瞧,可算有明眼人了,人家八成都瞧不上咱们这些乡下来的,算了,反正我就算自己走过去,也不要搭她家的马车。”   说完,原云草气呼呼的离开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忽然旁边有人经过,听了一耳朵,似乎有些不服气。   “我觉得陆姑娘也没做错什么吧?虽然是乡邻,可人家花的钱不是钱吗?咱们凭什么要求人家要当大善人,还分文不取?”   这人走到人前,继续道:“求药的事,我也听说了,想要的话,就出钱买,一个个眼巴巴等着要占人家便宜,过后没占到,还得诋毁人家,也不说自己丧良心!”   说完,这人扛着背篓准备离开。   旁边有人问道:“香玲,你家娃娃不是也咳了好几天吗?要不要去试一试?”   原香玲回头笑了笑,晃着背篓道:“我放下东西就去买!”   原香玲扬长而去。   身后。   “哎呦呦,她还真舍得花钱买!”   “可不呢,就显着她家有钱了,哼!”   一群人散开,各回各家。   原香玲回到家,将背篓往墙边一丢。   约莫是动静有点大,吸引了原成的注意。   “咳咳——”   院子里有低微的咳嗽声传来。   原成抱着自家闺女哄了哄,走到了门口。   他忍不住问:“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没事,我就看不惯有些人的嘴脸,占不到便宜,就喜欢诋毁别人,真是无赖。”   原成怀里的小丫头,恹恹的伸手,朝着原香玲道:“娘亲,抱抱。”   听见奶声奶气的呼唤声,原香玲的眼神蓦地柔软下来。   她笑着说:“娘亲先去洗洗手,身上脏,洗干净了,再来抱我们妍妍。”   原小妍咳嗽了声,唇色显得愈发浅淡。   无精打采的,又靠回了原成怀里。 第143章 那是相当的可怕呀!   原成用下巴贴了贴女儿的额头。   还是有些发热。   他的眉宇间便皱成了一团。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周大夫开的药太苦,小孩子喝不下,即便强灌下去,也得吐出来。   孩子反而更加遭罪。   原小妍打小身体就弱,平时更是一点风也吹不得。   眼下正是换季的时候,稍稍不注意,身体就病了。   他们俩夫妻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轮流照管着孩子,还得操心地里的庄稼。   原香玲从屋内走出来,把小娃娃抱到了自己怀里。   她朝着原成道:“我去陆家姑娘那里问问,看还有没有秋梨膏,咱们也买上一些。”   “行,我和你一起去。”   原成回去拿了钱袋子,和原香玲一道去了陆家。   然而,站在陆家门口,敲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应。   最后还是对门的徐凝出来看了看情况。   “香玲,你们怎么过来了?”   原香玲回头看去,朝着徐凝道:“陆妹子不在家吗?”   “对,她出去闲逛了。”   话音落下,徐凝身后忽然冒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奶声奶气的问:“你们找我姐姐做什么?”   徐凝将陆清从身后牵了出来,朝着来人道:“这是陆清,之前你们应该见过的,鬼丫头一个。”   “知道,知道,清清好呀。”   原香玲将怀里的原小妍放了下来,环着她笑道:“妍妍,这是清清姐姐。”   平日里,陆清年纪最小,见了谁,不是喊姐姐,就是喊哥哥。   乍然遇到一个叫她姐姐的,觉得甚是新奇。   “姐姐好。”   “嘻嘻,我可好啦!”   陆清甜笑着走出来,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原小妍的手。   “你要跟我一起去玩吗?我们在背诗,你也可以一起。”   “真的吗?”   原小妍病恹恹的脸上,闪出一抹欢喜。   可原香玲随即摇了摇头,笑着说:“妍妍生病了,身上没力气,我得抱着她,你先去玩吧,等妍妍病好了,我让她来找你玩。”   “好耶!”   说完,陆清又皱了皱小眉头,盯着原小妍看了看。   “咦,你的嘴唇好白呀!看来真是生病了,以后要好好吃饭,我姐姐说了,吃多多,才能长胖胖……不不,是长壮壮。”   陆清乖糯糯的声音,一本正经的讲道理,看起来甚是好玩。   周围的大人纷纷扬起笑脸。   就连原小妍也弯了弯唇角,随即听话的点了点头。   陆清颇有一副要做姐姐的架势,还懂事的揉了揉原小妍的脸蛋。   “我们贴贴,你就不痛啦。”   “谢谢姐姐。”   “不客气哦,嘻嘻。”   陆清笑着,还真有一副大人的模样。   众人感叹,“可真是个懂事的鬼灵精。”   徐凝请原成夫妇来家里坐了会儿。   半晌过后,巷子里传来杂乱的动静,隐约伴随着几声马啸。   徐凝放下手里的东西,缓缓起身。   “估计是回来了。”   “太好了!”   原香玲面上一喜,揽着小妍一道起身。   原成见此忙过来接了一把,又低声朝着怀里的女儿哄道:“过来,爹抱着你,让你娘亲歇一会儿。”   小丫头撇了下唇角,犹豫着伸出了手。   原香玲摇摇头,“没事,孩子一天没见着我,我抱着吧。”   “累了和我说。”   原成笑笑,逗着怀里的小姑娘,然后伸手小心翼翼的托住了原香玲的后腰。   一群人走出去,巷子被马车围堵,满满当当,后面还跟着一辆牛车。   陆菱和刘斗落在最后。   刘斗笑道:“陆姑娘,崔柱家的沙果,今天我们全都收来了,一共花了十二两,都在这里了。”   “好,我知道了。”   陆菱接过钱袋子,又往后瞥了眼。   瞧见他们身后还跟着一道身影,忍不住挑了下眉。   刘斗抹了把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让青子过去帮忙了,不过你放心,工钱就算一份。”   陆菱从钱袋子掏出几个铜板,往刘斗手里一放。   “行了,今天辛苦了,请你们喝茶。”   “嘿嘿,谢谢陆姑娘。”   “不用客气,往后叫我名字就成。”   “啊?这我可不敢。”   “……”   陆菱直接翻了个白眼:“我有那么可怕吗?”   闻言,刘斗的嘴角无力扯了扯。   那是相当的可怕呀!   行至大门前,陆菱再次开口:“今晚我会算算总账,明天一早给你们结工钱,连同收购果子的钱。”   “好,到时候我早些过来。”   “不用,我直接送过去就行,正好也要出门。”   说完,陆菱潇洒的转身。   刘斗站在旁边,眼神愣了下。   目光追着她的身影,无奈叹了口气。   他爹说得对!   往后他得好好跟着陆菱学本事!   瞧见前方热热闹闹的一团,刘斗收回目光,将得到的赏钱,给葛青分了一半。   “兄弟,再帮我卸下车吧。”   葛青收起铜板,忍不住握拳锤了下刘斗的肩膀,“行啊,这差事还真不赖!”   刘斗憨笑了声:“是啊,就像捡了个大便宜似的。”   说完,刘斗又看向葛青,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我瞧着陆姑娘挺缺人手,等过段时间,我再开口问问,还能不能也给你安排一下。”   葛青心向往之。   但是不知想到什么,无奈摇了摇头。   “人家估计也不愿意用我。”   “嗐!别说丧气话,不是有我呢?不过说真的,往后咱就好好干,以前偷鸡摸狗的毛病,都得改了,我爹说了,要再犯毛病,丢了差事,他第一个不饶我。”   闻言,葛青挠了挠眼角,低声道:“行,要是真能一起,我一定好好干!”   刘斗拍了拍葛青的肩膀,笑道:“行,咱们先卸车,晚上让我娘给咱们做烀饼子!”   “哈哈哈,成!”   ……   庭院内,刘斗熟门熟路的和葛青一起把车上的沙果,搬回了墙边的仓库中。   其他几人,围坐在方桌一旁。   陆菱又泡起了她的招牌果茶,招待众人。   原香玲抱着孩子,闲聊了几句,终于说明了来意。   “陆妹子,我今天过来是想买一些秋梨膏,你看方不方便?”   说完,原成立马递上了钱袋子,补充道:“我钱都带来了!”   陆菱手上的动作一顿。   目光移到原香玲怀中,病恹恹的小女娃身上。   她拧着眉细看两眼,而后淡声道:“她感染的是风寒之症,光喝秋梨膏,可没有效果。” 第144章 趁我还有耐心,一次说清楚。   “啊?”   原香玲顿时有些着急,急忙道:“可我听说,秋梨膏药效很好,许多孩子喝了之后,就不咳了。”   “她不光是咳嗽,应该有些发热吧?”   “……是。”   原香玲愁眉苦脸的说:“其实前些日子周大夫给开了药,可是我家妍妍喝不下去,多半都得吐了,孩子被折腾的,都瘦了好几斤了。”   说完,原成又道:“陆姑娘,你应当也是懂医术的吧?我们已经束手无策了,麻烦你帮忙想想办法吧?”   “是啊,我们带了钱,我们肯定给钱。”   “……”   陆菱无奈笑了。   旁边的徐凝也忍不住解释道:“不是钱的问题,之前菱儿那样说,不过是为了打发那些存心思,占便宜的人,没别的意思。”   “我们知道,但也不能让陆妹子白帮忙,就是一点心意。”   说完,原成夫妇又满怀希望的看向了陆菱。   陆菱给诸位添上茶水,而后起身来到了原香玲跟前。   她蹲下身,用手贴了贴原小妍的额头。   原香玲预备起身,把凳子让给陆菱,又被她给按了回去。   陆菱道:“烧得并不严重,低烧的话,有可能身体内有炎症。”   “啊?炎症?这是啥啊?严重不严重?”   “还好。”   陆菱朝着他们夫妻道:“把孩子抱进屋吧,我得检查一下。”   “好好好。”   原香玲抱着孩子,跟在陆菱身后一道进了屋。   陆菱指着靠墙的单人榻,淡声道:“把孩子抱上去,你们出去吧。”   夫妻俩一愣:“出……出去?”   “对。”   陆菱强调道:“我看诊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旁看着,容易扰乱心神。”   “可……”   原香玲还打算说些什么,被原成阻止了。   原成说:“麻烦陆姑娘了。”   “没事。”   原成扶着原香玲走了出去,边走边说:“既然已经求上门了,不如就相信陆姑娘吧。”   原香玲眉眼之间,仍旧是一派担忧。   可她稍稍松了口气,点头应承。   屋内。   陆菱站在一边,和榻上的小奶娃大眼瞪小眼的。   小丫头倒也安静,乖巧安静,眼睛静静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陆菱笑着问:“小丫头,你不怕吗?”   原小妍摇摇头,嗓子有些哑,“娘说,陆姐姐是好人。”   小奶娃的彩虹屁,让陆菱很受用。   她温声道:“好,我们先来测个体温,闭上眼睛哦。”   原小妍乖乖的合上眼,陆菱从空间内取出体温枪,对着她的额头扫了下。   37度2。   还好,确实烧的不太严重。   陆菱又让原小妍坐起身。   “妍妍,张开嘴,说啊——”   “啊——”   “很好,再张大一些,继续啊——”   “啊——”   小丫头小小的一团,乖糯糯的,做什么都十分配合,而且看起来格外信任陆菱。   陆菱在她下巴与喉咙衔接处摸了摸。   扁桃体好像也有点发炎。   “是不是这里不舒服?”   “唔……嗯嗯。”   “咽一下口水。”   原小妍听话的照做,然后小眉毛、小鼻子便皱成了一团。   “是不是吞咽的时候,有点疼?”   “不舒服,疼,吃东西也疼,喝药更疼。”   陆菱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陆菱给她盖上了毯子,避免着凉,之后便出了房间。   去到书房,原成夫妇也跟了进来。   原香玲问:“陆妹子,妍妍她怎么样了?”   “不严重,就是拖的时间有些长。”   陆菱坐在书桌后面,一边研磨,一边嘱咐道:“你们回去的时候,去买些米酒,用米酒擦拭孩子的掌心、脚心、和后背,一刻钟擦一次,先擦三次试试。”   “擦米酒?这是做什么?”   “降温。”   陆菱低着头,开始写字。   原香玲张了张口,却瞧见陆菱这幅认真的模样,瞬间又噤了声。   等陆菱写完,她才迫不及待的问:“能管用吗?”   陆菱看着她,淡声道:“试试你们就知道了,短时间内有用,不过也只是辅助手段。”   说完,陆菱递来一张药方。   准确的来说,是一张食疗的药方。   “你们按我上面提到的东西去准备,需要的药材,周大夫的药堂都可以买到,做起来也比较简单,最重要的是好入口。”   陆菱从书桌后走出来,继续道:“妍妍的嗓子不舒服,但是得让她多喝温水,熬过来这两天,症状就会轻了。”   原香玲松了口气,握住陆菱的手,沉声道:“多谢,多谢!”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不过说完,陆菱又补充了句:“这件事没必要对外宣扬,你们自己知道就成。”   闻言,原氏夫妇愣了。   他们明白陆菱大概不想张扬,便点头道:“知道了。”   临走的时候,原香玲非要付钱。   陆菱招架不住,便意思了一下,顺便收了几文钱。   然后,附赠给他们一些秋梨膏,算是成本费吧。   陆菱想尽办法的想低调,奈何天有不测风云。   翌日一早,陆菱刚准备赶着马车去四月书斋问问情况。   然而,人还没走出去,直接被眼前的阵仗堵在了家门口。   巷子口,聚集着不少人,为首的是个有些脸熟的妇人。   她怀里抱着个胖嘟嘟的男孩,她身后是一群扛着铁锹和锄头的大汉。   正气势汹汹的往里冲来。   瞧见陆菱之后,众人的气焰更是高涨。   “就是她!可别让她走了!今天她必须得给我家一个交代!”   “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装什么神医?弄出来的东西,险些要了我孙子的命!”   “这个杀千刀的!乡亲们都来看看呀,陆家出了个小庸医!招摇撞骗,要人命呐!”   “大家都来给我做主呀!我们家娃娃好好的,就被害成这样了!”   “有人给我们做主吗?”   陆菱听着这些不着调的言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拧了拧眉。   大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的茫然。   然而,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冲到她眼前,二话不说就把她从马车上拽了下来,喊打喊杀的要让她给个交代。   一个手拿锄头的汉子,拽着陆菱的手臂,恶狠狠道:   “你不会是想逃跑吧?我告诉你,这事你要是不给我家一个交代,我把你的头拧下来!”   “你哪位?”   陆菱冷着脸,淡淡的瞥了眼挟制住自己的脏手。   她二话不说反肘脱离,顺势用力,反将这个壮汉的胳膊拧到了身后。   汉子破口大骂,“妈的!你还敢动我?小娘儿们,快给我松手!”   陆菱一个用力,这人疼的脸色都白了。   “疼疼疼疼!!!!你松手!你快松开我!”   “乱吠什么?不会说人话?”   陆菱钳着此人,冷眼扫了一眼旁人,淡声道:“趁我还有耐心,一次说清楚。” 第145章 要哭的话,你就哭快点   众人都被眼前的阵仗吓退。   一个个蠢蠢欲动的,却又不敢轻易再上前。   陆菱松开钳着大汉的手。   这人握着手臂,疼的龇牙咧嘴的坐到了地上。   “全哥?你咋样了?”   有个妇人打扮的人凑上来,蹲在全子跟前询问。   陆菱眯了眯眼。   忽然对这人有了点印象。   昨天傍晚她出去闲逛,遇见几个说到四月书斋的人,她就是其中之一。   这人先是提到陆菱家马车,想蹭个车。   后来又亲昵的挽住她的手臂。   等她说明,马车明天才能用的时候,这人又忽然翻脸不认人。   而现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怀抱孩子的人,也很眼熟。   是之前来求药不成,抱着孙子一起搭戏台演戏的祖孙俩。   再看一眼她怀中的小男孩。   病恹恹的闭着眼,呼吸急促,脸都白了。   比昨天的情况严重得多!   陆菱不明所以的收回目光,不耐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都来评评理呀!这陆家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   陆菱:“???”   原云草坐在地上,开始大声哭诉。   “她小小年纪,装什么神医!弄了个什么秋梨膏,到处招摇撞骗,结果我儿子喝了之后,那是上吐下泻,被折腾了个半死!”   “现在,我们一家不过是来要个说法,这个小蹄子,竟然又把我们打了一顿。”   陆菱:“……”   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   “还有没有天理啊!有人能给我们做做主吗?”   原云草哭的昏天黑地的。   一下子招惹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   村子就这么大,流言纷纷,一阵风似的都散开了,。   尤其还牵扯到,最近人们口中常提到的秋梨膏。   一下子,巷子里,大门口,尽数被来往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菱冷眼看着,也没搭话。   徐凝听见动静,从自家走了出来,来到陆菱跟前。   “怎么回事?”   陆菱淡声:“来碰瓷的。”   “什么?又咋了?”   “谁知道呢。”   陆菱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大致意思她也听明白了。   好像这个人是说,他们家孩子喝了她做的秋梨膏,上吐下泻的不舒服,所以过来找她讨要说法。   但问题是,陆菱从未给过他们家秋梨膏。   不论是送的,还是卖的。   就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哪里来的勇气,竟敢直接到她家门口碰瓷。   听了原云草的哭诉,周遭一时间议论纷纷。   “我就说这么个小丫头,能会什么医术?现在出事了吧。”   有人幸灾乐祸。   也有人替陆菱打抱不平。   “你可别瞎说,好多人喝了都没事,而且我的小侄子和小侄女都喝了,一点事也没有,而且药效好得很。”   “那你说云草家是咋回事?总不会无缘无故冤枉她吧?那个什么秋梨膏,之前听都没听说过,八成真的有问题!”   议论声喋喋不休,陆菱也没辩解。   一直到原云草哭的差不多了。   陆菱才缓缓从袖口摸出了一条帕子,面无表情的递了过去。   “大姐,戏演的差不多就收,咱们早点谈正事,你们也早点送孩子去看大夫,要是晚了,耽误了诊治,你们可别把责任扣在我身上。”   陆菱一副看戏的戏台,惊得旁人瞬间瞪大了眼。   原云草擦泪的动作,也是一顿。   “你还有没有良心?把我家孩子害成这样,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陆菱慢条斯理的揉了揉耳垂,有些嫌弃。   “大姐,你小点声,我听得见,你要是再把我的耳朵弄出个好歹来,到时候我可饶不了你。”   “……”   你还打算找我的麻烦?   原云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什么态度?你这个杀千刀的,到现在竟然连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你没有良心!”   “我愧疚什么?”   陆菱耸耸肩,“孩子病成这样,你们不仅不带他去看病,还把他弄到我家门口碰瓷,你们做父母的都不关心,又碍着我什么事?”   闻言,原云草气的从地上站起来,扬起巴掌,径直朝着陆菱的脸颊而去。   “你这个小贱人!还敢猖……啊!好痛!”   陆菱一个扭身,轻巧的避开了原云草的巴掌,因为力道受不住,原云草的手拍在了墙面上。   “啊!”   原云草抱着自己被划花的指尖,恶狠狠的瞪着陆菱。   她的眼眶因为忍痛,忽然又红了。   陆菱站在一旁,继续递帕子。   “要哭的话,你就哭快点,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看你表演。”   “……”   被陆菱说着,原云草这眼泪。   掉也不是,忍也不是。   尴尬的僵在眼眶中……   原云草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忽然凑上来,大有一股想要强行钳制住陆菱的架势。   “咱们这么多人,先把她绑了!”   “对!让她猖狂!”   全子,也就是原云草的丈夫,更是凶狠的举起锄头,对准了陆菱。   然而,面对这么多人的人围堵,陆菱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眼瞧着气氛越来越不对劲。   徐凝扯着陆菱来到了身后。   她小声道:“菱儿,他们人多,你别跟他们硬碰硬,先把事情说清楚。”   陆菱冷笑,“你看看他们这架势,像是打算好好说话吗?”   闻言,徐凝抿了抿唇,。   她朝着众人道:“你家孩子怎么病的,你们倒是说清楚呀?过来就喊打喊杀的,我看是你们不讲道理吧?”   全子瞪着徐凝,锄头一下挥过来。   徐凝吓得惊慌失措,连连后退了两步,险些栽倒!   陆菱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把她安置好之后,陆菱掀开冷眸回头。   直接一脚踹开了全子伸过来的锄头。   陆菱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全子掌心一麻,震得他整条胳膊都疼了一下,锄头直接掉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全子傻了眼。   “你!”   “我什么我?要说话就好好说,再敢吓唬人,你看我敢不敢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陆菱纤弱的身板,站在全子跟前,还没他一半的体重。   可她忽然爆发的气势,却不可小觑。   全子握着手肘,痛麻的感觉,现在还没过去。   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也有人出面打圆场。   “云草啊,有什么事,你们就说明白,咱们大家伙都在呢,你放心,肯定委屈不了你!”   “就是,有话好好说,别拿着锄头吓唬人,万一真出了事,你们有理也变没理了。”   “大家伙都看着呢,有什么话尽管问!大不了让村长出面做主!” 第146章 你过去了可别冲动   这些人,明面上瞧着是要帮着两家解决矛盾。   可是语调里,暗戳戳的就把责任归到了陆菱身上。   替原云草夫妇,一口一个委屈,一口一个做主。   真是笑话。   陆菱抬眸缓缓往人群扫了眼。   接触到她目光的人,渐渐噤了声,对着她的眼神,不敢言语。   陆菱觉得好笑。   她好整以暇的抱住胳膊,朝着众人道:“行,你们想替她做主,可以,但我有必要提醒各位一句,我家可没有卖秋梨膏给她,她想要以此栽赃给我,那是不可能的。”   话音落下,众人便傻了眼。   啥?   没有卖给原云草?   众人瞧着原云草连自家亲戚都叫过来,手里还拿着锄头、铁锹,甚至连自家儿子都给抱了过来,还以为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没成想,人家陆菱压根没卖给他们秋梨膏!   原云草夫妇这是在折腾什么?   这下,先前打着正义旗帜,说要为原云草做主的人,赶忙往后缩了缩。   这些人呐,真是没救了。   然而,原云草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是,你确实没卖给我家,但我儿子就是喝了你做的秋梨膏才出的事!”   陆菱拧眉:“大姐,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前后矛盾吗?”   这时,原云草猛地转头,朝着人群中看了眼。   循着她的目光,陆菱眯了眯眼。   就瞧见,人群中一道略显陌生的人影,正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原云草直接喊道:“丽芳姐,你过来说说,那秋梨膏是怎么回事!昨晚上,我儿子可是在你家喝的!”   陆菱瞧着这个被叫做‘丽芳姐’的人,仍旧是一头雾水。   秋梨膏,她原本是给陆清做的。   因为陆清和原康宁一起玩的时候,孟氏偶然听见。   便为了原康宁,问陆菱要了些。   当时和陆清一起玩耍的人,除了原康宁之外,还有另外两家的孩子。   陆菱当时也没仔细留意,只是准备了三份送了过去。   毕竟都在一起玩,若只给了村长夫人,其他人大概会觉得尴尬。   而且估计还得说她谄媚。   索性她做的多,也无所谓分出去一些。   现在看来,倒是她给自己找麻烦了。   估计这个原云草自家求药不成,便求到了别人家里。   然后吃出了事,问她要说法。   可她自己做的东西,她也了解。   除非有些人体质特殊,导致过敏,否则的话,绝对是安全的。   看原云草家孩子的症状,似乎也不像是过敏。   倒像是撑到了……闹肠胃。   陆菱心里有了底,便朝着这个所谓的‘丽芳姐’问道:“说说吧,我给的秋梨膏到底是怎么进到别人的肚子里去的。”   陈丽芳尴尬的扯了扯唇角,心里暗骂了句。   这个原云草可真是个祸害!   她当时不想给,原云草就舔着脸把孩子留在她家,硬生生赖着也要求一些。   她看不过眼,只好给孩子喝了一些。   当天晚上还没事。   结果第二天孩子忽然不舒服,原云草就找上了门。   先是对她破口大骂,后来又拽着她来陆家讨说法。   她有什么可说的?   她家娃娃喝了之后,药效好得很!   而且娃娃们对于喝药这件事,也不再那么抵触。   总之一切无虞。   陈丽芳不情不愿的走上前,小声道:“她儿子在我家喝的,但是我家孩子可没有事。”   陈丽芳着重强调了后半句,然而原云草才不在意。   像是有了证人似的,原云草又嚷嚷了起来。   不仅要让陆菱赔五十两银子,还扬言说要报官,抓走陆菱这个小庸医。   原云草就像个泼妇似的,指着陆菱鼻尖,恶狠狠道:   “话我就撂这了,若是不赔钱,我一定报官!看你这个小蹄子还敢不敢冒充神医!”   有了陈丽芳的话,众人似乎都觉得原云草更加在理。   有人小声朝着陆菱提醒道:“陆家姑娘,我看你还是赔钱了事吧,这要是报了官,事情可就闹大了。”   陆菱道:“无所谓,闹大就闹大,你尽管报官,反正我做的东西肯定没问题,至于你儿子为什么会这样,咱们就让官府定夺吧。”   原云草一愣,惊诧道:“什么?你你你……让我报官?”   “对啊,这不是你自己要报官吗?我没意见。”   陆菱看上去一点也不在意,不急不燥的说:   “正好我的秋梨膏还剩一罐,到时候一并送去,咱们就让官府好好查一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菱这般坦荡的模样,倒让众人摸不准了。   村子里喝了秋梨膏的,有好几家,都说药效很好。   也没见其他孩子出事。   偏偏原云草一口咬定,就是陆菱的秋梨膏出了问题。   两方互不相让,一时难断公允。   原云草咬着唇,头埋的低低地,一时也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陆菱莞尔一笑,逼近一步。   “正好我家马车在,不如咱们一道去县衙?原……云草是吧?你自己跟我去,还是着人一起?”   瞧见陆菱认真的模样,原云草一下子慌了神。   她咬着牙,微扬着下巴。   “陆家姑娘,今天我们人多,要五十两银子,你怕是以为我们人多欺负你,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你赔偿我们三十两,这事就算了。”   “算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陆菱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你不会以为说了这么多诋毁我的话,还得让我赔钱了事吧?那你多少有点天真。”   “你!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家一再退让,你这个刽子手倒好意思狡辩!”   “真相是怎样的,你心里清楚。”   说完,陆菱指着原云草身后的小男孩。   “其实也不用去县衙那么麻烦,只要去找周大夫,让他给你儿子诊下脉,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你敢去吗?”   原云草沉默着。   左右都到这份上了,她还怕什么?   虽说秋梨膏是昨晚喝的,但好歹也是喝了。   周大夫医术再高明,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成?   不论如何,到时候他们就死死咬住,就是秋梨膏的问题!   正好也让周大夫做个见证。   陆菱就算再巧言善辩,她也不得认栽吗?   原云草抬眸,“好,去就去!”   这人答应的还挺爽快。   陆菱说先将马车栓回家,徐凝跟着她从后头追过来。   “菱儿,我看原云草他们一家挺有把握,你过去了可别冲动呀。”   “放心吧,他们不动手,我也不会动手。”   陆菱俏皮的眨眨眼,笑道:“我又不是只会打架的莽夫,不过若他们不老实,我也不会客气。” 第147章 你净会给我添乱!   陆菱的性子,她最清楚。   这就不是个会受欺负的主。   但徐凝还是不放心,便道:“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陆菱抬眼看她。   徐凝解释道:“我给你撑撑门面,也不能让你自己孤孤单单的去,免得别人欺负你没有帮手。”   陆菱噗的笑出声。   “看不出来,你这性子倒是越来越泼辣了。”   徐凝翻起了白眼,嗔道:“你怎么不问我跟谁学的?”   两人说笑着走出去。   门口的围观群众还没有散去,大有一股要跟过去看戏的架势。   陆菱也没理,径直朝着周大夫家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围在了周大夫家门前。   这小老头听见动静,险些没吓死。   陆菱表明了来意之后,周大夫摸着胡子,叹了口气道:   “行,你净会给我添乱!”   “周大夫辛苦!”   陆菱卖乖。   小老头儿哼了声,着人将小男孩抱紧了医堂内。   其余闲杂人等,都要留在外间等候。   原云草和全子站在陆菱对面,大眼瞪小眼的,气势很足。   陆菱懒得跟他们较劲。   反正真相马上就要大白了!   过了没一会儿,周大夫忽然气势汹汹的掀开门帘,。   “你们这些人,都是怎么当父母的?娃娃都难受成什么样了,你们看不见?怎么现在才送过来!”   原云草夫妇被吼了一嗓子。   愣怔片刻,逮着机会就要诋毁陆菱。   “这都怪陆家的小贱蹄子!装什么神医?我看就是个害人精!”   “就是,要不是她,我儿子也不可能会生病!”   周大夫气的胡子都抖了起来,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话都没听完,又走了回去。   合着就是为了出来骂他们两句。   陆菱压根没注意原云草夫妇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小老头儿很好玩,还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原云草看她这幅满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   一边是对孩子的愧疚。   另一边又是对陆菱的无奈。   早知道,她就不该出这个馊主意!   他们两口子到一旁嘀咕去了。   徐凝凑到陆菱跟前,撞了撞她的手肘,小声道:“也不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   陆菱抬眸扫了眼,“没关系,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该担心的,是他们。”   徐凝沉默了一下,又问:“菱儿,你应该能看出来他们家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陆菱收回目光,淡淡的点了点头。   “我确实能猜出一些,不过别人也未必肯相信。周大夫的医术如何,大家都清楚,也是为了公允起见,当然也能最大程度的洗清我的嫌疑。”   陆菱黑眸转了转,声音微冷。   “我的秋梨膏,往后还得卖呢,谁也别想给我泼这盆脏水。”   “他们家也真够无赖的,求药不成,就去问别人要,结果到头来,还这个出钱出力的,还惹得一身腥。”   徐凝正在发牢骚。   周大夫又气呼呼的从屋内冲了出来。   不过这次他显然有几分克制,并没有直接开口大骂。   他的眼神静静的看着原云草夫妇,直看得他们夫妇心里发毛。   原云草惶惶不安的问:“周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你们还好意思问?”   周大夫拧着眉,沉声道:“昨晚你们给孩子吃了什么?”   原云草眼睛一亮,指着陆菱道:“她给的秋梨膏!”   徐凝刚想补充一句:那可不是陆菱给的。   然而,被周大夫的声音所打断。   “还有呢?”   “没了!就喝了陆菱给的秋梨膏!”   原云草得意的看向陆菱,眼神挑衅。   下一秒,周大夫大喝一声:“你放屁!”   “……”   原云草咬咬牙,呛声道:“你怎么骂人?”   周大夫也是个性情中人,直言道:“我没动手就不错了!你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当真是不配!”   “……”   原云草夫妇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周大夫为什么会发这么大脾气。   陆菱从旁边走过来,朝着周大夫低声道:“收敛点!小心医闹!”   周大夫白她一眼,继续看向原云草夫妇。   “我劝你们实话实说,否则孩子的性命若是保不住,我可管不了!”   “啊?怎么会?”   一听这话,原云草瞬间傻了眼。   这这这……怎么会这么严重?   原云草回忆了下。   孩子昨晚在陈丽芳家喝了些秋梨膏。   晚上她娘又给炖的鸡汤,孩子啃了两个鸡腿,又喝了一大碗汤。   当天晚上睡觉之前,也没瞧出不舒服的样子。   只是晨起的时候,孩子有些涨肚,还有些发热。   于是她又给熬了鱼汤,做了菜团子吃。   心想给孩子好好补补。   后来,孩子吃完饭,又开始不舒服。   不仅发热涨肚,还上吐下泻的。   她娘为此还把家里珍藏多年的野山参拿了出来,给孩子炖了汤,灌了下去说是补身体。   可喝完,孩子就开始哇哇大吐,吐完了就开始昏睡。   原云草眼瞧着没了办法。   她原本是想直接抱着孩子去看大夫的。   可她娘忽然提到了在陈丽芳家喝的秋梨膏。   两人越说越带劲,最后一商量,便叫上人去了陆家讨说法。   原云草没敢多说,只简单的告诉周大夫。   喝了陆菱的秋梨膏,又喝了半碗鸡汤,今早吃了一块菜团子。   就没了。   话音落下,陆菱淡淡的看着原云草。   嘴角的笑意透着讥讽。   周大夫则是沉声道:“还不说实话?非要我把你家孩子吐得东西端出来,让大伙儿看个明白才好吗?”   说完,原云草猛地看向周大夫,目光惊诧。   陆菱也忍不住顿了下。   她看向周大夫,忽然笑了。   这个小老头儿,果然可爱呀。   原云草几次三番提到她的秋梨膏,态度那般明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原云草想以此把这件事算到陆菱头上。   周大夫这么做,也是为了给陆菱辟谣和洗清嫌疑。   “陆菱带过来的秋梨膏,我也细细检查过了,都是好东西,而且对一些常见的咳疾,药效确实很好。”   周大夫的声音干脆,继续道:“倒是你们,遮遮掩掩的不敢说实话,不就是怕事情败露吗?”   原云草一下子急了。   “周大夫,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呢?陆菱,陆菱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污蔑我们夫妻!”   说完,原云草又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大家伙儿,你们可得为我们做主呀。” 第148章 知道是威胁就好   陆菱现在都对这些哭声免疫了。   然而,人家周大夫,比她更绝。   “你要哭,就到外面哭去,跟谁嚷嚷也行,但若是坏了我的心情,我就让人把你儿子丢出去,你爱找谁看病,就找谁去!”   说完,周大夫霸气的甩了甩袖子,便回屋去了。   可怜原云草的哭腔,刚起了个头,又被迫憋回去。   好好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最后打了个嗝。   滑稽。   陆菱非常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眼瞧着徐凝的眉眼也松快了起来。   听了周大夫的话,她也松了一口气,生怕陆菱的嫌疑洗不清,回头又被人说三道四。   门口围观的人散了不少。   其中一大半都是之前跟着原云草夫妇,过来喊打喊杀的亲戚们。   见讹钱无望,他们便灰溜溜的散了。   陆菱也是懒得计较,不然非得跟他们比划比划。   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没正儿八经的练过身手。   虽然偶尔能治治前来无端找事的泼皮户。   但也不过瘾呀。   陆菱忽然想起了寒澈。   不行,等回去之后,得找寒澈过两招。   这家伙剑法不错,身姿飘逸不说,身法又利落。   若是能趁机偷学两招,也挺划算的。   姑且就当免了阿宽的伙食费。   原云草夫妇最后又被周大夫叫了进去。   隔着一道门,陆菱都能听见某大夫,中气十足的骂人声。   陆菱和徐凝双双捂着耳朵。   徐凝心有余悸道:“怪不得周大夫的坏脾气,能远扬周边几个村落,今日我算是领教了。”   陆菱笑着说:“哈哈哈,我觉得还挺可爱。”   “可……可爱?”徐凝惊恐道。   “对啊,不可爱吗?”   “……”   徐凝抿着唇,未发一言。   她忽然觉得,她对这个词的理解,可能还不太透彻。   原云草夫妇又挨了一顿骂,灰头土脸的走出来。   迎面瞧见陆领,那叫一个心虚。   甚至连正眼也不敢看过去。   陆菱清了清嗓子,朝着他们夫妇问道:“真相大白了吧?”   “嗯。”   “还是我的秋梨膏有问题吗?”   “不,不是。”   “唔……既然这样,麻烦二位回去的时候,逢人便解释一句,就说本人的秋梨膏没问题,是你们做父母的失职,顺便大喊一句‘陆姑娘,对不起’,可以做到吗?”   这话虽然是问句,可陆菱冰冷的眸子里,一点商量的意思也没有。   原云草也知道。   这次确实是他们自己的疏忽。   孩子肠胃不舒服,还给他吃大鱼大肉,身体无法克化,导致病情加重。   最后的野山参,虽然是大补之物,可那个时候,孩子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无异于是投药。   幸好大夫看得及时。   但陆菱让他们遇见一个人,就解释一次,还要嚷嚷着道歉,属实有些过分。   原云草不悦道:“你别得寸进尺!”   旁边的全子揪了揪她的衣袖,示意她收敛些。   却遭到了原云草的白眼。   陆菱哼笑一声,“这就得寸进尺了?你们若是不照做的话,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得寸进尺。”   原云草气的直跺脚:“你还敢威胁我们?”   “知道是威胁就好。”   陆菱笑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敢打我的主意,就得付出代价。”   “你还敢打我不成?”   “啧啧。”   陆菱答道:“我从不会主动针对弱者,但你要知道,天底下比挨打要痛苦百倍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最后一句话,陆菱说的轻飘飘,却让人莫名胆寒。   原云草缩了缩脖子,没再敢呛声。   陆菱冷眼扫他们夫妇一眼。   未发一言,潇洒的转身离去。   此时此刻,门外还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见她走来,默契的让开通道,让她走了出来。   在场当中,无人敢说话,似乎都被陆菱身上那股淡漠却拿人的气质,给拿捏到了。   明明就是个看上去十五岁的小丫头,却莫名让人觉得很可怕。   尤其是她那双黑眸。   霸气,睥睨,无人敢挡其锋芒。   而且,在她眼里,原云草夫妇竟然是弱者?   这要是出自他人之口,被别人听了,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但是这话,是被陆菱说出来的。   在场的人,竟然没人想着去反驳这句话。   就好像,确实如此。   陆菱和徐凝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   原本打算去四月书斋的事情,也就此耽误了下来。   陆菱心情不爽,但还是先去了刘斗家一趟。   把之前谈好的价钱,分文不差的交给了刘门胜。   刘门胜夫妻俩捧着陆菱送来的钱袋子,眼眶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陆姑娘,真是谢谢你了,若没有你,今年我们家的果子,怕是都要糟蹋了。”   “不用客气,我早说过,咱们是双赢而已。”   陆菱与他们一道坐在院子里,喝着大碗装的白水,一点也不局促。   来的时候,陆菱还给他们带来些苹果干和秋梨膏。   也算是让他们尝一尝,自家鲜果做出来的稀罕东西。   刘斗迫不及待的拿了块苹果干放进嘴里,声音含糊着说:“我这辈子也没想过,这果子还能这么吃,跟蜜饯似的,你们快来尝尝!”   刘门胜抬手敲了下刘斗的脑袋,“瞧你这点出息!”   刘斗捂着脑袋,“真的好吃!你们快尝尝!”   其余两人也迫不及待的衔了块苹果干进口。   软糯香甜的果肉,与鲜果的口感大不相同。   甜滋滋,糯叽叽。   不失果子的清甜,而且更有嚼劲。   口感非常丰富。   原春霞盯着眼前的苹果干,惊讶道:“这……这真是我家的果子做的?”   “当然啦!”   “陆姑娘当真是心灵手巧。”   陆菱笑笑,又道:“秋梨膏对咳疾很有效用,如今正是换季时节,容易不舒服,这些也是你家的梨子做的,往后我还会送到县城去卖,所以你们要继续好好打理果园。”   原春霞指尖颤抖着,抓着陆菱的手。   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陆菱不喜欢这种忽然煽情的场面,便赶忙换了话题。   “对了,婶子和刘叔都是种树的好手,麻烦你们帮我物色一个适合种植果树的小山头,我也想自己种点果树,到时候还要劳烦你们多多帮忙。”   “行,你放心吧,这事包在我们身上!”   交代完了最重要的事,陆菱便离开了。   回到巷子口,迎面便瞧见寒澈一个人静静的站在他们家门前,要进不进的,神色复杂。   陆菱走过去,打趣道:“干嘛?当门神呢?”   闻言,寒澈猛地看向她,上下打量一圈,开口问:“你没事吧?” 第149章 这就是甘蔗呀!   “没事啊。”   陆菱摇了摇头,微仰着头注视着寒澈,而后问道:“怎么了?”   寒澈暗自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也用不着担心什么,陆菱又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只是从属下口中听说。   有人扛着锄头,喊打喊杀的过来找她麻烦。   他下意识的便把心提了起来。   寒澈幽幽注视着陆菱,淡声道:“没什么,没事就好。”   陆菱估计他应该是听到了一些动静。   她转身往家里走,朝着寒澈问道:“进来坐吗?”   “不了,我还有事。”   寒澈回答道:“最近几天,我可能都不在村里,阿宽会继续在院里留守,你若是有事,直接找他就行。”   陆菱蹙眉,忍不住问:“你要去做什么?”   话一出口,陆菱就觉得自己似乎问题有点多。   这些事情,人家也没必要跟她报备。   于是寒澈刚张了张口,陆菱便打断道:“对了,意思是阿宽接下来的一日三餐,又得让我负责了?”   寒澈抿唇不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而后,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放心,这次一定付你饭钱。”   “之前的呢?”   “都给。”   一听有钱收,陆菱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行,那你注意安全,我先回家啦。”   说完,陆菱毫不犹豫的转身。   寒澈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口闷着一股气,不上不下的,堵得还有些不舒服。   这个见钱眼开的小姑娘……真让人……   寒澈自顾自叹了口气。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沉默片刻,而后转身离开。   这些天,陆菱也没什么可忙的。   之前,宋令衍派人回来过一次,用马车带走了不少鲜果,还有陆菱自己做的果酱和果干。   他们把开业的日子定在两天之后。   剩下这两日,陆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唯一需要处理的事情,就是四月书斋的事。   可她前后跑了两次,都没有遇见那位所谓的韩夫子。   听说他最近在招待贵客。   而且这位贵客,好像还是从金陵城回来的,以前是做大官的。   听说在朝堂里面,颇有威望。   皇帝亲政以后,按说原本正是大展身手的时候,却不知为何,这位贵客忽然辞官还乡了。   这些消息,都是陆菱随口听人说的。   也不知道真假。   事已至此,陆菱也不想再纠结四月书斋的事情了。   左右现在县城里的门店,也要开业了。   陆菱预备送陆衡直接去县城里读书。   宋令衍在县城里面,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到时候应该有些门路,可以帮忙打听打听。   陆菱预备趁着开业那几天,和宋令衍谈谈这件事。   这天,陆菱回到家,便瞧见刘斗倚靠在自家墙边上。   嘴里叼着根草,百无聊赖的,看起来似乎已经来了许久了。   陆菱走近了问:“刘斗,你怎么过来了?”   “陆姑娘!”   瞧见她来,刘斗立马站直了身子。   他把嘴里的草也丢了,身姿端正道:“我爹说,他找到了一处适合种果树的山头,让我过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看看。”   陆菱眼睛一亮:“这么快就找到了?”   “当然啦!您吩咐的差事,我们可不敢耽误,我和我爹一起在外面跑了整整两天,才找出了这么一块地。”   刘斗精神奕奕的,忍不住憨笑道。   陆菱也跟着勾了勾唇角,“辛苦你们了。”   “一点也不辛苦!陆姑娘允了我一份正经差事,我爹高兴还来不及呢,才不会觉得辛苦。”   “行,正好现在有时间,我跟你一道过去看看吧。”   “得嘞,你跟我走吧。”   陆菱连家门都没有进,直接跟着刘斗回了趟他家。   叫上刘门胜,他们三个人直奔刘斗所提及的山头而去。   路上,刘门胜想起一件事。   “陆姑娘,这处山头很适合种果树,就是距离稍微远些,你若是不满意的话,回头我再帮着找找。”   “没关系,只要合适就行,距离不是问题。”   “还有就是……这处山头现在长着一片无人打理的野甜杆,你若要买下这块地的话,到时候我们父子俩帮你一起清干净。”   “野甜杆?那是什么?”   不会是玉米杆吧?   如果是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刘斗顺势解释道:“就是甜杆杆,一嚼的话,里面有甜水,不过嚼完了甜杆渣渣也特别多,以前我们干活的时候,还喜欢砍上一根嚼着解渴,但是后来有人吃甜杆被毒死了,就再也没人敢吃了。”   话音落下,刘门胜觑了刘斗一眼,轻斥道:“你提这些事干嘛?再把陆姑娘给吓着了!”   刘斗撇撇嘴,没说话。   刘门胜又朝着陆菱笑道:“陆姑娘,你别介意,咱们村里早就没人种甜杆了,那片是野生野长的,只要清理干净就行,再说了,那处山头是真的好,村里再找不出第二块了!”   刘门胜可是种地的好手。   他这般推荐,肯定是差不了的。   所以,陆菱笑了笑,表示无碍。   只要是块良田就成。   她原本以为是玉米杆,后来听刘斗的描述,又觉得更像甘蔗。   但是忽然又冒出个‘吃死人事件’,陆菱心里便有些拿不准,想着等见到了,也就清楚了。   出了村落,又顺着小路往西走了几百米,地势开始上坡。   刘门胜道:“陆姑娘,差不多就到了,那片野甜杆,就在山头上面。”   “行,咱们过去看看吧。”   这小山头并不陡峭。   只是因为现在走的是上坡路,所以走到山头的时候,背后隐约出了一层薄汗。   远处层峦叠嶂,苍茫与群山呼应。   远处的土地,与近处的山景交错着。   融汇成一副淡雅流畅的水墨画,在眼前缓缓铺陈开来。   陆菱站在山头眺望,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草香,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前些日子下了好几场雨,山中透着一丝潮气,让人觉得愈发清凉。   放眼望去,山头后侧下坡的地方,蔓延着一片绿油油的长长叶子。   一阵风吹来,树影摇晃,露出了下面青中带紫的长杆。   陆菱眼睛蓦地睁大,似乎是难以置信,又细细看了好几眼。   刘门胜瞧见她的目光,便适时说道:“这就是那片野甜杆,长得还挺茂盛,不过到时候我们可以多找几个人,两三天也就砍完了!”   “不!不用砍!”   陆菱满眼惊喜,激动道:“这就是甘蔗呀!是可以吃的,没有毒!” 第150章 买小山头   闻言,刘门胜愣了下,缓缓道:“以前确实有好些人吃过,但是也确实有人吃了之后,腹痛恶心,发热发的神志不清,最后一命呜呼了。”   陆菱想到,若甘蔗出现红心的话,确实是有毒的。   她曾经看过一则报道,之后因为好奇,还搜索过相关的文献知识。   红心甘蔗之所以有毒,是因为含有一种节菱孢霉菌,它可以产生一种神经性毒素。   陆菱还记得有一句俗语,叫“清明蔗,毒过蛇!”   虽然这句俗语里面,是有一些夸大其词的成分在,但也能切实说明,如果甘蔗产生了病原菌,品质劣变,确实可能会危及生命。   但是从新鲜甘蔗,到变质,再到产生这个所谓的病原菌,需要很长时间。   还要有适合甘蔗病原菌生产繁殖的环境条件,和拥有足够数量的甘蔗病原菌,才能使甘蔗蔗茎变红。   总结起来,吃新鲜甘蔗,就可以避免这个问题!   不过,新鲜甘蔗卖起来太费力。   陆菱感兴趣的是,可以用这些甘蔗做红糖!   红糖在这个年代,可是实打实的奢侈品呀!   陆菱看着眼前的这片‘甜杆海’,面上直接笑出了花。   “刘叔,这些甜杆都要好好的保留下来,以后我还要种满山头的甜杆杆!”   “啊?陆姑娘,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刘门胜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的鬼话。   他甚至还想问一句:你是不是疯了?   但是碍于情面,这句话他没好意思问出口,而是委婉的表达了一句。   “丫头,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这可不是闹着玩呢。”   陆菱摇头,坚定道:“刘叔,你就放心吧,我养的甜杆,绝对吃不死人!”   见她态度坚定,刘门胜也没多说。   三人心思各异的下了山。   临近岔路口,陆菱与刘门胜父子分道扬镳,朝着不同的两个方向,各回各家。   陆菱没想到,去看了个小山头,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她美滋滋的朝着村长家而去。   虽然现在已经临近傍晚,但她迫不及待想要立即拿下那座小山头了!   刚走到村长家门口,浓香的饭菜香气,顺着门缝就飘了出来。   陆菱笑着敲门,是孟氏过来把她迎了进去。   “菱儿,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嗯,婶子,我找原伯伯。”   “进来吧。”   院子里,小臭蛋原康宁正在玩一辆小巧精致的手推车。   听见声音,他萌哒哒的跑回来。   “陆姐姐,清清和阿衡哥哥呢?他们怎么没来找我玩儿!”   小男孩奶声奶气的,牵着陆菱的手,态度十分亲昵。   孟氏蹲下身,替原康宁整理了下衣服。   陆菱弯腰逗他,“他们在家呢,你待会儿要不要跟姐姐回去?”   “好呀!”   “你这孩子!”   孟氏笑道:“都这么晚了,你还想着乱跑,今天还没玩够吗?”   正说着话,村长也从堂屋走了出来。   原康宁挨了训,躲开孟氏的手,径直奔着原荣而去。   小家伙被人抱在怀里,朝着孟氏吐了吐舌头,“我在家都没人跟我玩!我要去找清清和阿衡哥哥。”   孟氏起身,瞧见小家伙这人小鬼大的模样,面上乐开了花。   “就知道玩儿!”   转头孟氏又看向陆菱,问道:“你是找荣哥有事吧?”   村长抱着小家伙走过来,朝着陆菱道:“怎么了?”   陆菱不知从哪里摸出了快饴糖,顺手递给了原康宁。   小家伙被原荣放在地上,拿了糖,笑闹着跑开了。   孟氏又赶紧追了上去,在身后喊着:“你给我慢些!慢点跑!小祖宗,小心摔着。”   听着家里的玩闹声,原荣一时心情大好。   他面上衬着笑容,将陆菱带了堂屋。   “原伯伯。”   陆菱率先开口:“我这次过来,是想买个小山头。”   “啥?买小山头?”   原荣愣了下,顿时乐了。   “你这丫头,还真是闲不住,上次问我买田的事还没有着落,现在又想着买小山头了?”   陆菱笑道:“良田不容易等,但小山头应该比较容易得手。”   “哈哈哈,那倒是,村里也没几家买山头的。”   原荣坐在书桌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陆菱坐下说。   陆菱也没客气,直接走了过去。   原荣问:“瞧你这架势,是有钟意的山头了?”   “是,就在村子西面的小山头,上面长了一大片野甜杆。”   “哦……那个啊。”   原荣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   陆菱挑了下眉。   有些不明所以。   难不成那个小山头已经名花有主了?   按说不可能呀。   否则刘门胜一定会告诉她的。   但是原荣叹了口气,朝着她说:“你再找一块吧,那个小山头就算了。”   “为什么?我就看中了那块山头。”   “你呀你,看完之后就没跟人打听打听?不知道山上发生过什么事吗?你就急着要买。”   闻言,陆菱想起了刘斗说的‘把人吃死事件’。   于是她便试探着问:“因为吃死过人?”   话音落下,原荣猛地看向她,笑道:“原来你听说啦?那你还要买?”   “怎么了?不能买吗?”   “能买是能买。”   原荣悠悠的解释道:“以前也有人打听过,不过听说那件事之后,就都放弃了,毕竟大家买山头,种点果树、庄稼什么的,也喜欢图个吉利。”   闻言,陆菱松了口气。   “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个,我就看上那座山头了。”   原荣笑笑,朝着陆菱道:“你这丫头倒是有魄力!来,你跟我说说,你怎么就瞧上那处山头了?难不成下面埋了宝贝,让你这么惦记?”   宝贝,确实有。   但陆菱现在可不想说。   她开了句玩笑,俏皮道:“那座山头上的风景格外好,我感觉站在上面,就跟身处仙境似的,实在舍不得让它继续荒废着。”   原荣忍不住沉默,而后又哈哈笑起来。   “行,你想买就买吧,反正咱们村里面,除了你,估计也没人肯惦记它。”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原伯伯回头可要早些准备好,帮我签地契!”   “知道啦!我会尽快帮你办的。”   “谢谢原伯伯。”   这件事说定,陆菱心里也安生了。   刘门胜选的这处山头,真的很合她的心意。   回头等店铺运营稳定了,她再慢慢增加新产品。   手工红糖,听起来就很不错。   而且还可以搭配,做很多点心。   之前陆菱去县城买了些红糖,价钱贵的很。   而且还不够纯,也白糖一样,品质都不过关。   陆菱想,往后她就要发展自己的品牌,商铺一家接着一家,商品所到之地,遍布全国! 第151章 店铺开业   翌日。   今天众人起了个大早,晨起吃早饭的时候,陆菱在餐桌上,直接和陆衡说了下四月书斋的事情。   小家伙一开始以为不能念书之后,整个眉眼都耷拉了下来。   眼睛里满是失落,却还忍不住安慰陆菱。   “没关系,姐姐不用操心啦,明年不行的话,后年也行,我无所谓的。”   小小的脸庞之上,满是少年隐藏的倔强。   陆菱摸摸他的头,忍不住笑道:“但……姐姐想要送你去县城读书呢,你这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呢?”   “诶?真的?”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   陆衡激动的直接跳起来,“姐姐,我一定好好读书,回头我去了学堂,回回都要考第一名!”   “好呀。”   陆菱点点头,不过话音一转。   “是不是第一名都可以,读书是为了修身养性,可不是为了争强好胜,进取心是好事,但对自己不必如此苛刻,姐姐希望你能领会读书的妙趣。”   “好!”   陆衡点着头,眉眼一派欢喜。   他忽而随口道了句。   “姐姐,你也没念过书,可是你说出来的话,我都觉得好有道理哦。”   陆衡无意的一句话,倒让陆菱愣了许久。   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陆菱的戒心和防备心,也早就丢了个彻底。   平时生活方面,也没有那么多注意,没成想倒露了马脚。   陆菱眼睛转下了,缓缓答道:“我虽然没去学堂正式念过书,可是爹爹以前的房间,不是放着很多书吗?咱们搬去二婶家之后,还是我一并带过去的呢。”   “啊?你都看过?”   “当然了!”   闻言,小陆衡拧起了眉头,噘着嘴说:“姐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样我就可以早些念书识字了。”   陆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也不想想,我可是比你大了将近十岁,我看书识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小陆衡皱了皱鼻子,忽然笑了。   “对哦,差点忘记了。”   见他们聊的欢快,被忽略了半天的陆清,忽然放下了筷子。   她瞅着陆菱道:“姐姐,我也想和哥哥一起上学堂。”   “好呀,不过现在清清的年级还小,等你再长大两岁就可以啦。”   “可是……可是陈兴元说,学堂从来不收女学生,我长大了,也去不了学堂。”   “放心。”   陆菱挠了挠陆清的小下巴,笑着说:“等你到了年纪,我一定送你去念书,只是到时候,你可不许哭着喊着逃学哦。”   陆清眨眨眼,大声道:“那肯定不会!我可比哥哥聪明多了。”   旁边陆衡的眼神撇过来。   陆清赶忙抱起陆菱的大腿,补充了句。   “那肯定比姐姐要差一些,嘿嘿。”   “……”   陆菱刮了下她的鼻尖,哼了句‘人小鬼大’,又催促着:“快吃,今天咱们要去县城!”   今天店铺开业。   陆菱一行人收拾好之后,徐凝也带着陈兴元过来与他们一道汇合。   众人赶着马车,欢快的朝着县城而去。   不得不说,宋令衍虽然在县城里面算个闲散的富家少爷,但是办事的能力,确实不差。   陆菱赶着马车,从城外赶来。   一路上,就能听见路人在嚷嚷。   “琳琅阁分店开业大酬宾,福利满满,优惠多多!”   “大家都去看看热闹,琳琅阁竟然在康永县开分店了!”   “好多稀罕物件,见都没见过,大伙儿去长长见识。”   诸如此类。   有些是陆菱亲自写的宣传用语,有些应该是宋令衍让人放出去的噱头。   总之,预热做的很不错。   临近店铺那条街的时候,街上的人群,眼瞧着慢慢密集了起来,马车都要挤不过去了。   而且,大多数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陆菱之前虽然远在西白村,可是开业的策划,她当真是没少下功夫。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底气,可是没见到实际情况之前,她的心里到底是捏了一把汗。   眼瞧着预热的反应,这般高涨和热烈,陆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倍感压力。   不过有压力,才有动力。   她倒是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场景。   徐凝和孩子们一起坐在车厢内,听见外头的动静,忍不住掀开车帘,朝着外头张望了一眼。   见大街上人影憧憧,徐凝便笑着起来。   “菱儿,街上人好多。”   “是呀,而且都是朝着咱们店铺去的。”   “真好!看来这段时间,你可没白忙活。”   徐凝是知道陆菱的。   白天的时候,乐此不疲的熬果酱,做果干,到了晚上,还要和她絮絮叨叨半天。   晚上一个人的时候,躺在床上,脑子里估计都在想着这件事。   她虽然不怎么爱抱怨,但是徐凝也看得出来。   陆菱虽然表现的很轻松自在,可实际上心里紧张着呢。   有很多担忧,也有很大的压力。   如今,她能跟着松一口气了。   徐凝从身后拍了拍陆菱的肩膀,调侃道:“看来以后,我们有得忙了!”   “忙点好,现在忙点,代表着我们可以挣大钱了!”   “那感情好,托你的福,往后我们兴元就指望跟着你学本事了!”   两人玩笑了几句。   陆菱赶着马车拐进了一道暗巷。   前门人太多,他们赶着马车估计挤不进去,所以还是直接去到后门,比较保险一些。   大概是宋令衍提前有些吩咐,后门守门的杂役,瞧见马车之后,远远的就迎了过来。   见着她就恭敬的抱了抱拳。   “陆姑娘好。”   陆菱勒紧缰绳,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以前也从未见过。   陆菱跳下马车,来人顺势殷切的接过缰绳。   “陆姑娘,我们少爷已经等候多时了,马车交给我吧,您里面请。”   陆菱勾了勾唇,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我们之前似乎没见过。”   “您瞧瞧,这满大街哪还有另一个仙女似的人物,我们少爷吩咐了,只要看到一个仙女模样的人,指定就是陆姑娘!”   这波彩虹屁,陆菱属实不想反驳。   她不好意思的捂了捂脸,回头招呼着徐凝和孩子们下了车。   这位杂役牵着马车走了,旁边另一个人过来,迎着他们从后门走了进去。 第152章 琳琅百货,名声大噪。   行走间,陆菱朝着陆衡和陆清叮嘱道:   “一会儿姐姐可能会比较忙,你们好好跟着凝姐姐,此处人多,万一走丢了,或是被人拐跑了,姐姐可找不到你们。”   话音落下,陆清这个胆小的,一边牵着陆衡的手,一边用手指头勾住了陈兴元的衣袖。   “姐姐,我怕。”   小可怜似的朝着陆菱眨眼。   陆菱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小清清,就是个窝里横。   平常在家欺负陆衡和陈兴元的时候,小花招一套又一套,绝不手软。   出了门就开始怂。   还怂的可可爱爱。   陆菱爱不释手的捏捏她的脸蛋,温声道:“别怕,牵好哥哥的手。”   陆清谨慎的点了点头,又往陆衡身边凑了凑。   以求庇护。   旁边的陈兴元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清清,你别怕,有我呢,我保护你。”   “唔……”   陆清看了看陈兴元,又看了看陆衡,好像在做比较。   最后她小声道:“我还是比较相信我哥哥。”   “……”   陈兴元和陆衡集体沉默。   陆衡无奈嗤了声,手掌盖在陆清头上。   “在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略略!”   陆清俏皮的吐了个鬼脸。   徐凝无奈看他们一眼,又朝着陆菱道:“你安心去忙,孩子们我会看好的,今天人多事杂,就不带他们上街了,我们也在店里帮忙。”   “行,你们可以先休息一下,我去找宋令衍。”   “去吧。”   陆菱和众人告别,转身朝着前厅的门店而去。   门店后头,连着一个干净素雅的小院子,还有一排平房。   具体看不出来有几间房,但是地方很宽敞。   院中还有一颗大槐树,遮天蔽日的,显得十分威严。   先前去安置马车的杂役走进来,瞧见徐凝他们站在院内,便引着他们进了旁边的客房休息。   杂役名叫小丁。   小丁说:“这几间平房,是我们少爷特意吩咐收拾出来的,往后各位若是往返不方便的话,夜里还可以留宿,里面全都打扫干净了,什么东西都备着呢。”   闻言,徐凝挑了下眉。   倒是没想到,宋令衍还这么细心与周到。   她朝着小丁道谢,并温声说:“多谢,你该忙什么,就去忙吧,我们歇歇脚,就去前厅帮忙。”   “好嘞,若有吩咐的话,你们就要院中喊我的名字,我会立马赶过来的。”   “好。”   徐凝道了谢,小丁便离开了。   后门虽然一般不会有什么来往,但是也离不开人。   小丁还得回去守着。   陆菱从后头进了前厅,一进去就被眼前的热闹场景给吸引住了。   来来往往的都是客人。   好多人还被挡在门口,进也进不来,只能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张望。   宋令衍摇着他那把万年不离手的羽扇,站在堂前,笑得肆意。   陆菱走过去,在他身旁站定。   “宋少爷,干的不错呀。”   宋令衍乍一听见声音近在耳畔,吓得缩了下脖子,看清来人是陆菱之后,便赶忙甩来个白眼。   宋令衍道:“也不知道究竟谁是老板,开业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来的这样晚。”   “是是是,给宋少爷赔不是。”   陆菱福了福身,难得这般配合,哄得宋令衍眉开眼笑。   他抬手往前指了指,用一种‘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口气,朝着陆菱问道:“怎么样?还满意吧?”   陆菱继续配合着点头,“当然了,宋公子出马,怎么会有差错呢?所以我才能放心的把店铺交给你看管呀。”   话音落下,宋令衍狐疑的打量着她。   他把扇子都收了起来,仔仔细细的盯着陆菱的脸,想直接上手捏一下侧真假。   但是手抬到半路,因为害怕,又落了回去。   他梗着脖子问:“你是陆菱吗?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小嘴抹了蜜吗?说话这么中听。”   陆菱翻他一个白眼。   “瞧你这幅德行!”   “嗳!就是这样。”   这下,宋令衍浑身舒坦了。   见此,陆菱忍不住讥讽,“宋令衍,你该不会是什么受虐体质吧?”   “非也!”   宋令衍摆摆手,破罐子破摔道:“这种反应,只对你,是不是觉得很荣幸?”   陆菱瞪他,“皮痒了?”   “哈哈哈,不敢不敢!”   宋令衍稍作收敛,而后认真道:“你就说,小爷弄出来的场面怎么样?想好了说,往好了说。”   陆菱直接竖起大拇指,“其他的马马虎虎,但今天的气氛,起码到位了。”   宋令衍听着陆菱嘴里的新鲜词,一套又一套的,虽然不太理解,但也能明白。   应当是夸他的好话。   这人得意了之后,话语量明显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他扯着陆菱,往各个区域走转了一圈。   把自己吹捧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最后,陆菱被他弄烦了,直接丢下一句。   “还不是因为我出的点子好?靠你的脑子可不行。”   “……”   宋令衍瞪她,控诉道:“卸磨杀驴?”   陆菱瞅他一眼,上下打量着,“对,我卸磨杀驴,驴,你好呀。”   “……”   宋令衍后知后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就不该跟陆菱斗嘴!   反正每次都……赢不了……   开业第一天,店铺的生意就很好。   而且,陆菱把店铺的名字改成了——琳琅百货,将琳琅阁和杂货铺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旁人乍一听还不太明白,但仔细一想,又能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一来二去的,琳琅百货这个名头,在开业第一天就成了不少人口中的谈资。   除此之外,钱夫人也亲自到场支持。   开业之前,宋令衍曾去钱府,有意无意跟钱仲新提了好几次。   后来钱夫人便知晓了。   于是,陆菱亲自给钱夫人包装完了果篮之后,正好用上了之前计划的绝招。   店铺门外。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翩翩公子,身长如玉,气度不凡,只是面上戴着一副镂空的银边面具,只露出一截瘦削冷感的下巴。   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他翻身飞起,身姿利落的跨上高头大马,引得周遭呼声连连,更添几分热闹。。   男人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下,意气风发,分外惹眼。   周围的老百姓都被眼前的场景却吸引。   骏马后面,还跟着一辆四四方方的豪华马车,珠帘流动,华贵万千。   陆菱将钱夫人客客气气的送进马车,惹得周围一阵艳羡。   穿着鹅黄长裙的侍女们,一个个端着包装精美的鲜果,纷纷跟在马车后头,做足了场面。   借着钱府的东风,浩浩荡荡的队伍,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备受瞩目。   绕城一圈,许多高门夫人十分艳羡,纷纷效仿。   琳琅百货,一时间名声大噪。 第153章 竟然是他!   开业第一天,生意就这般好,是陆菱没有预想到的。   尤其她自己熬制的果酱,搭配的花果茶,也非常受那些贵夫人的欢迎。   再加上钱夫人的影响,许多人慕名而来,一上午过去,果酱的库存已经卖了大半,有些供不应求了。   陆菱想着,等回去以后,可以找人多砌几个灶台,这样就能有余存备着。   毕竟鲜果不容易保存,陆菱还是决定主要经营果酱和花果茶。   除此之外,苹果干制成的蜜饯,大家也很喜欢。   只是这次备的不多,直接卖完了。   不论买多买少,陆菱都附赠了一只招财碗。   碗底画着铜钱,栩栩如生。   里面盛放着今日特供,免费品尝的秋梨膏。   陆菱觉得人们一旦体会到秋梨膏的妙用,到时候一定是比果酱更加受欢迎的存在。   所以她将剩余的秋梨膏,全都免费赠送了出去。   也算为以后的生意,做做铺垫。   中午,宋令衍订了附近的大酒楼,招待陆菱一行人。   也是为了庆贺今日店铺的完美开局。   醉仙楼,是县城内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并且毗邻琳琅百货,也就是几步远的距离。   雅间内,宋令衍大手一挥,高兴道:“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日小爷自掏腰包,保管让各位吃好喝好!”   闻言,徐凝打趣:“宋老板今日收益颇丰,自然应该请客。”   宋令衍啧了声,把眼神转向陆菱,有些痛心道:“店铺赚的再多,最后也得进到某个黑心的小女子的口袋里,与小爷有什么关系?”   陆菱跟宋令衍合作,她算是供货商,与宋令衍三七分账。   她七,宋令衍三。   这家店铺原本就是宋家的杂货铺改造而成,但因为后来借用了琳琅阁的名头,所以宋令衍也没有再另行收取租金。   让陆菱以合伙人的身份,参与到店铺的运营当中。   不过,关于分账,分的却不是店铺的所有营收。   宋令衍明面上还是店铺的老板,陆菱只是幕后的供货商和投资人,所以她参与三七分账的部分,目前也只有她自己自制的商品,以及各类鲜果的营收。   其余的日用百货,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眼下琳琅百货生意好,连带着其他东西,也卖了不少。   所以,宋令衍和陆菱虽然是三七分账,但最后进到宋令衍口袋里的钱,还是要多得多。   以至于听了宋令衍的话,陆菱直接翻了个白眼。   所以,当店小二过来询问要点什么菜的时候,陆菱直接回了句。   “炒一本。”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不由得愣了下,纷纷看向陆菱。   宋令衍问:“什么叫炒一本?”   陆菱淡声答:“就是店里所有的菜品,全都要一份。”   呵!   饭量够大的!   宋令衍瞅她一眼,笑着问:“你吃的完吗?”   “当然!”   “行。”   宋令衍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朝着店小二道:“那就按这位姑娘说的,炒一本,你若是吃不完,我就……”   后半句是说给陆菱听得,拖着调子,一副想什么鬼点子的模样。   然而,陆菱压根也没搭理他。   店小二一听这桌客人这般豪爽,高兴的眉开眼笑,连说了三个好字,便预备离开。   然而,陆菱却忽然叫住他。   “等会儿。”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陆菱托着下巴幽幽道:“我们这里按照人数上相应的菜数就成,其他多余的菜品统统用食盒装了,送去隔壁的琳琅百货。”   说完,陆菱瞥向宋令衍,补充道:“就说是宋少爷为了犒劳大家,免费大请客。”   宋令衍:“……”   店小二先是愣了下,而后忙点头。   表示,只要有钱赚,送哪都行!   陆菱还给了赏钱,店小二欢欢喜喜的去通知后厨了。   人走后,宋令衍憋屈的看向陆菱,“你用我的钱行好事,可真是……小机灵鬼。”   “少来阴阳怪气。”   陆菱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宋少爷赚的盆满钵满的,也得给下属谋点福利不是?”   “好好好,你说得对。”   宋令衍起身,给在座的各位斟上了茶。   陆清的小手握着一个杯子,递到宋令衍跟前。   宋令衍给她按了下去。   “小小年纪喝什么茶?你们统统只有白开水!”   “你管的可真多。”   话音落下,陆清的小白眼飞起。   宋令衍弹了弹她的额头,而后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姐姐,我也要喝。”   陆清撅着小嘴,朝着陆菱控诉。   陆菱道:“你的咳疾刚好了没几天,喝水吧。”   “……”   陆清沉默的抿住了嘴巴。   旁边的宋令衍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又惹得陆清几番白眼。   一顿饭吃的格外畅快,店铺内留守的员工们,也吃好喝好,十分满足。   眼瞧着店铺运营不错,陆菱也不再担心。   她不需要整日守在这里,往后这家店铺主要还是要靠着宋令衍打理。   从楼上雅间出来的时候,行至楼梯,余光中有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侧面缓缓而过。   陆菱停下脚步,仰着头看过去。   男人身姿如玉,一身黑衣,衣襟随着脚下的步调晃动,看起来急匆匆的,可他那双眼睛却分外的沉静。   陆菱不由得眯了眯眼。   目光径直落在男人身上那套熟悉的衣服之上。   这件衣服本该穿在阿宽身上的,怎么会到了寒澈身上?   而且,寒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蓦地,陆菱脑海里面想起了那抹泛着冷光的银色面具。   那不是她给阿宽准备的东西。   也就是说,之前在马车前头引路的人,其实是寒澈!   竟然是他!   陆菱之前忙着招待客人,所以并没有细看。   最主要的事,她一直以为面具之下的人是她找来的阿宽。   她还猜测,大概阿宽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才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个面具。   正当这时,寒澈大概是察觉到了陆菱的目光。   他停在一间雅间门口,视线却朝着她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隔着一段距离,清晰的看到了彼此。   陆菱挑了下眉。   后者神色淡然,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稍倾,他跟前的雅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穿着青衫,下巴上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连同寒澈的侧脸,一同映入了陆菱的眼帘当中。   她愣了下,而后眨了眨眼。   房间里的人,不是韩夫子吗? 第154章 我要十斤白糖。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看上去,寒澈似乎就是来找他的。   他们应当是相熟之人。   后来,韩夫子身后又走过来一道身影。   只是还未等陆菱看清,寒澈便移开了目光,径直走了进去,遮挡住了来人的身影。   房门在她眼前关上。   寒澈那双淡漠的瞳眸,还在陆菱眼前挥之不去。   寒澈刚才的眼神,就跟不认识她似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眼神,陆菱以前也在寒澈的身上见到过。   那时候,寒澈刚刚搬到他们家隔壁,她还住在徐凝家。   某天原乐景在此经过,瞧见陆菱和寒澈,他也是这般冷淡又漠然的态度,好像她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疑团似的,在陆菱脑海里面发酵。   徐凝碰碰她的手,不解的问:“你发什么呆呢?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陆菱猛的回神,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们走吧。”   对于寒澈这个人,陆菱对他的了解算不得太多。   虽然平时寒澈对她的态度,算的上坦荡。   阿宽等人的行踪,也没隐瞒过她。   但是寒澈的身份,仍旧是个秘密。   况且,就连来西白村落户,寒澈用的都是假名字。   至今,村里的人还都以为他是什么所谓的林书生。   陆菱想不出答案,索性也不再纠结,和徐凝一道出了醉仙楼。   宋令衍还需要帮忙打理店铺,所以他已经提前回去了。   陆菱回店铺后院,把马车赶了出来,她不打算再多停留,预备带着孩子们去县城转一圈,买些东西,然后便打道回府。   马车旁边已经空了。   原本那里应该牵着一匹高头大马。   看来阿宽已经悄悄离开了。   陆菱和宋令衍打了声招呼,便赶着马车,载着众人离开了。   熬制果酱,烘烤果干,必不可少的东西就是糖。   但这个年代出产的东西,不论是白糖,还是红糖,品质都不算过关。   因此做出来的东西,其实也是大大折扣的。   陆菱想着,有了甘蔗以后,她可以自行制糖,不论是红糖还是白糖,她都可以。   而且,她的空间里还有很多栽植的专业书籍。   到了十一月的话,正是甘蔗丰收的季节。   不过在此之前,她也得备些白糖,以备不时之需。   进了卖糖的店铺,店小二听见动静掀了掀眼皮子。   瞧见走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模样虽然标致,按穿着打扮却十分普通,顿时没了兴致。   “要点什么?”   店小二低下头,一副懒得招待的模样。   陆菱淡声道:“我要十斤白糖。”   十斤白糖???   店小二猛地抬头看她一眼,眼底的讥诮,格外明显。   “去去去,要捣乱的话,一边玩去,我们可没空陪你折腾。”   陆菱拧眉:“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家开着门,是不打算做生意了?”   “生意肯定要做。”   店小二打量着她,讥讽道:“只是你一个小姑娘,十斤白糖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买得起吗?”   陆菱道:“我既然开口要买,自然买得起。”   “口气倒是不小!你知道十斤白糖需要多少银子吗?”   “……”   陆菱淡淡的看着他,冷声道:“您能不说废话吗?我赶时间。”   瞧见陆菱冷了脸,这个店小二更是没了好态度。   “走走走,少在这耽误我们做生意!穿着跟个穷酸乞丐似的,还要买十斤白糖,你当我傻啊?”   陆菱蹙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饰。   虽说,她穿着时下并不太流行的粗布长裙,但是好歹干净整齐,衣服也没有破破烂烂的,颜色还很明艳。   怎么这人就把她定位成了穷酸乞丐呢?   见她不说话,店小二愈发得意。   “小姑娘,撒谎也要看准面对的是谁,我看你该不会是打算来抢劫的吧?等我把白糖端上来,你就抢走,门外是不是还有同伙……”   “想象力够丰富的呀。”   陆菱冷笑着,打断了店小二的话。   她冷不丁摸出一枚银锭子,落在指尖把玩。   “你看看这是什么?”   “——!!”   店小二的眼睛猛地瞪大,说话都不利索了。   “客……客官里面请!小的有眼无珠,十斤白糖是吧,我这就去给您称!”   “不必了。”   陆菱把玩着银锭子,小口吹了口气,朝着店小二道:“我也没其他的意思,就是给你看看,我这个银锭子是不是又白又亮。”   “……”   说完,陆菱将银锭子攥回掌心,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店小二在身后呼喊:“姑娘!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您别走啊!”   陆菱脚下生风。   方才这里有两家店铺,规模一大一小。   因为考虑到白糖算是奢侈品,怕小店里面没有。   索性,陆菱直接走进了这家店铺。   万万没想到,这家店小二竟然狗眼看人低。   她出了门,直接绕去了隔壁。   还是那句话。   “老板,我要十斤白糖。”   话音落下,一个老翁从柜台后缓缓走出来,瞅着陆菱难以置信的问:“姑娘,你要多少?”   “十斤白糖,有吗?”   “有……有有。”   老翁慢摆拍似的点了点头,而后补充道:“不过没那么多,最多也就是四五斤。”   “才四五斤?”   这确实有点少。   老翁叹了口气,笑道:“姑娘,这白糖比红糖还贵,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也买不了多少,你一下子买这么多,带够钱了吗?”   这位老伯的态度还算客气,说话笑眯眯的,很有耐心。   陆菱的心情瞬间好了大半。   她勾勾唇,点头:“您放心,劳烦您把店内的白糖,都给我包起来吧,顺便再来五斤红糖。”   “小姑娘,你稍等。”   老翁沉默了下。   虽然眼底透着怀疑,但还是乐呵呵的转身去了内间。   这时候,隔壁的店小二竟然追了过来。   “姑娘,我跟你说,方圆几里之内,除了我家之外,就没有哪家店铺有那么多的白糖,这家店……哼,绝对不超过五斤。”   店小二满眼自豪,嚷嚷着说:“你还是跟我回去吧,我家的白糖品质一绝,绝对包您满意!”   闻言,陆菱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淡声道:“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感兴趣。”   “……”   店小二咬了咬牙。   店里的白糖都堆积许久了,好容易来一个,他说什么也得把这人劝回去。   于是这人又谄媚道:“姑娘,刚才都是我不好,我这厢给你赔礼了,希望你不要介意,你还是跟我……”   “我介意。”   陆菱打断他的话,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问:“不如你直接给我磕头赔罪吧?” 第155章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   店小二梗着脖子,吃了一瘪。   “姑娘,瞧你说的,这跪天跪地跪父母,您就别开玩笑了。   我承认方才是我有眼无珠,但我也敢保证,我们店里的白糖,绝对品质最佳。   而且除了我们店,其他的小店绝对没有十斤白糖的库存!你要不相信,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正说着,之前去内室的老翁也走了出来。   他手里拧着打包好的白糖,边走边说:“姑娘,白糖只有四斤,红糖我多给你称一些……”   话音未落,老翁瞥见了房间内,忽然冒出来的另外一个人。   他眉头一横,有些不悦。   “陈老板,您不在自家店铺好生看着,来我这干什么?”   两家店铺离得这么近,平常隔壁没少往他那边揽客,有时候还正大光明的直接抢客。   所以,老翁面对着这个所谓的陈老板,明显没什么好脾气。   这位陈老板扯了扯嘴角,眼底露出不屑。   “老头,我告诉你,这位姑娘是我们店里的贵客,你甭在这跟我吹胡子瞪眼,我得把我们的客人请回去。”   “呦呵!你还真是不要脸!”   老翁踱着步子走出来,直接骂道:“这是你家店吗?平时在外头,你抢客就算了,如今竟然敢到我店里来抢人,你真当我怕你啊!”   “老头,我懒得跟你多说。”   陈老板看向陆菱,笑道:“姑娘,你看我说对了吧,他家只有四斤白糖,你何苦在这耽误时间,跟我过去吧,我家的白糖比他家好十倍不止。”   “你胡说!我姜老头的店是小,但开门做生意,靠的就是诚信,我家的白糖虽然量少,但品质绝对不差!”   两人眼瞧着就要吵起来了。   陆菱直接从老翁手里接过包装好的白糖,淡声道:“老伯,你再帮我包上六斤红糖,也是一样的。”   老翁愣了下,笑着点头。   “好好,姑娘,你等一下,我马上去称!”   说完,老翁得意的朝着陈老板瞪了瞪眼,踩着小碎步进了内室。   屋内暂时安静下来,陈老板恼羞成怒。   “哼!你这个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进了我的店,要了东西就得买!你必须跟我回去!”   呵?   这是什么道理?   客人去了,见穿着不甚富贵,便不好好招待。   等发现人家有钱之后,又后悔。   再次邀客不成,竟然还敢威胁!   陆菱眯了眯眼,眼底的寒芒一闪而过。   今天她不想废话。   陆菱朝着陈老板勾了勾手,“你来。”   说完,她便径直往门外走去。   陈老板愣了下,忽而舔着唇角笑起来。   他就说,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能有什么能耐?   这不,被他三言两语的,就被吓怕了。   正要走,老翁拎着红糖走了出来。   见此架势,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   陈老板得意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进了你的店,也没用!”   丢下这么一句,陈老板悠悠然的走了。   老翁气的身子直发抖,把红糖往柜台上一丢,撸着袖子就要出去讨个说法。   然而,刚走了两步,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惨淡的呼痛声。   “啊!你这个臭丫头,你竟然敢打我,知道你胖爷是谁吗?”   “胖哥出来混的时候,你他娘的还没出生呢!你给我松手。”   紧接着画风一变,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伴随着某人惨烈的叫骂声。   “啊啊啊!老子手都要断了!”   “饶命!女侠饶命!”   直到最后,男人嘴里再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骂声,只能借着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的吐出几句求饶。   老翁停下脚,蓦地空咽了下嗓子。   好吧。   他还是不出去了吧……   下一秒,门外安静了。   陆菱喘着闷气,重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她的手背上还蹭了一道血迹,是方才捶在陈老板脸上,不小心蹭到的鼻血。   她嫌弃的甩了甩手,抬头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问道:   “老伯,我的糖呢?”   “哦,在这儿,在这儿!”   老翁茫茫然的回到柜台后,将包好的红糖和白糖,小心翼翼的递给了陆菱。   见此,陆菱莞尔一笑,声音颇为温婉。   “您放心,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偶尔动动粗,不吓人的。”   “……”   老翁无言以对,只是默默递上了一块方巾,示意陆菱擦下手背上的血迹。   陆菱正为此心烦呢,于是灿然一笑。   “多谢。”   “姑娘慢走。”   陆菱拎着东西,施施然的离开了。   老翁沉吟半晌,最终拎着长袍,悠哉悠哉的走到门前,好整以暇的掀开了门帘。   旁边不远处,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陈老板,正期期艾艾的坐在地上。   见到陆菱出来,又仓皇躺了回去,哭嚷着:“姑奶奶,我知道错了!”   陆菱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坐上马车,潇洒离去。   陈老板心有余悸的擦着眼泪,浑身上下痛的跟什么似的。   他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站起来,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哼笑。   慢慢转过头,陈老板对上一双看戏的眼。   老翁倚着门框,嘴里嗑着瓜子,笑道:“唉!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进了你的店,也没用。”   “……”   陈老板:这台词,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回到西白村,天色渐晚。   马车路途颠簸,孩子们回到家有些昏昏欲睡。   徐凝主动提到做晚饭,并叮嘱陆菱先休息,一会儿直接过来吃饭。   陆菱也没拒绝。   领着两个小家伙回到家,先各自洗漱收拾了一下。   陆清抱着宋令衍给她送的新衣服不肯撒手,哼哼唧唧的要换上。   陆菱温声道:“待会儿就要去吃饭了,你若是弄上菜汤,新衣服可就毁了,反正天也黑了,还是明天再穿吧。”   陆清嘟着小嘴巴,眼睛转了转。   “好吧,明天我要穿去找臭蛋玩,他还欠我一个小铜珠呢。”   陆菱替她把新衣服放进衣柜,随口问了句。   “什么铜珠?”   “好玩的!小臭蛋有好几颗呢,小气鬼,一颗也不肯给我。”   陆菱以为是什么小玩具,便笑道:“行,你们只要别往嘴巴里塞就成。”   话音落下,陆清睁大了双眼,否认道:“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哦?你不是小孩子,那谁是?”   “唔……反正我不是!”   陆菱牵着陆清下了床,稍稍整理了一下床沿,两人便走了出去。 第156章 知我者,菱儿也   庭院内,趁着天色还亮,陆衡拿着书本正在背诗,看上去还很认真。   陆菱觉得,依照陆衡的性子,将来入了学堂,也一定很自觉。   她这个做姐姐的,倒是一点也不需要担心。   “陆衡,该休息了,把书放下,咱们去吃饭!”   “好。”   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牵着陆菱的手,还摇摇晃晃的,充满童趣与温馨。   晚上徐凝熬了一锅红薯稀饭,炒了几个小菜,搭配粗粮馒头,也就是传说中的菜窝窝。   热腾腾的小米稀饭下肚,胃里格外舒服。   红薯香甜软糯,和浓稠的小米粥融合在一起,口感细腻又美味。   陆菱忽然想到,她之前丢进空间里的那些红薯藤蔓,长得也很茂盛,应该也能有所收获吧?   最近她忙着熬制果酱的事情,那块田,她也没关照过,回头可得好好瞧瞧。   晚饭后,三个小孩儿在一处玩闹。   徐凝扶着陈力坐到院中,和陆菱一起乘凉。   “菱儿。”   徐凝忽然问:“四月书斋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听说韩夫子已经离开了。”   徐凝之前也打算把陈兴元送去四月书斋读书的。   还想着之后能跟陆衡作伴,也挺好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之前他们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惆怅。   陆菱说:“我打算直接送陆衡去县城念书。”   “去县城?”   “对!四月书斋的事,迟迟也没个说法,惠群书斋也没有空余的名额,我原本也没报什么指望,索性直接去县城吧,好歹教书环境也好一些。”   闻言,徐凝拧起眉。   “县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马车来回也得半日,他一个小娃娃,你让他如何往返呀?”   陆菱笑道:“我们不是有马车吗?”   “这……每天接送,也太麻烦了吧。”   “凝姐姐,这些都不是难事,顶多就是麻烦些,早些入学念书,才是正经事。”   说着,徐凝有些动容。   她问:“那你有什么门路吗?”   “门路,暂时还没找到,不过我把这件事托付给宋令衍了,他答应帮忙问问的。”   “好。”   说完,徐凝欲言又止的看向陆菱,“菱儿,我家兴元……”   “你放心好了,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兴元呢?”   陆菱拍了拍徐凝的手背,温声道:“陆衡出门在外,我也会担心的,有兴元和他作伴,我放心。”   “瞧你说的,陆衡小小年纪,肯下功夫,又肯吃苦,平时都是他护着兴元和清清,有他在,是我们比较放心。”   旁边陈力沉声补充道:“是啊,陆姑娘与我们家有大恩,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徐凝的手握着陈力,两人相视一笑。   看向陆菱的眼神,透着感激和动容。   陆菱摇头笑了笑。   “你们不用客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陆衡,更何况,我也并非单方面付出的。”   从她来到这里,徐凝是她身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友情是相互的。   陆菱从来不觉得自己在施舍别人。   她不喜欢像施舍冷饭一样,维系感情。   徐凝对她也很好,对陆衡和陆清,更是当自家亲生的孩子一样爱护。   陆菱经历得多,懂的,会的,自然也多,相比起其他人,她确实能力出众。   但在感情上,是这些人在温暖和成就着她。   当然,她也并非一味地付出,而是需要回报的。   只有所有人都在默默的付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能越来越好。   想到这里,陆菱看向陈力缓缓道:“姐夫,过段时间等你身体好些了,我还需要你帮个小忙。”   闻言,陈力愣了下,还有些惊喜。   这几个月他一直卧病在床,家里的生计全靠着徐凝一个人维持。   他心里苦闷,却无计可施。   眼下,他常常把自己归咎到废人这个行列。   之所以还没有自暴自弃,是偶尔教给孩子们念书识字,偶尔又有夫人的暖心话慰藉。   他深受感动,心里却更加无奈。   眼下却没想到,自家夫人口中这位无所不能的小姑娘,竟然需要他的帮忙。   “你说,只要我能帮的到,鄙人一定肝脑涂地!”   “……”   陆菱抿唇笑了笑,“倒也不用这么严重。”   “让菱儿说,我倒要听听,你还能帮什么忙。”   徐凝笑着,边替陈力按着大腿,边打趣道。   陈力看她一眼,眼底含着浅淡笑意,就听见旁边的小姑娘,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你想不想当一位夫子,教书育人?”   “啊?我吗?”   陈力仓皇的指了指自己,笑道:“我也就略读过几年书,堪堪识得几个字,怎么担得起夫子二字?况且我现在……”   陈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苦笑一声,叹道:“怕是有心无力。”   “菱儿,我知道你想帮助我们渡过难关,但是力哥这幅样子,谁会愿意聘请他做夫子呢?”   话音落下,徐凝也看向陆菱,继续道:   “你这份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已经欠你太多,不能再让你连这个都操心。”   “你们想多了,这不是可怜你们,我确实想要姐夫帮忙。”   陆菱温声道:“况且,你们有什么让人家可怜的呢?”   “你想想,你们夫妻和顺,日子和美,兴元可爱又乖巧,姐夫体贴又细心,虽然腿上落了伤,可你们从未怨天尤人,积极的复健,乐观的面对生活,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家红火多了。常言道,可悲之人,教人可怜,可你们哪里可悲?又哪里需要别人可怜了?所以,不要妄自菲薄。”   徐凝听了这话,心中一时感佩。   自陈力摔断了腿之后,逢人提起,便会提到可怜二字。   可怜他们孤儿寡母,跟着受此灾难。   常常陈力听见之后,也只能苦笑一声,甚至连辩驳都不能。   仿佛他们多说一句,就会让人家觉得嘴硬,不肯面对现实。   只能被迫让人家道一句可怜。   可徐凝从未这样想过。   她心甘情愿跟着陈力,不论贫贱,还是富贵,都不能改变她的心意。   他们可以同富贵,自然可以共患难。   她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因为她知道,那些所谓的同情与可怜,不过只是旁人口中的谈资罢了。   谁又能真正的与他们感同身受呢?   今日听到陆菱一番话,当真是说道徐凝心坎里了。   “知我者,菱儿也!” 第157章 再砌两个大灶台   “行了行了,咱们都这么熟悉了,哪能天天这么矫情?”   陆菱适时活络气氛。   徐凝擦了擦温热的眼角,唇角浮起笑意,缓缓点了点头。   “行,你说吧,想让力哥怎么帮你?”   “我计划明年在村子里弄一家私塾,但只招收女学生,姐夫饱读诗书,教娃娃们念书识字,还是游刃有余的。”   话音落下,旁边的两人齐齐愣住。   徐凝惊叹:“专门招收女学生的私塾吗?”   “对。”   “你是为了清清吧?”   徐凝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陆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是这个意思。   这个年代对于女子的枷锁太过沉重,陆菱也没有把握说动任何一家学院,然后让陆清以女学生的身份入学。   思来想去,等陆衡和陈兴元都去念书之后,陆清肯定满心满眼的都是羡慕。   如此,倒不如找一位教书先生,专门给她上课。   陈力是不二人选。   而且,私塾也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若是其他人家,也有想要送女娃娃去念书的话,正好可以给这些人行个方便。   不过估计这样的人家,也不会多。   总之,她还是为了陆清能够正大光明去读书识字,而做得打算。   徐凝感念陆菱的一片慈心,点头道:“若是如此,力哥一定愿意。”   旁边的陈力闻言,忙附和道:“是,清清聪慧敏锐,若能读书知礼,也是件好事。”   陆菱道:“不过现在还不用着急,等明年开了春,姐夫的身体应当也就好些了,咱们再做打算。”   “好。”   夜深了,陆菱谈完正事,便带着两个小家伙回了家。   一番洗漱之后,陆清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哼唧的朝着陆菱撒娇。   让她讲故事,哄睡觉。   陆菱整个胳膊被小家伙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今晚是没法糊弄过去了。   索性又讲了个灰姑娘的故事,草草交差。   小陆清半眯着眼,嘴唇吧唧了两下,往陆菱的手臂上蹭了蹭,语调嘟哝着:   “姐姐,我也想要水晶鞋。”   “行行行,梦里啥都有,小祖宗快睡觉吧。”   “唔……讲,讲故事……”   然而,过了没多久,小丫头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可算是睡着了。   陆菱小心翼翼的把手臂抽出来,一抬眼,瞧见另一道亮闪闪的眸光。   因为陆清晚上睡觉会害怕,所以现在两个小萝卜头还睡在一个房间。   陆衡精神奕奕的眨眨眼,朝着陆菱问:“姐姐,有没有什么大将军之类的故事?我也想听姐姐讲故事,但是不想听这些公主奇遇记了,你给我讲大将军……”   话音未落,陆菱按着陆衡的小脑袋瓜,把他按回了枕头上。   “睡觉!哪来的那么多故事。”   “……”   这一刻,他怀疑自己不是陆家亲生的。   陆菱慢慢的挪到床下,眯起眼睛瞅着陆衡,小声重复道:“快睡觉,把眼睛闭上。”   “哦……”   陆衡配合的闭了闭眼睛。   没一会儿,关门声响起,房间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旁边陆清的呼吸声均匀又绵长,陆衡听着听着便有了几分困意。   末了,眼皮子挣扎着给陆清掖了掖被角,然后迅速进入了梦乡。   因为昨日的奔波,所以今早小家伙们都睡了个懒觉。   陆菱锅里煮上粥,灶台下用小火温着,她估计着时间,提前出了趟门。   绕过两个巷口,陆菱来到了原庆家。   敲门过后,院内传来一道懒洋洋的询问:“谁啊?”   带着点困倦之意。   陆菱笑起来,“兰嫂子,我是陆菱。”   “陆妹子呀!你等我一下。”   李兰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匆匆拉开大门,笑着问:“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这么早,吃过饭了吗?”   “你这是刚起来吧?难不成已经备好了饭菜招待我?”   “瞧你说的,我的手艺虽然比不上你,但是也很利索的,你说想吃什么,我这就给你做!”   “不闹了,我有事找你,你先别忙活,听我说几句。”   “行行,你进来说。”   李兰挽着陆菱的手,将她迎了进来。   院中井台边上放着木桶,里面盛满了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   李兰还没来得及洗漱,头发也有些乱。   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忙用梳子随意挽了两下头发,看着陆菱笑呵呵的问:“说吧,有啥事?”   “原大哥不在家吗?”   “你要找我家庆哥么?今天真是不巧,他一早下地去了,估摸一时半会回不来。”   李兰动作一顿,转头又补充道:“你若是有急事,我就去田里把他喊回来。”   “不用不用。”   陆菱摇头道:“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啥事啊?”   “我想在后院再砌两个大灶台,我寻思着村里也就原大哥的手艺最好,所以想请他过去帮忙。”   “砌灶台倒是不难,只是你家就三个人,用得着这么多吗?”   “我自然有用处。”   瞧见陆菱眉眼含笑,态度肯定,李兰便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   “好,等庆哥回来,我就告诉他,正好这些日子他也空闲。”   “麻烦兰嫂子了。”   闻言,李兰嗔她一眼,不悦道:“瞧你,还跟我客气?”   “嗐!也就口头这么一说。”   “你呀你,鬼灵精。”   李兰点了点陆菱的鼻尖,两人笑作一团。   除此之外,陆菱其实还有一件事,预备请李兰帮忙。   陆菱问:“嫂子,你平时在家都忙些什么?”   “我能忙什么?每天空闲得很,以前还跟着庆哥一起下下地,现在他是什么也不肯让我做,最近我在家都闷好几天了。”   李兰语调含着一丝埋怨,可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   陆菱听出几分深意来,瞅了眼李兰落在小腹上的手。   她忍不住:“嫂子,你该不是有喜了……?”   “……嗯!”   李兰直接点了点头,面上略显娇羞,温柔道:“已经快三个月了。”   “真的?恭喜恭喜。”   瞧见李兰的手,初初搭在小腹之上,那副温柔的模样,陆菱由衷道了句喜。   紧接着,陆菱又惋惜道:“我原本还想让你过来帮忙呢,这下看来,又得找别人了。”   李兰抬眼看她,笑着问:“我能帮你什么忙?” 第158章 或者……你还要吗?   “我最近都在忙着熬制果酱,需要人手,还想着若你无事,便雇你做长工呢。”   闻言,李兰叹气道:   “我正觉着无聊呢,眼下头三月也过了,胎儿应该稳定了,其实我也可以……”   “别,还是肚子里的小娃娃重要。”   陆菱委婉拒绝,又道:“不然,原大哥肯定饶不了我。”   “也是。”   李兰笑的甜蜜,“他现在什么都不让我做,我瞧他那副样子,竟是比我还紧张。”   这些天,天还未亮,原庆就下地去了。   他想趁着李兰早上睡懒觉的功夫,先把田里的活干完,到时候就有空在家陪媳妇儿了。   陆菱点头称赞:“原大哥这是心疼你。”   “是呢,他……确实对我极好!”   陆菱又陪着李兰闲聊了几句。   估摸着时间,她也该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李兰忽然想起一个人,便朝着陆菱道:   “陆妹子,你若是缺人手的话,不如我给你找一个吧?”   陆菱回头:“谁啊?是咱们村里的吗?”   “对,也住在村尾,小燕她娘你知道吗?”   小燕她娘?   陆菱摇了摇头。   李兰张了张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于是李兰道:“这样吧,你先回家,等一会儿我先跟她说说,若她想去的话,到时候让她直接去你家找你好了。”   “行,正好我这两天都在家。”   “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且先回家,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话音落下,陆菱笑呵呵的摸了摸李兰的肚子,温声道:“行,只是别累着我们小娃娃就成。”   “你这丫头!”   “好了好了,不用送啦,我走了,你回去歇着吧。”   “嗳。”   从李兰家巷子出来,迎面陆菱便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原展。”   陆菱笑着走过去,与他打招呼。   瞧见他身后的背篓,陆菱随口一问:“你这是刚从山上下来?”   “嗯,是。”   原展停下脚步,沉沉的眸光注视着她,而后他忽而放下背篓,从里面拎出一只野鸡。   “给你。”   “啊?”   陆菱有些意外,“不,不用,你留着吃吧。”   闻言,原展拧了下眉,冷着音调问:“你嫌弃?”   “……”   那倒也不是。   这人的脑回路,稍微有些与众不同。   于是,陆菱只好把那只野鸡接到了手中,并说道:“谢谢。”   “不客气。”   见她收下,原展很开心。   上次,陆家乔迁宴的时候,原展收到了陆菱的请帖。   他知道,这位陆姑娘显然也已经认出了他。   之前他们虽然见过几次,但几乎都没说过话。   原展平时在村子里,也没什么存在感。   但每每人们遇到他,都会觉得晦气一般,拧起眉头。   看他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嫌弃与不屑。   所以,当时收到陆菱的请柬时,他真的非常意外。   意外的同时,还觉得很开心。   那天,他特意穿上了自己过年都舍不得穿的新衣服,参加了陆家的乔迁宴。   席间,虽然也没有跟陆菱说上几句话,但他还是很开心。   后来,陆菱还贴心的准备了食盒,让他带回家,说是给他娘亲准备的。   如此周到。   原展心存感激。   他唇边扬起清浅的笑,淡声道:“上次的食盒,还没来得及还给你。”   其实,食盒早就刷干净了。   但村里的人都觉得他不详,所以他不敢直接登门,怕惹人嫌弃。   于是,原展斟酌着问:“我能还给你吗?或者……你还要吗?”   说完,原展眼底浮起小心翼翼的光,暗暗打量着陆菱。   陆菱笑了下,答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其实你留着也没关系,我家还有好多。”   原展没说什么。   他低了低头,‘嗯’了声,便走了。   陆菱瞧着那道瘦削的身影越走越远,忍不住挑了下眉。   这人的脾气,也是有点怪。   回到家,休息了一上午。   晌午过后,日头西斜,原庆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陆家。   陆菱引着他到了后院,说起了自己的计划和打算。   两个人拿着画纸,边说边画,忙活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才谈完。   主要除了灶台之外,陆菱还想订做几个货架,这样算下来,也不是什么小工程。   于是和原庆约定好时间,从明天开始,先砌灶台,而后再请木匠一起,订做货架。   谈完事情,陆菱引着原庆回到了前院。   两人坐在圆桌旁喝茶,桌上摆着些新鲜山楂,一个个红彤彤的,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分泌唾液。   原庆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陆妹子,我能跟你讨一些山楂吗?你嫂子最近口味变了,特别喜欢吃酸的,可我这些天没法去县城,村里也买不到,所以……”   “原大哥,孕妇不宜吃山楂,对身体不好。”   女性怀孕期间,身体激素水平会发生变化,肠胃功能也有所下降。   山楂只消不补,多食易引起消化不良。   而且,山楂吃多了,容易引起小腹不适,导致滑胎。   于是陆菱朝着原庆道:“我给嫂子准备了一些鲜果,酸酸甜甜的,相信她会爱吃。”   原庆也不懂这些,见陆菱这般周到,忙道谢说:“真是麻烦你了。”   “嫂子有喜,我也跟着高兴呀。”   原庆笑了笑。   他忽然想起之前村里流传的秋梨膏。   好些人都说陆菱的医术很好。   如今所谓的神医就坐在跟前,原庆觉得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陆妹子,你刚才说吃山楂对你嫂子的身体不好,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呢?我一个糙汉子,什么也不懂,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多跟我说说吧。”   村子里,有两对人人艳羡的恩爱夫妻。   一对是徐凝和陈力,另一对就是眼前的原庆和李兰。   陆菱见他这般紧张又认真,便多叮嘱了几句。   临走的时候,原庆格外激动。   “陆妹子,真的要谢谢你!你放心,回头等我家娃娃出生了,一定头一个请你去贺喜。”   “好,我可记住了。”   陆菱送上摆满了鲜果的菜篮,递给原庆,。   “早些回去吧,别忘嫂子久等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原庆憨笑道:“你嫂子一定喜欢!” 第159章 疼疼疼!媳妇儿松手!   正说着,旁边忽然响起一道柔柔弱弱的女声。   “原庆?你怎么也在?”   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看起来有些局促的身影,正朝着他们走过来。   原庆回头,愣了下,又笑着问:“含微姐?你怎么过来了?”   原含微缓缓上前,目光往后瞥了眼,又看向原庆道:“弟妹让我过来的。”   “哦?那你们聊,我得回去了,兰儿还在家等着我呢。”   “行,你慢走。”   闻言,陆菱明白了过来。   眼前的‘含微’,就是李兰口中说要帮她找的人手。   “是来找我的啊。”   陆菱走上前,朝着来人道:“你好,进来坐吧。”   原含微缓缓瞥了眼原庆的背影,而后随着陆菱进了家门。   刚好,之前摆的茶摊还在。   陆菱换了新茶杯,和原含微坐在一起,简单的聊了两句。   原含微是个寡妇,自己带着一个女儿生活。   巧合之处在于,她家就在陆菱以前住过的康氏家附近。   虽说住过一条巷子,但是陆菱从未见过原含微,也没听人提起过。   见她长得柔弱,也不多话,但言谈举止之间,客气有礼,说话也很懂分寸。   陆菱对她很有好感。   原含微还是原庆的表姐,起初嫁到了外村,后来守了寡,就带着女儿又回到了西白村生活。   平日里,就靠着卖些手工绣品,或者谁家需要缝缝补补,赚写零花钱,维持家用。   原含微日子孤苦,平日里总是需要原庆一家接济。   如今李兰把她找过来,也算是一份好心。   陆菱了解过后,便和原含微简单说了下日常工作的细节,然后让她考虑一下。   结果,原含微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陆姑娘,想必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没什么可挑的,只要你肯用我就成。”   “行,那我们先说定了。”   陆菱想了下,又补充道:“不过这两日还没有事情可做,等到月中灶台砌好之后,我再去通知你。”   “好,我等着你的消息。”   事情计划的很顺利。   灶台差不过用了五天就砌好了。   而且,原庆见多识广,认识的人又多。   他直接从邻村请了个木匠,来到陆家。   陆菱见到这位木匠之后,忍不住笑了。   得,还遇到了熟人。   李大亮瞧见陆菱的时候,也觉得很诧异。   “竟然是你?”   原庆有些摸不着头脑,狐疑着问:“你们认识?”   陆菱笑道:“之前见过。”   陈盛被人打断腿,丢在大街上,当时就是被李大亮父子发现的。   后来,李大亮好心把陈盛送了回来,还险些被讹钱。   了解到其中的曲折,原庆笑了笑说:“看来,你们是当真有缘,不过大亮的手艺可好着呢,十里八乡的木匠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一人。”   陆菱附和道:“原大哥找来的人,肯定错不了。”   原庆说的确实没错。   李大亮身为木匠,手艺确实好。   而且陆菱说的很多要求,他都能听明白,还能举一反三。   两人配合默契,出活就特别快。   一天的时间,李大亮按照陆菱的要求,做好了货架。   这天傍晚,陆菱刚给李大亮结完了工钱。   众人坐在板凳上歇凉,跟前还摆着大碗茶,一群人在院里说说笑笑的,十分热闹。   今天李兰也过来了,小鸟依人的靠在原庆身旁,听着众人说笑。   这次砌灶台,原庆说什么也不要工钱。   还说都是小忙,帮就帮了,也不用惦记,都是朋友,算不得什么。   听了这话,陆菱可没话反驳。   毕竟大家都是热心肠,她若是见外,反而不好。   所以,今天完工之后,陆菱特意包了些红糖送给李兰,让她带回家喝。   这个年代,红糖可是奢侈品。   李兰推拒着不要。   “陆妹子,这太贵重了,庆哥既然说是帮忙,你就别客气了,这红糖我可不能要。”   “行了,我可不是给你喝的。”   陆菱凑过去,蹲在李兰跟前,摸了摸她的小肚子,温声道:“小宝宝,快告诉你娘亲,这红糖是你要喝的。”   “……”   李兰没法子,只好看向原庆。   原庆笑着点了点头,“陆妹子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况且这阵子,你也不让我离家,我就算想去县城买,也买不到。”   闻言,李兰缓缓点头。   旁边陆菱打趣一句:“看不出来,嫂子这么黏人呢?”   “那当然啦!”   原庆拍了拍大腿,兴奋道:“你嫂子肚子里的小娃娃折腾她,她就折腾我,每天时时刻刻都得陪着,可是陪的时间长,又要嫌我烦,我的日子才叫难过。”   说完,原庆自己又哈哈大笑起来。   李兰羞的面色通红,伸手掐着他的耳朵。   “你浑说什么?这么多人呢,你也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   “疼疼疼!媳妇儿松手!”   李兰把脸转到一旁。   原庆摸了摸自己的耳尖,转头去哄李兰,又笑:“我看,是你该给我留些面子。”   “你……哼!”   小夫妻打情骂俏的,旁人看个热闹,也跟着笑作一团。   李大亮摸了摸后脑。   他还没娶媳妇,还有些害臊。   “常听人说庆哥和嫂子夫妻俩感情好,今日我算是见识了。”   “那是!”   原庆应得很欢,一边柔柔的扶着李兰的后腰,又忍不住和李大亮说起了之前的趣事。   陆菱坐在李兰旁边。   旁人都喝的大碗茶,只有李兰碗内是白水。   陆菱索性捻了些红糖,直接放进了李兰的碗内,又用小汤勺搅动了一番。   “嫂子,你快尝尝,看甜不甜。”   “红糖哪有不甜的?这颜色,就很喜人。”   李兰端起碗,小口抿着,嘴里甜滋滋的,忍不住笑道:“好喝!这红糖一定很贵吧?”   “还行,比白糖便宜。”   听见‘白糖’二字,李兰忍不住瞪大了眼,有些惊讶。   接着,她又听见陆菱有些遗憾道:“就是品质都不太好,白糖泛黄,红糖发苦,还有很多杂质,要真论起来,其实也不值这个价钱。”   “白糖?你还买了白糖呀?”   李兰说:“我还从未吃过白糖呢,上次喝的红糖水,也是在你家的乔迁宴上,平日里也就有人家添丁的时候,才能喝到红糖水。”   陆菱拧了下眉,而后笑道:“没吃过白糖呀?没事儿,等我制出白糖,第一个送给你品尝。” 第160章 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庭院内忽而一静,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李兰张大了嘴巴问:“你还会制白糖?”   “应该……会吧?”   制红糖的工艺比较简单,陆菱也不用学。   至于白糖,她空间内存放着相关的书籍,还是她之前翻箱倒柜找唐诗三百首的时候发现的。   后来她就分门别类做了规整。   末世之时,陆菱曾经在一家书店避难,当时和她在一起的人,还有一位医学博士。   她叫夏瑶。   夜晚,漆黑的天幕沉下来,压得人透不过气。   她们缩在狭窄角落里,听着外面风声鹤唳与鬼叫哀嚎,心里却平静的有些麻木。   逼仄的空间内,空气里充斥着书本的油墨香气。   黑暗中,夏瑶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些书,代表着我们人们的文明,你说有一天,我们会和它们一样,彻底消散在风里吗?”   陆菱现在还记得自己的答案。   她的声音清澈而明朗。   “不会,因为它们遇到了我们。”   后来,她便将书店的书,全都放进了她的空间内。   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想着保存下来,应该要比把它们留在那里自生自灭要好。   于是,这些书就跟着她来到了异世。   现在也算是派上了用场吧?   ……   秋意凉爽,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十月过去,天彻底凉了下来。   傍晚来的越来越早,天际缥缈,彩霞点缀在云间,让人多看一眼,就会流连忘返。   这天,陆菱刚去了一次她新买的小山头。   后山的甘蔗已经完全成熟。   陆菱迈着悠闲的步伐往回走,想着明日就可以找人上山砍甘蔗了。   如此一来,在冬日来临前,她就能喝上自己熬制的红糖水了。   刚要拐过巷口,身后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马啸。   陆菱下意识抬眸,瞥见了一张有些眼熟的脸庞。   印象中温文尔雅的韩夫子,穿着一身郎秀的黑衣,正坐在马车前。   他下巴上的胡须,已经不见了踪影,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很多,同时也显得年轻了几岁。   临近巷口,马车停下。   马车上的人朝着陆菱喊道:“小姑娘,请问你知不知道林山家在何处?”   林山是谁,陆菱不清楚。   但是巷子内有一位被称为‘林书生’的人,她可是熟的不能再熟。   眨眼半月过去,自县城匆匆一瞥之后。   陆菱就再也没见过寒澈。   她眸子有些冷,淡声道:“不认识。”   “哦。”   韩夫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而是又问了句:“那陆宽呢?陆宽之名,你可曾听过。”   这个要再说不认识,可就真有点不厚道了。   “就在巷子里,你瞧着里面房屋最破,但墙头有新砖的那家,就是你要找的人家。”   说完,陆菱转身便走了。   韩夫子听了陆菱的话,忍不住愣了下,目光又循着她的背影追出去好远。   他狐疑着嘟囔道:“这姑娘说话挺冲,而且……怎么还有些眼熟呢?”   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韩夫子赶着马车绕进了巷子里。   然后找到了陆菱所说的‘墙头有新砖’的人家。   他四处张望了眼。   想到,陆菱方才进的,好像就是隔壁。   没弄清楚陆菱的‘敌意’来自何处,韩夫子下了马车,径直敲响了寒澈家的大门。   前来看门的人,是阿宽。   他微微眯着眼,打量着来人,有些警惕。   韩夫子自报家门。   “我是韩亦,是来给世子疗伤的。”   “韩神医,您终于来了!”   阿宽猛然松了口气,迎着韩亦走进门。   “我家主上情况不太好!”   “快带我去瞧瞧!”   两人匆匆进了门。   阿宽十分着急,临走的时候,竟然连大门都忘了关。   陆菱回到家,心里还在想着韩夫子的事情。   他今日的装扮,完全不像是个夫子的模样。   衣服做的很巧妙,长袍略短,脚下的靴子也很考究,行动起来比较方便,尤其适合习武之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脸上的胡子。   陆菱凝神想了下。   上次见到韩夫子的时候,他就很喜欢捋胡子,但动作很轻,像是怕把胡子扯掉,压根就不敢用力。   现在陆菱大胆猜测。   上次韩夫子的装扮,很可能是乔装。   事实上,现在的模样,才应该是他本来的模样。   而且,他的身后还挂着斗笠,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毕竟之前很多人都见过他。   到现在,村子里还有很多人因为四月书斋的事情,大骂韩夫子。   而如今,他敢正大光明的来到西白村,显然是做了一番准备的。   陆菱越想越好奇。   韩夫子和寒澈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们一个个都要乔装打扮,伪装自己,究竟为的是什么?   小小的西白村内,难不成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陆菱百思不得其解。   后院传来隐约的说笑声,陆菱按了按太阳穴,暂时懒得去想这些没有头绪的问题。   经过前几天的亲身示范,现在徐凝和原含微已经能够独立熬制果酱了。   再加上一个刘斗娘,后院新砌好的灶台,每一个都热热闹闹的,热火朝天。   他们边看着锅,边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   上次见过李大亮之后,陆菱还跟李大亮谈了笔生意。   他们家有一处山头,上面长满了毛竹。   陆菱将图纸拿给李大亮,让他按照形状,每天用竹子做好可以盛放果酱的小竹筒。   大概巴掌大小,美观又方便携带。   陆菱与他谈好价钱,算是雇他做工,顺便买下了他家的毛竹。   毛竹长得快,几乎漫山遍野。   以前李大亮看见满山头的竹子都发愁,现在能挣钱之后,恨不得他们家的毛竹能长得捅破天。   陆菱还亲手刻了章。   蘸上墨汁,印在竹筒下方,是一只简约的小鹿。   陆菱还起了个腻腻歪歪的名字——甜鹿家果酱。   有了干净易拿的外包装,再加上之前积累的名气,陆菱的果酱卖得越来越好。   每天限量出售,基本店铺打烊之前,都能售罄。   剩余的,陆菱就会让店内的员工带回家。   保质保量,才能走得长久。   而且,‘小鹿快送’业务,一经推出,也很受欢迎。   凡是本店会员,都可以享受每日鲜果的特送服务。   由骑着高头大马的俊朗小哥,亲自送回家。   那派头,那场面,谁见了不说一句羡慕!   尤其,月底的时候,根据会员的购买量,也就是消费金额最多的人,会成为本店的金牌会员。   金牌会员,可以获赠一份美容养颜大礼包。   众人都知道,钱府的夫人与琳琅百货的幕后老板交情不浅,她也是第一个得到美容养颜大礼包的人。   后来,也有不少贵妇人暗暗打听。   钱夫人索性直接在府中设宴,广发请帖。   凡是县城里面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过去参宴了。   当天,也不知道钱夫人究竟给众人展示了什么好东西,那天之后,琳琅阁的销售额暴涨!   宋令衍整天忙得昏天黑地,时不时咬牙,就要暗骂一句。   “臭丫头的鬼点子……果然灵!” 第161章 求姑娘再赐一些止血的神药   陆菱去后院转了一圈,转头又去了地窖。   现在天气凉了,再加上熬制果酱,每日都需要取用鲜果。   陆菱的空间不能随意示人,索性她便把果子都储存进了地窖内。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地窖内冷的彻骨,饶是陆菱身强体壮,待了一会儿之后,腿弯处也有些经不住有些受凉。   她跺着脚,满意的走了出来。   如今这个地窖,就是个天然冰箱,保鲜也是没问题的。   陆菱想着等明年有时间的话,可以在冬天存些冰块,到时候改建成天然冰窟,等到夏日里,也可以用的很顺手。   做完这一切,陆菱再度回到了书房内。   她的书房上了锁,是明令禁止其他人随意进出的。   陆菱的心思虽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也做足了准备。   用钥匙打开房门,陆菱走进去,迎面便闻到一股好闻的清香。   这些日子,闲暇的时候,她就会在里面捣鼓护肤品。   虽然这个时代的物资有限,但好歹皂角之类的东西,很充足,陆菱有时候会自己搭配几种药材,做成药皂。   太过精致的东西,因为条件有限,她做不出来。   但是像洗手皂或者沐浴剂之类的东西,还是很容易搞定的。   而且,陆菱的空间内还有蒸馏设备。   她可以自行做一些精油,虽然提纯度欠些火候,但好歹不妨碍使用。   而且,县城里的贵妇人们,十分喜欢。   陆菱设备和精力都有限,不能大批量生产,所以只能当做一个好的噱头,回馈客户。   现在虽然才刚刚开始,但是反响很不错。   不过也算是借了钱夫人的光。   她做的东西,才能在短时间内,在县城里的贵妇圈中打开销路。   眼下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   陆菱决定,到时候再给钱府备一份厚礼,以表感谢之情。   正当她满意的收起了台面上的瓶瓶罐罐,忽然她的动作一愣,眼神倏地看向窗外,眼底溢出一抹冷光。   “咚咚——”   “陆姑娘,我是阿宽。”   “……”   警报解除。   陆菱松了口气,慢条斯理的整理好东西,又检查了一遍,而后才缓缓走出了书房。   “怎么……”   “求姑娘救我家主上!”   陆菱的话还没说完,陆宽‘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她跟前。   陆菱眸光微凛,淡声问:“他又怎么了?”   “求姑娘先去看一眼吧!主上失了很多血,求姑娘再赐一些止血的神药!”   “……”   陆菱抿了下唇,暗自朝着四周张望了眼。   大门还紧紧关着,阿宽大概是慌不择路,直接翻墙过来的。   后院的人声隐隐约约。   陆菱压低了声音:“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多谢姑娘!”   阿宽规规矩矩的给陆菱叩了个头,然后迅速起身,一个飞身,瞬间消失在了陆菱的眼前。   这人仓促间爆发出来的敏锐力,让陆菱心惊。   阿宽的身手,绝非一般的护卫!   陆菱掩下眸中的复杂,过去后院交代了一声,便匆匆出了门。   隔壁的大门并未关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宽特意为她留的门,总之陆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此刻,原本空荡荡的庭院四周,四面八方都有暗哨盯着。   他们隐在角落中,时刻待命。   陆菱的脚步微顿,堪堪停在院中。   她下意识的反应,让周遭的暗卫不由暗道了一句不好,于是更加谨小慎微的压低了呼吸声。   陆菱攥着指尖,重新起步来到住屋跟前。   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陆菱不由得拧起了眉头。   随即,阿宽的声音响起。   “陆姑娘,请先帮我家主上止血吧!”   陆菱抿着唇,一言未发,径直走了进去。   窗外的日头斜斜的打进来,不算宽敞的床榻之上,此时此刻有一道被血染红的身影。   旁边还有一个忙忙碌碌的身影,急的焦头烂额。   陆菱走到窗边,瞥了眼寒澈惨白的面孔。   她淡声朝着旁边的人说:“出去。”   闻言,韩夫子愣怔着看向她,目光微微睁圆。   “你不是……”   村口的那个小姑娘吗?   话还没说完,陆菱再度重复:“出去。”   这次声音微冷。   阿宽二话不说从身后拎起韩夫子,一阵风似的,裹挟着某人瞬间消失。   “咣当”一声,房门紧闭。   再一转眼,韩亦还没回过神,就被阿宽直接撂在了地上。   韩亦捂着自己的屁股:“……”   “不是,下次咱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情况紧急,你忍一下。”   阿宽揉着自己的手腕,脸对着住屋的方向,脸上的担忧从未褪去。   韩亦扶着地站起身,边探问道:“行了,别演戏了,那姑娘是谁?”   “隔壁的邻居。”   阿宽回答的格外官方。   闻言,韩亦单边眉毛挑了挑,看着他问:“如今的邻居都这么热心了?”   阿宽睨了他一眼没答话。   韩亦紧接着又问:“而且,人我已经治好了,伤口也已经包扎好了,你还丧着脸干什么?又把人弄过来止血是怎么回事?”   “你不懂。”   阿宽意味深长的说:“我们家主上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今天了。”   “啥意思?”   “……”   阿宽斜眼看向他,轻嘲道:“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无端被嫌弃的韩亦:“……”   “合着我把人治好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什么态度?”   “嗐!反正你也是拿钱办事,哪里用得着我恭维。”   “……”   韩亦无话可说。   此时此刻,屋内也同样的安静。   陆菱就站在床榻边上。   床榻之上的情景,一览无余。   寒澈身上的衣服褪去了大半,整个光洁的胸口都袒露在空气中。   大概是因为有些冷,沿着锁骨一圈的皮肤,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时此刻,寒澈的肩头裹着纱布,右臂上面也绕了一圈,明晃晃的,格外的吸引人的眼球。   陆菱将寒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三遍。   也不知道阿宽火急火燎的把她找来,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寒澈身上的伤口明显已经处理好了,而且处理的很完美。   压根就不需要再止血!   这时,躺在床上的寒澈的眼珠忽然动了动,隐在眼皮下,而后嘴唇也轻轻的抿了起来。   紧接着他像是在做梦似的,发出了一些呓语。   只是声音很低,低到陆菱压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第162章 大型贼喊做贼现场   按照电视剧里面的一般惯例,这时候他只会觉得口渴……   陆菱瞥了眼桌上的茶具,然后走过去倒了杯水,自顾自端了过去。   陆菱微微俯下身,注视着寒澈的那张俊脸。   他生的细皮嫩肉,皮相俊美,一点也不像是山野村夫,所以他给自己定位于‘书生’,也挺贴切的。   至少现在这幅病歪歪的苍白面孔,还真有几分病弱书生的风流之态。   陆菱有被自己的想法笑到。   她伸出指尖,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寒澈的脸。   软嘟嘟的,手感奇佳。   “喂!想不想喝水?”   “求求我呀,我就给你水喝。”   寂静的房间内,只有陆菱俏皮的玩闹声。   她的指尖,堂而皇之的在人家脸上作乱,最后还补充了句:“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蓦地,耳边有一道略显沉重的呼吸声略过。   陆菱背脊一僵,缓缓抬头。   某人那双如墨似海的眼,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   啊啊啊!   她做了什么?   陆菱猛地从床边弹开,手里的杯子顺势飞出去。   而后‘咣当’一声砸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寒澈:“……”   陆菱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水灵灵的鹿眼,散发着惊慌。   脚下的地板跟烫脚似的,让她无处可躲。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房门忽然被推开,阿宽听见动静,直接冲了进来。   三人彼此沉默。   房间内的气氛,安静到有些尴尬。   陆菱靠在窗边,尽力让自己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然后格外平静的看向阿宽。   “没事啊。”   “……?”   真的?   阿宽的眼神在陆菱和寒澈之间转了个来回。   床榻之上,忽然有了动静。   寒澈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上面仿佛还停留着某种触感。   他缓缓起身,坐在了床沿上,目光幽幽的落在陆菱身上。   这人的眼神忽然有一种杀伤力。让人无法忽视。   陆菱即便没看着他,也难以忽略那道眼神。   “咳——”   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朝着阿宽道:“你们家主上要喝水。”   “嗯?”   然后呢?   面对阿宽询问般的眼神,陆菱破罐子破摔道:“我就端了水过去,没想到他反应还挺灵敏,我一靠近,他就把杯子打翻了,哎呦,我的手好痛。”   寒澈:“……”   这是什么大型贼喊做贼现场?   陆菱说的无辜,眼神还很茫然,耸耸肩的功夫,就好像再说:   ——你看,完全不怪我。   阿宽松了口气,朝着寒澈由衷道:“老大不愧是老大!受了伤,身手还这么好,小的佩服!”   寒澈冷着脸,“出去。”   “好勒,那我先走了。”   陆菱笑着应承,然后连忙往门口奔去。   然而,身后某人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你敢出去试试。”   “……”   陆菱暗暗闭眼,骂了句鬼迷心窍。   旁边的阿宽后知后觉的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缓缓看向寒澈,指了指自己的脸,问:“老大,你让我出去呀?”   寒澈清凌凌的眼神落在他身后,态度不甚明显。   “好嘞!”   阿宽迅速遁走。   陆菱面对着房门的方向。   还从来没觉得眼前的两步路,距离她竟然这般遥远。   身后也没有动静。   她怀疑某人刚才很可能在装睡。   于是,陆菱打算先发制人。   她猛地回头,朝着寒澈道:“你怎么又受伤了?上次的医药费还没结呢,这次的也不能落下,还有阿宽的伙食费,一文钱都不能少!”   寒澈盯着她,唇角抽了抽。   “最近县里不安生,你若无事的话,就少去。”   诶?   忽然这么友善的提醒。   陆菱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她看着寒澈,脑海里面翻滚着的都是那些问题。   寒澈不躲不拦,正大光明的迎着她的目光,由着她打量。   最后,寒澈问:“你想知道什么?”   听她这么说,陆菱反而有些犹豫。   “知道了,会被灭口吗?”   “……”   寒澈被气笑,朝着陆菱摇头:“不会。”   “啊……既然这样,那我问了?”   “嗯,想知道什么?”   陆菱抿了抿唇,直接开口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寒澈对于她的问题,并无意外。   他只是淡声答了句:“你放心,我肯定不是坏人。”   “……?”   陆菱狐疑的拧眉,“坏人怎么可能说自己是坏人?而且,他们的脸上也不会刻‘我是坏人’四个字。”   寒澈竟然无法反驳。   他反问一句:“难道我看着像坏人?”   “反正神神秘秘,也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   陆菱摸着下巴,嘟囔道:“而且,那个韩夫子是怎么回事?你的伤口应该是他包扎的吧?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夫子,所以你们一个个乔装打扮,来到西白村,到底是为什么?”   按照陆菱以前的性子,绝对不会这样直来直去的问问题。   尤其,她现在面对的人,是一个她压根就不了解的人。   但她竟然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她觉得就算这样,寒澈也不会伤害她。   想到这里,陆菱也觉得心惊。   她竟然相信自己对于寒澈的直觉,明明他们之间……也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朋友。   听了陆菱的话之后,寒澈有短暂的惊讶。   他知道陆菱一向细心又敏锐,所以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是了然。   寒澈缓声道:“具体的,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们确实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而且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闻言,陆菱唇角翘了翘,低声嘟囔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   寒澈笑了,点头道:“嗯,不能。”   虽然直觉是一会儿,但是听见了寒澈亲口说的话,陆菱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们不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就成。   不然,她也担心会被连累的。   “既然这样,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陆菱预备离开。   寒澈看着她转身,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唇。   最后在她一脚迈出房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陆菱。”   “嗯?”   陆菱回头,淡声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过来。”   他声音有点沉,有点哑,钻入人的耳道,还让人莫名的痒。   陆菱鬼使神差的收回脚步,又退了回去。   “你说吧,什么事?” 第163章 你就等着被我刨祖坟吧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寒澈苍白的唇角,浮起了些微笑意。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陆菱瞧见他的动作,蓦地心虚起来。   不是,都聊了这么多了,这家伙不会打算翻旧账吧?   寒澈注视着陆菱的眼睛。   某人杏儿般的双眼,微微眯起,打量着他的动作,甚至还有些紧张。   倒也不失可爱。   寒澈垂下手。   陆菱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下来。   警报再次解除。   几次三番被搞心态,陆菱也没了耐心,催促的问了句:“你到底有什么事?”   “回去小心些。”   陆菱:“?”   陆菱:就这?   大兄弟,你是不是忘记我就住你隔壁了,难不成我回去还有被拐的风险不成?   感受到愚弄,陆菱的耳尖都烧了起来。   她瞪了寒澈一眼,气呼呼的转身。   不想,手腕上却蓦地一紧。   她难以置信的回头,对上寒澈清冷的双眸。   他这次难得没有废话。   “我说的是真的,不止今天,从今天开始,你都要小心一些。”   “?”   陆菱拧着眉。   寒澈叹了口气,缓缓从床榻之上站起身来。   陆菱与他面对面站着,他比她高出一头还不止。   陆菱扬着头看他,就觉得莫名的有压迫感。   寒澈的声音微哑,“不止县城,村里也未必安生,若你见到脸生之人,一定要警惕。”   陆菱眼睛转了转,忽然问:“该不会你惹了什么仇家,然后被追杀至此,仇人隐在暗处,等着伺机报复你?因为我现在住在你家隔壁,所以很可能会受牵连?”   话音落下,寒澈眸光转深。   “若真是如此,你会害怕吗?”   陆菱瞪着他,冷声道:“若真如此,你就等着被我刨祖坟吧!”   “……”   “哼!”   陆菱转身就走,气势汹汹的掀开帘子,‘啪’的一声,打在了门上。   庭院内的阿宽和韩亦,被眼前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   陆菱的半个身子,还没走出来。   她想了想,又恶狠狠的回头道:“寒澈,下次见到我,给我躲远点!”   陆菱撂下一句狠话,气呼呼的离开了。   寒澈独自留在屋内,学着陆菱的音调,滑稽的重复了一边,而后嘴角扬起了笑容。   阿宽探着头,小心翼翼的问:“老大,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寒澈敛起笑容,淡声道:“没事,把猫惹生气了。”   闻言,阿宽恨铁不成钢的说:“老大!你都对不起我为你创造的机会!”   “呵——”   寒澈哼笑了声,忽然沉下音调:“我这样的人,只会给她带来灾难,算了。”   “啊?”   阿宽挠了挠眼角。   怎么忽然说的这么沉重?   阿宽探口气道:“老大,咱们一定能重回金陵城的!”   “就算回去,又有何用?”   寒澈的声音很淡,像是零落在风中,“争权夺位,非我所愿,若能就此潇洒于田野间,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   陆菱气呼呼的冲出了院门,可走到巷子里,她就蓦然停下了脚步。   脸上的神色,也已然恢复平静。   刚才的话,不过是她故意说的。   寒澈言语里的试探,陆菱看在眼里,也忽然明白了几分。   他的身份神秘,又伴随着杀机。   与他为伍,多少有点亡命天涯的意思。   即便不会时时担心丢掉性命,往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安生。   陆菱心思敏锐,又怎会察觉不到这层深意。   她从末世来到这里,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不愿再去卷入什么争斗当中。   之前对于寒澈的好奇心,或者基于颜值之上,又或者是其他方面,而生出来的好感。   不足以让她为之付出更多。   而且,陆菱一直觉得,在她的生命中男人必定是锦上添花时的点缀。   若是麻烦,不要也罢。   想通了,陆菱便不再纠结。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陆菱忙着收割小山头上面的野甘蔗,忙的不亦乐乎。   她倒也没有刻意避开寒澈。   只是这个人常常深居简出,行为低调,如今又受了伤,更是没出来露过面。   所以连着半月,陆菱都未曾见过寒澈。   这天,刘斗拉着牛车,和葛青一道,把上面的甘蔗全都放回了地窖中。   现在他们俩基本成了陆菱的跑腿小弟,殷切的很。   刘斗从地窖出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陆菱却从旁边递过来热毛巾。   “天凉了,出了汗别不在意,万一着了风,很容易病倒的。”   “多谢陆妹子。”   葛青慢两步,从地窖跟前,也用上了热毛巾,笑呵呵的说:   “还是陆妹子周到!”   “行了,一会儿赶紧把外衣穿上。”   陆菱搓了搓掌心,呼了口热气,又继续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明天估计就能弄完了吧?到时候记得来算工钱。”   “放心吧,忘了别的,也不能忘了工钱。”   “那我们先走了,陆妹子也赶紧进屋吧,太冷了!”   “路上小心。”   两人瑟瑟缩缩的和陆菱道了别,便笑着离开了。   进了屋,扑面而来的暖洋洋的气息,让陆菱舒展了下身子。   她伸手在炭盆上烤了烤,眼睛往里瞥了眼。   屋内静悄悄的,似乎两个小家伙都不在家。   正想着,门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伴随着陆清欢快的呼喊。   “姐姐!姐姐!婶子给我们做了新衣裳,特别暖和!”   “姐姐你快出来看!”   陆菱循着声音走出来。   庭院中,陆清像是快乐的小黄鹂鸟,到处飞着,唱着,堆满了欢声笑语。   这一年,小丫头长高了,也长胖了。   与初初见到他们的时候,简直判如两人。   陆清穿着一身花棉袄,脚下还配着新鞋,头上扎着好看的小辫子,兴冲冲的跑到陆菱跟前。   献宝似的,一会儿让陆菱看看这,一会儿让她看看那,整个人兴奋的不行。   陆菱伸手捏了捏陆清的小肉脸,笑道:“凝姐姐就舍得买了那么多棉花,还全都落在你身上了。”   “唔……好暖和呀。”   陆清蹭着陆菱的掌心,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   今日又降温了,小风一吹,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小陆清窝在陆菱怀里,用脸蛋贴着她,憋足了劲儿似的撒娇。   小姑娘如今的皮肤,就跟新长出来的似的,软软嫩嫩的,手感极佳。   陆菱往后退了退,问:“陆衡呢?” 第164章 也不用直接牺牲色相吧?   小家伙撅起嘴,“哥哥陪着陈叔练字呢,也不跟我玩儿,哼!我不要理他了。”   陆菱和徐凝年纪差不了几岁,所以一直姐妹相称。   但是陆衡和陆清他们,一直都是叔叔婶子的叫,这么长时间,也没改口。   辈分都乱了。   不过也不是值得考究的事情,索性陆菱也没管。   说着,陆清又道:“对了,婶子说中午去她家吃饺子!让清清过来传话。”   “好,一会儿我就过去帮忙。”   说完,陆清又跑走了,说是去找陈兴元玩。   陆菱大多数的时候,性子都比较沉静。   尤其做起自己的事情,专注起来,常常闷在书房就是一整天。   所以,陆菱倒是很庆幸有个徐凝这样的朋友。   这段时间,她照顾陆清他们,倒是比她这个亲姐姐还要多。   尤其这段时间陆菱比较忙,很多时候都顾不上他们。   好在徐凝肯操心,竟然又给他们做了一身棉衣。   陆菱回屋揣了些碎银,预备一会儿交给徐凝。   倒不是她客气,而是徐凝年前就买了那么多棉花,如今陆清又是新衣、又是新鞋,想必陆衡那份也少不了。   她怕徐凝为了省钱,不肯再置办新棉。   可是走到门口,陆菱又觉得直接给钱的话,徐凝少不得又给跟她推拒半天。   陆菱索性又收了回去。   反正过两日她也要去县城一趟,到时候直接买了送给徐凝。   出了门,陆菱往徐凝家走去。   刚探出一步,她的神色收敛了些,眼睛暗暗瞥了眼巷口的方向,但没有正大光明的细瞧。   等她站在徐凝家门前的房檐时,才小心翼翼的张望了下。   巷子口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看身形应该是两个练家子。   他们旁边还放着一个手推车,推车下露出一截明晃晃的刀刃,侧面看上去,格外的明显。   陆菱抿了下唇,退回了院内,将院门紧紧的关上。   徐凝正在院子里洗菜,寒冬腊月,手指浸在冰水里,指尖都是红彤彤的。   “菱儿!”   “嘘!”   陆菱伸出食指压了压唇,示意徐凝不要出声。   见她这般谨慎,徐凝将手边的两颗白菜放下,站起身缓缓看向她。   陆菱走近了,压低了声音道:“巷口有些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怎么了?”   “有刀。”   陆菱只淡声提了两个字,徐凝便瞬间揪紧了衣袖,神情紧张。   “不会是山匪吧?”   “不清楚。”   陆菱握了握徐凝冰凉的指尖,拧眉道:“为何不烧热水?”   “啊?”   徐凝愣了下,堪堪回过神,答道:“不碍事,就洗两颗白菜。”   “进厨房说吧。”   “行。”   好在孩子们都在住屋跟着陈力。   陆菱进来的时候还关上了院门,徐凝也不至于太担惊受怕。   只是,回到厨房,徐凝忧心忡忡的模样,让陆菱觉得抱歉。   她刚才或许应该表达的委婉一些。   不过现在强行挽尊,应该也可以。   于是陆菱安慰道:“你放心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再说了,有我在呢,你怕什么?来多少人,都不是我的对手,照样打趴下。”   徐凝嗔她。   “你一个女孩子,跟谁学的整天打打杀杀的。”   “跟谁学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保护你们。”   “行了吧,有这闲心,赶紧帮我剁菜。”   说完,徐凝往灶台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又不放心的回头叮嘱。   “菱儿,若真遇到事,你也别跟拿刀的人硬碰硬,你的小拳头,还能抵得过刀刃吗?总之别冲动,就算真要喊打喊杀,也是我挡在你前头。”   “你?”   陆菱嗤了声,“躲在你身后?就你那点力气,你不如直接告诉我等死吧!”   话音落下,徐凝翻了个十分不客气的大白眼。   临近晌午,热气腾腾的猪肉白菜水饺端上桌,小家伙们早就按捺不住,一个个围坐在桌子旁,等着开饭。   徐凝因为陆菱的话,不安了不上午。   这会儿好不容易放松下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慢点吃,小心烫,兴元看好清清。”   “知道啦,娘。”   “诶?”   陆清歪了歪头,问:“为什么看好我?我很乖的。”   陈兴元默默陆清的头,笑着说:“是啊是啊。”   小陆情撇撇嘴,指挥着陈兴元,“快给我端一碗过来!”   “烫,晾一晾。”   “……哼!”   厨房内童言童语,玩闹声不断。   陆菱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溜出去瞥了眼。   现在巷子口已经空了,但是地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车辙印。   她正低着头看,身后响起一道清浅的脚步声,凑的越来越近。   感知到危险,陆菱猛地回身,掌心翻转,径直朝着身后的人抓去。   然而,指尖倏地停在半空。   寒澈的脖子,距离她咫尺之远。   看见他,陆菱忽的愣住,连手上的动作都忘了收回。   上次谈话过后,两人已经大半个月未见了。   寒澈抿着唇,眸光深深浅浅,映着陆菱的身影。   “好巧。”   他说了一句很烂的开场白。   然而,更烂的是,下一秒陆菱点了点头,附和道:“是挺巧的。”   明明住在一个巷子里,还住在隔壁,可愣是大半个月没见过一面。   这世界……可真大呢。   陆菱莫名在自己心中品出了几分阴阳怪气……   她咬了咬唇,丢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而后问了句:“吃饭了吗?”   寒澈道:“没有。”   “哦。”   陆菱说:“我要回去吃饭了,让让?”   “……”   寒澈静静的看她一眼,有些无奈的问:“你在生气吗?”   陆菱挑眉,不解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然而,寒澈拧着眉头,眉宇间一派清冷,可眼神却焦灼在她身上。   半晌,这人憋出来一句。   “能请我吃饭吗?”   “???”   “给钱的。”   “……”   陆菱抿唇不语,水灵灵的眼睛就这样瞅着他。   也不知想到什么,陆菱蓦地心软。   “把之前的钱也补上。”   “好。”   说完,寒澈的手伸向领口。   如今已是深冬,他穿的却很单薄,领口的皮肤冷白一片,又透着红。   他的指尖挑开领口的衣裳。   陆菱忽然瞪大眼,往后退一步,警惕道:“你干嘛?”   吃个饭,也不用直接牺牲色相吧? 第165章 寒澈歪了下头,“姐姐?”   况且,他怎么知道她喜欢这一套?   啊呸!   她绝对不可能承认她喜欢这一套。   在某人惊恐的注视下,寒澈的手深入领口,然后从里面摸出来一枚玉玦。   缺月状的一块玉。   上面什么花纹和装饰都没有,不过玉身通透,一看都不是凡品。   寒澈直接扯断那一节细绳,将带着温热体温的玉玦,放进了陆菱的掌心。   那一点温热,足以烫到她的掌心。   她的指尖,下意识蜷缩起来。   某人还没来得及撤回的手,也被她握住。   一冷一热,在她掌心。   寒澈愣了下,倒是没有动作,清凌凌的眼神注视着她,情绪不甚明了。   “怎么这么凉?天这么冷,你也不穿厚点。”   陆菱嘟囔了句,装作没事人一样,把手收了回去。   连同那块玉。   寒澈说:“忘了。”   声音很淡。   陆菱忽然看向他,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他肩上。   上次寒澈的伤,又伤了肩膀,和之前的位置差不多重叠了。   如今天气这么冷,他却穿得如此单薄,也不知道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陆菱忽然伸出手,用指尖戳了戳寒澈的肩膀。   抬眼观察着他的反应。   寒澈初初挑了下眉,倒是没动,由着她的动作,而后勾了勾唇。   寒澈问:“怎么了?”   陆菱:“你的伤还好吗?”   话音落下,寒澈忽然哼笑了声,反问一句:“连你也被骗过去了?”   “??”   陆菱问:“什么意思?”   “伤口是假的。”   寒澈言简意赅解释道:“我没事。”   闻言,陆菱匪夷所思的拧起了眉头,不明白他们这是搞哪出。   明明上次阿宽还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甚至不惜直接给她磕头下跪,搞得情况很严重似的。   结果,竟然是假的?   可当时屋内的血腥气,又是怎么回事?   瞧着眼前的小姑娘,拧着眉,露出思考的模样,寒澈的眼眸沉了沉。   他伸手轻轻敲了下陆菱的额头,笑道:“别想了,真的没事。”   “唔……”   陆菱捂着脑门,瞅着他淡声道:“行吧,我要回去吃饭了,待会儿给你们带点饺子。”   “多谢。”   “不客气。”   陆菱拖着懒洋洋的调子,与寒澈擦肩而过。   走了没两步,她又回头,“对了,现在你屋里有几个人?”   闻言,寒澈愣了下,有些无奈道:“你问这话,怎么有一种我在金屋藏娇的感觉?”   “……”   一群大老爷们,怎么能用‘娇’这个字眼呢。   陆菱:“到底几个人?”   “四个。”   寒澈淡声补充道:“都是男的。”   陆菱翻了个白眼。   她还能不知道?   陆菱走后,寒澈还静静的站在原地。   他收敛起笑意,薄唇微抿,如墨似海的眼神,缓缓落在眼前的车辙印上面。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今天徐凝包了不少饺子,他们吃完之后,还剩下好多。   陆菱特意没有提前煮完,等着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再煮新鲜的,给隔壁送去。   吃完饭,孩子们都去一边玩了,徐凝在旁边帮忙准备食盒。   徐凝问:“对了,含微让我问问你,还需不需要帮手,她有个远房亲戚现在住在她们家,想要一起过来帮忙。”   闻言,陆菱的动作一顿。   “她这个亲戚能做多久?”   “这么我也说不准。”   “那就等过了年再说吧。”   陆菱想了想又道:“现在地窖里还剩一些梨,我打算全都做成秋梨膏,眼下也快过年了,咱们也该准备准备。”   徐凝笑道:“我觉得也是,忙忙碌碌两个月,虽然赚了不少钱,但是年节时下,也该休息休息,我还打算再给你做一身新衣呢。”   闻言,陆菱俏皮的朝着徐凝福了福身。   “那我可要谢谢凝姐姐了。”   “行了行了,瞧你!”   热腾腾的肉饺子盛到食盒里面,陆菱盖上盖子,又顺手拎了一小瓶桃花酿,预备一起带过去。   临走之际,陆菱嘟囔了句:“等到明年,我一定要自己酿些果酒喝,不然平日里还得抠抠搜搜的,喝不痛快。”   闻言,徐凝抬起头,看着她问:“您老人家还有不会做的东西吗?”   “去你的!你才老人家!”   陆菱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笑着说:“我这里面藏着一本百科全书!”   说完,陆菱欢喜的踏出了厨房。   徐凝在她身后愣了下,嘟囔道:“啥叫百科全书啊?”   不行,她得去问问力哥。   她家力哥那么聪明,肯定知道!   厨房熄了火,空气中却还有未散去的热气,把人身上烘的暖洋洋的。   陆菱的小脸也因此粉扑扑的,长长的睫毛,犹如鸦羽一般,眸光明亮。   寒澈像是在特意等她。   敲门声过后,里面很快就有了反应。   “给,应该够你们吃的。”   “多谢。”   寒澈接过食盒,又接过了那瓶桃花酿,目光微微一顿,而后看向陆菱。   陆菱挑着眉,“怎么?没喝过酒?”   小姑娘的眉眼俏生生的,约莫也喝了酒,吐息间有微微的酒香拂面,有些勾人。   寒澈轻抿了下唇角,喉结滚了滚。   “许久未喝,还真有些想念。”   “喝吧,目前我家的库存也不多了,不过明日我要去趟县城,你要是还想喝的话,姐姐我再送你一坛。”   听见某个字眼,寒澈歪了下头,“姐姐?”   “嗯?”   “……”   寒澈的本意是表示疑惑。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陆菱喝了酒,所以思绪有些乱,以至于寒澈咬出那两个字眼的时候,她从鼻腔中哼出了一声回应。   懒洋洋的,尾调微扬,透着股缱绻的滋味。   寒澈忍不住瞅她,温声问:“喝醉了?”   “这才哪到哪?姐姐我可是千杯不醉,没有对手!”   “……”   陆菱手舞足蹈的,整个人显得有些亢奋。   大概是陆菱平时比较压抑自己的性子,所以喝完了酒,精神就容易亢奋,最大的表现就是:话多,肢体语言也多。   末世时,曾经夏瑶也有幸目睹过一次。   喝完了酒的陆菱,战斗力简直爆棚。   她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嘴里骂骂咧咧的,丢下随身携带的枪,二话不说摸出砍刀,直接就冲了出去。   在丧尸群中,近身肉搏。 第166章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娇小的身影,几乎被黑夜淹没。   远处的夏瑶,只能听见某人恶狠狠,又萌态十足的呼喊声。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着,打到小松鼠,小松鼠说一二三四五……可真多呢!怎么打也打不完!呜呜呜……”   “……”   后来,夏瑶和杀红眼的陆菱一起突出重围。   在一处居民楼里面,找到一处相对隐蔽和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   当时陆菱疲惫极了。   夏瑶负责守夜,陆菱趁着酒意,美美的睡了一觉。   然而,等到第二天。   日上三竿,陆菱捂着像是要炸裂的头,悠悠转醒。   思绪还没恢复过来的时候。   就听见夏瑶用平平无奇的语调,把她昨天那番惊天地,泣鬼神,简直不要命一般的操作,一五一十的作了陈述。   听完这个‘故事’,陆菱直接傻眼了。   “怎么可能?”   陆菱抓着头发,崩溃道:“不可能!我这么惜命,怎么可能作死!”   后来,不知道是因为后怕,还是夏瑶口中的‘那则故事’,太过深入人心。   陆菱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敢碰过酒。   直到——来到这里。   蓦地陷入回忆,陆菱眼神茫茫然的有些发飘。   寒澈见她身形晃动,忙放下食盒扶了她一把。   “小心……”   “啪——”   陆菱嫌弃的拍开他的手,‘啪’的一声,声音格外清脆。   寒澈:“……”   陆菱瞪着他,“姐姐的胳膊,岂是你能随便摸的?”   这人顶着一张稚嫩明艳的脸庞,当着他的面,一口一个姐姐。   寒澈又不能跟她讲道理,只好无奈扶额。   “我不碰你,你站稳些。”   “行了,你回去吃饭吧,姐姐我要走了。”   陆菱推开寒澈在身后默默围拥的手,然后转头往自己家而去。   见她进了门,寒澈才勾唇笑了下。   寒澈回到房间,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   韩亦瘫在一旁,见此情景,‘啧啧’两声,阴阳怪气道:“这是出去见谁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旁边的阿宽福至心灵,配合道:“那肯定不会是我们。”   韩亦点头,深沉道:“唉!不是我们。”   阿宽:“可怜。”   韩亦:“可叹。”   说完,他们俩的目光齐齐看向寒澈,充满幽怨。   寒澈的眼神重新恢复以往的冷淡,对着他们两人,点头道:“嗯,可悲。”   “……”   韩亦拍桌子,“怎么说话的你?”   “对!”   阿宽也跟着拍桌子,手还指着寒澈的方向。   然而,某人那双清冷的眼扫过来,阿宽肉眼可见的就怂了。   他匆忙把手指的方向,改成了指着韩亦。   “姓韩的!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的!”   “……”   背叛来得如此突然。   韩亦张了张口,哀叹一声。   寒澈才没心情配合他们一起演这么幼稚的戏码,他把食盒往桌上一摆。   “行了,吃饭吧。”   “咦?好香!”   韩亦凑过来,用手往鼻尖的方向扇了扇风,催促道:“有好吃的,快快,拿筷子!”   “马上马上!”   阿宽一身风似的溜出去,又溜回来,手里多了四双筷子。   这时候,门外的脚步声响起。   来人掀开门帘,径直往里冲。   “饿死了,终于可以吃饭了!不得不说,蹲树上是够累的,啊切!还够冷……”   眼下,屋里四个人也算是凑齐了。   鸡飞狗跳的,寒澈简直是没眼看。   不在金陵城的唯一坏处,大概就是:似乎所有人的性子,都被放野了,收也收不住。   屋内热热闹闹的。   寒澈身处其中,就好像是一个异类。   他吃东西时的样子,也很好看,慢条斯理的,很安静。   唇瓣一张一合,不论是多么饥饿的情况下,也能像一幅山水画似的,动静相宜。   韩亦见此,嗤笑了声。   “还装呢!这又没有姑娘,矜持什么?”   “就是!”   “你们懂什么?老大这叫有涵养,你以为都跟你们一样?一个个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闻言,阿宽皱着眉,“林山,几天不见,你这拍马屁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精进了,小弟佩服!”   “又不懂了吧?咱这是实话实话。”   说完,林山摆出一副讨好又乖巧的笑脸,朝着寒澈道:“所以老大,下午能不能继续换阿宽蹲树上啊。”   阿宽:“?????”   还能这样?   他刚想拍桌子反抗,旁边男人慢悠悠的答了句。   “行啊,以后都让他蹲树上。”   “老大英明!”   “不要啊……”   林山欢呼,阿宽哀嚎,韩亦乐呵呵的看戏。   一时间吵闹的不像话。   然而,这种吵闹,却不会让人烦心,只会让人的心里觉得安定。   寒澈端起酒杯独酌。   目光所及,是冒着热气的饺子,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是遮风避雨的一屋之内。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安心。   包括……她。   ……   翌日。   晨光熹微之际,陆菱赶着马车,从自家大门走了出来。   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冷风呼啸。   陆菱打算快去快回,所以并没有带其他人。   然而,经过巷子口的时候,身后却有脚步声追来,急匆匆的,径直绕到了马前。   陆菱赶忙勒紧缰绳,看着忽然冒出来的男人。   “干嘛?”   “搭个便车。”   说完,寒澈便迅速绕过陆菱,径直钻进了车厢内。   “……”   很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人找不出半点错处。   陆菱回身掀开车帘,“我要去县城,你要去干嘛?”   寒澈:“说了,搭便车。”   也没个解释。   陆菱睨他一眼,随即撂下车帘,驱动马车。   因为时间尚早,出了巷口,往远处观望的时候,还能瞧见一层薄薄的雾气。   幸好今天穿得多,否则赶起马车来,肯定冷。   陆菱加快车速,经过几个行人。   她的目光淡淡略过,稍稍停留了两秒。   今天街上的人还挺多。   这样想着,陆菱很快便赶到了村口。   如今已是深冬,地里也没什么庄稼可以劳作,然而今天街上的人却出奇的多。   尤其田埂上还稀稀拉拉的站着不少人。   只是隔着雾气,陆菱也看不清模样。   心里泛着狐疑,把马车赶上了大道,朝着邻村的方向赶去。   正当这时,临近田埂处的一道身影,大概是听见身后的马蹄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他的头上戴着斗笠,眼睛藏在帽檐下。   因为距离很近,这次陆菱看清了他的模样。 第167章 这里人多眼杂。   这人的嘴唇有些厚,下巴上还有一颗黑痣,细长脸,身形矫健。   藏在布料下的身体,显得孔武有力。   陆菱像个没事人一样,淡淡的收回了目光,然而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是那天在巷子口,鬼鬼祟祟的人。   他们推着手推车,下面还藏着刀。   陆菱牵着手中的缰绳紧了紧,虽然马车已经路过那人,但是陆菱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还落在她们身上。   就这样忐忑的绕进了其中一个巷口。   马车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陆菱猛地扯住了缰绳。   与此同时,寒澈也掀开了车帘。   他的声音温和从容,透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别怕,没事。”   陆菱猛地回头,眼底透着冷光:“是你们招来的人吗?”   寒澈被她眼中的冷光震到,心底忽然有些涩涩的痛感。   “不是。”   寒澈强调:“这些人与我们无关。”   陆菱静静的看着他,也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实性。   寒澈又被这个怀疑的眼神伤到。   他自顾自弯了弯唇,声音也淡了下来,“我不会骗你。”   “嗯。”   陆菱扭过身,重新抓住了缰绳,淡声提醒道:“坐好了。”   她换了个方向,饶了几个巷口,继续朝着县城的方向而去。   寒澈还保持着掀开车帘的动作。   他问:“你不打算回去看一眼吗?”   “不需要。”   陆菱缓缓道:“这些人我之前见过,他们现在已经换上了寻常村民的衣服,显然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何目的,但我猜测他们只是要在这里避避风头。”   寒澈点了点头。   他早知道陆菱心思敏锐,观察力极佳。   寒澈没再说话,陆菱却有些忍不住。   她小声吐槽道:“我就是不知道,小小的西白村,到底有什么魔力?先是来了一批乔装打扮的,现在又来了一批不明身份的,真够绝的。”   然而,寒澈却忽然道:“他们不是不明身份的人。”   “什么?”   “山匪,那些人是山匪。”   “……?”   陆菱愣了下,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的?”   话音落下,寒澈叹了口气,缓声道:“我猜的。”   那你说个屁!   还说的那么笃定!   陆菱很想翻白眼。   身后,寒澈瞥着她的背影,无奈笑了。   半晌,寒澈道:“陆菱,若西白村真的平平无奇,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此呢?你住在这里这么久,难道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寒澈这句话,就相当于间接地承认了。   西白村确实与众不同。   但陆菱就是想不通这一点……   究竟哪里不同?   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对劲啊?   陆菱被搞得有点烦,直言道:“你好像知道一些,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吧,我懒得猜了。”   寒澈沉默半晌,答道:“到县城再说。”   他都这样说了,陆菱也就没有再问。   两人一路无话,径直来到了琳琅百货后门处。   今日主要是对下账,走走流程的事情,所以很快。   陆菱从内室出来的时候,寒澈却没了身影。   她和宋令衍一道去了前厅的店铺,发现寒澈正站在柜台处,也不知道再和掌柜说些什么。   忽然,寒澈像是察觉到陆菱的目光。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朝着她招手。   陆菱和宋令衍走过去。   宋令衍兴奋道:“大兄弟,好久不见呀。”   “嗯。”   寒澈淡声应了句,而后朝着陆菱道:“你过来看。”   “什么?”   寒澈手里拿着一串铜钱,是掌柜已经整理好的,眼下被他摊在掌心。   陆菱问:“怎么了?”   寒澈提醒道:“你拿起来仔细看看。”   陆菱狐疑的把这串铜钱拎在了自己手里,左瞧瞧,又看看,也不知道寒澈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宋令衍这个好事者,急匆匆的抢过铜钱,跟摇铃铛似的晃了晃。   “声音清脆悦耳,非常好!”   “……”   寒澈淡淡的看着他,眼底透出一丝不耐。   陆菱撞了撞他的手肘,重新把铜钱拿到了手里。   寒澈既然这样问,肯定有他的用意。   于是陆菱拿着铜钱,一个个仔细翻看了起来。   铜钱内方外圆,上面刻着字,略有磨损,写着‘天下太平’之类的吉祥字眼。   初初看过去,铜钱的大小薄厚,都差不多,只是磨损程度不太一样。   但是细看之后,陆菱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同之处。   这些铜钱串在一起,乍看上去一模一样,但是仔细分辨,就会发现有的薄厚不一样,而且不是因为磨损的缘故,完全是不同的质量。   陆菱解开串起铜钱的绳子,将其中薄厚不一的分拣出来,各自放在两手之中掂了掂。   碰撞的声音,似乎也不尽相同。   应该是材质问题。   陆菱忽的停下动作,看向寒澈。   她红唇微微开启,寒澈却忽然出声。   “出去说。”   这里人多眼杂。   陆菱点了点头,匆匆转身,和寒澈一道往后院走去。   宋令衍不明所以,和掌柜大眼瞪小眼的,又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后院空旷,但未免隔墙有耳,陆菱还是领着寒澈进了旁边的空屋。   坐在方桌旁,陆菱率先开口问道:“是不是铜钱有问题?”   寒澈点头,“你很聪明。”   “是假的吗?”   “真假参半。”   “……”   短短两句对话,陆菱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现在市井当中流传着数量庞大的假铜钱。   陆菱看了眼被自己带出来的铜钱。   这一串不过一百文,里面却能挑出这么多假铜钱。   今日寒澈特意提及这件事,应当不是琳琅百货倒霉,收进了一批假钱。   而是,市井当中,假铜钱流通相当广泛。   陆菱看着寒澈,淡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言,寒澈摇了摇头,无奈道:“细节之处,我不会告诉你,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只要知道,现在已经有人盯上这件事了。”   “那……这件事和村里忽然来的那些人有关系吗?”   话音刚落下,门忽然被推开。   宋令衍吵吵嚷嚷的走进来,“你们竟然躲在这!小爷明明后脚跟着你们一起出来的,害得我找了你们半天!” 第168章 连同他的侧脸,眉目如   宋令衍大刺刺的坐下来,匆忙倒了杯水喝。   这时候,寒澈暗暗递了个眼神给陆菱。   陆菱挑了下眉。   虽然疑惑,但还是略略点头。   这些事,目前还不能摆在明面上说。   宋令衍咕咚灌了两口水,朝着两人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对了,铜钱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话音落下,陆菱笑道:“待会儿想去买些棉花。”   “嗯?怎么了?这跟铜钱有什么关系?”   “我没带钱。”   “……?”   “不是吧,大哥!”   宋令衍猛地站起来,“你们费半天劲,弄来一串铜钱,既是为了坑点钱去买棉花?瞧你这点出息!”   说完,宋令衍忽然摸出钱袋子,二话不说丢在了陆菱跟前。   “给!小爷赏的!想买多少买多少!”   “多谢宋少爷!”   陆菱十分不客气的收下了钱袋子,连同刚才的铜钱一起,一道揣入了暗兜。   宋令衍摇着头,“你可真是……烦人!”   以为提前对完了账,眼瞧着天幕越发阴沉,陆菱预备打道回府。   宋令衍原本想要请他们吃饭,但看着天色不好,也就没有强行挽留。   陆菱和寒澈一前一后从后门出来,各自上了马车。   之后去了一趟市场,出来后天空隐隐响了道闷雷。   陆菱蹙眉,朝着寒澈道:“你到底要办什么事?我要的东西已经买好了,你若是没有急事,咱们就先回去吧。”   “回吧。”   寒澈笑意阑珊,补充道:“本来也是为了陪你。”   “啊?”   陆菱忽的抬头,眼睛亮晶晶的,透着茫然,看着竟有些傻气。   寒澈忽然笑了。   陆菱被他笑的脸上有些热意,有些恼的转过头。   “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随便嘟囔了句,陆菱便牵起了缰绳。   寒澈这时却忽然从车厢内走了出来,他从陆菱手中抢过缰绳。   “去后面休息吧,我来赶车。”   “你行吗?”   陆菱表示怀疑。   寒澈无奈道:“在你眼里,我有这么弱?”   陆菱翻翻白眼,“不弱的话,能一天到晚受伤?”   “我都跟你说了,上次是假的,我怎么可能一天到晚受伤?”   “OKOK!”   陆菱打断寒澈的话,直接掀开车帘,钻进了轿厢,笑意盈盈的补充了句:“我又不关心,你解释那么多干嘛?况且,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   寒澈也不知道陆菱整日从哪里学来的新鲜词汇,小嘴叭叭的,还挺能说。   让人无法反驳。   踏着愈发沉闷的天色,寒澈赶着车,迅速往村里驾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陆菱拥着软乎乎的棉花,昏昏欲睡的,早没了动静。   车外,寒澈的声音忽然想起。   “陆菱。”   “嗯?到了吗?”   陆菱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就听见寒澈含着笑意的声音说:“看窗外。”   窗外?   这么冷有什么好看的?   陆菱稍稍直起身,随意撩开了车帘。   这一眼,忽然愣住。   天际苍茫,远山隐在一层朦胧的雾气当中,天幕之上,洋洋洒洒的小雪粒,像是精灵一般,随着风,飞舞而下。   下雪了!   陆菱兴奋的直起身,迅速前倾,手掀开车帘,朝着寒澈道:   “下雪啦!真的下雪啦!”   “是不是很美?”   前方,男人的背影瘦削冷峻,隐在苍茫的景色中。   他的音调微扬,透着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陆菱不经意瞥见他的侧脸。   见他嘴角衔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眉眼疏阔,肆意风流。   他的睫毛上,沾了些细小的雪粒,与眼前的雪景融为一体。   “驾!”   伴随着一声马啸,昏沉雪色中,男人的一举一动,是如此的鲜活。   他不同以往日的任何一种模样。   陆菱仿佛透过眼前的人,看到了铁血沙场当中,银袍长枪,呼啸往来,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   约莫是因为没有听见陆菱的回应。   寒澈悠悠回眸,对上了一双雾蒙蒙的双眼。   浅浅的流光浮动,漂亮的有些勾人。   “陆菱!”   他笑着叫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朗润高昂,连同他的侧脸,眉目如画。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小姑娘用俏生生的语调说:“寒澈,我发现你真的长得很好看。”   像是被蛊惑一般。   让人悸动不已。   ……   这场雪来得突然,也让人惊喜。   陆菱回到家的时候,地面上已经有了层薄薄的积雪。   刚走到门前,就听见了对面庭院中,孩子们追逐玩闹的笑语声。   陆菱将马车内的吃食,分了一半出来,递给寒澈。   寒澈没接,笑着拒绝。   “留给孩子们吧。”   “拿着,这是姐姐留给你的。”   “???”   又来?   寒澈拧着眉,就这样沉沉的看着她,半晌过后,忍不住问:“你在车上偷偷喝酒了?”   陆菱捂着嘴巴笑起来,眉眼弯弯。   “才没有呢。”   语调也很柔软,透着股娇憨。   寒澈就觉得莫名。   怎么去了趟县城,陆菱对他的态度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但具体哪里变了,他又有点说不清。   最后,陆菱一股脑把东西塞到了寒澈怀里。   末了,还叮嘱了句。   “糖葫芦是给阿宽的!你不许吃!”   “……”   说完,人就牵着马车溜走了。   寒澈无奈抱着东西回到自己家。   屋内烤着炭火,众人围拢在一起,瞧见寒澈抱着一堆好吃的,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   然后,众人就瞧见,寒澈面无表情的盯着阿宽,一字一顿道:“除了那串糖葫芦,其他的随便吃。”   阿宽:“???”   然后呢?   为什么你的眼神锁定我?   我又做错了什么?   阿宽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于是他远离那串糖葫里,罪恶的小爪爪,暗自伸向了一旁的小糕点。   然而,有人捷步先登,把糕点拿在了手中。   林山看着寒澈,问道:“老大,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从今天开始。”   寒澈慢条斯理的解开糕点的包装,拿了块枣泥饼放进了嘴里,声音含糊,但眼神冰冷。   “我都喜欢。”   阿宽:“……”   他确实被针对了。   ……   陆菱回到家,先把马车安置到了后院的马棚,又带着吃的用的,去了对门。   她抱着棉花,直接塞给了徐凝。   “给!你不是想多点时间做新衣服吗?棉花我买好了,还有布料,让你一次做个够!怎么样?姐们儿我够意思吧?”   “……”   徐凝闭了闭眼,没忍住,“陆菱!谁让你又乱花钱的!” 第169章 万一……学坏了怎么办?   虽然挨了一顿数落,不过最后徐凝还是欣然收下了。   毕竟她的手头也是真的缺棉花。   往年陈力虽然身体文弱,但到底是庄稼人, 底子差不到哪里去。   可如今因为腿伤卧病几个月,稍微见点风,身体就容易不舒服。   她给孩子们做完了棉衣,却发现家里的棉花已经不够用的。   她原本打算拆了往年的旧衣服,缝缝补补凑合一下,但没想到陆菱直接给她送来了棉花。   认识陆菱这一年,是他们过得最轻松自在的一年。   还挣了不少钱。   徐凝心里知道,她其实是沾了陆菱的光。   虽然陆菱从不在意这些,但徐凝心里却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同时徐凝也知道,自己不论做多少,也比不过陆菱的聪明才气,所以只能在这些小事上面下点功夫。   也算是回报万一。   今日下了雪,雪光从窗外照进来,屋子里都亮堂。   徐凝一边裁线,一边听着院子里的欢声笑语。   屋内的炭火,烧起来噼里啪啦的响着,把人烤的暖洋洋的。   陈力靠在炕头,垂眸望着徐凝沉静的侧脸。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几分岁月安好的滋味。   “夫人这些日子辛苦了,是我拖累了你们。”   陈力由衷苦笑一声。   他心里藏着愤懑,却又无计可施。   徐凝闻言看向他,摇了摇头。   “不辛苦,你别说丧气话,我心甘情愿,咱们夫妻守望相助,日子总能好起来。”   这时,陆菱从屋外走进来,瞧见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   徐凝沿着床边坐,手边摆着针线布料,零零乱乱,铺了一床。   旁边的陈力斜着身子靠在墙边,将徐凝的半边身子,围拢在怀里。   两人安安静静的,好似各自在做着各自的事情,互不打扰,却又镶嵌在同一幅画面里,让人割舍不开。   陆菱笑了笑,走过去问:“凝姐姐,别忙活了,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玩什么?玩雪呀?”   徐凝嗔道:“算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然而,陈力反驳道:“夫人这话就错了,夫人在我心里,永远正当妙龄。”   闻言,陆菱‘啧啧’两声,调侃道:“姐夫,哪里能买到您的著作呢?你告诉我,我这就去买!”   “啊?”   陈力愣了愣神,“什么意思?我没写过书呀?”   “哈哈哈哈。”   陆菱被逗笑了,捂住嘴巴笑了好一会儿。   这时候,徐凝解释道:“菱儿这是夸你会说话呢。”   陈力反应了一下,恍然道:“还是夫人聪慧。”   “可不是我聪慧。”   徐凝看向陆菱,笑道:“是我被调侃太多次了,自然也就记住了。”   聊了会天,徐凝也没心思做针线活了。   索性把箩筐收了起来。   徐凝稍稍整理了下,朝着陈力道:“力哥,咱也去赏赏雪。”   闻言,陈力愣了下,而后莞尔。   “好,听夫人的。”   之前,徐凝根据陆菱画的图,找村里的木匠做了个轮椅。   不过因为材料有限,再加上木匠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东西,所以做出来的轮椅有些笨拙,也不能随便推着走来走去。   很重,很吃力。   于是,徐凝往往都是扶着陈力过去,就坐在院中晒太阳。   后来天气凉了,陈力的腿受不住风。   徐凝就把木轮椅给收了回去,眼下又能派上用场了。   这边正在准备,陆菱又神神秘秘的回了趟家。   等她再过来的时候,手臂上多了一个小菜篮,里面摆着满满当当的梨子。   个大饱满,黄澄澄的,看起来颜色也喜人。   一走进院内,陆菱就朝着徐凝问道:“凝姐姐,你昨个儿买的豆腐呢?”   “厨房呢?怎么了?”   徐凝直起腰,瞧见陆菱手边的菜篮,又问:“你拿这么多梨做什么?天凉了,吃太多容易闹肚子。”   陆菱走过去,拍了拍徐凝肩头的雪花,顺势揽住她的脖子,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冬天最适合吃冻梨了!”   “冻梨?这么冷,梨子不会被冻坏吗?”   “你就等着瞧吧,顺便把豆腐给我端出来,再冻点豆腐,回头和白菜炖在一起,冬日里汤鲜味美,味道好极了!”   “……行,你等着。”   徐凝也不知道陆菱又要忙些什么,索性配合着把她需要的豆腐搬了出来。   乡下冬天也没什么好吃的。   平时也就是多储备一些白菜萝卜,时不时买块豆腐回来吃,所以家里还备着不少鲜豆腐。   等徐凝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陆菱已经沿着边,把梨子都放进了雪地里。   “给,你要的豆腐。”   “好好,放这吧。”   陆菱头顶上面挽了两朵小巧精致的发髻,发髻下黑发如瀑,长长的披在肩上,此时此刻沾满了雪粒。   她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童心未泯似的,将一个个梨子抱成团,摆放在地上。   几个小家伙见此情景,全都围了过来。   和陆菱一道蹲在地上。   远远看过去,几个人的背影,像是小山丘似的,起起伏伏,连绵不绝。   徐凝掀开门帘,扶着陈力坐到了门后的轮椅上,又把炭盆移到了他的脚下,顺便又拿了条毯子。   陈力笑道:“夫人,别忙活了,难得有此美景,可不能辜负。”   “好。”   徐凝拿了个小板凳,偎依在陈力身旁。   陈力虽然长得文弱,可个子却不矮,如今就算坐在轮椅上,看上去也高高大大的。   徐凝满足的趴在他的腿上,脸面向门外。   孩子们围着陆菱玩闹,眼前的场景如此鲜活。   陈力握住徐凝的手,用掌心摩挲着她的指尖,力道很轻,嘴边挂着笑。   “今年可真热闹呀。”   “是啊,兴元还有了两个小玩伴,眼瞧着性子也活泼了起来。”   “清清这个女娃娃,古灵精怪,有她和兴元一起玩,不怕咱们的孩子性格沉闷。”   闻言,徐凝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女儿好呀,女儿贴心,我也想生个女儿呢,若是跟菱儿和清清一般,又聪明,又活泼,我做梦都能笑出来了。”   话音落下,陈力沉默了半晌,而后笑了。   “好,为夫努努力。”   “……?”   徐凝僵着脖子回头瞅他,眼神带着惊诧。   “你……你浑说什么呢?”   徐凝登时红了脸,说话也磕磕绊绊的,“青天白日的,你羞不羞?”   说完,徐凝又着急忙慌的看了孩子们一眼。   心道:幸好孩子们没在跟前,万一……学坏了怎么办?   陈力被徐凝瞪着,干笑一声,又握住了她的手。 第170章 这次没有危险   这场雪连着下了一天。   到了傍晚,地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陆菱带着孩子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玩的险些忘了时辰。   “好了好了,都去洗洗手,然后回屋里暖和暖和,我去做饭,你们几个安安静静的,不能再闹啦。”   后半句,陆菱是朝着陆衡说的。   小家伙心领神会,一手抓着一个,朝着陆菱笑道:“姐姐放心,我一定看好他们!”   陆菱满意的进了厨房。   天色暗下来,陆菱点了几盏蜡烛。   冷风顺着门缝吹进来,烛火摇晃。   “菱儿。”   门后有声音响起,紧接着徐凝走了进来。   “你别忙活了,还是我来做吧,你带孩子们玩了一天,休息一下。”   陆菱愣了下,回头问:“村长有什么事吗?”   傍晚来临之前,村长忽然派人四处传话。   让临近的几户人家,互相派出来一两个人,过去村长家一趟,大概是有事情要说。   徐凝没让陆菱过去作伴,一个人就去了。   徐凝道:“也没什么,就说附近的菜农,明天来咱们村卖菜,若是有想要储存冬菜的,明天都过去瞧瞧。”   “那挺好的,明天咱们一起去吧。”   “肯定要去的,冬菜一年就储存一次,今年有钱了,可得多买些,往年都舍不得,今天还得多买点肉!”   “你说的对,我也得多买点肉,不然过年都不够清清吃的。”   “你家不够的话,不是还有我家吗?”   “清清听了肯定高兴!”   闻言,徐凝笑了起来,又道:“要不是你就比我小几岁,我都想认清清做干女儿了,但是一想,咱们辈分差的有点远,只能算了。”   陆菱愣了下,拔高音调。   “好啊你,还想占我便宜!”   “去你的,我是想占清清的便宜,这丫头,我是真心喜欢。”   说到这里,徐凝忽然话音一转。   “对了,我瞧着陆衡和清清也就差了一岁多,你和他们怎么就差了将近十岁?这年岁差的可够长的。”   原身今年十五岁,陆衡六岁,清清四岁半。   这样论起来的话,确实有点长。   记忆中,娘亲是个温婉灵秀的女子,不同于一般的乡野农妇。   她甚少围在街头巷口,听人讲闲话,也从不参与其中。   大多时候,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院子里,研究医书,打发时间。   其实,之前陆菱和陆衡提到过的父亲留下来的那些书。   其实都是娘亲的。   而且,有很多医书典籍。   原身从小耳濡目染,所习的医学知识,都来自她的娘亲。   陆菱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其实是有些模糊的。   但是有一点,她记得很清楚。   小时候,陆衡和陆清还未出生之前,娘亲和父亲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   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热切,客客气气的,有时候根本不像夫妻。   甚至都不曾睡在一间屋子里。   后来日子长了,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   以至于陆衡和陆清与她的年纪相差有些大。   陆菱还记得,小时候经过巷子口的时候,也依稀听到过一些闲话。   他们说,她是娘亲带过来的拖油瓶,并不是父亲的孩子。   当时她还哭着跑回去,当面问过父亲。   后来,父亲带着她,拎着扫把,将巷子口说闲话的那些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她就是他的孩子。   后来,村里的风言风语才停了。   时至今日,陆菱其实对于原身的父母,没有太多的感觉。   娘亲在生陆清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后来,陆大东又因为驱赶流寇,不小心失踪了。   这么多年,音讯全无,虽然是生死未卜,可谁都知道,大概是生机渺茫。   陆菱从未报过父亲还会回来的希望。   至于两个小家伙。   陆衡可能还有些印象。   陆清是完完全全都不记得陆大东长什么样子。   如今他们生活的很好,确实也没必要去想,这些令人伤神的陈年旧事。   所以,陆菱只是随口答了句。   “娘亲生我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后来调理了很多年,身体才见好。”   “唉,女人生孩子,就如同过了次鬼门关。”   徐凝感叹道:“我当初怀兴元的时候,邻村有个月份比较大的姑娘,生产的时候难产血崩,一尸两命,当时我听说之后,整个人都傻了,挺着大肚子对着陈力拳打脚踢,喊着不要生孩子,可后来轮到我了,还没来得及害怕,就疼的昏天黑地,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一定要把孩子平安带到这个世上,现在回头想想,确实还挺害怕的。”   闻言,陆菱捏了捏徐凝的脸蛋。   “好啦,现在兴元这么健康,你也不用怕啦。”   “但……”   徐凝停顿了下,有些愁眉苦脸道:“但现在我好想再生个女儿呀!一想到我的女儿,将来能像你一样聪慧乖巧,我就……”   “等等!”   陆菱觉得不对劲,打断道:“你的女儿,为什么会像我?”   徐凝眨眨眼:“不能吗?”   “废话,我又不是孩儿他爹!”   ……   翌日。   雪后初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冷的空气。   风一刮,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出门前,徐凝特意叮嘱陆菱多穿一件衣服,两人裹得厚厚的,预备出门去。   走到巷子里,陆菱忽然停下了脚步。   徐凝问:“怎么?忘带东西了?”   陆菱回头张望了眼,说:“咱们要不要叫上寒……林书生?”   “林书生呀?”   徐凝想了想,点头道:“是该叫上,好歹咱们住在一条巷子里,万一他家没得到消息,冬日里可就没菜吃的。   “你等我一下,我过去问问。”   “好。”   陆菱走到寒澈家门口敲了敲门。   出来的人是阿宽。   阿宽看着陆菱,立即扬起了笑脸。   “陆姑娘,怎么啦?”   “你家老大不在?”   “嗯,出门了,这两日都不在家。”   又出去好几天?   陆菱愣了下,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的。   这时,阿宽笑道:“陆姑娘不用担心,这次没有危险。”   “哦,我又不关心。”   陆菱随意嘟囔了句,又说:“附近的菜农今天过来卖菜,各家各户都要储存冬菜,你要不要跟我们去瞧瞧?”   “我?这不太合适吧?” 第171章 全都是巧合?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整天住在这里,出去混个脸熟也好,万一回头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也不至于被人当做外人。”   陆菱随后又补充道:“你就说是寒澈的书童就好。”   思来想去,阿宽觉得可行。   “好,那我跟你过去一趟吧。”   “关上门,直接走吧。”   “行。”   阿宽随手把大门别上,然后跟着陆菱一道朝着巷口而去。   徐凝见到他还有些惊讶。   毕竟平日里阿宽没有露过面。   于是阿宽就按照陆菱的说辞,笑道:“我是书童,平时不怎么出门。”   “怪不得眼生呢。”   “往后都是邻居,早晚也就熟悉了。”   “也是。”   客套闲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就走到村口。   今天村口搭起了大棚,拉满白菜萝卜的牛车靠边排列,竟有七八辆。   此时此刻,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   徐凝拉着陆菱加快了脚步,生怕去晚了,没有了。   到了跟前之后,徐凝就去问价钱了。   陆菱和阿宽落在后头。   忽然,阿宽抓住了她的手腕,有些激动。   陆菱愣了一下,回头看他。   阿宽遮遮掩掩的偏着头,蓦地转身,开始背对着菜摊的方向。   陆菱问:“怎么了?”   阿宽二话不说,拽着陆菱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巷子两面都是墙,能避开菜摊处的人。   进了巷子,阿宽还鬼鬼祟祟的扒着墙边,朝着外头小心翼翼的张望了几眼。   陆菱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   也跟着看了两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卖菜的菜贩子里面,竟然有个熟悉的面孔。   那人下巴上的黑痣,还真是突兀。   阿宽收回目光,脸色变得无比认真,“陆姑娘,那些人不是菜贩子!”   “你别急。”   陆菱拍了拍阿宽的肩膀,安抚道:“稍安勿躁,没弄清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嗯。”   “你是怎么认出他们来的?”   陆菱很好奇。   然而,阿宽抿了抿唇,气愤道:“上次在县城,我们就是被这群人偷袭了。”   “我给寒澈包扎伤口那次?”   “对。”   “那……你之前装模作样给我磕头那次,又是怎么回事?”   “………………”   阿宽有些尴尬的闭上了嘴巴。   这个时候出卖他们老大,会不会显得不够厚道?   于是阿宽硬着头皮说:“是我搞错了,以为很严重。”   “哦——这样呀。”   陆菱拖着调子,倒也没再问什么。   他们躲在巷子里,观察着菜摊的动向。   假装成菜贩子的人,一共有七八个,他们都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皮肤黝黑,看起来就是正儿八经的乡野村夫。   不过,这些人身材高高大大的,看起来孔武有力,应当都是练家子。   而且,他们还带着武器。   陆菱问:“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上次寒澈说,这些人不是你们引过来的,现在你又说你们和他们交过手,难不成他骗了我?”   “不!不会!老大怎么可能骗你呢?”   阿宽匆匆忙忙解释道:“这伙人确实跟我们没关系,因为上次这伙人也不是冲我们来的,只是我们刚好遇上,有点倒霉而已。”   陆菱淡声:“展开说说。”   “啊?”   “啊什么啊?反正我也知道的够多了,你就别让我云里雾里了,一次性说完。”   “……哦。”   阿宽抿了抿唇,小声道:“那你不可以告诉我们老大哦。”   “嗯,我发誓。”   “行,我告诉你。”   于是,阿宽小可爱就这样上了陆菱的当,稀里糊涂的告诉了她。   原来这些人真的是山匪。   之前一直在月牙镇附近流窜作乱,后来不知为何,竟然到了隋北界内。   乔装打扮,混入了村民当中。   但阿宽说的话,漏洞百出,很多事情也没有交代清楚。   阿宽提到,隋北知府曾经是寒澈的救命恩人。   为了报恩,寒澈选择深入险境,帮助知府大人探查这群流寇的动向。   所以寒澈隐姓埋名,以林书生的身份,来到了西白村落户。   上次受伤,是因为这群流寇夜间打家劫舍,刚好遇见寒澈。   见他穿的人模人样,便打算劫财。   后来寒澈与流寇厮打,虽然获得了最终胜利,但也成功挂了彩。   所以说,寒澈就是既幸运,又倒霉。   幸运的是,他想要查找这群流寇的动向,他就差点被这群流寇抢劫。   虽然不幸受了伤。   但他竟然未卜先知,又提前到达了流寇们之后也会来落脚的西白村。   呵呵。   全都是巧合?   若不是陆菱曾经见过寒澈的身手,怕是真要被忽悠过去了。   这些人虽然看上有些刁钻。   但她清楚寒澈的身手,也见过寒澈的伤口。   阿宽的瞎话,稍微编的有点烂。   陆菱当真是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说完,阿宽忐忑的看着陆菱,补充道:“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嗯!”   阿宽态度十分诚恳。   陆菱要笑不笑的勾了勾唇,随即拍了拍阿宽的肩头,便走出了巷口。   阿宽:“……?”   这是信了,还是没信呢?   陆菱相信寒澈在追查这群人的动向,当然这群人也确实有可能是流寇。   但至于其中的细节,绝对不会像阿宽所说的那么简单。   陆菱走到菜摊跟前,耳边一阵乱哄哄的问话声。   徐凝见到她,忙走了过来。   “你去哪了?我半天没瞧见你,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没有,去方便了一下。”   “好吧,菜挺新鲜的,而且刚才我听他们说,不管买多少,都可以帮忙送回家,咱们只需要告诉他们一声就成。”   只要说一声,就送回家?   陆菱看到旁边还支着一张案台。   案台后坐着一个略显文弱的男人,他的跟前铺着纸笔,只要村民过去找他登记一下,回头下午就能帮忙送上门。   陆菱眼睛转了转,朝着案台而去。   此时此刻,案台旁围着不少人。   许多人为了能早些登记,还吵吵嚷嚷的你推我挤。   陆菱不过往前凑着看了一眼,身后就有人埋怨道:   “那谁啊?得来后面排队!”   “就是!可不许插队的。”   陆菱笑了笑,没做理会,而是转头看向案台后的男人,称赞了句。   “这位大哥,你的字写的真好。”   “谢谢。”   陆菱的视线落在白纸上。   上面写写画画的还挺详细,差不多可以说是整个村落结构图。   那人抬眸看向她。   陆菱目光微移,眼神愣了下。 第172章 这是被绑架了?   这人长得还挺清秀,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说起话来的音调,也是温柔的。   男人提醒道:“这位姑娘,您还是去后面排队吧,我写字很快,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陆菱笑着摇头,“太冷了,我就不排队了,而且我家买的少,自己带回去就行。”   徐凝凑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句话。   她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问,就被陆菱拉走了。   “怎么了?”   “出去说。”   陆菱压低了声音,扯着徐凝往外走。   徐凝茫茫然的跟上她的脚步。   身后,男人的视线浅浅落在两人的身影上。   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无声勾了勾唇。   远离了菜摊,陆菱和徐凝一道绕进了方才的巷子里。   巷子口有两道凌乱的脚印。   是方才陆菱和阿宽踩出来的,但此刻阿宽已经没了踪影。   陆菱躲进巷口,又朝着菜摊观望了两眼。   她深情严峻,朝着徐凝道:“这伙人有问题,咱们先不买菜了,回家去。”   “啊?有什么问题?”   徐凝虽然有疑问,但她一向相信陆菱,说着就跟着她往回走去。   陆菱道:“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巷子口有奇怪的人吗?”   闻言,徐凝立即停住脚步,小声问:“有刀?”   “嗯,就是他们。”   “……”   “你别害怕,目前这伙人要做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总之你先回家去。”   一听这话,徐凝问:“你难道不跟我一起回去?”   “我得去趟村长家。”   “也是……这件事还是得和村长说一声。”   徐凝点点头,朝着陆菱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回家去,把门锁上,看好孩子们。”   “……行,那你小心。”   “知道。”   两人在巷子里分开,陆菱径直朝着村长家而去。   ……   陆菱满腹心事,存了一肚子的疑惑。   来到村长家门口,孟氏将她迎了进去。   刚进门,陆菱就瞧见了院子里还未来得及收拾的两捆萝卜白菜。   堂屋内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听起来似乎是村长和另一个男人。   陆菱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陆菱不经意的问:“婶子,你家好热闹呀,莫不是来亲戚了?”   “啊?”   孟氏愣了下,随即便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一个远房的侄子过来,正在和荣哥在堂屋闲聊呢,你跟我去客厅吧,咱们好久没聊过天了,有啥事先跟我说吧。”   “行,麻烦婶子了。”   “快来快来。”   孟氏走在前头,朝着陆菱招手。   陆菱的脚刚刚迈上台阶,堂屋内的声音由远及近。   两道人影出现在堂屋门口。   陆菱佯装不经意回头看了眼,心里瞬间惊起波澜。   因为,孟氏口中的‘远房侄子’,正是那日在巷口,与黑痣男鬼鬼祟祟带着刀刃的青年。   陆菱原本还觉得奇怪。   不论之前在村口,还是今日在菜摊,她都瞧见了黑痣男,却不见这个人。   没成想,这人竟然就在村长家!   原荣走出来,忽然瞧见陆菱,还忍不住愣了下。   他绕过眼前的青年,身体挡在他前头,声音有些急。   “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陆菱笑着说:“没事,就是觉得无聊,所以过来找婶子坐坐。”   孟氏在前面催促,“菱儿,快来吧。”   “好。”   陆菱迅速迈上台阶。   借着掀开门帘的空档,忍不住朝着后头瞥了眼。   原荣沉着脸,带着男人正朝着屋后而去。   进了客厅,孟氏正在收拾原康宁摆列在地上的东西,可却不见小家伙的身影。   陆菱帮着拾掇,随口问:“小臭蛋去哪了?怎么不见他?”   “啊?哦……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嘛,小叔子家来人给接走了。”   “回去啦?”   “嗯嗯,过来喝茶吧。”   孟氏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说话磕磕绊绊的。   陆菱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多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孟氏昨晚大概是没休息好。   她眼底透着层乌青,神情疲倦,看起来十分憔悴。   倒茶的时候,又走了神。   茶汤撒了满桌子。   孟氏尴尬笑笑,声音有些僵。   “你瞧我,昨晚被化雪的滴答声闹得没睡好,这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   “婶子看起来有些憔悴,不如去休息一下吧,左右我也无事,还是改天再来跟你闲聊吧。”   这要是换到以往,孟氏肯定竭力挽留她。   但今天,孟氏只是抱歉的笑了笑。   “确实有些累,今日没办法好好招待你,改天一定补上!”   “好,那我先回去了。”   “慢走啊。”   陆菱从村长家出来,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屋后的墙头处。   此处临近田埂,周遭无人。   陆菱十分不厚道的趴了次墙头。   院内的葡萄藤越过来,密密麻麻的,还夹杂着没有被秋风扫走的枯叶,倒十分隐蔽的遮挡住了陆菱的身影。   她走之后,没过多久村长就和那个男人从屋后走了出来。   村长诚惶诚恐的,点头又哈腰。   “我已经按你说的,把东西都藏了起来,求你把我们家康宁送回来的,我保证守口如瓶!”   男人无情的推开原荣。   “你放心,等我们避完风头,一定把小少爷完完整整的送回来。”   听见对话,陆菱愣了下。   原康宁这是被绑架了?   这时,孟氏扑了上去,直接跪倒在男人脚下。   “求你了,让我见见我家孩子吧!我保证只看一眼就好。”   男人有些不耐烦。   “都跟你们说了,只要我们安全,孩子也会安全,别再让我重复这些废话,否则……”   男人语调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孟氏瑟瑟缩缩的,满脸泪痕。   原荣愁眉苦脸,站在一旁无计可施。   男人勾勾唇,满意的笑了。   他趾高气昂的又朝着原荣吩咐道:“去,备些好酒好菜,待会儿我要好好犒劳一下我的兄弟们。”   原荣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他叹着气,径直往外冲去,竟是连匍匐在地的孟氏也没有看上一眼。   孟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男人却好整以暇的看着。   眼底透着兴味,似乎很是得意。   半晌,男人走到孟氏跟前,‘啧啧’两声。   “行了,又没把你们怎么样,哭这么惨做什么?”   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好心的把孟氏扶了起来。   还顺手给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孟氏吓得连连后退。   男人却不恼,反而好整以暇的问了句。   “对了,刚才过来的小姑娘,是哪家的?” 第173章 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同款表情   刚才过来的小姑娘?   这几个字眼落入陆菱耳中,让她成功愣住。   说的不会是她吧?   孟氏站在原地,指尖攥着手帕,嘴唇没动,眼神中满是惶恐。   男人又笑了笑,逼近一步,“怎么?还不肯说?”   “我说!我说!”   “……”   陆菱很尴尬。   就这样目睹了自己即将被‘供出来’的画面。   然而,没等孟氏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俏丽的呼唤声。   “表姑?你在家吗?怎么大门开着……”   原乐景不知什么时候闯了进来。   她瞧见原荣家大门开着,门口却没一个人守着,所以便径直走了进来。   然而,庭院中的场景,让原乐景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乐景看了看孟氏,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黑衣男人。   孟氏眼眶红红的,神态十分不自然。   这个男人又是一张过分陌生的脸……   原乐景站在原地踟蹰了下,朝着孟氏问道:“表姑,你这是怎么了?他……他又是谁呀?”   此情此景,倒真有点刺激。   孟氏紧张的张了张口,身后的男人却忽然展开了话头。   “小姑娘,不认识我了?”   “嗯?”   原乐景狐疑的皱起眉,“你是谁?你认识我?”   “是啊,小时候咱们见过的。”   男人走到孟氏跟前,低低笑着:“对吧,婶婶?”   “……”   原乐景云里雾里的,就听见孟氏勉强扯了扯唇角道:“是吧,这是荣哥的远方侄子,小时候来过家里,你们可能见过。”   原来是村长的远房侄子!   原乐景眼睛一亮,落在男人高大的身影之上。   她缓缓勾起笑容,朝着来人福了福身,低声道:“这么说,咱们还真见过呢?我都忘记了,不过现在可以再认识一下,我叫原乐景,你呢?”   “原乐景?”   男人低声重复了一遍,眼底透着兴味,“有印象,我叫汪洵。”   闻言,原乐景兴奋道:“是你呀!我想起来了,咱们小时候确实见过,我们还经常一起出去玩呢,你应该记得吧?”   旁边的孟氏一脸的生无可恋:“……”   真是蠢的!   扒在墙头,目睹了全过程的陆菱,也忍不住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同款表情。   这原乐景是真的没脑子吧?   院子里的气氛这么不同寻常,她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显然,汪洵也没有料到这个原乐景竟然这么容易上当。   甚至,还配合他演了一出完整的戏码。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汪洵站在孟氏身边,忍不住低头笑道:“你家这位亲戚,倒是有点意思。”   孟氏:“……”   无话可说。   这个自称汪洵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无聊,还是真被原乐景逗乐了,竟和她探讨起了,两人并没有经历过的美好童年。   从玩泥巴,捉泥鳅,到爬树,摘花,扑蝴蝶,过渡得十分自然。   最后,孟氏实在听不下去了,便凑到原乐景跟前。   “乐景,你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话题忽然被打断,原乐景心里还有些不乐意。   不过想到出门前 她娘和她说的话。   原乐景又不得不打起了精神。   原乐景有些不好意思,便拉着孟氏去到一旁。   落在身后的汪洵,见此调侃道:“有什么话,是汪哥哥不能听的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连‘汪哥哥’这种称呼,都叫出口了。   原乐景俏皮的眨了眨眼,笑道:“自然是我们姑娘家的小秘密。”   说完,原乐景娇羞一笑,拉着孟氏进了堂屋。   一进门,孟氏就甩开了原乐景的手,有些不耐烦道:“有什么事,你赶紧说吧?”   怎么这么凶?   原乐景心里嘀咕了句,但还是摆出了一副笑脸,讨好道:“表姑,天气越来越冷了,眼瞧着家家户户都在储存冬菜,我娘前些日子身体不太好,吃药看大夫花了不少银子,现在家里有些紧,您看能不能……”   “要多少?”   孟氏听出了原乐景的言外之意。   不就是借钱吗?   她现在没工夫应付原乐景,索性打断了她的话,直接从腰间摸出钱袋子。   “这些够不够?”   孟氏拿着一两碎银递给原乐景。   见此,原乐景笑容有些僵。   这也太抠门了吧!   就给这么点?   见原乐景似乎不在如意,孟氏便冷着脸道:“今年什么光景,你们也知道,荣哥虽然是村长,可家里也没多少闲钱,这些你们先拿着急用吧。”   “谢谢表姑。”   原乐景不情不愿的把碎银捏了手中,又忽然问道:“对了,表姑,这位汪少爷家住哪里呀?以前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他家几口人呢?汪少爷可有婚配?”   听见原乐景嘴里蹦豆子似的,说出来的话。   孟氏的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你刚还一口一个汪哥哥的,喊得那叫一个亲热,合着还不知道人家住在哪里?”   “……”   原乐景被噎了一嗓子,脸颊有些热,低声道:“表姑,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配不上他?”   原乐景的话,孟氏当真是没办法接下去。   她瞅着原乐景,烦躁的闭了闭眼,最后忍不住问:“原乐景,你的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怎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孟氏有口难言,气的拂袖而出。   剩下原乐景一个人瞪大了眼,久久没有回过神。   搞什么?   干嘛忽然冲着她发脾气?   吃炮仗了吗?   原乐景气愤的跺了跺脚,脸色不悦。   她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她们母女俩在村里的风评,变得不太好。   可再怎么说,孟氏都是她家的亲戚呀!   竟然还不帮着她着想!   还是她娘说得对。   这人自从当上了村长夫人,眼高于顶,就再也看不起她们这些旧日的亲戚了!   原乐景咬咬唇,倔强的往外走去。   管她呢!   她的幸福,她得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村长一家是指望不上了。   但如果她和汪哥哥能够两情相悦的话,谁还能阻止他们?   原乐景红着眼,从堂屋走了出来。   孟氏已经没了踪影,不知道去哪了。   反倒是汪洵还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她。   原乐景凑过去,小声吸了吸鼻子。   汪洵觉得新鲜,随口问道:“景妹妹,怎么哭了?”   “我……我……”   原乐景擦了擦眼角,柔柔弱弱的解释道:“前些日子我娘生了场大病,家里的积蓄都被花光了,眼下各家都在储存冬菜,我娘让我来问表姑借点钱。”   “啊?缺钱呀?”   汪洵摸了摸腰间,随手扔给原乐景一枚银锭子,“够不够?” 第174章 行吧,这姑娘是条汉子!   画面相当的魔幻。   陆菱看到这一幕,心里的感觉已经不能用震惊这个词来形容了。   不是,亲爱的‘汪哥哥’,您现在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呢?   良心发现?   还是对着原乐景这个戏精?   戏精本精原乐景,也是相当的懵逼呀!   原乐景傻愣愣的盯着躺在手心的银锭子,指尖微微颤抖,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是真的吗?   反应了一会儿,原乐景才后知后觉的把银锭子送到嘴边。   使劲咬了口。   汪洵:“……”   陆菱:“……”   原乐景:“——!!”   妈耶,竟然是真的!!!   看到这里,陆菱果断决定收工。   她从墙头上下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顺便开始往回走。   她走的步速很快,没一会儿便走回了自家门口。   大门紧闭,院子里静悄悄的。   陆菱满意的勾了勾唇,顺道去了寒澈家门口。   大概是知道她会来,所以阿宽并没有锁门。   听见动静之后,阿宽直接从树杈上飞了下来。   陆菱站在院子里,看着阿宽问:“树上都秃了,你还蹲在上面干嘛?”   “视野开阔。”   “嗯……不冷吗?”   话音落下,阿宽就打了个喷嚏,然后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柔弱道:“冷,真的冷。”   “……”   陆菱一阵头大。   就无语。   阿宽把陆菱迎进了屋内。   外面冷风四起,屋内炭火旺盛,让人觉得好似来到了春天一样。   陆菱忍不住吐槽:“屋里没人,还燃着炭火,浪费又不安全。”   “姑娘教训的是,往后我会注意。”   阿宽笑嘻嘻的卖乖,顺手抄起炭盆上已经烧了许久的茶壶,给陆菱倒了一杯热茶。   “姑娘先暖暖身子。”   “谢谢。”   阿宽憨笑了声,便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陆菱抿了口热茶,茶杯捧在手心,暖洋洋的,让人浑身都十分舒坦。   “阿宽,我觉得这次的事不对劲。”   “姑娘还有什么发现吗?”   “叫我陆菱吧,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不用客气。”   “嗯……好,陆……陆……陆菱。”   这两个字跟烫嘴似的。   阿宽试探的叫了叫,才敢叫出了声,还不敢用多大音量。   陆菱睨他一眼,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阿宽问:“我走后,你又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去了趟村长家,原康宁被绑架了。”   “原康宁?是……村长家那个小娃娃?”   “对。”   陆菱直言道:“我发现和菜贩一起的另一个男人,就在村长家,当时和他打了个照面,所以没敢多待,不过后来我去扒了墙头,不小心听到了一些。”   “扒墙头?你还真敢呀?”   陆菱甩给他一个‘这是重点吗’的眼神,而后沉声道:“他们乔装打扮,扮作菜农,摸清了村里的布防,顺便还挟持了村长一家,怎么看都不对劲。”   “什么叫摸清了村里的布防?难不成他们该敢正大光明的巡视?”   “不是。”   陆菱解释说:“我看到了他们登记用的册子,上面的内容十分详尽,而且画的很贴切,我猜他们说要送菜上门,大概是要亲自摸一遍各家的情况。”   说到这里,阿宽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挠了挠眼角,有些烦躁。   “这帮人到底要做什么?”   陆菱没答话,却只是看向他问:“对付这些人,你有几成把握?”   那语调好似再问:   一拳,你能打趴下几个?咱们去会会他们!   阿宽震惊,“什么?难不成你打算让我带着你一起去……不行!太危险了!”   闻言,陆菱瞅着他,淡声道:“你搞清楚,是我带你。”   “……”   小姑娘就是倔!   阿宽挠挠头,说道:“咱们先别轻举妄动,还是等我们老大回来再说吧。”   “我就怕会有变故。”   陆菱又道:“他们好像还藏了什么东西,在村长家后院,我实在有些担心。”   “现在看来,这些人还没打算暴露身份,我觉得我们稍安勿躁,等老大回来再说。”   阿宽考虑了下,又补充道:“毕竟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普通的村民根本对付不了,咱们不能打草惊蛇,至少其他人还是安全的。”   “嗯,你说的也对。”   陆菱想了下,继续道:“这样吧,今晚我们悄悄过去摸摸情况,看看有没有机会。”   “好。”   阿宽应下,又后知后觉的问:“什么机会?”   陆菱挑眉,嘴角勾起一丝痞笑,语出惊人。   “当然是把他们一拳干翻的机会喽。”   “……”   虎。   阿宽看着陆菱,忽然佩服的抱了抱拳。   行吧,这姑娘是条汉子!   傍晚,天色暗下来。   因为白天忽然在村长家听到汪洵提起了她。   未免发生意外,陆菱将两个小娃娃送到了对门。   并嘱咐徐凝锁好门。   若有人过来敲门,无法确认来者是谁的情况下,万万不能轻易开门。   做好准备,陆菱穿着一身暗色简便的衣裳,和阿宽一道悄悄的出了巷口。   天色将晚未晚,各家各户院内有灯火溢出,视物尚且没有问题。   陆菱拍了拍阿宽,小声道:“咱们先去找一趟周大夫。”   阿宽微微愣下,随即便明白了陆菱的意思。   “好,你带路吧。”   “走!”   两人沿着巷口,身形敏锐迅速。   来到街上,依稀还能瞥见几道黑沉沉的身影。   都穿着十分简朴,村民打扮。   乍看一眼,也分不出到底是伪装的菜贩子,还是真正的村民。   一路忐忑的走到了周大夫家门口,却被里面灯火通明的架势,拦住了去路。   还没进门,就能听见院内吵吵闹闹的声音。   听起来人还很多。   阿宽飞身趴在墙头看了眼,神情不明。   陆菱小声问道:“怎么样?”   “咱们怕是进不去了。”   “怎么了?”   “那伙人在里面。”   阿宽的话,让陆菱沉默。   难道哪些流寇竟然还派了人提前守在了药堂门口?   按说没必要呀。   他们又不知道陆菱今晚会带着人过去偷袭,顺道想买两包蒙汗药。   阿宽把陆菱拉倒旁边,小声问:“怎么办?”   “先看看情况吧。”   陆菱朝着阿宽道:“不如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村长家看一眼,兴许能弄清楚情况。”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我得……”‘保护你’三个字还未出口。   阿宽就听见陆菱匪夷所思的问了他一句。   “怎么?你还怕黑呢?” 第175章 疫病,咱们得早做防范!   “……”   他怕什么黑呀!   这不是担心你这个小姑娘嘛!   怎么这么迟钝!   阿宽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陆菱一眼,忿忿道:“你好歹是个姑娘家,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样子?别这么彪悍!拼命的事,我来做,你跟着我。”   “……”   这就彪悍了?   阿宽若是知道了她曾经的经历,怕是还得调侃一句。   ——你搁这跟我说书呢?   未免陆菱擅自行动,阿宽紧紧盯着她。   像是恨不得直接把她拴在裤腰带上。   于是,他们两个又双双扒起了墙头。   在一棵大树后寻了个最佳观赏角度,坐在墙头上,观望着药堂内的情景。   药堂外围了不少人。   陆菱还认出了汪洵。   他正在门口急进急出,苦大仇深的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苦恼。   陆菱记得之前汪洵曾让村长给他们备上好酒好菜。   难不成村长下了毒?   把他们齐齐送进了药堂?   但感觉氛围又不太像。   阿宽轻轻拍了下陆菱的肩膀,低声道:“你在想什么?”   “我觉得我们可以凑近点。”   “这还不够近?”   陆菱说:“我知道药堂有个后门,咱们偷偷溜进去,大概能听见他们说什么,不比我们瞎猜好吗?”   “……也行。”   阿宽道:“你告诉我后门在哪?我去,你在这等我。”   陆菱听见之后,沉默良久,笑道:“我偏不!就你喜欢逞英雄?我才最喜欢。”   说完,陆菱利落的跳下了墙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宽急忙张嘴,预备喊她,又想到当前的情景,心里骂骂咧咧的追了上去。   果然,他们老大看上的女人,就是不同凡响!   两人顺利摸进后门,藏在一处暗墙后面。   陆菱朝着阿宽道:“你在这等我,我找机会偷溜进去问问周大夫。”   “什么?你还要进去?”   “别一惊一乍的,我来这地方比你熟多了,放心吧。”   说完,陆菱便顺着墙边,来到了某道窗户跟前。   她稍稍扒开一条缝,往里偷瞄了一眼。   屋内烛火通明,夜风一吹,明明灭灭的摇晃着。   屋内看上去只有周大夫一个人。   陆菱面上一喜,正准备出声,却忽然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呼痛声。   陆菱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矮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听见声音,周大夫转过了头。   陆菱瞧见,周大夫的脸上蒙着方巾,捂住了口鼻。   他的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情绪不明。   但陆菱能感觉到周大夫的压抑。   他似乎遇到了很是棘手的问题。   陆菱站在窗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矮床上的人似乎失去了意识,并没有清醒。   她放下心,小心喊道:“师父!师父是我。”   屋内,周大夫的身形一僵。   他猛地回头。   陆菱朝着他摆手。   周庭却忽然望着她摇了摇头。   屋内虽然只有他们两个,可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周庭确认了下周遭的动静,才小心翼翼的来到了窗户旁。   “丫头,你怎么来了?”   “师父,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快走,这人染了疫病,你可千万别进来。”   什么?   疫病?   陆菱蓦地瞪大眼,匆忙道:“师父,那你……”   “别担心。”   周庭安抚道:“师父乃是医者,怎么会怕区区疫病?况且上次听了你的话,师父已经提前备好了药材,你放心吧。”   “我说的药材,也只是针对预防。”   陆菱语速很急,“师父,之前疫病并没有传过来,但现在情况不同,你不能身陷险境,西白村只有你一个大夫,你得保护好自己。”   闻言,周庭笑了,打趣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好了好了,别着急。”   周庭往后瞟了眼,又朝着陆菱道:“你先去找村长,和他商量一下对策,这些人来历不明,绝对不是普通的菜贩,咱们不能轻举妄动,我先稳着他们,你去搬救兵……”   “师父,不行呀。”   陆菱打断道:“实话跟您说吧,这些人挟持了村长家的小孩,我想着问你要点蒙汗药,再去村长家的,看看有没有机会下手。但疫病的事,太过突然,咱们得早做防范!”   周庭抿唇不语。   他思考了下,朝着陆菱催促道:“丫头,你回家去!先把门锁好,保护好自己,之后的事情,再说吧。”   “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吗?”   “那些人手里有刀!而且个个都是练家子,你一个女娃娃可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听我的,先回家,保护好你自己!”   “不!”   陆菱摇头,并朝着周庭道:“师父,你照顾好自己,天亮之前,我一定来救你!”   “丫头!你别冲动!”   然而,陆菱走得十分干脆。   她悄悄从后门摸了出去,又去找阿宽。   阿宽见她回来,匆忙跳下墙头,担忧道:“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没事。”   陆菱去了趟药堂,回来之后像是变了个人。   整张脸冷若冰霜,眼底隐隐藏着怒火,举手投足之间,撒发着嗜血的肃杀之气。   阿宽瞳孔微震,结巴道:“你,你可别吓我。”   陆菱没有理他。   阿宽就瞧见陆菱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像是方巾,然后蒙住了脸,两端的细绳勾在耳后。   紧接着,陆菱又给两只手戴上了手套。   手套薄如蝉翼。   看不出什么材料做的,不仅十分贴合手指的形状,而且还很有弹力……   阿宽瞬间傻了眼。   陆菱又丢给他一套一模一样的。   口罩后的声音有些闷。   陆菱言简意赅道:“戴上,我们先去找原康宁。”   “哦……哦哦。”   阿宽笨手笨脚的学着陆菱的模样,穿戴整齐。   “找原康宁?你知道那小娃娃被藏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所以只能靠猜了。”   “啊?”   阿宽瞪大了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陆菱的脚步已经迈了出去,迅速离开了药堂。   陆菱对村子里的地形还算熟悉,但现在天彻底黑了,她有些看不清。   而且,村民的居住情况,陆菱其实并不清楚。   思来想去,还是需要村长的帮忙。   急匆匆又来到村长家,绕过门口留守的人,陆菱直接扒着墙头,翻进了院中。   屋内没点灯,但陆菱知道村长家的住屋。   阿宽在门外守着,陆菱小心翼翼的摸了进去。 第176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来到内室门前,陆菱停下了脚步。   门后有浅淡又急促的呼吸声响起。   陆菱淡声:“原伯伯,我是陆菱。”   “……”   屋内的人大松了一口气,随即内室的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原荣把脚下的凳子放到一旁,急切道:“你怎么……”   “嘘!进去说。”   原荣愣了一下,随即放陆菱走进了内室。   特殊情况,也来不及避讳。   屋内,孟氏坐在床头,紧张的捂着胸口。   他们夫妻二人穿戴十分整齐,连头发都没有乱。   可以想到,他们压根也不敢睡。   “陆菱,你怎么来了?”   “原伯伯,我长话短说。”   陆菱直言道:“我知道那些人不是菜贩,也知道小臭蛋被那些人绑走了,我可以帮你救出小臭蛋,到时候咱们联合村民,一起对付他们。但现在有个情况十分危急,那伙人当中,有人得了疫病,疫病有多凶险,相信不用我多说,我们得赶快通知村民,提早防范。”   话音落下,原荣整个人被震住。   “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你先跟我溜出去,我大概能猜到小臭蛋的位置,但还需要你的帮忙。”   原荣还愣在原地。   倒是孟氏冲过来,拉着陆菱的手问:“菱儿,你真能救出小臭蛋?你知道他被绑去哪了?”   “婶子,这得需要原伯伯帮忙。”   “好好!”   孟氏回头看向原荣,又朝着陆菱道:“只要你能救人,什么忙我们都能帮,你说吧,让我们怎么做?”   “婶子,你在家守着,天亮之后,找机会通知村民,带上家伙,不论锄头还是铁锹,都带上,去周大夫家门前堵人。”   说完,陆菱看向原荣。   “村长,跟我走吧。”   “这……这……菱儿,你也不能说风就是雨吧?”   原荣似乎不太相信陆菱,还在纠结。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你都知道些什么?那些人的来历你都清楚吗?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而且,你又怎么能知道康宁的下落?”   “……”   原荣这一连几问,让陆菱有些烦躁。   事态紧急,她解释再多,原荣的问题也只会越来越多。   陆菱无奈,只能说:“我们路上说。”   “不行。”   原荣拒绝,“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怎么能打草惊蛇呢?现在康宁在他们手中,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我不是答应了先帮你们救人吗?”   “你怎么救?”   原荣也有些着急,“陆菱,你平时是有些小聪明,可他们都是真刀真枪,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万一惹恼了他们,最后害了孩子,这个责任你能付得起吗?”   陆菱闭了闭眼,淡声道:“我保证帮你们把孩子救出来,而且……”   原荣没说话,直接背对着陆菱。   拒绝与她交谈。   这时候,孟氏似乎也被原荣说动了。   她站在陆菱跟前,声音冷了几分。   “菱儿,我觉得荣哥说得对,咱们不能打草惊蛇。”   “婶子,那些人当中有人得了疫病!咱们村唯一的大夫,现在被困在药堂,和得了疫病的人待在一起,万一疫病传染开了,咱们整个村子的人都有危险!”   “疫病!疫病!你少在这危言耸听!”   原荣气愤的回过头。   他指着陆菱厉声道:“之前你在村子里散布疫病的谣言,我觉得你年纪小,不懂事,才没有追究!但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是村长,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   之前?   她什么时候散布过谣言?   当初,未免疫病的事,闹得人心惶惶,她连提醒周大夫提前备好苍术等药材,以备来日不时之需,都是偷偷叮嘱的。   结果,原荣直接扣下屎盆子。   陆菱若再多说下去,就有点热脸贴冷屁股的意思了。   见两人双双冷脸,孟氏也有些为难。   她知道陆菱其实是好心,也是担心小臭蛋的安全,想要提前把他救出来。   这样就可以安心的对付那些流寇。   可是,原荣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陆菱就算再聪明,他们也不敢拿孩子的命去赌!   万一陆菱被发现了,小臭蛋也就危险了!   况且,那些流寇已经答应。   只要他们避过风头,就会放了小臭蛋的。   而且他们还答应了,明日让她去给小臭蛋送饭探望。   孟氏咬了咬唇,朝着陆菱道:   “菱儿,我们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也感谢你对小臭蛋的关心,但我们有自己的计划,你就当不知道,回家去吧。”   陆菱心绪难平,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婶子,那些人天天在一起,得疫病的人,肯定不止一个!难道你就不怕小臭蛋也被传染了?”   “陆菱!”   原荣狠狠的瞪着她,指天誓日的说:“我告诉你,我是村长,我知道该怎么应对!不用你在这里指手画脚,还有,疫病的事,你少出去乱说,若再有下次,我作为村长一定严惩不贷!”   陆菱静静的看他一眼,而后冷笑。   话不投机半句多。   “算了,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原荣为了稳住这些流寇,竟然不惜以整个村子的人的性命为代价。   他都不想想。   原康宁和那些人在一起,才是最危险的!   而且,若疫病传染开……   西白村最后会变成什么情形,陆菱不用想都能知道。   当务之急,得搬救兵。   可村长不配合,陆菱也没有办法。   她尚且不知道村里的流寇到底有多少人。   而且,村民们都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菜农,压根不会对他们设防。   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能把村民变成人质。   最重要的是,现在流寇们大概已经摸清了村里的情况。   陆菱只能靠自己了。   翻过墙头,陆菱重新戴上了口罩。   蹲在墙边的阿宽,借着周遭微弱的烛火,瞥见了陆菱下撇的唇角,以及冷沉的眉眼。   “怎么了?”阿宽问。   陆菱冷笑一声,摇头道:“没什么,靠我们自己了。”   阿宽愣了下,目光瞥向后方的宅院,唇角跟着抿了抿。   “小孩被绑了,他们害怕担心,也情有可原。”   “嗯。”   陆菱没有抱怨。   若不是因为疫病随时可能波及到村里的任何一个人,她也实在懒得管这些闲事。   况且,周大夫还被困在药堂。   他才是最危险的。   “走吧。”   “还有……”   陆菱闻言脚步顿了下,朝着阿宽问:“还有什么?”   阿宽下颌绷的很紧,神情不太乐观。   他说:“我刚才悄悄去了趟村长家后院,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阿宽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火药。” 第177章 就……就睡了?   “火药?”   陆菱有些懵。   这些人怎么会有火药?   而且看阿宽的反应,被藏在村长家后院的火药数量,应该还不在少数。   这可是危险之物。   事情变得愈发棘手。   陆菱看向阿宽,低声问道:“我想知道,寒澈带过来的人,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   “本来我们一共有七八个人的,但是现在都不在。”   “有点难办。”   “那……咱们现在要去哪呢?”   陆菱想了下,把自己的猜测跟阿宽说了说。   “这群人来历不明,但现在他们也不想打草惊蛇,扮作菜农,本身就是为了掩盖行迹,他们都是生面孔,到处乱跑只会暴露,所以我觉得原康宁一定还在村子里,只不过被藏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根本没有把人送出去?”   “嗯。”   陆菱眼睛转了转,又道:“村里有不少荒废的住屋,他们这些人不可能全都住在村长家,所以只需要稍稍打探一下,就能知道他们的落脚点。”   “也对,现在他们大部分的人都在药堂。”   阿宽朝着陆菱问道:“你打算先去找那个被绑的小孩吗?”   陆菱摇了摇头。   “村长都不着急,我们揽这个闲事做什么?况且孩子是筹码,他们暂时不会伤害他,村长也不过是认准了这一点而已,不过……”   陆菱适时闭上嘴巴,略微思忖了下。   阿宽又问:“不过什么?你还有什么担忧吗?”   “不是,我是觉得村长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说不上来,我觉得他和汪洵的关系,没有这么简单。”   陆菱记得。   她和村长表明来意之后。   村长执着的问了好几次,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当时村长的问题,来来回回围绕在汪洵这群流寇身上,似乎也不着急寻找原康宁。   而且,他似乎很在意那群流寇的身份有没有被暴露。   像是怕她知道。   有些遮掩的意思。   思来想去,陆菱最后决定换一种方法。   其他的事情,她尚可不管。   但是绝对不能让疫病在村子里流传起来,否则他们每个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陆菱和阿宽又悄悄回了药堂后门。   阿宽依旧留守在原地,陆菱一个人悄悄走到了窗下。   轻轻敲了下,很快里面有了反应。   窗户拉开一条缝,周庭气的吹胡子瞪眼。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躲回家去吗?别来添乱了。”   “我好心来救你,你就省点力气吧。”   “怎么救?直接从窗户把我抬出去?”   周庭睨了她一眼,而后又道:“我怕明天他们又得把我的尸体抬回来,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住折腾。”   还能开玩笑。   看来周大夫的心态确实很好。   陆菱勾了勾唇,然后笑道:“行了,先听听我的办法吧。”   周庭瞪着眼,但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   两人嘀咕了半天,周庭为难道:“你有几分把握?可别弄巧成拙了。”   “放心吧,我自保不成问题,目前就是担心村民对他们不设防,会染上疫病,若消息传出去,一定会引起恐慌,势必要大乱。”   “你倒有一副侠义心肠。”   “得了吧,我可没那么伟大,本来就住在这里,我不为别人考虑,也得为自家着想。”   “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   周庭叹了口气,缓缓道:“就按你说的做吧,我全力配合。”   “行,我先走了。”   “去吧。”   ……   回到家,陆菱直接让陆衡和陆清睡在了徐凝家。   还给他们准备了几天换洗的衣服。   深更十分,徐凝困倦着一双眼,强撑着精神跟陆菱说话。   “你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去?还把孩子们托付给我,是不是有危险?”   “这哪里算是托付?你不用担心,就是帮我照顾两天,明天一早,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你得跟我说清楚,否则我可不放心。”   徐凝态度坚决。   陆菱也没有办法,便简单的陈述了几句。   “明天我得去药堂,帮着周大夫看病。”   闻言,徐凝大惊。   “你不是说那群人里面有人得了疫病吗?你还要去,不怕被传染吗?”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帮我看着清清他们,这两天也不要出门。”   “不行!”   徐凝拉住陆菱,反驳道:“你不能去!此病凶险,万一你有个好歹,你让两个小娃娃怎么办?这件事轮不到你管,你别去。”   “若是寻常风寒,我肯定不会多管闲事,但疫病传染力极强,若是放任不管,咱们都有危险。”   徐凝抿唇不语。   陆菱便安抚道:“别害怕,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可徐凝还是不放心。   她问:“村长难道不管吗?”   “……”   陆菱叹了口气,冷笑道:“他还真不管,而且他也没有上报县衙搬救兵,我看这次是指望不上他了。”   “那咱们赶紧通知村民吧,也省的你一个人冒险。”   “不行。”   陆菱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样一来,只会引起恐慌,如果让那些流寇知晓,说不定还会再抓一些人质,到时候村民们更加危险。”   “可是,也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单打独斗啊。”   “你放心吧,挺过今晚就好。”   陆菱笑了笑,然后朝着徐凝道:“对了,明日午时之后,你召集村民赶去药堂,那时候我应该已经得手了。”   “你要做什么?”   “下药!”   “……”   徐凝愣了下,小声问:“就这么简单?”   “当然,还能有多复杂?我可不想打架。”   陆菱捏了捏自己的指节,而后朝着徐凝道:“你赶快去睡吧,养足精神,我也得回去了,明早你若是听见什么动静,千万别出来,看好我的清清和陆衡。”   “知道了,你一切小心。”   从对门出来,阿宽还等在门口。   瞧见陆菱之后,阿宽凑上来问:“陆菱,接下来咱们还要做什么?”   陆菱伸了个懒腰,声音迷糊道:“回去睡觉。”   “啊?睡觉?”   “你不困吗?”   “……”   阿宽拧着眉,反问道:“出了这样的事,你还睡得着?”   为什么睡不着?   陆菱瞥他一眼,淡声道:“你就是在我家门口杀猪,我都睡得着。”   说完,陆菱朝着阿宽摆了摆手,径直走进了自己家。   剩下阿宽落在身后,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就睡了? 第178章 这人已经没救了   日出东方,天边泛起鱼肚白,金灿灿的阳光将出未出。   陆菱连连打了两个哈欠,然后打水洗漱。   正当她拿着毛巾擦脸的时候,余光中一抹黑影袭来。   黑影从天而降,速度很快,直接绕到了陆菱身后落地。   陆菱指尖微顿,还未来得及回头,后颈蓦地一痛。   她身子瘫软,径直落入了一抹温热的胸膛内。   “防备心不错,可惜棋差一招。”   汪洵勾勾唇,抱着陆菱腾身而起。   他身形矫健,眼底透着一股得意的张扬。   唇角勾着浅笑,肆意狂妄,显得天不怕地不怕,风流十足。   陆菱闭着眼,乖乖躺在她的怀里。   心里腹诽道:   棋差一招的人,是你哦。   正想着,后颈的皮肤还在隐隐作痛。   这家伙的力气着实有点大。   要不是她提早察觉到,就这样被锤了一记手刀,现在肯定已经不省人事了。   来到药堂,汪洵将陆菱随便丢在了地上。   陆菱没防备,直接闷哼了一声, 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面朝下趴着。   头顶传来一抹嗤笑。   “呦?醒啦?”   汪洵蹲下身,看了看陆菱,笑道:“挺好,省的我再叫你了。”   “……”   早知道,她就不装晕了!   陆菱揉着酸痛的肩膀,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幽怨的盯着他。   汪洵也跟着站起来,看着她挑了挑眉。   “胆子还挺大,不怕我?”   闻言,陆菱抿了抿唇,冷声道:“别以为你是村长的侄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真以为自己是大侠了?”   “……”   汪洵摸了摸鼻尖,瞬间笑了。   也对。   他现在的身份是村长家的侄子。   有意思。   汪洵缓缓道:“方才是我鲁莽了,应该客客气气的把姑娘请过来的,不过反正你已经到了,不如咱们直接说正事吧?”   陆菱眨眨眼,问道:“你把我抓来要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劳烦姑娘给我兄弟诊下脉。”   汪洵凑近陆菱,笑道:“我听周大夫说,姑娘医术超绝,没有治不好的病。”   啧。   周大夫一张嘴也挺能吹的。   陆菱淡声道:“原来你是找我看病的?虽然周大夫的话有些夸大其词,但我的医术确实不错,所以诊金一般也比较贵,咱们得先说好,你……”   汪洵掏了掏耳朵,不耐道:“废话留着以后说,先去看病。”   “不行,咱们得先谈好……”   汪洵二话不说从高靴内摸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陆菱面前。   淡声问:“还谈吗?”   “……呃,我们还是先去看病人吧。”   陆菱佯装害怕,缩了缩脖子,而后避开了汪洵的目光。   汪洵满意的笑了笑,匕首在指尖转了两圈。   “进去吧,看完了就出来跟我汇报。”   陆菱松了口气,随意问了句:“你不进去吗?”   “不进。”   汪洵似笑非笑的,语调没什么起伏。   陆菱瞅了他一眼,而后缩着脖子往屋内走去。   估计这个汪洵也知道疫病的严重性,所以有意回避。   进了门,内室门前分别站着两拨人。   他们个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但看起来气场似乎不太合。   因为两拨人站的距离很远。   时不时还打量着对方,眼神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陆菱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进了内室。   屋内,浓烈的焚烧苍术的气味,在空中弥漫。   陆菱迅速掏出口罩和手套,穿戴整齐。   周庭听见动静,也匆匆走了过来,正好瞧见陆菱的动作。   他愣了下,而后惊诧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看起来可真精妙。”   陆菱又递给周庭一套防护工具。   顺便还有一瓶免洗的消毒凝胶,和一块洗手皂。   “你先去洗手消毒,然后再戴上我给你的东西。”   周庭活了这么大年级,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夫,还是第一次见制作这般精巧的面巾,还有手套。   他原本有一双羊皮的,以为已经够薄了,没成想陆菱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   周庭眼底的兴奋,跃跃欲试。   陆菱催促道:“快去吧。”   “好好,你等我一下。”   周大夫走了出去。   陆菱趁机查看了一眼床上那人的情况。   空气中隐约有一股腐烂的臭味儿。   躺在床上的男人,已经明显失去了意识。   他的嘴唇干裂,脸上有许多出血的小红点,有些伤口竟然还有浓疮,久久无法愈合。   陆菱忍着想要反胃的冲动,替他检查了一遍。   越到后面,陆菱的神情愈发严峻。   此人高烧不退,浑身出血,浓疮满身。   甚至连后背也有了大面积的腐烂情况。   接下来最多三天,这具已经不能被称作身体的烂肉,会慢慢溃烂成疮,最后彻底腐烂而亡。   陆菱离开床畔,站在窗边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心绪。   她将接触到人的手套脱下,双手重新消毒之后,又戴上了一副新的手套。   此时此刻,周大夫也准备完毕,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庭瞥了眼床上的那人,朝着陆菱问道:“你已经看过了?”   “嗯。”   陆菱沉声道:“这人已经没救了。”   周庭叹了口气,说:“确实,但咱们要是这么说的话,没法交差吧?那些人会放过咱们吗?”   “先不管这么多,实话实说吧,汪洵就算不讲道理,总要为自己考虑吧?他不也怕被传染吗?”   闻言,周大夫愣了下,问:“汪洵?”   “就是外面的大头目。”   “你认识?”   “在村长家见过一次。”   陆菱冷笑着,解释道:“当时村长他们还告诉我,这是他们家的亲戚,可真够好笑的。”   话音落下,周大夫拧起了眉头。   “村长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不打算管这件事?就算原康宁被这些人给绑走了,村长也不能不管咱们全村人的死活吧?”   “我也不知道村长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甚至没有上报县衙,也没有去搬救兵,似乎并不想把这件事捅出去。”   周庭又问:“合着现在村子里,还没人知道这群人压根不是菜农?”   “嗯,我没说,怕引起恐慌,万一这些人狗急跳墙,到时候就不止一个原康宁,落在他们手里了。”   “说的也对。”   周庭想了下,又问:“你打算怎么做?” 第179章 洗洗手吧,安全一些   “很简单,制作药剂,然后往里面加点料,骗他们喝下,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即可。”   “这法子是不是有点老套?”   陆菱清凌凌的眼神看着他,好似再说:要不,您想个不老套的法子?   呃……   他还真想不到。   周庭咳了声,立即改口,笑呵呵道:“法子虽然老套了一些,但是管用呀!我先随便配点药去吧。”   说完,周庭转头去了前头的药房。   陆菱抿了抿唇,忍不住笑了下。   其实,她还是有把握对付汪洵的。   再加上阿宽,对付八九个人,应该也不成问题。   只是,阿宽之前提到了火药,还有制作火雷的工具。   陆菱才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这些人身上还藏着火雷,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杀伤力可比赤手空拳要厉害得多。   所以,陆菱才选择了这个俗套却管用的办法。   周庭去药房配药。   陆菱负责出去稳住汪洵。   从她走出来的那一刻,汪洵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只是两人临近三步远的时候,汪洵便伸手制止。   “可以了,就站在那说吧。”   还不能近身?   好家伙,防备心真不低。   陆菱适时停住脚,朝着汪洵道:“这个人的病况有点严重,我会先为他熬制解药,顺便还会熬制一副用来预防的药剂,你们都得喝。”   汪洵挑了下眉,淡声道:“我就不用了吧?我也没被传染,还喝什么药?”   “我本来说的就是为了预防,你们之前天天在一起,是最容易被传染上疫病的人,只是现在有人还没发作罢了。”   陆菱满脸认真,沉声道:“我说真的,你们这些和他接触过的人,真的很危险,若是不想最后变成一滩烂肉,你们就得听我安排。”   “听你安排?口气不小呀。”   “汪洵,疫病凶险,我不会和你开玩笑。”   闻言,汪洵倒是有些意外。   “还知道我的名字?”   “之前又不是没见过,听人说了。”   “哦,原来如此。”   汪洵笑笑,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又道:“行,你先忙着,等把药熬好了再说。”   “不行,那样就太晚了。”   陆菱一脸严峻,朝着汪洵道:“你得把和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带过来,我需要给所有人看诊,一个都不能落下。”   汪洵挠了挠眼角,不以为意道:“要求太多,做不到。”   陆菱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   汪洵愣了下,问道:“你笑什么?”   陆菱说:“我猜你一定没看过现在那人的模样。”   汪洵不解的眯了眯眼。   陆菱沉声道:“你若是见了,就不会这么轻易拒绝我的要求了。”   话音刚落,身后匆匆冲出来两道人影。   两个身高接近一米八五的大男人,脸色惨白,趴在墙边上,吐了个痛快。   汪洵急忙凑过去,警惕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人吐的昏天黑地,话都说不出来,只用手指了指药房的方向。   汪洵眉眼冷沉,沉默半晌,而后用袖子捂住了口鼻,迅速走了进去。   陆菱就静静的站在台阶下。   稍倾,一道冷峻的身影,从药房内缓缓走了出来。   汪洵整张脸上面,没什么表情。   只是下颌线绷得有些紧,看起来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然而,等他走到有台阶的地方之后,急急忙忙加快了脚步。   “呕——”   墙根上吐的昏天黑地的人,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   陆菱:“……”   半晌过后,汪洵捂着内里翻滚的腹部,头上青筋迭起,朝着陆菱缓声道:   “麻烦姑娘赶紧熬药吧,我会尽快把人都带来。”   “早这么配合不就行了?净耽误时间。”   陆菱翻了个白眼,施施然走了。   汪洵忍着恶心反胃的那股冲劲,咬了咬牙,快步走出了药堂。   陆菱重新走到内室门前。   先前在门外看守的人,已经走了大半。   剩下的一半,也贴着墙边,距离门口这边远远地。   所有人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陆菱走过去,朝着众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此病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传染,你们都去外面等着吧,但也不要乱跑。”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作。   陆菱音调软了软,叹了口气。   “你们放心吧,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身为医者,一定会尽全力,等熬制好药剂,你们喝下,就能预防被传染了。”   闻言,众人眼睛一亮。   “真的可以预防被传染?”   “当然啦!你们放心吧,很快的。”   话音落下,有人为此松了一口气,也有人保持怀疑的姿态。   但不论是怎样,陆菱离开之后,这些人都乖乖的走了出去。   当然,也是因为刚才不小心目睹到了……   某些不该看到的画面,产生了抵触和害怕心理。   也难怪。   汪洵都吐成那样了,他们肯定也不好受。   进了药房,陆菱朝着周庭道:“我把人都支开了,咱们行动也方便些。”   “还是你有能耐。”   周庭调侃道:“你这个鬼丫头,演起戏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把那些人哄得一愣一愣的,怕不是还真以为你要给他们熬制救命的汤药,就差对你感恩戴德了。”   “既然要智取,肯定不能浪费力气。”   周庭配好药材,便拿去后院煎药了。   这时候,汪洵带着他那一众小弟,也姗姗来迟。   将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药堂前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菱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看呆了。   那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少说也有四五十人。   这么多人藏在西白村,他们究竟是怎样掩藏身份的?   之前在村口的时候,扮作菜农的,也不过八九人。   那么剩下的这些人,总不至于都躲在荒废的庭院当中吧?   这得需要多少荒废的房屋?   愣神之际,汪洵已经来到了陆菱跟前。   他的神情严峻,沉声道:“姑娘,我刚发现有几个兄弟身上也长了红点,劳烦你先给看看吧。”   此时此刻,汪洵的态度已经大改。   虽然他的神情依旧桀骜,但是说话做事,已然没了之前的张扬和得意。   陆菱抿了下唇,朝着汪洵道:“你碰过他们了吗?”   “没有。”   “先去洗洗手吧,安全一些。”   说完,陆菱便转头走向了人群。   汪洵落在她身后,眯眼看了看她的背影,神情稍显复杂,半晌过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行吧。   姑且可信。 第180章 听墙角这种事,格调可不够高   陆菱让所有人自查了一遍,身上有红点的人,全部去后院。   其余的人,在前院等着。   事关生死,所有人都不敢马虎。   跟在陆菱身后往后院走的,竟然有十几人!   这一点,让陆菱心惊。   今日若她没有把这些人召集过来的话,回头他们就是一个移动的传染源。   村里就这么大点地方,说不定已经有村民被传染了。   把人安置到后院,陆菱又走了回去。   这时,汪洵正好洗完手,从旁边走过来,原本他还想跟去后院看一眼,不成想迎面遇到了陆菱。   “接下来要怎么做?”   陆菱瞥了汪洵一眼,说:“人都到齐了吗?”   “应该是齐了吧。”   “应该?”   陆菱一下子有些急,音调拔高。   “人命关天的事,你最好认真一点,就算你不在乎他们,难道你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吗?务必把所有人带过来!”   陆菱说这话的时候,杏儿状的双眼瞪得圆圆的,看起来有些凌厉。   可她年岁稚嫩,虽然气场强大,却难免让人小看。   汪洵瞧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直想笑。   但是疫病之事,他也意识到了严重性。   玩笑过后,这人收敛了几分懒散的模样。   “行,我去帮你瞧瞧。”   汪洵去查人。   陆菱借着他的威风,狐假虎威。   “所有人都把外衣脱了,然后堆在一起。”   听见这话,汪洵忽然愣住。   他回头问:“刚才他们已经检查过了,事关重大,他们不会说谎,没必要再脱衣检查。”   “我不是要再检查一遍。”   陆菱板着脸,重复道:“快脱,别耽误时间。”   这寒冬腊月的,把衣服都脱了,岂不是生生的挨冻?   然而汪洵朝着众人一个眼神。   他们即便不想脱,也不敢耽误。   所有人瑟瑟缩缩的脱掉了外衣,冷风一吹,众人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里衣。   正当众人预备凑到一起取暖的时候,陆菱又出声制止。   “不能离得太近,你们身上现在虽然还没有出红点,但是不能保证没有被传染,所有人必须保持距离,虽然冷了点,但还不至于要命,你们应该能拎得清吧?”   众人心里叫苦连天,但又不得不配合。   只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衣服全部丢在了人前,陆菱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   这些人身上都没有藏着火雷。   汪洵凑过来,朝着陆菱问道:“按你说的,衣服都脱了,接下来还要如何?”   陆菱淡声道:“所有的衣物都必须烧了。”   “烧了?”   “对,衣服上面很可能沾了病毒,病毒就是会让人传染疫病的东西,只有烧了,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话音落下,汪洵往自己身上看了眼。   陆菱适时提醒,“你的衣服也是。”   “……”   说完,陆菱未做停留,转身朝着后院而去。   后院的人,也需要处理一下。   汪洵直接跟着陆菱去了后院。   在熬制汤药的灶台底下,抽出了一根燃着火苗的木柴,径直走向了前院。   没一会儿,空气中就飘来一股焚烧衣物的焦糊味儿。   周庭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周遭的情况,而后朝着陆菱递了个赞许的眼神。   陆菱凑过去,低声道:“待会儿冷风一吹,咱们就端着热汤药出去,也不怕他们不肯喝。”   “……”   真是个鬼灵精!   陆菱抱着胳膊,目光幽幽的望过去。   顺着背风的墙边,十几个人瑟瑟缩缩的靠在墙上。   有些人神情萎靡,红点已经长到了脸上。   更有甚者,伤口已经开始泛浓。   陆菱看了眼日头。   好在距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现在所有人都被困在药堂里。   希望到了中午,徐凝一切顺利。   周大夫看着灶台。   陆菱不放心汪洵,害怕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决定去前院盯着他。   然而,走到前院的时候。   陆菱忽然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村长面上堆满了笑容,站在汪洵跟前。   汪洵不知说了些什么,村长的神色变得有些僵硬。   像是讨好一般,又对着汪洵一阵点头哈腰。   陆菱悄悄凑上前,往墙边躲了躲,没有直接过去。   就听见汪洵说了句:“你放心,这次的事情,你办的很好,回头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村长感恩戴德似的,朝着汪洵拱了拱手。   之后,原荣又道:   “这次事发突然,山上的暗道,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全都堵上了,保证万无一失。”   “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可……”   原荣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   最后还是没忍住。   “王大人,你们这么多人聚集在此,万一被其他村民看到,可就不好了,这不得暴露行踪吗?之前咱们说好了,只留八九个人,扮作菜农,眼下……”   “这件事用不着你操心,你只管做你的村长就成。”   “可是我听说,隋北知府已经派了人,在查你们的行踪了,若被人看见,咱们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闻言,汪洵冷笑道:“最多两天,只要避过风头,我就带着人离开。”   原荣稍稍松了口气,忽然又问:“那……疫病之事,可是真的?”   话音落下,汪洵的脸色随即冷了下来。   原荣吓得赶忙后退一步,惶恐道:“小人知错,小人不该打听这些,还望大人赎罪!”   汪洵满意的勾了勾唇,出言警告。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应该不用我提醒了吧?”   “不用不用,疫病之事,纯属无稽之谈!小人明白。”   “嗯,回吧。”   “小人告退!”   “等等!”   临走之际,汪洵又叫住了他。   原荣诚惶诚恐的回过头,就听见汪洵漫不经心的提醒道:“衣服,回去记得烧了。”   “……”   陆菱:我愿称之为格局。   原荣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   然而,陆菱的心却无法再平静下来。   村长喊这个汪洵——‘汪大人’,难不成这个汪洵还是个在朝为官之人?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勾结?   竟然还牵扯到了火药。   陆菱百思不解之际,忽听汪洵嗤笑了声。   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出言轻讽。   “小姑娘,听墙角这种事,格调可不够高啊。”   ???   竟然被发现了?   正想着,汪洵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汪洵瞅着她,唇角扬起笑意,露出森白的牙。   “找到你喽。”   这人语调里透着玩味,眼神却直白,让人觉得不舒服。   陆菱抬眼看他,淡声道:“我只是喜欢靠这块墙罢了,你怎么能诬陷我偷听墙角呢?” 第181章 “你杀了他。”   “牙尖嘴利。”   汪洵笑了笑,似乎也浑不在意。   “说说吧,汤药什么时候才能熬好?”   “……”   陆菱愣了下。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就略过了这个话题。   难道他不打算追究?   汪洵走到一旁,顺手拔了根草,衔进嘴里,露出几分吊儿郎当的眼神,看着陆菱。   陆菱说:“最多半个时辰。”   “行,尽快。”   汪洵转身欲走,可是走了没两步,他又停下脚。   陆菱警惕的握紧了拳头。   汪洵似笑非笑的勾勾唇,而后指了指药堂的方向,随口问了句。   “你跟我说实话,屋里的人,还能不能救活?”   陆菱眼睛转了转,实事求是的摇了摇头,说:“很难。”   “行吧,忙你的吧。”   说完,汪洵转身走回了前院。   陆菱看到他随手指了两个人,又示意了一下药房的方向,而后被他点到的人便迅速朝着药房而去。   陆菱眉心跳了下。   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半晌过后,有人抬着用铺盖卷起来的人,从药房走了出来。   腥臭味儿散在院中,饶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们,见了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汪洵走过去,背对着陆菱的方向。   陆菱也不知道他对着众人说了些什么。   但是看得出来,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迷。   之后,便有人将铺盖卷抬了出去,很快没了踪影。   陆菱收回心思,转头绕去了药房内室。   之前的床榻,上面已经空了,除了一块冰冷的木板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地上有一摊血迹,甚至还飞溅到了墙上。   身后脚步声传来。   汪洵瞧着陆菱的身影,笑道:“别看了,我已经帮你们处理掉了。”   “你杀了他。”   陆菱的语调很平淡。   汪洵挑了下眉,笑道:“我只是提前帮他解除痛苦罢了,兴许他心里还会感激我呢。”   大概是陆菱的音调有些沉,汪洵难得有几分想要玩笑的心思。   他而后又问了句:“怎么?怕了?”   陆菱回过头,明艳的脸庞之上,表情寡淡。   她朝着汪洵勾了勾唇,像是赞赏一般。   “你做得很好。”   她抬手打算拍拍汪洵的肩膀。   后来,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嫌弃。   陆菱把手重新背到身后,擦肩而过的时候,朝着汪洵道:“你可真是替我处理了一个大麻烦,多谢。”   那人本就已经是弥留之际。   虽然也就几个时辰的事了,不过汪洵倒是够狠。   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说抛弃,就抛弃了。   陆菱虽然觉得唏嘘,却也无可奈何。   陆菱回到后院,周大夫还守在灶台处熬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香气味。   排排坐在墙角下的人们,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灶台的方向,看起来竟有些莫名的乖巧。   陆菱收回目光,凑到周庭跟前。   “师父,差不多了吧?”   “嗯,其实早就熬好了。”   周庭压低声音,淡声道:“还不是为了应付他们,把戏做全套。”   “……”   陆菱默默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去后厨把碗摆了出来。   见此架势,原本乖宝宝似的围坐在墙边的人们,一个个都兴奋的站了起来,翘首以待。   等到黑乎乎的汤汁盛出来之后。   汪洵也适时出现了。   闻见浓烈的药香,汪洵不经意皱了皱鼻子,位置稍微靠的有些远。   墙角靠着的人们,面对汪洵,此时此刻也产生了两批不同的反应。   “洵哥,咱们喝了药是不是就能离开了?”   “对啊!洵哥,咱们也该回去了吧?”   有人迫不及待的凑上来,被汪洵一个眼神制止。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灶台旁的两人。   略显警醒。   然而,陆菱正弯着腰盛药,时不时和周庭商量几句,就像压根没注意那边的动静。   汪洵收回目光,淡声道:“先治病。”   “嗯。”   两人又退了回去。   看得出来,这些人里面,这两个人和汪洵的关系应该比较亲近一些。   其他人看见汪洵的时候,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和村长的态度差不多。   应该不太熟。   但是因为汪洵的地位摆在那里,所以不得不敬畏着。   陆菱虽然没看着那边,却也没少注意那边的动静。   今天其实汪洵说谎了。   陆菱知道有一个人并没有出现在药堂。   就是那个下巴上面顶着黑痣的男人。   但陆菱没敢去问。   毕竟,若非早早注意到他们的行踪,陆菱也不可能记这么清楚。   若贸然相问,只会引起汪洵的怀疑。   陆菱想,这个没有出现的人,很可能就是留在某处,看守原康宁的人。   但……依照村长这般听从汪洵的命令。   陆菱不懂,他们为什么还要挟持小臭蛋。   陆菱觉得,村长至少以前就认识这个汪洵。   而且他们之间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包括村长家后院被藏起来的火药。   全都成了未解之谜。   一碗碗的药汁,整整齐齐的摆列在地上。   陆菱一共数了五十多碗,然后才把汪洵叫了过来。   “药汁熬好了,现在就得喝下。”   “嗯。”   汪洵随意应了声,却没有动作。   陆菱知道汪洵谨慎,所以她不动声色的朝着周庭递了个眼神。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   周庭看向汪洵,眼神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这位壮士,我的小徒弟虽然医术高明,但这两日还需守着他们,被传染的风险也很高,所以这救命的汤药,能否也赏她一碗?”   汪洵似乎有些讶异,朝着陆菱问道:“你也要喝?”   陆菱点了点头,嗓音因为紧张,变得涩涩的。   “汪洵,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大家都喝!这样既能预防,又能有效治疗,大家被传染的风险,将会大大降低。”   闻言,汪洵笑了笑,十分大方的说道:“行,咱们都喝!”   陆菱开心的咧开嘴笑笑,而后看向周庭。   “师父,您年纪大了,抵抗力不行,您赶快喝一碗吧。”   “好好好!”   周庭连连应声,朝着众人道:“大家都喝。”   话音落下,墙根处抱团取暖的人们,一个个蜂拥而上。   然而,汪洵却伸手拦住了他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菱和周庭,似乎要等他们先把汤药喝了。 第182章 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人的防备心,可真不低。   戏都演到这份上了,他也没有放松警惕。   不论陆菱和周庭说的如何天花乱坠,没看到他们把药喝下肚之前,汪洵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好在陆菱提前都有准备。   就算喝了,他们也没事。   于是,她和周庭十分痛快的饮下了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   喝完,陆菱还朝着周庭的方向,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像是很怕自己喝不到药似的,现在终于可以安心了。   于是,在场当中的人,几乎没人怀疑。   汪洵端起一碗汤药,走去了旁边,让出了中间的位置。   后面的人蜂拥而至,一个接一个端起了地上的碗。   而此时此刻,汪洵已经端着碗去了前院。   之后,留守在前院那些,尚且没有出现疫病症状的人,也急急忙忙赶过去,喝下了汤汁。   喝完药之后,须得发汗。   于是周庭带着众人进了药堂。   药堂内有留诊的空房间,周庭还烧了炭盆,给众人取暖。   汪洵独自留在屋外。   他看着周庭忙前忙后,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期间,周庭告诉他,可以进去休息。   汪洵也拒绝了。   陆菱忙着和周庭一起安置众人,匆匆出来的时候,被汪洵拦住了去路。   汪洵问:“村里可有卖馒头的地方?”   “没有。”   陆菱摇头,“家家户户都可以自己蒸馒头,谁会出去买呀?”   汪洵拧着眉,又问:“你家还有多少?”   陆菱没说话。   汪洵径直丢给她一枚银锭子,淡声道:“算我买的。”   陆菱估算了下时间。   马上就要午时了。   汪洵这个人心思缜密,又非常的谨慎小心,若是把他引开,待会儿可能会比较容易下手。   于是陆菱说道:“有倒是有,但肯定不够这么多人吃。”   “没事,有多少先给多少,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好,你等我一下,我跟我师父说一声。”   “嗯。”   汪洵转身往外走去。   陆菱抿了抿唇,然后把周庭叫了出来。   两人耳语一番,陆菱便直接离开了。   从药堂回去的路上,遇见了不少村民。   有些人还热情的跟陆菱打招呼,只是每每这个时候,人们的目光便会不由得看向旁边的汪洵。   汪洵虽然是那群人的头目,但扮作菜农卖菜那日,汪洵却并没有出现。   因而,几乎没有人认识汪洵。   好在汪洵也是个机灵的,直接把自己按在了村长家远房侄子的位置上。   逢人便说自己是来探亲的。   众人一听这话,对待汪洵的态度,还很殷勤。   陆菱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瞄了眼日头。   也不知道徐凝到底有没有按她说的话去做。   反正等会儿就要回家去了。   可汪洵身上,却没有丝毫药效发作的迹象。   陆菱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不过,她现在有的是机会制住汪洵。   只要抓住了他这个小头目,其他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回到巷子口,正好撞上刚从自家走出来的徐凝。   徐凝瞧见陆菱先是一喜,可笑容还没来得及舒展,就瞧见了陆菱身侧那道陌生的身影。   她谨慎的没有上前。   陆菱缓步走过去,客客气气的朝着徐凝道:“徐大姐,麻烦问一下,你家有没有多余的干粮?”   “啊?干粮?”   徐凝愣了下,又缓缓点头:“有窝头,怎么了?”   陆菱摸出一两碎银,朝着徐凝道:“你家有多少都给我拿过来吧,就当我买的。”   “哦,行。”   但徐凝没有马上动作,而是问了句:“你要这么多干粮做什么?”   “没事。”   陆菱笑笑,随口道:“村长家侄子要上山打猎,我想跟着一起去,索性多准备些干粮。”   “这样啊,我去给你拿。”   “多谢。”   陆菱看着徐凝进了门。   身后汪洵轻笑了声,讽刺道:“小姑娘,谎话说得可真溜。”   “不然呢?话不都是你自己说的吗?村长家侄子。”   “……”   汪洵被噎了一嗓子,难得没有反驳。   徐凝将装满干粮的食盒递给陆菱。   陆菱上去接了一下,手托在食盒下面,轻轻拍了拍徐凝的手,以示安抚。   徐凝看着她。   陆菱冲着她眨眼睛,又看了看巷子口的方向。   徐凝会意,从陆菱手中结果碎银。   她满心欢喜的笑道:“陆妹子,往后再有这种好事的话,你记得多想着点我,我一定随时准备着。”   “行。”   陆菱笑的客气疏离,转身进了自己家门。   汪洵跟着她的身后,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进了门,汪洵谨慎的将门口的插削别了上去。   陆菱佯装没瞧见汪洵的小动作,径直朝着厨房而去。   “你在院里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嗯。”   汪洵鼻腔内哼出一个音节,淡淡的应了声。   他的视线却沿着陆菱家的房檐,缓缓望去。   眼前的房子,青砖绿瓦,整齐规整,从用料到整体风格,都十分另类,但却极其美观。   汪洵还是第一次在乡下村子里,见到盖得如此气派的瓦房。   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呀。   陆菱回到厨房,将空间内的短弩藏在了袖口,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她还在空间内拿出了一罐‘防狼喷雾’,也就是催泪辣椒水级别的东西。   做足准备,陆菱拎着半袋子干粮,从厨房走了出来。   汪洵没有回头,目光还十分欣赏的落在眼前的房子上面。   他忽然问道:“你盖这间房子,花了不少钱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有钱人?”   “怎么?难不成汪大人还想顺便劫个财?”   说完,陆菱已经站在了汪洵身后。   汪洵轻笑了下,预备转身。   陆菱捏紧手中的防狼喷雾,只待他转过身,她便立即给他安排一个催泪辣椒水外加锁喉套餐。   然而,汪洵只是偏了偏头,有些感叹道:“我看上去像是缺钱的人吗?”   说完,汪洵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声音悲悲凉凉的。   “这房子不错,回头我也搞一个住住。”   “……”   不知道为什么,陆菱在汪洵这句简单的话语里,听出了满满的羡慕与疲惫。   正愣神之际,汪洵忽然回过头。   陆菱指尖一紧,汪洵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力气之大,足以瞬间卸掉她的臂膀。   陆菱忍着痛,眉心蹙起,刚想反抗,就听见汪洵轻飘飘的一句。   “不要白费力气,你不是我的对手,手里的东西也省省吧。” 第183章 牛顿的苹果,它不香了吗?   陆菱仓促抬头,对上男人含笑的眉眼。   他放开她,音调愈发寡淡。   “我今天已经破了杀戒,不想再破一次,你乖乖的,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你若是耍花招……”   汪洵适时住口。   后面的威胁,不言而喻。   这个汪洵真是一个让人看不清的谜团。   陆菱茫茫然的看着他,心里仿若掀起了惊涛骇浪般,久久不能平静。   她看不穿汪洵的目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汪洵勾唇笑了笑,稍稍倾身,把陆菱手中装着干粮的袋子勾到了自己手里。   展开布袋,汪洵低头嗅了嗅。   一股清淡的面香味儿,缓缓渗入他的鼻腔内。   汪洵勾了勾唇,淡声道:“卖相不错,谢了。”   他转身欲走。   陆菱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她迅速移身,拦住了汪洵的去路。   汪洵单边眉头挑了挑,问道:“怎么?还非得要跟我一较高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该问的别问,你这个小姑娘,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汪洵的声音,依旧充满了漫不经心。   陆菱眼神冰冷,一字一顿重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啧啧,还不死心?”   陆菱没说话,直接掏出短弩,对准了汪洵的方向。   见此情景,汪洵脸上的笑意缓缓凝固。   他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打量陆菱手中的小玩意儿,可面上却没了方才的轻松之态。   “呵!还带着武器,看来你这个小姑娘,还真深藏不露啊。”   “少废话,既然你不肯说,那么就永远闭上嘴巴吧。”   话音落下,短箭破空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朝着汪洵射去。   然而,汪洵也不是吃干饭的。   虽然陆菱忽然发起攻击,是他没有想到的,但是多年的杀手生涯,造就了他敏锐的反应力。   汪洵不费吹灰之力,便躲开了短箭。   “有点意思,继续。”   某人兴冲冲的落地,朝着陆菱招了招手。   陆菱:“……”   您礼貌吗?   跟我在这玩呢?   然而,还没等陆菱有所反应,一道泛着寒光的长剑,忽然从天而降,径直朝着汪洵的头顶扎去。   事发突然,汪洵狼狈的朝身后退去。   正当这时,一抹月牙白衣袍,携着风,带着凛冽之势,悠悠落在陆菱身前。   他稍稍侧脸,声音清冷,透着一丝暗哑。   “还好吧?”   陆菱愣怔一瞬,翘起唇角,朗声道:“当然!”   寒澈笑了笑,转身面对汪洵。   眼底的笑意,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整张脸的线条变得冰冷生硬,连同翻飞衣袍,都带着几分肃冷的敌意。   长剑伴着冷风,衣袍翻飞。   两道身影,纠缠在空中。   你追我赶,招招致命,互不相让。   而陆菱,默默站在原地,抬头凝望着,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两道身影。   成功陷入了沉默。   远古时代的地球引力,不管用了吗?   牛顿的苹果,它不香了吗?   陆菱像个二傻子似的,踮着脚,用力往上跳了下。   弹跳能力不错。   但很快落地。   事实证明,她还是受地球引力管控的。   就离谱!   天空之上,时不时传来刀剑火拼的真实音效。   陆菱顺势打了个哈欠,朝着两人缓缓道:“不如你们就下来打吧?我仰着头看,怪累的。”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身闷哼。   紧接着有一道身影‘吧唧’一下,掉在了陆菱脚下。   “……”   陆菱一蹦三尺高,迅速后退。   地上的灰白衣料抖了抖,身体抽搐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陆菱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说了让你们下来打,还不听,这下好了吧。”   寒澈收起长剑,走到陆菱跟前。   “嘟囔什么呢?”   “啊?没……”   陆菱摇了摇头,正好瞥见寒澈肩头一抹暗红。   在月牙白色衣袍的对比下,显得十分潋滟。   “你受伤了?”   寒澈偏了偏头,扫了箭头一眼,浑不在意的摇头道:“无妨,旧伤。”   陆菱捕捉到某个字眼,暗戳戳的问:“你上次不是说没受伤,是假的吗?”   “……”   寒澈无奈笑了,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语调暗含宠溺。   “这个时候,就别揭短了吧。”   “哦……”   陆菱刚想笑笑,然而脚下的土地,忽然狠狠的颤了下。   伴随着震天的轰鸣声,爆炸的余音,嚷得陆菱瞬间捂住了耳朵。   “嗡——”   世界好像沉默了三秒。   陆菱被揽入一抹温暖的怀抱,她的后脑被人紧紧的按着。   鼻腔内瞬间涌入一股清冽的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她被寒澈抱在怀里,双手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陆菱的呼吸蹭着他的颈侧。   痒痒的,像跟不断撩拨他的羽毛似的。   寒澈侧脸看向她,喉间不经意滚动,心跳也跟着砰砰加快……   “怎么回事?”   陆菱的声音还有些抖,落在寒澈耳中显得闷闷的:“是地震了吗?”   然而,寒澈的声音清冷,却具有十足十的安抚效果。   “不是,别怕。”   “……”   此时此刻,陆菱的心里已经开始土拨鼠尖叫了。   妈妈,这人的声音好好听!   还夹杂着微微凌乱的气音。   妈耶!!!   性感无敌,爱了爱了。   然而,寒澈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像是一盆凉水,兜头而下,瞬间浇灭了陆菱心中的旖旎心思。   “是火雷。”   “……”   火雷?   药堂!   陆菱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她茫茫然的抬头,含着水雾的双眼,像是误入丛林的小鹿,看起来楚楚可怜。   “周大夫!我师父……”   陆菱推开寒澈,双腿不自觉的朝着门口奔去。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原先躺在地上的灰白身影,此时此刻已经了无踪迹。   寒澈抿唇瞥了眼脚下的地面。   不远处留下了一滩还未凝固的血迹。   而汪洵已经没了踪影。   寒澈眼神冷沉,目光追着陆菱,几步追上陆菱,将她拦了下来。   “你在家休息,我过去看看!”   “不行,我要去。”   陆菱苍白着一张脸,想到可能发生的情况,面上瞬间血色全无。   甚至她的指尖都在隐隐发颤,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到。   方才的爆炸声那般惊人,药堂里的人只怕都得……   寒澈握住陆菱的手,沉声道:“你冷静一下,我带你过去。” 第184章 谁撒娇呢?   爆炸过后,药堂几乎被夷为平地。   周遭烈火炎炎,火苗冲天,不断向外围涌去。   空气中浓烟滚滚,从四处奔来的村民们,都在奋力救火。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蓝青色官服的府衙侍卫们,也在拼命的跑进跑出,拎着大桶小桶,身形忙碌。   隔着一条巷子,陆菱便闻到了浓烈的焦糊味。   头顶被黑暗笼罩,热浪翻滚,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的声音,仿佛近在眼前。   火苗渐渐被扑灭,临近药堂的街上,围满了官兵。   陆菱远远地瞧见一眼,目光疑惑。   寒澈在她耳畔温声解释道:“是县衙的府兵。”   闻言,陆菱抬起头看他,水汪汪的眼睛微微泛着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寒澈心尖微动,伸出指尖摸了摸她的头发。   “陆菱,我尽力了。”   从他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预备联络康永县的县令,让他集结府兵和侍卫,包抄西白村,捉拿流寇。   可是他们半路又遇到了伏击。   寒澈深知,他的身份已经暴露。   而且,这次来暗杀的人,除了与流寇相关的人员,还有来自朝廷的暗卫。   他饶是武功高强,也抵不过流水线似的杀手,不要命般的袭击。   那些人像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从金陵城竟一直追到了小小的西白村,都不肯放过他。   寒澈无意与人相争。   却不曾想,有人是真的想要了结他的命。   几番伏击刺杀,明的暗的,统统都用过了。   寒澈自知他们的目标是自己,索性便让护卫带着手令,前去康永县府衙搬救兵。   而他和留守的护卫,负隅顽抗,最终突出重围。   他不顾伤势加重,策马速归,终于回到了西白村,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姑娘。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女孩,终究还是落了泪。   尤其当疑似周庭的尸体,其实只是几块凌乱的尸块。   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只能依靠尚未烧焦的衣饰,做出辨认。   陆菱哭的昏天黑地,可于事无补。   “陆菱,你……”   寒澈抱着陆菱,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陆菱的眼泪成了串似的,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寒澈,都怪我,我不该把他自己留在这里的。”   “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那些人可能藏了火雷,可是我检查过了,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若我当时也在……”   “陆菱!”   寒澈捏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沉声道:“若你也在,此时此刻不过是多了一具尸体而已。”   陆菱狠狠闭上眼。   “可……房间还有很多人,是我给他们喂了药,让他们陷入了昏迷,不然他们可能不会死……”   陆菱忽然陷入了无比内疚的情绪当中。   四五十人。   那可是四五十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陆菱陡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结果。   然而,寒澈的声音清晰又冷静。   “陆菱,你不能把他们当做普通的老百姓,他们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流寇,犯上作乱,作奸犯科,死在他们手下的人,数不胜数,你不用为此自责,如若他们今日被抓,将要面对的,也是斩首示众这样的下场,更何况,火雷也不是你丢的,你犯不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   陆菱有被安慰到。   “真的?”   “嗯!我不骗你,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楼县令,他能担保我说的都是真的。”   陆菱把头埋进了寒澈胸口,哭唧唧的,眼泪模模糊糊的蹭了某人一身。   寒澈无奈笑了。   “陆菱,我当你跟我撒娇呢,哭过了就算了。”   “谁撒娇呢?我都难过死了。”   “嗯。”   寒澈点了点头,胸腔震动。   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他的身体顿了下,声音透着几分欣喜。   “有个好消息。”   “啊?”   “擦擦眼泪吧。”   “……”   陆菱茫然的抬起头,对上寒澈的双眼。   他指腹带着点粗粝的触感,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缓缓转了个面。   而她的视线,也跟着动作看向了身后。   一个光着膀子,冷风中看起来瑟瑟发抖的小老头,正气的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的朝着她走来。   “好你个臭丫头!师父我尸骨未寒,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钓汉子!”   “……”   陆菱唇瓣颤抖,微微张开嘴,“你是人是鬼呀?”   周庭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你看我是人是鬼!”   说着,陆菱的脑门就狠狠的挨了一记暴栗。   “啊!”   陆菱捂着额头,眉眼皱在一起,显然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就听见小老头儿颐指气使的大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衣服脱下来给我。”   “哦。”   陆菱茫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衣角。   旁边的寒澈已经脱下外衣,交给了周庭。   有眼力见的人,又递上了厚厚的披风,给寒澈御寒。   然而,寒澈一道塞进了小老头儿怀里。   “暖和,舒服。”   小老头儿周庭满足的闭了闭眼,长出了一口气。   陆菱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师父,你没死呀?”   “你这是什么语气?我没死,你很遗憾吗?哼!”   “……”   还能这么中气十足的骂人,看起来是真的没事。   周庭缓了缓身上的热气,才朝着陆菱等人简单解释了几句。   原来那些流寇陷入昏迷之后,周庭便跑去了后院的住屋,预备换身干净衣裳。   然而,他刚脱下旧衣,就瞧见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顺着墙边爬了进来。   周庭原本是打算跟过去看的。   后来发现那些人竟然在药堂周遭洒满了火药和火雷,甚至点燃了引线……   周庭二话不说,拎了条底裤,便从后门溜了出去,因此逃过了一劫。   闻言,陆菱捂着自己的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幸好。   若周庭葬身于此,她这辈子心里都不能安生了。   因为周庭是唯一见过布置火药之人的,所以之后便有人把他带去问话了。   陆菱软着膝盖,蹲在一旁,心有余悸。   忽然,眼前的光线稍稍暗了下,一双锦靴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寒澈的声音由上而下,充满从容。   “这次算你立功,我会替你在知府大人跟前,美言几句的。”   “……多谢寒少爷,请问有赏银吗?”   “嗯,有。”   “多吗?”   一听有赏银,某人的音调瞬间欢喜了几分。   寒澈无奈垂眸,睨着她轻声道:“瞧你这点出息。”   陆菱摸着自己的心口,望着寒澈,缓缓道:“是啊,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第185章 眉来眼去   火雷被引爆时,附近的几户人家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好在药堂是个独立院落。   虽然爆炸的余威不减,但是附近的民房,只是有些墙壁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因为涉及到流寇作乱,所以修缮房屋的费用,会有府衙统一拨款和安置。   周大夫独身一人,膝下无儿无女。   药堂一时半会也难以建成,寒澈索性让人把周大夫请去了他家,暂行安置。   周遭一片乱哄哄的。   原荣姗姗来迟,与围观群众一道,被士兵拦在了外围。   陆菱和寒澈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正好与原荣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原荣眼底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目光落在陆菱身上的时候,忍不住深看了一眼。   见此,陆菱忽然扯了扯寒澈的衣袖。   “你说,汪洵会不会又被村长藏起来了?”   “应该不会。”   寒澈淡声道:“之前和他们有接触的人,除了村长,没有别人,汪洵除非不想活命,否则绝对不会回去,毕竟我们也最容易怀疑到村长身上。”   陆菱道:“可是古人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万一汪洵比较听话呢?”   说完,寒澈垂下眼看她。   “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就赌汪洵会不会去找村长帮忙脱身。”   “……”   陆菱拧了下眉,警惕道:“你的态度这么笃定,我不跟你打赌。”   “这就怕了?”   “激将法对我也没用。”   陆菱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越过寒澈走向人群。   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夷为平地的药堂,围得水泄不通。   见有人从里面出来,村民们一窝蜂似的,将陆菱团团围住。   “陆家姑娘,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对啊对啊,怎么还来了这么多官兵?”   “是啊,这药堂怎么会爆炸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   陆菱的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直响。   陆菱揉了揉耳垂,朝着众人无奈道:“我也不清楚,村长不是在嘛,你们去问问村长吧,兴许他能告诉你们。”   说完,陆菱的下巴朝着原荣的方向扬了扬。   众人见此情景,又一窝蜂似的转移了阵地。   原荣:“……”   眼前的空气瞬间变得流畅起来,徐凝从后面挤过来,赶忙来到了陆菱身边。   她打着转,把陆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你没受伤吧?”   “没有。”   徐凝松了口气,“可真是吓死我了!娃娃们也很担心,哭着闹着要出来找你,我差点拗不过他们,好在力哥哄住了他们,我才有时间跑出来瞅一眼。”   “别担心,我这就跟你回去。”   “啊?回去?”   徐凝茫然道:“之前你让我过了午时,就把大家伙儿找出来,可是还没来得及实施你的计划,药堂就炸了,现在还用准备什么吗?”   “不用了,官兵都来了,剩下的交给他们处理就成。”   “好好好,那咱们回去吧。”   “嗯。”   陆菱应了声,回头又去找寒澈的身影,预备跟他说一声。   然而,寒澈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几乎是她回头的一瞬间,两人的视线就撞到了一起。   陆菱还未开口,寒澈就朝着她点了点头,并用唇语无声道了句:“回吧。”   短短两个字,陆菱的脸颊却烧了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这么有默契了?   陆菱点了点头,于是跟着徐凝往回走去。   远离了人群之后,徐凝忍不住调侃:“菱儿,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林书生对上眼了?”   “……”   陆菱蹙眉,“什么叫对上眼了?你以为王八跟绿豆呢。”   “少胡搅蛮缠,老实交代。”   “……没。”   “还不承认?”   徐凝气的拧了下陆菱的腰,没用多大力气,就跟挠痒痒似的,气道:“你别以为我没瞧见你俩眉来眼去!还不跟我说实话。”   陆菱无奈笑了,“那怎么能算眉来眼去呢?”   “怎么不算?”   徐凝回想了下,悠悠道:“我瞧着林书生盯着你的眼神,温柔的都能沁出蜜来了。”   “……”   这个形容简直无敌了。   寒澈本就长了一双多情璀璨的桃花眼。   可偏偏他气质清冷,少言寡语的,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有距离感。   尤其他穿着那身月牙白色的衣袍时,一举一动,仿若九天谪仙,让人不敢觊觎和窥探。   但偶尔,神明也特别的接地气。   就比如面对陆菱的时候,周身散发的温润如玉的亲近感,让人觉得不过是相貌俊美,气质端方的邻家哥哥一般的人物。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很快便走到了巷子口。   矮墙下,有几道凌乱的脚印。   陆菱的目光淡淡略过,并没有停留。   那脚印一深一浅,看上去踉踉跄跄的,身上的伤势应该不轻。   回到自家门口,陆菱等着徐凝开门。   旁边有脚步声响起。   是阿宽。   陆菱转过头,便对上了阿宽腼腆的笑脸。   他朝着陆菱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   “那就好。”   阿宽点了点头,又瞥了眼旁边的徐凝。   徐凝微顿,然后朝着陆菱道:“我先回去,你们聊完了,就赶紧过来。”   “知道了。”   徐凝率先进了家门,径直朝着厨房走去。   陆菱留在门外,朝着阿宽道:“还有什么事吗?”   “那小孩儿……就是村长家的,我已经送回去了。”   “嗯,行吧。”   之前陆菱孤身前往药堂的时候,就提前跟阿宽说了自己的猜测。   她觉得原康宁还被藏在村子里,应该派了专人看守。   陆菱离开之后,又设法让汪洵把其他流寇都召集了起来。   因此阿宽才得了机会。   他在一家荒废多年的老宅子里,发现了原康宁。   当时看守原康宁的流寇,只剩下了一人。   这人阿宽还颇有印象。   他的下巴上有一颗非常明显的黑痣。   见宅子里只有他一人,阿宽二话不说就上去抢人了。   谁料,黑痣男似乎也没想再继续看着原康宁。   瞧见有人来救,黑痣男就跟丢掉烫手山芋似的,直接把孩子丢在了阿宽身上。   阿宽害怕伤到孩子,直接扑了过去,把孩子稳稳救下。   顾此失彼,黑痣男就这样逃了。   陆菱在周大夫口中得知,前去药堂布置火雷,杀人灭口的两人当中,其中就有这个黑痣男。 第186章 给她弄个表彰大会?   这群流寇,先是在月牙镇趁着灾荒作乱,甚至还杀人越货。   现在又牵扯上了一批火雷,和制作火雷的工具。   陆菱觉得,这群流寇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而且,汪洵还被叫做‘汪大人’,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陆菱对朝堂之事,没什么了解。   只是逃难的时候,隐约听人提起过一些。   之前太后掌政,皇帝根基不稳,朝中的势力分成几派。   互相抗衡,互相斗法。   内忧外患不断。   其余的,陆菱也不了解。   毕竟金陵城距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也不是她能操心的到的。   但是西白村这个地方,陆菱觉得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究竟还要不要继续在这里长住发展了。   经此一事,陆菱忽然对村长这个人,有了新的认知。   她觉得西白村并不是可以安安静静讨生活的地方。   阿宽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和陆菱简单沟通之后,便径直朝着巷口外而去。   陆菱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徐凝家。   院内飘着一股浓香的米粥的味道。   如今晌午已过,她却还空着肚子,眼下闻着这个味道,肚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还是凝姐姐心疼她呀。   陆菱径直朝着厨房而去,身后却响起呼喊声。   “姐姐!”   清清这个小家伙,瞧见陆菱的身影之后,直接从屋内跑了出来。   “人家好想你呀!嘤嘤……”   小萝卜头抱着陆菱的腿就开始哭,眼泪跟不要钱的豆子似的,吧嗒吧嗒的连成串。   陆菱弯下身,把陆清搂在怀里。   “让我瞧瞧,谁家的小美女又哭了?”   “呜呜!”   小陆清搂着陆菱的脖子,哼哼唧唧的一顿撒娇,眼泪鼻涕糊的陆菱满衣服都是。   “小祖宗,快别哭了,你鼻涕都蹭我身上了。”   “姐姐可是嫌弃我了?”   “啊?”   小陆清含着一双雾蒙蒙的双眼,可怜巴巴的瞅着陆菱。   陆菱心都软化了,搂着小乖乖温声哄着:“当然不嫌弃,谁会嫌弃我们清清呀?”   “呜呜呜呜呜呜!”   小家伙又蹭上来了。   陆菱:“……”   今晚如果不洗两遍澡,都对不起小家伙的眼泪和鼻涕……   好不容易哄好了陆清。   陆衡又板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这人跟个小大人似的,站在陆菱跟前一顿数落。   虽然陆菱和徐凝也没告诉他们,她去做了什么。   但是小家伙们天生比较敏感,光是看那种架势,也能品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尤其今天又被爆炸声吓了一跳,此时此刻两个小家伙心里都生气着呢。   陆菱也是没想到。   年纪越大,反而管着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倒真是甜蜜的负担。   陆菱顺着两个小家伙的话,诚恳的承认错误,获得了最终原谅。   一群人欢欢喜喜的挤到了厨房中。   陆菱坐着打趣。   “中午都没吃饭吗?怎么一个个又凑过来了,你们也不怕吃撑。”   “才不会呢!”   陆清红着一双眼,噘着嘴吧,气愤道:“都怪姐姐!我都没心情吃饭,从早上饿到了现在,不不,是从昨天晚上,饿到了现在!”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控诉,成功让陆菱笑了起来。   “哎呀呀,这么可怜呢?那你可得多吃一碗饭。”   “当然!”   徐凝热好饭菜,赶紧端上了桌。   “行了,先凑合吃一口吧,我看你也累了,吃完了赶快去补觉。”   “好呀。”   陆菱配合着打了个哈欠,眼底一层浅淡的青色,看起来着实困倦。   稀饭就着小菜,还有徐凝做的面窝窝。   热乎乎的吃完,陆菱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服了。   两个小萝卜头一天一夜没见到陆菱,这时候粘人的劲头上来了,干啥也要跟着陆菱。   于是,陆菱只好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去睡午觉了。   屋内烧着热炭,床榻之上暖烘烘的。   陆清蹭在陆菱的怀里,这时候也不闹着让陆菱讲故事了,安安静静的搂着她的脖子,甜滋滋的睡了一觉。   两个小家伙跟着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现在放松下来,整个人睡得特别香。   陆菱差不多眯了一个时辰就醒了。   陆清和陆衡还睡得格外香甜。   陆菱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没打算吵醒他们。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天幕之上没有丝缕阳光透出来。   时辰已经不早了。   陆菱简单洗了把脸,去厨房简单的准备了一下晚饭的食材。   听见巷子里的动静,她整理了下衣服,将围裙随手放在一边,便走了出去。   巷子里热热闹闹的。   陆菱出去看了眼,正瞧间寒澈被人围拥着,仿佛众星捧月一般,由远至近,缓缓而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许多差役。   寒澈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考究的黑青色长袍,面料柔软,质地华丽,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的打扮。   寒澈对他也客客气气的。   众人从巷子口浩浩荡荡而来。   寒澈像是有所察觉,目光悠悠的望过来,正巧对上了陆菱的双眼。   等人走近了,寒澈朝着陆菱招了招手。   “过来,见过楼县令。”   楼县令?   原来这位就是康永县的县令呀。   陆菱走上前,不卑不亢的福了福身,淡声道:“见过县令大人。”   “哎呦,姑娘别客气,快起来吧。”   楼县令笑容可掬,态度温和,看上去没什么架子。   “姑娘真是勇气可嘉,我听说姑娘以一己之力,将四五十流寇困在药堂之中,可谓是智勇双全,女中豪杰。”   楼县令朝着陆菱连连夸奖。   陆菱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眼睛瞟向寒澈。   ——这什么情况?   ——难不成准备在这里给她弄个表彰大会?   瞧见某人睁的圆溜溜的双眼,寒澈禁不住笑了起来。   寒澈朝着楼县令道:“楼县令进院说话吧。”   “好好好。”   楼县令笑了笑,朝着寒澈客气的伸手,“世子请。”   话音落下,寒澈的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眼底闪过一抹悲凉,而后转瞬即逝。   寒澈让人先带着楼县令回了自家小院,他自己还停在陆菱跟前。   “借点茶叶。”   “?”   陆菱挑眉,“你家连茶叶也没有?”   寒澈‘啧’了声,而后道:“你家的茶叶比较好喝。”   “……”   算你识相。 第187章 疑似疫病,先隔离   陆菱道了句‘等着’,而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一瓶小罐罐。   “这是我自己配的花果茶,味道一绝,你们试试吧。”   “你做的东西,肯定不会差,多谢。”   寒澈将茶罐接到手中,而后看向陆菱,压低声音道:“今日事情颇多,来不及和你叙话,等人走后,我再找你。”   “……哦,好。”   本来陆菱是知道寒澈肯定会找她说这些事情的。   但现在被他这样郑重的提出来,感觉又有点怪怪的。   心里毛毛躁躁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忽然,某人的大掌落在她的头顶,带着温热的触感,轻轻的揉了下她的头发。   陆菱愣神之际,这人已经轻松的收回。   等她抬起头,仓促去看的时候,寒澈已经转过了身。   潇潇洒洒的走了。   “……”   臭男人!   干嘛又摸她头!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但是,陆菱把指尖落在自己的头顶上时,总觉得和他触碰到自己的时候,感觉不一样。   他像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小孩儿似的,带着点宠溺的味道。   这种感觉,还挺新鲜。   回到家,陆菱将之前收起来的冻豆腐拿了出来。   正好家里还有几颗白菜。   晚上可以炖一锅热乎乎的白菜炖冻豆腐,再放一把粉条,简直汤鲜味美。   陆菱回到厨房,重新拎起了围裙。   然而,门外却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熟悉的呼喊声。   “菱儿,你在家吗?求你救救小臭蛋啊!”   “菱儿,开开门!”   孟氏?   小臭蛋怎么了?   陆菱又急匆匆的出了门。   刚把大门打开,孟氏直接扑通跪倒在地。   “菱儿,救救小臭蛋!求你救救他。”   “婶子,你快起来吧。”   陆菱低头准备去拉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收回了双手,并连连后退了两步。   孟氏愣了下,有些难堪道:“菱儿?”   “小臭蛋难道被……传染了疫病?”   “……”   孟氏咬着牙,眼眶内的泪水顺流而下。   她绝望的闭了闭眼,点头‘嗯’了声。   话音落下,陆菱脑袋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的炸开了花。   沉静两秒。   陆菱朝着孟氏道:“你在这等着。”   说完,陆菱拔腿朝隔壁奔去。   高高大大的梧桐树下,此时此刻人声鼎沸。   这位楼县令似乎和寒澈是旧识,就连寒澈的其他手下,也对他非常热络。   众人聚在一起说话,氛围十分安逸。   然而,陆菱像个不速之客,瞬间打破了眼前的平静。   “别聊了,所有人都分开。”   “诶?怎么了?”   众人听见动静,纷纷回头看去,就瞧见陆菱一脸沉重的走了进来。   寒澈迅速起身,来到陆菱跟前。   “发生什么事了?”   “阿宽呢?”   “阿宽?他去屋里休息了。”   顺着寒澈手指的方向,陆菱瞧见了旁边的一间矮房。   陆菱收回目光,朝着寒澈问道:“从他回来之后,都谁跟他接触过?”   寒澈不明所以,皱了皱眉,询问道:“到底怎么了?”   陆菱叹了口气,淡声道:“小臭蛋被传染了疫病,是阿宽把他救出来的,现在他也很危险。”   “……”   陆菱话音很轻。   后面的众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还没弄清楚状况。   楼县令清了清嗓子,温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寒澈回头安抚了一眼,而后看向陆菱,沉声道:“你说怎么办?”   陆菱径直朝着矮屋而去。   “先隔离,别让其他人接触他,若今晚没有出症状的话,应该就是安全的。”   “隔离?要把他们分开吗?”   “他们?”   陆菱挑了下眉,手指随即挑开了门帘。   果然是他们……   除了阿宽之后,还有三、四个人睡在屋里。   众人四仰八叉的凑在一起取暖,中间的距离就可以忽略不计。   尤其,这些人当中还有一个——周大夫。   “……”   陆菱沉默了下,看向寒澈道:“别让他们出来,也禁止其他人过来接触,你院子里的其他人,今晚也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   “包括你我在内,全都是近距离接触者,所以我们都有可能会被传染。”   闻言,寒澈沉默了一瞬,又问:“那我们只能干等着了?”   “不是。”   陆菱看了眼四周,目光落在墙根处的旧灶台之上。   “我去配药,你们等会就烧锅熬药吧,有预防作用。”   “药堂都炸了,你去哪里找药材?”   “我提前备了不少预防疫病的药材,现在也算是派上用场了,你且等着吧。”   说完,陆菱转身欲走,停顿了下,又回头道:“至于这些人,你自己跟他们解释吧,总之,不要再踏出院门一步。”   陆菱让孟氏先回去,她自己也回了家。   趁着两个小家伙还在睡着,匆匆忙忙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好在她的空间内有消毒药水。   她接触过阿宽,而后又接触了两个小家伙和徐凝。   虽然被传染的风险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菱全副武装,戴着口罩和手套,先去和徐凝打了声招呼,顺便说了些注意事项。   徐凝虽然有些震惊,但还算稳得住。   叮嘱完这些,陆菱便提着装满药材的菜篮,去了隔壁。   灶台已经重新收拾了一遍。   包括出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回不去了的楼县令,也和众人一起帮忙拾掇了起来。   此时此刻,矮屋里的人差不多也醒了。   周大夫挨着窗户,目光幽怨的看向外头,十分不悦。   好不容易找到个暂时能遮风避雨的场所,结果又遇上这出。   陆菱隔着远远地,就能听见某个小老头儿呜呼哀哉的叹气声。   陆菱笑着将药材放进锅,并朝着寒澈吩咐道:“你若有不懂的地方,直接问周大夫就行,不过他们几个最危险,说话的时候远远的就行。”   “嗯。”   寒澈应了声,又听出几分不寻常来,于是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我得去看看原康宁。”   “你自己去?”   “不然呢?”   闻言,寒澈抿着唇,眉眼皱在一起。   他沉声问道:“你有把握吗?”   陆菱伸出手,两根手指捏在一起,小小的露了个缝隙,笑道:“也就这么点把握吧。”   “……”   “陆菱!我没跟你开玩笑。” 第188章 这么会甩锅,颠勺肯定也不差   寒澈是真的担心。   这个疫病之凶险,他早就听说过了。   若陆菱没有把握的话,他怎么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前去冒险呢?   陆菱撇了撇嘴,之后又听见寒澈道:   “你放心,我已经知会楼县令,并且派人去县里找大夫了,你若是没把握,也不必逞强,相信我,大夫最晚明天就能到。”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不能不管原康宁。”   陆菱随便笑笑,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村长他们有什么猫腻,但是小臭蛋还是挺可爱的,他还是清清的朋友,我若是见死不救,我家清清回头又得掉眼泪,哄小孩儿,很难的。”   “……”   寒澈深深看她一眼,无奈道:“保护我自己。”   “放心吧。”   陆菱指了指灶台,叮嘱道:“药熬好之后,所有人都要喝,我还带了苍术,你们放在炭盆里烧就行,多多少少能有点用。”   “知道了。”   “我走啦。”   陆菱挥了挥手,在寒澈沉甸甸的目光注视下,转身潇洒离去。   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半个钟头过去。   药熬好了之后,寒澈直接让外围的暗卫,也就是那些没有直接接触过他们的人,把药先送去了徐凝一家。   徐凝照顾着自家和陆衡兄妹,哄着几个小娃娃们,先把眼前那碗黑乎乎的药汤,喝下了肚。   陆菱来到村长家门口的时候,手里也提着一个菜篮。   里面是剩余的药草。   她当时想的是,估计村长家也得熬上满满一锅,然后让所有人都喝下。   此时此刻,村长家大门紧闭。   陆菱狐疑了一瞬,抬起胳膊敲响了房门。   里面隔了一会儿才有回应。   孟氏独身从院内走出来,眼角红红的,脸上的惊悸还没来得及收回。   “菱儿,你可来了,快跟我进去看看吧。”   “好。”   陆菱脸上蒙着一层口罩,口罩外还有专门用来遮挡的方巾。   她把药材递给孟氏,像叮嘱寒澈一样,仔仔细细的又跟孟氏陈述一边。   末了,陆菱道:“你先派人把药熬上,我去看看小臭蛋。”   “行。”   孟氏接过菜篮,转手递了出去。   她急匆匆的在前方引路,把陆菱带到了正厅。   “菱儿,你先在这等一下,我去把小臭蛋抱过来。”   “……嗯。”   陆菱迟疑的应了声,便瞧见孟氏转头走了出去。   甚至,她还要关上房门。   一瞬间,陆菱的警惕心便提了上来。   她觉得十分奇怪,“婶子,你干嘛要关门……”   话音未落,孟氏加快速度,‘砰’的将大门关了起来,紧接着门外便响起了锁门声。   是锁链碰撞的声音。   “……”   搞什么?   陆菱走过去,用力摇晃了下门扉,可是房门被拴得紧紧的。   孟氏的身影,还在门外。   “菱儿,是婶子对不住你,你就当是为了小臭蛋,做做好事吧。”   “什么意思?”   孟氏没有理会陆菱,说完之后,她直接跑开了。   陆菱愣在原地,静立了半晌,也没有反应过来。   孟氏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啪——”   内室中传来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伴随着一声闷哼。   有人?!   陆菱摸出短弩,迅速走到内室门口。   “谁在里面?”   内室中无人应答,可陆菱却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声。   她站远了一些,短弩对着屋内,直接抬脚踹开了房门。   正对着门的软榻上,有一道黑色身影。   乍一看上去瘦瘦高高的,身体斜斜的靠在墙上,软塌塌的,不知是死是活。   最重要的是,这人的下巴上,竟然有一颗熟悉的黑痣。   “……”   陆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把她和这个黑痣男关在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   陆菱放下手,缓缓走了进去。   不料,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险些让她栽倒。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截人腿!   腿的上方,连接着一个完整的身体,模样也很熟悉。   竟然是原乐景。   原乐景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不声不响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陆菱越发疑惑,随后便听见了一声明显加重的呼吸。   她稍稍侧脸,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眉眼。   黑痣男幽幽的睁开眼,看着陆菱上下打量了一眼,声音嘶哑道:“就是你毒晕了我的兄弟们?”   “嗯。”   陆菱点了点头,淡声道:“就是我帮你毒晕了你的兄弟们,好让你用几颗火雷,把他们随随便便全都炸死了。”   “……”   黑痣男气的龇了龇牙,冷笑道:“呵?难不成你还妄想让我感激你?”   “说了,不用谢,乐于助人是我们大周国子民的优良传统美德。”   “你!咳咳咳——”   大概被浓烟熏过,黑痣男的嗓音嘶哑的厉害。   他接连咳了好几声,手里握着刀,冷冰冰的看向陆菱。   “你倒是伶牙俐齿,我倒要看看,去了阎王爷跟前,你还能不能这般嘴硬!”   黑痣男从软榻上站起来,“现在我就要为那些枉死的兄弟们报仇!”   “等一下!”   陆菱出手制止,黑痣男愣在原地。   黑痣男问:“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不是,我就是不明白,你丢的火雷,你把他们炸死了,凭什么找我报仇呀?你怎么不砍你自己?”   “你当我傻吗?”   黑痣男大喝,“要不是你,我的兄弟们也不至于全都昏死在药堂!他们若是被抓,下场只会更惨!我也是为了帮他们脱离苦海,你才是罪魁祸首!”   闻言,陆菱鼓了鼓掌。   “兄弟,你这甩锅的能力真是一流,不去当厨师真是亏了。”   “跟厨师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会甩锅,颠勺肯定也不差。”   “……”   黑痣男气的闭了闭眼,冷声喝道:“满口胡言!臭丫头,你给我拿命来!”   黑痣男扛着刀,朝着陆菱砍去。   内室当中,就那么大点地方。   陆菱来来回回躲了几次,墙壁上全都是被刀划过的痕迹。   又是一记重砍,黑痣男直接把刀劈在了门上。   然而,刀卡在木头缝隙里面,一时竟有些拔不出来。   陆菱好整以暇的在旁边嗤笑了声,随即伸出拳头,朝着黑痣男的后脑狠狠的凑了一拳。   有人两眼一翻,径直倒地。   房间内瞬间安静了。   门口跑来一道慌慌张张的身影。   “壮士,你若是报了仇,就把我家小臭蛋还回来吧,他那么小,实在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算我求你了。”   陆菱斜靠在门口,轻嘲一声。   “婶子,你做人有点忒不厚道呀。”   “……”   外头瞬间没了声音。   陆菱活动了下身体,抬起长腿,往门上狠狠一踹。   门扉轻飘飘的倒下,门外的孟氏目瞪口呆。   这……这……这下要怎么办呢…… 第189章 虚惊一场   陆菱走出门,孟氏仓皇后退。   她紧张的看向陆菱,结巴道:“你……你怎么没事?”   “婶子,我自认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吧,你怎么能这样害我呢?”   “我……菱儿,我对不住你。”   孟氏含着泪,膝盖一软,直接朝着陆菱跪下。   “我也是没办法呀!他们又带走了小臭蛋,非要我把你找过来,我若是不从,小臭蛋也就没命了!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理解你?”   陆菱冷笑道:“我都上了你的当,差点丢了命,还得理解你的心情,我怎么这么伟大?”   孟氏嘴唇动了动,声泪涕下。   “菱儿,婶子是真的没办法!如果不是他们用小臭蛋威胁,我怎么可能害你呢!我当时真的是糊涂了,求你救救小臭蛋吧。”   “还让我救?”   陆菱垂下眼,反问道:“我本来不就是过来救人的吗?可我得到了什么?婶子,这话你还真好意思说出口。”   “菱儿,求求你了,我知道你有本事,求你帮帮我。”   “怎么帮你?把命送给你吗?”   陆菱轻嘲一声,笑道:“但凡你刚才实话实说,我都愿意过来救你们,可你偏偏要给我下套,所以不好意思,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吧。”   说完,陆菱抬脚准备离开。   孟氏却忽然爬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菱儿!求你别走!救救小臭蛋吧,你忘了他还喊你姐姐呢!他只有四岁,已经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求求你,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儿子,求你救救他。”   “你儿子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了吗?”   陆菱冷眼看着,淡声道:“如果我今日被人杀了呢?婶子也会痛哭流涕,觉得我正当妙龄,死的可惜吗?”   “……”   孟氏垂眼啜泣,没有说话。   看吧,这就是人心。   陆菱又凭什么同情他们。   然而,此时此刻门口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汪洵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嘴唇泛着白。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   陆菱拧了下眉,视线落在他怀中的孩子身上。   汪洵淡声开口:“行了,别哭了,你儿子在这呢。”   孟氏猛地回头,愣了下。   她急急忙忙扶着地板站了起来,疯了似的跑到了汪洵跟前,把孩子抢了过去。   “小臭蛋!我的儿子!”   孟氏哭的伤心。   汪洵解释道:“孩子被喂了药,现在睡着了,没什么大碍。”   “多谢!多谢!”   孟氏此刻也顾不得之前汪洵对他们威逼的事情,直跪下身来,不停道谢。   稍后,孟氏抱着孩子急匆匆的回了内院。   庭院内,只剩下汪洵和陆菱两个人。   汪洵静静的看着陆菱,脸上面无表情的,只是眼底有些松动。   他从陆菱身旁走过去,回到客厅内。   他直接将插在门上的刀刃,拔了下来,拿在了手中。   陆菱别开脸。   只听屋内一声闷哼,随即便没了动静。   汪洵将染了血的长刀丢在一旁,又径直转身,抱起了地上那抹清丽的身影。   尚未恢复意识的原乐景,被汪洵安安静静的抱在怀中。   汪洵来到陆菱跟前,从手中递过来一张令牌。   暗金滚边,上面还刻着字。   “你拿着吧,算是我给你一个交代。”   陆菱垂眼看了下,而后接过手,又看向汪洵。   “什么意思?”   “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汪洵,汪洵已经跟随众人,死在了药堂惊天一爆当中。”   说完,汪洵看了眼令牌,解释道:“这东西你们应该能派上用场,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   陆菱抿唇不语。   只觉得手上的令牌沉甸甸的。   转身之际,汪洵又停下脚,朝着陆菱说:“之前你问我是谁,现在我可以回答你。”   陆菱看着他的侧脸。   男人静默了片刻,苍白的面容之上,染上一层苦笑。   “我为报恩,做了许多违心之事,如今只觉得解脱。这个小姑娘受我连累,我得带走她,火雷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你们可以查查原荣,他身上背着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说完,汪洵潇潇洒洒的走了。   陆菱也没想着去追。   汪洵这个人,看上去冷情嗜血,但是骨子里还挺有情有义的。   虽然他身上的故事,陆菱并不清楚。   但他确实也没让人那么讨厌。   陆菱朝着正厅瞥了眼。   黑痣男的尸体,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   双眼瞪得很大,脖子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淙淙冒着血迹。   陆菱戴好手套,过去检查了一番。   幸好原康宁被传染疫病是假的,他们这些人也可以安心了。   正想着,陆菱忽然注意到黑痣男耳后的黑色图腾。   歪歪扭扭的,像一条蛇一样。   吐着蛇信子,令人惊恐。   她稍稍收回注意力,从地上站起来。   既然麻烦是村长惹出来的,那么这具尸体,就留给他们家自行处理吧。   陆菱临走之时,给黑痣男全身喷了消毒水。   算是她最后的慈悲。   回到家,陆菱又去了隔壁。   寒澈等人已经将汤药熬好,并趁热喝完了。   见她回来,寒澈第一个迎上前。   他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番,才问道:“这么样?汤药我给你留了一碗,你若是没喝的话,我现在去给你热一热。”   陆菱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忽然伸出胳膊圈住了他的腰。   寒澈背脊一僵。   只觉得两条柔弱无骨的小胳膊环在腰侧,柔柔软软的,让他整个人都麻了一圈。   陆菱的脸轻轻贴在他怀里。   后者慢慢伸出手臂,试探着落在她后背。   “怎么了?”   他软下音调,温柔的不成样子。   陆菱撇撇嘴,笑道:“虚惊一场。”   “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被人骗了,没人被传染,警报解除啦。”   “……”   寒澈跟了松了口气,“是吗?那挺好的。”   “好什么好?人家差点没命呢。”   陆菱仰起头,娇娇软软的,红唇微微嘟着,露出几分娇嗔的模样。   倒是分外的生动与可爱。   寒澈顺势捏了捏她的脸,笑着问:“这次是真的撒娇吧?”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做作又刻意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这是干嘛呢?怎么就没人抱我呢?我这么乖。”   林山闻言,朝着阿宽凑去,张开犹如父爱一般的双臂。   “来抱抱。” 第190章 原乐景VS汪洵   “……”   “你怎么这么恶心!死一边去。”   “嘿!你这人!怎么还骂人呢?你抱不抱?”   “不抱!臭男人滚开!”   两人叽叽喳喳的闹作一团。   旁边倚着门槛,眼神幽怨的周大夫,见此一幕,哀叹一声。   “吾辈不幸!”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风不古啊!”   旁边阿宽伸出大拇指,“周大夫,您老人家念了不少书呀!”   “……”   周大夫气的抖抖肚子,“兔崽子,滚一边去!”   院中闹作一团,陆菱也离开了寒澈的怀抱。   她倒是没什么小女儿家的扭扭捏捏。   抱了就是抱了,大大方方的。   面对众人的调侃,也就是耳尖有些热。   寒澈看向她,低声道:“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晚些时候我再找你。”   “咦。”   陆菱翻了翻白眼,“晚上没空!”   说完,她便走了。   寒澈看着她的身影,只一瞬,他便抬脚跟了上去。   “我送你……”   话音未落,他的一左一右便被搀扶住了,让他动弹不得。   “送什么送,这么近的路,人家又不是不认识!”   “就是,陆姑娘说了,明日之前,谁也不能踏出门,你老实点!”   “对,乖乖待着!”   寒澈:“……”   寒澈沉默两秒,发出灵魂质问。   “到底谁是老大?”   “呃……”   众人道:“老大肯定还是您,但今天必须得听陆姑娘的!”   寒澈觉得,若陆菱是敌人的话,此时此刻已经成功打入敌营了。   陆菱回到家,也把两个小娃娃接了回来。   陆衡又是一脸控诉。   问她丢下他们,又去做什么了?   陆菱无奈,抱着陆清,又得安抚陆衡。   也没说什么,就是提到小臭蛋。   说他可能生病了,就帮着过去看了一眼,结果是虚惊一场。   小家伙们听了之后,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又围着陆菱问了半天,他们小伙伴的情况。   等到天都有些黑了,陆菱借口要去做饭,这件事才结束。   徐凝下午的时候,为了哄娃娃们喝药,说晚上会给他们烙糖饼。   正巧这时候,给陆菱他们送了一些。   就着汤汁奶白的白菜炖豆腐,还有热气腾腾的糖饼,美美的解决了一顿晚饭。   稍晚一些,隔壁还送来了一只烧鸡。   是陆菱说虚惊一场,解除警报之后,阿宽他们上山打猎弄来的。   除了招待楼县令和他们自己吃以外,还送了一只给陆菱。   是已经烤好的。   陆菱将烤鸡端去厨房,用到随意切成了小块,然后撒上了一些孜然和辣椒面,味道更是美味。   就这样又吃了顿夜宵。   两个小家伙抱着圆滚滚的肚子,简单洗漱了一下,便钻进了暖呼呼的被窝。   陆菱也累了一天。   幸好小家伙没缠着她,让她继续讲故事。   陆菱去后院打水。   隔着一道墙,都能听见隔壁热热闹闹的说话声。   往日都是她们家乱作一团,隔壁很少有这般热闹的情况。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   现在夜深了,竟还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万籁俱寂,村子里一片沉静。   然而此时此刻,正对着村口的小路上,却有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踏着雾气,越走越远。   马车刚行驶到大路之上,车帘被掀开。   一张稍显清丽的面庞,隔着门帘的缝隙,悠悠的看着陷入一片黑暗中的村落。   旁边的男人闭着眼,声音清冷。   “外面风冷,安心睡会吧。”   闻言,原乐景微微蹙着眉,怀里抱着包袱,内心一片忐忑。   她看了看男人紧闭的双眼,抿了抿唇,缓缓依偎了过去。   察觉到热原靠近,汪洵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是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小心翼翼的靠在了他的怀里。   小姑娘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   细软的发丝,摩挲着他的下巴,带给他一种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感受。   汪洵愣了下,而后淡声道:“你想好了。”   话音落下,原乐景没有说话,只用力咬了咬唇瓣,而后小声嘟囔了句:“你都把我带出来了。”   汪洵轻嗤一声,“不是你要跟出来的吗?”   “那也是你先问我要不要跟你……”   原乐景不说话了,又闭上了嘴巴。   汪洵靠在车厢内,闭眼轻笑了声,而后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靠了靠。   “行了,睡吧。”   “……嗯。”   原乐景内心也经过了一番挣扎。   她狠狠的闭了闭眼,也算是下定了决心。   她其实知道,她和她娘在村子里的名声一直不好。   从小到大,她性格也不讨喜。   再加上她没有父亲,从小她们孤儿寡母虽然是村长家的表亲,可是背地里却没少受别人的欺负。   上次的亲事,又因为康氏的缘故黄了。   她其实也没有什么中意的人。   以前也只是因为心气高,为了争口气。   想要高嫁之后,风风光光的离开西白村。   让那些曾经瞧不起她的人,刮目相看!   可事与愿违,她们家三番两次闹笑话,频频成为被嘲讽的对象。   那日在村长家,她也不过是因为听到汪洵是村长的侄子,才生出了几分心思。   后来又用借钱的事,说了谎话。   可汪洵竟然二话不说,直接丢给了她一枚银锭子。   当她傻傻的捧着那枚银锭子发呆的时候,汪洵的模样,就这样烙印在了她心里。   那天晚上回去,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脑海里想的都是汪洵的模样。   她像魔怔了一般,回忆着那句话,那个笑容,直到天光大亮。   可正当她春心萌动,心里美滋滋的时候,又无意间听人提起,陆菱和村长家侄子姿态亲近的走在大街上。   她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原乐景也不知道为何每每遇上这种事,最后都会牵扯上陆菱。   她害怕汪洵也被陆菱勾了魂。   于是偷偷摸摸的去了陆菱家巷子口,准备打听一下情况。   结果,就在墙根下捡到了受伤险些昏迷的汪洵。   她把他偷偷带回了家。   幸好康氏因为之前的事,一直懒得出门,整日躲在屋里唉声叹气。   原乐景把汪洵藏进了自己的房间,连康氏也没有察觉。   后来,汪洵让她帮忙去找他的同伴。   她也二话不说就去了。   结果没想到,汪洵口中所谓的同伴,竟然直接用刀挟持了她。   还让她把村长家的小臭蛋骗出来,否则就要杀了她。   原乐景只好照办。   之后的事情,原乐景越发稀里糊涂。   她隐约感觉到,汪洵可能并不是村长的侄子。   剩下那一伙人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菜贩子。   只是还没弄清楚状况,原乐景被挟持到村长家之后,又被打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旁边坐着眉眼疏淡的汪洵。   不得不说,原乐景颤颤巍巍的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见到眼前的人是汪洵时,心脏真的狠狠的颤动了下。   所以,她由着本心。   尽管对于未来一无所知,但她还是跟着他走了。   夜越来越深。   马车越走越远,不知走向何处。 第191章 就是想见见你。   陆菱准备回屋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低低缓缓的,很温柔。   陆菱想起寒澈,往回走的时候,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今夜瞧不见月光,除了从窗户透出来的点点烛火,整个院落隐在一片黑暗中。   寒澈手里提着灯笼,身上还是那套月牙白的衣服。   昏黄烛火中,显得有几分温暖的烟火气息。   陆菱拉开门,冷风一吹,空气中有淡淡的酒气弥漫。   她微微仰头,朝着男人问道:“喝酒了?”   在小姑娘温软的目光注视下,寒澈呼吸都放慢了几分。   “闻见了?”   “嗯。”   寒澈上前凑近一步,遮住了风口,朝着陆菱问:“冷不冷?”   “还好。”   陆菱淡淡摇头,而后反问:“你是想找我问白天的事情吗?”   “不是,就是想见见你。”   寒澈笑意清浅,“夜深了,风太凉,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回去早些休息。”   男人的态度分明,黑漆漆的眼底蕴着暖光。   被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陆菱觉得心跳都莫名快了些。   她歪了歪头,笑道:“这么冷过来,就是为了看我一眼?”   “嗯。”   他倒承认的很快。   陆菱唇角翘起,又淡着嗓音问:“既然看到了,我是不是能回去了?”   话音落下,陆菱明显感觉到寒澈的目光变得揶揄起来。   不过,他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   “回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好。”   陆菱应了声,目光又忍不住去看他。   见他也同样盯着自己,似乎没打算离开。   陆菱脸色又有几分不自然,耳尖都热了。   她僵硬的转身,朝着寒澈飞快的道了句‘晚安’,然后迅速关上门,溜进了屋内。   寒澈瞧见眼前紧闭的大门,无奈哼笑了声,而后转身往回走去。   院子里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架着火把。   上面的茶壶烧得滚烫,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热气。   这次虽说来了不少官兵,但楼县令算是轻车简从。   尤其药堂的火势平息之后,楼县令就吩咐穿着官府的士兵们回去了。   他自己独自留在小院,和其他人一起谈笑风生。   “世子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同在西北军营,冬日里猎来一头野猪,大家伙儿也是这样围在篝火旁,热热闹闹的,简直跟过年似的。”   “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可不是嘛!当初世子跟着侯爷初次上战场的时候,才不过十二岁,如今也是可以独掌一方的大将军了。”   “楼伯伯,我已经辞去军中职务,如今就是朝廷之外的一个闲散之人,莫要再提什么大将军之话了。”   闻言,楼擎面上流露出几分惋惜,忍不住叹了口气。   “辞了也好,战场凶险,如今你母亲也能安心了。”   寒澈笑了笑没说话。   端起热茶抿了口,只是眼底没什么笑意。   晚上,众人回屋休息的时候,楼擎脱下外衣,特意将随身携带的一个荷包,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寒澈见次,忍不住打趣。   “楼伯伯,这个荷包里面,难不成放了什么宝贝吗?”   楼擎顿了下,随即笑道:“还真是宝贝!”   像是忽然来了兴趣,楼擎拉着寒澈坐在来,非要让他也跟着见识见识。   寒澈笑了笑,听话的坐在一旁。   就瞧见楼擎轻手轻脚的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   也不是全白。   至少乍一看上去,白纸之上应该是写了什么东西的。   寒澈瞥见内里的墨迹。   楼擎站起身,将桌上的茶壶谨慎的挪到了一旁,这才慢悠悠的将纸张铺开。   一张画像,就这样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上面的男人,长相清晰可辨,就好似按照模样一帧一帧刻出来的。   画作栩栩如生,人物惟妙惟肖。   只是上面还有官府的文印。   这分明就是一张用来通缉犯人的画像。   寒澈:“……”   “楼伯伯,你怎么还随身带着一张犯人的画像呢?而且,这个犯人还挺眼熟。”   “此人就是之前在月牙镇作乱的流寇头目之一,已经被抓捕归案了。”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带着画像?”   “画上的人是重点吗?”   楼擎叹了口气,有些激动的问:“世子呀!难道你就没瞧见,这些足以以假乱真的画技吗?”   “……”   楼擎是个画痴。   平日里也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就是喜欢收藏画作。   他倒也不追捧什么名人雅客,纯粹是为了满足个人的喜好。   也经常收一些没什么名气的随性之作。   只要他喜欢,哪怕是市井乞丐画的,他都要收藏。   若是不喜欢,只怕当今皇上捧着墨宝相赠,他也懒得多看一眼。   然而,当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画像的时候,就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时至今日,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写实的画作。   因为这张画像,是上面分派下来,给各个地方对比参照,寻找人犯用的。   后来此人被捉拿归案,楼擎顺势便收藏了这张画像。   之前他还曾派人前去打听过,想要见一见这位画师。   可是镇上的同行们,这次却守口如瓶。   对外统一说,这位画师乃是知府大人家的某位亲戚,为人低调,不喜张扬,所以不对外公布任何信息。   楼擎想要结识画友的心思,就此夭折。   但他日日看着这张画像,越看越喜欢,最后索性还直接戴在了身上。   想着趁着这次外出,兴许能再找人打听打听。   倒是有一股誓不罢休的劲头。   “唉,画的实在是太好了!你说怎么就不能让我见一见呢?”   楼擎再度感叹了起来,又嘟囔道:“我连私房钱都准备好了,若是能见到这位画师,我必定诚意相求,再求得一幅画用来收藏。”   寒澈附和,“若这位画师知道楼伯伯如此诚心,估计也会被感动吧。”   “那是自然,我可是连私房钱都预备舍弃了,哈哈哈哈。”   寒澈笑了两声,而后催促楼擎前去睡觉。   一夜好梦,第二天又是热热闹闹的。   今天原成家杀猪,陆菱得知消息后,一早便赶过去了。   她买了一些排骨和五花肉,临走的时候,原香玲还给她塞了一大把花生,让她带着回家给娃娃们吃。   陆菱笑着道谢,又摸了摸旁边原小妍的脸蛋。   小姑娘前些日子病着,整个人恹恹的。   现在身体好了,不仅面色红润了不少,还长胖了。   小脸肉嘟嘟的,和陆清差不多。 第192章 你到底喜欢哪样的?   出门之后,又遇见了同样来买肉的原庆夫妇。   李兰的肚子已经五六个月了,虽然冬日里衣服穿得厚,但也已经显怀。   原庆小心翼翼的在旁护着。   两口子有说有笑,羡煞旁人。   “陆妹子,你也过来买肉啦。”   “是啊,你身子不方便,怎么还出来了?”   站在门口闲聊着,陆菱笑着打趣。   闻言,原庆叹了口气,答道:“还说呢,你嫂子在家一直嫌闷,我说带她出来去山脚下走走,她又觉得累,正好今天想买点肉回去,也不远,她就非要跟出来。”   话音落下,李兰嗔了原庆一眼,委屈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难伺候?你要是不愿意,你就别伺候了。”   “那我可舍不得!”   原庆摸了摸李兰的肚子,笑的憨憨的。   陆菱被塞了一嘴狗粮。   “好了,你们快进去吧,今天来买肉的人可不少。”   “行,那不多说了,咱得赶紧去买两个猪蹄!今日走了这么多路,得给你嫂子好好补一补。”   后半句实际是朝着李兰说的。   李兰撇了撇嘴,又耐不住原庆这耍宝的性子。   想要板起脸,最后生生又被逗笑了。   只好捂着脸,被原庆扶着走了进去,都没来得及跟陆菱说再见。   陆菱听见身后的热热闹闹的斗嘴声,唇角也忍不住跟着翘起来。   其实,若没有前些日子发生的污糟事,在西白村的生活,还是挺令人安心的。   只是一想到村长一家……   陆菱这心里就跟吞了苍蝇一样不舒服。   好在县城里的生意,已经步入了正轨。   等年后,她还要送陆衡去县里念书,索性她们一家就都到县里去好了。   西白村的小山头,她可以请刘斗父母帮忙照看。   以后还是在村子里加工生产,再运到县城里面去卖。   初初打定主意,陆菱心里的烦躁也散去了大半。   回到家,陆菱将买来的肉分成了两份,一份送去了隔壁。   来开门的人又是阿宽。   他瞧见陆菱,立即笑了起来。   “进来坐吧,屋里可热闹了。”   “都是一群大男人,有什么可看的?”   陆菱摇了摇头,笑道:“算了,你们玩吧,中午做点好吃的。”   阿宽接过食盒,瞧见里面的肉,立即激动起来。   “多谢多谢!不过他们再怎么做,也比不了你的手艺。”   阿宽趁机卖乖,“对了,中午你家打算做什么好吃的?我能不能去蹭饭呀?你放心,我绝对一个人悄悄地去,不带任何人!”   话音落下,身后忽然响起一句。   “悄悄地去?去干嘛?”   某人的音调乍一听上去冷冷清清的,可是一字一顿间,就透露出不少杀意。   阿宽回过头,讨好似的,朝着男人笑了笑。   “那个……林山!水开了吗?我渴死了!快给我倒杯水!”   林山在房间扯着嗓子回应。   “鬼叫什么?”   “咦!救命呀!”   阿宽拎着食盒,很有眼力见的脚底抹油。   溜了。   寒澈走出来,接替了阿宽的位置。   他朝着陆菱问道:“带了什么?”   “你自己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   寒澈颇有些傲娇,“我想听你说。”   “……”   陆菱瞅他一眼。   兄弟,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见陆菱不说话,寒澈‘啧’了声,有些无奈的问:“你到底喜欢哪样的?”   “啊?”   怎么忽然扯到这个问题?   陆菱看起来有些懵。   寒澈低声解释道:“有人教我怎么追女孩子,我虽然不以为然,但又想要试试,可看你的反应,好像我学的挺失败的。”   “……”   又是猝不及防的一记直球……   陆菱眨眨眼,歪了歪头。   “这让我说什么?”   “没事。”   寒澈笑了笑,又点了点陆菱的鼻尖,温声道:“你别介意,我就是……”   情难自禁。   很奇怪,寒澈想起了这个词。   其实他也并非感情用事之人。   可是和陆菱接触下来,他却总是记得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甚至他从没刻意去想过她,但是脑海里面关于她的画面,总是挥之不去。   大概是初见的时候太过惊艳与难忘。   所以寒澈总觉得自己对陆菱的心思,是早有企图。   他并不抗拒。   也能直面自己的感情。   并且他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既然喜欢了,就好好表现,努力争取,得到人家姑娘的应允。   可是他平素也没跟什么姑娘家,打过交道。   毕竟十来岁就进了军营,小小年纪身边全都是铮铮铁汉。   好不容易有个经常流连花丛的发小,可以取取经。   又怕这人不着调,想出来的办法太过花哨。   显得轻浮。   寒澈之前从来没有因为谁,有过这种瞻前顾后的心思。   进一步,怕唐突了人家。   退一步,又怕人家感觉不到。   如此不温不火的,又怕人家姑娘觉得他若即若离,态度不端正。   寒澈表面上清清冷冷,无欲无求,但实际上心里冒出来的连七八糟的想法,还真不少。   当然,多数都是和陆菱有关。   他又不愿在一众属下面前,公开讨论这种感情上面的私事。   让他本就剩余不多的‘威望’,雪上加霜。   甚至,寒澈还曾想过,不如一封家书送回金陵,直接问问他的母亲,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眼瞧着寒澈陷入沉默,陆菱也没有说话。   她伸出食指在寒澈眼前晃了晃。   男人面上无奈,伸手把她的指尖轻轻攥了下。   但也没多做停留,一瞬便放开了。   陆菱问:“你发什么呆?”   寒澈注视着她,心里想的却是。   不论什么追女孩子的办法有没有效果,其实他内心真诚的态度最重要。   于是寒澈张了张口,正打算说点什么。   陆菱却忽然拍了拍脑壳,“对了,我想起一点事。”   寒澈的话音,被生生扼杀在喉咙里。   他垂眼咳了声,再开口,声音透着一丝哑调。   “嗯?怎么了?”   陆菱从袖口的暗兜里面,摸出了一枚令牌,“给你,你看看认不认识。”   寒澈眯了眯眼,眼神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汪洵给的。”   陆菱说:“这应该是汪洵的上家的东西吧?他没有多说,只是提到自己为了报恩,才帮忙做这些事情,而且他还提到村长,说村长身上背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火雷的事情,和村长有关?”   “呃……也不算吧。”   陆菱挠了挠头,又道:“汪洵他们之前把制造火雷的工具,藏在了村长家,我猜除了小臭蛋被人绑走之外,村长一定还有其他的把柄。”   “嗯,我知道了。”   寒澈声音温柔,提醒道:“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楼县令之后会继续追查的。” 第193章 “淑女,文雅。”   “这些事,我也的确不想管。”   陆菱声音有些沉,闷闷道:“不过有些细节问题,我还得跟你说一下。”   “好,你说,我听着。”   寒澈一副耐心的表情。   陆菱抬了抬手,看着他有些别扭道:“你把手伸出来。”   “要干嘛?”   寒澈挑了下眉,手还是听话的送到了陆菱跟前。   “我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一个图腾,我觉得应该是某个组织专用的。”   陆菱边说着,边用指尖在寒澈掌心画着。   她的指尖柔软,肉嘟嘟的指腹,也没用多少力气。   落在寒澈掌心的薄茧上,带来一丝痒痒的触感。   寒澈见她神情认真,眼神不由得加深。   陆菱演示了一遍,而后道:“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这个图腾是什么意思,不过应该算是能代表身份的东西吧。”   话音落下,陆菱抬起头。   寒澈的眼睛黑沉沉的,同时也望着她。   “嗯,这个图案我见过。”   “好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以后这些事情,我可不管啦。”   “好。”   陆菱来到西白村,就是为了好好过日子。   如今她的身边有陆衡和清清,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远离了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末日,她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可西白村显然已经让她的希望破灭。   卷入这件事里面,非她所愿,以后就要远离这些事情了。   回到家,书房一侧的窗户开着,从里面透出来琅琅的读书声。   陆菱走到窗下,朝着里面问道:“陆衡,不冷吗?”   “还好,烧着炭盆呢。”   “小朋友,你到底是冷是热呀?烧着炭干嘛还要开窗户,冷风一吹,你的牙齿不会打哆嗦吗?”   话音落下,陆衡轻轻的放下书本,小跑着趴在窗边。   他脑袋圆圆的,下巴上已经有了一些肉。   他看着陆菱笑了笑,说:“我是怕自己打瞌睡,因为炭盆烧的太暖和,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现在开着窗,我反而比较清醒,背书的话,也事半功倍。”   “还挺有法子。”   陆菱夸赞了句,掌心忍不住揉了揉陆衡的头发。   “对了,清清呢?”   “在对门玩呢,和兴元一起。”   “好,你继续背书吧,注意休息,要多喝水知道吗?”   “嗯!知道。”   陆衡重重点头。   陆菱转身往厨房走去。   抱着柴火塞到灶台下,陆菱往锅中倒了些冷水,然后又把五花肉和排骨放进去,焯了下水。   肉类焯水的话,必须要冷水下锅,否则焯不干净。   陆菱围着灶台忙活,闲暇的时候往窗外看了眼。   天色依旧阴沉,只怕还酝酿着一场大雪。   锅中热水烧着,她起身去后院拔了两颗白萝卜,和一把小白菜。   这是她今年自己撒的菜籽,虽然能出苗,但因为时节过晚,所以也长不了多大。   再加上之前下了一场大雪,菜地里的菜苗们差不多都被冻坏了,也没剩下多少。   索性陆菱直接全都拔了。   能吃的就吃了,不能吃的就送去对门喂鸡鸭。   一顿忙活,陆菱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她重新回到厨房,将焯好水的五花肉和排骨盛进了盘子里。   陆菱打算做一个清清喜欢的红烧肉,再做一个萝卜排骨汤。   处理完食材,陆菱找出之前买的白糖,预备炒糖色。   可是白糖的颜色泛黄,看起来一点也不纯正。   自从下过雪之后,他们家后院的灶台就再没开过火。   一来,是因为鲜果都用完了。   剩余的甘蔗,陆菱现在还不打算弄。   她盘算了下,最后只能凑合用这些买来的白糖了。   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清清正好也回来了。   这个小家伙估计是闻到味儿了,一回家就径直往厨房里面钻。   “姐姐!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呀!”   “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我去喊哥哥!”   小丫头叽叽喳喳,又风风火火的,之后把陆衡也拽了过来。   他们俩帮忙摆好了碗筷,然后围着餐桌排排坐下,眼里亮晶晶的盯着桌上的饭菜。   油汪汪的红烧肉,色泽诱人,软烂喷香,而且肥而不腻,汤汁用来泡饭,味道绝佳。   再搭配上一碗咸香美味的萝卜排骨汤,两个小家伙都吃的肚皮圆滚滚的。   陆清的小嘴巴周围还有一圈油花。   “太好吃了!好饱呀,嗝——”   陆清翘着小脚晃来晃去,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忍不住打了个嗝。   旁边的陆衡笑道:“清清,你是个女孩子,动作要文雅淑女,把腿放下来。”   陆清闻言直接撅起嘴巴。   “我不要!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是你哥哥,有管教之责,你得听我的话。”   “你管天管地,还管人家拉屎放屁!好吵哦。”   “……”   “淑女,文雅。”   “哥哥,你读书读傻了吧?”   说着,陆清从凳子上跳下来。   原本正打算溜走的小人儿,后来步调听了听,朝着陆菱问道:“姐姐,我今天能不能不刷碗?让哥哥一个人刷吧,我吃的有点累。”   旁边看戏的陆菱,说道:“你得问问哥哥,他同意才行。”   “哥哥!”   陆清转道扑进了陆衡怀里,哼哼唧唧的,“人家吃撑了,好累啊,好想去睡觉!你洗碗吧,哥哥!”   “……”   陆衡绷着脸,拒绝道:“不行,一起。”   “求求你啦,好不好呀?就这一次嘛,大不了晚上我一个人刷碗。”   “真的?”   “嗯嗯嗯!”   “行吧。”   “谢谢哥哥,你最好啦!”   陆清踮起脚,吧唧亲了陆衡的脸蛋一口,然后欢欢喜喜的跑走了。   陆菱挑着眉,看破不说破。   估计,小家伙晚上又得闹着:哥哥,你陪我一起嘛!   午餐结束,陆衡抱着碗去洗。   陆菱拿着扫把,将地面简单扫了一下。   外面飘起了零星雪花,陆菱将围裙收好,拉着陆衡往屋里走。   “去睡一会儿吧,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窝在被窝里了。”   “好,姐姐也去休息吧。”   “嗯。”   雪花洋洋洒洒,越下越大,很快地面之上便落了一层银白。   银装素裹,整个小村落都沉浸在一片雪的世界。   路上行人脚步匆匆,都在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   与此同时,一辆熟悉的马车从山脚下摇摇晃晃而来,很快绕进了巷子里。   陆菱正打算回屋午睡,便听见门口的拍门声。   “有人吗?快给小爷开开门!” 第194章 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宋令衍?   眼瞧着下雪了,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姐姐,是不是宋哥哥来了?”   陆清听见动静,从屋内跑出来,兴冲冲的朝着陆菱问道。   见她没穿外衣,陆菱蹙眉。   “回屋去,这么大风雪,一会儿着凉了怎么办?我去瞧瞧。”   “好耶!”   小姑娘躲在门缝后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陆菱忙着去开门,将宋令衍迎了进来。   “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   “嗐!也是不巧,我也没想到会忽然下雪。”   “昨天的天气就不好,你也不知道注意一些,万一路上出了意外,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可要怎么办?”   闻言,宋令衍憨憨一笑。   “是是是,陆妹妹说的是,往后我可不敢了。”   将马车栓到了后院马棚,陆菱带着宋令衍进了客厅。   屋内的炭火烧的很足。   宋令衍舒舒服服的脱下披风,刚准备掸掸上面的雪,一个小家伙忽然从旁边跑过来,把他围得团团转。   “宋哥哥,你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   陆菱无语。   “你中午吃的太多了,小心撑坏了胃,不能再吃了。”   小家伙眉眼耷拉下来。   结果宋令衍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次没来得及,下次一定给我们清清补上。”   “哦,那我去睡觉了。”   说完,小家伙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了。   宋令衍:“……?”   就这样把他抛弃了?   陆清走后,客厅内又安静下来。   陆菱备了些热茶水,给宋令衍倒了一杯。   “你今天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点事。”   宋令衍沿着杯口抿了口热茶,热茶仿佛流过经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他舒服的眯了眯眼,忍不住看向陆菱。   “对了,你的白糖制作的怎么样了?”   陆菱愣了下,“白糖?我没说弄呀。”   “什么?”   宋令衍也同时睁大了眼睛,“你没弄?不会在逗我玩吧?”   “???”   陆菱觉得匪夷所思,“我虽然说过我会制作白糖,但我没说过近期会做吧?而且我的甘蔗留着做红糖呢,你到底怎么了?说梦话呢?”   “……”   宋令衍的表情变的严肃,他放下茶杯,站起身。   “你没让人跟我传话?”   “传什么话?”   陆菱完全状况外。   宋令衍大概愣怔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后知后觉的反问一句:“我被骗了?”   “我哪知道。”   陆菱瞅着他,不耐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如赶紧从头到尾说一遍。”   完了。   宋令衍当时脑海里面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原来,大概半个月之前,一个自称陆菱表妹的人,忽然去了琳琅百货,还准确无误的叫出了宋令衍的名字。   她说自己是来替陆菱传话的。   传话的内容,大致意思就是说。   陆菱要开始制作白糖了,因为制作工期比较长,所以可以先在店里宣传着。   如果有想要买白糖的人,也可以提前预定。   这人还说,陆菱可以制作出又细又白的白砂糖,不含杂质,洁白莹润,犹如雪粒。   总之,说的神乎其神。   这位自称表妹的人,还拿着陆菱的信物,并且还跟宋令衍说起了之前的乔迁宴。   说她曾在宴会上见过宋令衍。   宋令衍一听,情况全都对上了,所以也没怎么怀疑,就这样吩咐了下去。   短短半个月过去,因为之前卖出去的果酱很受欢迎,所以这次前来预定白糖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甚至还有人放出话,愿意出高于市场价的双倍价钱,全部买下。   陆菱听完之后,沉默半晌。   “去找你的人是叫曹盼儿吗?”   “我想想……”   宋令衍不太确定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但她当时说是你表妹,所以我也就表妹表妹的叫了,还真没注意她的名字……”   “……”   陆菱翻了个白眼。   乔迁宴之后,陆菱就知道曹盼儿不会善罢甘休。   起初她还有几分提防心。   可是曹盼儿远在钱家做工,轻易出不来。   而且琳琅百货刚开业的时候,钱夫人对陆菱也是几番捧场,送过去的东西也很喜欢。   她觉得曹盼儿应该不会这么傻。   明知她和钱夫人交情匪浅,还要硬着头皮得罪她。   之后曹盼儿确实没有动静,陆菱也就没在意。   几乎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无奈现在曹盼儿竟然又借着白糖的事情作妖。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还知道的这么详细?   关于白糖的事,陆菱也只是跟徐凝和刘斗娘她们提过。   “这么重要的事,你就没想着提前问问我?”陆菱道。   宋令衍尴尬的扯了扯唇角,“我……我这不是一向相信你嘛?况且你之前确实提过红糖的事,我还以为你改主意了,哪能想到你这个表妹还能传错话。”   “她不是我表妹,闹出这些事,也是为了看我出丑。”   “啊?”   宋令衍瞪大眼。   陆菱无语道:“你忘了之前乔迁宴的时候,有人过来捣乱吗?”   “是她吗?我怎么记得是个老嬷嬷?”   “……”   乔迁宴的时候,宋令衍人虽然来了西白村,当时却有事出去了。   也没见到所谓的曹盼儿强行攀亲,最后惨遭打脸的事情。   之后陆菱虽然简单提了两句,但因为心情不好,也没有多说。   所以宋令衍可能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个曹盼儿长什么模样。   这次竟然还被骗了。   “那怎么办呀?已经有许多人提前预定了……除了钱家之外,这次贺家还放话,说什么要全部买走……”   陆菱叹了口气,“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不然您年前辛苦一下?应该能做出来吧?”   能做是能做,但陆菱不想现在忙活。   眼瞧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她可不想继续埋没在工作里,连自己的时间也没有。   陆菱有些抗拒,便摇头道:“都推了吧,就说暂时做不出来,得年后才能卖,如果他们愿意等的话,开卖的时候,可以给这些人补偿一些折扣。”   “呃……那我试试吧。”   宋令衍显得有几分苦闷。   陆菱的脸色也算不上太好。   毕竟莫名其妙的被摆了一道,陆菱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那些话,肯定是被人传出去的。   至于是谁,陆菱可得好好问问。 第195章 掌管数十万大军的少年将军   这天从刘斗家出来,徐凝陪着陆菱经过村口,远处有几道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正朝着村内缓缓走来。   康氏也身在其中。   徐凝见此便低声朝着陆菱道:“听说原乐景离家出走了,也不知道去哪了,已经好些天没找到人了。”   陆菱眸光闪了闪,而后问:“她们是帮着找人呢?”   “不是。”   徐凝解释道:“县里有个卖灯笼的商人,每到年前都会招工,去县里帮忙糊灯笼,工钱现结,还管接管送,她们估计是刚从县里回来。”   陆菱点了点头。   康氏母女本就不富裕,少了原乐景之后,康氏就得自己照顾自己。   之前因为丑闻,闹得不愿出门,如今也不得不养家糊口。   陆菱忽然想起了汪洵。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把原乐景拐走了。   当然这些猜测,陆菱也不会轻易告诉旁人。   正出神,徐凝忽然撞了撞陆菱的手肘。   “菱儿,含微也在,咱们要不要过去直接问问她?”   去过陆菱那里做工的,除了徐凝、刘斗娘和李兰夫妇之外,就剩这个原含微了。   陆菱看了眼天色。   虽然天快黑了,不过好在遇上了,简单问两句,也算了事。   陆菱点了点头,和徐凝一道走上前。   康氏远远的瞧见他们,便躲在了人后,一副不愿面对的模样。   倒是原含微很热情的跟她们打招呼。   “天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要出门去吗?”   “随便走走,正好遇见你,有没有时间跟我们聊两句?”陆菱道。   原含微愣了下,手揣在衣袖里,茫茫然的点头道:“行,有啥事啊?”   说完,原含微眼睛一亮,又急匆匆补充了句:“陆妹子,是不是又有活要做了?”   陆菱将她拉到一旁,笑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有件事想问问你。”   有事问她?   语气还这么郑重。   原含微眉头微蹙,心里暗含一丝紧张,淡声道:“你说吧,什么事?”   陆菱家自己鲜果用完了之后,后院还没有开过火。   因此原含微也已经好些日子没去过陆菱家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各处做短工。   柴米油盐虽然琐碎,但处处都需要花钱,尤其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什么也都需要添置。   原含微需要钱,所以这阵子几乎没有休息过。   陆菱只是问了问有关于白糖的事情,原含微有没有跟别人提过。   话音落下,原含微立即摇头。   “没有,我又不是嘴碎之人,哪里会逢人就说什么白糖的事情?再说了,这些事我也不懂,说来干嘛呀。”   原含微否认的太快,陆菱还忍不住愣了下。   她稍稍点了下头,笑道:“行,那就这样吧。”   原含微支吾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陆妹子你……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随口说说,胡乱问的。”   原含微垂眸,用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别开了陆菱的眼神。   陆菱注视着她,微微点头,“好吧,天色不早了,咱们都早点回家吧。”   “行,那我先走啦。”   原含微急匆匆的离开了。   背影显得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就连旁边沉默着的徐凝都看出了不对劲。   “她怎么这么慌?”   “先回去吧。”   陆菱淡声补充道:“这件事估计跟她有关,不过或许有什么隐情。”   “我记得原含微最近一直在到处做短工,搞不好就是闲聊的时候多说了几句,被有心人听见了。”   陆菱却有些不以为然。   她摇了摇头,淡声道:“这得多巧,才能让那些话刚好飘进曹盼儿的耳朵里?”   徐凝问:“那你的意思是,原含微是故意的?”   “也不一定。”   陆菱也说不好两者之间的联系,索性便挽住徐凝的胳膊,岔开了话题。   “算了,先回家吧,肚子都饿了。”   “行。”   走进巷子里,隔壁的动静依旧很热闹。   今早楼县令已经离开了,然而隔壁的氛围依旧,还能听见熟悉的闹嚷声。   陆菱笑着摇了摇头。   估计宋令衍又去祸害隔壁了。   昨晚也不知道寒澈是如何得到的消息,知道宋令衍来了她家。   后来见时辰晚了,宋令衍却还没有走。   寒澈直接让阿宽和林山过来,一左一右架着宋令衍,强行把他带走了。   所以,昨晚宋令衍就宿在了隔壁。   陆菱回到家,屋内都是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无奈,她也去了隔壁。   小巧而精致的庭院内,树下架着火把搭成的烤架。   空气中有隐约的木头燃烧时的焦糊味,倒也没有那么难闻。   几个人热火朝天的倒腾着,旁边还摆着不少食材。   陆菱踏进门,被眼前的阵仗的惊到。   “你们这是要露天烧烤吗?”   闻言,火架前的人们抬起头来,朝着陆菱招呼道:“陆姑娘!你回来啦!屋里坐吧,待会儿一起吃晚饭。”   陆菱笑了笑,而后经过众人,径直走到了住屋。   门帘刚掀开,屋内某人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便低低缓缓的传入了陆菱的耳内。   “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   “这首诗开篇讲的是紧张迫切的从军生活,将士们白天要登到高处,看看有没有狼烟烽火,以备战士,等到日落西山,又因为马儿要喝水,所以不得不走到河边,夜晚雾蒙蒙一片,炊具用来打更,人们听见悲凉的打更声,伴随着琵琶幽怨低鸣……”   寒澈的声音,再这样的夜晚显得如水一般清冷。   可他似乎耐心极佳,字句之间,悠悠停顿,透着一股不易让人察觉的温润。   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声音淡淡的,却描绘出一片苍茫又紧迫的从军画面。   陆菱手挑开门帘,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她曾无意间听阿宽提起过。   寒澈曾经是掌管数十万大军的少年将军,披银袍,拿长枪,意气风发,在沙场之上呼啸往来。   陆菱也曾经见过他的身手。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之后,陆菱见到的大多都是寒澈安静沉稳的一面。   他说话总是喜欢拖着调子,浑身上下懒洋洋的,透着股漫不经心。   长袍加身,面相俊美,活脱脱就是个温润无语的俊俏书生。   陆菱很难想象,寒澈身披战甲,在沙场之上征战往来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模样。 第196章 酒醒了,你可不准跟我闹脾气   “怎么不进来?”   寒澈稍稍抬眼。   他其实早就察觉到了陆菱的存在,只是孩子们听的认真,他也不好突然停住,索性便继续讲了下去。   只是等他说完,陆菱都迟迟没有进门。   他从座位上缓缓起身,来到门口,便瞧见陆菱站在门外垂着眼发呆的模样。   “怎么了?”   “没什么……”   陆菱蓦地回神,笑道:“你在教孩子们念书?”   “嗯,闲来无事。”   正说着,寒澈将陆菱引了进去。   待人进屋后,他还停在原地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厚重的门帘,好让外面的冷风,不会轻易的吹进来。   屋内,陆清哼哼唧唧的拉着陆菱,倒在她怀里,小声道:“姐姐,还是你讲的故事比较好玩。”   旁边陆衡反驳道:“我觉得寒哥的故事也不错,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谁不喜欢?”   陆衡虽然懂事,但轻易不会跟谁套近乎。   就连宋令衍这个自来熟的,也能从陆衡的嘴里撬走过一句‘哥哥。’   看来寒澈还真是好本事。   陆菱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顶,说了句‘都好’。   寒澈从身后走过来,他也听见了陆衡刚才的话。   “陆衡,你长大想当大将军吗?”   “嗯!想!”   陆衡重重点头,满眼憧憬,“我还喜欢骑大马,将来我要骑上最高的马儿上战场!做这个世上最威风的大将军,然后保护姐姐和清清,不让任何人欺负她们!”   寒澈朝着陆衡碰了碰拳头,笑道“好志气!”   “哥哥,等将来我成了大将军,也会保护你的。”   “哦?”   寒澈闻言眉开眼笑,忙装模作样的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道:“那我就多谢陆小将军了。”   两人笑作一团。   陆菱看着寒澈温润的侧脸,心里忍不住想:   等寒澈将来有了孩子,一定会是个非常有耐心且温柔的父亲。   陆菱忽然还有点羡慕。   旁边的炭火燃烧着旺盛,陆菱忍不住把手伸过去,拢了拢火光。   寒澈不知道什么站在了她旁边,朝着她问:“冷吗?”   “还好,就是手有点冷。”   陆菱说完把手放在嘴巴跟前,哈了哈热气,又顺势放在了火炉旁。   寒澈看着她,忽然问道:“我送你的那块玉,没有戴在身上吗?”   “诶?”   陆菱愣了下,想到她似乎是把那块玉丢进了空间内的储物盒里。   里面放着银票什么的,反正值钱的都在。   陆菱低声道:“没有随身带着。”   “回去后戴上吧。”   寒澈说:“那是块难得的暖玉,你长久的戴在身上,对你的身体也有助益。”   “暖玉,这么神奇的吗?”   “嗯。”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早该戴在身上。   她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回头找家当铺换钱呢,现在看来,是大可不必了。   热腾腾的烤鸡出炉,孩子们和陆菱一起都被叫了出去。   天幕彻底暗下来,今夜星月暗淡,但庭院内的篝火热烈,将每个人的面庞都染上了一层橘红的色调。   众人围着坐在一起,烤着火,吃着肉,配着酒,别提有多欢快了。   寒澈将孩子们围在身旁,还将披风拢在了他们身前。   可以遮风,又可以阻挡木头燃烧,可能会蹦出来火星,伤到人。   庭院内热闹非凡,身子也被烤的暖暖的,一点也不冷。   阿宽和林山还被众人怂恿,一起舞起了长剑。   火光跳跃,人影耸动,笑笑闹闹的声音,仿佛直达天际。   受气氛影响,陆菱也喝了好几杯酒。   她托着下巴,手肘担在腿上,脸蛋红扑扑的,看着眼前长剑翻飞的画面。   有那么一瞬间,陆菱觉得自己眼前的庭院忽然消失了。   梧桐树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茫。   黄沙漫天,戈壁滩外,男人的身姿如玉,长剑握于掌心,目光冷静而坚毅。   寒澈的身影,仿佛出现的猝不及防。   他站在茫茫天际之下,衣玦翻飞,长剑舞动,每一招,每一势,都带着凛冽的风。   他的眉眼疏阔,眼底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俊秀非凡。   夜还很长……   翌日,陆菱揉着抽痛的太阳穴,从混沌中醒来。   她茫茫然的睁开眼。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昨晚的酒劲,有些上头。   怪她平日里喝的都是果酒,昨日放肆的喝了阿宽等人准备的酒,结果就是毫无准备的喝醉了。   兴许是听见了屋内的动静,陆清这个小家伙探着头走了进来。   她趴在床沿边上,捂着嘴笑道:“姐姐,你醒啦?”   “嗯,头疼。”   陆菱的语调轻轻软软的,带着点哑调,“去给姐姐倒杯水。”   “好的呀。”   陆清颠颠的跑开,来到旁边的方桌旁,直接端了一碗水就走了过来。   水还是温的,入口正好。   陆菱愣了下,目光淡淡的落在碗边上。   陆清笑嘻嘻的说道:“是寒哥哥准备的。”   寒澈?   陆菱黑溜溜的眼睛微微睁大,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眨眨眼,忽然问道:“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唔……”   陆清撅撅小嘴巴,小声道:“是寒哥哥抱你回来的哦,你还撒娇扯着人家袖口不松手,哎呀呀,羞羞羞。”   “……”   陆清有模有样的捂着自己的脸,眼睛从指缝看出来,笑意盈盈的。   陆菱狠狠的闭了闭眼。   喝酒果真误事。   但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醉的太厉害,陆菱现在有点断片,对于陆清所说的事情,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然而,其他人却都记得清清楚楚。   起身后,隔壁的人过来探望。   说是探望,其实就是过来凑热闹,瞎起哄的。   寒澈走在前头,刚来到陆菱跟前。   两人还没说话,身后便有人装模作样的一阵咳嗽,气氛烘托的有些暧昧。   陆菱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耳尖都不由得烧了起来。   反观寒澈,依旧淡定。   他的脸上倒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眼底氤氲着浅笑。   “别理他们,头还疼吗?我找人帮你做了醒酒汤,还在厨房温着,你若不舒服,就先去喝一碗吧。”   陆菱扯了扯唇角。   就算她不想喝,为了避免这么尴尬的会面,她都想直接在厨房挖个坑,把她自己埋进去。   偏偏她在前面走,后面阿宽和林山这两个戏精,还演了起来。   阿宽扮演陆菱,捏住林山的脸颊,音调凶巴巴的。   “寒澈,你为什么晃来晃去的!不许晃!”   林山:“咳……陆菱,你先放开我。”   “唔,不要!”   “大家都看着呢。”   “那也不要。”   林山学着寒澈低声笑了下,装模作样的补充:“明天酒醒了,你可不准跟我闹脾气。”   陆菱:“………………”   毁灭吧,这个世界。 第197章 我也想吃小排骨   陆菱背对着众人,径直走进了厨房。   她的脚步看起来不紧不慢的,可是唇瓣却紧紧的抿在一起,脸蛋也染上了一层绯红。   虽然看着淡定,但是被阿宽他们打趣了一番,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身后跟着一串清浅的脚步声。   寒澈走进来,顺势把厨房门关上,外面的声音被隔绝,屋内很安静。   陆菱捧着碗,悠悠回头。   “你关门干什么?”   “……”   寒澈沉默了一下,反问:“那我再去打开?”   “算了……就这样吧,”   陆菱拧着眉头转身,捧着碗,灌了大半的醒酒汤。   厨房内很安静,仿佛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寒澈张了张口,心下思忖着,而后缓缓开口道:“他们没有恶意的,你别介意。”   “我知道,没事。”   “那就好。”   寒澈松了口气,笑道:“他们跟着我四处乱跑,性情也变得随性,有时候口无遮拦,又喜欢玩笑,但都没有恶意,他们很喜欢你。”   话音落下,陆菱侧过脸,眼睛沉沉的望着他。   “你不用解释,我没多想,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寒澈挑了挑眉。   用他那四平八稳的音调,补充了句:“很可爱呀。”   “……”   完了。   陆菱觉得自己的耳根更热了。   稍后,寒澈先一步离开了厨房,等到陆菱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没了阿宽等人的身影。   估计是被寒澈赶走了。   庭院内,陆衡围着寒澈,让他教自己练武。   寒澈也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两根长棍,分给陆衡一根。   他站在前头,拿着长棍缓缓挥舞。   陆衡在身后有样学样。   只剩下一个陆清,穿着厚重,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独自坐在廊下,托着下巴唉声叹气的看着两人。   “哥哥,不好玩。”   清清皱着小鼻子,朝着两人喊道:“咱们叫上陈兴元,玩老鹰抓小鸡好不好?”   陆衡表情严肃,头都没有歪一下,就拒绝道:“不行,我得跟哥哥学本事。”   “唔……哥哥坏!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说着,陆清板起了脸。   她拽了拽自己的棉衣,然后嘟着嘴巴,气呼呼的往外跑去。   “我要去找兴元哥哥玩……啊!”   话音未落,陆清忽然尖叫一声,紧接着捂着额头摔了个屁股蹲。   宋令衍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和陆清撞了个正着。   他眼疾手快的捞了两下,却只是干巴巴的挠了挠空气。   陆清蹲坐在地,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呜呜呜呜呜呜呜……”   “清清!”   陆衡丢掉木棍,飞快的跑过来,将陆清从地上抱起来,“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屁……屁股,呜呜呜呜,人家屁股好痛。”   “别哭啦。”   陆衡拍了拍陆清身后的泥土,朝着宋令衍干巴巴的说道:“你做什么跑那么快?没看到有人吗?”   宋令衍急匆匆的蹲下身,温声软玉的开始哄人。   陆清推开他,往陆衡怀里一倒,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宋令衍吓得头发险些都竖了起来。   本来这次没给小丫头带好吃的,就惹得小丫头一整天没跟他套近乎。   这下好了,连碰一下也不让了。   宋令衍只好掏出钱袋子,朝着陆清耳边晃了晃,温声道:“别哭啦,宋哥哥对不住你,不过宋哥哥带你去买好吃的行不行?你看,我把钱袋子都准备好了。”   “呜呜呜……嗝……”   陆清埋在陆衡肩膀上的小花脸,往上抬了抬,对上宋令衍讨好的眼神。   她吸了吸鼻子,嗡声道:“真的?”   “真的!都给你!”   “谢谢哥哥。”   小家伙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花,不过唇角明显已经翘了起来。   她接过钱袋子,径直跑到陆菱跟前。   “姐姐,咱们去买肉吧!我还想吃你做的小排骨!”   宋令衍:“……”   陆菱蹲下身,替陆清擦了擦脸上的泪珠,余光瞥见宋令衍像是了无生趣的脸,顿时笑了。   她没接钱袋子,反而朝着陆清道:“行呀,你让宋哥哥带你去吧。”   “啊?”   陆清还有些嫌弃,回头皱了皱眉,又看向陆衡:“哥哥,你陪我去吧。”   宋令衍挑眉,“怎么?还嫌弃我?”   “唔……没有。”   “那是小爷的钱,小爷陪你去!”   宋令衍上前拉着陆清的胳膊,来到了自己身后,而后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我有话和你姐姐说,小鬼,你等我一下。”   陆菱问:“怎么了?”   “下午我得回去。”   宋令衍表情变得有几分严肃,“有人来传话说,事情进展得不太顺利,好像有人来店里闹事,我得回去一趟。”   “行,正好中午一起吃饭。”   “好。”   说完,宋令衍转头看向陆清。   他居高临下的哼笑了声,指尖轻轻弹了下某个小鬼的额头,敷衍道:“行了,咱们去买小排骨。”   陆清高兴了,唇角翘得飞扬。   经过陆衡的时候,陆清还朝着他摆了个鬼脸。   “哥哥,你好好练,我去给你买好吃的。”   陆衡:“是给我买的吗?”   “当然啦!”   陆清撅着小嘴,“不然你中午别吃,哼!”   说完傲娇的转头离开。   旁边宋令衍附和:“就是,要不然别吃。”   众人:“……”   陆菱:看把你俩给能耐的,要不然你们自己做?   两人离开之后,寒澈忽然悄悄走到陆菱跟前。   他眉眼低垂,笑了笑说:“我也想吃小排骨。”   “想呗。”   陆菱瞅他一眼,默默补充道:“想想又不花钱,梦里啥都有。”   “……”   寒澈挠了挠眼角,黑漆漆的瞳眸里满是笑意。   等陆菱回屋之后,陆衡小家伙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朝着寒澈问道:   “寒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嗯?”   寒澈垂下头,稍稍惊讶的从鼻腔深处哼出来一个音调,而后问道:“你看出来了?”   “对呀。”   “挺好。”   寒澈摸了摸陆衡的头,低声道:“小聪明。”   陆衡嘿嘿笑了声,然后拉着寒澈的衣角,示意他俯下身。   寒澈顺从的低下头,视线几乎与陆衡齐平。   小家伙凑到寒澈的耳边,小声道:“我觉得姐姐也喜欢你。”   “真的?”   “嗯!”   陆衡郑重点头,然后笑嘻嘻的问:“所以你要不要做我师父呀?你教我武功的话,我就帮你说好话。” 第198章 你们要离开了?   “……”   寒澈无奈的点了下陆衡的鼻尖,笑道:“你这样说,又让我拿不准了。”   小陆衡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准不准?”   “没什么。”   “那你能不能教我呀?”   “教你没问题,但是寒哥哥快要离开了,只怕也教不了几天。”   “啊?你要走啦?走去哪里?你能不能不走呀?”   陆衡扯着寒澈的袖口,不依不饶的。   寒澈低头看见他的小爪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忽然响起了陆菱。   陆菱也很喜欢这个小动作,像是无意间的撒娇。   寒澈笑了笑,说:“哥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走不行,不过也不远,若是有时间,哥哥可以回来看你。”   小家伙忽然不买账了。   陆衡问:“你是回来看我?还是看我姐姐呀?”   寒澈摸了摸鼻尖,笑道:“都看不行吗?”   ……   陆菱回到厨房,趁着无人之际,将她之前种在空间内的红薯,挖出来了几块。   红薯个大饱满,细长条的胡须垂着,一整个儿拿在手中,还沉甸甸的。   空间内的土地,因为有滋养的效果。   所以不论是什么蔬菜或者草药种进去,就会比寻常种出来的东西,个头要大一些,而且味道也好。   如今已经是隆冬季节,外面的天气还阴沉沉的,伴着冷风。   若是吃上一块热气腾腾,香甜绵软的烤红薯,别提有多舒服了。   陆菱随意将红薯放进了旁边的箩筐。   这时候,院内又传来了热闹的说话声。   陆菱抬了抬眼,看了下窗外。   估摸着,是宋令衍带着陆清回来了。   陆菱从厨房内走出来,正好碰见宋令衍。   他手里提着一串用草绳挂起来的排骨,朝着陆菱笑道:“给,排骨来了。”   “放进去吧,我去后院抱些柴火。”   “行吧。”   两人错身而过,陆菱朝着后院而去。   走路的时候,她还特意回头看了眼。   清清围在陆衡跟前,叽叽喳喳的说着话,院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陆菱收回目光,来到后院。   她刚抱起一捆柴火,不知从何处传来‘咕咕咕’的声音。   陆菱四处看了眼,忽然发现马棚上方竟然落了一只通身雪白的鸽子。   鸽子个头不小,羽毛顺滑,爪子上还绑着什么东西。   陆菱仰着头,缓缓走过去。   那鸽子也不怕人,依旧高昂着头‘咕咕咕’叫个不停。   陆菱仔细看了眼它的爪子,发现上面帮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竹筒。   这应该是一只信鸽,用来传递消息的。   不知为何,陆菱忽然想起了寒澈。   她将柴火放进厨房之后,又径直去了隔壁。   当她去了隔壁,前来开门的阿宽却有点懵。   “信鸽?”   阿宽挠了挠头,有些状况外,“我们之前养的鸽子都在军营里呢,不可能会飞到这里,你确定是信鸽吗?会不会是什么野鸽子?”   “我看到鸽子腿上绑了东西。”   “那我去问问老大吧。”   陆菱顿了下,又问:“寒澈在做什么?”   “我们老大去洗衣服了。”   “啊?”   陆菱睁大眼,有些惊诧道:“他还要自己洗衣服?”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阿宽颇为自豪的说:“我们老大从来不摆什么臭架子,凡是亲力亲为,他教导我们自力更生,自然想要为我们做榜样,否则你真以为我们都是跟他瞎混的吗?”   陆菱还真有点惊喜。   说实话,她从未打听过寒澈的真实身份。   寒澈也没有提过这些。   但是楼县令住在这里的那两天,陆菱曾经听见他称呼寒澈为——世子。   陆菱虽然对于这些品阶职位不太熟悉,但也能明白,寒澈并非什么普通的江湖人。   他的出身和地位一定相当尊贵。   而且,小小年纪便屡立战功,被人们尊称为少年飞将,可见不一般。   虽然现在寒澈待在这个小山村里面,但他绝非池中之物。   如今竟然还能自己洗衣服,陆菱着实没想到。   他还是个如此接地气的世子。   陆菱摇头笑了笑,说:“算了,你们先忙吧,中午过去吃饭吧,你们就别开灶了。   “真的吗?”   阿宽激动的跳起来,“我们又有口福啦?”   “嗯,是的。”   “太好了!我还怕临走之前,再也吃不上你做的饭了呢,幸好老天保佑,哈哈哈哈。”   阿宽开心的跟个二傻子似的。   陆菱却从这短短一句话里面,提取到了其他的信息。   “你们要离开了?”   “嗯,快了。”   阿宽解释说:“这边的事情已经快结束了,我们也得离开了。”   话音落下,陆菱的心脏狠狠的颤了下。   虽然知道会有分开的这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临走的时候,阿宽还神神秘秘的叫住陆菱。   他小声提醒道:“你放心,年后楼县令的人会把村长处理掉的,往后你们还可以继续过安稳的日子。”   “处理掉?”   陆菱伸手从脖子前侧比划了下,惊道:“这种处理吗?”   “……”   “不是。”   阿宽笑了,又说:“目前村长的罪证还在收集中,不过也差不多了,楼县令之所以提前离开,也是不想打草惊蛇。最主要的是西白村原氏宗祠在这里,若想处理村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陆菱听出了阿宽语调内的沉重。   如果单凭之前村长帮助流寇等人隐藏身份的罪证,不论如何,村长也算是有难言之隐,总能想出一些说辞,为自己辩解。   可是看阿宽的模样,村长涉及到的罪责,背后似乎还有更大的隐情。   这也印证了汪洵之前说的话。   他提到村长身上背着的,不止这一件事。   陆菱拧着眉,因为阿宽提到原氏宗祠,她的思绪不经意便飘远了。   原氏大族,在西白村盘亘多年,几乎每家每户身上,都流着原氏祖先的血液。   他们靠山吃山,很少有人外出劳作。   即便是之前遭遇旱灾,田里颗粒无收,可是还会有人每天扛着锄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都在忙些什么呢?   以前陆菱从未细想过。   现在竟觉得有些细思极恐。   回到家,后院的鸽子已经不见了。   陆菱抿了抿唇,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回屋把陆清换掉的那身衣服抱了出来。   走动间,忽然什么东西掉出来,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陆菱看向地面。   地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串类似铜钱的小玩意儿。   红色的细绳,圆圆的圈,将小铜片串在一起,做成了一个链子模样的东西。   陆菱狐疑的蹲下身,静静看了两秒,眼底骤然闪过一抹惊愕。 第199章 不给白糖就砸店!   铜片不过比指甲盖大一圈。   外圆内方,很薄很轻。   除此之外,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   陆菱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她从空间内找出了之前的琳琅百货收集出来的私铸假铜钱,做了下对比。   发现不论是色泽还是手感,竟出奇的相似。   陆菱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村长家见到的铜珠。   也是小臭蛋的玩具。   清清还说要跟小臭蛋要来玩呢。   她将铜片收起来,又将脏衣服丢进了外面的木桶中,神色平静的走去了厨房。   今天要来吃饭的人不少,陆菱索性叫了徐凝来帮忙。   小孩子们在庭院内玩闹。   阿宽提前过来帮忙烧火,徐凝和陆菱围着围裙,一起站在灶台边上处理食材。   几个人也闲聊了起来。   “对了,你猜我今天出门碰见了谁?”徐凝问。   陆菱有些讶异,看着她问:“谁啊?还神神秘秘的?”   “你肯定想不到。”   徐凝将择好的青菜放进了木盆,然后凑近陆菱道:“李月香,就是陈盛他娘,她遇见我的时候,还问起你了。”   “她问什么了?”   陆菱也觉得十分好奇。   最近也没见陈盛出来闹什么幺蛾子。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们一家子安分了不少,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见人。   徐凝笑了笑,说:“她跟我打听之前帮你做工挣了多少银两,我瞧着她还挺感兴趣。”   “难不成她还指望,我找她做帮工呀?”陆菱道。   “也没准呢,她倒真好意思开口。”   说完,徐凝话音一转,继续道:“不过她还提到了原含微,据说最近原含微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他们是邻居,估计看的眼红了。”   陆菱愣了下,也看不出什么反应,就是音调有些冷。   “原来是这样,不过原含微的钱,也不一定都是在我这挣得。”   “……也是。”   徐凝道:“原含微独身一人,还得养活孩子,一年到头到处做零工,也挺辛苦。”   陆菱沉默着没有接话。   中午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个饭。   才刚散席,宋令衍就急匆匆的要出门回县城。   陆菱瞧着宋令衍的焦急模样,忍不住说:“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宋令衍愣住,“你也去?真的?”   “对,你稍等一下。”   众人还都在愣着,陆菱已经回屋换了件衣裳。   见她要去县城,孩子们也争着抢着说要一起去。   这几天天气都不怎么样,很可能还会继续下雪。   而且现在这个季节,即便坐马车也很冷。   陆菱拒绝了孩子们。   但是看到清清耷拉的眉眼,她承诺回来的时候,给他们带好吃的。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孩子们,阿宽凑过来,小声道:“需不需要我们老大陪你一起去呀?”   陆菱偏过头看了眼。   陆衡还在缠着寒澈。   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嘀嘀咕咕的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不用,”   陆菱摇了摇头,笑道:“我很快回来。”   之后,陆菱去问徐凝有没有需要帮忙带回来的东西,然后便去后院把马车牵了出来。   两匹高头大马,一前一后从大门走出去。   徐凝领着孩子们回屋玩了,所以此处很安静。   宋令衍回头笑道:“没想到呀,回去还有伴了。”   “走吧。”   再耽搁下去,她怕晚上赶不回来。   马车调转车头,身后响起清浅的脚步声。   陆菱似乎有感应似的,回头张望了眼。   寒澈加快脚步,走到陆菱身旁,“我陪你一起,走吧。”   话音落下,陆菱没动,一双眼睛微微扬着看向他。   寒澈挑眉,“怎么?还不让跟?”   “这么冷的天,你在家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没事,我陪你,天气不好,我会担心。”   话说到这份上,陆菱也不好再拒绝。   她下巴往后扬了扬,笑道:“行,上车吧。”   然而,寒澈却从她手中接过缰绳,温声催促道:“你进去吧,我来赶车,天这么冷,车厢里舒服一些。”   陆菱稍稍抿唇,眼神看着他。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气声。   宋令衍靠在车厢旁,好整以暇的盯着他们两个,而后悠悠道:“你俩到底走不走?不如咱们回屋倒杯热茶再聊会?”   在宋令衍略显调侃的眼神下,陆菱匆匆登上了马车。   寒澈神态平静,手握着缰绳,朝着宋令衍道:“行了,出发吧。”   到了县城,来到琳琅百货门店跟前。   这么大冷的天,此时此刻店铺门前却是空前的热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   两人绕去后院栓好了马车。   小丁愁眉苦脸的从前厅走出来,瞧见这边的动静,眸光猛地一亮。   “少爷,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前厅怎么围了那么多人?”宋令衍问。   小丁说:“唉!还不都是贺家人闹得!他们不同意退钱,非要咱们店里拿出白糖来,否则就要砸店!昨天他们就来闹了一通,没想到今天来的人更多。”   “岂有此理!他们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宋令衍气呼呼的朝着前厅而去。   陆菱和寒澈紧随其后。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吵闹声。   “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要是拿不出白糖,我就直接砸店!”   “对!钱都收了,凭什么不给我们白糖?”   “不给就砸店!”   前厅当中,一位穿着富丽,打扮考究的青年男人,站在屋内颐指气使。   他的四周围围满了人,都是杂役打扮,应该是和他一起来的。   几人吆喝着要砸店。   宋令衍骂骂咧咧的走出去。   “姓贺的,谁给你的胆子到我这里来闹事?你还敢砸店,你砸一个试试?”   “宋少爷,好久不见呀。”   贺丰年脸上扬着吊儿郎当的笑,凑上前问道:“我只问你,白糖呢?若是今儿拿不出白糖,你看我敢不敢砸了你的店。”   旁边的杂役们助威道:“对!不给白糖就砸店!”   “白糖我们店里暂时不卖,你想要的话,去自己家仓库拿不就行了?来我这里叫嚷什么?”   “呵!大家伙瞧瞧,开门做生意,连最基本的诚信也没有,就你们这样的,还想做糖铺,抢我们贺家的生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贺丰年,趁我还没发脾气,你赶紧给我滚,否则……”   “否则什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第200章 贺少爷,咱们得先签字画押   贺丰年得意的笑,继续道:“我告诉你,今儿我还不走了,除非你们自己承认店大欺客,故意放出虚假消息招揽生意,否则,我跟你没完!”   “谁说我们用假消息招揽生意了?”   宋令衍不由得拔高音调,“我们不是不卖白糖,而是延期售卖,贺少爷若是感兴趣,还是年后再来吧!”   “我看你就是在胡说八道!你一个开杂货铺的,会知道怎么制作白糖?”   贺丰年嘲讽道:“我告诉你,我们贺家做了十几年的糖铺生意,整个隋北只有我们一家可以制糖!”   “只有你们一家?不要意思,从今往后,还要再添上我们琳琅百货了。”   “狗屁!”   贺丰年急了,指着宋令衍道:“有本事你今天就把白糖拿出来,不然你就是诓骗大家伙,我们就得砸店!”   宋令衍拿了个白眼,淡淡道:“说了,年后才开始售卖,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话音落下,旁边的杂役朝着贺丰年道:“少爷,咱跟他费什么话,一看他就拿不出白糖来,咱们直接砸店吧。”   宋令衍高声喝道:“你们敢!”   “你看我敢不敢!”   贺丰年一声令下,“兄弟们,给我砸!”   话音落下,一群人蜂拥而上,随手抄起身旁的什么东西,一副准备烧杀抢掠的土匪架势。   “住手!”   正当这时,人群中爆发一声呼喊。   声音婉转清丽,却透着股清冷的意味,莫名的迫人。   从宋令衍身后,走出来一位女子。   此女的穿着打扮甚为朴素,但是身材窈窕,饶是穿着稍显厚重的棉衣,也遮不住瘦削挺直的薄肩。   她的瞳眸明亮,红唇潋滟,头发高高的挽在一起,连根素钗都没有戴。   就这样清汤寡水的打扮,却遮不住她那张明艳倾城的脸庞。   贺丰年一眼就看呆了。   这这这……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   宋令衍好像没有妹妹吧?   难不成是他的相好?   正愣神之际,陆菱已经走到了贺丰年跟前。   贺丰年眨眨眼,眼中惊艳连连的问道:“你是何人?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制出你想要的白糖。”陆菱道。   “你?”   贺丰年愣了下,而后满眼嘲讽:“就你一个臭丫头片子,也敢大言不惭?你要是能制出白糖,我贺丰年叩头叫你一声奶奶!”   周围哄笑一片。   有杂役轻嘲道:“我们贺家做了十几年制糖生意,也是近两年才研制出了白糖,你一个臭丫头,也敢说自己能制出白糖?”   “真是笑话!县里的杂货铺,想要进购白糖,都得凭票去购买,还不一定能买得到,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听见了吗?小妹妹。”   贺丰年打量着陆菱,调侃道:“要做梦呢,就回家做,不行跟我回去一起睡也行!保管让你夜夜梦到有吃不完的白糖……啊……”   贺丰年的话戛然而止,匆忙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的唇角传来一阵钝痛,“是谁敢偷袭本少爷?给我站出来!”   然而,无人应声。   贺丰年气的又去叫自己带来的杂役。   不料,陆菱却忽然冷笑了声。   “贺少爷,先别气,咱们先来说说,我若是能拿出白糖的话,你该如何?”   “你要是能拿出白糖,本少爷随你使唤!”   “使唤就不必了,咱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   陆菱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笑意清浅,“这样吧,我若是能拿出白糖,你们贺家给我三个糖铺子,怎么样?”   “口气不小呀!若你拿不出来呢?”贺丰年问。   陆菱淡声道:“随你处置。”   “随我……”   处置?   贺丰年的眼神忽然变得玩味,连唇角的伤也顾不得了。   他的眼神流连在陆菱身上,声音莫名激动起来,“你说真的?”   “自然。”   “好!”   贺丰年满口应了下来,“这可是你说的!”   他来之前,早就派人打听过了,琳琅百货内根本就没有白糖!   而且,整个隋北界内,只有他们一家糖铺。   他之前还曾给各家杂货铺通了消息。   让他们谁也不许把糖卖给宋令衍,不论是白糖,还是红糖,没人敢不听。   毕竟,制糖生意,他们一家独大,和他作对,压根没有任何好处!   以往宋令衍就喜欢抢他的风头,这次不论如何也得把宋令衍比下去!   再说,贺丰年是做足了准备来的,这时候又怎么会怕一下小丫头片子?   宋令衍却有些担心。   “陆菱,你别逞强呀!不是你说现在做不出白糖,让我把预售都退了吗?你这个时候说什么胡话?”   “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   宋令衍背过身,朝着陆菱提醒道:“这个贺丰年,以前在吟香园的时候,就喜欢跟我抢姑娘,他就是故意来找茬的!这事你别管了,大不了我也叫人,咱们跟他打一架!我还能怕他不成?”   “……”   贺丰年瞧着两人嘀咕的模样,心里十分得意。   方才宋令衍着急上火的模样,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这说明,他们压根也没有什么对应的计策。   想到这里,贺丰年禁不住摸了摸下巴,胡乱想着。   这个小美人该不会是看上他的吧?   如今出这么一招,又明显没有胜算,显然就是想投怀送抱呀!   贺丰年得意洋洋的瞅了眼陆菱的背影,咧嘴憨笑了下,又牵动了唇角的伤口。   妈的。   也不知道是谁偷袭他!   胡乱想着,贺丰年没了耐心。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还没完了?赶紧的,你们若是拿不出白糖来,本少爷可就要把小美人带走了!”   陆菱推开宋令衍,朝着贺丰年笑道:“贺少爷,咱们得先签字画押。”   “这么麻烦?”   “既然是对赌,自然得留下点手段,不然有人耍赖不认账可怎么办?”   “行,本少爷满足你!”   贺丰年着人送来笔墨,当场签字画押。   “小美人,先说好了,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后悔。”   “贺少爷也是。”   字据签好,一式两份,还全都按了手印。   陆菱拿着字据看了两眼,而后朝着贺丰年道:“贺少爷,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把白糖拿过来。”   “好,本少爷等着!”   陆菱转身往后院走去。   寒澈无奈的望着她的身影,眼底氤氲着一层复杂的情绪,最后他悄无声息的绕过人群,瞬间没了踪影。   半个时辰过去。   贺丰年坐在厅内悠悠道:“还没好吗?小美人,你别是不敢出来了。”   然而,身后很快响起脚步声。   陆菱举着一个托盘,朝着众人道:“你们看,这就是白糖!” 第201章 直接打一架吧。   托盘之上,洁白犹如雪粒的东西,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虽说只是小小的一簇,不过色泽雪白,一看就是佳品。   饶是贺家经营了数十年的糖铺生意,也没有见过这么雪白的白糖。   “这……这是白糖?”   贺丰年整个儿傻眼了,“颜色怎么可能这么洁白?你别是从哪里弄来一捧盐巴,故意诓骗我的吧?”   “白糖和盐巴,虽然形状颜色相似,可是味道却是天差地别,贺少爷不如亲自尝尝?”陆菱道。   贺丰年略显迟疑,但眼底透着一股跃跃欲试。   他们糖铺的制糖老师傅,跟着他们家干了这么多年,都没研制出这么洁白如雪的白糖。   这个臭丫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贺丰年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他必须得亲自尝尝味道。   但是眼前的小姑娘,古灵精怪的,不能轻易相信了她。   万一,又着了她的道可不行。   “你们这个小破店弄出来的东西,本少爷可不敢轻易尝试,除非你先吃一口,确保安全之后,本少爷才能尝。”   陆菱嗤笑一声,略表不屑,直接用指尖捏了一小簇白糖进口。   “贺少爷,你看好了。”   陆菱舌尖咂着甜味,唇角勾着笑,仿佛空气中都充满了一股甜香味儿。   贺丰年眼睛滴溜溜的转,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他走上前,学着陆菱的模样,捏了簇白糖撒到舌尖上。   甜甜蜜蜜的滋味,瞬间席卷整个舌尖!   甜!   他从来没吃过味道如此清甜的白糖!   当真是佳品!   贺丰年狠狠的抿了下唇,又伸手去拿,谁知陆菱忽然挪开托盘,让他抓了个空。   “躲什么?”   贺丰年皱着眉,“没吃出什么味儿,再来点尝尝。”   陆菱却不买账。   “贺少爷,你家是开糖铺的,白糖的价格有多贵,相信也不用我来提醒,如今我手中的上好白糖,怕是要比寻常白糖的价格翻上三倍不止,你尝尝味儿就得了。”   “什么?三倍的价钱?你怎么不直接抢钱呢!”   贺丰年嚷嚷道:“你要是再敢抬高价,我敢保证县城里绝对没人会买!”   “有没有人买,不是贺少爷做主的事,现在你该兑现承诺了吧?”   “什么承诺?”   “贺少爷记性不会这么差吧?白纸黑字画的押,咱们打过赌的,若我能拿出白糖,你便送我贺家的三家糖铺,难道你不记得了?”   “……”   贺丰年干巴巴的沉默了起来。   他确实没想到,这个臭丫头竟然真的能拿出品质这般上乘的白糖!   但让他送出去三个糖铺,多少也是有点痴心妄想。   “哎呀呀,我这记性确实不大好,姑娘说的什么赌啊?我当真不记得了。”   贺丰年换上吊儿郎当的嘴脸,一副‘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赖皮模样。   身后的杂役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对,我家少爷记性是不太好!”   “姑娘,我们都不记得了。”   陆菱冷眼看着他们。   宋令衍忍不住,直接上前骂道:“贺丰年,你是直接想耍赖皮是吗?我和门外这么多人都瞧见了,你休想耍赖!”   “我就耍赖你能怎么着?”   贺丰年摊摊手,朝着身后望了眼,“你和臭丫头是一伙的,你说的话不算数,至于后面的人,我倒是要瞧瞧,谁敢多嘴?”   说完,贺丰年身后的杂役便一个个凶神恶煞起来。   围在门口的群中,顿时被吓得连连后退。   这个贺丰年和钱府的小少爷同样恶名在外。   欺软怕硬的二世祖,寻常百姓轻易不敢招惹。   眼下,这些人谁也不敢搭腔。   贺丰年满意的笑了笑,得意道:“如何?宋少爷?”   宋令衍呸了口,抄起旁边柜台上的算盘,“我看你就是欠揍!”   “你来!你打我一下试试?”   贺丰年还挺着胸口,洋洋得意道:“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们宋家傍着钱家的威势,我就会怕你,钱仲新算个屁呀?你们连给本少爷提鞋都不配。”   “啪——”   算盘直接被宋令衍丢了出去。   贺丰年原本还得意的模样,立即瞪大了眼。   他狼狈的闪身躲到一旁,算盘直接砸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我滴个乖乖。   这得用了多大力气?   贺丰年看着到处滚动的算珠,摸了摸胸口,心有余悸道:“你丫的还真敢摔?”   宋令衍丢掉他那把万年不离手的羽扇,活动着手腕,阴森森的朝着贺丰年而去。   “小爷早看你不顺眼了!既然你这么想讨打,小爷我就成全你。”   “等会儿!”   贺丰年舔了舔唇角,不耐道:“你瞧瞧你这个人,怎么张口闭口打打杀杀的,有没有素质?”   “……”   也不知道是谁先召集了一群下人,声势浩大说要砸店的。   然而,瞧见宋令衍想动真格,贺丰年迅速躲在众人身后,只探出一颗头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咱们好好……好好说话!”   贺丰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陆菱站在身后,默默注视着,心里忍不住嗤笑了声。   合着这人是来搞心态的。   一见要动真格立马怂了。   宋令衍说:“好好说话?不行,小爷现在就想打你一顿出出气!你给我出来,有本事别躲在后头!”   “我就不!我那么听话就不是贺丰年了!”   “……”   陆菱无奈扶了扶额。   若此时此刻她穿进的是漫画世界的话,她的头上一定有三道黑线。   陆菱走上前,扒拉了下宋令衍的手臂。   “贺少爷,咱们讲讲理,毕竟白纸黑字画的押,只要你把赌输的东西给我,咱们既往不咎。”   “那不行!你当我家的钱大风刮来的?最多……最多……”   贺丰年转着眼珠子,思忖后道:“最多我把你的白糖买了!糖铺你就不要想了,绝对不可能。”   陆菱挑了下眉。   她后退一步,与宋令衍并肩。   “还是你说得对。”   “?”   宋令衍一脸狐疑,“我说什么了?”   陆菱面无表情的说:“直接打一架吧。”   贺丰年:“……?”   贺丰年说:“不是!怎么又要打架?我告诉你,我可带了不少人呢,本少爷不怕你们!”   陆菱和宋令衍沉默着,同时开始活动手腕。   贺丰年一共带了七个人。   陆菱说:“我四你三?”   宋令衍:“说什么你四我三这么客气?前边的都是你的,我只要贺丰年一个。”   陆菱:“……行。”   宋令衍:“动手吧。”   “诶诶!等一下!”   贺丰年叫嚷起来,“有话好好说呀!咱别动手……我告诉你们我可是练过的,你们……你们谁都不是我的对手……别别……啊!” 第202章 小模样还挺勾人。   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贺丰年直接被宋令衍从人群后方拎了出来。   这人脚下一软,还没等宋令衍动手,便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躺在地上喧嚷的喊起了救命。   场面顿时大乱。   其余的几个人被陆菱围住,硬是谁也靠近不了。   他们想过去保护贺丰年,也压根溜不过去。   这些人都是贺家的洒扫下人,平时带出来充人数,耍威风还行,但压根没有一点武功。   真要打起来,他们自己心里也没底。   屋内乱成一片,外头忽然传来两声高呼。   “住手!”   “县令大人到——”   话音落下,屋内瞬间安静了。   四四方方的大门朝外开着,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在几个差役的簇拥下,匆匆行至琳琅百货门外。   寒澈原本和楼擎并肩而走。   听到琳琅百货里面的动静之后,他急忙加快脚步,拨开人群,冲进了店内。   “陆菱!”   “救我……”   寒澈定睛一看,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   原本宽敞的店铺之内,已经乱成了一团,许多东西被随意的丢在地上,乱七八糟的,几乎没有下脚之地。   而陆菱那么小的身板,竟然被六七个大汉围在一起!   他们竟然敢动她!   寒澈面容冷峻,足尖点地,瞬间飞跃至陆菱跟前。   他咬着后槽牙,将围在陆菱身前的人,一个个迅速丢了出去。   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的声音,伴着钝痛的叫嚷声,持续在屋内蔓延开……   陆菱只觉得眼前的视线稍稍明亮,睁开眸的瞬间,男人暂未褪去阴沉沉的脸,便近在咫尺。   寒澈抓住陆菱的肩膀,声音压的很低,但透着一股浓浓的担忧。   “还好吗?”   “没事……”   陆菱撇着嘴巴,唇角泛着委屈,就连眼眶都是雾蒙蒙的。   看着她的眼睛,寒澈当时脑子里一空,直接把她抱进了怀里。   “没事了,别怕。”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却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尤其他的大掌,还轻轻的抚在她的背上,就这样一下一下的安抚着。   陆菱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虽然她是装的,但寒澈的反应未免太激烈了一些。   不过,小模样还挺勾人。   “啊!救命呀!有没有人管管我?我快要被掐死了!天啊,这窒息的感觉……”   “……”   陆菱稍稍偏头,往外瞥了眼。   不远处,两个大男人像是在玩堆堆乐似的,一个人躺在地上,另一个人趴在上方按着他的喉咙……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喜庆。   “快!把他们分开。”   “是!”   差役将贺丰年拉到了一旁,地上的宋令衍还在不停的嚷嚷。   “我的脖子……是不是快断了!”   “妈耶,我要断气了!”   “……”   陆菱被寒澈扶了起来,经过地上的人的时候,她忍不住踹了下宋令衍的小腿。   差不多得了。   还演上瘾了。   宋令衍舔了下唇角,自顾自转了转脖子,然后在其他差役的搀扶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而,旁边的贺丰年还软着腿坐在地上。   楼县令上前问:“到底怎么回事?这是在闹什么?”   瞧见县令大人到来,贺丰年连跪带爬的过去,一通哭喊。   “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呀!这个宋令衍杀千刀的,竟然无缘无故把我给打了!”   “对对,!大人,你得为我家少爷做主啊!他们这家店,简直就是黑店!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贺家的下人们也聚在一起,齐齐朝着楼县令磕头。   然而,楼擎冷眉一横,喝道:“胡说八道什么?难道本县令没有眼睛吗?分明是你们欺人在先!”   贺丰年愣怔了下,继续哭。   “大人!一直是他们在打我!您瞧瞧,我的脸都被打肿了!”   “咳咳咳……”   宋令衍又做作的咳嗽了起来。   他压着嗓音,透着哑调,“大人,您刚才也看见了,我被他按在地上掐着脖子呀!我的脖子都快被拧断了!他们说谎!”   贺丰年:“????”   贺丰年大声吼道:“你放屁!老子啥时候掐你了!明明是你打我!”   宋令衍道:“呵!我人都被你死死按在地上了,你还好意思睁眼说瞎话,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呀!”   贺丰年道:“大人!”   “都住口!”   楼擎被嚷得头都大了。   他甩了甩袖子,转身扫向一旁,视线落在被寒澈护在身后的陆菱身上。   “小姑娘,你过来。”   寒澈眼眸沉沉的,挡在跟前。   楼擎啧了声,打趣道:“我在这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把人放了。”   这话是朝着寒澈说的。   陆菱在身后扯了扯寒澈的衣角,这人才不情不愿的把她放了出去。   方才被寒澈堵在墙边,瞧着某人冷峻的身影,她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冷了几分。   呼吸都困难。   陆菱迈着小步走上前,乖乖的朝着楼擎福了福身。   “见过县令大人。”   “起来吧,你且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   陆菱声音平淡,缓缓讲述。   将之前,店铺误放出白糖消息,后又将出售日期挪至年后,但贺丰年不满退钱,上门找茬,之后还有白糖赌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楼擎。   陆菱淡声道:“事情就是这样,贺少爷带了这么多人,原本就是来砸店的,后来输给我三间糖铺,还不认账,才又争吵了起来,真是搅扰大人了。”   “原来如此。”   楼擎点了点头,朝着贺丰年道:“贺少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大丈夫愿赌服输,怎么还能出尔反尔呢?”   “这……”   贺丰年皱着眉头,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   “行了,你也别多说了,本官和诸位都是亲眼瞧见的,你砸店在前,又毁约在后,也是抵赖不了,如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你把糖铺地契交给这位姑娘吧。”   “县令大人,地契……这我哪做得了主呀?我又不当家,没有铺子给她。”   “那你立约之前,怎么不说呢?”   “我就是过来打探一下消息,看看琳琅百货有没有白糖,顺便吓唬他们一下,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现在,贺丰年恍然有一种被人装进套里面的感觉。   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贺丰年朝着楼擎讨好的笑笑,“县令大人,我们就是闹得玩的,您看要不就算了吧?”   “闹得玩?小爷我可没跟你闹得玩!”   宋令衍得意的摇起扇子,忍不住笑道:“我告诉你,赶紧把地契送上来,否则我就带着立约去告你们!”   “宋令衍!你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   宋令衍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脖子,又道:“哎呀,我这脖子还是疼……我看你还得赔我一笔医药费。” 第203章 拥有自己的铺子!   贺丰年:“……”   瞧见贺丰年吃瘪的模样,宋令衍心里都快笑疯了。   还好他比较机智,听见声音之后,直接躺倒在地,顺便和贺丰年调转了下位置。   他按着贺丰年的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   贺丰年还云里雾里呢,就被县令大人抓了个正着。   活该!   让他挑事!   好在有县令大人在场,贺丰年也不敢耍赖,最后惊动了贺丰年的兄长贺青涟,也就是目前贺家的掌权人,顺利解决了这件事。   贺青涟答应按照赌约送上三家糖铺的地契,但同时也要求陆菱将手中的白糖,一次性全部卖给贺家。   陆菱以超越市场价三倍的价钱,卖出了那些白糖。   反正也不是她现场制作的,而是动用了空间内的库存。   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   几十两银子倒手,所以陆菱给的很痛快。   她也知道贺青涟此举目的明显,但她也无所谓。   贺青涟这个兄长与贺丰年不同。   他身上自带一种沉稳的气质,心思深沉,且很有城府,不是让人一眼就能摸透的性情。   临走之际,他还回头朝着陆菱笑道:   “陆姑娘,后会有期。”   “贺大少爷慢走。”   陆菱客气的回应。   这件事也算完美解决。   有了三张地契,她在县城就有自己的铺子了。   不过贺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给她的铺子都是面临亏损,即将倒闭的店铺,而且位置也大多偏僻。   但酒香不怕巷子深,陆菱自有一番打算。   趁着闲暇无事,陆菱又去了县城的西南市场,采办了一些年货。   下午,依旧是寒澈驾着车。   陆菱靠在车厢内,缓缓掀起车帘,手里还正摆弄着一串糖葫芦。   “寒澈,今天多谢你。”   “客气什么。”   虽然贺丰年耍赖,陆菱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对付他。   但是很明显,楼县令的到来,是最轻松最容易的解决办法。   所以这声谢,陆菱也是应该的。   今天寒澈对她的关心和担忧,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想起寒澈的保护,陆菱的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以前在末世的时候,她是队伍里面的后援队长。   常常需要到各种危险的地方,救济支援队友。   尤其是大家被分散了,她还要孤身一人,穿梭在危险重重的暗夜中,为其他人送去物资。   当初大佬去世之前把储物空间交给她的时候,也对她给予了厚望。   所以,不论是在哪里,陆菱早已习惯了作为保护者,尽力照顾身边的人。   可是寒澈不一样。   他明明见过她最彪悍凶猛的一面,可常常还是将她当做一个涉世未深的,需要温柔呵护的女孩子对待。   出门的时候,会帮她拎着东西。   甚至在门口说话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替她挡住风口。   这些点点滴滴,也说不上什么大事。   但就是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细节之处,才更能打动人心。   尤其,寒澈其实就是个骨子里很有教养的男人。   他光明忠直,又真诚热忱,实在是有些可爱。   回到家,寒澈帮忙在后院拴马。   陆菱站在一旁,乌黑的瞳眸望着他,忍不住问:“寒澈,你刚才偷偷摸摸去干嘛了?”   “什么?”   “就我去买东西的时候,你去隔壁买了什么?”   “你见我进了隔壁的店铺?”   “你不是刚好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吗?”   “看得还挺细致,”   寒澈动作一顿,朝着陆菱笑道:“打听这么多干嘛?想管我?”   “……”   陆菱收回目光,暗自撇撇嘴,嘟囔道:“谁稀罕?”   接着两人并肩往外走,寒澈预备回去。   陆菱没有送出门,走到庭院内意思了一下。   寒澈回过头,挑着眉看她。   陆菱莫名其妙道:“就这么近的距离,我还得把你送出去?”   寒澈却忽然问:“后天就是除夕了,你那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吧,除夕不就是守岁吗?”   她都不一定能熬得住。   最近吃好喝好,也没有手机这个熬夜神器,她觉得她做不到干巴巴的守一夜。   寒澈哼笑了声,点头道:“挺好。”   然后他就走了。   哪里好?   陆菱站在原地还一脸懵。   时间过得很快,除夕当天,陆菱准备好了新衣服,给两个小家伙摆在了屋内的床榻上。   顺便她还准备了红包,不过要晚上才能给。   今天是个好日子,家家户户都洋溢着喜气。   徐凝拿来红纸,用剪刀手工剪裁,做出许多犹如花团锦簇的窗花。   陆菱也准备了笔墨纸砚,摆在院子里,准备写春联。   陆衡和陆清早就带着陈兴元满大街跑了,街头巷尾全都是小孩们的欢呼热闹声。   “菱儿,你也给我家写一幅。”   “好说好说,且先让我练个字。”   “啊?您这女夫子也需要临时抱佛脚呀?”   闻言,陆菱抬起头,手里还拿着毛笔。   “徐凝,你怎么也学会阴阳怪气了?好的不学就学坏的。”   “哎呦,我可不敢。”   两人笑着打趣,徐凝坐在一旁剪窗花,陆菱便执笔写字,场面倒也和谐。   陆菱先写了几个福字摆着。   徐凝抽空瞥了眼,笑吟吟的问:“你这是写的什么字?”   “福呀,看不出来?”   “我又不识字!不过瞧着方方正正的,应当是写的极好。”   陆菱也不谦虚,直接道:“是最好!就这样一幅字贴在你家门前,保管能成为西白村的一道靓丽风景线。”   “你呀你,还真会给自己贴金!”   陆菱哈哈两声,也是真的高兴。   她铺开红纸,拿着笔龙飞凤舞的一顿书写,苍劲有力的字迹,缓缓落于纸上。   “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横批:岁岁平安。”   陆菱问:“凝姐姐,你觉得这句如何?”   徐凝不懂这些,但听起来都是吉祥话,她很高兴。   “岁岁平安好,我也不图其他的,就希望一家人来年一切顺遂。”   “好,这个就送你了。”   “多谢陆夫子。”   徐凝装模作样的起身给陆菱作了个揖,逗得陆菱哈哈大笑起来。   “德行!快再来两张红纸,我接着写。”   “给给给。”   陆菱继续铺好红纸,但是落笔的时候,她却忽然犹豫了。   徐凝瞧见她的动作,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   陆菱眼底淡淡的情绪散开,缓缓落笔。   像是察觉到陆菱忽然间的失意,徐凝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默默注视着她。 第204章 除夕夜守岁   可她忽然发现,陆菱写的字奇奇怪怪的。   也不是方方正正的形状,倒显得歪歪扭扭的,也不知写的什么。   徐凝凑过来问:“这是什么字?”   “字母。”   “啊?啥意思?”   陆菱抿了抿唇,看着纸上的英文版的‘新年快乐’禁不住陷入了沉默。   歪扭的词句与典雅的红纸,形成强烈的反差,像是某种恶作剧心理似的。   她忽然想留点东西,去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   却又觉得荒唐无比。   她将纸团在了一起,然后丢掉。   “嗐!写错了。”   “瞧你!”   徐凝嗔了她一眼,而后坐回原处。   陆菱勾唇笑了笑,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今她寄居在这个身体里,是此是彼,早已分不清,有些东西应该要像一场梦似的。   忘掉,然后释然。   隔壁也是一早就忙活了起来。   陆菱和徐凝出门准备贴春联的时候,隔壁的门前已经挂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   他们人多好办事,又都是高高壮壮的男子汉,登高爬梯这种事,就显得格外得心应手。   寒澈瞧见陆菱手中的红纸,便朝着旁边的人吩咐了声。   “过去帮忙。”   “得嘞!”   阿宽和林山抱着梯子,三两下又爬了上去。   徐凝和陆菱一起,在春联后面抹上了一层厚厚的浆糊。   都是她们晨早起来熬制的,现在也在小炉子温着。   防止凝固。   阿宽他们手脚麻利,互相配合着,很快就贴好了。   “哎呀,没想到我还有这层手艺。”   阿宽对着自己的两幅作品,满意的点了点头。   林山跟着笑笑,朝着陆菱问:“陆姑娘,这上面的字是你自己写的吗?”   “对。”   “我们家门口的,也是老大亲自写的,您不过去赏一赏?”   阿宽递给林山一个‘上道’的眼神,附和道:“就是,我们老大的字也写的很好,你看了一定喜欢。”   陆菱就很莫名其妙。   他就算写的不好,她也是喜欢……   个屁!   陆菱及时拦住了自己发散的思维,以一种‘我也不是很感兴趣,但你们既然盛情邀请,那我就勉强看一看的’矫情姿态,来到了隔壁门口。   寒澈的字,与他外在的温润不同,充满了张扬和肆意。   上面写着,“盛世万家乐,新春百家兴。”   上下联加起来,也不过短短十个字,甚至连个敷衍的横批都没有。   不过这短短几个字,就已经包含了寒澈的心愿。   他曾是战场上保家卫国的忠勇大将军,如今被迫退下来,也是个忧国忧民,期望国力永盛的大丈夫。   陆菱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点头道:“挺好。”   这个词,寒澈听着还挺耳熟。   阿宽跟着笑道:“是吧,我们老大的字是不是很好看?虽然以前我们老大是靠武力取胜,但他的文学素养也是很高的,和陆姑娘绝配。”   “对对对,绝配!”   林山和阿宽一唱一和,倒让寒澈有些不好意思。   他偷瞄了陆菱一眼,见她神情淡然,忍不住朝着旁边的显摆二人组说道:“行了,别胡说。”   话音落下,寒澈便感受到了来自二人组的强烈的谴责目光。   还暗含一丢丢的……嫌弃。   瞧瞧你那不争气的模样!   但寒澈不会像旁人这样不管不顾。   虽说他心悦在先,但他很在意陆菱的反应,不想因此让她感受到任何压力和不舒服。   他及时挡住了二人组,垂眸看向陆菱。   “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就是爱开玩笑。”   “哦。”   陆菱淡定的眨眨眼,反问一句:“那你是觉得我们不配喽?”   “……”   这一刻,寒澈很想回到上一秒,掐死那个不懂事的自己。   “当然绝……”   配字还未出口,陆菱已经潇洒转身。   身后的二人组及时竖起大拇指,一点也不吝啬自己此刻的嘲讽。   “绝!”   “确实好绝!”   寒澈:“……”   杀人犯法吗?   傍晚降临。   家家户户,灯火明亮。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陆菱拍了拍旁边的两个小馋鬼。   “等一下再吃,咱们先去放一挂鞭炮!”   “啊?姐姐你敢点吗?”   “有什么不敢?你们记得捂好耳朵就行。”   小家伙们欢呼的围在陆菱身边。   陆菱拿出火折子,吹了吹风,火苗便燃烧了起来。   鞭炮用竹竿高高的挂着,陆菱走到下方,朝着后头问道:“捂好耳朵了吗?”   “捂好啦!”   下一秒,陆菱点燃引线,迅速后退。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瞬间响彻天际,近处的,远处的,所有的热闹声音混杂在一起。   陆菱望着漫天星月,心有感慨。   她没有准备烧香拜佛的案台,也不像西白村寻常村民一样,这个时候会聚集在原氏宗祠,烧香祷告,祈求来年。   他们只有三个人。   陆菱站在身旁,朝着两个小家伙道:“如今咱们远离月牙镇,也见不到娘亲的坟茔,你们便对着上天磕个头吧,也算是以表哀思。”   本来陆菱没有提,小家伙们还绷着。   现下,陆清忍不住红了眼眶。   “姐姐,我想娘亲了,还有爹爹,你说爹爹万一回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回来,大概是不可能了。   陆二东当初虽然对他们有所忽视,却早早的给陆大东立了衣冠冢。   陆菱将小丫头揽在怀里,听着肩头的啜泣,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陆衡也沉默的靠过来。   只是这次他没和陆清一样,让陆菱怀里钻,而是站笔直,用小手抱住了蹲在地上的陆菱和清清。   陆衡也许还有些印象。   但对于陆清来说,她想念爹娘的时候,真的只能靠空想。   因为没有任何实际的模样,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面。   因此,也更加的遗憾。   陆菱倒还记得两人的模样。   娘亲温婉灵秀,陆大东憨厚高大,他们过了十几年相敬如宾的生活,才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小家伙们磕完头,便随着陆菱进屋吃饭。   厨房内热气哄哄的,可两个小孩儿脸上都挂着泪,眼睛红红的。   “好啦,爹娘知道我们如今过得这么好,也会很开心的,今天可是除夕,咱们都得高兴点。”   “嗯!”   陆清抹了抹眼泪,夹起一颗饺子,放到陆菱跟前,“姐姐先吃,清清长大了,往后会更加懂事的。”   “不用懂事,开心就好。”   陆菱不是什么封建迷信大家长,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里,也是她最满足最幸福的时候。   她此生惟愿,只有平安喜乐四个字。   饭后,陆菱准备了一些小零食,顺便叫来了徐凝一家,象征性的聚在一起守个岁。   好歹走个过场。   她正拿着糖葫芦摆在桌上,忽然听见身后陆清鬼鬼祟祟的凑过来。   “姐姐,寒哥哥来找你啦!”   陆菱又想起之前寒澈询问她,今夜有没有安排时的画面。   有些事,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整理了下仪容,缓缓迈步走出。 第205章 美人在怀   夜里风凉,陆菱拢了拢衣裳,一绺长发从她的肩上垂落。   那双乌黑的眸子,映着院中的烛火,仿佛沾染了繁星点点。   行至门口,寒澈的身影出现。   他手里提着灯笼,身上是熟悉的月牙白。   听见动静,寒澈回头,唇角勾着浅淡的笑意。   “冷吗?”   “不冷,屋子里炭火烧的很旺。”   陆菱走近,仰着头:“你找我,是有话要说吗?”   “嗯。”   寒澈稍稍颔首,淡声道:“去巷子口走走吧?”   “好。”   两人并肩而行,远远的就能听见街道上孩子们的玩闹声。   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红灯笼。   灯火通明,格外热闹。   寒澈熄了灯笼,随手放在了门前。   出了巷口,视野愈发开阔。   陆菱的脸上也不经意露出笑容,视线左右张望着,瞧见远处的人影,虚虚晃晃的,看不真切。   “陆菱。”   寒澈慢一步从她身后走过来,嗓音有些涩,竟是生了几分紧张之感。   “我有东西想给你。”   “什么?”   她回头,眸子里染了笑意,里面是灯火缭绕。   美的不可方物。   寒澈心尖微鼓,从袖口中拿出早已准备多时的东西,递给了陆菱。   陆菱低头看了眼,眼神发愣。   某人的大掌微微摊开,上面摆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上面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   “这是什么呀?”   陆菱接过手,来来回回看了两眼。   寒澈抿唇,稍后道:“打开看看。”   陆菱依言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张颜色鲜艳的红色纸贴。   质地很硬,上面还烫着金字。   只是雕龙画凤的,陆菱也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字。   她将纸贴从匣子内拿出来,就着巷子内微弱的烛火,看到内页上也写了字。   开文十七年,四月十二。   下面还赘述着更加细致的时间。   这应该是寒澈的生辰八字吧?   陆菱杏儿状的双眸睁的圆溜溜的,朝着寒澈问道:“四月十二,你的生辰?”   “嗯。”   “那这是……?”   “生辰贴。”   “……”   陆菱莫名觉得手中的小红贴有点烫手……   依照大周国俗,男女婚假之前,需要交换生辰贴,以此用作结誓。   也算是订婚议程其中的一个重要步骤。   陆菱万万没想到寒澈竟然会直接把生辰贴给她。   陆菱愣怔着,嘴巴微微张开,就这样看着寒澈,也没什么反应。   寒澈沉默了半晌,神态格外认真。   “陆菱,你当知我心,便知我此举意欲何为。”   “啊……”   陆菱舔了舔唇角,有些慢半拍的说道:“你就是想跟我表白呗。”   寒澈猛地看向她,唇瓣动了动,但是没说话。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陆菱。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白的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对,就是这个意思。”   寒澈顺势补充道:“我心悦于你,但又不想唐突了你,我知道男女私相授受,是不合礼法之举,可我年后就要离开西白村,我怕因此错过你,故而有所冒犯,还望你能原谅。”   “我若说……我没有觉得冒犯,你可会觉得我是个轻浮随便的女子?”   “不会,我知你并非如此。”   寒澈眸光坚定。   陆菱并非一般的女子,很多事情她可能也并不在乎。   可是,她在不在乎是一回事,他能否给她全部的尊重,又是另一回事。   寒澈心里清楚。   即便陆菱不计较,他也要给,并非他大男子主子,而是他觉得陆菱值得。   他要给她最好的。   寒澈看向陆菱,小心翼翼的询问。   “所以,你愿意收下它吗?”   陆菱看着手中的小红贴,莞尔一笑。   她朝着寒澈点头:“当然。”   听到她的回答,寒澈心里竟生生的松了口气。   他的指节缓缓松开,眉底泛起笑意。   “不过……”   陆菱话音一转,寒澈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寒澈问:“不过什么?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陆菱摇头道:“没什么要求,只是我没有生辰贴给你,不过既然是交换信物,那我可以给你另外一件东西。”   寒澈静静的没说话,就看着陆菱捣鼓了半天。   最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勾在指尖上。   “这是一个银戒,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就是用来回礼的。”   陆菱看着寒澈的手指,估摸了下遗憾道:“这是个尾戒,你的手指好像戴不上,不过你可以找根绳子拴起来,然后戴在脖子上。”   “好。”   寒澈点了点头。   从陆菱手中郑重的接过那枚银戒。   昏黄烛火的照耀下,戒圈表面折射出光芒。   虽然小巧,却很精致。   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我会好好珍藏的。”   寒澈郑重的将银戒放在了胸口的暗兜内,贴身保护。   他正低着头藏戒指,陆菱却忽然伸手勾住了他的下巴。   微凉的指腹,摩挲在他的下巴上,细腻又柔软。   寒澈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移上来。   陆菱眨了眨眼,眼底氤氲着狡黠的光。   “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亲你了?”   “啊?”   亲亲亲……亲他?   大概是没想到陆菱竟会这般主动。   寒澈惊愕的睁大眼,像是没反应过来,表情也有些呆呆的。   和他清冷的容颜想必,极具反差萌。   陆菱却不管不顾的踮起脚,手搭在他的肩上,送上了自己的唇瓣。   两抹柔软碰到一起,一触既离。   只是,离开之前,陆菱张开唇瓣,贝齿用了几分力,直接咬了下寒澈的唇角。   某人的唇瓣瞬间红了一块。   与此同时,寒澈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陆菱干了坏事,好整以暇的退回原位,指尖摩挲着自己的唇瓣,眼底漾着光,有些勾人的意味。   寒澈忽然笑了下,朝着陆菱问道:“原来你喜欢这样?”   陆菱咂了下舌,小声道:“还行吧。”   只是唇角的弧度,忍不住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寒澈朝着她逼近,俊脸面无表情,磨了磨后槽牙,声音意味深长的说:“该换我了。”   “唔……”   陆菱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隔着不远处的暗角,阿宽和林山一左一右靠着墙头,看着眼前这一幕,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林山叹息一声,“你叫我出来,就让我看这个?”   阿宽急了,“怎么?我要是不叫你,你连这个也看不到!”   “……”   林山翻了翻白眼,无奈道:咱们老大来了一趟山沟沟,还顺带解决了终身大事,怎么你一天天就知道瞎搞事呢!这是咱们能看的吗?担心挨骂!”   “你放心,就算老大察觉到了,他也没工夫搭理我们,美人在怀,谁还顾得了这些?” 第206章 糖铺开业,搬去县城   “你说的好有道理。”   “嘿嘿。”   阿宽正笑呢,忽然一个巴掌大小的黑影,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直接砸到了两人的跟前。   ‘咣当’一声,吓得两人提了口气。   陆菱冷淡的声音响起。   “我听得见!”   “……”   “……”   阿宽和林山面面相觑,最后果断跑路。   临走之前,还不忘打趣两句。   “我们就是路过的,你们继续!”   “对对,继续!”   继续个屁……   陆菱捂着自己的唇瓣,躲得远远地,满脸防备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可以了,打住。”   “真的可以了?”   “……”   陆菱瞪他一眼,自顾自转身开始往回走。   她的脸,跟要快烧着了似的,滚烫一片。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她挑起了开头,怎么最后反倒也是她被撩的腿软。   臭男人!   花样还真多。   陆菱抿了抿自己的舌尖,一阵麻意缓缓散去。   回想起方才的情景,她的脸更烫了!   身后,寒澈含着笑意的声音,紧紧追着她。   “你走慢点,小心脚下。”   “要你管!”   ……   年后的几日,有时忙碌,有时闲散。   不过也都没什么正经事。   过了初十之后,寒澈等人便离开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   说是小臭蛋在家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井里,村长下去捞,最后小臭蛋被救了上来,他却又掉进了里面,之后便没了踪影。   后来孟氏叫了人打捞,也没找到原荣。   听孟氏说,他们家后院的深井,连着村外的一条暗河。   可是人们守了好几天,也没有瞧见原荣的踪迹。   哪怕是尸体。   有人说村长估计凶多吉少,说不定沉到哪里去了。   陆菱当时在县城忙着整理店铺的事情,所以没有瞧见当时的情况。   只是听徐凝提了几句。   现在孟氏整日在家以泪洗面。   村长的兄弟也从县城里的作坊内赶了回来,在家主持大局。   本来说要为村长立衣冠冢,可是孟氏哭闹着不允许,这件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陆菱听后沉默了良久。   原荣消失的时机,太过巧妙。   陆菱虽然不知道当初火雷案出事的时候,县令为什么没有带走村长问话。   她只是知道,有人在放长线钓大鱼。   可是大鱼还没捞到,小鱼也溜了。   最近村里多了不少官兵,年节下倒让人觉得人心惶惶。   起初村民们还以为那些官兵都是来吊唁的。   可是最近村长家,最近被官兵围的水泄不通,还日夜有人巡逻,形势紧迫。   人们才品出一番深意来。   寒澈离开之际,叮嘱陆菱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所以她就没有多问,专心准备着搬去县城的事情。   贺家给的三间糖铺,有一间位于巷尾的居民区。   其实地段还算不错。   只是糖铺里面卖的东西,价格比较贵,周围的老百姓都是普通人,鲜少有能买得起的。   也怪不得生意做不好。   所以,陆菱已经着人把这间铺子改成了住屋,只留了一个面对街道的宽敞厅堂。   到时候矮窗一开,就能做点简单的小生意。   宋令衍还说要把琳琅百货的后院给他们住。   可是琳琅百货的地段繁华,太吵,陆菱不太喜欢。   最重要的是距离碧落书院的位置,也稍稍有些远。   新元街上的糖铺,位置就很合适。   距离碧落书院不过隔着一条长街,虽然是住户区,但比较安逸宁静,适合长期居住。   陆衡上学也很方便。   这天,糖铺重新开业。   陆菱邀请徐凝一家过去观礼。   现在陈力可以自己拄拐行走了,腿脚虽然有些跛,但好在是能独自下床了,平日里也能帮忙做些简单的家务。   徐凝瞧见陈力的身体一天一天好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今天去的人多,马车险些挤不下。   好在宋令衍比较会来事,提前预备了两辆马车过来接人。   刘斗一家和葛青早早就过来候着了,还给陆菱带来了贺礼。   李兰原本也要跟着去,可她大着肚子,来回实在不方便,最后被原庆好说歹说劝了回来。   剩下的还有原含微母女。   都是和陆菱一起做过工的人。   难得这么热闹,陆菱就把大家伙都叫上了。   不同于琳琅百货,毕竟那是宋令衍的店铺,她只是一个供货商而已。   今日的糖铺开业,对于陆菱来说,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糖铺因为在居民区,所以今日开业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旁边小巷子还有不少其他的小店铺。   又卖醋的,卖酒的,还有卖肉和青菜的小摊,估计都是附近的住户。   店面也很小,吃住也都在这里。   陆家的糖铺,基本没用怎么装修,都是沿用了以前的设计,一切应有尽有。   此时此刻,‘甜鹿家’的小牌匾已经挂上。   字还是寒澈写的。   虽然这个名字跟眼前古色古香的街道,有些不搭,但陆菱却很喜欢。   刚临近店铺,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炸开了。   孩子们捂着耳朵,兴奋的尖叫。   徐凝在一旁跟着激动。   “菱儿,你真有本事,这么快就在县城有自己的店铺了!我真替你高兴!”   “不用羡慕我,往后你们也可以的。”   “是是是,一定的。”   徐凝开心的点头。   今年是她们家过得最富裕的一个年头。   以前过冬的时候,就指望着新年的时候能给孩子做一身棉衣。   谁料,今年不仅他们都穿上了厚棉衣,还剩余了好些料子。   这可是往年从来没有过得事情。   徐凝也算是体会到了,陆菱曾经说过的‘未来可期’的含义。   鞭炮响了许久都没停。   陆菱还在腹诽。   今天太阳还真是从西边升起了。   宋令衍这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竟然安排的这么细致周到。   不仅备了马车,也卖了这么多鞭炮。   她自己都没想到。   正当人们走进店铺的时候,身后忽然又传来了一阵震天的‘隆咚锵咚锵’的击鼓声。   众人回首。   一只威风凌凌的五彩狮子,正摇头晃脑的往这边走来。   紧跟其后的还有另一只。   除此之外,两侧竟然围起了长龙。   高高的竹竿将龙身顶起来,摆弄出弯弯扭扭的身姿,在街道上蜿蜒向前。   人们都被眼前的场景镇住。   竟然还有这么豪华气派的舞龙舞狮表演?   陆菱忍不住咂舌。   这个宋令衍可真是下了大手笔啊…… 第207章 陆掌柜兰心蕙质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宋令衍兴奋的凑到陆菱跟前,朝着她竖了竖拇指。   “陆掌柜敞亮!开业头一天竟然还请了舞狮团,本少爷真是甘拜下风呀!”   陆菱愣了下,反问:“什么意思?这舞狮团不是你准备的吗?”   “我?”   宋令衍睁大眼睛往后退了步,“我凭什么花这个冤枉钱?肯定不是我呀。”   “……”   正说着,五彩狮子已经摇头晃脑走到了跟前。   偌大的狮子头被撂下,露出里面的人来。   阿宽笑呵呵的露出一口白眼,“陆掌柜,开业大吉!”   “——!!”   陆菱惊喜的眼神一亮,“怎么是你?你们怎么回来了?”   阿宽笑了两声,往身后催促道:“林山,你快点!磨蹭什么呢?”   紧接着第二个狮子也缓缓走了过来。   “陆掌柜,贺喜贺喜!”   陆菱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们。   头套全摘下来,陆菱又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穿着花花绿绿,身上披着舞狮专用的衣服,乍一看上去,还有点好笑。   阿宽凑近道:“今天陆掌柜店铺开业,我们肯定得来捧场呀!”   话音落下,陆菱的眼神已经住不住朝着外头开始张扬。   寒澈他们走得匆忙,她也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   瞧见陆菱的眼神,阿宽咳了声,然后解释道:“别看了,老大没有来。”   陆菱也没有太多失望,只是平静的问了句:“他去干嘛了?”   “有事忙,暂时分不开身。”   “没关系,你们能来,我也很高兴!”   陆菱朝着身后的众人道:“行了,仪式到此为止,你们都换下衣裳,进来休息会儿吧。”   “不成不成,我们也得走了。”   林山摇了摇头,估摸着时辰,继续道:“我们就是过来帮忙撑场面的,眼下任务完成,我们也该走了。”   “好吧。”   陆菱有些遗憾,不过还是笑着跟他们挥手。   “注意安全,回去小心些。”   “放心。”   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过好在今日开业比较忙,陆菱也来不及去估计这些。   临走之时,阿宽给了她一封信。   上面写着——陆菱亲启。   一看就是寒澈的字迹。   陆菱小心翼翼的将信笺对折,放进了袖口的暗兜内,然后转身去招待客人。   “陆掌柜,恭喜恭喜!”   身后乱哄哄的,陆菱回头看去,瞧见一道陌生的人影,正朝着她微笑走来。   陆菱眯了眯眼,旁边的宋令衍小声提醒道:   “钱府的大公子钱章页。”   “钱仲新的哥哥?”   宋令衍迟疑的点了点头,补充道:“算是吧,不过他们并非一母所生,现在钱家的当家主母,乃是续弦。”   同父异母的兄弟?   陆菱懂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大少爷,今天为何会亲自到场祝贺?   陆菱笑着迎上去,“钱大少爷好。”   “陆掌柜好呀!之前多次听母亲提起姑娘,只是遗憾,今日才得相见。”   “钱少爷客气,还请里面休息吧。”   徐凝帮着在店内待客,迎着钱章页走了进去。   他的身后热热闹闹的跟着不少人,穿着打扮,各个不俗。   仅有一位擦肩而过之际,朝着她着意点了点头。   陆菱认出来,这人好像是楼县令的儿子。   不过两人之前并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他也没有停下来单独和陆菱叙话。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进去,身后还急匆匆的跟着一道倩影。   陆菱不认识此人,倒是在她身旁,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之前乔迁宴上,就是这位刘嬷嬷带着曹盼儿等人,去西白村给她送的贺礼。   今日这又是陪谁来的?   “陆姑娘,好久不见。”   刘嬷嬷上前朝着陆菱问了声好,并介绍道:“这位是我家的少夫人。”   “少夫人好。”   陆菱打了声招呼,这个所谓的少夫人却没有回应。   她的眼睛盯在陆菱的身上,一通打量,眼底还带着一丝警惕。   方氏眼睛转了转,朝着陆菱笑道:“姑娘可是跟我家大爷是旧识?”   这位少夫人指的应该是钱章页吧?   陆菱摇了摇头,笑道:“不曾,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少爷呢。”   方氏狐疑的皱起眉。   怎么可能?   方才大爷瞧见她时的模样,分明很欢喜。   方氏沉默的跟着刘嬷嬷进了屋,左右张望的寻找着钱章页的身影。   陆菱缓缓回头。   瞧见方氏走到了钱章页跟前,并拍了拍他的肩头。   没成想,钱章页看见方氏之后,眼神竟有些冷,甚至带着几分不悦,似乎很不愿意让她跟过来似的。   不过钱章页跟前围着不少男人,方氏也不好意思挤过去就坐。   打了声招呼后,便转头走向了旁边的空桌。   没一会儿,钱仲新也来了。   他身后的小厮抱着贺礼,钱仲新瞧见陆菱之后,忙小跑着过来。   “大仙!”   陆菱挤了下眼睛,钱仲新‘哦哦’两声会意,连忙改口,“陆姑娘好!”   “多谢钱少爷!里面请吧,先喝碗糖水解解渴。”   “好嘞!”   店内热热闹闹的,本就不算宽敞的店面,瞬间坐满了客人。   陆菱不得已又去周遭的邻居家,借了几把桌椅,勉强拼凑起来,也算是个能招待人的地方。   柜台后,是满满登登的甜品区。   一边是成品,一边是半成品。   比如散装的红糖和白糖,全都罗列在一起。   剩下的另一边,就是各种口味的水果糖,比如什么姜糖,梅子蜜饯,梨子糖,玫瑰红糖,还有山楂糕和糖葫芦这些……   品类繁多,且口味新颖。   “陆掌柜,你这店铺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呢。”钱章页打趣道。   有人附和,“是呀,我方才略微敲了敲,好多新奇的玩意儿,我见都没见过。”   “陆掌柜兰心蕙质。”   “是啊是啊!”   众人称赞一片,陆菱不卑不亢的笑笑,说要请所有人喝糖水。   旁边的方氏,脸色不怎么好,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揪成了一团。   刘嬷嬷见势凑过去问,“少夫人,您可有哪里不舒服?”   “哼!我瞧见那个狐媚子,就浑身不舒服!”   方氏压低了音调,可没压制住脖子上的青筋,可又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得不端起少夫人的架子。   她仓促抿了口糖水,却被滚烫的温度烫到了唇角。   “嘶——怎么这么烫!” 第208章 娶了一位好正妻。   旁边的徐凝听见动静,忙赶了过来,询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瞧瞧你家的糖水,弄这么烫,让人怎么喝?”   “寒冬腊月的,外面那么冷,可不就得喝热的吗?”   “你还顶嘴?有你这么开门做生意的吗?到底是乡下来的,一点规矩也不懂!我看你们是想烫死我吧?”   听见动静,众人回过头,都注意起了这头。   徐凝被训的满脸通红。   今日她本就是为了帮忙才来的,可是瞧见这么多达官贵人,她怕自己招待不周,本来就有些紧张,害怕给陆菱惹麻烦。   所以也不敢反驳。   陆菱走过来,将徐凝拉到了身后。   方氏正好把视线挪在她身上,气势汹汹的,扣在桌边上的指尖都隐隐泛白。   “你又在闹什么?”   陆菱还没说话,钱章页已经走了过来。   他直接横亘在两人中间,挡着陆菱朝着方氏道:“这么冷的天,不喝热的,难不成你要喝冰的?”   方氏张了张口,瞧见钱章页冰冷的眉眼,最终又抿起了唇。   钱章页继续道:“人家陆掌柜请的糖水,钱都没收,你能不能少点事?再这样,你就自己回府去。”   方氏咬着唇,脸色难看极了。   旁边的刘嬷嬷出面打圆场,“大少爷,少夫人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的糖水,温度确实高,少夫人的唇角都被烫红了。”   钱章页扫了眼方氏的唇瓣。   那里确实有一道浅淡的红痕。   可他脸上非但没有任何心疼的表情,反倒隐隐有些不耐烦,眉头都皱了起来。   “让你别跟来,你非要来,来了又闹出各种事情,你可真是会给我丢人现眼!”   “爷……”   方氏委屈的撇了撇唇瓣,声音柔弱道:“都是我不好,您别生气了。”   钱章页绷着脸不说话。   倒是钱仲新笑着招呼了声。   “行了,大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陆姑娘也不会在意,今天是高兴日子,你就别为难大嫂了。”   “扫兴!”   钱章页甩了甩袖子,冷着脸转身坐回了原位。   方氏脸红的跟滴血似的,牙齿紧紧咬着唇瓣,才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陆菱淡淡瞧着眼前的场面,心里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这个钱家的大少爷,可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陆菱包了些甜嘴儿,送到了方氏跟前。   “这是店里的蜜饯,请少夫人尝尝,就当是我们给少夫人赔礼道歉了。”   方氏咬着后槽牙,挤出一抹笑。   “不用了,刚才是我脾气上来,一下没忍住,陆掌柜别介意。”   “是我们店家没顾及到温度,这礼也该赔,希望少夫人不要嫌弃。”   方氏淡淡的扫她一眼,大概被陆菱的态度取悦,唇角勾了勾。   “真是让陆掌柜破费了。”   “没什么,少夫人喜欢就好。”   陆菱随意笑了笑,眼底的情绪很淡,她转身离开。   方氏瞧着她的身影,心里却久久痛快不起来。   这个陆菱,还真是会作妖!   眼瞧着眼前黄橙橙的蜜饯,都失了胃口。   稍后,方氏逮着机会,瞧见钱仲新一个人往后院去了,她便跟了上去。   “小叔,你等我一下。”   钱仲新听见声音回过头,瞧见是方氏,眼底露出一抹讥诮,转瞬即逝。   “大嫂,你找我有事吗?”   方氏点头,“我有些疑惑,还希望小叔能替我解答。”   “大嫂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   方氏压低了声音,朝着钱仲新问道:“这个陆姑娘是什么来头呀?以前怎么没听你们兄弟提起过?”   钱家这两位少爷,表面看上去很和谐,实际上私底下却暗潮涌动。   老爷子病重,他们都拼着最后的劲头,争夺家产呢。   平日里就算是在府内,也不见得能平心静气的说上两句,如今竟然眼巴巴的一同来到了这间糖铺。   方才陆菱在门口迎接钱仲新的时候,她可是瞧的真真的。   这个陆掌柜和钱仲新的关系,只怕更加要好。   所以方氏就想借着钱仲新的口,探探这个陆掌柜的底细。   钱仲新反问一句:“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也看到了,大爷对这个陆掌柜的态度,我实在放心不下,府里上个月才添了一位姨娘,我这个少夫人,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大嫂如此贤惠,是大哥的福分。”   “贤惠有什么用?你大哥他也不会对看我一眼,我看要不了多久,少夫人的位置都要易主了!”   “放心,还有我母亲在呢,怎么会由着大哥胡闹呢?”   钱仲新接着笑道:“再说了,大哥也不喜欢陆掌柜这个类型的姑娘,你就放心吧。”   方氏眼睛睁大,“你怎么知道?”   “嗐!”   钱仲新舔了下唇角,提示道:“大哥院里的姨娘长什么样,大嫂还不清楚吗?”   方氏抿唇不语,细细思索了一番。   家中的文姨娘和慧姨娘,一个比一个身姿丰腴,又是惯会娇柔造作的笼络男人心。   仔细对比之下,陆菱确实不太符合。   她模样虽然生的好,可身材瘦削,远远看过去,好像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似的。   然后,方氏瞥了眼自己干瘪的身材,顿时眼底也没了希冀。   说到底,也是她自己不争气!   怎么她就没有生出一副婀娜多姿的好身材呢!   回到厅堂之后,方氏的脸又垮了下来。   钱章页同行的人,有人调侃似的戳了戳他的手臂,示意他瞧下方氏那头的动静。   钱章页被烦得不行,直接冷了脸。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也不再调侃这些。   毕竟与钱章页相熟的人都知道。   方氏非他所喜,之所以娶她,也是碍于主母的威势,不得不娶。   平日里,如果是在钱老夫人跟前,钱章页对待方氏也还算客气,好歹做做表面功夫。   但是余下的时间里,钱章页便没有这份耐心了。   偏偏方氏还十分把钱章页看在眼里,对内对外,都十分贤惠大度。   听说为了讨钱章页的欢心,她按照他的喜好,给他挑了好几房姨娘,这让其他的高门子弟都羡慕坏了。   纷纷调侃他娶了一位好正妻。   也是因为这件事,钱章页对方氏的态度也有若缓和。   否则换到以前,像今日这样跟着他出府赏完,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旁人都以为钱章页转了性,没成想,还是和以前一样。   陆菱听了一耳朵八卦,对于这位方氏倒生出了几分同情。 第209章 笼络顾客   屋内很热闹,众人喝了糖水之后,已经有不少富家子弟,让他们的小厮准备好了银钱,预备临走之际买些白糖回去。   眼下年节刚过,家家户户也都还延续着喜庆的氛围。   尤其是家里来人的时候,若是能准备些上好的白糖招待,周围的邻居只怕都要羡慕死了。   尤其各家聚在一起的时候,还喜欢互相攀比。   所以请客的零嘴和甜货,都不能含糊。   此时此刻,已经有不少小厮围在柜台处。   “陆掌柜,麻烦您给我们府上包上十斤红糖!”   “我们要三斤白糖!”   “我们也要……”   闹哄哄的声响,在柜台处传开。   几位富家公子见此也乐呵呵的。   有人道:“陆掌柜家的白糖,确实品质一绝,我先前在贺府尝过一些,滋味甚好,还想跟贺青涟讨要一些,谁知贺青涟跟揣着什么宝贝似的,愣是一点也没给。”   最后,这人悠悠的笑了,又补充了一句。   “还好陆掌柜把铺子开在了县城,否则我们哪有这般口福。”   “是啊是啊,我母亲一到冬日里就喜欢喝红糖花茶,平时总在家自己琢磨,待会儿我也要买上些红糖,回去哄她老人家高兴!”   陆菱刚才帮着徐凝一起打包,这会回来正好听见这句。   她悄悄回到后院,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好几个精致小巧的陶罐。   巴掌大小,还带着围兜,两边细绳提起来,拎着很方便。   陆菱笑着行至众人跟前。   “这些是我们铺子的新品,暂时还未上市,今日诸位如此捧场,全当送给各位做见面礼了,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陆掌柜做的东西,肯定差不了,我等怎会嫌弃?”   “就是,光看着这个小陶罐,就如此的赏心悦目,陆掌柜好心思。”   “里面可是茶叶?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茶香,还有米香味。”   “米香?”   “是了是了!确实是米香!”   “这是何物?”   陆菱解释道:“是我调配的花茶,温和养胃又暖身,现在正是冬日里,饮用此茶对身体也好。”   话音落下,钱章页颇有兴致的问道:“我听令衍说,姑娘还懂医术?”   “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   旁边钱仲新得意的笑道:“陆妹妹会的东西,可多着呢,往后你们多来几趟,什么也都知道了。”   “什么陆妹妹?仲新,你可是看到好东西,就开始攀交情了?”   “我还需要攀交情吗?”   钱仲新站起身,来到陆菱跟前,朝着众人道:“若不是我鼓动你们一起过来,今日你们还能得到这罐宝贝?”   陆菱看向钱仲新,解释道:“算不上什么宝贝,里面都是寻常可见的东西,只不过稍稍费了点心思,你可别瞎掰。”   “瞧你,我这帮你揽客呢!你还不打自招!”   钱仲新瞧着和陆菱的关系亲昵些,说话便多了层打趣。   “行了行了,反正东西你们已经收了,往后可得照顾我们陆掌柜的生意!”   “怎么又成你们家了?”   “陆掌柜的生意,肯定得照顾!”   众人一阵调笑,看向陆菱的眼神充满了惊艳。   陆菱知道,若不是钱仲新的缘故,今日怕也聚不齐这么多的富家子弟,生意也不会这么火爆。   只是他们都是男人,对于这些买卖的东西,其实也不怎么感兴趣。   多数买了都是为了家用。   陆菱赠送这些花茶,也是为了笼络客户。   瞧见众人欢欢喜喜的收下小罐花茶,陆菱又随口补充了句。   “诸位回去之后,可以让家中女眷多喝一些,花茶还可以美容养颜,补气暖身,如今天气干燥,皮肤容易起干皮,多喝些花茶,很有助益。”   “真是多谢陆掌柜了。”   身后不远处,方氏静静的坐在角落,听着那头的热闹说笑声,整张脸气的皱成了一团。   她紧紧咬着牙,把脸别到了一旁。   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冲上去,破坏了气氛。   刘嬷嬷眼观鼻鼻观心的默默瞧着。   她一共也才见了陆菱两次。   上次乔迁宴,她见到陆菱的时候,见她穿着打扮都十分土气。   虽然模样标致,可是身子干瘪,脸色也不好,面黄肌瘦的,透着点营养不良。   可是这次再见,陆菱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虽然身材还是瘦弱,可是皮肤却变得十分水润,举手投足之间,也是一派风华。   如今小小年纪,出来抛头露面,还照顾着这么大一家糖铺的营生。   刘嬷嬷对于陆菱的看法,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她身为钱府的老嬷嬷,便觉得高人一等,又因为曹盼儿的言论先入为主,竟帮着她得罪了陆菱。   当初老夫人把她打发去伺候方氏,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下回想起来,怕是受了曹盼儿的连累!   怪不得乔迁宴之后没多久,曹盼儿就被悄无声息的赶了出去。   而那段时间,琳琅百货刚刚开张。   陆菱天天变着法的往钱府送好东西,哄得老夫人张口闭口夸她,聪慧懂事,又知进退。   如今刘嬷嬷可真是悔不当初!   她早该看出来,这个陆菱并非池中之物,将来说不定还真能飞黄腾达。   刘嬷嬷瞧着方氏气愤的模样,心里默默盘算着。   现在她年岁已老,本还指望着能受老夫人庇佑,现在却被打发来伺候方氏。   方氏虽然有点小家子气,却是她如今唯一的指望。   她得牢牢抱住这根大树。   “少夫人,您先别气。”   刘嬷嬷悄悄俯下身,朝着方氏缓声道。   方氏瞪着眼,“不生气,难不成还要高兴吗?”   “少夫人!您先听我说。”   刘嬷嬷眼底闪烁着暗光,围拢到方氏跟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方氏初初有些抗拒,不过也不知道刘嬷嬷跟她说了些什么,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凭什么让我自降身价,讨好她一个商贩?”   “少夫人,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帮手,这个陆掌柜八面玲珑,心思奇绝,你要是跟她作对的话,可有获胜的把握?”   “我……”   方氏泄了口气。   刘嬷嬷继续道:“再说了,现在陆菱在几位少爷跟前有些情面在,咱们若是为难她,怕也要惹上诸多麻烦,你倒不如好好跟她交个朋友,兴许还能有意外收获。” 第210章 女孩子何苦为难女孩子。   方氏沉吟了片刻,面上的表情已经有所松动。   看来她快要被刘嬷嬷给说动了。   可是想起众人围拥在陆菱跟前的殷切模样,她的心里就十分不痛快!   但若是真撕破脸,只怕大爷会更加厌恶她。   尤其……   方氏也看了出来,钱仲新这个小叔子,怕是比钱章页还要殷勤。   今日这么多富家公子聚集在这里,可不就是他的手笔吗?   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位掌权的婆婆。   她这个婆婆,有多么喜欢陆菱,她之前已经见识过了。   凡是逢人来串门,必定得拿出那些稀罕物件念叨两句,陆姑娘如何如何好。   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陆姑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干女儿呢!   之前有一次,方氏和钱章页大吵了一架,跑回去跟钱夫人哭诉。   钱夫人也是拿了块叫什么香皂的东西,随手便打发了她。   用了香皂沐浴过后,身体上会留下一股浅淡的清香。   方氏还记得,后来跟钱章页和好,还是因为他闻见这股甜香味儿,才答应宿在了她房里。   当时,她还高兴地恨不得把那块香皂供起来。   可如今,想起这些,她的心里便忍不住泛酸。   方氏红了眼眶。   刘嬷嬷在旁边小声劝着,又提醒道:“少夫人,陆掌柜过来了。”   话音刚落,方氏立即挺起了脊背,将下巴抬得高高。   就连眼眶里的泪珠,也在顷刻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方氏面色从容,指尖微微翘起,端起茶杯抿了口。   眼神里好似端着冷漠无情的高贵冷艳之色……   刘嬷嬷:“……”   真是神了。   陆菱走到桌前,将特意给方氏准备的东西,轻轻的放在桌上。   “少夫人,这是给你准备的。”   “不用了,我和大爷夫妻一体,他收了你的东西,就代表我也收了,陆掌柜不用破费送两份。”   “真的不要?”   陆菱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看似随口的嘟囔道:“这罐花茶里面的东西,可跟他们的不一样,能安神助眠,而且我还在里面兑了白菊,清热降火,很适合夫人哦。”   方氏愣了下,试探着问:“真的?”   “嗯哼。”   “那……那我也不要!”   方氏傲娇的摇了摇头,声音出口又害怕的四处张望,最后捂了捂唇瓣,小声重复:“我不要。”   陆菱忽然笑了下。   方氏看着年级也不大,脸蛋和眼睛都圆圆的。   虽然一副少妇打扮,但难掩骨子里的稚气。   尤其现在可能是因为生气,眼睛睁的更圆,鼻翼两侧因为情绪牵动,所以微微的扇动,包子脸鼓起来,看起来就像一只可爱的……仓鼠?   瞧见陆菱的眼神,方氏眨眨眼,不解道:“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   陆菱随意勾了勾唇,将东西放在了桌上,“拿着吧,喝了晚上能睡个好觉。”   陆菱走了,剩下方氏一脸懵怔的表情。   “我……我又没说要?她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方氏嘴里嫌弃着,眼神却已经盯在了茶罐上。   她把茶罐拿在手里,凑到鼻下嗅了嗅。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晚上得试试!”   “嘿嘿。”   方氏一声乐呵呵的傻笑。   刘嬷嬷:“……”   您开心就好。   ……   晌午散场之际,各家少爷都表示要买一些糖回去。   不过白糖和红糖数量有限,那些说要三斤五斤的,最后陆菱都没有应允。   而且,陆菱这次定的价高。   白糖是一百文一两。   红糖五十文一两。   其余的果糖蜜饯类,则是一到十文不等。   这些人动辄就要花上几十两银子。   买好几斤存货,放在家里。   这对陆菱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红糖和白糖都是奢侈品,谁家也不会天天吃。   到时候他们若是守着那点东西,不再登门,陆菱也就没有持续的生意可做了。   她开铺子,自然是要源源不断的顾客成为回头客,日复一日的照顾她的生意。   过犹不及。   陆菱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不论是谁,除了白糖是限购八两之外,其余的全都是限购一斤。   各位可以随意挑选,但量不管够。   诸位富家少爷,瞧见陆菱有大笔生意不做,偏还搞什么限购,还站在一旁纷纷调侃。   可实际上,他们心里倒是对陆菱越来越刮目相看。   虽然很多人确实对白糖和红糖感兴趣,但也有人纯粹是看在钱家二位少爷的份上,不得不过来捧场罢了。   陆菱此举,也是避免了某些人可能会面临的尴尬场景。   由此对这间糖铺,倒是由衷升起了几分好感。   尤其,不论买多买少,陆菱全都赠送了回礼,且还都是真材实料。   对于这样的店家,又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临走的时候,方氏想起刘嬷嬷的话,客客气气的朝着陆菱福了福身。   “陆掌柜,今日搅扰,但实在尽兴,往后希望还有机会与你多坐坐。”   陆菱提了个食盒走过来,“少夫人客气,这是我为老夫人准备的回礼,还要劳烦您帮我带回去。”   “母亲与陆掌柜十分投契,不过顺手的事,谈不上劳烦。”   “多谢少夫人。”   方氏端着从容的笑容,接过食盒,转头看向了钱章页。   钱章页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头虽然皱着,可眼神却格外平和。   “行了,走吧。”   “嗳!”   他朝着方氏招了招手。   方氏欢欢喜喜的跟了上去。   只是转身的时候,不忘低头偷偷松了口气,她还悄悄偷看了钱章页好几眼。   大抵是心中高兴,她的眉眼竟十分明亮。   瞧见这一切的陆菱,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女孩子真是这世上最可爱的生物,只可惜有些男人偏偏不知道珍惜。   方氏虽然看起来性格偶尔有些蛮横,但不失娇憨可爱。   尤其她那张包子脸,圆圆的,黑眼珠又亮晶晶的。   陆菱难免就容易联想到清清。   所以,今日方氏多次无礼,她也没有计较。   女孩子何苦为难女孩子。   方氏也只是太过在意钱章页而已。   而陆菱又不会跟钱章页有什么,那么对方氏多几分善意和容忍,也未尝不可。   徐凝帮忙收拾货架,瞧见陆菱冲着外头直笑,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唇角。   “真是没想到,开业第一天生意就这么好!”   陆菱闻言回头,朝着徐凝道:“别忙活了,你也歇会儿去后院吃点东西吧,我让人备了酒席。”   这时,刘斗和葛青就着油嘴,从后院走出来,正好听见这话。   “你们都去休息吧!咱们掌柜准备的酒菜可真是太丰富了,我们吃饱了,换我们招待!”   “就是就是,我们来忙活!”   两人吃饱喝足,面色红润。   陆菱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行,只是你们能不能先把嘴巴擦一擦!” 第211章 曹盼儿竟然跟了贺丰年?   “这个陆菱到底是什么来头?无端端的拿走咱们三家糖铺就算了,如今重新开业,爷竟然还让我亲自过来送贺礼。”   糖铺门外,一辆宽敞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厢内坐着几个少妇模样打扮的年轻女人,各个花枝招展的,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太愉快。   曹盼儿凑近为首的女人,笑着问:“嫂子,大哥连缘由都没有告诉你吗?这可真是他的不对。”   沈翘摩挲了下指尖,闻言眼底掠过一抹轻蔑。   你算个什么东西?   还敢编排我男人?   沈翘淡声道:“爷这次出门比较着急,什么事都没来得及交代,更何况一个区区的小商贩,有什么值得浪费口舌的。”   “是是是,自然不能跟大嫂相比。”   这人一口一句大嫂,让沈翘听得直犯恶心。   她可是贺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贺青涟之妻。   曹盼儿一个靠爬床上位的贱婢,还是区区妾室,也配和她做妯娌?   说起来也都怪贺丰年这个败家子,平日里喜欢胡闹就算了。   偏偏这种终身大事上面也犯糊涂!   沈翘心里看不上这个曹盼儿,索性掀开门帘,率先下了车。   今日出府,沈翘只带了一个随身侍女。   曹盼儿身为贺丰年的妾室,没有这种待遇。   她只能乖乖的跟在沈翘身后,和旁边的侍女一般,亦步亦趋的循着沈翘的脚步。   来到糖铺跟前,往日熟悉的店铺,虽然还能看到一些熟悉的建筑,但是门脸已经焕然一新。   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门口的伙计们,不停的招揽生意。   沈翘有些惊讶。   她记得贺青涟选的三家店铺,都是经营不善,面临关店的情况,怎么眼下生意会这么好?   葛青瞧见沈翘,见她穿着打扮甚为鲜亮,便热情的迎了上去。   “夫人,进来喝碗糖水不?我们店里的糖水清甜不腻,保管您喝了还想喝!”   沈翘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情愿。   曹盼儿这时候走了过来,下巴微抬。   “我们是贺府的人,这位是贺青涟大少爷的夫人,我们今日是来送贺礼的。”   葛青看着曹盼儿稍稍打量了眼。   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但是今日来送贺礼的人颇多,葛青也就没有多想。   “原来是我们掌柜的朋友呀!快里面请!”   沈翘指尖捏着帕子,微微掩着口鼻,暗暗压下心中的不情愿,缓缓迈入了厅堂当中。   此时此刻,店内人声鼎沸,来往的客人很多。   屋中有几个人在招待客人,可他们穿着土里土气,一看就是乡下来的,投手投足间充满了笨拙之感。   葛青将她们带到靠窗的空位。   沈翘嫌弃的看了一眼桌椅,并没有打算落座的打算。   “你们掌柜的呢?让她出来。”   “我们掌柜在后院歇息呢,您有什么吩咐,可以直接使唤我。”   沈翘面上露出轻讽,“你们掌柜架子可够大的。”   “呃……”   葛青憨憨的摸了摸后脑,一时无言。   从早上到现在,陆菱一直忙前忙后,连口水都没有喝过。   方才他和刘斗才刚把她换下去,让她去后院歇息。   临走之际,陆菱还打趣道:就算天塌下来,也得让她把饭吃完再说。   眼下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呀?   况且,葛青又悄悄打量了两眼。   这两个人说是来送贺礼的,可是手里全都空着,压根也没有要送贺礼的迹象。   该不会是来蹭吃蹭喝的吧?   正愣神之际,沈翘又不耐烦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傻愣愣的?你们掌柜到底去哪了?让她出来见我!”   听见这边的动静,刘斗忙走了过来。   “夫人,您先坐下稍等一下,我们掌柜刚才肚子不舒服,去后院方便了,且得等一下呢。”   “……”   沈翘气的抿了抿唇。   恨不得现在就赶紧离开!   刘斗说完话之后,直接跑去了后院。   陆菱正和其他人一起吃饭,刘斗急急忙忙的跑进了门。   “掌柜的,外面有个夫人找你,看着有些来头。”   “谁啊?”   “我不认识……”   陆菱手上的动作一顿。   凡是县城里认识的人,上午基本已经来过了,而且钱仲新带来的那伙人,也都已经离开了。   这位夫人又是谁?   陆菱重新回到厅堂,刚进门就瞧见了穿着富丽的夫人——身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曹盼儿?   她这么会过来?   而且……她身上穿的衣服,似乎也不是钱府的侍女打扮。   陆菱挑了下眉。   看来曹盼儿要给她一个惊喜了。   陆菱往这边走,沈翘也在打量着她。   初初她的眼底有些惊艳,但是愣怔片刻,沈翘的眼神便不由得沉了沉。   那日贺青涟回府之后,对这个陆菱颇有好感。   今日沈翘也是存了几分侥幸心态。   毕竟乡下来的野丫头,又是商户,能有什么看头?   现在沈翘可不敢这么想了。   她端着贺府少夫人的架子,眉眼冷淡,眼神微微上挑,又压低了眸子看向陆菱。   陆菱淡声问道:“这位夫人……你是何人?”   旁边的曹盼儿接过话头。   “陆姐姐,这位是我们贺府的少夫人。”   又是少夫人?   她今天是捅了少夫人们的窝了吗?   陆菱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夫人请坐吧。”   “不必了,我今日是代替我家爷过来送贺礼的,陆掌柜开业大吉。”   “多谢少夫人金口。”   陆菱说完,又看向曹盼儿。   “曹姑娘,你如今去贺府当差了吗?”   话音落下,沈翘睁大双眸,“你们俩……竟然认识?”   这个曹盼儿,竟然没有提前跟她打招呼!   安的什么心!   沈翘瞪了曹盼儿一眼。   后者淡笑着答道:“嫂子,算起来我和这位陆掌柜也有几分沾亲带故,只是如今陆门高贵,我轻易攀不上了。”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咱们贺府还丢了你的脸面?”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曹盼儿柔柔弱弱的补充道:“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如今陆姐姐乃是手握三间店铺的大掌柜,我哪里还敢轻易套近乎。”   沈翘嘲讽,“呵?陆掌柜心气儿倒是高。”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差点把陆菱说糊涂。   曹盼儿竟然叫贺府的少夫人为嫂子?   意思是说,她如今嫁入了贺府?   贺青涟似乎只有贺丰年一个弟弟吧?   曹盼儿竟然跟了贺丰年? 第212章 误会陆菱别有用心   怪不得上次曹盼儿散出预售白糖的谣言之后,贺丰年就迫不及待去找琳琅百货的麻烦了。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既然不敢轻易套近乎,那么曹姑娘就叫我陆掌柜吧。”   陆菱冷笑着说:“毕竟,听了你叫我姐姐,我年夜饭都差点吐出来。”   曹盼儿:“你……你!”   曹盼儿被堵了话头,满脸通红。   沈翘鄙夷道:“粗俗!”   陆菱也算是看出来了,什么送贺礼都是幌子,来捣乱还差不多。   所以,她也就不需要客气了。   “少夫人,你准备的贺礼,什么时候才能到呀?难道咱们要在这里干等着?”   “你这是什么态度?难不成你还不想招待我们贺府的人了?别忘了,我们贺府才是这间糖铺以前的主子!”   “少夫人也知道是以前,所以这样的话就别说了吧?”   陆菱淡笑着问:“难不成贺府反悔了?想要派少夫人过来把铺子要回去?容我提醒一下,咱们可是过了户的,地契都在我手上。”   “你少得意!”   沈翘气的唇瓣颤抖,指着陆菱道:“我告诉你,我是贺府的少夫人,你态度给我放尊敬些!”   “尊敬?我没听错吧?”   陆菱掏了掏耳朵,冷声道:“难不成少夫人以为这里是贺府吗?要耍威风,回家去耍,本掌柜可不伺候!”   说完,陆菱叫来了葛青等人。   沈翘被眼前的阵仗吓得连连后退。   “你……你想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把我们赶出去?”   “多谢少夫人给我出的好主意。”   陆菱摊了摊手,无情道:“来人!把她们给我赶出去!”   葛青带着人围上去。   沈翘吓得花容失色,赶忙带着人匆匆逃走。   曹盼儿也没了踪影。   陆菱冷着脸,十分不耐。   上次的账,她还没找曹盼儿算呢。   谁料,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还自以为带了个帮手?   哼!   谁来也不好使!   陆菱朝着众人吩咐道:“往后瞧见贺府的人,不用再来传话,直接赶出去就对了!”   ……   沈翘连跪带爬的逃上了马车,捂着惊悸的心口,呼吸都不匀了。   这个陆菱怎么能这般粗俗?   话都没说完,竟然要派人与她动手!   真是太猖狂了!   这时,曹盼儿紧跟其后,挤了进去,听见沈翘的骂声。   “这么破玩意儿!竟敢如此对待本夫人!”   “嫂子,您消消气。”   曹盼儿凑到沈翘跟前,低声说道:“我这个姐姐出身乡下,行为粗鄙,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哼!她以为她是谁?竟敢把我们赶出来!这口气我怎么咽的下去?”   曹盼儿想了想,忽然压低了声音。   “也不知道陆菱在逃荒路上经历了什么,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   “什么意思?”   “少夫人您不知道,我和陆菱自小相识,不过我和她关系可不好,以前她的胆子特别小,从来不敢大声对我说话的,让她做什么,她都不敢违逆,受了委屈,也只敢躲进被屋里哭,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沈翘愣了下,“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曹盼儿又说:“我觉得这个陆菱就是撞了大运,不仅性子变了,而且还成了有钱人,盖一间动辄百两银子的大瓦房,也毫不含糊。”   “怎么?难不成你还怕她?”   “我倒是不怕,可我不敢跟她硬碰硬呀,今日糖铺跟前的盛况,您也瞧见了,咱们大少爷又对她颇为赏识,这事要是捅出去,还不知道谁倒霉呢。 ”   沈翘捏着手帕,眼睛斜过来。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大少爷还会为她跟我翻脸?”   “那肯定不会!”   曹盼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咱们不能让她占了先机,万一她回头不声不响的去跟大少爷告状,咱们不得吃哑巴亏吗?”   沈翘沉吟片刻,忽然沉下音调。   “盼儿,你觉得大少爷会喜欢她吗?”   “不会不会,少夫人容貌倾城,又出身书香门第,大少爷除非眼瞎,否则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嗯。”   沈翘眼底一片复杂。   旁边的曹盼儿悄悄勾了勾唇角。   陆菱啊陆菱,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   当初你不想为我赎身,不想把我留下来,现在你也想不到我会有今天吧?   往后,咱们风水轮流转。   走着瞧!   临近贺府跟前,沈翘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曹盼儿缓缓道:“嫂子,您别胡思乱想,大少爷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绝对不会看上陆菱的。”   沈翘看着她,心里却打起了鼓。   平心而论,贺青涟确实对她不错。   他们两人虽然成婚不久,但也算得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可是沈翘心里明白。   贺青涟喜欢她,却不会只钟情于她。   尤其府上还有好几位姨娘,有两个还是贺青涟早些年的通房丫鬟。   他们成婚之后,特意提拔上来的。   有自小的情分在,贺青涟有心事的事情,也不常与她倾诉,反倒去姨娘屋里比较多。   这要是再添一位可心的人儿,往后府里更加没有她的位置了。   沈翘思来想去,不能这般轻易放过陆菱。   沈翘看向曹盼儿,淡声问道:“你既然与她从小相识,又这般了解她的过往,你能否想到什么法子?让咱们好生出口气?”   “嫂子,你这是打算……”   见她有所犹豫,沈翘便问:“怎么?难不成你受得了今日这般委屈?我可不能由着她欺辱!”   曹盼儿问:“嫂子,你想做什么?”   “我这不是在问你吗?你且先想出一个好法子,然后再去对付她。”   什么意思?   曹盼儿心生警惕。   这样的话,事情不就全落在她一个人身上了吗?   沈翘倒是会省事。   可曹盼儿也不是吃素的。   她转着眼珠,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嫂子,不如你去请老夫人出面,把陆菱请进府里,就说要好好宴请她一番。”   “宴请她?你想做什么?”   “少夫人,你不是想弄清陆菱和大少爷的关系吗?咱们正好让老夫人出面问问。”   “不行!这不是胡闹吗?”   “少夫人,你听我说。”   曹盼儿凑过去,低声解释道:“之前大少爷同意把店铺送出去,老夫人就甚为不悦,若是咱们挑起这件事,让老夫人误会陆菱接触大少爷是别有用心,你想……老夫人会怎么做呢?” 第213章 真是要发财了!   老夫人精明了一辈子,自然最讨厌被人算计。   而且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三家店铺的事情,若不是有贺青涟出面,即便是面临倒闭的店铺,也落不到陆菱手中。   沈翘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毕竟,谁能抗住老夫人的威压?   不得不说,曹盼儿这招借刀杀人的计策,非常不错。   可是沈翘心里还是有担忧,就怕弄巧成拙。   毕竟这个陆菱伶牙俐齿的,到时候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她们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瞧见沈翘还有些犹豫,曹盼儿继续添油加醋道:   “嫂子,你就放心吧,老夫人是何许人?论识人的本事,咱们谁能比得过她?不论陆菱是什么妖魔鬼怪,到了老夫人跟前,统统得现原形。”   “既然如此,我便试试吧。”   沈翘心想,只要她先在老夫人跟前拨上几句。   只要老夫人认定,店铺的事情,与这个陆菱有关,到时候就不怕她巧言善辩。   沈翘只需要把自己摘干净,到了那天,一味装委屈便好。   此时此刻的陆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算计上了。   开业第一天,生意格外的好,下午的时辰还未过半,店内准备的东西,基本已经售空。   只剩下些散货。   虽然陆菱定了限额,但是今日来客颇多,大概也有被舞狮团吸引过来的看客。   总之听人说,从南到北,许多人都在津津乐道。   说是这边开了个新糖铺,品类繁多,好多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大概也是好奇心驱使,许多人来了,便不会空手而归。   大家都忙了一天,也都累了。   尤其开业前的两天,众人也都在村里的小作坊内,忙着准备开业需要用的东西。   所以,午后的时辰刚刚过半,陆菱就挂上了售罄的牌子,提前关上了店门。   众人聚集在后院的大厅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寒澈走后,就把隔壁的院子交给了陆菱打理。   院子虽然有些古旧,但寒澈已经买了下来,不用也浪费。   索性,陆菱直接改成了小作坊,用来熬制各种糖。   因为李兰怀了身孕,最近原庆也没有出门做工,所以陆菱便请他过去帮忙了。   除此之外,原庆还找了不少帮手,就连原展都被他叫去烧火了。   糖铺后院闹哄哄的,陆菱却钻进了账房。   开业前因为要忙着准备各种东西,所以一时间也没顾得上请什么账房先生。   由此一来,算账的事情,就落在了陆菱头上。   宋令衍悄悄凑了过来,跟在陆菱身后,兴奋的问道:“陆掌柜,今天挣了多少银子?你也该让我开开眼吧?”   “凭什么?”   陆菱挑着眉,笑道:“你一个外人,就不要管这么多了吧?”   “……”   “外人?”   宋令衍觉得离谱,扇子都摇不动了,直接质问道:“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当我是外人?你可太让我伤心了!”   陆菱笑了声没理他,来到了柜台后。   等她拉开抽屉,瞧见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碎银和银票之后,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耶!   竟然这么多!   可真是要发财了!   宋令衍两眼放光,挤在陆菱身侧。   “兄弟,我帮你一起数吧!”   “先说好,帮这点小忙,可是没有工钱的。”   “提什么工钱这么见外?小爷免费给你打工!”   说完,宋令衍便兴冲冲的上了手。   那激动的姿态,就好像这一抽屉的银两,都写着他的名字似的。   陆菱落得清闲。   她只把几张大面额的银票拿出来数了数。   光是这些加起来,就差不多已经有二百两了。   陆菱还挺惊讶。   虽然限购,但是保不齐有些人就是想要尝鲜,所以每样东西都买了一些,最后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也都不便宜。   钱仲新估计把整个县城的富家公子都给招揽过来了。   陆菱想,回头得给钱仲新包个大红包!   对了,她还想起了钱仲新手腕上绑着的红绳。   是上次装神弄鬼之后,陆菱随意从空间内找出来的一截编织塑料做成的绳子。   一般也就是加固用的东西,质地很粗糙。   她倒是没成想,钱仲新竟然一直戴在手腕上。   可见他是真的信了。   想到这里,陆菱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索性,回头再给他送个新的‘驱邪’红绳吧。   陆菱正在出神,旁边宋令衍深吸了几口气,忽然激动道:“三百两!竟然有三百两!你这铺子也太赚钱了吧?”   陆菱回神,敲了敲提前被她放在一旁的银票。   “你把这些银票算进去了吗?”   “……”   宋令衍吞了口唾沫,缓缓问:“这是多少?”   “不到二百两,差不多一百八九。”   “……”   听听这朴实无华的音调,这可是加起来将近五百两的收入啊!   开业第一天生意就这么火爆,以后还得了?   宋令衍张大了嘴巴,像是失去了声音,久久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半晌,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下巴。   “陆掌柜,不如您还是把琳琅百货给盘下来吧?小的我给你打杂,您看如何?”   “你?打杂?”   “嗯嗯嗯!”   宋令衍扬起了星星眼。   陆菱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无情道:“不行哦,你不太行。”   “……”   陆菱重新锁上抽屉,施施然离开。   宋令衍愣了一下,片刻后大声喊道:“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你个臭丫头,说谁不行呢!”   然而,也没人要理会她。   陆菱揣着钱袋子回到后院大厅,众人欢聚一堂。   她给每个前来帮忙的人,都发了三两银子,算是谢他们相助的恩情。   就连小朋友们也都收到了二两碎银。   是陆菱单独给他们发的红包。   原含微抱着自家的小女儿,盯着眼前的五两银子,还有些愣怔。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有些羞愧的咬了咬牙。   再看向那些银子,它们就好像生了表情似的,齐刷刷的看着她,让她十分难堪。   陆清软绵绵的掌心,握着碎银,乌溜溜的眼神又看向了陆衡。   陆衡警惕的把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后。   “这是姐姐给我的,你不许抢。”   “切!”   陆清小小的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抢你的!但是……我的给你,等你去了学堂,可不要被人欺负了。” 第214章 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小姑娘这次倒也没有因为陆衡的话生气,音调软糯糯的,看上去乖萌乖萌的。   陆菱闻言转过头来,将陆清的小手裹了起来。   “你这个小娃娃就别瞎操心了,这是姐姐给你们的零花钱,自己收着吧。”   “好吧。”   陆清乖乖的把碎银揣进了自己的小兜兜里,顺便嘟囔了句:“哥哥以为我要抢他的,真是太坏了!我确实不该给他!我要自己留着买好吃的!不给他吃。”   陆菱笑了。   还以为这个小丫头不记仇了呢。   众人拿了钱都很开心。   虽然陆菱说是谢他们帮忙,又说是他们应得的工钱,可是众人知道,这笔钱远比工钱多得多。   大家都很感激。   趁着人都在,陆菱朝着刘斗和葛青说。   “反正你们俩游手好闲的,平日也没什么正经事,不如就来店里做跑堂吧,也比你们待在村子里强。”   什么?   葛青愣住,而后激动道:“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来县城做跑堂?”   “当然,毕竟你们以前也帮我做了不少事。”   “太好了。”   葛青很高兴,“多谢姑娘,我一定好好干!”   刘斗也笑的很开心,旁边的刘门胜夫妇也替他们高兴。   之前他们跟着陈胜在村子里耀武扬威,整日游手好闲,没个正经差事,谁见了他们也都要躲得远远的。   平日里,也没人喜欢跟他们家打交道。   就连刘斗到了娶亲的年纪,附近的媒婆,也没有愿意帮忙说亲的。   这下好了,刘斗二人有了正经差事,还是在县城里做工。   不论工钱多少,说出去总是体面的。   将来也不愁娶媳妇的事情了。   陆菱接着继续道:“你们来做跑堂的话,一个月一两工钱,后院有空出来的民房,你们若是不想整日往返的话,可以住在这里,顺便管饭。”   一个月一两的工钱?   刘斗和葛青全都高兴坏了。   不仅有工钱可以拿,竟然还管吃住。   这里的条件这么好,他们哪里还能不愿意。   两人齐齐朝着陆菱做保证,将来一定好好干活。   陆菱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道:“肯定得好好干,不然我可会辞退你们的哦。”   “姑娘放心!”   “是掌柜的放心!”   屋内笑作一团。   其他人还可以继续在村内的作坊做工。   工钱也是一月一结,每人每月五百文。   作坊内休息的时间比较多,相对工钱也少一些。   不过相比起其他的作坊,这样的价钱已经算高的了。   之前,原含微经常到县里的糖铺作坊上工,一个月算下来也只有两百文左右。   还得是满打满算的,从早到晚,干够一个月。   二百文算是封顶了。   不过陆菱需要的人也不多,目前也就他们两家再加上原庆。   商量好跑堂的事情之后,陆菱就得琢磨着找个掌柜了。   往后,她不一定时时会在店内。   其余两家店铺,陆菱已经决定,一家改成住所,另一家开药堂。   若是两家铺子都开起来,让她兼顾也比较麻烦。   倒不如找个专门的掌柜,省时省心。   至于药堂,陆菱早就跟周大夫商量好了。   他无儿无女,现下身边只有陆菱一个徒弟。   而西白村的药堂已经毁于大火。   陆菱想让他来县城帮忙,周大夫想都没想一下,直接应允了。   这个小老头儿无牵无挂的,以药为友。   陆菱也当是全了他的心思。   后院众人散去,热热闹闹的庭院恢复以往的安静。   徐凝担心陈力的身体吃不消,所以早早打算回家。   而刘斗和葛青几人,也需要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毕竟要长留下来做工,衣服用品什么的,也都得备好。   陆菱派了马车送他们一道回去。   旁人高高兴兴的钻进了马车,唯有原含微三步一回头的看着陆菱,又欲言又止的。   其实陆菱也不用问。   单是几件事掺和在一起,她稍稍动动脑筋,差不多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年前原含微一直在县城里作坊上工,听说也是糖铺,估计就是贺家的糖铺作坊。   而曹盼儿,大概也是那时候认识的原含微。   西白村就那么小,三两句话就能说明白。   曹盼儿兴许是用了一些手段,让原含微盯着陆菱?   或者就只是单纯的讲一讲她的近况之类。   陆菱不得而知。   但是凭借曹盼儿现在跟贺丰年的关系。   陆菱觉得,起码曹盼儿认识原含微的时候,她就已经跟贺丰年勾搭上了。   如此说来,那家糖铺作坊,还真是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提供了妙不可言的缘分。   其中曲折,陆菱也不想知道。   至于原含微……   原含微这时候走了过来。   她的手指有些紧张的揪着袖口,眼神甚至不敢直接对上陆菱。   “陆妹子,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原含微仓促的抬头,惊愕道:“你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陆菱淡声道:“我又不是傻子,但凡知道一些其中的联系,就算看不到全部的真相,也会知道一部分,那么剩下的,也没必要纠结。”   真相就算露出冰山一角,事实也是如此。   原含微咬着唇,低着头缓缓道:“抱歉,当时那位贺府的姨娘,只是想让我帮忙盯着你,可我拒绝了!但是后来的白糖,是我不小心跟别人说漏了嘴,不知怎得就传到了曹姨娘耳中,她用工钱威胁我,我才不得不……,对不起,还望你能原谅我。”   陆菱沉默了下。   “我不能说我完全不在意,只是……含微姐,好歹我们认识这么久的时间,你应该相信我,若你把事情告诉我,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原含微看着她,神情期艾。   陆菱继续道:“但事已至此,我也懒得计较什么,我明白你的无奈之处,这件事就算了。”   看在原含微跟原庆一家的关系上,陆菱也不想计较太深。   毕竟这人也是李兰介绍过来的。   陆菱说:“往后你若是安分守己,这件事我不会再提,但你若继续帮着曹盼儿,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嗯……我知道。”   原含微朝着陆菱俯身,“多谢你。”   这时候,马车那边传来催促。   “别聊了,咱们该回去了。”   陆菱朝着原含微冷淡的扬了扬下巴,“回吧。” 第215章 不想给你添麻烦   开业前三天,店内的生意红红火火。   临近立春,康永县有祭祖的习俗。   这天家家户户都要备上米酒、糍团或是酥饼,祭完祖之后,还要一起分食。   陆菱早就吩咐了下去,所以西白村的小作坊也在紧赶慢赶的做糍团和酥饼。   糍团就是用糯米做成的糍糕,和以往吃过的糍粑口感差不过。   白白的一团,口感粘糯。   可以煎着吃,也可以烤着吃,做法有很多。   一般情况下,这些时令糕点,都是立春前后才会食用。   这次陆菱做了个创新,其实就是把糕团和酥饼做成了好几种口味。   糕团有红糖和白糖夹心。   酥饼也有好几种口味,豆沙馅,凤梨馅,山楂甜饼等等,种类繁多。   一经推出之后,反响特别好。   之前钱仲新带过来的富家少爷们,陆菱也都送了优惠,甚至直接在店内储存消费金的府邸,他们还会派送专职人员,每日亲自送上门。   所有的东西都是手工现做。   每天原展都要赶着车,从西白村往返县城好几趟。   本来原展是被雇来帮忙烧火的,可是生意多起来,备货的速度也得跟上。   好在原展以前出来做短工,经常往返,陆菱便给他配了马车,让他单独管运送。   这天,陆菱又在厅堂内招待宾客。   凡是前来堂食的客人,每桌都会送上一壶店内自制的养颜美容花茶,或者修身养胃的大麦茶。   两者自选其一。   因此,堂食的客人也很多。   宋令衍这些天连琳琅百货的生意也顾不上,天天待着这里,和刘斗等人一起做跑堂。   和钱仲新一起来的富家少爷们,对宋令衍也颇为熟悉。   每当人们调侃似的问起他和陆掌柜的关系。   宋令衍就会摇着那把骚包的羽扇,笑着说道:“这是我家亲妹子。”   于是,不过半天的功夫,陆菱是宋老爷收的义女这件事,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陆菱还觉得莫名奇妙,不过也没有多做解释。   宋令衍从后院出来,朝着陆菱道:“原展来送东西了。”   “好,我马上过去,你帮我盯着点。”   “行。”   宋令衍懒洋洋的问道:“不过,你啥时候准备把我提拔成掌柜呢?”   陆菱瞅他一眼,擦肩而过的时候赏了他一记白眼。   宋令衍笑了笑,倒也没有计较。   回到后院,原展正站在马车旁搬运食篮。   陆菱订做了专门用的大食篮,就跟蒸屉差不多,有好几层。   里面装的全都是手工现做的糍团和酥饼。   陆菱招呼伙计们,把食篮里的东西,全都搬到外前厅的方格橱柜当中。   原展在旁边歇息,陆菱递上了一方手帕。   “辛苦了。”   原展抿抿唇,目光盯着她的手帕看了两眼,摇了摇头之后,随意用袖子抹了把汗水。   “没事,不辛苦。”   他的声音有点哑,鼻音也沉沉的。   陆菱收回手,淡声问了句:“不舒服吗?”   原展说:“没事,可能昨晚着了风,今天嗓子不太舒服。”   “我看你不只是嗓子不舒服吧?”   陆菱盯着他眼中的红血丝,忧心的问:“有没有发热?你别是感染了风寒,这个季节生病可不容易好,你别不当回事。”   原展笑道:“放心吧,耽误不了送货的事。”   “我又不是担心送货的事,只要能赶马车,谁送不一样?”   话音落下,原展瞳孔一缩,眼神猛地看向她,眼底流露出几分难堪。   不过,陆菱紧接着又补充了句:“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原展眼底的情绪化作一抹浅笑,而后点头道:“好,我回家之后上山找些药草。”   陆菱拧了下眉,而后缓缓道:“算了,你跟我来吧。”   陆菱说完转身离开。   原展愣了下,随即跟了上去。   他们从后门走到了街上。   原展追上去问:“掌柜,你要去哪?”   “原展,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叫我名字就成。”   “……好,陆菱。”   “嗯,去药堂。”   糖铺后街不远处,就有一家小医馆。   原展跟在陆菱身后,神色踟蹰。   临近了,他才拦到陆菱跟前,说道:“不用了,就一点小病而已,我回去自己找药草,不用专门看大夫。”   “都过来了,让大夫看看吧,你自己又不是医者,干嘛要这么逞强?”   “没事,就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算什么麻烦?”   陆菱笑了笑,又说:“反正也不是我给你看病,这点小病痛,也不用我出手。”   原展知道她会医术。   见她这样说,心里也好受了些。   原展跟着走进门。   医馆内走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眯着眼睛慢悠悠的问:“是谁要看病呀?”   陆菱随后抓了下原展的手臂,将他拉到了前面。   “他,应该是感染了风寒,您帮忙开些药就成。”   “好好好,坐过来吧。”   老者在一旁为原展看病,陆菱也没闲着。   她左瞧瞧,右看看,打量着这家医馆的布局。   医馆面积不大,但五脏俱全,方方面面都打理的很是到位。   墙上竟然还挂着一副泛黄的人体穴位图。   陆菱凑过去细瞧了一眼,发现上门的穴位局部还挺详细。   约莫是瞧见陆菱的神态,老者悠悠问道:“姑娘,你也对这个感兴趣吗?”   陆菱笑道:“略懂一些。”   老者打量着她,问:“看姑娘的神情,难不成咱们还是同行?嘶——,我怎么瞧着你这般眼熟呢?”   陆菱回头指了指糖铺的方向,说道:“我是那家糖铺的掌柜。”   “哦哦哦,想起来了。”   老者一边跟原展诊脉,一边朝着陆菱笑道:“原来是你呀,我说怎么瞧着你这个眼熟呢,开店那天,我家老婆子还拉着我去看热闹了呢。”   “只是看热闹?没进去买点东西尝尝?”   “呦呦呦,你这丫头还跑到我这揽客来了?”   “嗐!我就随口一提。”   老者说:“不过我还真买了,你家的蜜饯制得不错,甜而不腻,爽口生津,梨子糖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老头子我一闻就知道,里面没少放好东西。”   “您老人家鼻子可真灵呢。”   “那当然了,你也不看我干哪行的!”   老人家的神情颇为骄傲。 第216章 弱者中的弱者!   之后,他转头去后面抓了药,又打包扎起来,递给原展的时候,不忘朝着陆菱调侃一句。   “东西好吃是好吃,贵也是真的贵,要不是我拦着,我家老婆子怕不是把我的私房钱都要掏空喽!”   这老人家说话逗趣,陆菱和他聊得很开心。   临走付钱的时候,因为聊的投缘,老人家还给他们抹了个零头。   陆菱笑着道谢,而后朝着老者道:“老爷爷,我们店里刚上了新的糕点,您若是感兴趣的话,下次来店里,我送您一些尝鲜。”   “真的?可不是唬我老头子的吧?”   “不会,您放心吧。”   “好好好。”   老人家眉开眼笑,立即道:“那我今天傍晚就过去成不?我带着我家老婆子一起去。”   “行!”   出了门,原展一手拎着药包,忍不住朝着陆菱问道:   “陆菱,你这样做生意,不怕吃亏吗?”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回到店铺后院,前厅依旧热热闹闹的。   只是,宋令衍急匆匆走了过来,告诉陆菱有人来找她。   陆菱拧着眉走去前厅,倒是没想到,消停了两日,这位不速之客又来了。   前厅站着一位瘦高个儿的小姑娘,身上穿着青蓝色的衣饰,是贺府侍女的打扮。   陆菱感叹自己的好记性。   这人是前两天陪着贺府少夫人沈翘和曹盼儿,一起过来的随身侍女。   虽然今日沈翘和曹盼儿都没有来,但是不妨碍陆菱瞧见她之后,一脸的不痛快。   见她出来,莲心乐呵呵的迎了上去。   “钱府侍女莲心,见过陆掌柜。”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陆菱倒也没有直接为难她。   “莲心姑娘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莲心提着手里的食盒,朝着陆菱笑道:“我来帮我们少夫人买些东西,顺便有几句话要带给陆姑娘。”   “什么话?”   “我们老夫人后天想在府中设宴,邀请陆掌柜过府赏玩,顺便也替我们少夫人跟您赔个礼,上次是我们少夫人冒犯了。”   设宴邀请?   还要给她赔礼道歉?   陆菱挑了下眉,有些意外。   她倒不觉得贺府会如此放低姿态,竟然由老夫人出面,替所谓的少夫人赔礼道歉。   陆菱眼睛转了下,笑道:“姑娘,你不是要买东西吗?窗边的橱柜里陈列了许多新做的糕点,去看看吧。”   莲心愣了下,唇角僵硬的扯了扯,挤出一个笑脸问道:“陆掌柜,您这是同意了?”   “同意什么?”   陆菱引着莲心走到陈列糕点的橱柜旁,又悠悠道:“赔礼道歉就不用了,我和少夫人八字不合,还是不要往一处凑了,免得打起来。”   莲心:“……”   这个陆掌柜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还怪难听的。   莲心有些骑虎难下。   可是想到少夫人的吩咐,她又不敢就这样回去复命。   “陆掌柜,我们少夫人没有别的意思,其实就是我们老夫人想见见您。”   “老夫人?她为什么想见我?”   呃……   陆菱好整以暇的。   莲心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便随口胡诌了几句。   “当然是因为陆掌柜跟我们大少爷关系好的缘故嘛,大少爷初初见到姑娘,就十分赏识,又以姑娘为友,我们老夫人也十分好奇,所以想借此机会,见一见姑娘。”   话音落下,陆菱深深的看了莲心一眼。   直看的她,心虚的冒冷汗。   陆菱这才收回目光。   莲心悄悄的提了口气,又听见陆菱绕有深意的哦了声,但又没了后话。   莲心紧张得都快哭了。   她嗓音涩涩的问:“姑娘,您会不会去呀?”   陆菱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少夫人到底是怎么选的代表,怎么就挑了一个这么胆小的小丫头过来邀请她。   说的话漏洞百出,一听就是瞎掰的。   陆菱也不想为难这个小姑娘,既然沈翘这么希望她过去,那么她也好过去跟沈翘和曹盼儿算算账。   “去。”   陆菱应了声,并笑道:“你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你交不了差。”   莲心听她答应下来,激动的差点抹眼泪。   可是听完后半句,她又忍不住愣了下。   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奇怪?   难道这个陆掌柜,已经知道她们少夫人不怀好意了吗?   莲心紧紧咬住唇瓣。   可她什么也没说呀?   这个陆掌柜真的很可怕!   她觉得她们少夫人肯定不是陆掌柜的对手!   说完这件事,莲心战战兢兢的随意挑选了两样点心,便匆匆离开了糖铺。   ……   “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宅心仁厚了。”   从前厅出来,宋令衍跟在陆菱身后,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陆菱回过头,不解的看着他。   宋令衍叹了口气,顺便收起了羽扇拿在手中。   “你呀你,前些天和那个妇人也是一样,她帮着别人害你,你就这样原谅了她,今日这个小侍女明显不怀好意,你竟然还答应了她。”   宋令衍语调略显嘲讽,“所以我才说你变得宅心仁厚了,也不知道以前那个有仇必报的陆菱,去哪了?”   “……”   陆菱无语的看着他。   其实她并不是宅心仁厚,只是对付这些人,对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菱反问:“我没有原谅,而是算了,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至少……不能让她们过得这么舒服!”   “是吗?”   陆菱哼笑一声,又问:“那我找人把她们狠狠打一顿,让她们几个月下不了床,之后该被饿死的人,被饿死,要被扫地出门的人,狼狈的被赶出去?”   “呃……,也不用这么狠吧?”   “这样就狠了吗?”   陆菱冷笑了一声,“我若想对付她们的话,有一万种方法,让她们痛不欲生,可是然后呢?”   宋令衍不说话了。   陆菱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宋令衍,我要对付她们很容易,同样那些背后生事的人,对付她们也很容易,你以为她们夹在中间,是自愿的吗?她们只是无可奈何罢了,我要对这些人出手吗?”   “就算为了这点事,我杀了她们,又能解几分仇怨?背后生事的人,照样风生水起。无辜之人,我陆菱不屑牵连。”   陆菱自视强悍,可她永远不会对弱者出手。   宋令衍站在原地,被陆菱眼中的气魄所震撼。   她是真的强者,所以有些事,她也是真的不在乎。   半晌,宋令衍弯了弯唇,朝着陆菱拱手。   “格调甚高,小弟佩服。”   陆菱单边眉毛挑了挑,神态有些挑衅。   “那下次别人问起我们之间的关系时,你记得告诉别人,我是你大哥。”   “……”   仇,还是会记的。   不过只是针对他。   此时此刻,宋令衍觉得自己就是弱者中的弱者!   太欺负人了! 第217章 被吓了一跳   今日又是日头还未落山,店内的东西就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陆菱吩咐众人收拾一下,准备打样。   这时候,门外却忽然来了一个所谓应聘掌柜的男人。   男人看着三十岁左右,高高壮壮的。   束发整冠,衣袍简单利索,第一眼就让人备受好感。   陆菱笑着问:“你是来应聘掌柜的?”   “是,在下穆如归。”   穆如归声音清亮粗狂,颇有几分江湖气的豪迈。   陆菱觉得新鲜,便又问道:“阁下以前可曾做过掌柜之类的活?”   “做过。”   穆如归娓娓道来,“我之前曾在镇远镖局做过掌柜,后来偶遇好友韩亦,又跟着他做了两年账房先生,姑娘若是放心不下,大可随意考我。”   韩亦?   韩夫子吗?   听见这个熟悉的人名,陆菱有片刻愣怔。   她稍稍回神,声音压低了些,“你认识夫子韩亦?”   “正是他。”   穆如归笑起来,朝着陆菱点头道:“如姑娘所想,这差事便是他告诉我的。”   “如此说来,可都是老熟人了。”   “是啊是啊。”   闲聊几句,陆菱知道了个大概。   之前四月书斋宣布不开业之后,曾有不少传言,说韩夫子又被县里的碧落书院请回去了。   可是穆如归说,韩夫子要去金陵了,所以决定不再开设学堂。   金陵城,乃是大周国都。   距离此处山高水远,不过却是个分外繁华的地方。   既然穆如归是有人推荐,以往又有工作经验,陆菱便和他说好,明日便可以开始上工。   与此同时,西白村也是热热闹闹的。   回去的时候,原春霞特意去买了两匹布。   她要给刘斗和葛青一人做一身新衣裳。   如今他们两人跟着陆菱在县城里上工,店铺的生意又这么红火,他们可不能一直穿着破破烂烂的,好歹不能坏了店铺的体面。   葛青一听还有他的份,顿时高兴的眉开眼笑。   葛青道:“霞姨,麻烦你了。”   刘斗笑着摆手,“咱俩好兄弟,干嘛这么客气!”   原春霞也笑着点了点头。   葛青他娘去世的早,从小他就跟刘斗混在一处,如今两人都有了正经事可做,原春霞心里替他们高兴。   想到这里,原春霞叮嘱道:“往后你们可得好好干,陆丫头为人实诚,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你们俩也得尽心尽力,不能给陆丫头添麻烦。”   “知道了,娘。”   刘斗无奈的笑了,“这些话车轱辘似的,您都说好几遍了,是怕我们听不见,还是听不懂呀?”   “你这个混小子,还顶嘴!要是你们早些能懂事,也不至于现在还没有媳妇了。”   “嗐!咋都扯到这上面了。”   刘斗躲到了葛青身后。   葛青倒是不避讳,只朝着原春霞高声应了句。   “霞姨,您放心!往后咱们都是好日子,明年兴许连胖孙子都有了。”   原春霞:“行,倒是承你吉言了。”   “嘿嘿。”   闲话结束。   刘斗和葛青都各自收拾了一下东西。   刘斗翻出来了衣柜里的新衣,搁平时他都舍不得穿,现在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送他们回来的马车,还在外头拴着。   刘斗和葛青商量了一下,今天就不在家里过夜了。   毕竟店内的生意这么忙,他们早点过去,明天也要帮着一起张罗。   两人收拾完毕,拎着大包小包上了马车。   葛大成也过来送人了。   他扛着一箩筐红薯,让葛青带去县城送给陆菱,算是他的一番心意。   葛家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户。   不像刘斗家,祖上好歹出过几个富贵闲人,还留了一片果林,惠及子孙。   葛家今年的收成也不好,过冬的时候,家里统共只剩三筐的红薯。   过年都没怎么舍得吃。   现在葛大成却挑出了品相最好的,要送给陆菱。   “你们去了好好干。”   葛大成憨厚的脸庞之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   他拍了拍葛青的肩膀,温声道:“终于有点男子汉的架势了。”   这段时间,葛青和葛大成的关系有所缓和。   葛青沉默的点了点头,临走之际叮嘱道:“爹,你照顾好自己,隔两天我就回来。”   “走吧,不用挂念我。”   葛大成挥了挥手,率先转身走了,看起来十分潇洒。   马车晃晃悠悠的缓缓离去。   葛大成贴着墙角,步调停下来,缓缓回头,视线忽然有些模糊。   傍晚降临,夜幕如水。   陆菱将厅堂内剩下的一下散货,整整齐齐的打包起来,然后陈列在柜台旁边的食盒内。   宋令衍从后院进来,瞧见陆菱的动作,忍不住问:“你这是在干嘛?你不是说现在天气冷,不用专门收起来储存吗?”   “这些是用来送人的。”   “啊?谁啊?”   宋令衍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凑上来。   陆菱道:“说了你也不认识。”   “……”   宋令衍质问:“瞧不起我?本少爷就没有不认识的人!”   “您一边玩去行吗?”   “还嫌弃我?”   宋令衍甩了甩扇子,颇为不愉快的说:“咱俩还是不是好哥儿们了?”   话音落下,门口传来敲门声。   宋令衍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陆菱已经转身走到了门口。   熟悉的面孔出现。   陆菱笑了笑说:“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听见动静,宋令衍狐疑的往外探了探头。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倒是被吓了一跳。   他……他怎么在这里?   陆菱迎着老者进了门。   老人家笑呵呵的打趣道:“我一来就瞧见你们关了门,还以为你这个小丫头骗我呢。”   “瞧您说的,我不都跟您做过保证了吗?”   说完,陆菱往后瞧了眼,又问道:“老爷爷,您不是说要带婆婆一起过来吗?她人呢?”   “没来得及回去,今日在药堂耽误了一些功夫,眼瞧着来不及了,我就自己过来了。”   “没事没事,反正我已经给您包好了。”   陆菱话音刚落,就瞧见宋令衍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章……”   宋令衍的语调戛然而止,他十分惊悚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来回回的。   最后,他又忽然沉默了下来。   倒是章明乐呵呵的顺了顺下巴上的胡子,朝着宋令衍笑道:“宋少爷,好久不见呀。”   “您……您怎么在这?”   “我过来买点东西。”   陆菱:“???”   什么情况?   陆菱问:“你们认识?” 第218章 又开始胡搅蛮缠   宋令衍的表情一言难尽,又有些不知所措,显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他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像是老鼠见了猫,竟安静的不像话。   陆菱挑了下眉,看向老者。   “老爷子,还没请教您的称呼。”   “我姓章,单名一个明字,章明。”   章明笑呵呵的伸出手,朝着陆菱比划了一下,“看清了吗?是这两个字。”   “看清了,晚辈见礼。”   “哎呦呦,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一套一套的,行了,我就是个糟老头子,你们年轻人别拘束。”   旁边宋令衍微笑着点头。   就连唇角的弧度,都是一副大方得体的模样。   陆菱忍不住瞅他。   什么毛病?   宋令衍跟她挤了挤眼睛,但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无奈,他只好把脸转向了另一边,彻底避开了陆菱询问的眼神。   天色不早,章明没有多耽搁。   闲聊了几句之后,他拿着陆菱送给他的食盒,便乐哉哉的回家去了。   陆菱把人送走,重新回到店里。   就瞧见宋令衍鬼鬼祟祟的往后院溜去。   陆菱吼道:“站住!回来!”   “呃……掌柜的,您有什么吩咐?”   “少装蒜,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宋令衍装傻:“什么怎么回事?听不懂。”   陆菱朝着宋令衍走去,顺便活动了下筋骨,一副‘不准备好好说话的话,咱们就直接打一架吧’的架势,气势汹汹的。   宋令衍一下子就怂了。   “我交代!”   “早这么配合不就成了?浪费时间。”   宋令衍瞪她一眼,也没什么威慑力,最后无奈开始回忆往昔。   就说他们家和章家在多少多少年前,有怎样的渊源,后来又因为什么什么事,关系冷淡了几年,最后又因为什么不知名的原因,忽然又开始走动。   陆菱眼神逐渐不耐烦。   “说重点……别逼我砍你。”   “……”   宋令衍抿了抿唇,然后忽然望了望天……天花板,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头指了指。   陆菱蹙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上面来了。”   “上面?”   陆菱跟着仰头,“上面有什么?你不要再跟我扯什么鬼神传说了吧……”   话音未落,宋令衍摇了摇头。   他凑近陆菱,声音压得极低,透着股不情愿。   “不是,他是从金陵城回来的。”   陆菱就更不懂了。   从金陵城回来的怎么了?   干嘛要这样避讳?   瞧见陆菱的反应,宋令衍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大兄弟,虽然咱们这里距离金陵城是有些远,但是该知道的事情,你也应该有所了解吧?”   宋令衍暗戳戳的提醒道:“比如,太后娘娘薨逝。”   所以呢?   这跟章明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章明跟已经去世的太后,还有什么渊源?   宋令衍不肯明说。   只是提到,章明和已经薨逝的太后关系匪浅,并叮嘱她,往后不要随意与他来往。   这个人很危险。   然而,陆菱听完这些之后,十分认真的朝着宋令衍问了句。   “你是怎么知道了?”   而且,还知道的这么详细?   宋令衍虽然在县城里算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但他之前也没说去过金陵城,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宫墙内发生的事情。   而且,他还提醒她远离章明。   这说明宋令衍对于这些人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十分清楚。   陆菱看着宋令衍,等着他的回答。   但是,宋令衍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愣怔了一瞬,而后便吊儿郎当的摇着扇子道:   “我家隔壁住着一群说书先生。”   “……”   又开始胡搅蛮缠。   陆菱直接翻了个白眼,而后转身离开。   稍倾,宋令衍脸上的玩味消散。   他的目光有些沉,面色冷峻,就连手里的扇骨,都被他紧紧的捏在了一起。   宋令衍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转瞬间朝门外奔去。   身法之快,竟在眨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   翌日,堂内依旧热闹。   穆如归今日是第一天上工,来来往往的夫人,或者某家府上派来的侍女比较多。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有些愣怔。   不过适应之后,便也可以游刃有余。   穆如归人长得黑黑的,孔武有力,但说话做事,颇有章法。   与人打交道,有来有往,很快便适应了掌柜的工作。   一上午过去,也没出什么岔子。   陆菱也算是能稍稍放心了些。   只是看着店内,人员身上的衣服,各式各样的,陆菱便又琢磨起了工作服的事情。   她寻了处安静的角落,铺好笔墨,开始自己画图。   工作服既得简明大方,又得舒适方便,用料也不能含糊。   这些天宾客来来往往的,不论伙计还是跑堂,一时半会的也休息不下来。   脚上穿的鞋子,也得十分讲究。   一窄方桌,一壶花茶,让人不知不觉便忘了时辰,就连耳畔的嘈杂声,也渐渐隐退。   不知过了多久,陆菱跟前的视线忽然一暗。   她微微蹙眉,抬起头来,目光怔住。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她的脸上便呈现出了惊喜的笑容,眉眼弯弯的,笑容明艳。   “你……你怎么回来了?”   男人身上似乎还携带着外面的冷风,一席黑衣,衣角凌厉。   可他的眸光却十分柔和。   寒澈笑着坐下来,伸手斟茶,朝着陆菱反问一句:“怎么?不欢迎?”   陆菱嗔他一眼,桌下的脚尖忽然踹了踹对面的男人。   略施小惩一般,却没有什么力道。   寒澈低了低头,唇角弧度放大。   陆菱放下笔,端详着眼前的男人。   几日不见,寒澈有些憔悴。   下巴上的胡茬,都带着一抹青色,不过双眼炯炯有神,身形干净利索。   除此之外,竟也看不出几分奔波劳累。   模样依旧俊俏。   陆菱脚尖轻轻晃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寒澈的小腿外侧。   若不是现在堂中往来宾客甚多,陆菱怕不是要直接坐过去了。   寒澈眼底透着无奈,小腿撑着,碰了她一下,以示回应。   “别闹。”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透着股哑调。   陆菱抿着唇角,笑容不经意放大,像是忽然感知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继续用脚尖敲着他的小腿。   玩得不亦乐乎。   寒澈眼底黑沉沉的,却也无可奈何。   寒澈回来的令人意外,但他神情放松,也不见任何焦急之处,所以陆菱也不急着与他叙话。   毕竟人多。   现下,陆菱低着头写写画画,寒澈端着茶杯,静静的坐在方桌对面望着她看。   两人都是静悄悄的,谁也没说话。   明明周遭气氛喧闹,可于他们而言,此处的氛围像是忽然多了一层滤镜。   静谧悠远,令人悸动。 第219章 老古板   阳光斜斜的从窗外打进来,窗户上糊了一层明纸,透出来的光,温润凌白。   陆菱的鼻尖一侧,被光线笼罩,将她的模样分成明明灭灭的两部分。   她的睫毛跟小扇子似的,忽闪忽闪的,显得格外灵动。   寒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的挪不开。   店内忽然多了好几道熟悉的身影。   阿宽和林山都跟着刘斗二人一起做起了跑堂伙计。   厅堂内客人来来往往,唯独这一处角落,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氛。   阿宽见此悠悠的摇了摇头,开口道:“咱们就是劳碌命!还是老大命好,你瞧瞧这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画面,唉。”   “怎么?你小子思春了?”   林山乐悠悠的打趣了句。   阿宽显黑的面庞上,忽然泛起一层诡异的绯红。   他忽然结巴道:“你瞎说什么呢!”   “啧啧啧,还会害羞?可真是稀奇。”   “……”   阿宽把手里的抹布往林山身上一丢,自顾自生起气来,把头转到一旁,也懒得再搭理林山。   林山厚着脸皮凑上去,调侃道:“你放心,咱们这趟差事差不多结束了,往后得空了,让大嫂给你好好介绍几个漂亮姑娘。”   阿宽瞪他一眼,懒声道:“行,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两人这般斗嘴,陆菱都忍不住侧目看了两眼。   陆菱勾勾唇,又把视线落回眼前的纸上,“他们俩一直这样吗?”   “嗯。”   寒澈跟着笑了笑,答道:“平日斗嘴斗的最凶的两人,也是关系最好的两个。”   陆菱说:“有他们跟着你,你应该也不会觉得无聊吧?”   寒澈看了不远处的两人一眼,低头调笑道:“是挺吵的。”   “……”   陆菱顿了下。   旁边阿宽就不乐意了,“老大,我们可听见了。”   寒澈身子往后靠了靠,整个人显得格外随意。   懒散当中,气势却散发的很是充足。   光是一个眼神,陆菱就感觉到了满满的上位者的威压。   寒澈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阿宽无奈的撇撇嘴,最后叹口气,扯着林山又继续去招揽客人了。   陆菱忽的笑出声。   寒澈转过头来问:“笑什么?”   “我觉得你们几个相处的模式很有趣。”   “怎么说?”   陆菱执笔,手背贴着下巴,目光幽幽的看向寒澈,笑道:“平时他们看起来总是跟你没大没小的,但是说真的,我觉得他们心里还是挺怵你的。”   寒澈挑了下眉,“我长得这般温润,有什么好怕的?”   “是啊是啊。”   陆菱没忍住,伸出指尖跟逗猫似的,在寒澈下巴上挠了几下。   气氛莫名安静下来。   寒澈似乎也对她忽然的动作,感到惊讶。   两人自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也就是头天晚上,陆菱特别主动的亲了他一下,然后又被他……亲了回去。   之后,就是短暂的分离。   除了匆匆交出生辰贴之外,什么也都没有来得及说。   这次回来之前,寒澈还在紧张见到陆菱的时候,究竟应该用怎样的态度。   毕竟两人之前,连小手都没牵过。   乍一换了关系相处起来,寒澈担心陆菱会觉得不自在。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陆菱对待两人的关系转换,态度转变的十分自然。   反倒是他,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的,紧张无措,处处不得章法。   面对陆菱的游刃有余,寒澈心里还有点小在意。   他伸手捏住陆菱作乱的指尖,小声质问道:“从哪里学的?”   “嗯?什么?”   陆菱眼睛微微睁圆。   双眸流光溢彩,映着笑意,红唇微微嘟着,像是撒娇一般的亲昵。   可爱又明艳。   寒澈心尖微动,重复道:“哪里学的这些小把戏?”   “唔……”   陆菱眨了眨眼,有些懵。   他们不都是传说中甜蜜至上的小情侣了吗?   怎么摸摸下巴,还这么大反应?   陆菱说:“你不对劲。”   “我不对劲?”   寒澈笑了下,温声道:“我又哪里不对劲了?”   陆菱说思来想去,答了句:“老古板!”   “……”   寒澈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跟这三个字挂上关系……   说起来也是,寒澈这个古人,骨子里的矜贵和礼法,都是刻在基因里的。   尤其,他虽然出生将门,但男女关系这方面,还是比较……迟钝的。   陆菱索性把手收了回来,并严肃的告诫寒澈。   “你不许跟我说话了,等我把图画完,咱们再聊。”   “……”   寒澈搓捻了下指尖,温声应下。   半晌过后,陆菱终于把笔放下了。   寒澈这下缓缓开口问道:“一直没问,你是在画什么?”   “瞧瞧。”   陆菱将白纸拎起来,正对着寒澈,“这是我画的工作服,如何?是不是让人耳目一新?”   纸上的衣饰线条十分流畅简单,可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很多的新奇之处。   上衣的开襟,在中间连成了一条线,用纽扣点缀。   下面一条简单的黑裤,可是外面却没有长袍,只是单纯的一条单裤,看上去就像里衣。   而右边画的单独的长袍,又有些怪异。   长袍腰身收拢的非常精巧,凸显身材玲珑有致,长至脚踝,两边有微微的分叉。   总结起来就两点。   一,布料少。   二,太贴身。   寒澈耳尖隐约有些热,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问:“你确定有人敢这么穿?”   “怎么了?我这套设计,可是走在潮流前线的哦。”   陆菱介绍道:“这边的男装是衬衫西裤,旁边的女装是旗袍,是不是头一次见这么新颖的设计?”   “……”   确实。   寒澈微微蹙眉,像是理解起来,有什么困难。   但是陆菱却很满意。   她盯着画上的衣饰线条,勾唇道:“我得再搭配上一款风衣,现在天气还比较凉,虽然屋内烧着炭火,但这样穿的话,肯定会冷,外面再穿一件风衣,简直太完美了。”   陆菱在一旁自说自话。   寒澈瞧着她生动的眉眼,并能知道此刻她的心情,应当是很好。   寒澈也不明白,陆菱一天天是怎样想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的。   但他看着她的笑脸,就觉得很满足。   寒澈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嗯嗯嗯!当然当然!”   陆菱热情的点头,然后笑道:“寒少爷经常在此地流连,应当知道哪家的布庄,可以订做衣服吧?你帮我联系联系。”   “好,包在我身上。” 第220章 去贺府赴宴   “多谢寒少爷。”   “干嘛?”   寒澈瞅着她,问道:“为什么这样称呼我?无端端变得生疏。”   陆菱匪夷所思的瞪他一眼,然后缓缓起身,指尖再度勾住他的下巴。   吐息如兰。   “这叫情趣。”   “……”   寒澈莫名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见此情景,不远处的林山忽然捂住了阿宽的眼睛。   “别看,容易学坏!”   阿宽沉默的点头,“我们之前好像对陆姑娘有什么误解……”   而且,误解很大。   ……   寒澈一行三人,都要住下来。   好在后院的几间民房早就收拾好了,地方很宽敞,一共三间大屋。   刘斗和葛青已经住了一间,剩下的也够他们几个人住了。   贺家给的其中一个糖铺,陆菱已经改成了住所。   距离此处很近,只隔着一条长街。   陆衡已经上了学堂,陆菱忙着店铺的事情,没有时间照顾陆清,所以徐凝带着陆清回西白村住了。   这两天安顿下来,陆菱还得回一趟西白村,把清清接回来。   傍晚,店铺打烊。   寒澈走过来问:“听说,你明天要去贺府?”   “嗯。”   陆菱点了点头,不甚在意的说:“贺府还着人送来了请帖,说是准备了一个什么冬日赏花宴,我过去瞧瞧。”   “一定要去吗?”   寒澈语调带着担心。   陆菱听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挑着眉问:“寒澈,你老实交代,你该不会在我身边放了什么眼线吧?”   寒澈顿了下,并肩和陆菱往后院走,“就算有,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我还需要别人保护?”   陆菱颇为骄傲的说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本事。”   “是,很厉害。”   寒澈笑着应了句,又继续道:“不过这跟我担心你,没有什么因果关系,我担心你,是本能,是自然而然。”   陆菱眨了眨眼,心里不自觉冒起了粉红泡泡。   行吧。   好像被‘本能’这两个字戳到了。   ……   这天一早,店内一切如旧。   穆如归这个掌柜做的十分得心应手,再加上今日寒澈一行人也会继续在这里帮忙,陆菱也很放心。   她稍稍收拾了一下,便独身一人去了贺府。   说是赏花宴,可贺府门前安安静静的,哪有半分大办宴席的模样。   陆菱走过去,门口的小厮很快进去通报。   “陆姑娘来啦,快请进!”   前来迎人的,也是个侍女打扮的姑娘。   不过陆菱之前没见过。   这人一见到陆菱,便十分热络的将她带进了门。   “我们少夫人念叨您半天了,可终于把您盼来了。”   “姑娘客气了。”   “我叫悦心,是咱们少夫人的贴身侍女,陆姑娘往来是客,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行。”   悦心引着陆菱穿林绕巷的,时不时还提醒一句。   “姑娘,您小心台阶。”   倒是十分周全,也很机灵。   陆菱默默留了份心思,也不多话,跟在悦心身后,很快便进了一处小院里面。   “让我瞧瞧,可是陆姑娘来了?”   未见沈翘本人,她的声音先传了出去。   陆菱一脚迈进门槛,远远便瞧见了廊下坐着一个人,旁边穿红着绿的围了不少侍女。   悦心先一步走过去,“少夫人,陆姑娘来了。”   “陆姑娘,可把你给盼来了,今日知道你要过来,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就等着见你呢。”   沈翘笑着,看起来十分热情。   可是陆菱来了半天,她却连站都没有站起来一下。   周围的侍女,有添茶的,有捏腿的,她倒是享受的很。   陆菱站在一旁,淡声道:“少夫人,今日不是赏花宴吗?怎么就我一个客人?”   “陆姑娘可是我们爷的好友,这分量,又岂是旁人可以比的?我们自然得单独宴请姑娘。”   说的倒是好听。   站了半天,也不说让她坐下。   于是,陆菱十分自觉的走到沈翘对面的空位上,堂而皇之的坐下开始添茶。   “那真是要多谢少夫人了。”   “……”   这人倒是不客气。   沈翘见她就跟在自己家似的一样随意,面上立即有几分不悦,却被她生生的忍了下去。   沈翘咬咬牙,挤出一个笑脸,“没事,陆姑娘随意,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陆菱浅笑一声,没有说话。   茶杯很热,里面的茶水冒着袅袅的白气。   陆菱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却没有入口,便放了回去。   沈翘顿了下,重新扬起笑脸。   “陆姑娘,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咱们年纪相仿,你也不用跟我客气,便叫我一声姐姐,如何?”   陆菱随意的点点头,语调柔软。   “好呀,沈姐姐。”   这就答应了?   沈翘心里颤了下,越发看陆菱不顺眼。   答应的这么痛快,说不定早就存了嫁入贺府的贼心!   沈翘捏紧了手帕,朝着随后而来的悦心递了个眼神。   悦心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沈翘笑道:“陆妹妹,听说你是从月牙镇逃难来的隋北,之后落户在这里,想来以前的生活,应该挺苦的吧?”   还派人调查过她?   陆菱微微挑眉,笑道:“跟沈姐姐比的话,自然是比较苦的。”   “那是,毕竟我家乃是书香门第,与贺府也算是门当户对,我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苦,也体会不到陆妹妹,逃难路上的的艰辛。”   “嗯。”   陆菱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补充道:“那是挺遗憾的。”   “……”   遗憾?   沈翘气得要死,只当陆菱在逞强。   沉默片刻,沈翘忽然直起身,对着旁边的侍女们说道:“都下去吧,我和陆妹妹说些体己的悄悄话,你们不许过来打扰。”   “是!”   一众侍女鱼贯而出。   陆菱瞧着眼前的阵仗,还有些好奇。   她倒是很想知道,沈翘究竟还有什么招。   “陆妹妹的茶水凉了,换一杯吧。”   沈翘竟然亲自给陆菱倒了茶水,并递到了她跟前。   陆菱盯着眼前的茶杯看了两秒,却没有动作。   沈翘问:“你怎么不喝呀?”   “这茶挺香的,是什么茶呀?”   “这个是云雾茶!金陵特产!”   沈翘把‘金陵’两个字的音调,咬的很重,颇有几分骄傲的姿态。   陆菱却趁着她得意放松之际,悄悄将茶水顺着袖口倒了出去。   今日沈翘明摆着来者不善,陆菱可不敢喝她递过来的茶水。   空茶杯放回桌面。   沈翘着意看了两眼,眼底泛起笑意。   陆菱注意到她的眼神,也装作没瞧见。   很快,沈翘便按捺不住自己了。   她缓缓起身,朝着陆菱道:“对了,我家梅园里的花,开的甚好,陆妹妹和盼儿也是旧识,咱们叫上她,一起去梅园赏花吧!” 第221章 永绝后患   看来沈翘这是打算对她下手了。   陆菱笑吟吟的点头,“好呀。”   正巧,这时候悦心去而复返。   “少夫人。”   悦心走到沈翘跟前笑道:“你在这里等了半天,妆都有些花了,不如先回屋补个妆吧。”   闻言,沈翘佯装惊呼一声,忙捂了捂脸,朝着陆菱道:“可真是失礼了,陆妹妹,我先下去收拾一下,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好,沈姐姐不必着急。”   沈翘带着悦心匆匆进了屋。   两人还悄悄注意着小院中的情况,见陆菱乖乖的坐回了原处,并未起疑,才稍稍放心。   沈翘睨了悦心一眼,“怎么回事?曹盼儿在搞什么?她怎么还不来?”   “少夫人莫急,曹姨娘正在做准备呢。”   “她到底打算做什么?”   沈翘有些不高兴,生怕曹盼儿搞砸了。   悦心说:“我瞧见曹姨娘将管家那个傻儿子放了进来,好像是打算让三癞子破了陆姑娘的处子身。”   “什么?”   沈翘愣了下,而后悠悠笑了:“这个曹盼儿够狠的呀!竟然想出这么损的招数。”   到底是乡下来的,只会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馊主意。   她也不想想,府里若真出了这种事,老夫人能饶得过她?   不过……   悦心说:“狠点才好呢!我看这个陆菱嚣张得很,咱们也好借此杀杀她的威风,看她还敢不敢打咱们大少爷的主意。”   “说的也是。”   沈翘得意的笑了,“反正是陆菱心术不正,咎由自取,就算之后事情败露,咱们大可把责任推到曹盼儿身上,让她们狗咬狗。”   “少夫人这下也可以安心了。”   “是呢。”   沈翘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为了不让陆菱起疑心,她还当真换了一身衣裳,穿的红红艳艳的,十分喜庆。   “陆妹妹,让你久等了。”   “无妨。”   沈翘从屋内走出来,亲亲热热的拉住了陆菱的手腕,亲昵的与她走在一起。   两人朝着小院外走去。   沈翘说:“陆妹妹,其实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与你十分投缘,只是那日在店内,我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多有冒犯,这次也想跟你赔个不是。”   陆菱听了只觉得脸冒黑线。   这个沈翘可真会睁眼说瞎话。   陆菱随意道:“没事,少夫人这般真诚,我又怎么会计较那点小事呢?”   “如此甚好,我就知道陆妹妹宽宏大量,肯定不会计较这些。”   沈翘笑容欢喜:“我让厨房备了茶点,待会儿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好呀。”   梅园距离此处不远,经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就到了。   只是临近园子,沈翘的脚步,反倒慢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好几次,最后无奈吩咐悦心。   “你去瞧瞧,曹姨娘在做些什么,怎么还不来?客人都等半天了。”   饶是旁边的静默无声的陆菱,都感觉到了沈翘态度的急躁。   她勾勾唇,静观其变。   “陆妹妹莫急,兴许盼儿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咱们等她一下。”   “我不着急,慢慢来吧。”   “嗯。”   沈翘端详着陆菱,心里默默提了口气。   这个陆菱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竟然这般沉得住气,看来还真的不能小看她。   还是曹盼儿的办法好。   若是让陆菱失身于三癞子,那么就算大爷之前真的对她有些想法,往后也就不存在了。   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察觉到沈翘的目光,陆菱歪了歪头,也看了看她。   两人的视线对上,沈翘不自然的笑了笑。   陆菱却忽然开口:“对了,沈姐姐,我有一件事还挺好奇的。”   “什么事?你说吧。”   “那日来的传话丫鬟曾说,今日过府是老夫人想要见我,为何我来了半日,也不见老夫人露面呢?”   呵!   还想见老夫人?   凭你也配?   沈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朝着陆菱笑道:“陆妹妹有所不知,前些夜里,老人家不小心着了凉,身体不舒服,大夫嘱咐一定要闭门谢客,静养几日,所以今日妹妹过来,也没敢知会老夫人,生怕打扰老夫人养病。”   “原来是这样,换季的时候,确实容易生病,少夫人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多谢陆妹妹挂心,我一定会的。”   说了这么半天话,曹盼儿终于来了。   “恕我来迟。”   悦心领着曹盼儿匆匆而至。   后者还气喘吁吁的,“不好意思,出门之前忽然遇上了老夫人……”   “咳咳咳——”   曹盼儿话刚出口,就被沈翘的咳嗽声打断了。   场面顿时一阵沉默。   曹盼儿和陆菱齐齐看向沈翘。   只是陆菱的眸子里,多了一丝看戏的意味。   沈翘尴尬的揉了揉脖子,笑道:“许是之前照顾老夫人的时候,累到了,这两日嗓子有些不舒服。”   曹盼儿也是个人精,几乎立即就反映了过来。   “嫂子可要保重身体呀。”   曹盼儿改口道:“我方才碰见老夫人跟前的嬷嬷,耽误了些时间,听说老夫人又病了。”   “是呢,已经病好几天了,所以今日才不能见到陆妹妹了。”   “唉,现在这个季节,确实容易生病。”   沈翘和曹盼儿一唱一和的,以为就这样遮掩了过去。   陆菱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只是懒得拆穿她们罢了,她们还真以为自己的谎言,天衣无缝呢?   “好了好了,咱们也不说别的了,陆妹妹等了半天,咱们也赶紧进园子赏花吧。”   “是呢,咱们别耽误时间了。”   沈翘和曹盼儿一左一右的围着陆菱往前走。   沈翘说:“现在园子里的梅花开的特别好,我家的梅园也是一绝,县城里再也没有比我家更好的赏梅去处了。”   陆菱笑着说:“今日能见此美景,真是沾了少夫人的光。”   “陆妹妹客气。”   走到梅园跟前,沈翘适时回头,跟悦心对了个眼神。   悦心忽然‘呀’了声,急匆匆的凑上来。   “对了,少夫人,您该去伺候老夫人汤药了!”   “哎呦,瞧瞧我这记性。”   沈翘笑的十分抱歉:“不如你们先去,我忙完之后,即可便去找你们。”   曹盼儿愣了下。   沈翘这是打算临阵脱逃,把事情推给她一个人?   然而,陆菱却没能让她如愿。   “等一下,既然老夫人病的这么严重,我也理当去看望一下,不如我们同去?” 第222章 回家再练个一百年吧。   此时此刻,曹盼儿恨不得给陆菱摇旗呐喊。   虽然她和陆菱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在这件事上面,沈翘也休想自己躲起来。   否则,到时候有人怪罪下来,曹盼儿可不能没有分担责任的人。   这时,曹盼儿也不说话了。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沈翘,瞧见她脸上错愕的表情,恨不得直接笑出声。   好在她忍住了。   “这个……”   沈翘尴尬道:“大夫说了,老夫人需要静养。”   陆菱点头,“少夫人不用担心,其实我也会一些医术,兴许还能帮上忙呢,就与少夫人一起去探望一下老夫人吧。”   “……”   这个陆菱怎么这么喜欢胡搅蛮缠?   沈翘险些没忍住。   好在悦心机灵,提醒了句:“但是少夫人,怎么说陆姑娘也是客人,老太太那里还有嬷嬷们照顾着,不如您就留下来陪着陆姑娘赏花吧。”   “说的也是,咱们还是别去了。”   沈翘笑着说:“老夫人喜静,如今生病了情绪更是不好,咱们还是别去打扰了。”   陆菱有些遗憾道:“这样啊,那还是听少夫人的吧。”   沈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越发气愤。   陆菱这般急不可耐的想要面见老夫人,心里一定藏着什么阴谋,搞不好就是想提前讨好老夫人,回头好让爷迎她入府。   实在是太可恨了!   起初沈翘还有些犹豫,现下却没有顾虑。   “好了,咱们去梅园吧。”   “是。”   曹盼儿浅笑着应了声。   恶人须得恶人磨,这不就赶巧了吗?   经此一事,曹盼儿忽然还有点喜欢陆菱了。   不过,依旧不妨碍她继续接下来的计划。   刚进了梅园,浅淡的梅香伴随着微冷的风拂在面上,叫人觉得欢喜。   沈翘暗暗看了曹盼儿一眼,又道:“陆妹妹,你和盼儿也是旧识,先前闹了不少误会,想必和盼儿有许多话要说,我去旁边摘几支花,就不妨碍你们叙话了。”   曹盼儿应道:“好呀,就是不知道陆姐姐意下如何?”   若换到平时,陆菱肯定不想跟曹盼儿废话。   但今日是特殊情况,她肯定得应下来。   “好吧,正好我也想往里面走走,曹姨娘同去吧。”   沈翘面上一喜,“你们去吧,我去暖阁那里等着你们。”   “好。”   陆菱和曹盼儿一道朝着梅园深处而去。   曹盼儿说:“还没有来得及恭喜姐姐,新店开张之喜。”   “曹姑娘记性有点差。”   陆菱好整以暇的说:“开店那日,你不是跟少夫人一起去的吗?说要给的贺礼,到现在我们也没瞧见呢。”   “……”   她就客套一句,没成想陆菱一贯喜欢揭底。   曹盼儿笑笑,倒也没说什么。   她的掌心握在袖口里,只要时机一到,她把东西撒出去,就算这个陆菱再能伶牙俐齿,到时候也只有被糟蹋的份!   所以曹盼儿忍了。   来到梅园深处,陆菱随意折了一枝梅花,在手心把玩。   只是心思各异,谁也无心赏花。   曹盼儿落后两步,看向旁边的岔路口。   小路尽头,有一个丫鬟模样的侍女,正悄悄躲在那里,见此朝着曹盼儿悄悄点了点头。   曹盼儿会心一笑。   她将掌心内的手帕抖落了下,空气中飘散出一股浅淡的甜香味儿。   十分诡异。   曹盼儿赶忙屏住呼吸,快速朝着陆菱走去。   陆菱背对着她,只要她用手帕捂住陆菱的口鼻,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曹盼儿心中激动,来到陆菱身后举起了手。   然而,陆菱微微侧身,似乎是早有防备,很轻松的躲了过去。   曹盼儿还未反应过来,后颈忽然一阵剧痛,整个人便像一滩烂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陆菱掩着口鼻,将曹盼儿手中的帕子丢的远远地。   这才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就凭你也想算计我?   回家再练个一百年吧。   陆菱蹲下身,将曹盼儿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穿在了自己身上。   又把她自己的深色外衣,丢在了曹盼儿身上。   曹盼儿面朝地面趴着,又被外衣盖着,乍一看上去,根本无法分辨模样。   陆菱悄悄退出去,预备看戏。   果不其然,很快不远处便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五大三粗的肥腻胖子出现,穿着破破烂烂的,嘴角还流淌着口水,声音模糊不清,看着不像是个正常人。   他来到曹盼儿跟前,轻而易举的将她抱了起来。   “嘿嘿!娶媳妇儿喽!娶媳妇儿喽!生娃娃!要生娃娃!”   胖子站在原地傻傻的欢呼。   后来有个侍女赶忙跑了过来,十分嫌弃的把胖子叫走了。   陆菱的深色外衣,将曹盼儿整个人罩住。   以至于,就连那名丫鬟也没看出什么不妥。   陆菱跟在他们身后,看见他们走进了一处阁楼当中。   阁楼处于梅园中,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从外表看上去,应当许久没有人来住过了。   片刻后,那名丫鬟匆匆离去。   陆菱冷笑一声,随即跟上了那名侍女。   暖阁前,沈翘独自在此悠哉悠哉的品着热茶。   那名丫鬟走到沈翘跟前,汇报道:“少夫人,成了!”   “这么快?”   沈翘得意道:“曹盼儿做这种事情,还真是得心应手。”   “是呢,这个曹姨娘,可真是好本事。”   沈翘嗤笑了声,眉眼放松下来,“你去催一催悦心,本夫人要的白玉糕,为什么还没送过来?”   “是。”   丫鬟离开。   沈翘好整以暇的盘起腿,接连得意的笑了好几声。   陆菱悄声凑上去,站在沈翘背后。   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同样送了她一记手刀。   “啪——”   茶杯从沈翘指尖滑落,摔成碎片。   陆菱扛着沈翘,迅速消失在暖阁前。   还别说,这个沈翘看着瘦瘦小小的,可一点也不轻!   陆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战斗力退步了,扛着她还有些吃力。   不过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陆菱将沈翘丢在了梅园的阁楼门外,又朝着里面喊道:“胖子,门外还有一个,你出来把她也抱进去吧。”   说完,陆菱就走了。   不过离开梅园之前,陆菱听见了身后门扉响动的‘吱呀’声。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陆菱站在梅园门口,往外头跑去。   边跑,嘴里还喊着:   “不好啦!大事不好啦!少夫人和曹姨娘被人掳走了!有没有人呀!” 第223章 把门给我撞开!   好戏开场喽。   庭院内有不少正在洒扫的下人,因此好些人都听见了陆菱的呼喊。   众人丢下手里的笤帚,急匆匆的来到了梅园。   “我方才就瞧见一道黑影冲过来,把我推倒之后,直接就把曹姨娘给掳走了,我本来要去找人求救,结果少夫人她……少夫人她也被……”   陆菱适时的停下,后面的话引人浮想联翩。   有人问:“少夫人她们被掳到哪里去了?”   “我也不太清楚,刚才太害怕了,没看见。”   陆菱先前往自己脸上抹了几道泥水,现在整张脸都是花的。   她期期艾艾的问:“梅园还有其他的出口吗?我记得我跑出来的时候,没瞧见其他人。”   “对了,梅园里不是有一处阁楼吗?”   “对对,梅园没有其他出口,但是有一处阁楼。”   “咱们去瞧瞧吧。”   “你敢去?咱们还不知道那团黑影是什么呢,万一是什么野兽……”   “啊!有野兽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   陆菱听了嘴角一阵抽搐,这里又不是什么深山老林,怎么可能会有野兽。   再耽误下去,只怕你们的少夫人和曹姨娘,就真的要喂给禽兽了。   于是陆菱只能提醒道:“不是什么野兽,我瞧着像是一个男人。”   “男人?”   “对。”   “……”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洒扫嬷嬷的注意。   嬷嬷听了之后,一边派人去通知老夫人,一边叫来了几个高高壮壮的护院,齐刷刷的朝着梅园深处的阁楼而去。   陆菱早在跑出去叫人的时候,就把曹盼儿的披风丢在了地上。   为首的嬷嬷捡起地上的披风,神色复杂的来到了阁楼跟前。   陆菱默默的跟着。   还未凑近,就听见阁楼内部传出来了隐约哭腔,约莫是女子的哭喊声,还有男人浑厚的叫嚷声。   众人万万没想到,会面临这种情况,一时间神色各异,谁也不敢再往前半步。   就连从大风大浪中走过一圈的老嬷嬷,都忍不住羞红了脸。   她回头看向陆菱,将她拉到一旁,忍不住悄声问了句。   “姑娘,你确定把曹姨娘带走的人,不是二少爷?”   这里面的动静,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呀。   陆菱摇头道:“贺府的二少爷,我也是见过的,若是他的话,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说的也是。   二少爷虽然素来荒唐,可也不至于这般急不可耐。   更何况,还有少夫人呢。   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众人齐齐回头。   陆菱瞧见,一位颇为威势的老妇人,被一众丫鬟犹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而来。   老太太精神抖擞,面容严肃,脚下步子生风。   “怎么回事?”   嬷嬷上前简单陈述了几句,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荒唐。   她指着阁楼,冷声道:“把门给我撞开!”   “是。”   护院们一拥而上,连踢带踹的,阁楼的房门,年久失修,承受不住竟然直接塌了。   “轰——”的一声,尘埃扬起。   屋内的声音越发明显。   “嘿嘿!生娃娃,生娃娃,一起生娃娃!”   “滚开!放开我。”   陌生的男声,夹杂着女子的哭喊,老太太的脸登时黑的跟个什么似的。   她气得唇瓣颤抖,“去!把这个登徒子给我拖出来!”   护院闯入,屋内顿时乱作一团。   老夫人身后的一众下人,一个个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里凑热闹。   屋内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霉味儿,可床榻上的情景可谓是十分香艳。   沈翘和曹盼儿身上的衣饰,全都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   黑发凌乱的披在肩上,香肩半露,皮肤细腻,黑与白的极致衬托,格外引人遐想。   冲进去的护院们,见此情景全都傻眼了。   一个个瞪着眼珠子,却不知该落在哪里。   沈翘哭的梨花带雨,缩在角落抱着自己的肩膀,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死猪头给我弄出去!”   “……是。”   又是一阵慌慌张张。   曹盼儿比沈翘还惨,她的身上剩下的那点布料,简直已经到了衣不蔽体的地步。   她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缩在墙角。   雪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像是毫无直觉一般,愣怔着双眼。   ……   兵荒马乱过后。   沈翘和曹盼儿被人抬着回屋匆匆换了衣裳,又被重新抬起来,送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祖母,你可要为孙媳儿做主啊!”   “孙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天杀的,竟然被人欺负到头上了!”   沈翘一进来就哭个不停,叫嚷着让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气的压根没有好脸色,一开口更是不留情面。   “你们沈家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府中行如此苟且之事,现在竟然还好意思叫屈?贺府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光了!”   “祖母,都怪曹盼儿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是她把三癞子带进来了!”   “什么?竟然是你!”   老夫人冷眼看向一旁的曹盼儿。   对于这个姨娘,老夫人原本就不喜欢。   只是碍于贺丰年喜欢,左右也就是个姨娘,放着府里养着就是了。   可偏偏她又是个不安分的!   之前曹盼儿还怂恿贺丰年出去捣乱,无端端丢了三间糖铺不说,竟还不知悔改,又闹出这些污糟事!   曹盼儿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再加上刚才的事情,早就被吓傻了。   她匍匐在地,浑身颤抖,也顾不得沈翘的身份了。   “老夫人!妾身冤枉呀!”   曹盼儿期期艾艾的说:“人虽然是我带进来的,可我也是听了少夫人的吩咐,否则就算再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带外男进府呀!”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带进来的,你还要诬陷我?”   “少夫人,你怎么能正眼说瞎话?”   两人各执一词,互相推脱职责,嚷得老夫人一阵头疼。   “都闭嘴!”   老夫人一声令下,两人这才消停了下来。   陆菱从头到尾,一直落在人后,和大部分人一样,都在好整以暇的看热闹。   然而,老夫人神色如炬,忽然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陆姑娘,不如你来说一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吧?” 第224章 没有一百两银票,你休想打发我   众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其中曹盼儿的目光最是阴毒和复杂。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知道陆菱才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的人,但她还不能轻易说出口。   陆菱缓缓走上前,脸上带着一丝彷徨。   “老夫人,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当时陪少夫人喝完茶之后,我的头就晕晕沉沉的,后来又摔了一跤,到现在脑瓜子还嗡嗡的呢。”   老夫人微微蹙眉,也不知道相不相信,只一味儿的打量着陆菱。   沈翘也不敢言语。   毕竟为了防止曹盼儿计划失败,她亲手往茶杯里掺了蒙汗药。   这些事可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半晌,老夫人忽然笑了。   “陆姑娘,你应该是第一个被袭击的人吧?她们都被带去了阁楼,为什么你反倒没有事呢?”   我没有事,你很遗憾吗?   陆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悠悠道:“我怎么知道?兴许是因为我摔进了泥坑?太脏了?”   毕竟陆菱一直没有来得及清洗一下,现在脸上和身上还挂着已经干涸的泥渍。   模样分辨不清不说,隐隐还泛着臭味,谁愿意接近呀?   三癞子虽然是个傻子,可是眼睛又不瞎。   这么一说,好像也能说得通。   老夫人神色复杂,眼下看谁也不顺眼。   “行了,都散去吧,呜呜嚷嚷的围在一起算个什么事?”   末了,老夫人又严厉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出去乱说,若谁敢到处嚼舌根,立即家法处置,决不轻饶。”   “是。”   围在门外的人群,立即哄散开。   沈翘还在哭着,任她不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三癞子究竟是如何找到暖阁去的?   又把她打晕,拖到了梅园中,险些让她失身于此。   沈翘越想越不对劲,对于陆菱也有诸多怀疑。   可若不是陆菱及时喊了人,去救她们,她们今日怕是难逃魔掌。   毕竟阁楼在梅园深处,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去。   她们之所以选这个地方,就因为此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让陆菱无法脱身。   结果变成了这个局面。   如果陆菱有心害她们,只需要悄悄的溜走,何必还要找人救她们。   沈翘满心复杂,只好把所有的事情,算在曹盼儿头上。   若不是她想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她也不会被连累。   曹盼儿此刻的想法和沈翘差不多。   她知道这一切都跟陆菱有关,她也知道陆菱识破了她们的计策。   但今日虽然出了丑,好在她们没有受到实际的伤害。   否则,老夫人的态度就不仅仅是这般严厉了。   曹盼儿不知道陆菱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就要得手了,却在最后关头放过了她们。   ……   这件事最后,老夫人下令杖责三癞子二百棍,然后连同管家一家老小,全部逐出了贺府。   少夫人和曹盼儿,以及她们近身的侍女,全部罚俸禁足三个月。   众人被带下去的时候,老夫人只留了陆菱一人。   关于这桩丑事,老夫人并没有细问。   但这才是老夫人的精明之处。   她活了大半辈子,宅门里的那些污糟事,什么没见过?   不用听人细说,她也能联想出几分。   怕就怕是沈翘和曹盼儿,两人心怀鬼胎,最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老夫人现在只是罚沈翘等人禁足,看着像是不打算追究了,但实际上,只是不愿旁人看笑话罢了。   众人走后,陆菱朝着老夫人问道:“老夫人,您让我留下来,还有什么事吗?”   “陆姑娘请坐吧。”   老夫人着人给陆菱看座,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陆菱也不胆怯,不卑不亢的坐了下来。   老夫人这才悠悠开口:“让陆姑娘见笑了,还望你不要介意。”   “老夫人客气,她们没事就好。”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转瞬即逝,又笑道:“听说陆姑娘跟我们青涟是好友,不知是不是有这回事?”   “老夫人客气,我与贵府的大少爷仅有一面之缘,应当还算不上什么好友吧?也不知道是谁告诉老夫人的,平白惹您误会。”   “原来是误会?”   “正是呢。”   陆菱笑道:“贺府乃是县里的名门望族,我虽然有心攀交,但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不是?”   老夫人乐悠悠的笑了。   “如此说来,倒真是我误会了。”   陆菱知道老夫人有心打探她和贺青涟的关系,但她确实跟贺青涟不熟,所以实话实说就成。   又闲聊了几句,陆菱觉得无趣,便准备告辞。   “老夫人,今日搅扰了许久,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陆姑娘要走?还是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吧,我这个老婆子,也是难得跟人聊得这般尽兴。”   陆菱婉拒:“多谢老夫人盛情,只是方才摔了一跤,身上有些不舒服,所以想回去早些休息了。”   “既然如此,我便派车送姑娘回去吧。”   “多谢老夫人。”   临近门口,老夫人又忽然提道:“对了,今日之事,姑娘也算是经历了无妄之灾,我们贺府也有责任,只是事关贺府的颜面,还望陆姑娘回去之后谨言慎行。”   这是敲打她呢?   让她不要出去乱说话。   陆菱应道:“老夫人放心,我并非喜欢说三道四之人。”   “既如此,我就当姑娘给我做了保证,他日外头若是掀起什么不着调的流言蜚语,我可要唯姑娘是问了。”   “???”   疯了吧?   见过不要脸的,陆菱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   万一他们贺府有人出去乱说,还得要让她来负责吗?   陆菱忽然嗤笑了声。   老夫人沉着脸,问道:“姑娘笑什么?”   “老夫人,你这大半辈子的饭,可真是没有白吃呀,做人能精明到你这个程度,我也是没想到。”   “放肆!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有何不敢?”   陆菱轻悄悄的说:“我尊重你,是因为你是长者,而非是你凌驾于我之上,这一点,希望老夫人能搞清楚。”   “……”   “还有,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我没跟你要封口费就不错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威胁我?”   “……”   老夫人也是很久没有见到这么伶牙俐齿的人了。   “你……你……”   她的胸口起伏不定,却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陆菱冷笑:“我什么我?我现在改主意了,没有一百两银票,你休想打发我!” 第225章 不是让我亲你吗?   一百两银票?   她倒是说的出口。   老夫人恶狠狠的瞪着她,先前伪造出来的和谐气氛,此时此刻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   陆菱冷着脸不肯退让。   老夫人刚张了张口,预备继续跟陆菱争吵。   旁边忽然有一个嬷嬷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贴在老夫人跟前耳语了几句。   “什么?当真?”   老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变。   旁边的嬷嬷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老夫人愣怔了片刻,忽然朝着陆菱道:“希望陆姑娘说到做到!”   紧接着,老夫人便吩咐旁边的嬷嬷,去账房给陆菱支出一百两银票。   态度非常痛快。   陆菱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老夫人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看老夫人远去的方向,似乎正是沈翘的小院。   难不成,沈翘出了什么事?   陆菱也没有多待,她拿了嬷嬷手中的一百两银票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陆菱早就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的暗巷里面。   只是,她刚走到马车跟前,车厢前面的车帘就被掀开了,露出了一张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俊脸。   “你怎么来了?”   面对陆菱的问题,寒澈淡笑了声,答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陆菱笑:“担心我呀?”   “嗯。”   话音落下,车厢内又响起另一道调侃的声音。   “我说你们俩要腻歪到什么时候?咱们还回不回去了?”   宋令衍挤在寒澈身旁,探出头来,面含幽怨。   陆菱瞥他一眼,笑道:“你们俩是有什么毛病?干嘛都跟来?我办事,你们至于这么不放心吗?”   “主要是他!”   宋令衍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寒澈,而后笑道:“小爷我可不担心。”   “那我可真要谢谢你。”   “嘿嘿,不客气。”   陆菱随手把缰绳一丢,朝着宋令衍道:“那你下来赶车吧,我累死了。”   宋令衍:“……”   他就不该来。   活该找罪受!   不情不愿的下了马车,宋令衍原本别扭的表情,忽然变得愉悦。   他打量着陆菱,调侃道:“陆掌柜,您这是掉进粪坑了吗?怎么这么狼狈?”   瞧见陆菱身上的泥渍,宋令衍还特意捂了捂自己的鼻子。   “好臭好臭。”   “……”   烦人的很。   陆菱睨他一眼,很快钻进了马车。   宋令衍坐在前头,从袖口里面摸出了一块方巾,掀开帘子随手丢了进去。   “快擦擦吧。”   然而,片刻后,手帕又被完完整整的丢了出来。   寒澈清冷的声音响起:“你献什么殷勤?拿走。”   “……”   “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呢!”   宋令衍骂骂咧咧的将手帕重新揣了回去,然后赶着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糖铺而去。   车内。   寒澈手长脚长的坐在一旁,他身材高大,即便是坐着,也非常占据空间。   陆菱的小腿紧紧的挨着他,上半身却紧紧的靠着车厢侧边。   寒澈瞅她一眼,淡声道:“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哦……”   陆菱挪了挪屁股,慢慢凑了过去。   寒澈伸出指尖,轻轻的捏住了陆菱的下巴,目光端详着她的脸。   两人的距离很近。   寒澈的指尖微凉,和他的瞳孔一样,带着冰凉的润泽,干净澄澈。   陆菱眨眨眼,看着他的模样,又忽然有几分口干舌燥似的,让她不由的舔了下唇角。   瞧见她的小动作,寒澈眼眸低垂,喉结微微滚动了下。   “怎么弄的?”   他的声音低低缓缓的,温热的鼻息铺撒在陆菱脸上,痒痒的。   陆菱下意识让身后靠去。   “自己抹的。”   “……”   下巴上的指尖,用了几分力。   “躲什么?”   他笑着看着陆菱,另一只手凑上来,温温柔柔的替陆菱擦掉了脸上残留的泥点。   他擦的很认真。   光是微微侧脸时的专注的眼神,让人看了都很心动。   陆菱忽然闭上了眼睛。   不行。   不能再看了。   看多了容易犯罪。   然而,寒澈在看到她忽然闭眼之后,也愣怔了片刻。   清冷的眼中,先是茫然,而后又漾开淡淡的笑意。   紧接着,寒澈微微倾身,用唇瓣贴了贴陆菱的唇角。   很温柔的一个吻,没有停留多长之间。   然而,陆菱却很懵逼的睁开了眼睛。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不解道:“你刚才在干嘛?”   寒澈挑了下眉,很真诚的发问:“不是让我亲你吗?”   “……”   误会大了。   不过这种误会多多益善。   嘻嘻。   陆菱忽然笑起来,靠在车厢上笑的花枝乱颤。   寒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似乎自己会错意了。   ……   车厢外头的宋令衍对此还一无所知,但是光听见陆菱‘咯咯咯’不停的笑声,他就能品出几分不同寻常。   “你们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行不行,外面还有一个活人呢。”   “闭嘴,好好赶你的车。”   陆菱的回答相当冷漠。   寒澈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她笑。   等她笑够了,寒澈才问道:“今天没出什么事吧?”   “唔……”   陆菱转了转眼睛,笑道:“应该算是没出事吧。”   “什么叫算是?有没有受伤?”   “我怎么可能会受伤?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陆菱从袖口摸出了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到寒澈跟前抖了抖,答道:“就是赚了一百两的封口费而已。”   “……”   “厉害。”   “那是。”   ……   沈翘这件事,也算是就此结束了。   贺老夫人那日虽然生气,但最后也没有再派人来找陆菱的麻烦。   而且,之后的两天,陆菱还听说沈翘有喜了。   当时贺老夫人会忽然答应的那么痛快,也跟这个消息有关。   毕竟这种关头,若是传出些风言风语,贺府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至于曹盼儿,陆菱也没有多打听。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姨娘,没有沈翘那样的家世,老夫人若真想对付她,岂不是轻而易举?   况且现在沈翘有喜了,即便老夫人生气,只怕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再难为她。   沈翘现在说不定还会把事情算在曹盼儿头上。   往后,曹盼儿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不过,她也算是罪有应得。   其实那天,陆菱也曾想过一走了之。   可是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她放弃了。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比天大。   陆菱虽然不以为然,却也不愿意用这种方法报复她们。   希望她们以后,能因为这件事,多长点教训,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算计的。   ……   立春前夕,家家户户都要准备祭祖的事情。   陆菱特意给糖铺的员工,放了两天假。   她们一直从年后忙到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时间可以休息,正好陆菱也要回去一趟。 第226章 很有生意头脑   寒澈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所以不能跟陆菱一起回去。   陆菱虽然没有细问,但是听寒澈交代给阿宽他们的事情,隐约觉得似乎跟之前的私铸铜钱有关。   而且还涉及到了原荣。   陆衡也会放一天春假,这天傍晚,陆菱亲自去学堂接了陆衡放学。   之前糖铺的生意,一直很忙,尤其到了傍晚这个时间。   所以,她很少有空自己去接陆衡。   今日陆衡在学院门口瞧见她的时候,还很激动。   “姐!你怎么来了?今天店里不忙吗?”   “还行,姐姐来接你开心吗?”   “嗯!”   陆衡重重的点头。   小家伙过了年又长高了不少,陆菱现在已经不能把他叫做小萝卜头了。   两人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唤声。   “陆衡!等一下!”   一个身高跟陆衡差不多的男孩,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小男孩的脸肉嘟嘟的,比陆衡胖些,长得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   “子越?你还有什么事吗?”陆衡问。   曹子越说:“邓禹说,你答应帮他做笔盒了?那你能不能给我也做一个?”   “能是能,不过你清楚规矩吗?”   “当然!钱我都带来了。”   说着,曹子越便低头翻起了书包。   旁边的陆菱闻言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些小屁孩在搞些什么?   曹子越拿出钱袋子递给陆衡:“这里面是五十文,不多不少,你数数吧。”   陆衡当真把钱袋子接了过来,把里面的钱翻来覆去数了两遍。   不过,最后陆衡将里面的钱分成了两份。   他只拿了较少的一份。   “现在只收二十文定金,等到笔盒做好了,再一手交剩下的钱,一手交货。”   “好!”   曹子越应下,拿着剩余的钱袋子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陆菱见此打趣道:“行啊,衡崽子,刚上学不久,已经学会做生意了?”   “嘿嘿,这也是陈叔手艺好。”   陆衡解释道:“他送我的笔盒,其他同学都特别喜欢,我就想着跟陈叔商量一下,我帮他招揽生意,也能替他们家赚不少钱!”   陈力闲暇的时候,喜欢木雕。   后来得知陆衡要去县城上学,也不知送他一些什么,索性就自己用木头雕刻了一个笔盒,送给了他。   没想到,小小的笔盒,竟然这么受欢迎。   最重要的是陆衡有心。   陆菱夸赞道:“很有生意头脑。”   陆衡又说:“我收他们五十文,明码标价,我自己留十文钱攒学费,剩下的钱,都给陈叔。”   陆菱笑了:“你还要自己攒学费?你是怕姐姐养不起你吗?”   “才不是呢,我是怕姐姐辛苦,所以要替姐姐减轻负担。”   “乖崽崽,当你姐姐可真是太幸福了。”   “嘿嘿。”   回到糖铺,陆衡带着他的小书包先去了后院。   刘斗瞧见陆菱,便凑上前说道:“掌柜的,原展已经来了。”   陆菱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不过以后不用再叫我掌柜的,咱们现在的掌柜是穆大哥。”   “那……要怎么称呼你呢?”   “叫名字呗,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们还不好意思叫?”   刘斗憨笑着挠挠头,旁边葛青调侃道:“不是不好意思,是不敢呀!”   “……”   陆菱无奈摇摇头,想了下说:“那你们以后叫我陆总好了。”   “陆总?”   “这是什么称谓?”   穆如归也笑着附和了句:“以前在镇远镖局的时候,人们都叫我们大当家叫总舵头。”   “啊?陆总舵头,听起来好别扭的样子。”   “得得得,别给我加字!”   陆菱说:“就是陆总,不是什么总舵头,差不多就是类似老板的意思。”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   “还是陆……总见多识广,啥都知道。”   “就是就是。”   “行了别贫了。”陆菱说:“赶紧干活,等店里收拾差不多了,大家一起坐马车回去。”   “好嘞。”   话音落下,后院帮忙卸货的伙计匆匆走了过来。   “姑娘,拉来的马车是空的!是不是忘拉货了?这可怎么办呀?”   陆菱笑道:“是我让他空着来的,明天关店休息,马车送大家回家。”   伙计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这样,可吓死我了。”   “对了,你们这些本地的,明天也休息,后厨的食盒我都分好了,一人一个带回家,算是我给你们发的节礼。”   “还有节礼呢?姑娘你也太客气了。”   “应该的。”   陆菱笑道:“米酒我也已经买好了,一人两坛,都在后院的库房,你们走的时候别忘了。”   “得嘞,多谢姑娘。”   这些人一人一个称呼,陆菱也懒得一个个纠正,随意应了下来。   天边红霞漫天,临近傍晚,熙熙攘攘的街道,更显繁华。   陆菱一行人在后院整装完毕,赶着两辆马车回西白村去了。   陆菱的车上,放着许多食盒,都是陆菱给清清准备的好吃的。   这个小丫头被‘丢在’西白村这么久,见了面肯定得闹脾气,说不定还得掉金豆豆。   陆菱心里也过意不去。   只能用这种办法,讨小丫头的欢心了。   回到村子里,天已经彻底黑了。   可是村口处灯火点点,隐约还能听见说话声。   “来了来了!是他们!”   也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嗓子,人们一下子激动起来。   临近了陆菱才看到。   不只是徐凝,就连刘斗和葛青一家都来了,甚至原含微母女也在。   大家伙热热闹闹的,在此迎接。   陆菱下了马车,走过去问道:“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这不是知道你们要回来,迫不及待想要见你们嘛!”   徐凝说完,原春霞附和道:“是啊是啊,总记得你们走了没多久,可又感觉许久未见似的,听说你们要回来,我们大家谁还呆得住,肯定都过来了。”   刘门胜和葛大成站在人后没说话,不过听着眼前这叽叽喳喳的动静,就顾着笑了。   葛青走过去,淡声道:“爹,你也来啦。”   “难得见你们这么出息,我怎么能不来?走,咱们回家。”   “对对对,都回家吧。”   夜已深,风也凉。   趁着众人都在,陆菱直接借着烛火的光,让各家把准备好的节礼分了,都带回去。   原春霞还一阵推拒,好说歹说也不肯要。   最后还是刘斗说:“这是陆姑娘的心意,大家都有,娘,收着吧,不用客气。”   “你小子倒是不客气!”   原春霞拍了拍刘斗的额头,朝着陆菱笑道:“陆家丫头,真是有心了。” 第227章 再买果园   众人回到家,拿出食篮看了下。   里面包着一斤糍团,一斤酥饼,八两红糖,八两白糖,还有拎回来的两坛米酒。   听刘斗他们说,陆菱给每个人都准备了这些东西,没有厚此薄彼。   原春霞感叹:“陆丫头仁义。”   “是啊,准备的这么周到,明天可以好好忙活一番了。”   刘门胜附和完,又听见原春霞笑道:“斗子刚才偷偷塞给我一个钱袋子,鼓鼓囊囊的,我说让他留着,他非要都给我,唉,孩子们终于出息了。”   原春霞今夜很是感叹。   他们夫妻俩现在帮陆菱管着小山头,今年的甘蔗刚刚种下,连同他们家的果园都租给了陆菱。   他们收着租金,每个月还有两份酬劳。   就连原成一家也经常感叹,现在西白村经常买肉的人家,越来越多。   逢年过节,猪都不够杀了。   很多人都羡慕原春霞夫妇,尤其现在刘斗他们都能挣大钱了。   走在街上,遇到邻里,他们夫妻面上都觉得有光。   日子也越来越有盼头了。   陆菱没有祭祖的打算,她回来也不是单纯为了立春这个节气。   年前陆菱曾经拜托隔壁村的崔柱,帮她寻找几块适合种果树的良田。   崔柱有了消息,陆菱也是想趁着这个时间,把这件事定下来。   立春这天一早,家家户户又放起了鞭炮。   年终剩下的鞭炮要在这一天全部放完。   走在路上,随处可见自家制作的彩纸,用糊糊贴在墙上或者是树上,说是为逝去的亲人引路用的。   虽然是祭祖,但今日的气氛格外的热闹,为的是祈求祖先保佑,接下来的一年顺顺利利,万事亨通。   所以,陆菱觉得今日的节日气氛,绝不逊色于除夕的热闹程度。   “陆妹子,还未恭喜你店铺开业大吉呢,以后可就是赫赫有名的陆掌柜了。”   “崔大哥,你别打趣我了。”   “我说的可是真的,现在四邻八乡没有不知道你陆菱大名的人,家家户户都想着能进你家的作坊上工。”   “现在的生意虽然忙,但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我明白,就是想跟陆妹子说说,往后若是缺人的话,可以知会一声。”   “好嘞。”   陆菱痛快的应和了下来。   两人闲话的半天,终于走到了一处田地前。   “陆妹子,就是这里了。”   崔柱指了指远处的田埂,笑道:“按你说的,差不多十亩地。”   陆菱简单扫了一眼。   如今寒冬还未过去,万物凋零。   陆菱问:“这地里以前种的什么果树呀?”   “香橙。”   橙子?   陆菱有些惊讶。   竟然还有橙子?   就听见崔柱叹了口气,惋惜道:“这片地以前结的果子特别好,挨着山泉,浇水也很方便,只是这家人的子孙懒散,又疏于管理,最终坐吃山空,好好的果园竟被糟蹋成了这样。”   “那现在他们肯卖吗?”   “当然。”   崔柱笑笑:“现在的李家人哪里还会打理什么果园,一听有人想买地,答应的特别痛快。”   “以前就没人想买这片地吗?”   “倒是也有问过的,可是你也看到了,这片地这么大,打理起来又繁琐,也没人轻易敢买呀。”   “说的也是。”   陆菱又问:“李家人想卖多少钱?”   “这个……”   崔柱有些犹豫,干笑了声,“他们家要价确实有点高,陆妹子若是真心想要,我就再去帮你杀杀价。”   “没事,我今日也过来了,你不如直接带我去见见李家人吧,我亲自问问价。”   “行。”   两人转道朝着所谓的李家而去。   隔壁村的李家人,想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   在那个土胚房和茅草屋盛行的年代,他们家是第一个盖青砖房子的。   而且房子盖得又大又高,丝毫不逊色于陆菱盖得大瓦房。   但是年代久远,又长年失修,所以一打眼看上去,外墙十分斑驳。   青苔遍布,绿意横生。   “陆妹子,这就是李家。”   李家是独门独院,占地面积很大。   陆菱站在破旧的木门前,瞧着上面已经有些模糊的雕刻画样,隐约还能品出几分昔日的辉煌。   崔柱道:“李家祖上的人奋斗了几辈子,才为家族带来了数之不尽的金银,但是眨眼间就被不肖子孙,挥霍干净了。”   “咱们过去吧。”   “好。”   崔柱上前敲门,里面很快有了反应。   来人穿着干干净净的黑色长袍,面容沉静,眉目间带着一丝浅笑,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打扮很低调。   陆菱细看了两眼,觉得有一种违和感。   崔柱上前笑道:“陈管家。”   “崔柱?你怎么来了?”   陈管家笑着迎上来。   陆菱心里那股违和感消失了。   原来是管家。   听闻他们的来意,陈管家客客气气的在他们跟前引路。   “我们大少爷刚从山上祭完祖,眼下正在房间换衣服呢,两位先在客厅稍等片刻。”   “不妨事,我们等一等就行。”   陈管家叫人给他们上茶,没一会儿一群穿红着绿的丫鬟,便端着各式托盘鱼贯而入。   陆菱被迫欣赏了一番茶艺表演。   不得不说,这位还未曾谋面的李家大少爷,确实是个讲究人。   光是泡茶的水,就准备了三种。   从涮杯,洗茶,闻香,品茗,步骤非常齐全。   “姑娘,请用茶。”   “多谢。”   眼前茶香袅袅,味道竟十分熟悉。   那日在贺府倒掉的云雾茶,竟然在这里喝到了。   不过有一种陈朽的味道,想来也存放很久了。   崔柱也不是个喜欢繁琐之人,对于品茶之道更是一窍不通。   陆菱好歹十分配合的走完了步骤,甚至手中还捏着细长的闻香杯。   然而崔柱跟前茶盏里的水,已经被他一饮而尽。   茶艺表演进行到第三杯的时候,这位大少爷终于出现了。   伴随着一股浅淡的檀香,陆菱稍稍抬眼,看到了这位所谓的‘少爷’。   少爷约莫三十岁出头,身材微胖,但却没有到大腹便便的状态。   他穿着十分考究的开襟大褂,束发整冠,面色如水。   只是一笑,露出了侧边两颗闪闪发亮的——大金牙。   那股违和感再次来袭。   崔柱见人过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陆菱紧随其后。   “李少爷,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陆掌柜。” 第228章 一亩地三十两?   “见过李少爷。”   陆菱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李维泰鼻腔内懒洋洋的哼了声,算是回应,他的目光在陆菱脸上停顿了几秒,然后移开。   他坐回客厅的主位,丫鬟们凑过去,开始了新一轮的茶艺表演。   “陆掌柜巾帼不让须眉呀!”   李维泰端坐着,脸上带着笑,乐呵呵的说道:“之前县城里的好友,说是从陆掌柜店里一次买了五斤精品白糖,送了我一些,味道真是不错。”   “李少爷喜欢就好。”   陆菱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   “嗯,你们坐吧。”   李维泰随意摆了摆手,颇有一股赐座的意味。   摆谱摆的很到位。   崔柱递给陆菱一个眼神。   他平常好像也不是这个德行,今日不知怎么了,希望陆菱不要介意。   陆菱笑了笑,表示无妨。   她看着也挺新鲜的。   李维泰捏起细长的闻香杯,在指尖把玩,声音淡淡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崔柱率先开口:“李少爷,之前我不是已经跟你提过了吗?陆掌柜打算买……”   李维泰抬起眼,眉心不悦的拢在一处。   “陆掌柜都亲自来了,还需要旁人代替她说话吗?”   说完,李维泰指了指陆菱,声音不冷不热道:“你自己说。”   陆菱扯了扯唇角,淡声道:“听说李少爷缺钱?”   “嗯?”   李维泰睁大眼睛,将闻香杯重重放在桌上,“陆掌柜,你瞧着我像是缺钱的模样吗?”   陆菱打量了一眼四周。   屋内的墙皮,有多处脱落的痕迹。   奉茶的案台,上面的划痕也很多,甚至还掉了漆。   就连李维泰跟前喝茶用的盏托边缘,都有细碎的裂痕。   更不用提,遍布屋角的蜘蛛网了。   陆菱眨着清澈的双眼,很不给面子的点了点头,说道:“看起来……非常缺钱呀。”   “……”   李维泰刚想端起茶杯的手,忽的一顿,脸色有几分不自然。   李维泰干笑着:“陆掌柜说话可真是风趣。”   “李少爷误会了。”   陆菱笑道:“我只喜欢实话实说。”   “……”   李维泰觉得这天有点聊不下去了。   但让他下逐客令的话,他又不甘心。   李维泰绷着脸,声音有些沉,“陆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没什么意思,只是做生意少不了诚心,李少爷若是不想痛痛快快的跟我做这一单生意的话,大可以直说,咱们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   李维泰尴尬的抿了抿唇。   他到底哪里露了破绽。   这丫头的眼睛怎么这么毒?   李维泰清了清嗓子,将周遭的侍女遣散,笑呵呵的看向陆菱道:“瞧你说的,咱们这不是还没开始谈吗?”   陆菱勾着唇,开门见山道:“那十亩地,李少爷打算卖什么价钱?”   李维泰黑白眼珠转了转。   其实家里早就已经入不敷出了,李维泰是想摆摆谱,杀一杀这个陆菱的威风,顺便看看她是不是真如传说中所言,那么厉害。   也好在谈价钱的时候,狠狠的提一提价格。   刚才从山上下来,远远的他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自家的果园而去。   这几天崔柱来了好几趟,李维泰一眼就认出了他。   更何况他们去的方向,就只有他们一家的果园。   见此情景,李维泰盘算着鬼点子,匆匆回了家。   果不其然,崔柱很快就带着陆菱上了门。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丫头比她想象中精明得多。   李维泰说:“陆掌柜,我们家那块地,地界有多好,相信你也听说了,所以每亩地最少三十两!”   “三十两?”   “对!一分也不能少。”   李维泰态度忽然变得强势。   他以为这样就能唬住陆菱了?   旁边的崔柱也是惊呆了。   “李少爷,三十两也太多了吧?西白村的良田最高才卖十两银子,你这狮子大开口,是不是不太好?”   李维泰瞥了眼陆菱,见她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于是转向崔柱道:“崔柱,咱们是同村人,我也没必要坑你,但实话实说,我家那块地是不是很好?我们家祖上就是靠着那块地发家致富的,你别看现在……以前可是……”   李维泰口沫横飞的叭叭了半天他们家祖上的发展史。   陆菱听烦了,直接插了句:“那跟现在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关系?”   “李少爷,您多久没去看过你家的地了?”   “我……”   李维泰哽了下,干脆直接扯谎道:“我经常去看!怎么了?”   “经常去看?”   陆菱冷笑道:“你们家地里荒草丛生不说,你知道光治理这些草患,需要多少时间和人力吗?更何况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且里面还有很多品质良莠不齐的果树,我砍?还是不砍?人工费怎么算?”   李维泰强调;“但是以前……”   “你也知道是以前了,再好的东西,也是勤奋打理的结果,否则这个高墙繁屋,李少爷怎么盖不起来呢?”   陆菱丝毫不买账,伶牙俐齿的,字字往李维泰心尖上面戳。   “……”   李维泰动了动嘴皮子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一句,可以用来反驳的话。   陆菱忽然站起来:“若换到以前,别说三十两,就是五十两,我也愿意出,可是值钱的不是那块地,也不是李少爷,而是当时打理果园的人。”   “……”   李维泰执拗的重复:“那块地就是很好!”   “嗯,所以李少爷自己留着吧。”   陆菱笑笑,显得不甚在意。   她朝着崔柱道:“辛苦崔大哥了,咱们走吧。”   “……诶,好嘞。”   崔柱愣了愣,瞅了眼被陆菱刺的面红耳赤的李维泰,悠悠的叹了口气。   陆菱说得对,再好的东西,也需要细心呵护。   若是都像李维泰一样,李家的祖上也不可能创造出那些金银财富。   但陆菱若真的放弃的话,崔柱又觉得有些可惜。   若这块地能落在陆菱手中,说不定她也能重现李家祖上往日的辉煌景象。   但若继续这样糟蹋着,时间久了,可真就成了一块荒地。   出了门,崔柱跟上来说:“陆妹子,我再继续帮你找找,但是可能找不到这样地理位置好,又一整片的良田了。”   “没关系,随心找着吧。”   陆菱笑的高深莫测,继续道:“而且,说不定李少爷还会改变主意呢。”   “啊?真的吗?”   话音刚落,身后追过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陆掌柜,等等!” 第229章 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最终这块地以每亩地八两的价钱,卖给了陆菱。   这块地以前确实好,但荒废了这么久,打理起来也很麻烦,所以适当压了压价。   李维泰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早就看穿了,所以最后答应的很痛快。   陆菱随身带着银票,直接将李维泰手中的地契买了过来。   并拜托崔柱直接在他们村里找些人,把这块荒地收拾起来,工钱按日结算。   解决完事情,陆菱预备打道回府。   临走之前,崔柱特意开口叮嘱道:“陆妹子,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出来,身上少带些钱,万一遇到见钱眼开的,很容易有危险。”   崔柱不知道陆菱的东西,都藏在空间内,好心提醒,陆菱也很感激。   “崔大哥放心吧,我自己会小心的。”   “得嘞,回吧,你拜托的事情,我会帮你办好的。”   “多谢崔大哥。”   陆菱赶着马车回去,刚走到巷子口,就瞧见某个鬼灵精的小家伙藏在门后,偷偷的往外探脑袋。   昨天回到家,小丫头生了半天闷气,直到临睡前也没跟陆菱说上几句话。   今天她又走得早,也没来得及过去把小丫头哄高兴。   临近大门,小丫头跑走了。   陆菱笑着在身后喊:“陆清你跑什么?我都看见你了。”   陆清留给她一个傲娇的后脑勺,跑得更快了。   听见动静,徐凝从家里走了出来。   她的手上还沾着面粉,调笑道:“清清念叨了你一早上,还可怜兮兮的问我,你是不是又不要她,自己偷偷跑了。”   陆菱牵着马匹的缰绳,笑着问道:“做什么好吃的呢?”   “糖饼,要吃不?”   “要,中午去你家蹭饭,懒得动手了。”   “行。”   徐凝应下来,又忍不住打趣道:“我都怕清清这些天吃腻了我做的饭。”   “不会的,放心吧,到时候我帮着炒两个菜。”   “那感情好,你先去收拾吧,中午过来一起。”   “行。”   牵着马,回了家,庭院内安安静静的,地面也很干净,周遭被收拾的很是妥帖。   都是徐凝的功劳。   之前陆菱曾经和徐凝深谈过一次,她想把陈兴元带去县城和陆衡一起到碧落书院读书。   起初徐凝也是答应了的,但最终因为舍不下,又改变了主意。   徐凝今年也挣了不少钱,偷偷找了找关系,让陈兴元去惠群书斋念书了。   所以,陈兴元也和陆衡一样,年后就开始上学堂了。   偏偏这个时间,陆清被留在了家里,大半的时间连个玩伴都没有,为此小家伙郁闷了好久。   陆菱把马匹拴好,先去了趟厨房。   给陆清带回来的食盒,还整整齐齐的堆在餐桌上。   陆菱随意掀开盖子瞧了瞧,露出几分笑意。   里面的东西看起来还是整整齐齐的,但是陆菱却知道某个小东西肯定偷吃了不少。   就是饶是心机的,又摆成了整整齐齐的模样。   陆菱笑了笑,拿起一块枣糕放进嘴里,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外面响起细碎的动静。   陆菱走出厨房,刚好瞧见落下的门帘,随着风掀起一个弧度。   紧接着,一双乌溜溜的双眼探出来,就这样可怜兮兮的等着她。   陆菱招招手,“过来,是不是不想姐姐?”   小家伙噘着嘴,不情不愿的走出来,只是矜持了没多久,忽然小跑着冲向陆菱,眼眶还红着。   “姐姐坏,又丢下我。”   “好啦好啦,姐姐这不是回来接你了吗?”   “呜呜呜……才不是。”   “不是什么?”   “不,不是来接我,哼!”   陆菱抹掉陆清脸上的泪,“确实是回来接你的。”   “那你一大早出去干嘛了?”   “呃……也确实需要顺路办点事情,这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吗?”   “哼!”   小丫头鼻尖红红的,颤抖的睫毛上还挂着泪花。   陆菱笑着问:“姐姐给你带的糕点好吃吗?”   “好……唔……”   陆清忽然闭上嘴巴,摇头道:“我没吃,不知道。”   “撒谎可不是乖孩子哦。”   “……”   陆清撇着嘴巴,十分无奈的点头,“行吧,好吃。”   陆菱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好吃就行。”   陆菱站起身,小家伙还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袖,像是生怕她会跑似的。   “姐姐,你真的接我走对吧?”   “嗯。”   “骗人是小狗。”   “好。”   陆菱无奈的重复,“骗你是小狗。”   “嘻嘻。”   小家伙终于破涕为笑,露出了唇边尖尖的小虎牙,格外生动。   回到徐凝家,陆菱跟着进了厨房。   徐凝问:“哄好啦?”   “嗯呢。”   “在外头雷厉风行,独当一面的陆掌柜也有这么无奈的一面?”   “没办法,谁能扛得住小丫头的眼泪呢,哭的我都心疼。”   “哎呀,不过清清跟着我的时候,特别懂事,这么多天一次也没哭。”   陆菱打趣:“说不定晚上蒙在被窝里哭呢。”   “才没有呢,晚上我搂着清清一起睡的,小丫头乖着呢。”   陆菱啧了声,笑道:“怎么有一种上当的感觉?清清这个鬼灵精,要是能当演员的话,演技绝对一流。”   徐凝问:“演员是什么?”   “就……以表演作为职业的人。”   “还有能以表演当职业的人呢?谁一天天这么闲,光看人演戏,也不怕累着。”   “哈哈哈。”   陆菱解释道:“此演戏,非彼演戏,总之也算是休闲娱乐的其中一种。”   徐凝越听越听不懂,最后无奈换了话题。   “你打算在家待多久?”   “不会太久,可能下午就会回去吧,也可能明天。”   “这么着急呢?还都没怎么好好跟你说话呢,难道是有什么急事吗?”   “也算不上什么急事。”   陆菱说:“趁着休息,宋令衍说县城郊外有一处好玩的地方,我打算带着两个小家伙出去玩,你们要不要去?”   “明天呀?不行,有亲戚过来。”   陆菱略表遗憾。   徐凝笑道:“那你们就好好玩吧。”   吃过午饭,陆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带着陆衡和陆清提前回县城了。   其他人明天也都休息,只要傍晚赶到店内,耽误不了明天的营业就成。   今日路上行人甚多,各个面带喜色。   陆菱也颇受节日气氛的感染,没什么喜事,也觉得很开心。 第230章 你终于回来了   临近县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聚集了不少人。   陆菱拉住缰绳,害怕伤到行人,所以走的很慢。   城墙边上,聚拢着一伙人,灰头土脸,看起来很狼狈。   听说是逃难来的。   年前的一场大灾,让很多人流离失所,成为了无家可归之人。   陆菱已经在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可还有很多人,依旧在流浪的路上。   行至城门口,一个瘦骨嶙峋,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凑了过来,捧着手期期艾艾的看向陆菱。   “好心人,给点吃的吧,我弟弟快要饿死了,求求你了,给点水也行!”   小女孩满脸泥污,几乎分辨不出模样,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充满了渴求。   陆清从车厢内钻出来。   她长得粉雕玉琢,小脸肥嘟嘟的,气色红润,身上穿着鲜亮的锦缎做的棉衣,头发整整齐齐的梳成了辫子。   和小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清好奇的眨眨眼,问道:“你没有饭吃吗?”   小女孩愣了下,咬着唇低低的‘嗯’了声。   陆清迅速缩回车厢内。   小女孩目光暗淡下来,正准备离开,忽然又听见一句俏生生的回应。   “这是我姐姐给我买的,送给你。”   陆清拎着沉甸甸的食盒,从车厢内爬出来。   陆菱接了一把,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满脸惊喜:“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好人。”   说完,小女孩准备离开,陆菱却忽然开口:“等一下。”   小女孩诚惶诚恐的回过头,像是很害怕陆菱会要回去似的,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陆菱问:“你弟弟呢?”   “在……在那边!”   小女孩指了指不远处的墙根下。   陆菱简单扫了眼,周围人很多,其实也看不清。   她说:“把你弟弟叫过来吃吧。”   “啊?好!我这就去叫!”   小女孩放下食盒兴冲冲的跑开了。   陆菱神态淡然,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等着。   小女孩姐弟两人,也不过陆衡和陆清这般年级,黑瘦黑瘦的,十分孱弱。   见他们大口朵颐,陆菱怕噎到人,又给了他们一个盛满水的水袋。   小女孩高高兴兴的扬起唇角,露出一口的大白牙,“姐姐,你真是个好人,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报答你的!”   “好好吃,别说话,容易呛到。”   “嗯。”   等他们吃饱喝足,陆菱才缓缓问道:“你们爹娘呢?”   “爹娘都去世了,只剩下我们。”   小女孩声音清亮,缓缓道:“只剩下我和弟弟了,我们要了一路的饭,从月牙镇来到了这里。”   月牙镇?   竟然还是老乡。   陆菱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文映水。”   小女孩又笑着指了指她的弟弟,又道:“他叫文映天。”   旁边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笑容憨厚,就是安静的很,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过。   陆菱觉得还挺神奇。   这一路山高水远,又充满危险,他们两个小孩子竟然能平安来到这里。   也算的上神明保佑了。   文映水擦了擦嘴巴,又朝着陆菱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等我们找到外公之后,一定会回来报答你的!”   “我叫陆菱,陆地的陆,菱角的菱,不过也不需要你们报答,举手之劳而已。”   “不不不,娘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我们从小就懂。”   陆菱见她谈吐不凡,便忍不住多问了句:“你读过书?”   “算是吧,都是我娘亲教的。”   “挺好的,所以你们到这里来,是来投亲的?”   “对!”   小女孩答得十分痛快。   陆菱忍不住打趣:“怎么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呢?也不怕我是坏人,故意套你的话?”   “不怕,陆姐姐是好人!”   小孩子的世界简单美好,黑白分明。   陆菱的一点善意,就这样轻轻松松被定义成了好人。   说起来还挺奇妙的。   陆菱笑了笑又道:“那你们接下来是要进城吗?去哪里?我送你们一程。”   小女孩遗憾的摇了摇头。   “陆姐姐,我们的户籍丢了,根本进不去,本来我还想爬墙进去的,可是这面墙实在是太高了……”   “……”   “户籍怎么丢的?”   “包袱被坏人抢了,户籍还有娘亲的信物都在里面,他们还打算卖了我们换钱,不过后来我们逃跑了,只是东西全都没有了。”   小女孩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过去的糟糕经历说完了。   陆菱还挺佩服她。   “户籍丢了,补办就行,你们去跟守城门的侍卫大哥说一声,他们会带你们去县衙的。”   话音落下,小女孩的手指蜷了蜷,摇头道:“问过了,我们没有钱,没人肯帮我们。”   陆菱沉默。   眼前四周乱糟糟的都是人,她坐着马车,在人群中又十分抢眼。   先前那些靠坐在墙角的人们,在小女孩走过来乞讨的时候,全都盯了过来。   陆菱是怕把食盒直接给了小女孩之后,等她们走了,就会有人为难文映水姐弟。   说不定,还会把东西抢走。   所以陆菱才让文映水带着她弟弟过来,过来吃。   这样有陆菱守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对他们怎么样。   眼下,天色将晚,陆菱也不能在耽误下去。   “上车吧,我送你们去县衙。”   “不不不,不用了!”   文映水急着拒绝,“已经够麻烦陆姐姐了,户籍的事情,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文映水拉着文映天转头就走。   他们个子小小的,穿行起来非常方便,没一会儿便没入了人群。   陆菱皱着眉。   陆清也从车厢内探出头来,狐疑道:“姐姐,他们真走了?”   “嗯。”   陆菱收回目光,重新赶起马车,“咱们也回去吧。”   回到店内,后院同样热热闹闹的。   阿宽等人在庭院内喝酒聊天,风一吹,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酒香。   只是未见寒澈。   瞧见陆菱的身影,阿宽匆忙撂下酒杯,朝着陆菱道:“你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   陆菱:“???”   陆菱:“什么毛病?又发生什么事了?”   阿宽指了指旁边的平房,小声道:“正郁闷呢,您去瞧瞧吧。”   陆菱转过头。   寒澈回来了?   走到住屋跟前,陆菱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回应,她便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一股浅淡的墨香。   书桌后,男人面色沉静,眼底氤氲着乌云似的深不见底,垂着眸,正在写字。 第231章 没关系,只给我看   “怎么了?”   陆菱走过去问:“遇到烦心事了?”   寒澈笔尖微顿,声音沉沉的,“还好。”   陆菱凑过去,倾着身伸出手臂,越过书桌,指尖轻轻的落在寒澈的眉宇间。   “别皱眉,好丑。”   寒澈眉间的褶皱微微舒展,顺势将她的指尖捏在了自己手中。   陆菱被他拉着绕过书桌。   反正屋内也没有别人,陆菱按着寒澈的肩膀,让他坐在了椅子上。   陆菱则是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寒澈的表情有些许微妙,但转瞬又笑了起来。   她的动作经常大胆又直接,寒澈有时候都搞不清楚,究竟谁才是被占便宜的人。   陆菱背靠着寒澈的胸口,看向眼前的纸张。   “你在画人像?”   “嗯。”   寒澈淡声道:“画了许久,都画不像。”   “要找人吗?”   “对。”   陆菱微微回头,又笑道:“你该不会被楼县令聘请成了县衙里的画师吧?这个人犯,干了什么坏事?”   “他不是人犯,算是证人吧,几个月前就已经失踪了,但怎么找都找不到,寻人启事也张贴了许久,但没什么效果。”   “所以你觉得找不到人,是因为画的不像的缘故?”   “死马当活马医吧,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嗯哼。”   陆菱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那人的模样?”   “知道,以前有过两面之缘。”   “那就好办了。”   “什么?”   寒澈有些狐疑,就瞧见陆菱重新铺了一张纸,将旁边的毛笔拿到手中掂了掂。   寒澈瞧见这幅架势,有些惊讶的问:“你还会作画?”   “本小姐技多不压身。”   陆菱笑了声,却又把毛笔放了回去,“你这笔杆子不行,我得换一套家伙。”   说完,还没等寒澈有所反应,陆菱就跑开了。   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却多了个东西。   “你这是炭条?”   “对。”   画素描,还是炭条最趁手。   陆菱拉住寒澈的胳膊,抬起来弯身过去,又重新坐回了他的腿上。   寒澈笑着问:“需不需要我给你让座?”   “不用,就这样吧,挺舒服的。”   人肉坐垫什么的,光从陆菱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来。   她真的很满意。   寒澈的手掌虚拢在她腰侧,也没敢实实在在的贴上去,半边胸膛贴着她的背,下巴轻轻扫过陆菱肩上的发丝。   两人距离很近,像是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但陆菱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做起事情来,会非常的认真和专注。   她还没来得及体会两人之间的旖旎气氛。   整个人就已经进入了认真工作的贤者模式。   她的问题一板一眼的,寒澈也回答的非常认真。   两人配合默契,雪白的纸张上很快便显现出了清晰的人像线条。   寒澈有一种自己正在被审问的错觉,像个做错事的犯人,问什么,回答什么,闲话一句没有。   所以工作效率也非常的高。   陆菱画完之后,将炭条放在一旁,手指微微翘起,远离画纸,避免将手指上面残存的黑渍蹭上去。   她斜着身子,靠在寒澈的胳膊上,“看,画完了,像不像?”   寒澈足足震惊了好长时间。   虽然方才他也能看到线条经过陆菱的手,一点一点的浮现在纸上,但是看到成品之后,他还是狠狠的惊讶了一番。   “像!太像了!”   而且,这个画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纸上的人像,就像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似的。   寒澈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菱伸出黑乎乎的指尖,笑道:“基本操作而已啦。”   “很厉害。”   寒澈笑了下,从袖口摸出一块质地柔软的方巾。   她的动作轻柔又专注,将陆菱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擦得十分干净。   她的手型很好看,细长又白,但是却没有那么细腻。   毕竟以前的原身,也没有保养手指的条件,还经常做各种粗活。   所以陆菱的手掌摸起来,手感并不是很好。   但寒澈将她的指尖擦干净后,依旧像是爱不释手似的,放在自己温热的掌心把玩。   时不时帮她按一按。   陆菱舒服的眯了眯眼,笑道:“寒澈,你若是去足疗店里工作的话,一定能成为头牌!”   人长得帅就算了,技术还这么好。   寒澈问:“足疗店是什么?”   “……就是洗完脚之后,会有人帮你按摩的地方。”   寒澈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话题转的这么快。   他问:“累了?想泡脚?”   陆菱扯着唇角没说话。   寒澈又补充道:“我让人去烧水。”   说着,就要放开陆菱,出去叫人。   陆菱的脸蛋肉眼可见的爬上一层绯红,她拽住寒澈的衣袖,小声道:“不是。”   她就随口说说,谁知道寒澈这么认真。   “嗯?”   寒澈看着她红扑扑的脸,以为她在难为情,便道:“没关系,只给我看。”   古代的女子,不能轻易露出脚丫。   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只能露给自己的夫君看。   陆菱:“………………”   陆菱最后非常面无表情的锤了寒澈一拳。   寒澈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陆菱的背影,忍不住挑了下眉。   最后,脚当然没泡成。   寒澈笑了笑,将桌上的画像折起来,装进了一个黑色的荷包内,然后叫来了阿宽。   阿宽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刚好捕捉到了,寒澈唇角那抹还未逝去的笑容。   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   他们这些人终究是错付了。   “把画像发回影盟,让弟兄们帮着找找,就算找不到文骆,能找得到一两个可能知情的文家人也好。”   “是!不过……”   阿宽又继续道:“文家那场灭门大火,烧死了十几个人,就连文府的小少爷和小小姐都没有被放过,我觉得应该很难找到知情人了。”   “不论如何,也要尽力,毕竟这是唯一的希望。”   寒澈眉眼深沉,“私铸铜钱和冒用军饷一案,刚刚浮出水面,就有三位官员接连被杀,还都是灭门惨案,我和皇上演了这么大一出戏,耗费这么长的时间,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   “属下明白。”   “去吧。”   ……   翌日一早,宋令衍早早的就赶到了糖铺。   从后门进来之后,径直朝着寒澈的住屋而去。   阿宽等人也都在。   宋令衍惊讶道:“你们都去?”   寒澈淡声道:“不然呢?”   “……都去好呀!人多热闹,呵呵呵呵……”   宋令衍干笑了两身。   比气场,那肯定是比不过的,不过他会适时认怂。 第232章 不婚不育保平安   阿宽等人还简单的做了点早饭。   就是外面买的包子,加上自己煮的稀饭,再加上两盘炒青菜。   简单清淡,又能填饱肚子。   宋令衍也很饿,嚷嚷着要动筷。   寒澈却说要等陆菱来了一起吃。   宋令衍气不过,就幽怨着说;“你要是把她宠上天,那还得了?”   闻言,寒澈只是轻描淡写的答了句:“我怕我给的还不够。”   “……”   宋令衍忽然就觉得不饿了,甚至还有点撑。   陆菱要带上两个小家伙,早上收拾的慢了些,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又懒得赶马车,索性就步行走了过来。   刚到后院,就听见宋令衍的调侃声。   “寒澈,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流连什么烟花之地,哄着姑娘们说情话?”   这一套一套的,谁听了不上头。   寒澈还没回答,阿宽就忍不住轻嘲一句:“你说的是你自己吧?我们老大洁身自好,村口的大黄都比他有女人缘。”   “……”   众人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夸是损。   宋令衍被噎了一嗓子,无奈道:“小爷我甘拜下风。”   正巧这时候陆菱走了过来。   宋令衍忍不住站起身,满脸准备告状的跃跃欲试。   寒澈轻飘飘的睨了他一眼,后者又肉眼可见的怂了。   陆菱挑着眉看他。   宋令衍顺势站在一旁伸了个懒腰,“今天的天气,可真是不错呢。”   “……”   “什么玩意?”   陆菱问了句,被寒澈拉到一旁。   “不用理他,吃饭了吗?锅里熬了稀饭,还有……”   “吃过了。”   “……”   “噗——”   宋令衍十分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惹来好几道明晃晃的白眼。   最后,宋令衍捂着自己的嘴,忍着笑意说道:“小爷挨得这顿饿,值了。”   陆菱不明所以。   旁边的阿宽朝着宋令衍提醒道:“有的人,早晚把命折在这张臭嘴上。”   “……”   宋令衍:救命,有人威胁我!   鸡飞狗跳中,众人终于吃完了早饭。   一行人乘着宋令衍的马车,朝着城外而去。   阿宽在前头赶车,平日宽敞的车厢内,此时挤满了人。   清清依偎在宋令衍身侧,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正在啃。   宋令衍一边和旁边的人说话,一边贴心的将余出来的竹签折断。   “小心点,别划到嘴巴。”   “好哦。”   折断的竹签还有些细小的毛刺,陆清乖乖的点头,嘴巴旁边沾着糖粒。   宋令衍在旁边拿着手帕,时刻伺候着,跟个保姆似的。   还不要钱。   陆菱乐得自在。   其实她也不明白,陆清怎么就这么喜欢黏着宋令衍,明明之前两人也不怎么见面。   但是每次过来,宋令衍都会带上许多好吃的。   因此就得到了小丫头格外的厚待。   好在宋令衍平时的性子看起来挺不着调,但实际还挺细心周到的。   陆菱也没什么不放心。   过了半晌,陆衡问:“姐姐,咱们要去哪里呀?”   陆菱还未开口,陆清就抢着回答道:“这个我知道!哥哥你问我。”   陆衡:“……”   陆衡重复:“清清,我们要去哪里呢?”   “去山神庙祈福!”   “好的,哥哥知道了,谢谢清清。”   “不客气哦。”   小丫头的声音乖乖糯糯的,笑起来似乎要把人甜化了。   宋令衍打趣道:“陆菱,你开个价吧,我家把清清买回去,这丫头太可爱了,给我当妹妹多好。”   清清嘟着嘴,“我又不是糖糕,怎么还能论价?我是无价之宝,你买不起的!”   宋令衍道:“谁说的?凭我跟你姐姐的交情,出十两银子,她都会卖给我的。”   “我……我就值十两?”   小丫头皱着眉,一副怀疑人生的郁闷模样。   陆菱被逗笑了,“别听他瞎说,我们清清就是无价之宝,多少钱我也不卖。”   “嘻嘻嘻。”   小家伙笑起来,推开宋令衍,朝着陆菱伸手道:“姐姐抱。”   “你长高了,也长胖了,我都快抱不动你了。”   陆菱笑着说着,还是把陆清接到了自己怀里。   宋令衍无奈的指着陆清的小鼻尖,“你个小没良心的,忘了是谁给你买的糖葫芦了?”   “略略略。”   陆清护着手中的糖葫芦,朝着宋令衍摆鬼脸,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寒澈一向没什么孩子缘。   虽然他看着温温润润的,可毕竟是经过沙场磨炼的铁血将军,身上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场。   就还挺不招小孩喜欢的。   而且,他虽然出自旁支,但自小被先太后养在膝下。   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深宫当中,远离父母兄弟,见过了太多阴谋诡计,面对这样简单易得的温馨时刻,竟然会觉得十分陌生和无措。   约莫是察觉到寒澈的沉默,陆菱挪了挪屁股,凑近他身旁。   小指头轻轻的勾了勾他的衣袖。   寒澈垂眸,瞥见她细长的指尖,又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   陆菱的长相柔美明艳,标准的鹅蛋脸,没有攻击性,唯独一双眼睛黑漆漆的。   初见,只觉得明亮,细细品味,才能窥见眼眸深处的,那种让人动容的力量。   寒澈一直觉得陆菱是个很有故事感的人。   就是多看她一眼,脑海里面就会忍不住蹦出各种各样的画面。   会被她吸引。   会想要离她更近。   寒澈胸腔内涨涨的,有什么不受控制的情绪,正从心底涌上来。   他看着陆菱的眼睛,缓缓凑到她的耳边。   用只能他们两个听见的低沉音调,悠悠道:“陆菱,将来我们也要养一对这么活泼可爱的孩子。”   陆菱抿着唇,同样回以低语。   “你听说过——不婚不育保平安吗?”   “……”   话音落下,空气中那些曼妙的荷尔蒙迅速退去,就连寒澈脸上下意识的错愕,也明显的来不及收回。   好吧。   陆菱承认,她是煞风景小队的潜力队长。   半晌,寒澈才缓缓反应过来。   “你若是不想的话,我不会勉强你,都听你的。”   那音调还隐隐透露着几分不经意的委屈。   让陆菱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玩弄感情,又不想负责的渣女……   这边的气氛,很快吸引了全车人的注意。   宋令衍瞅着二人,幽怨道:“车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你们凑在一起就算了,还凑那么近,还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公然咬耳朵,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得?”   陆菱笑着答道:“你们不能听的,实在是太多了。”   宋令衍将陆清拉了过去,一脸沉痛的捂住了陆清的耳朵。   “不要教坏小孩子!”   旁边的林山默默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遮在了陆衡眼前。   “就是,你们注意点影响。” 第233章 想要一个爱的抱抱   嫉妒!   绝对是嫉妒!   寒澈低低缓缓的笑起来,十分开心。   自从两人在一起之后,在旁人跟前,陆菱从不避讳和他之间的关系。   一如既往的坦荡。   寒澈很满足。   总想着,要做得更好,才能配得上陆菱的勇气。   出了城,马车来到郊外,跟前有一座矮山。   坡很缓,而且道路被修葺的十分整齐。   周遭来来往往的人群也很多,有些是过来游玩祈福的,还有一些住在山下的村民,摆着小摊,做些小生意。   这个时节看起来还挺繁华的。   “到了到了,半山腰上面有一处酒肆,店家自己酿的米酒味道一绝,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喝不可!”   马车刚停下来,宋令衍就叫嚷开了。   他率先下了车,众人紧随其后。   树木林立的矮山,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只是如今虽然刚刚立春,但树木还都没有出芽,远远看去,苍茫一片。   只是挂着枝头的红布条,看上去红红艳艳的。   随风飘扬,分外喜庆。   旁边没有拴马的地方,马车只能顺着边停放。   寒澈主动提出留在这里看守,让众人去玩。   宋令衍高兴道:“兄弟,你放心,我们一定很快回来!”   阿宽附和:“对对,老大,我们就不客气了!”   “行了,去吧。”   寒澈神色淡淡的笑着。   陆菱朝着他挥了挥手,然后牵着清清和陆衡预备开始上山。   不料,阿宽却忽然道:“菱姐,你不留下来陪陪我们老大吗?”   陆菱回头:“菱姐是什么鬼?我比你小好吧。”   “嗐!我倒想叫菱妹妹,可是老大肯定不乐意呀。”   “……”   陆菱说:“少贫嘴,寒澈一个人守着就行了,要我在这里干什么?”   “不行!他不行的!”   “……”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了阿宽,就连寒澈也是。   众人的眼神泛着疑惑的光。   他不行?   他怎么不行了?   展开说说。   阿宽硬着头皮道:“我们老大胆子小,他自己待在这里,会害怕的。菱姐,我们几个去就成,你在这陪着老大吧。”   陆菱沉默了下,看向寒澈问:“你害怕?”   阿宽拼命朝着寒澈使眼色。   寒澈面无表情道:“嗯,我怕。”   阿宽欢呼。   陆菱嘴角抽搐。   其他人满脸黑线。   呵!   男人!   于是陆菱答应留下来陪着寒澈。   清清见此也要跟着和陆菱一起作伴,被宋令衍直接拖走了。   宋令衍语重心长道:“臭丫头,咱们得学会审时度势,留下来坏了好事,是要被灭口的!唉……”   “唔……”   陆清眨了眨眼,满脸懵懂。   众人离开之后,此处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陆菱坐在马车头,寒澈站在一旁,手里牵着缰绳。   陆菱仰着头,朝着寒澈打趣道:“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嗯,多谢菱姐。”   “……闭嘴!”   寒澈笑起来,正好一阵风吹来,陆菱的长发被吹起。   有一缕乌黑的头发,轻轻的抚在寒澈的脸上。   他用指尖勾住,放在指尖把玩。   从战场上退下来之后,寒澈有很长一段时间,适应不了周遭的安静。   越是安静的环境,越让他心里不安,。   尤其感觉到无所事事的时候,让他不论做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   可是跟陆菱在一起,哪怕就这样静静地呆着,谁也不说话,寒澈也不会觉得无聊。   这种感觉很奇妙。   因为他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在他心里,陆菱是与众不同的。   见他陷入思绪,陆菱使坏似的摸了摸他的喉结。   微凉的指尖,落在他滚烫的皮肤上,一瞬间就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寒澈的喉尖滚了滚,捏着陆菱的指尖,用那副低沉的嗓音,说道:“别闹。”   说完,好似词不达意似的,又补充了句。   “这里是能随便摸的吗?”   “不然呢?”   陆菱勾勾唇,笑的明艳,意有所指的问:“哪里我不能摸?”   “……”   寒澈一双眼静静的垂着,就这样无奈的看着她。   陆菱笑着移开眼,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脸。   寒澈伸手碰了碰某人还露在外面的耳尖,笑道:“你还知道害羞?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话吗?”   陆菱的声音闷在掌心里,笑吟吟的:“记得!”   寒澈去拉她的手,“你看着我说。”   “不要不要,走开。”   陆菱往身后躲着,不小心躲过了劲儿,整个人差点趟过去。   还在寒澈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回了自己怀里。   陆菱惊魂未定的呼了口气。   寒澈不留情面的反问:“还闹不闹?”   陆菱乖乖的摇头,顺势歪歪栽栽的靠进寒澈的怀里,“不了不了,害怕害怕。”   可是她的音调里除了幸灾乐祸,哪有半分害怕的感觉。   寒澈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   寒澈问:“你故意的?”   “才没呢。”   陆菱的脸蛋在寒澈怀里蹭了蹭,柔声道:“天气太冷了,想要一个爱的抱抱。”   听见她软糯的声音,寒澈的责备也咽了下去。   他虚虚揽着她的后背,温声道:“直接说就好啦,危险的事情,不要做。”   “知道了,你真啰嗦,寒澈老妈子。”   寒澈笑了笑,然后点头配合的‘嗯’了声。   众人买完米酒,很快从山上下来了。   此时此刻,陆菱和寒澈也已经腻歪结束,听见声音,他们上前帮着拿了些东西。   陆菱忍不住问:“宋令衍,你要回去开酒馆吗?怎么买了这么多?”   “不开酒馆,也可以带回去喝呀。”   “你确定马车放得下?”   “呃……”   宋令衍看了看阿宽等人,笑道:“大不了让他们跑回去。”   阿宽不服:“谁买的酒,谁跑!”   宋令衍反驳:“那你待会千万别喝小爷掏钱买的酒。”   阿宽:“我不!我就喝!你管不着。”   “……”   众人:“请问你们两个贵庚啊?”   林山嫌弃:“多大年纪了,还学小孩子斗嘴。”   清清不乐意了,皱着眉道:“我们小孩子才不喜欢斗嘴呢!”   陆菱无奈扯了扯唇角,拉着寒澈开始搬东西。   他们提前准备了食材,今天要自己烤肉吃,只需要在旁边的空地上,选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便好。 第234章 她的‘好’二婶。   烧烤架子支起来,阿宽又跟林山去旁边捡柴火了。   陆菱将提前腌好的肉,连同食盒一起拿了下来,其他人一起在旁边准备,只有宋令衍带着两个小朋友在旁边享清闲。   阿宽两人回来,柴火烧起来。   陆菱朝着宋令衍道:“去车上把烧烤料拿下来,还有一条鱼,都忘了拿了。”   “知道啦。”   宋令衍转头开始指挥陆清和陆衡,“两个小鬼,去马车上把东西拿下来。”   清清嘟了嘟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站了起来。   马车就在不远处,也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陆菱两手都占着,朝着宋令衍说道:“你怎么这么懒?”   “就这么两步路,不会把他们弄丢的,你放心吧,我看着呢。”   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   生意尖利,充满恐惧。   是清清!   众人丢下东西,赶忙跑了过去,就看见陆清蹲在地上,抱着陆衡的腿正在哭。   她的手,颤颤巍巍的指着马车的方向。   “有鬼!呜呜呜呜……”   “……”   陆菱将清清抱起来检查了一下。   没受伤,就是摔了一跤,好在天冷衣服穿得厚,也没什么大碍。   陆菱松开陆清,径直朝着马车而去。   忽然,她的手臂被人从身后拉住。   寒澈淡声道:“我来。”   陆菱顿了下,寒澈已经走了上去。   他伸出手指,勾住了车厢的门帘,飞快的挑了起来。   里面忽然滚出来一团黑影!   歪歪栽栽,连滚带爬的摔在了地上,哎呦了一声,紧接着没了动静。   像是昏过去了。   寒澈细看了一眼,回头道:“是个人。”   陆菱点了点头。   刚才的呼痛声她也听见了,而且还是个女人。   只是蓬头垢面,又穿的邋里邋遢,看上去有些吓人。   宋令衍等人凑上前来,狐疑道:“是个乞丐呀!真能折腾,趁咱们没有守在这里,还知道过来偷东西。”   陆菱说:“算了,收拾收拾过去吧,也没什么损失。”   “好。”   看乞丐可怜,众人没打算追究。   清清被吓坏了,缩在陆衡怀里还哭着。   宋令衍一阵自责,蹲下身哄道:“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让你们去拿东西,小祖宗快别哭了,再哭就要变成小花猫了。”   陆清撇着嘴,眼眶红红的,泪珠子不断,推开宋令衍继续趴在陆衡肩上。   一副不愿说话的模样。   陆菱回头看了眼,朝着陆清走去。   这时候,地上的人也忽然动了。   吓得旁边的人一个激灵。   宋令衍张了张口,瞧见这个妇人年纪似乎也不小了,头发团成一团,臭烘烘的,他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下去。   “算了,就是个老乞丐,咱们走吧。”   “嗯。”   寒澈吩咐阿宽等人把马车换个地方。   地上的人,却忽然低低缓缓,充满疑惑的叫了声:“陆……陆菱?”   诶?   什么情况?   所有人跟着愣了下。   陆菱也狐疑的回头。   妇人缓缓的从地上坐起来,用黑黢黢的手指,拨开了面前的头发。   虽然妇人的脸上也蒙着一层黑泥,身材和脸蛋都瘦削了不少,但是陆菱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杨氏?   她的‘好’二婶。   没想到月牙镇一别这么久,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看来这段时间,杨氏过得并不怎么好。   宋令衍傻了眼,结巴道:“你……你们……你们认识呀?”   寒澈也看向陆菱。   旁边的阿宽也停止牵马了,忍着臭烘烘的气味,凑到杨氏跟前,预备扶她起来。   陆菱道:“不认识。”   阿宽的动作一顿。   扶,还是不扶呢?   陆菱继续准备去抱着清清。   杨氏却忽然激动起来,挣扎的从地上站起来。   她推开阿宽,朝着陆菱的背影喊道:“陆菱!真的是你!”   刚才杨氏偷偷摸过来的时候,只远远看到陆菱的身影,当时她虽然晃了一眼,但没有细看,所以也没留神。   可刚才陆菱一开口,杨氏就忍不住愣了下。   她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没成想竟然真的是陆菱。   杨氏瞧见陆菱身上的衣饰,又看了看跟在她旁边的人。   各个穿着精致,气质不俗。   杨氏的心里就恨呐!   她和儿子走散,又因为暴乱不得不离开月牙镇逃生。   这一路风餐露宿,危险重重,好不容易逃到了这里,最后还被山下的老酒鬼霸占!   老酒鬼天天逼着她出去乞讨。   有了钱就去山上买酒,喝醉了就打她!   杨氏想起自己吃过的苦头,再瞧瞧眼前光鲜亮丽的陆菱。   凭什么她可以过得这么安逸!   老天爷你瞎了眼!   如今当着这些锦衣少爷的面,陆菱还谎称不认识她,杨氏就偏偏要揭短!   “菱儿,我是你二婶呀!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呢?我含辛茹苦的把你们养大,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现在看我这般狼狈,都不肯认我了?”   “我怎么有你这么不孝的侄女!”   杨氏的话掷地有声,还情真意切。   陆菱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表演。   清清和陆衡一听是杨氏,还愣了大半晌,然后反应过来后,清清哭的更厉害了。   “呜呜呜!不要二婶!”   “清清不要二婶。”   陆菱将清清抱在怀里,朝着杨氏冷漠道:“你这么喜欢演戏,这块空地就留给你,让你一次性演个够。”   说完,陆菱直接带着两个小家伙离开了。   杨氏刚酝酿出来的眼泪,还没用上,人就走了。   宋令衍啧了声,朝着陆菱喊道:“等等我呀。”   杨氏顿时有些傻眼。   人怎么都走了?   不行!   如今陆菱是她脱身的唯一指望。   她必须得赖上陆菱!   “菱儿!你不要这么恨心呀!二婶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不管我呢?”   “你二叔和堂哥都不见了,连你也要弃我而去吗?”   “菱儿呀!菱儿!”   “二婶求求你了,别这么狠心!”   杨氏刚才从车上掉下来,磕到了膝盖,走起路来还有些跛。   山脚下地势不平,杨氏急着追赶,一个没留神,又摔了!   她趴在地上,泪影婆娑:“陆菱!你听没听见我说的话!你个不孝的白眼狼!你给我站住!”   “……”   陆清在陆菱怀里瑟瑟发抖。   陆菱回头狠狠的瞪了杨氏一眼,眼底的冰冷,一瞬间让人觉得胆寒。   宋令衍都被唬的停住了脚步。   他挠了挠眼角,干巴巴的问:“她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个眼神也有太吓人了。”   陆菱抿了抿唇,要把清清递给宋令衍抱着。   小家伙不肯松手,红着眼,紧紧的搂着陆菱的脖子,十分抗拒。   宋令衍沉吟了下,问道:“那个人真的是你们的二婶?”   “她配吗?”   “……”   宋令衍道:“她虐待你们了?” 第235章 是心疼怜惜   陆菱没说话。   倒是旁边的陆衡,沉着脸回答道:“对!她还想卖了姐姐!还找了很多人抓我们,她欺负我们,她不是我们二婶!我们不要认她!”   “……”   宋令衍也是没想到,陆菱一家以前竟然还受过这种委屈!   众人一副磨刀霍霍向杨氏的架势,然后,还没等他们去找杨氏的麻烦,旁边忽然走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男人手中拎着一坛酒,穿着流里流气,显然是刚从半山腰下来。   他跌跌撞撞的走到杨氏跟前,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   “臭婆娘,不是让你去山上讨钱吗?怎么还在山脚下晃悠!”   “哎呦!”   男人松开手,杨氏又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疼的龇牙咧嘴,头发都被拽掉了一小簇。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都有些傻眼。   这什么情况?   众人又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陆菱,众人的眼神好像是在问:   这人该不会是你二叔吧?   陆菱翻了个白眼,摇头表示,她可不认识这个男人。   醉汉灌了口酒,一抬眼就瞧见了陆菱等人。   “看什么看?我打的是自家婆娘,你们看什么热闹呢?都给我滚开!嗝——”   “……”   这人一张口,空气中弥漫的全是酒味儿。   虽然他出言不逊,但也没人打算跟一个酒鬼较劲。   众人要走,杨氏哭着挣扎起来。   “菱儿,你不能不管我呀!如今你是我唯一的指望了,求你带我走吧!”   一听这话,旁边的醉汉登时清醒了三分。   他骂骂咧咧的踹了杨氏一脚,“你个臭娘们,脑子又糊涂了不是?这里哪有你认识的人!”   说完,男人又转向陆菱等人。   “我家婆娘脑子不好,经常认错人,还请各位不要见怪,我这就带她走!”   男人急匆匆的拽起杨氏。   见她挣扎,又是两巴掌扇了过去。   杨氏两眼一翻,险些被扇晕。   “菱儿,你带我走吧!我可是i二婶呀,看在你二叔的份上,带我走吧!”   “二婶?”   陆菱冷笑道:“你如今已经改嫁,与我陆家再没有半分关系,我凭什么要带你走?”   “陆菱,你个黑心肝的贱蹄子!白眼狼!到现在都不肯认我?”   旁边的男人黑眼珠转了转,警惕的看着陆菱。   “她现在是我的婆娘,就算你们以前认识,现在也没有关系了,你们休想带走她!”   男人死死的钳住杨氏的胳膊,不肯松手。   陆菱笑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好心,况且如今我和她早已没有关系,犯不着因为她浪费时间。”   男人黑沉着脸,也不知道信没信,扛起地上的杨氏就要走。   杨氏如今瘦了一大圈,轻而易举的就被扛了起来。   她在男人肩头上挣扎,又挨了好几巴掌。   杨氏不服气,只好指着陆菱骂骂咧咧了好一番。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宋令衍松开了捂着陆清耳朵的手,朝着陆菱叹气道:   “摊上这么一位婶子,你们一家也真够倒霉的。”   骂了那么半天,也不带歇口气的就算了。   脏话还是不重样的……   陆菱冷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也算是她的报应了。”   “好了好了,咱们用不着跟这种人操心,赶紧去烤肉吧,小爷都饿死了。”   宋令衍哄着两个小家伙先走了。   寒澈凑到陆菱跟前,温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   刚才寒澈一直没说话,因为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陆菱的时候。   当时他们姐弟三个躲在一处破院内,风餐露宿,还差点被色欲熏心的臭男人算计。   现在想来,可能都是这位二婶的‘功劳’。   寒澈不曾参与过陆菱的过往,仅仅只是无意间窥见的一个偶然,让他想起来的时候,心里就会泛起浓浓的心疼。   陆菱正当妙龄,最应该是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年纪。   可她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甚至还要操心糖铺的营收。   小小的年纪,肩上全是重担。   瞥见寒澈温柔垂怜的目光,陆菱就忍不住想笑。   她凑过去低声道:“寒澈,别这样看我,弄得我好像是什么天不垂怜的小可怜似的,其实我过得挺好的,你不要觉得我可怜。”   “不是可怜你,是心疼怜惜。”   寒澈捏了捏陆菱的指尖,声音低沉道:“你之于我,不同于旁人,虽然我有时候性子寡淡了些,可是在你身上,没有这样的时刻。”   他的心,随着她的喜怒哀乐,一点点呈现出酸甜苦辣的各种情绪底味。   不是他能随意控制的。   ……   烤鱼烤肉端上桌,香喷喷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宋令衍和阿宽等人在努力的调和气氛,逗众人开心。   但之前的事情,确实影响到了心情。   陆菱还好,主要是两个小家伙被吓得不轻。   这段日子他们陪在陆菱身边,随心所欲的过了一段舒心日子,以前的那些污糟事,差不多都忘了。   可是今日见到杨氏,他们才明白过来,有些记忆虽然被压在心底,可不是那么容易忘掉的。   尤其杨氏刻薄无情的嘴脸,早已深入人心。   陆衡和陆清光是想起杨氏以前的做派,就会生理性不适,生怕下一秒又要挨骂受过听教训。   清清现在谁也不跟,就恹恹的缩在陆菱怀里,一副惊魂未定的可怜模样。   宋令衍见此气愤道:“刚才就不应该这么轻易放过那个老妖婆!早知道我也上去狠狠的教训她一顿!”   寒澈道:“行了,别提了,忘了这茬才是正经事。”   宋令衍探口气,挑了快没有刺的烤鱼,递给清清。   “小鬼,吃点鱼肉压压惊。”   陆清摇头拒绝,连埋进陆菱怀里,瓮声瓮气的问:“姐姐,二婶还会来找我们吗?”   陆菱道:“别怕,她现在已经不能欺负我们了。”   “唔……不开心。”   “好啦,没事的,吃点肉,你不是早就饿了吗?”   “好……姐姐喂我吃。”   “嗯。”   小丫头堂而皇之的撒娇,脸色好了不少。   宋令衍叹气道;“小爷给你挑的鱼肉不好吃吗?怎么还变着法的嫌弃呢?”   陆清皱皱小鼻子,“你别吵。”   “……”   宋令衍啧了声,将伸出来半天却无人接的鱼肉,面无表情的塞进了自己嘴巴里。 第236章 想要讹诈?   今日的野炊结束后,众人也没了去山神庙游玩的兴致,预备打道回府。   正收拾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叫嚷声。   “哪个是陆菱!”   陆菱回头望了眼,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朝着宋令衍道:“先带他们上车。”   “……哦,好好。”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陆清和陆衡就被宋令衍抱上了马车。   阿宽迅速冲在了陆菱跟前,挡住了来人。   来人是个老妇,头发花白,眼神却精明,冲过来的架势也十分勇猛。   陆菱不认识她。   但她身后却跟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杨氏,另一个就是刚才的醉汉。   杨氏去而复返,显然还收拾了一番。   她重新换了身灰白衣裳,头发虽然有些凌乱,但还算规整,脸上的泥污已经洗干净。   可是嘴角眉梢的乌青和脸颊上的巴掌印,却愈发明显。   “你给我让开!”   老妇推着阿宽,高声呼道:“让陆菱这个小贱人出来见我!打了我的儿媳妇,还想一走了之,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陆菱挑了下眉,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老妇口口声声的叫着让陆菱出来,像是不知道她的模样似的,可是眼神却直愣愣的朝着她的方向。   看来他们已经跟杨氏通过气了。   陆菱走上前,说道:“我是陆菱,你找我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你打人啦!”   老妇把杨氏拽到跟前,指着陆菱道:“你把我的儿媳妇打得鼻青脸肿,还想不认账?”   “你放屁!”   阿宽直接爆了句粗口,“她明明是被这个男人打的!与我们何干?”   “天杀的,你们不认账就算了,还要污蔑我儿子!”   老妇忽然叫嚷起来:“大家都来评评理啊!有人打人了!都来评评理呀。”   此处原本是背风处,在山脚的侧面,游人比较少。   老妇的声音嚷嚷开,顿时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寒澈将陆菱护在身后。   陆菱却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有好事者问:“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老妇扯着杨氏在人群跟前转了一圈。   “大家都瞧瞧,他们几个外来人在咱们自家门口,把我的儿媳妇打成了这么样子!他们不认账就算了,还要说是我儿子打的!天知道我儿好不容易娶上了媳妇,怎么舍得打她!”   “好家伙,竟然欺负到我们山下村村口了!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对,给说法,否则休想离开!”   出了县城,此处的地界名叫山下村。   村子也不大,就是围绕着山神庙方圆几公里的小村落。   村民们靠山吃山,十分淳朴,但遇到一些事情,不管对错,都十分团结自家村民。   眼下还以为自家村里的人受了欺负,一个个叫嚷着要说法。   阿宽接着解释:“她身上的伤,就是她家男人打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你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少在这里狡辩。”   “对!还诬赖人,罪加一等!”   场面一时闹哄哄的,还惊动了村长。   山下村就这么大点地方,村长闻讯而来。   老妇见此心里更是有了底气,哭哭闹闹的围着村长求做主。   “村长,就是他们!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把我的儿媳妇打成了这个样子。”   老妇拧着杨氏的脸,往村长跟前凑。   她的手碰到杨氏嘴角的伤口,杨氏疼的一阵抽气,老妇还梗着力气,往村长跟前送。   还是旁边的男人提醒了下,老妇才堪堪松了手。   杨氏揉着自己的脸,眼眶含着泪,也不敢言语。   村长上了年纪,头发也是白花花的,他瞧着眼前的架势,倒没有立即偏帮村民。   村长朝着陆菱等人问道:“人真是你们打的吗?”   阿宽挡在前头,“不是,是他男人打的!”   老妇骂道:“就是你们!一群畜生!”   村长回头睨了她一眼,老妇才消停。   村长活了大半辈子,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一家的德行。   根子嗜酒如命。   十日里怕是有九日都是醉醺醺的,喝醉了又喜欢动手。   以前根子也总是酒后跟人起冲突,他这个村长也不是没见过。   今日的事情,事实还不一定是怎样的呢。   但毕竟是自家村里的人,他也不能胳膊肘朝外拐。   该帮还是得帮。   村长又冲着杨氏问道:“你自己说说吧,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杨氏咬了咬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本是不愿意来的。   毕竟陆菱是她最后的指望,她还希望能说动陆菱让她带自己离开呢。   毕竟陆菱现在穿的光鲜亮丽,又有富家公子作陪,混的肯定不差。   奈何根子打她的时候,她不小心说了句陆菱的名字,就被旁边的老婆婆听见了。   老妇在县城的一家陶罐作坊上工,听见陆菱的名字后,一下就联想起了自家掌柜天天挂在嘴边的陆姑娘。   这位陆姑娘可是陶罐作坊的大主顾。   老妇也是偶然的机会下,远远的瞥见过陆菱一面。   这下知道这个陆菱,就是所谓的大主顾陆姑娘之后,老妇便生了歹心,硬要杨氏承认自己是被陆菱打的,也好趁机讹诈一笔巨财。   杨氏唯唯诺诺的没说话,老妇就借着扶杨氏的动作,狠狠的掐了她一把。   “啊!”   杨氏疼得尖叫。   老妇便假意关切,“我的好儿媳,哪里又疼了?该不会是伤到骨头了吧?你放心,婆婆我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这下不需要杨氏说什么,村长自然而然也把事端算在了陆菱一行外来人身上。   村长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打人肯定是不对的,何况你们下手还这样狠,我看你们还是早点赔礼道歉,也好早些解决这桩事。”   他们一个村的人,现在是铁了一条心。   陆菱冷笑道:“不好意思,事情不是我们做的,所以赔礼道歉是不可能的。”   “你这个小贱蹄子!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竟然还想狡辩,我看不如让我直接撕烂你的嘴!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嚣张!”   老妇骂骂咧咧的朝着陆菱而去。   然而,忽然之间,一块满是棱角的大石头,径直朝着老妇飞去。   “啪”的一声,砸在了老妇的额头上。   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脸。 第237章 不是你求我打的吗   “不许欺负我姐姐!”   “啊!”   老妇痛呼一声,捂着额头忽然躺到了地上,似乎没了动静。   陆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马车上跑了下来。   他站在陆菱跟前,手还保持着扔石头的架势。   所有人都傻眼了。   “陆衡……”   陆菱迅速将陆衡扯到了自己身后。   然而,回过神来的村民们,已经嚷嚷开了。   “杀人啦!杀人啦!”   “大家都是亲眼看到的!快把他们抓起来!”   “把那个小孩给我绑了!”   根子忽然站起来,径直朝着陆衡而去。   陆菱动了动,只是寒澈动作更快。   他直接挡在众人跟前,万夫莫敌,冷声喝道:“谁敢!”   这话掷地有声,根子险些被唬住。   不过根子也不清楚这伙人的底细,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村长在这里,根子转头又看向了村长。   “村长,你可要为我们家做主呀!他们先是打了我媳妇儿,现在一个小孩子都敢这样动手!还是当着咱们的面,这不是压根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吗!”   根子的话,句句煽动人心。   这些村民看向陆菱等人的眼神,也十分不友善。   不过村长还残存着几分理智。   “根子,你还不赶紧先去把大夫找过来!你就这样看着你娘流血吗?”   根子像是忽然反应过来。   他抿了抿唇,看向一旁的杨氏,厉声道:“听不见村长的话吗?还不快去叫大夫!”   “……哦。”   杨氏低低应了声,拨开人群离开了。   她巴不得老婆子早点死呢!   怎会愿意给她找大夫!   于是,杨氏转了一圈后,又绕了回来,躲在隐蔽的大树后面,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旁边就是一处村民家。   老妇被抬了进去,剩下的村民们也忙着围堵陆菱了等人。   出了这样的事,现在肯定走不了了。   好在宋令衍没有带着清清过来,否则小家伙瞧见这副阵仗,怕是又要被吓到了。   不得已,陆菱和寒澈他们也跟着进了村民家里。   根子和他母亲在村子里生活了半辈子,虽然他的名声不太好,可毕竟大家都是邻里。   现在根子娘被人打伤了,其他的人都等着帮忙讨说法呢。   大夫等了半天也没来,村长只好又重新派了人去。   不多会儿,大夫来了,查看了根子娘的伤口。   虽然破了个口子,流了不少血,但伤势不算太严重。   用药止血,简单包扎之后,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毕竟陆衡是个小孩子,力气有限,再加上石头有棱角,出血多,所以才看起来比较吓人。   但是等了半天,也不见老妇醒来。   根子骂骂咧咧的从屋内出来,径直朝着隔壁而去。   陆菱等人就被‘请’进了这里,门口还有好几个村民看守着。   “根子,你娘怎么样了?”   有人瞧见根子过来,热心的问了句。   根子眼都没抬一下,冷冷的丢了句:“关你什么事?”   根子径直进了屋。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算了算了,别跟他计较,他脾气一向如此。”   “呸!瞧给他能耐的!合着咱们不是在帮他们吗?算我多管闲事,我走了!”   “诶!你等等!”   门口的人不高兴的离开了。   根子进了屋,急冲冲的走到陆菱跟前,摊开手就要钱。   “你们把我娘打伤了,看诊费你们必须得出!”   “多少?”   “三十两!”   根子直接狮子大开头。   阿宽冷笑一声,反问道:“你们请的是大夫还是神仙呀?看诊费竟然要三十两?”   “我还没有跟你们要赔偿呢,你还好意思讨价还价?三十两,一分都不能少!”   陆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淡声道:“跟他废什么话?一分钱都不给。”   “你们打伤了人,还有理了?”   “你打杨氏的时候,也没见你要给她赔钱呀?”   “她是我婆娘!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关你们什么事?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把她打死了也无妨!但你们打我娘就不行!”   “……”   听听。   这叫什么歪理?   陆菱还忽然有些同情杨氏了。   以前的杨氏嚣张跋扈,动不动就能骑到陆二东的头顶撒野,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不过这个根子也确实不是个东西。   她是你媳妇儿,就能随便打骂,甚至把她打死了吗?   阿宽拍桌而起,瞪着根子道:“你的眼里还有没有大周律法?竟然还敢口出狂言,我看你就是欠揍!”   “你还想打我?”   根子直接躺在了地上,叫嚷道:“你打我一个试试?今天你要是不打我,你就不是个男人!来!打我!往这狠狠地打!”   “……”   “咚!”   “唔——”   阿宽还没见过这样迫不及待求打的方式,所以他也不客气,直接上去给了根子一脚。   根子蜷缩着身子,跟个虾米似的,闷哼了一声。   “我靠!你他娘的还真打呀!”   “不然呢?不是你求我打的吗?”   “……”   根子捂着自己的肚子,感觉那一脚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震碎了似的。   他大口喘着气,朝着门口爬去。   “来人呀!救我!”   阿宽凑过去,露出一个冷漠的笑,然后直接把根子扔了出去。   “不用谢!”   走到门口的村长:“……”   这群人还有没有消停的时候了!!!   屋内安静了一瞬,众人都被逗笑了,只有陆衡紧绷这一张脸。   陆菱默默他的头顶,笑道:“害怕了?”   陆衡抿着唇,摇头道:“不怕!我要保护姐姐!”   “姐姐谢谢你。”   陆衡眼睛转了转,有些迟疑的问:“姐姐不怪我闯了祸吗?”   “为什么要怪你呢?”   陆菱笑着继续道:“虽然打人的方式不太可取,可是我们阿衡是个勇敢的少年,况且事出有因,我们阿衡很厉害。”   “姐……”   陆衡沉默着扑进陆菱的怀里。   方才他虽然很勇敢,但其实也是很害怕的。   姐姐常常教他们,做人要善良明理,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可他就是没忍住。   尤其再见到杨氏之后,陆衡经常回想起以前,陆菱为了保护他们所受的委屈。   他想起自己除夕夜许下的心愿。   他要快快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然后保护姐姐和清清,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欺负。 第238章 若是不赔钱的话,休想活着离开   根子也被抬进了屋里,幸好大夫还没走,也帮着他看了看。   他现在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原本根子以为他娘见了血,这伙人一定不敢再嚣张了,所以才眼巴巴过去讨要看诊费。   不成想,还是被打了。   杨氏那个臭婆娘也不知道去哪了!   大夫没请来不说,她自己也不见了。   根子倒也不怕她逃跑。   他刚捡到杨氏的时候,也是在山脚下。   那时正值新年,山下人烟稀少,杨氏穿着单薄又破烂,瑟瑟缩缩的躲在树后歇息。   家里穷,他又嗜酒,所以打了好些年的光棍了。   当时他又喝了不少酒,又见此处无人,便生了歹心。   杨氏模样还算顺眼,尤其瘦了些之后,虽然没有到若柳扶风的地步,但是身材丰腴,脸蛋舒展,皱纹也比较少。   一开始,杨氏还十分惊恐,喊打喊杀的拒绝根子。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杨氏又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后来,杨氏就跟根子回了家。   她以为找到了后半生的依靠,不料这个依靠竟然是个酒蒙子。   杨氏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   流浪的日子并不好受,跟着根子好歹还能吃上一顿饱饭,也有屋子可以遮风挡雨。   所以,这么长的时间,杨氏从未想过离开。   直到陆菱出现……   屋内,剩下的村民们又围拢了起来。   “村长,这些外来人实在是太嚣张了!当着我们的面,先是打了根子娘,现在根子又挨了打,你可得替他们一家做主呀!”   “……”   村长也是无奈。   他刚才也想先去见见这几个外乡人,顺便谈谈赔偿的事情。   毕竟人多的话,也不好说这些。   村长也是想帮着根子家探探口风。   谁料,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根子挑衅的声音。   什么‘你打我呀’‘不打不是男人’的话,然后根子就如愿以偿的挨了一顿揍。   村长也是看傻眼了。   一时间竟不知道谁对谁错。   村长叹了口气,“先不急,还是等根子娘醒了之后,让他们娘俩自己商量吧,若是要赔偿的话,我再出面帮衬帮衬。”   众人没说话,根子捂着肚子,也在一旁低着头。   他朝着床上看了眼,目光犹疑,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村长朝着旁边的大夫问:“根子娘怎么还没醒?别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按说早该醒了……”   大夫又缓缓道:“不如我再施一次针吧,兴许能醒得快一些。”   话音刚落,床上的老妇眼睛便动了动。   “哎呦……可疼死我了!”   醒了!?   大夫捏着银针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又收了回去。   村长凑过去,淡声道:“根子娘,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的头好疼呀!”   老妇从床上坐起来,光着脚踩到了地上:“那几个人呢?我得找他们讨个说法!”   “你先别激动,小心伤口……”   “不行!我得找他们赔钱!”   老妇风风火火的站起身,径直朝着隔壁奔去。   众人傻眼:“???”   咋回事呀?   这就能跑了?   其实根子娘早就醒了,迟迟不肯醒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症状看起来很严重。   如今伤已经受了,她得抓紧机会要钱!   走到隔壁,老妇直接用脚踹开了房门。   她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却瞧见里面的人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水,像是来此游玩时的,一点也不着急。   老妇想起自己刚才装晕的行径,顿时气的想吐血。   “你们竟然还好意思在这里喝水聊天?”   陆菱眯了眯眼,淡声道:“不然呢?”   老妇走进去,指着自己的额头道:“我都伤成这样了,我儿子还被你们打了!你们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那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赔钱!”   她知道陆菱不差钱,而且她们还是坐着马车来的。   根子娘在县城上工,每天去的时候都得厚着脸皮求人家赶牛车的,把她捎带到县城。   人多,臭烘烘的不说,还特别慢。   哪有马车舒服?   老妇在心里盘算着要跟陆菱要多少钱。   “我告诉你们,我们山下村是出了名的一条心,今天你们把我家打了,若是不赔偿,你们绝对走不出这个院!”   “当然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们态度端正,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我觉得满意了,到时候我会在村长面前替你们求情,你们也能平平安安的离开了,现在咱们来算算账吧。”   根子娘自说自话似的开始了。   “我家根子也受伤了,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这往后三个月的误工费,你们得给吧?根子手脚利索,一个月少说也得赚二三十两,还有今天的看诊费,以及之后看病吃药,还得进补的钱,七七八八的算你们一百两吧,还有山路难走,我们出路看病也需要代步工具,你们那辆马车也得赔给我们。”   陆菱问:“这么多呢?”   “这还多?你在县城开糖铺,怕是一天就能挣这么多,咋还抠抠搜搜的呢?”   “哈?”   陆菱挑了挑眉,笑的有些玩味儿。   她算是知道这些人去而复返的原因了。   老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嘴快多多了,忙又补充道:“算了算了,看你们年纪轻轻的也不容易,这样吧,你们就给我……五十两!外加那辆马车。”   “五十两?这也太多了吧。”   陆菱轻飘飘的问句,惹得根子娘翻起了白眼。   “你这是啥意思?你们这些人总不至于连五十两都拿不出来吧?”   根子娘又气又急,“我们一家全都受伤了,等于三个人都不能做工!你是要饿死我们吗?难道我们三条人命还抵不过五十两和一辆马车吗?”   陆菱悠哉的瞥他一眼。   旁边寒澈松开了陆衡的耳朵,朝着根子娘淡声道:“小点声,别吓到小孩子。”   “……”   老妇真的感觉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险些喷出来。   “我好好的跟你们说话,你们别不知好歹!”   根子娘忽然抄起墙根处的一把锄头,朝着他们吼道:“我告诉你们,今日若是不赔钱的话,休想活着离开!还有这个小屁孩,他拿石头砸我,我就用石头把他砸成肉泥!” 第239章 这也太能恶心人了!   陆衡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陆菱眸光冷冷,朝着老妇道:“你再敢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的舌头撕烂!”   “来啊,我还怕你不成!”   根子娘性格一向跋扈,此时挥舞着锄头,径直朝着陆菱砍去。   寒澈伸手去挡,但陆菱动作更快   她将陆衡直接推进了寒澈怀里,然后一手掀起桌子,迎着根子娘抵了上去。   锄头看在桌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同时根子娘的虎口也被震得一麻,陆菱趁着她缓神之际,将桌子往旁边一丢,顺势抓住了锄头的另一端。   根子娘与陆菱两方争抢。   陆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钳制住根子娘,可她偏偏没有那么做,反而在根子娘奋力拉扯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松开了手。   ‘咻——’的一声,根子娘滚坐在地。   锄头也同时掉在了地上。   “哎呦——”   根子娘坐在地上呼痛,忽然眼前一黑,陆菱捏着她的下巴,也不知道往她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根子娘咳咳咳的吞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   “什么?”根子娘瞪大眼,“你竟然喂我吃毒药?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阴狠?不肯赔钱就算了,还想要我的性命?”   “若不是你贪得无厌,想要诬陷讹诈我们,现在我们也不至于会站在同一屋檐下。”   根子娘嘴皮子动了动,嘴硬道:“本来就是你们的错!”   陆菱忽然蹲下身,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顷刻间便抵在了老妇的脖子上。   “还嘴硬呢?”   “你……”   根子娘声音颤抖起来:“你竟敢……杀人可是犯法的,你若是杀了我,你也得偿命!你快放开我!”   “还能嚷嚷,看来一颗毒药不够,得吃两颗。”   陆菱作势去摸衣兜,老妇猛地抿起唇。   声音含糊道。   “我……我不敢了,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你现在年纪还小,犯不着因为我坐牢对不对?咱们好商好量的,行不?”   那一把匕首,看起来就很锋利。   冰冰凉凉的贴在皮肤上,像是瞬间就能把她的头削下来。   根子娘终于老实了下来。   可是陆菱却不想跟她好商好量的说话。   陆菱问:“现在想起来杨氏身上的伤,是谁打的了吗?”   “是我儿子!跟你们没关系!”   “嗯。”   陆菱懒散的应了声,老妇堆起小脸,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跟前的匕首。   “姑娘,把刀收了吧。”   “不行,咱们还没谈正事呢。”   根子娘一脸的诚惶诚恐,“我们不要赔偿了,只要姑娘把解药给我,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那不行。”   陆菱幽幽道:“我得问你要点精神损失费。”   “啥玩意损失费?”   根子娘彻底傻眼了。   她怎么还问自己要起钱来了?   陆菱蹲在一旁,好声好气的说:“你们自己见钱眼开,非要诬赖我想让我赔钱,我的名声都被你们破坏了,看你家境应该也不怎么富裕,这样吧,你把身上的钱拿出来,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   她这是要反被讹一笔钱了?   根子娘现在真是悔不当初。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姑娘,我身上没钱,而且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就是个酒蒙子,家里也没什么钱,实在是没办法给你,你行行好,放了我了。”   “别扒拉我,你不是说你儿子手脚利索,很能挣钱吗?”   陆菱警告性的瞥了眼根子娘蠢蠢欲动的手,笑道:“你若是再动一下,我可不敢保证我的手会不会抖起来,然后割断你的喉咙。”   老妇吓得连忙缩回了手。   这个陆菱还真是不好对付!   根子娘在心里思忖着,算了,要不就把钱给她吧,也算是给自己留条活路。   “我给,我给钱!”   “拿来吧。”   老妇原本就坐在地上,眼下她把腿蜷回来,把又脏又破的鞋子脱了下来,露出一只黑臭黑臭的脚丫。   陆菱:“……”   她是想放毒气熏死他们吗?   陆菱迅速选择战术性后退,离得老妇远远地。   只见,根子娘从鞋内摸出来一张卷着边的银票,又抬手准备去脱另一只鞋。   陆菱:“停!”   根子娘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   陆菱:“算了,你自己留着吧,把鞋穿上。”   旁边的人全都捂着口鼻,用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老妇。   这也太能恶心人了!   根子娘愣怔了下,心中狂喜。   想不到这样就把银票留了下来!害得她以为今天就要倾家荡产了呢。   因为根子是个酒蒙子,有点钱就喜欢去买酒。   他娘为了防他偷钱买酒,就把家里的银子换成了两张银票,加起来也不过就是几两银子。   但却是她家的全部家当。   这要是真给出去,根子娘肯定心疼坏了。   根子娘穿好鞋,重新站起来,朝着陆菱道:“姑娘,这钱既然你不要了,我就收起来了。”   “钱可以不要,但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啥事?”   根子娘面含警惕的看着陆菱。   陆菱淡声答道:“我们一行人被困在这里,都是因为你的原因,耽误了时间不说,还平白让我们遭受到一番污蔑,所以你得去跟外面的人说清楚,等到我们安全离开,解药自会给你。”   “……行!”   根子娘咬了咬牙。   反正今日出师不利,也不能指望能从陆菱一行人身上捞到钱了。   她自认倒霉。   从隔壁屋出来之后,根子娘将村长和众人叫了出来。   “村长,都是误会,我儿媳妇不是她们打的,今天耽误了不少时间,就让他们早些离开吧。”   话音落下,众人都是一愣。   根子跑过来,“娘!你说啥呢!哪能让他们走呢,咱们的钱……还没到手呢。”   “就是!根子娘你们别怕,咱们都在这呢,肯定不会让你们平白受委屈。”   根子娘有苦说不出,只能干笑:“我们哪有什么委屈呀?都是误会,让他们走吧。”   “我们都是亲眼看见他们打了你和根子的,你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根子娘端着一副世界和平的大方姿态,“嗐!说什么放过不放过这么严重,都是小孩子闹得,又没用多大力气,我怎么还能跟一个孩子较劲呢?你们说是不?” 第240章 且尝且珍惜   村长:“……”   众人:“……”   平日里最是刁蛮霸道的一家人,如今也这样通情达理了吗?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根子本来还不服气,打算争辩几句,然后被他娘的眼神喝了回去。   既然他们一家不打算追究,那么旁人自然也没有多管闲事的道理。   趁着众人散去,根子娘凑近陆菱跟前,讨好的笑道:“陆姑娘,现在你能把解药给我了吧?”   “说了,等我们安全离开。”   “那……你们现在不走吗?”   “走啊。”   陆菱瞅着根子娘,笑道:“难得有缘相识,你不出去送送我们吗?”   “……”   这是孽缘吧?   谁愿意要?   根子娘摆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勉勉强强的答应送他们出门。   宋令衍赶着马车早就等了半天了。   “怎么现在才出来?没出什么事吧?”   阿宽笑着打趣:“有菱哥在,能出什么问题?”   “呦?开始叫哥啦?”   “没办法,之前叫菱姐是我不懂事,唯有一句大哥,才能表达我心中敬佩之万一!”   陆菱在身后,敲了阿宽的后脑一下,“别贫了,赶紧上车。”   “好嘞!老大,快上车!”   陆菱留在最后,临走前,她朝着根子娘道:“刚才出门前,我把解药放在桌上了,就在倒扣的碗下,你自己去找找吧。”   “诶诶!姑娘慢走。”   说完,根子娘一溜烟跑了。   一把年纪了,身子骨竟然还挺硬朗。   根子娘直接冲回了人家的屋内,找出碗下的‘解药’,看都没有细看一眼,直接一整个儿囫囵吞了下去。   正好,此时有人过来。   “根子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呢?村长找你呢。”   “咳咳——我这就去。”   根子娘去了旁边的住屋,此时此刻屋内已经没几个人了。   除了大夫和这家的主人之外,就剩下根子和村长了。   根子娘问:“村长,还有啥事呀?”   村长说:“不是我找你,是闫大夫找你。”   “哦?闫大夫……”   根子娘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的话音未落,闫大夫顺着下巴上的胡子,笑眯眯的走过来,说道:“麻烦看诊费结一下。”   “……”   她就不该回来!   根子娘瞥了根子一眼,又看向闫大夫,商量道:“大夫,可否宽限几日?我现在手里没钱……”   “那不行!我也是靠出诊吃饭的,伤口我帮你们包扎了,你们不能饿死大夫呀!实在不行,你们先去借点呗。”   话音落下,村长咳了声,笑道:“我看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这家的主人:“对对对,该做饭了,家里还没柴火呢,当家的,咱们一块上山砍点柴火吧。”   “行行行,走。”   一瞬间,屋内又空了大半。   根子娘:你们还算是人吗?   闫大夫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不情不愿的,根子娘又想起了方才陆菱嫌弃的模样,她扶着桌沿坐下来,直接开始抠脚。   “闫大夫,我的钱可能有点出乎你的意料,你要是非得要的话……”   鞋子落地,‘毒气’弥漫。   闫大夫:“……”   闫大夫忍着辣眼睛的熏臭味儿,索性迎面看向根子娘:“你要给钱,就痛快点,弄出这些弯弯绕绕的,你也不害臊!”   谁稀罕看你的臭脚。   根子娘的手伸在鞋子里,半天不肯出来。   闫大夫被气急了,直接夺过根子手中的臭鞋,一把将里面的银票拿了出来。   闫大夫:“……”   味道还真有点窜鼻子……   根子朝着他娘吼道:“上次我问你要钱,你不是说家里没钱了吗?”   “给了你,你也是出去买酒!我还不如自己留着呢。”   他们娘俩吵吵嚷嚷的。   闫大夫将臭鞋一丢,拎着银票就走。   根子娘忽然反应过来。   这个杀千刀的老闫还没找她钱呢!   娘俩又急急匆匆的追了出去,场面闹哄哄的。   等他们一走,这家主人才敢从柴房窝棚里走了出来。   “可算是消停了!”   “对,幸好媳妇儿你机灵,若是被根子家借了钱,十有八九是要不回来了。”   “走走走,赶紧关门,真晦气。”   ……   重新回到山脚下,马车继续晃悠着。   车内,阿宽朝着陆菱问道:“菱哥,你刚才真的给她喂了毒药吗?你怎么还随身藏着毒药呢!”   陆菱笑了笑,从宽松的袖口内摸出一袋小零食。   清清眼睛一亮:“巧克力豆!”   “嗯,对。”   陆菱倒出来一些,将剩下的递给了清清,并朝着众人道:“才不是什么毒药,是我唬她的,没想到这人这么容易上当,胆子挺大,就是有点惜命,难以成事。”   “……”   众人默默竖起大拇指。   陆菱将巧克力豆分给了众人,“尝尝吧,还挺好吃的。”   阿宽闻了闻味道,又用舌尖舔了舔,“还挺甜的,这个巧什么豆以前怎么没见过?是跟黄豆一样,从地里长起来的吗?”   “……”   众人一脸求知的看向陆菱。   陆菱笑道:“不是,是我变出来的。”   “变出来的?”   众人愣了下,又忽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宋令衍问:“难不成这是店里的新品吗?”   “不是,你们这辈子大概也只能品尝这么一次,且尝且珍惜。”   “啧,还挺神秘。”   宋令衍见陆菱不肯说,转头又去问寒澈。   “寒哥,这玩意儿你见过没有?”   寒澈回忆着舌尖那股浅淡的甜苦味道,摇头淡声道:“没有。”   “不是吧,陆菱这个小妮子这么抠呢?”   陆菱直接翻了个白眼,“你们对我的称呼不能统一一下吗?”   宋令衍压根没理她,而是继续戳着寒澈的手臂。   “她这么抠,你考虑换个人喜欢吧。”   寒澈眸光冷冷淡淡的,“换谁?你吗?”   “……”   宋令衍整个人往后一躲,抱着自己的手臂,惊呼道:“我早就看出来你对我图谋不轨了!你这个大变态!你说,你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寒澈面无表情的问:“我疯了吗我看上你?”   “你疯了你也不能看上我!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趁早死心吧,嘤——”   “……”   耍宝逗趣这方面,宋令衍天赋异禀,无人能及。   众人也被逗得哈哈大笑,车内的气氛顿时恢复了来时的欢乐。 第241章 无愧于心   “菱儿,你再见我一面吧!”   马车忽然停下,外头再度传来熟悉的声音。   赶车的林山并未通报,而是直接朝着杨氏冷声道:“赶紧走开,我们陆姑娘没空见你。”   陆菱掀开帘子瞥了眼。   此处是山下通往县城的唯一一条路,杨氏等在这里,显然是刻意而为。   想起杨氏的遭遇,陆菱淡淡的朝着旁人道:“算了,我下去跟她说几句话。”   宋令衍拦住她,不悦道:“就这样的婶子,你还跟她费什么话?直接让林山继续赶路,她若要阻拦,就直接撞上去,看她要不要命。”   而寒澈却伸手拨开了宋令衍。   “让她去吧。”   “你……你们真是气死我了!”   宋令衍把脸扭向一边。   陆菱看了寒澈一眼,后者温声笑道:“去吧,等着你。”   “嗯。”   来到杨氏跟前,她大概是没想到陆菱真的会下来见她。   “菱儿!不是我要过去为难你们的,我也是……被逼无奈。”   “我没时间听你诉苦,咱们长话短说吧。”   陆菱脸色沉静,“二婶,咱们几次见面你都把养育之恩挂在嘴边,我若说完全不承认的话,也的确有些丧良心,毕竟我们父母早亡,养在你们家里吃了几年粮食,虽说不能吃好喝好,但到底得了一处安身之所,所以这份养育之恩,我们认三分。”   “菱儿……我……”   “这里是三十两银子。”   陆菱没有废话,直接把银锭子递给杨氏,“往后这份养育之恩,一笔勾销,不论你是拿着这笔钱回月牙镇,还是留在这里继续挨骂挨打,都随你。”   说完,陆菱不再犹豫,直接转身。   杨氏却追上来,泪眼婆娑。   “菱儿!你二叔和堂哥都没了!如今我只剩你们了,清清和阿衡还小,哪怕你把我留在身边照顾他们也好,将来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   “呵。”   陆菱冷笑一声,“杨氏,我不追究,不代表以前的事情我就忘了,你觉得我敢把他们交给你照顾吗?我们之间没有亲情和信任,那点算不上的血缘关系,就换如今的三十两银子,你难道不想要?”   要!   她当然想要!   她只不过是怀抱希望,想要进一步试探一下陆菱的态度。   如今陆菱铁了心要跟她撇清关系。   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也不能再继续纠缠。   “菱儿,谢谢你,二婶真的……真的很需要这笔钱……也真的谢谢你!”   “不必。”   马车重新上路,杨氏盯着掌心的银锭子,忽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二东……   成文……   我能回家了。   ……   车上,众人自然瞧见了陆菱给杨氏银子的事情。   宋令衍一副好像给的是他的钱的痛恨模样,不情愿的说:“陆菱,你怎么还给她钱呢?要换做是我,肯定得好好教训她一番。”   陆菱扯了扯唇角,没说话。   思绪飘得有些远。   陆二东和陆成文竟然都没了?   陆菱和他们分开之前,陆二东正计划着参与暴乱谋生路,月牙镇的暴乱,甚至都惊动了隋北的军队,场面可见不一般。   陆成文又重伤再身,想逃命估计也难。   陆菱有些唏嘘,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就算走到黑,也是他们的必然结局。   宋令衍还在喋喋不休,寒澈无奈捂住了他的嘴巴。   “安静一会儿。”   “……哦。”   宋令衍难得乖乖的听话,大概也是瞧见了陆菱的情绪不太对劲。   他悄悄凑到寒澈跟前,小声道:“不是吧,陆菱这么稀罕这个小婶呢?不是说被虐待吗?怎么这幅反应。”   “你不懂她,自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啧啧,你懂?”   闻言,寒澈傲娇的点了点头,“嗯。”   “展开说说呗?”   寒澈沉默着,把目光看向了陆菱。   陆菱一直是个极重情义的人,而且她很不喜欢欠人情。   如果受了恩惠,往往都会双倍还回去。   寒澈想,就算杨氏曾经真的对他们很不好,可是对于年少的几个孩子而言,能有一顿饱饭,一间遮风避雨的屋子,一张可以休息的床即可。   陆菱此举,也不一定是真的心疼杨氏,她或许只是在跟过去的某段时光告别。   从此以后,那些人、那些事,都将离她远去。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当她回想起这一天的时候,可能还会有新的体会。   其实寒澈的想法很对,不过陆菱此举还有最大的一个原因。   她在感谢陆家的一点骨血。   听起来还挺封建迷信的。   但如果没有这点骨血的话,她不会来到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爹娘不在了,二叔也去了。   既然碰上杨氏,可能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和宿命吧。   更何况,陆菱实在瞧不起根子一家的做派。   且不论这个媳妇儿是不是杨氏,单是根子那番将媳妇儿看做私有物,可以随意打骂,甚至伤及性命的言论,就足以让他死一万次。   所以是几件事牵扯着一起,才让陆菱做了刚才的举动。   陆菱就是一个敢爱敢恨的性子。   她也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她,只要她无愧于天地磊落,无愧于心,足矣。   ……   立春过后,陆菱再度忙了起来。   尤其糖铺的运转,已经非常的稳定,所以陆菱也趁机将药堂开了起来。   周大夫自从西白村的药堂被炸之后,一直住在寒澈之前住过的旧院里。   院子被改成了小作坊,但是屋子还能住人。   闲暇的时候,周大夫也帮忙打理着作坊。   眼下县城的药堂开业,陆菱将周大夫接了过来,聘请他做掌柜,继续做看诊大夫。   而且,药堂后院也都空着,正好给周庭和小学徒们一起住。   这天,恰逢药堂开业,十分热闹。   陆菱却在众多往来恭贺的人群当中,瞧见了一张略显意外的面孔。   章明竟然也过来捧场了。   自从宋令衍提醒她,不要跟章明走的太近之后,陆菱便没有再去过那家药堂。   虽然章明之后也去糖铺买过几次点心,但都是孤身一人,也没有多待。   所以陆菱也没怎么跟他说过他。   如今面对面,还有些尴尬。   “陆掌柜,恭喜新店开业!你这个丫头可真是有本事,开了家塘铺,弄得风生水起,现在也要抢我们药堂的生意了吗?” 第242章 切磋一下   “章伯伯此言差矣,医者慈心,自然希望世上的病痛越来越少,怎么能期望生意好呢?这样世上的病人不就越来越多了吗?”   “你这个丫头,真是鬼灵精。”   “多谢章伯伯亲自到场,祝您身体健康。”   “好好好,承你吉言。”   章明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看向陆菱继续道:“不过我今日不是来找陆掌柜的。”   陆菱疑惑道:“那是……?”   “我想见见住在你家后院的客人。”   后院的客人?   周庭吗?   可是陆菱并不觉得章明是来找周庭的。   于是陆菱淡声问道:“寒澈?”   “不错。”   章明眯着眼笑了笑,继续道:“我与他有几分渊源,过些日子我将离开此处,在此之前,有些话我想跟他聊聊。”   陆菱问:“您要见寒澈,为何要跟我说?你既然知道寒澈住在糖铺后院,直接过去找他就行啦。”   “我若自己去,他未必肯见我,所以只好麻烦陆掌柜了。”   章明态度坦然,陆菱也没什么可问的。   不过……   陆菱答道:“我可以回去帮您带句话,至于他会不会见你,还是要看他的决定。”   “好,多谢姑娘。”   章明应允。   药堂的生意算不上忙,陆菱也不需要时时刻刻守在这里。   章明跟着她回到了糖铺。   穆如归看见她还有些意外,“陆总,您不是说今日不来了吗?怎么?是有事情吩咐我们吗?”   “没事,你们忙着,不用管我。”   陆菱说完,又叮嘱穆如归招呼一下章明,她自己则一个人回了后院。   刚走进院子,空中传来刀剑互砍的铿锵声,十分刺耳。   陆菱无视了天上地下、翻来覆去、‘火拼’切磋的二人,径直进了屋。   “寒澈,你……”   陆菱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眼睛也因为眼前的景象微微睁圆……   阳光从窗外斜斜的打进来,形成一道发散的光柱,还能看见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尘粒子。   寒澈身上只穿着一条黑色裤子,线条流畅的后背,以及精致的肩胛骨裸露在空气中。   皮肤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看起来犹如神邸降临。   他缓缓回身。   陆菱的目光下移。   哦,久违的腹肌。   寒澈:“……”   他匆忙将椅子上的衣服拎了起来,然后披在了肩上,就这样倍感无奈的瞅着陆菱。   然而陆菱却一点自觉也没有,甚至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你穿这么快干嘛?”   “……”   这是什么令人窒息的问题?   别的姑娘若是看见这幅场景,只怕早就吓跑了。   也只有陆菱这么大胆,甚至还觉得他穿衣的速度有点快。   寒澈随意系上外衣的衣带,来到陆菱跟前,无奈点了点她的鼻尖。   “刚才在外面和阿宽他们切磋,出了些汗,所以想换身衣服,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啧,我来的不巧。”   应该脱光了之后再进来。   哔——   你这个&……%¥*&……%的东西!   脑海里像是跳出了一个手持黄牌警告的小人人,一脸沉痛的赏了陆菱一个巴掌,并默念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陆菱:嗐。   寒澈的声音打断了陆菱的思绪。   “你今日不是要在药堂忙吗?怎么回来了?”   “正好有事跟你说。”   “怎么了?”   “就……”   陆菱拖着调子,指尖已经不老实的勾住了寒澈跟前的衣带。   两只手绕在一起,缠来缠去的:“我替别人来跟你传句话。”   寒澈面无表情的捏住陆菱作乱的指尖,又忍不住笑了。   “什么话?”   陆菱抬眸,淡声道:“是一个叫章明的老伯,他想见你一面。”   听见章明这个名字,寒澈的眸光沉了沉,变得有些严肃。   “他竟然还敢去找你。”   寒澈用的是陈述句,陆菱听出几分不对劲。   什么意思呀?   难道之前章明来找她,寒澈也已经知道啦?   没等陆菱问出心中的疑惑,寒澈便郑重的看向陆菱道:“以后不要单独见他,当然了,最好是不再见他。”   怎么寒澈和宋令衍都这么抵触章明?   而且,宋令衍也知道朝堂之事,就很令人匪夷所思。   陆菱依稀知道,章明是先太后在世垂帘听政时的老臣,据说在朝堂上也是颇为威望的一个人。   寒澈毕竟是什么什么世子,知道这些不奇怪。   宋令衍又是怎么知道的?   上次陆菱问的时候,被宋令衍胡搅蛮缠了过去,下次他可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发什么呆?听见了吗?”   寒澈捏了捏陆菱的手心,她忙点头:“听见了,那这个人你到底见不见?”   “见。”   寒澈意味深长道:“否则他不会轻易放弃。”   陆菱哦了声又道:“行吧,那我去把他带进来。”   “不用。”寒澈拒绝道:“我出去,他来这里可能会给你惹麻烦。”   “哦……”   还挺神秘。   寒澈走后,小院内的动静也消停了不少。   陆菱走回去,倚在门框上。   刚好阿宽和林山正在休息。   阿宽饶有兴致的问道:“菱哥,有没有兴趣切磋一下?”   林山惊道:“你敢跟大嫂动手?我要去告状!”   “别说什么动手这么不文雅,就是切磋一下,点到即止。”   说完,阿宽又暗戳戳的问道:“难道你不好奇大嫂的武功路数吗?我以前还真没见过,说不定咱们还能偷学两招。”   林山瞬间被说服:“大嫂,咱们还是来比划比划吧。”   陆菱笑了走过去,朝着他们的脑门处,一人赏了一记爆栗。   “天天乱叫就算了,今天怎么还开始胡说了呢?谁是你们大嫂?”   “嘿嘿,反正迟早都是。”   “对对,早晚也得改口,您老人家提前适应适应吧。”   说完,两人又齐刷刷的看向陆菱,“所以大嫂,咱们到底能不能切磋一下呢?”   “行呀,你们说怎么比?”   阿宽问:“这个……大嫂你擅长什么兵器?长剑或是大刀?以前只见你用过匕首。”   陆菱很难跟他们解释‘枪’这个东西,只好答了句。   “我喜欢用短弩和匕首。”   “这两件兵器加在一起,进可攻,退可守,看来大嫂还真是个练家子,不知你师从何处?”   “师父太多了,记不过来。”   末世时,陆菱其实比较幸运。   她出生在建筑世家,爸妈都是设计城防的工作人员,人类最后的城市——希望城,就是她爸妈参与并负责设计的。   据说在此之前,人们还经历了许多年的地下生活。 第243章 不如寒少爷同去?   陆菱出生的时候,希望城内还没有出现感染者。   她度过了一个相对安稳的童年。   不过从小她们就被要求参加各种训练,经过层层选拔,陆菱被选进了救助者联盟,成为了后援队的一名队员。   但平时,她只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美术生。   她喜欢对着书本内已经消亡的东西发呆,然后将他们重现于画纸之上。   她在想或许有一天,世界安定下来,她能有一件绵长又繁复的工作去做。   她将遍寻这些文明和事物,让人间重现美好。   只可惜最后希望城没有了希望,她也没能成为一名画家,而是从后援队最小的成员,变成了主力队员,又成了队长,然后牺牲。   度过了短暂又精彩的一生。   陆菱回想起以前,大家可能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守望相助,亦师亦友。   所有救命的本领,没有人会藏私。   所以陆菱才说,师父太多了,记不过来。   相对于长距离射击的话,其实陆菱比较喜欢近身肉搏。   于是她又拿出了那把万年不变的匕首,阿宽则放弃了用兵器。   毕竟跟女孩子打架,肯定不能占便宜。   陆菱挑着眉问:“你确定?”   “当然!”   阿宽说的自信满满,并补充道:“他们要是知道我跟女孩子比武,还用兵器,那不得狠狠嘲笑我。”   “行,你别后悔。”   “来吧……我倒要看看……”   阿宽还准备了两句开场白,然而还没等他话音落下,陆菱便迅速绕后,举起匕首朝着阿宽的后脑刺去。   阿宽惊呼了句,凭借多年的‘保镖’生涯锻炼出来的反应力也不是吹了。   他迅速转身后倾,匕首在他眼前落下。   陆菱手腕翻转,将匕首调换方向,重新对准阿宽的心脏。   阿宽惊讶于陆菱的反应之快,急忙足尖点地,迅速后翻了一圈,这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但不知道是不是阿宽一开始轻敌了,所以出手的时候都格外的被动。   尤其陆菱身法非常快,却攻击力爆棚,招招对准你的命门,即杀招!   阿宽狼狈的躲来躲去,连招应接不暇。   “菱哥,你这是什么路数?怎么反应力这么快?”   “还有时间废话?”   说完,陆菱再度加快了速度,逼得阿宽节节败退。   尤其陆菱是从丧尸群训练出来的反应力。   武力勇猛,学的就是必杀技。   再加上她擅长近身搏斗,只要对方没有逃出她的攻击范围圈,那么对方都要颤抖的迎接她的接连杀招。   陆菱的快和狠,才是最让人心惊胆战的。   你光要应对她的变招,就得耗费所有的注意力。   更何况她还会出其不意,假动作很多。   明明朝着你袭来的是手,可你伸手去挡之后,紧接着下盘就会受到攻击。   出手看似没有章法,却能将对手一直钉在近身处。   只要露出破绽,陆菱就可以一击必杀。   “停停停!”   阿宽叫停,气喘吁吁的拍着胸口,见招拆招差点累死的说:“我需要兵器!”   林山嗤笑:“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刚才说的大话都忘了?”   “……”   阿宽翻了个白眼,感叹道:“不不不,菱哥压根不需要怜香惜玉那一套,咱们整点实际的,快给我一把长剑!”   “接着!”   长剑递上来,两人之间立即拉开了距离。   阿宽笑道:“这次我可不客气喽。”   “好啊!继续!”   再次交锋之后,陆菱的武力明显被压制住了。   毕竟她手中的匕首,不足长剑的三分之一,压根不能近身。   而阿宽也进入了状态。   前头是他抱着好玩的心态开始的,现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切磋。   两人使出全力,但点到即止。   不过陆菱的速度还是很快,但阿宽的长剑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去规避陆菱的杀招。   尤其,阿宽本来也不是什么不起眼的三脚猫功夫,所以第二场阿宽险胜。   结束后,林山打趣:“可以呀兄弟。”   阿宽自愧不如,摇头道:“确实是我的长剑占优势,我胜之不武。”   而且,陆菱并没有尽全力。   可能她太过依赖必杀技,所以这种点到即止的切磋,反而影响了她的战斗力。   陆菱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式,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战胜对方,没什么好丢人的,第一局的时候,我胜在没有兵器,可以很好的发挥自己的长处,第二局我们之间的情况,只是颠倒了而已,所以你的的确确赢了我。”   “嘿嘿,还是大嫂厉害。”   阿宽将长剑丢给林山,“你呢?还比吗?”   林山:“埋汰我是不是?我连你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比得过大嫂,更何况我也不会用长剑。”   “哎呀,你终于承认打不过我了,很好。”   “……”   林山转头看向陆菱,“大嫂,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呀,怎么了?”   “什么?浑身都疼?好,我这就去告诉老大!让他替你把阿宽爆揍一顿!出口气。”   陆菱笑了起来。   阿宽看着他的背影,气的龇牙咧嘴。   做狗这方面,还是林山比较在行。   ……   寒澈回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擦黑。   初春的天气,没了日头之后,冷风一吹,冰冷的空气像是能侵入骨髓。   陆菱搓了搓掌心,顺势跟穆如归吩咐了几句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寒澈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些。   等到穆如归离开时候,寒澈朝着陆菱问道:“接下来几天不打算过来了吗?怎么连月底的事情都吩咐完了。”   “确实来不了,我要出一趟门,可能要在外面待几天。”陆菱道。   寒澈略表讶异,而后问:“去哪?你自己?”   “对,我要去一趟镇远镖局,听说镇远镖局的霍家大小姐现在就在隋北北境,我找她有点事。”   “霍心玉?”   “嗯,诶?你认识?”   “穆掌柜跟她不是旧识吗?你为何不派他去?北境太过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单独过去,我不放心。”   “穆如归不得看着糖铺吗?我自己去也没关系的。”   “……”   寒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陆菱挑眉:“咋啦?”   寒澈指了指自己那张俊脸,然后淡声道:“穆掌柜需要看店,可我不需要,你就没什么想法?”   “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   陆菱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样,笑道:“不如寒少爷同去?” 第244章 再见故人   翌日。   陆菱需要先去隋北镇上一趟。   这次出门陆衡和陆清也跟了过来,陆菱要带他们去见一位故人,顺便托人照顾一下这两个小家伙。   陆菱准备了许多东西。   寒澈正在帮忙装车,瞧见车厢内堆放的满满当当的东西,他忍不住问道:“你是打算明年再回来吗?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陆菱笑道:“送人的。”   “给霍家大小姐?”   “不是。”   陆菱沉吟了下,又道:“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东西带少了,好像确实应该给霍小姐准备点。”   “……”   半晌过后,东西终于准备好了,陆菱一行人也出发了。   行至半路,宋令衍骑着一头快马追了上来,非要一起跟着去玩。   陆菱也懒得说他,反正他自己骑了马,就让他自己在旁边跟着吧。   康永县到镇上,也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   今天天气不太好,从早上开始就是雾蒙蒙的状态,天空透着阴霾,冷风呼呼。   宋令衍道:“咱们要不要到镇上的客栈休息一下,我看这天怕是要下雨了。”   寒澈拉住缰绳,回身掀开车帘,朝着陆菱问道:“你意下如何?”   “不住客栈,先去找人。”   陆菱从车厢内探身出来,顺势坐在了寒澈跟前,与他一同拉住了缰绳。   “我给你指路,咱们继续走吧。”   “好。”   马车在街上穿行,天空飘起了毛毛雨。   路边的小摊贩们纷纷收起了家当,倒是方便了他们的行动。   很快,马车从巷子口绕出来,来到一处静谧的住屋跟前。   陆菱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会心一笑。   “清清,阿衡,咱们到了!”   “太好了!可以见到云姨了!”   两个小家伙被人抱下马车后,便兴致勃勃的前去敲门了。   宋令衍下了马,牵着缰绳,朝着陆菱问:“云姨是谁?”   陆菱想了下,答道:“算是我之前的房东吧,我们去西白村之前,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手给我。”   “……哦。”   寒澈将陆菱扶下了马车,然后开始默默搬东西。   陆菱在一旁静静看着。   宋令衍啧了声,暗戳戳的朝着寒澈道:“你就惯着她吧!她一个能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人,有什么可扶的?”   陆菱伸出脚尖踢他,“我腿断了不行吗?”   宋令衍嗤笑。   然而,寒澈压根没有理会宋令衍的调侃,一趟一趟的将陆菱带来的东西搬到了门口。   搬完之后,陆菱凑上去,笑道:“累不累?”   “就这么点东西,怎么会累?”   “牛啊牛啊!”   陆菱伸出葱白的指尖,戳了戳寒澈的胸口,然后又被他握在了手里。   宋令衍:“……”   他何必要跟过来受这份罪?   “怎么还没开门?这里有人快被恶心死了!”   宋令衍朝着门口而去。   清清还趴在门板上,时不时顺着门缝往里面呼喊,可却无人应答。   陆菱来的突然,也没机会提前告诉云娘一声。   可今日天气不好,按说云娘应该不会上山采药。   寒澈从车上拿下来两把雨伞,一把递给了两个小朋友,另一把递给了陆菱。   宋令衍摊摊手,问:“我的呢?”   寒澈冷漠道:“你适合淋雨,没你的份。”   “……”   宋令衍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行,反正你也没有,咱俩就一块淋雨吧……”   话音未落,陆菱手中的伞便高高举起,遮在了寒澈头顶。   他俩打着一把伞。   宋令衍十分无语。   “来来来,咱们挤挤。”   宋令衍蹲在地上,凑到清清他们跟前,成功争夺到了一角可以避雨的空间。   陆菱道:“你还要不要脸?”   “要脸就得淋雨,小爷的衣服很贵的。”   两人正在斗嘴,身后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云姨试探的叫了声,“陆菱?”   “诶!云姨!”   “云姨你终于回来啦!”   清清一溜烟跑了出去,径直扑进了云娘的怀里,哼唧道:“清清好想云姨的!”   “你们怎么来了?我……我……快进屋!快进屋!下雨了,你们不先找地方躲躲呢?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云娘将手上的药篮子一丢,匆匆忙忙的将他们一大群人迎了进去。   屋内,云娘激动的搂着陆清。   “都长这么高啦?还胖了,看这小脸又白又嫩,跟我初见你们的时候,差别太大了!”   陆衡笑着凑上去,“云姨,我呢?”   “你也是呀!模样都张开了,真俊!”   “嘿嘿!云姨,我已经上学堂了,现在会背很多诗,也能写很多字。”   “读书好,将来有大出息!”   见到她们,云娘高兴的笑容满面。   他们三个刚走的时候,云娘还十分不适应。   明明之前几十年已经清冷惯了,可是他们走了,她的心里也是浓浓的不舍。   真没想到如今还能见到她们。   众人因为淋了雨,全都回屋收拾了一番。   云娘还留着丈夫之前的衣饰,也给宋令衍和寒澈换了身衣服。   大家收拾好之后,才又齐齐聚集到了一处。   云姨热情张罗着烧水烫茶,陆菱和她一起忙活,顺便聊了些家常。   云娘问:“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只是路过,我其实要去的是北境。”   “北境?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那里做什么?那里除了北境军,什么也没有呀。”   “去找一个人。”   陆菱没有细说,“但是,我特意带了陆衡和清清,也是为了看望云姨你,这次北境之行,我没打算带他们过去,还要劳烦您帮我照看几天。”   “没问题!我也当真是想他们了,只是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知道,我跟我朋友一起去,您不用担心。”   提起这个,云娘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调侃。   “只是朋友吗?”   陆菱愣了下,不好意思的笑道:“您看出来了?”   “这有什么难的?以前云姨我也是有喜欢之人的,光凭那个小伙子看你的眼神,我也能品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陆菱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了这件事。   云娘感叹一声,“挺好,如今看你们过得这样好,连终身大事也有了着落,云姨我真替你开心,日后成婚时,也定要告诉我!”   “好。” 第245章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眼瞧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云姨家的小院反倒越来越热闹。   今日算的上团圆之喜,云娘张罗着要包饺子。   她还冒着雨去买了肉,之后陆菱回来的消息就传开了。   秦涛特意买了酒赶来,甚至县衙的小葛也跟县令告了假,拎着一条鱼过来看望。   大家热热闹闹的,将原本并不算宽敞的堂屋,坐的满满当当。   寒暄过后,秦涛看向了屋内的两个陌生男人。   “这两位是……”   云娘答道:“是菱儿的朋友,这次和她一起出来办事的。”   “哦哦哦,幸会幸会,在下秦涛,这位是县衙的差役葛毅。”   “你们好。”   “在下寒澈。”   “我是宋令衍。”   几人相互介绍,如此也算是熟识了。   陆菱这次带的东西多,又分别给秦涛和小葛送了礼物。   秦涛瞧见眼前的白糖,狐疑的问:“对了,最近有一位声名鹊起的陆掌柜,也是开糖铺的,陆妹子你不会和她有什么关系吧?”   宋令衍笑道:“就是她呀。”   “啊?真的?”   众人一番惊讶,又连连夸赞。   小葛感叹道:“陆妹子心思灵巧,又聪颖绝顶,能做出如此惊人之举,其实也不算意外。”   小葛还记得初初见到陆菱所画的人像之时,而是这般惊为天人。   陆菱被夸得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众人聊的畅快,寒澈却没怎么搭话。   有人问起的话,他也会不卑不亢的浅笑回答,众人从他的谈吐和气质也能看得出,他是个惊才绝绝的妙人。   不过可能是寒澈的气质天生比较冷感,因此几乎没人敢主动跟他搭话。   但是桌面就这么大点地方,谁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分外真切。   陆菱跟前的茶杯见底,寒澈总能第一个不声不响的端起茶壶,给她续上茶水,顺带还温声的问一句烫不烫之类的。   陆菱对他的态度也很亲近,有时候都不用特意回答,一个眼神足以。   所以在场之人,很快便意识到寒澈与陆菱的关系不一般。   临近晌午,陆菱去厨房给云姨帮忙的时候,她还调侃了两句。   “想当初,我还有心撮合你跟秦涛呢,现在知道你是个有凌云之志的女子,也幸好当初没有耽误你。”   “秦大哥人挺好的,将来一定能娶到一位美娇娘。”   “哈哈哈,承你吉言。”   同样屋内的气氛,也十分欢快。   秦涛和小葛虽然今日才和寒澈两人相识,但男人之间能谈论的话题实在很多,尤其寒澈与秦涛又都曾从军队里磨炼过。   说起来都是头头是道。   秦涛狐疑,朝着寒澈问道:“寒兄,我瞧你霁月清风,应当是个风雅妙人,怎的对军营里的事情,这般熟悉?”   寒澈笑道:“边境不稳,我的许多兄弟都出身军营。”   “是吗?都在哪里呢?我们北境军现有三个分支,我之前在邵将军麾下,寒兄可听人说过邵祁之名?”   听到往日熟悉的名字,寒澈有片刻愣怔。   他稍稍沉吟了下,而后摇头道:“不曾。”   “嗐!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想当年我们邵将军……”   秦涛一说起这些事,便开始喋喋不休,和寒澈说了半天这个邵祁的功与名。   只是最后有些感叹道:“我们邵将军说他曾经是北辰王手下的副将,北辰王府的世子北辰棠也,在当时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人们都说,若是那位少年将军还在,定能还咱们北境安宁祥和之态!”   话音落下,寒澈面色淡然,桌上的指尖却在不经意间攥成了拳头。   宋令衍听得兴致勃勃,便问:“那位少年将军,现在何处?”   “应当回金陵休养了吧?”   秦涛说的不慎笃定。   小葛放下茶杯,笑道:“秦大哥说的可是那位年方十七率领四万北境军,击退塔图十万兵马的少年名将?”   “对对对!你也知道?”   “当然!虽然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但现在也有人津津乐道,尤其近几年北境不稳,人们时不时便会想起这位战无不胜的小将军。”   “唉!真是可惜了。”   宋令衍不明所以的问:“这位小将军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休养?难道是受伤了?”   “说是得了急病,久治不愈,无奈被老王爷送出了军营养病,但是后来老王爷也在此后的一场战役中受了重伤,双腿落下残疾,也不能再征战沙场。不过最让人可惜的,还是那位小将军,年方十七,便已经名扬天下,若没有那场急病,如今定然已经成了人人歌功颂德的名侯大将。”秦涛感叹道。   宋令衍:“确实令人惋惜。”   旁边的寒澈默默端起茶杯,薄唇微抿,眼底透着一股清清冷冷的眸光,仿佛什么事都不曾让他分神。   只可惜,微微泛白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   因为雨势连绵,陆菱等人不得不在云娘这里借住了一晚。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天空放晴,陆菱才跟寒澈和宋令衍踏上了北境之行。   北境,距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   再加上路况不好,马车摇摇晃晃了大半日才终于赶到了归去村。   归去村是最北的村落。   过了这个村,就是大周与塔图国的交界处。   塔图民风彪悍,擅骑射,爱搏斗,是个将热血燃进骨血里的民族。   好战好斗,且不肯服输。   若是误入了塔图国,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   所以此处村名的寓意便是: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到了村内,宋令衍的吐槽声响起,“我以为西白村已经够破了,没成想这世上还有比村白村破上许多倍的村落。”   陆菱:“……”   感觉有被冒犯到。   寒澈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象,淡声道:“归去村位于大周边境,长年经受战火,时不时还有塔图小人引发骚乱,能维持如今的风貌,已经很不容易了。”   宋令衍说:“你怎么好像之前在这里待过似的?什么都知道?”   “多读书。”寒澈面无表情的说。   宋令衍:“……哦。”   寒澈又转头问陆菱:“你知道霍家大小姐在什么地方吗?”   “归去村有镇远镖局的分舵,咱们去问问就行。”   “好,走吧。” 第246章 这个小孩……怎么会在这里   镇远镖局的名声很大,且在江湖上比较有威望。   再加上镇远镖局和北境军有合作,向北运送物资的时候,镇远镖局会派人护送。   除了要防备一些想要抢占朝廷物资的宵小之徒以外,同时也为了防止有官兵监守自盗。   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后来北境军这边便想出了派人去接收护送物资的办法,防止物资丢失或者失窃。   而所谓派去的人,其实就是镇远镖局的人。   听说霍家大小姐和北境军还有几分渊源,因此开春后护送的第一批物资,会是她亲自带人押送的。   这些消息,陆菱大部分都是听穆如归说的,之后她也去康永县上的分舵问过,确实有这回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众人来到归去村的镇远镖局分舵,里面却只见一个小伙计。   陆菱走进去,朝着伙计问道:“你好,请问霍小姐在吗?”   伙计凑过来,上下打量了陆菱一眼,问道:“你是何人?找我们大小姐做什么?”   “我们是从康永县过来了,听说霍家大小姐近期会在这里,我们特意赶过来,找霍小姐有事。”   “哦,原来是你们。”   小伙计若有所思的答了句。   陆菱有些讶异,问道:“你知道我们要来?”   伙计脸上带上笑意,温声道:“对,康永县的分店已经传来了消息,说近几日有人来找大小姐,不过你们来的不巧,我们大小姐早上出门会见友人,现在还不曾回来。”   镇远镖局本来也有负责传递消息的分支,康永县有人往这里递消息,自然也不奇怪。   只是可惜没能第一时间见到霍心玉。   不过确定她在这里就好。   “请问大小姐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说不准,我们大小姐平时出门不喜欢人跟着,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了,要不,你们进店里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多谢好意。”   陆菱道:“请问这位兄弟,附近有什么环境比较好些的客栈吗?”   “有有有,后街就有一家悦来客栈,离这里很近。”   “既然如此,我们就等等好了,多谢小兄弟。”   陆菱从袖口摸出一两碎银,递给他道:“还要劳烦小兄弟,若你们大小姐回来之后,帮忙去客栈带个话。”   “好说好说。”   伙计接过碎银,客客气气的将陆菱一行人送出了门店。   等他们离开,伙计的目光却迟迟没有收回。   他的视线盯在陆菱身侧的一道高大身影之上。   嘶——这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伙计摇了摇头,没想出个所以然,便转身回了店内。   陆菱等人来到了悦来客栈,要了三间大房。   先将带来的行李放进了房间里面,又简单收拾了一下,他们也该下去吃饭了。   店小二也将他们的马车栓在了后院,回头瞧见他们下来,又赶紧上前招呼他们在大堂坐了下来。   “小二,有什么现成的吃的喝的,先拿上来一些儿,小爷快要饿死了。”   “行行行,本店的烧酒非常受欢迎,各位要不要尝一尝?”   “行。”   “再推荐几个特色菜吧。”   “我们店里有酱牛肉,还有烤鸡烧鸭,特色烤肉和腌菜,诸位可以都尝尝。”   “赶紧上菜吧。”   “得嘞!”   小菜一道一道的端上桌,颜色瞧着还不错。   但毕竟远在边境,食材和用料有限,味道比较平常,但独具边塞风味。   尤其那道特色腌菜,鲜香麻辣,再配上一口烤肉,滋味令人印象深刻。   陆菱比较喜欢这种口味重的事物,还比较能接受。   寒澈到哪都是一副清心寡欲的冷感脸,看不出喜恶,但从进食频率来看,应当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有宋令衍每道菜只尝了一口,便匆匆丢下了筷子,抱着酒杯独酌了起来。   “这菜可真够特色的,小爷是当真吃不下去,你们俩不愧是一对,竟然吃得下去?”   陆菱道:“我觉得挺好吃的呀。”   寒澈附和:“我也觉得不错。”   “……”   宋令衍一言难尽的抿抿唇,朝着陆菱问道:“早上云姨给咱们准备的包子,还有剩的吗?”   “没有,你不想吃就饿着吧。”   宋令衍考虑再三,还是不想饿肚子。   他艰难的再次拿起筷子,颤颤巍巍的夹了口烤肉,就着烧酒,送进了肚里。   也算吃了个半饱。   稍后还有饭后甜点,叫什么苏子饼。   外面的酥皮是甜口的,里面的馅料也不知道放了什么,竟然是咸辣口的。   口味非常奇特。   宋令衍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囫囵吞了下去,又急忙灌了几口茶水。   “好好的一块点心,怎么还是辣的?太难吃了!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点心!”   寒澈笑了下,答道:“北境地势寒冷,人们喜欢吃些辣的食物,抵御寒气,你还没尝过北境特有的辣子汤呢,回头可以试一下,保管让你终身难忘。”   “不必!小爷宁愿渴死饿死,也不要吃这些奇奇怪怪的食物!”   无奈之下,宋令衍围着客栈的掌柜,央求着又给他煮了一碗素面。   清汤寡水的,上面飘着两片青菜叶,他却吃的津津有味。   最后酒足饭饱,宋令衍说道:“北境的盐味儿是真不行。”   “……”   陆菱和寒澈相视一笑,也懒得搭理他。   正准备回房休息,客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小孩的哭闹声。   宋令衍这个爱看热闹的,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他狐疑的‘咦’了声,然后道:“这个小孩……怎么会在这里?”   陆菱和寒澈同时愣了下,然后齐齐朝着门外张望。   就瞧见一位高高壮壮的大汉,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往旁边走路。   小男孩挣扎的厉害,壮汉就大声的训斥他。   陆菱只看到小男孩的两只手在上面挥舞,身形完全被壮汉挡住了。   陆菱和寒澈又同时看向宋令衍。   宋令衍缓缓道:“我看着这个小孩,挺像小臭蛋的。”   小臭蛋原康宁?   话音落下,寒澈猛地起身,直接朝着外头的身影追了过去。   宋令衍愣怔着问:“他……他怎么了?”   然而,陆菱也匆匆跟了出去,压根没人回答宋令衍的问题。 第247章 抢孩子   陆菱和寒澈并肩追上了那个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将原康宁抱在自己怀里,警惕的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一男一女。   “干什么?赶紧让开。”   陆菱朝着他怀里望了眼。   原康宁被紧紧的捂住了嘴巴,整张脸贴在男人的胸膛之上,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陆菱眼睛转了转,朝着壮汉问道:“这不是原大哥家的小臭蛋吗?你是何人?”   原康宁闻言停下了动作,紧接着又剧烈的挣扎起来,就连被捂住的口鼻也发出‘唔唔’的声响。   壮汉险些松了手,他恶狠狠的看向陆菱,高声道:“什么原大哥?这是我的儿子!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你们还想抢孩子?”   陆菱和寒澈对了个眼神,两人默契的点了点头。   原康宁在这里必定不是偶然。   前几个月,村长原荣掉入井中,无故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但现在原康宁在这里,说不定和原荣也有关系。   陆菱朝着壮汉道:“你胡说!这分明是我堂弟!怎么就成了你的儿子了?你快把他放下!”   “臭娘们!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他就是我的儿子,你们赶紧给我让开!”   “是不是我堂弟,你把他松开,让他自己认人不就行了吗?”   壮汉却搂得更紧,“我看你们就是人贩子吧?想要趁机抢走我的儿子!来人呀,救命呀,这里有人牙子要抢孩子!”   男人呼叫起来,周围很快聚集了一些百姓。   “谁?人牙子在哪?咱们可不能让他们得逞!”   众人将陆衡他们团团围住。   但与此同时原康宁和抱着他的男人,也没能直接脱身。   陆菱则直接指着壮汉道:“他贼喊捉贼!明明是他抱走了我的堂弟,可他却说我们是人牙子,大家都盯紧了,千万别让他跑了!”   “我呸!我抱着我儿子好好的走在路上,是你们非要跳出来认亲戚!你们才是来抢孩子的坏人。”   两人各执一词,周围百姓也不知道信谁的。   不过百姓聚集的越来越多,把道路围的水泄不通。   这样这个男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带走原康宁了。   陆菱继续道:“既然我们各执一词,这样吧,只要你敢把孩子放下来,让孩子自己认人不就行了吗?”   壮汉道:“我哪里知道你们会不会直接抢孩子?说什么我也不会放的。”   “这里有这么多人,你还怕我们会明抢吗?还是你自己心虚,所以一直捂着孩子的嘴巴,不敢让他出声?”   壮汉哑口无言,眼瞧着没了退路。   旁边有百姓道:“就是,既然你说你是孩子的爹,就把孩子放开,只要孩子认了你,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壮汉暗骂了句晦气,又小心翼翼的提防着陆菱二人。   他神色匆忙的朝着四周张望,很快从四面八方又聚集过来几人。   他们拨开人群,将壮汉和原康宁齐齐护在了身后。   “哪来的臭丫头?竟敢抢我们的小少爷,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有些人亮出了家伙,吓得周围的老百姓即刻一哄而散。   寒澈护在陆菱身前,将冲过来的其中一个男人一脚踹开。   陆菱预备上前帮忙,寒澈却拦住她的身影,“救人要紧,这些人交给我处理。”   陆菱定睛一看,那个壮汉果然趁乱预备带着原康宁跑路。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朝着男人的腿弯处狠狠的扫了一脚。   男人狼狈的趴在地上,原康宁早就脱了手,也差点摔到,幸好被陆菱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小臭蛋!醒醒!”   原康宁紧闭着双眼,额头上冒出一层虚汗,后颈处有一道明显的红痕,可能是被打晕了。   陆菱摸了摸他的脉搏还算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其余的人瞧见原康宁被抢,齐齐收了手,四处逃窜。   就连倒在陆菱脚下的男子,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包白色粉末,扬撒在空中。   陆菱害怕有毒,抱着原康宁直直后退。   寒澈适时扶住她的后腰,将原康宁从她怀里接了过来,然而方才涌出来的那些人,已经全都消失了。   寒澈问:“怎么样?”   “我没事,放心。”   “那就好。”   这时,躲在门后的宋令衍终于敢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我说你们俩是灾星吧?怎么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事情发生。”   陆菱和寒澈齐齐丢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宋令衍这才笑了笑说:“你们该庆幸的,要不是小爷发现了他……不过,你们这么着急找这个孩子干嘛?”   陆菱看向了寒澈。   寒澈没有回答,而是对着陆菱道:“先回客栈吧,兴许一会儿有人来找。”   “嗯。”   寒澈抱着原康宁,和陆菱一起重新回到了客栈大堂。   宋令衍自讨了个没趣,不过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路过地上的一滩白色粉末之际,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   陆菱去而复返,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宋令衍蹲在地上,盯着地上的一摊粉末,神情不甚明了。   陆菱问:“你在干嘛?”   宋令衍慢慢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没什么,就随便看看。”   陆菱从店内要了把勺子。   她将宋令衍赶走,然后蹲在地上,将那些粉末全都装进了一个小碗里面。   宋令衍不明所以的问:“你弄这些东西干什么?”   “知此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   宋令衍笑道:“小弟受教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原康宁已经醒了。   他惊魂未定的坐在桌子旁边哭泣,寒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哭。   陆菱无语了一瞬,加快脚步走上去。   “小臭蛋,还记不记得我?”   原康宁脸上还带着泪花,模糊的眼睛眨了眨,听见熟悉的声音,顿时止住了哭声。   “路……陆姐姐?”   “还记得我呢?”   “呜呜呜呜呜……陆姐姐,康宁怕怕。”   “乖啦乖啦。”   陆菱坐在旁边哄了半天,才把小臭蛋安抚下来。   见此情景,宋令衍忍不住戳了戳寒澈的手臂,低声道:“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这般温柔的表情吗?” 第248章 这个舒兰不简单   “她不是一直这样吗?”寒澈道。   宋令衍挑了挑眉,颇为惊讶的说:“你确定?”   啊呸!   他就不该问!   宋令衍想起之前装傻充愣被陆菱骗去的银子,就十分心疼。   这个小妮子,心思鬼着呢。   陆菱给小臭蛋检查了一下,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口。   后颈处的红痕,陆菱也帮他擦了药。   陆菱的动作很轻,顺势还多问了几句。   “小臭蛋,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康宁红着眼,急匆匆的说:“我和兰姨在一起。”   “兰姨是谁呀?”   “兰姨……兰姨……我从小就和她在一起,是她把我养大的,我之前一直和她在一起,后来才被娘亲他们接了回去。”   陆菱挑了下眉,又道:“那兰姨现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   原康宁撇了撇嘴,啜泣道:“兰姨本来要带我出来买糖葫芦,可是在巷子里,忽然来了好多人,他们打了兰姨,又把我抱走了。”   “那你还记得自己住在哪吗?”   “记得!”   原康宁眼睛一亮,朝外指了指,“那边!”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对面空无一物,只有一个卖馒头的小摊。   陆菱沉吟片刻,淡声道:“北边?”   原康宁:“对!我们就住在北边。”   北境之外,可就是塔图了。   陆菱几人在客栈等了一下午,也没有前来寻找原康宁。   无奈之下,陆菱画了原康宁的画像,张贴了寻人启事,沿着朝北的方向张贴。   当晚,就有人来到了客栈,声称是原康宁的娘亲。   这个所谓的娘亲当然不是远在西白村的孟氏,而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农妇模样的女人。   她穿着荆钗布衣,十分素雅干练。   陆菱牵着原康宁走出来的时候,原康宁兴奋的朝着女人奔去,边走边喊:“兰姨!兰姨我在这里!”   被叫做兰姨的女人,激动的将原康宁抱在怀里。   “没事吧?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兰姨,我没事,都是陆姐姐救了我。”   “陆姐姐?”   女人抬起头,对上了陆菱的目光。   她牵着原康宁,来到陆菱跟前,二话不说跪了下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馥郁的香气。   “快起来,不用客气!”   陆菱将她扶起来,“我和小臭蛋原本就是旧识,万万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只是以前从未见过你。”   “我叫舒兰,康宁的生身母亲,是我的姐姐。”   “原来如此,幸会。”   陆菱记得,原康宁好像是村长的兄弟原华的儿子。   因为生母去得早,原华常年在外,因此被送到了孟氏身边。   只是不知道后来又因为什么改了口,直接过继到了孟氏膝下。   可如今,原康宁为何会跟舒兰出现在北境?   这里距离西白村起码两日的路程。   陆菱迎着舒兰坐下来,并询问道:“舒兰姐姐,不知你们为何会在这里?康宁不是在西白村吗?”   舒兰脸上闪过一抹沉痛,忿忿道:“康宁是我自小带大的,我虽然不是他的生母,却也照顾的仔细妥帖,不料送去西白村短短半年,便让他经历了数次祸患!我怎能忍心继续让他留下来?”   舒兰叹了口气,又继续道:“而且我听说原荣去了,我姐夫也已经另娶,思来想去我还是把康宁接到了自己身边,之前我们也不在这里,但是孟氏不依不饶,几次想把康宁抢回去,我也是没办法,才带着康宁来到了北境,不成想,竟又遇上了这种事……”   “好在这次没出什么事,以后你可要把康宁看好了。”   “那是一定的,这次真是多谢陆姑娘了。”   说起来,舒兰就恨得牙痒痒,她猜测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西白村的人派来的。”   孟氏应该没这么大的能耐。   不过那些人的目标,显然只是原康宁而已。   一个小孩子,怎么能惊动这么多人?   看来背后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舒兰预备带着原康宁离开。   陆菱道:“舒兰姐姐,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我最近都会在这里,也怪无聊的,哪天得空了去找小臭蛋玩。”   舒兰还没答话,原康宁就高兴的笑起来。   “好呀好呀!我很想陆姐姐,还有清清和阿衡哥哥,他们也来了吗?”   “那倒没有,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能见面。”   “好耶。”   舒兰牵着原康宁的手,朝着陆菱道:“我就住在隔壁的依兰村,距离此处大约十里地,陆姑娘若要过去玩的话,我一定好好招待。”   “好,你们慢走。”   出了客栈,外面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马车旁还站着一个男人,等舒兰走近之后,男人朝着她恭敬的点了点头,随后掀开车厢前的车帘,让舒兰和原康宁坐了进去。   马车渐行渐远,陆菱却迟迟没有回屋。   寒澈走过来问:“怎么了?”   陆菱眼神复杂,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又有些纠结。   寒澈温声道:“你也看出不对劲了?”   陆菱回过头,朝着寒澈道:“嗯,这个舒兰不简单。”   “当然,远在北境,穿的如此粗糙,却有一辆如此宽敞精致的马车,甚至还有仆人,而且前方的跑马,还不是普通的马。”   “是吗?你看的这么仔细?”   寒澈笑了下,淡声道:“习惯了,不过马匹是战马,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战马?那不应该是朝廷特供吗?什么人才能买的起战马呢?”   “朝廷特供,有时候只是说出来名义上的事情,你若是想要,我也可以弄到。”   “呃……大哥,这不是重点吧?”   寒澈点了点陆菱的鼻尖,笑道:“夜里凉,回去说。”   宋令衍已经回房休息去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他耳聪目明第一个发现了原康宁,但是之后的事情,宋令衍这个好奇宝宝又似乎格外的不上心。   陆菱回了趟房间,将装着糕点的食盒拿了出来。   她先走去了宋令衍门前,想着今日宋令衍没怎么吃东西,索性给他垫垫肚子。   可是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没有回应。   陆菱狐疑:“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端着糕点转道去了寒澈房间。   陆菱将糕点摆着桌上,寒澈见此打趣道:“饿了?” 第249章 依兰花图腾   “嗯,确实有点饿,这是我从咱们店里带过来的,宋令衍已经睡着了,咱们俩吃独食吧。”   ‘咱们店’这三个字,彻底愉悦到了寒澈。   原本他不打算吃这些甜食的,但是转头跟店小二要了壶热茶,便和陆菱坐在一处吃了起来。   忽然,寒澈问道:“对了,你听说过太叔一族吗?”   陆菱捻着糕点的指尖,顿了顿,“太叔……是姓氏?”   “对。”   “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个?”   寒澈回忆了一下舒兰的头饰,他用指尖蘸着水,在桌上画了个图腾。   陆菱凑过去看了眼,问道:“这是什么?”   “依兰花图腾。”   “这个好像……”陆菱想了下,忽然道:“这不是舒兰戴在头上的头饰吗?”   寒澈笑道:“你也注意到了?”   “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头饰,像是根据某种花朵编织而成的,可我没有想到是依兰花。   这么一说,陆菱又想起了舒兰靠近时,她身上弥漫出来的香气。   就是依兰花的味道。   依兰花,又叫香水树,具有浓郁的芳香气味。   而且花朵以黄绿色为最佳,是非常珍贵的香料工业原材料。   用这样的草植提纯出来的依兰香料,是当今世界上最名贵的天然高级香料和高级定香剂。   而舒兰又说,她现在住在隔壁的依兰村。   想必和依兰花有些渊源,但这跟太叔一族有什么联系?   陆菱说出自己的疑惑后,寒澈同她解释了一番。   原来此地以前,有一个依兰族。   依兰族的传统一直是以女子为尊,并且太叔即为依兰族的贵族之姓。   上至女皇,下至末尾小官,全都由太叔一族掌管。   依兰族以前也是个边陲小国,后来成了大周的附属国,世世代代居于大周北境。   曾经的女皇之后也成为了依兰族的族长。   十几年前,依兰族的族长公然宣布要叛离大周,与塔图国联姻。   之后大周派遣军队驻扎,并引发了近乎两年的平定依兰之战。   依兰灭国之后,曾经的依兰国都变成了依兰村。   周遭的百姓几番变迁,曾经侥幸活下来的依兰族人,也和大周子民没了区别,只是依兰村也被保留至今。   陆菱听闻之后,意味深长的问:“你怀疑这个舒兰是依兰族的后裔?”   “虽然都是猜测,但种种迹象表明,她很可能就是太叔一族的后人。”   寒澈不声不响的,但心思细腻周全。   他不仅注意到了舒兰的头饰,甚至还看到了舒兰描绘在手指上的墨青图腾。   那是依兰族特有的立春祈福仪式。   是用一种有色汁液,搭配上磨碎的依兰花,用笔尖画上去的。   这种颜料经久不衰,又香气弥漫,可以保持三四个月不掉颜色,甚至香味持久。   是依兰族皇氏特有的祈福仪式。   虽然十几年前依兰已经灭族,但是留存下来的族人也不在少数,若是有皇氏苟且活下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是寒澈不明白为什么原康宁会跟太叔一族有牵连。   最重要的是,原康宁和原荣关系亲近。   而原荣又涉及到了私铸铜钱和军饷一事。   想起这些联系,寒澈就不免多想了起来。   若这件事牵扯到周边邻国或者北境安定的话,就不仅仅只是一桩私铸铜钱案了。   夜深了,寒澈送陆菱回房。   临近门口,陆菱回头看着寒澈。   寒澈问:“怎么了?还有想知道的吗?”   “没有,我才懒得想这么多呢。”   寒澈笑了笑,说道:“总之与你也没有关系,你放宽心,不必烦恼。”   陆菱的指尖落在寒澈的眉心,轻轻按压。   “我知道啦,你也别太忧愁,眉头都皱成一团了,好丑。”   寒澈展颜,点头道:“知道了。”   “早点睡哦,晚安。”   “嗯,晚安。”   眼瞧着陆菱回房之后,寒澈才慢悠悠的回到自己房间。   此时此刻,房内已经多了两个人。   寒澈问:“如何?”   阿宽道:“他们二人确实是往依兰村的方向离开的,不过在此之前,舒兰让那个赶车的男人,将咱们贴出去的寻人启事,全都撕掉了。”   “她倒是心细。”   说完,寒澈又朝着林山问道:“劫持原康宁的那伙人的踪迹查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查到,中间倒有一次可以追上他们的机会,但是有人相帮,又让他们跑了。”   “什么人?你们可有探查?”   林山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里面包着一些细碎的白色粉末,“老大请看。”   这和白天的时候,拐走原康宁的人朝着陆菱扬撒的粉末是同一种东西。   寒澈沉吟片刻,眼底冷冽。   “塔图的特制石灰粉。”   “对!”   林山愤愤地说:“和当年战场上对付老王爷的,也是同一种东西!”   寒澈猛地攥紧拳头,“又是塔图!”   阿宽和林山对视一眼,纷纷闭上了嘴巴。   老大对老王爷的事情有多么耿耿于怀,他们是知道的。   对于塔图国的恨意,他们也是知道的。   这种时候,寒澈心里一定气急了。   他们不敢随意拱火。   寒澈沉了口气,将指尖松开,尽力克制着情绪,朝着两人问道:“近期塔图有什么异动吗?”   林山道:“异动倒是没听说,不过塔图的老国主似乎病倒了,现在掌权的人分为两方势力,一个是以拉瓦为正统的太子派,另外就是图布,他似乎更得老国主喜爱,现在塔图的三分之二兵力,都捏在图布手里。”   “图布……”   寒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后问道:“图烈的弟弟?”   “是!”   林山默默点头,而后继续道:“当年塔图太子图烈勾结依兰族,犯我北境,被老王爷斩杀于战场之上,依兰族少主太叔花间殉情而死,之后老王爷带领北境军夺回失地,图布是近两年才名声显赫起来的皇子。”   “不是近两年。”   寒澈冷笑了声,清冷道:“当年用石灰粉此等阴招的幕后主使,便是图布!”   阿宽和林山同时惊愕的瞪大眼。   当时的图布,应该是个刚十来岁的孩童吧?   这么说来,老王爷的腿也是……   图布其人,阴险狡诈,心肠歹毒。   当初老王爷将溃败不堪的塔图军扫除北境,在清缴叛军的时候,见到了才刚十一岁的图布。 第250章 给陆姑娘的谢礼   塔图人的脸型和外貌与大周子民有明显的差异。   因此图布很容易被认了出来,还差点被当做叛军杀了。   但老王爷念在稚子无辜,把图布当做附近的普通村民给放了,但图布以愿意归顺为由,反而主动要求留下来。   却没想到,这一留还让图布成了祸患。   寒澈眸光沉沉,低声道:“你们去查一查原康宁的身世,看看他的生母是否与依兰族或者塔图有关。”   “是!”   “还有……”寒澈沉吟之下,继续道:“原荣的身世经历也要重新探查一番,看看他在当上村长之前,有没有外出许多年的经历,这些细节可能会帮助我们理清这些事情之间的关联。”   阿宽和林山双双抱拳,“属下明白!”   翌日。   众人聚集到楼下吃早饭。   等饭菜的时候,宋令衍睡眼朦胧的趴在桌上,显得十分疲惫。   陆菱挑了下眉,看着他调侃道:“昨天就属你睡得最早,怎么现在还没睡够?”   宋令衍的脸埋在手臂上,声音闷闷的答道:“别提了,这家客栈的床板硬的要死,小爷半宿都没睡着。”   闻言,陆菱唇角的笑意顿了顿,又问:“你没睡着?那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怎么了?难不成小爷错过了什么好戏?”   陆菱抿着唇,还未回答。   店小二端着两盘青菜包子就放在了桌上,另外一名伙计还送来了一份疙瘩汤。   “几位客官请慢用。”   “多谢。”   宋令衍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塞进嘴巴里,“可把小爷饿死了。”   方才的话题,就这样揭过了。   寒澈适时看了陆菱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又不约而同的瞥向了宋令衍。   只是这个目光停留的时间很短。   宋令衍似乎也没有留意到。   陆菱盛了一碗疙瘩汤喝,清汤寡水的没什么滋味,不过好在比较清淡,相比起当地人喜爱的辣子汤,还是这个不伦不类的疙瘩汤,更能让人接受。   “请问,您是陆姑娘吗?”   客栈的掌柜忽然来到了陆菱身侧,笑意盈盈的朝着她问了句话。   陆菱点头:“是我。”   掌柜递上来一个木质的小匣子,只有巴掌大小。   “这是一位舒夫人留给您的谢礼,说是让我们今天才拿给您。”   舒兰给的?   她什么时候给掌柜留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儿?   掌柜将小匣子放到了陆菱跟前。   陆菱抬头道:“她有留下什么话吗?”   “不曾,只是说给陆姑娘的谢礼。”   “好,多谢。”   “不用客气。”   掌柜离开之后,宋令衍凑过来打量了两眼桌上的小匣子,问道:“什么东西?”   陆菱也不知道。   她正打算打开看看。   寒澈却轻轻的按住了陆菱的手腕。   “稍等,让我检查一下。”   寒澈很小心的将匣子托于掌心,轻轻摇晃,听了听里面的声响,又低下鼻尖,嗅了嗅味道。   陆菱看着他如此小心体贴的一面,心里甜滋滋的。   检查过后,寒澈稍稍放心,将匣子重新递给了陆菱。   “应该没有问题。”   “好。”   宋令衍调侃:“寒哥,该说不说,也就你如此宝贝这个小妮子。”   寒澈笑了笑没说话。   陆菱瞪了宋令衍一眼,“我知道你嫉妒,但是麻烦现在闭嘴。”   她将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钱袋子,拎起来轻飘飘的,但是却堆满了银票。   陆菱大致数了数,里面竟然有差不多三百两的银票。   虽然并非是全国通用的钱庄发放的,但这个数量,也太多了些。   宋令衍看着是目瞪口呆,“不对啊,这人不是我发现的吗?这钱也该有我的一半吧。”   陆菱:“……”   陆菱直接将匣子推到了宋令衍跟前,然后又看向了寒澈。   寒澈:“?”   寒澈:“怎么了?”   陆菱挠了挠眼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她好有钱呀。”   “……”   寒澈笑道:“你不是也很有钱吗?”   “那不一样。”   寒澈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陆菱道:“我可舍不得拿出这么多钱送给别人。”   闻言,寒澈目光一愣,又看向了旁边的宋令衍。   这家伙正抱着木匣子数银票呢。   下一秒,陆菱将木匣子啪的一声合起来,又抢回了自己手中。   捏着一张五十两银票的宋令衍:“???”   陆菱抬了抬下巴,看着宋令衍道:“五十两还不够吗?做人不能贪得无厌!”   “……”   宋令衍眨眨眼,看向寒澈,晃了晃手中的五十两银票,又指了指陆菱手中的木匣子。   “寒哥,他管我这叫贪得无厌?”   寒澈:“嗯,我听见了。”   “谁问你听没听见了?你快长点心吧,看她这个黑心模样,小心以后遇到哪位富家公子,就把你给踹了!”   陆菱翻了翻白眼,“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宋令衍:“黑心鬼!”   寒澈:“……”   鸡飞狗跳的吃过早饭后,陆菱回了自己的房间,美其名曰要把木匣子藏起来。   宋令衍说要回去补觉,于是寒澈也独自回到了房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菱小心翼翼的从房间出来。   她站在长长的走廊内,瞥了眼与她只有一墙之隔的房间。   陆菱走到房间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这次她很有耐心,敲完还等了一会儿。   可门内依旧没有回应。   陆菱抿了下唇,双手撑在门扉上,正准备用力推开的时候。   身后,忽然想起一抹浅淡的呼吸声。   陆菱:“——!!”   “鬼鬼祟祟的在我房间门口,你想做什么?”   陆菱闭了闭眼,面色恢复如常,然后缓缓回头,对上了宋令衍那张略显玩味的桃花眼。   他眉峰微挑,静静的注视着陆菱。   陆菱淡声道:“寒澈找你。”   “他?”宋令衍不明所以,“他找我干嘛?”   “我也不清楚,我刚从他那里出来,他让我帮忙叫一下你,谁知道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没人回应,所以我就打算推门看看,你就回来了。”   宋令衍笑道:“小爷上个茅房还要通知你吗?”   陆菱皱了皱鼻子,‘哦’了声,然后道:“行,那我回房了。”   陆菱转身离去,宋令衍嘴角的笑容稍稍凝固。   他舔了舔牙尖,露出几分无奈的浅笑,然后吊儿郎当的迈着步子朝着寒澈的房间而去。 第251章 陆菱的小男宠……   片刻后。   寒澈狐疑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门口的宋令衍,露出了更加匪夷所思的表情。   宋令衍问:“你不是有事找我吗?怎么了?”   “……”   寒澈寡淡着一张脸,忽然福至心灵,朝着宋令衍道:“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你,见者有份,所以我也得了五十两银票。”   “………………”   此时此刻,宋令衍只是感觉,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陆菱站在门后,听见走廊外宋令衍气急败坏的脚步声,就知道寒澈肯定完美的解决了宋令衍。   她勾了勾唇,刚想迈步离开。   不料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听这个动静,应当不是宋令衍来找她麻烦。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镇远镖局的伙计。   “陆姑娘,我们大小姐回来了!”   “回来了?她现在在店里吗?”   伙计摇了摇头,笑道:“没在店里,不过大小姐出门前传了话,说姑娘直接过去找她就行。”   陆菱顿了下,问道:“霍大小姐又出门了?”   “是。”   “……”   半个时辰之后,陆菱一行人出现在了一个类似塞外马场的地方。   一望无际的广阔平原,沙砾细小,黄土连绵。   远处层峦叠嶂,与天际连成一线,遥遥远远的云彩和雾气,朦胧曼妙,别有一番意境。   马场内,一道英姿飒爽的倩影,正在马上驰骋,周遭时不时传来喝彩声。   马上红衣翻飞,十分惹眼。   陆菱从道口走进门,门口有小厮在此守候。   “这里是私人马场,你们是何人?可有通行手令?”   陆菱朝着小厮问道:“骑马的那位,可是霍家大小姐霍心玉?”   小厮道:“正是,你是谁?”   “我叫陆菱,今日是特意过来拜访霍姑娘的,劳烦小哥帮忙通传一声。”   “原来是你们。”   小厮显然已经得到授意,朝着陆菱等人招手道:“跟我来吧。”   一行人跟在小厮身后,阿宽调侃道:“大嫂的名头,怎么走到哪里都这么好使?”   林山附和:“还真是。”   宋令衍啧了声,戳戳寒澈的手臂,“瞧见没?赶紧好好赚钱吧,千万别吃陆菱家的软饭,否则…下场凄惨呀。”   “……”   寒澈问:“我需要吃软饭吗?”   宋令衍打量他一眼,点头道:“你不仅像吃软饭的,还特别像陆菱养的小白脸,而且得是那种家养的小男宠级别的。”   寒澈哼笑一声,“多谢抬举。”   “你这人怎么分不清好赖话?”   “怎么分不清了?陆菱的小男宠……听起来还不错。”   “……”   宋令衍一言难尽的皱皱眉。   临近跑马的圈子,马场内的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   其中一个尤为俊俏的男子,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的——寒澈。   他眸光一亮,有些激动的揉了揉眼睛,像是不敢相信。   就连马上那道红衣倩影,也适时扯住了缰绳。   “邵大哥,你快看!”   霍心玉兴奋的跳下马,来到邵祁身侧,指着不远处的身影道:“这不是北辰哥哥吗?”   “还真是!”   众人瞧见霍心玉和邵祁都如此激动,还有些不明所以。   远处站着几位俊男美女,各个亮眼。   尤其是打头阵的一男一女,模样都是一等一的俊俏。   不过,他们却并不认识。   与此同时,寒澈的目光也清清冷冷的人落在邵祁跟霍心玉的身上。   他在两人奔过来的时候,稍稍递了个暗示的眼神。   邵祁天资聪颖,再加上此处又有诸多外人,自然不会透露寒澈的身份。   就是霍心玉比较大大咧咧的,有可能会脱口而出。   而霍心玉也正是这样打算的。   ‘北辰哥哥’四个字明显已经到了嘴边,手腕却被旁边的男人轻轻的拽了下。   霍心玉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就瞧见邵祁越过他,朝着来人温和有礼的打招呼。   “几位是……什么人?怎么到马场来了?”   霍心玉皱了皱眉,反应有些迟钝。   她虽然性格不够细心,但是她知道邵祁一向聪明,他既然没有第一时间与北辰哥哥相认,肯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霍心玉也没有急着打招呼,而是笑意盈盈的对着寒澈眨了眨眼。   寒澈眸光清寂,脸色如常,甚至没有一丝回应。   反而是陆菱提醒似的凑到寒澈跟前,小声道:“这位霍小姐在对你笑呢,快把笑脸摆出来,别哭丧着一张脸。”   “……”   此时此刻,某个女人眼底的殷切,就好似再说:小伙子,快出来接客!   寒澈瞅了她一眼,无力的扯了扯嘴角。   陆菱以为寒澈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索性自己上手,伸出指尖掐住寒澈的下巴,让他整个人‘面向’霍心玉,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众人:“……”   霍心玉睁圆了眼睛,视线落在陆菱那双大胆的‘爪子’上。   她怎么敢这样对待北辰哥哥?   霍心玉猛地抬头,去看寒澈的表情。   却发现,他的脸上除了宠溺般的纵容,几乎一丝微愠的情绪也没有。   我的老天爷……   霍心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时候,拼命朝着旁边的邵祁挤眼睛。   于是,尴尬就这样蔓延起来。   一时间竟然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陆菱无奈打破了沉默,朝着霍心玉等人说道:“我是陆菱,是专门过来找霍小姐的,镖局分舵的伙计告诉我,来这里可以找到霍小姐。”   邵祁看向霍心玉,似乎是在询问。   霍心玉回过神,猛地点了点头,“对对,没错,是来找我的。”   她上前一把,将陆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而后询问道:“你就是陆菱呀?找我什么事?”   “我要说的事情,一两句也说不完,霍小姐如果有时间的话,可否换个地方聊?”   霍心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甚至也没有很认真的听陆菱说话。   隔了半晌,霍心玉指了指陆菱身旁的男人,淡声询问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众人都觉得有些狐疑。   毕竟方才霍心玉对着寒澈笑的情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邵祁轻咳了声,将霍心玉拉到一旁,然后朝着众人道:“原来是心玉的朋友,旁边有一座茶庄,诸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就随我过去歇息片刻吧。” 第252章 和镇远镖局做生意   茶庄内。   先前和邵祁两人同行的几位公子哥已经离去,现在只剩下他和霍心玉两人。   陆菱和寒澈坐在一处,宋令衍独自坐在一旁。   茶庄占地面积不大,但可能因为平时没什么人过来,所以屋内冷冷清清的,透着股霉味儿。   邵祁赶忙叫人送来了两个炭盆,驱散了屋内的寒气。   霍心玉坐在上位,眼睛一直盯着陆菱,时不时也看一眼寒澈。   不过寒澈从头到尾都没给霍心玉一个眼神。   陆菱也不太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认识肯定是认识的。   毕竟陆菱也不是瞎子,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俩之间的气场不太对。   邵祁将烧好的热水注入茶杯,然后给各位分茶。   “茶庄简陋,诸位莫要见怪,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多谢款待,只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姓邵,单名一个祁字,姑娘直接叫我邵祁便好。”   邵祁?   这不是秦大哥口中的邵将军吗?   这么年轻?   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不过看起来确实沉稳干练,充满将门之风。   陆菱笑道:“幸会。”   “姑娘客气。”   邵祁笑了下,自然而然的把话题点到了其他人身上。   他先问了宋令衍,然后才看向寒澈。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寒澈还未回答,陆菱就瞧见坐在邵祁旁边的霍心玉,堂而皇之并十分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还装呢?   “在下寒澈,幸会。”   某个故作高深的男人说的言简意赅。   邵祁忍着笑,正儿八经的点了点头,“这名字不错。”   霍心玉嗤笑了声,小声道:“虚伪。”   邵祁瞅她。   霍心玉把脸扭到一边,压根不搭理他们。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但陆菱却并不是很关心。   她这次找霍心玉,就是为了谈一笔生意。   于是,陆菱看向邵祁真诚道:“邵公子,咱俩能换换位置吗?”   话音落下,霍心玉都支棱了起来,一脸防备的看着陆菱。   邵祁笑了笑,点头道:“好呀。”   于是,陆菱坐到了霍心玉旁边,而邵祁则跟寒澈做到了一处。   陆菱看着旁边的霍心玉露出了格外灿烂的微笑。   霍心玉:“……”   霍心玉被看的不自在,“陆姑娘,有话直说吧。”   说完,霍心玉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   俗称压压惊。   陆菱卷起袖口,从袖口里面摸出了一个小巧的荷包。   她一边将荷包打开,一边朝着霍心玉道:“霍小姐,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邵祁趁着此时无人注意,朝着寒澈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什么情况?   “……”   寒澈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邵祁不要暴露身份什么的。   邵祁自小和寒澈一起长大,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稍稍点了点头,又看向霍心玉。   他是可以,就是不知道这个丫头靠不靠谱。   但此时此刻,霍心玉也没工夫注意寒澈了,整个目光都落在陆菱的身上。   霍心玉问:“这是什么?”   白绵绵的,又亮晶晶,颗粒分明的,看起来像是盐。   但如果真这么简单的话,陆菱不可能这般神秘的故作文章。   于是霍心玉大胆猜测:“毒药?”   “噗——”   宋令衍很不给面子的嗤笑出声。   霍心玉略显羞赧,又瞪着眼睛狠狠的瞅了他一眼。   宋令衍连忙摆手:“不好意思,没忍住。”   “……”   霍心玉噘着嘴巴,有些不悦道:“到底是什么?”   “是好吃的。”   陆菱将白糖捻进自己的茶杯,先喝了一口,然后才把荷包递给了霍心玉。   霍心玉将信将疑的学着陆菱的动作,然后品尝了下。   甜的?   陆菱适时解释道:“这是白糖,是我们糖铺独有的精品白砂糖,这次过来找霍姑娘,就是为了跟镇远镖局做一单生意。”   这茶水甜滋滋的,清甜可口。   霍心玉很喜欢。   她看向陆菱问:“你想找买家?或者你想让我买这些白糖?”   “不是。”   陆菱笑道:“只是想跟霍家合作,镇远镖局遍布全国,而我想把我们的精品白糖推广出去,可是物资运送方面,霍家是个中翘楚,所以我想跟霍家寻求合作。”   原来这才是陆菱的目的。   其实镇远镖局,就和现代的快递异曲同工。   陆菱如果可以跟镇远镖局达成合作的话,就可以把镇远镖局在各地的分舵当成据点,然后将白糖推广至全国。   白糖容易储存,陆菱不用担心运送时的变质问题。   只是白糖价格高昂,若是找寻常镖局押送,难免会容易出各种问题。   不是监守自盗,就是被歹人盯上。   而且,陆菱一个人也不可能负责起所有的物流运输,只有和早已建立起完整体系的镇远镖局合作,才能达到双赢。   霍心玉有些愣怔。   她完全没想到陆菱竟然是真的要跟她谈生意。   当初她接收到康永县的消息时,只是说有个富家小姐找她,兴许是押送什么值钱的东西。   邵祁也跟着十分惊讶。   他完全没想到最近声名鹊起的陆掌柜,就是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现在甜鹿家的白糖,广有好评和口碑。   听说还有金陵来的富商,专门前来购买。   不过因为限量,每日买不了太多的白糖,甚至还有富商安排自家伙计直接住在康永县。   每天登门去买,然后快马发回金陵。   金陵的贵妇们也十分喜欢!家家户户招待亲朋好友的时候,又喜欢攀比。   谁家用白糖做的糕点,谁家的糖水用的是康永县的白糖,说出去都是十分有面的事情。   邵祁还记得,初初听闻这桩事的时候,他还曾经调侃过一句。   “是白水不好喝吗?”   现在,他倒是对这个所谓的白糖产生了些许兴趣。   “陆姑娘,可否让邵某尝一尝?”   “可以呀。”   陆菱很大方的模样,转头又看向了霍心玉。   霍心玉不情不愿的捏着装满白糖的荷包,皱着眉道:“这是陆妹妹给我的。”   好家伙,先前还一口一个陆姑娘呢,现在就成陆妹妹了?   陆菱笑了笑,觉得这位霍小姐十分率真可爱。   她垂眸凑过去朝着霍心玉低声道:“回头我再单独给你一些。” 第253章 多吃点,补补   “当真?”   “自然。”   “一言为定哦!”   霍心玉眉开眼笑的将手里的荷包递给了邵祁。   邵祁慢条斯理的将白糖倒出来一些,放进了茶杯。   其余的几人都看馋了,明明在糖铺的时候,日日都能喝到糖水。   如今在这茶庄内,却觉得这个小巧荷包里面的白糖,更加引人喜爱。   阿宽和林山争着抢着:“我们也要!”   “都有,都有。”   宋令衍顺势将自己的茶杯也递了过去。   趁着这个空档,霍心玉凑近陆菱,低声道:“你跟寒澈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呢?   陆菱淡笑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霍心玉拧着眉,“看起来挺亲密的,可他不是不喜欢别人亲近他吗?怎么你和他关系这么好?”   陆菱道:“因为我和他就是那种关系呀。”   陆菱将两根手指并在一起,碰了碰,以示亲密。   “……”   “咦,真的?”霍心玉道。   陆菱点头,“是呀,你们以前认识?”   “嗯,我们从小就……”   霍心玉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她尴尬的看向陆菱,吐了吐舌头道:“算了,反正你也知道了。”   霍心玉眉眼有些失落,嘴巴撇着,看起来当真是不太开心。   陆菱眼睛转了转,低头道:“你喜欢寒澈?”   “喜欢啊,他长得好看,人又十分聪明,谁会不喜欢?”   “……”   这个理由还真是充分。   霍心玉揪着袖口,喃喃道:“不过他从小就不喜欢我,当然了,他也不喜欢别人,我还以为他会一直孤独终老呢,谁知道会忽然蹦出来一个你。”   霍心玉的音调听起来当真是挺惊讶的。   不过对陆菱却没什么敌意。   陆菱对于这种事也很坦然,她没有多话。   之后霍心玉感叹一句:“算了,你以后好好对他就行,当然了,也得好好爱自己。”   “我知道,多谢你。”   “这有什么可谢的?”   霍心玉红唇嘟起来,又泄了口气,缓缓道:“你说的事情,等我回金陵之后,我会告诉我爹爹,这笔生意具体能不能做,还得看我爹爹的意思。”   霍家的本家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定居在了金陵。   陆菱这次特意赶到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金陵距离此处十万八千里,还是北境近一些,且已经顺利见到了霍心玉。   陆菱点头道:“好,我等着你的消息。”   “你住在康永县是吧?我们镖局有专门传递消息的渠道,到时候如果有回信的话,会让康永县的兄弟去通知你。”   “多谢。”   “不用,你只要把答应给我的白糖奉上即可。”   “这是自然。”   正事说完,已经临近傍晚。   得知陆菱一行人现在住在归去村的客栈,霍心玉和邵祁也赶在晚饭前和他们一道过去了。   日暮西沉,天色暗下来。   因为归去村的客栈房间比较少,现在已经没有空余的房间了。   所以,霍心玉跟过来之后,晚上只能跟陆菱挤一间房。   好在她明天一早就会离开,陆菱也没有异议。   众人欢聚一堂,陆菱问客栈内的掌柜借了厨房,又给钱买了些客栈的蔬菜鲜肉,简简单单的炒了几个菜。   因为大多数人还是吃不惯边塞的风味。   霍心玉喜欢吃鱼,陆菱便着意做了一道鱼头泡饼。   宋令衍大喇叭似的央求陆菱,做一道他喜欢的红烧肉。   陆菱说是拒绝,但最后还是安排上了。   顺便她还问了其他人的口味。   寒澈随意,邵祁喜食素餐,林山和阿宽也都点了各自爱吃的饭菜。   客栈内的食材并不全,但能做的陆菱都做了。   最后还做了个蛋羹。   寒澈一直在厨房内给陆菱打下手,旁边的厨师便和陆菱打趣。   “小姑娘,你夫君倒是真疼你。”   听见‘夫君’二字,陆菱还有些懵。   寒澈倒是应得快,脸上的清冷一扫而过,高兴道:“师傅,您眼光真好。”   “哈哈哈哈,小夫妻刚成亲不久吧?怪不得这么黏腻,想当年我和我媳妇儿也如你们这般恩爱。”   陆菱羞的只想面无表情的切菜。   寒澈挽起袖口,帮忙清洗食材,跟老大哥越聊越嗨,甚至都聊起了将来给娃娃起名字的事情。   寒澈还一本正经的回答:“这个我得回头好好想想。”   “是得好好想,若是自己拿不定主意,就找个能识字的帮忙,总之不能随便,毕竟名字要跟着娃娃一辈子呢。”   寒澈笑道:“您说的对,肯定不能随便。”   陆菱:“……”   陆菱手脚麻利的将最后一道炒青菜盛入盘内,然后吩咐众人可以开饭了。   饭菜又被迅速端上桌。   众人都在惊叹陆菱的厨艺,可她耳尖通红的只想找块布把自己盖起来。   幸好她手脚利索,否则寒澈肯定都能跟人聊到孙子辈的事了。   不害臊!   吃饭的时候,还有人问陆菱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寒澈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陆菱,然后笑吟吟的回答道:“厨房太热了。”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有些人总觉得很出戏。   这就是男人坠入爱河的模样吗?   万年老冰块也能练成绕指柔?   那眼神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   霍心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若让她日日面对着这样的寒澈,她的精神也得崩溃吧?   想到这里,霍心玉忽然隔着大半个桌子给陆菱夹了块小排骨。   陆菱:“?”   霍心玉满含心疼的说:“多吃点,补补。”   话音落下,其余的人意味深长的‘哦——’了起来,还拖着长音,那叫一个暧昧。   明显全都想歪了。   陆菱木着脸,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哦什么哦?他今晚又不跟我睡?”   闻言,邵祁默默补充了句:“要不咱俩换换?”   话音落下,霍心玉一口糖水喷了出去,“不行!我可不愿意!”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各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菱稍稍收拾了一下,又整理了一下床铺,便朝着霍心玉道:“床已经铺好了,你若是想休息的话,现在就可以。”   “多谢你。”   “不用客气。”   霍心玉笑嘻嘻的看着陆菱,打趣道:“我瞧着你年级挺小的,不过却很会照顾人,心灵手巧厨艺好,看起来好像无所不能的样子,嗯,是个妙人。” 第254章 那你就把钱收了   “多谢霍大小姐夸奖,不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这些的。”   闻言,霍心玉打量着她。   “你是商户出身吧?听邵大哥说,你家的糖铺很有名气,就连在金陵城也很受欢迎,应当赚的不少吧?”   “现在糖铺的生意是挺好的,不过我也是春节前后才刚把糖铺经营起来的。”   “什么?春节前后?那你也太厉害了吧!”   霍心玉一脸崇拜的看向陆菱,“你没骗我吧?才这么短的时间。”   “我骗你干什么?不过主要还是东西好,所以回头客多,然后慢慢地就能发展成忠实顾客,我陆菱做生意,为的就是一个诚心实意赚踏实钱,所以这份荣光,我也受得起。”   “说得好!”   霍心玉忽然对陆菱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新朋友和她以往认识的那些富家小姐都不太一样。   率真不虚伪,说话做事干净利落,且自有章法。   霍心玉笑了笑说:“我觉得你的生意肯定成了。”   “为什么?”   “因为我爹如果认识你的话,也一定会很欣赏你这个小姑娘!”   “哈哈哈,多谢霍姑娘赞赏,那就等你回去之后,帮我多多说说好话吧。”   “没问题!我肯定实话实说!而且……”   霍心玉忽然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并笑道:“我觉得我姑母也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你姑母是谁?”   “我姑母是……”霍心玉卖了个关子,话锋一转继续道:“是我们家的二当家!也是我爹爹的得力助手,镇远镖局能够做大做强,也离不开我姑母的运筹帷幄。”   “如此人物,一定风采卓然。”   “当然啦。”霍心玉小声嘟囔道:“以后应该有机会见面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霍心玉连连摆手,朝着陆菱笑道:“我要先去洗漱,咱们晚点再说。”   “好。”   解决了一桩心事,陆菱今日的心情也很好。   明日他们也可以返回康永县了。   她正端坐在圆桌前抖腿,忽然敲门声响起。   是寒澈。   开门之后,寒澈看着陆菱笑道:“过来,带你认识一个人。”   “……哦。”   陆菱稀里糊涂的被寒澈牵着进了他的屋。   屋内只有邵祁一个人。   寒澈与她手牵手来到邵祁跟前。   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隐约透着股笑意,“见过邵大哥,他曾拜我父亲为师,与我算是实打实的兄弟,今日有诸多外人,我们没有相认,现在特意介绍给你。”   “就是秦大哥口中的那位邵将军?”   “正是。”   陆菱朝着邵祁欠了欠身,行了个女儿家的见礼,“见过邵大哥。”   “别客气,都是他喜欢弄这些文人的繁文缛节,我们军营之人,可没有这么多规矩。”   三人落座,邵祁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玦。   缺月状。   递到陆菱跟前。   “这次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礼物,此玉玦乃是一块极为罕见的暖玉制成,今日赠予陆姑娘。”   陆菱眨眨眼,从自己领口处拿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块。   “多谢邵大哥,可我已经有了。”   寒澈笑笑,补充了句:“之前我给的。”   邵祁道:“行吧,不过好事成双,这块算是我给弟妹的。”   弟妹二字一出口,寒澈的眉眼立即柔和了不少。   他接过玉玦,放进陆菱的掌心,“收着吧,祁兄给的。”   陆菱瞅他,小声嘟囔:“你又占我便宜。”   “哪有?”   寒澈堂而皇之的拨了拨陆菱额前的刘海,动作亲昵的紧。   旁边的邵祁难得咳了声,主动破坏了气氛。   “你们俩能不能克制一些,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呢。”   陆菱撞了撞寒澈的手肘,朝着邵祁道:“多谢邵大哥。”   “不用客气,这块玉玦原本就是一对,我拜寒澈的父亲为师时,是师娘所赠,盼我们兄弟齐心,如今阿澈心有所属,我当圆了你们成双成对的美意。”   两块玉玦可以完整的合二为一。   陆菱拿在手中,又看了看寒澈,顺便问了句:“寒澈,若是以后你的父母不喜欢我,他们会不会跟我要回去呀?”   这块玉,看起来还挺值钱的。   “……”   寒澈无奈道:“我喜欢的人,他们怎么会不喜欢?”   “万一他们拿着一大箱黄金摆我跟前,让我拿钱走人呢?”   “那你就把钱收了,算是……我的嫁妆?”   “……”   邵祁一言难尽的看着寒澈,忍不住反问道:“你还要脸不?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呵!   恋爱中的男人呀!   邵祁看向陆菱,缓缓道:“你放心吧,我师父师母都是极好的人,断然不会为难你,更何况你还是阿澈的心上人,自然疼你都来不及了。”   “好呀,我可记住了,若以后受了委屈,还得请邵大哥帮忙做主。”   邵祁:“没问题!”   寒澈:“……”   寒澈: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把陆菱送回去之后,寒澈再次回到房间,邵祁还坐在远处,好整以暇的盯着他看。   “以前只当你冷心冷情,对女人一窍不通,如今愚兄才知道,竟是误会你了。”   寒澈顿了下,认真道:“我确实对女人一窍不通,可是陆菱对我来说不一样,我愿意了解她,然后呵护她。”   “打住打住!我不是过来找罪受的。”   邵祁已经不想看某些人秀恩爱的戏码了,毕竟他还是个没人要的孤家寡人。   寒澈笑了笑,又坐回原处。   “说吧,特意跟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哎呀,还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邵祁抿了口茶水,淡声道:“我上个月刚回了一趟金陵城,呈上了北境军务的大小事宜,陛下憔悴了不少,看来先太后去世之后,朝堂之上,依旧暗潮汹涌。”   寒澈沉吟片刻,脸色平淡,态度不甚明了。   他将茶杯推远,朝着邵祁淡声道:“你我兄弟,说话不必弯弯绕绕,陛下让你给我带话了吗?”   邵祁挠了挠眼角。   这人的眼睛是真毒。   他尴尬的点点头,笑道:“陛下想让我试探一下,你对于回金陵的态度,他想让你提前回去。”   寒澈直言道:“私铸铜钱之事,还没查清。”   “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给别人去做,陛下想让你即刻返回金陵,他已经给你留好官位了。”邵祁匆忙道。 第255章 权当是一份心意,你可不要推脱   寒澈眸光沉沉,看着邵祁幽幽道:“当年父亲宁愿毁掉双腿,远离沙场,也不肯治病就医,为的就是让北辰王府彻底远离朝堂,你也是知道的。”   “可是……陛下他跟先皇不一样,你完全可以相信……”   “当初我被先太后亲自养在身边,陛下也是看在眼里的,且我以旁支的身份,曾经被先太后险些立为太子,这些事,他不可能不介意。”   寒澈态度坚决。   “父亲为了北辰王府的安宁,宁愿放弃自由,长年卧榻,我又怎么可能违背他的心愿?况且,我答应陛下帮他查探私铸铜钱一事时,他也曾答应,事成之后,绝不会让北辰王府卷入朝堂争斗。”   邵祁知道寒澈心意已决,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行吧,我也只是替陛下传话而已,具体如何行事,还得看你的意愿,我只是想说,陛下他真的很不容易,也很想得到你的帮助。”   寒澈抿着唇,朝着邵祁淡声道:“你一介武将,还是少掺和这些朝堂风波吧,之后塔图权力更迭,必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嗯,我知道。”   第二天送走了邵祁和霍心玉,陆菱一行人也回到了隋北镇上。   云娘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陆菱要在外面待上好几天呢。   一路舟车劳顿。   云娘朝着陆菱道:“正好锅里烧着热水,你们先洗漱收拾一番,家里还有剩余的饭菜,我给你们热一下。”   “多谢云姨。”   “你还跟我客气?”   云娘嗔了陆菱一眼,然后催着她回房去收拾。   寒澈等人也需要简单的休整一下,马车牵到墙边,拴在了树上。   陆菱回到房间,两个小家伙兴奋的扑进陆菱怀里。   “姐姐,你可回来了,清清好想你的!”   “姐姐也想你们。”   陆菱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看着沉默不言的陆衡,笑道:“你个小崽子,也不知道想我?”   陆衡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想的。”   小伙子长大了,竟越发腼腆起来了。   之后,云娘在外头喊人,两个小家伙出门帮忙去了,陆菱顺势换了身衣裳。   从屋内走出来,金灿灿的阳光撒满身。   墙角靠着不少木架上,上面晒着干菜和药材,不远处的菜地也被重新翻过了,小院内干干净净,又静谧安详。   吃饭的时候,陆菱问云娘有没有兴趣去康永县。   她现在手下还有一家药堂需要帮手,云娘正好懂写药理,可以过去帮忙,也好过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没成想,云娘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菱儿,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你们往后有空常来看看我就行。”   旁边宋令衍抢话道:“云姨,我们康永县乃是个繁华之地,比镇上好多了,您过去了还能常常见到陆菱他们,怎么也比你自己留在这里好呀。”   话音落下,陆菱从桌下踢了宋令衍一脚。   宋令衍瞅她。   我这帮你说话呢,你怎么还踢我?   宋令衍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可陆菱是知道的。   云姨之所以留着这里,就是为了守着故去的人。   她没有儿女可以牵挂,整颗心记挂和放不下的,也只有她那个早早战死沙场的丈夫。   云娘看着为人冷淡,可却是个十分重情义之人。   她常常一个人独坐炕头缝缝补补,尽管知道那些衣服的主人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可还是这样年复一年的熬着。   陆菱如今这样问,也是想看看云姨有没有离开此地,放下过往的心思。   但她拒绝的那样干脆。   陆菱就知道云姨的心思了。   陆菱凑近云姨,温声笑道:“若哪日云姨改变了心意,定要告知我,我一定派一辆超级豪华的大马车,前来接您。”   “好好好,我记下了。”   午后临走之前,云娘特意将陆菱叫进了屋内。   陆菱站在屋内,就瞧见云娘倚在柜子跟前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云姨,您要找什么?”   “我记得就放在这里,怎么找不见了,你等等,我再找找其他地方。”   云娘几乎将衣柜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才从衣柜下面摸出了一个黑匣子。   “来来来,终于找到了!”   “什么呀?”   云娘朝着陆菱招手,两人坐在床边。   云娘将匣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被手帕用心的,层层包裹起来的东西,是几件首饰。   样式古朴素净,但好在保存的很完整。   “菱儿,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丈夫早逝,又无儿无女,孤孤单单的过了大半辈子,原以为这些东西要随着我死后埋入地下,不成想却遇见了你们。”   云娘细细的将首饰分成了两份,推到陆菱跟前,“这份是给你的,余下的留给清清,阿衡这孩子心性不错,将来肯定也是个有出息的好娃娃,可我没东西留给他,我知道你们也不稀罕这点东西,权当是一份心意,你可不要推脱。”   “云姨……”   “好啦,走吧,以后有空常来看看我。”   最后,陆菱看着云娘诚挚的双眼,还是收下了这些礼物。   虽然这些东西并不值钱,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没什么用处。   可这份心意,让她感动。   人与人之间的情意,原本就是如此的简单。   却也十分难得。   “多谢云姨。”   “好孩子,你们好好的啊。”   “嗯。”   小路上马车渐行渐远,云娘捂着胸口,忍着半天,脸色难看的咳嗽了起来。   手帕掩口,蹭上了一些绯红鲜艳的胭脂。   云娘愣了愣神,神色却平静。   她回头望了望院内的大槐树。   遮天蔽日的枝条,此时此刻显得十分萧条,枝丫还未长出来,冷风一扫,还有枯黄的树叶旋落。   云娘的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这曾是成婚当晚,她和丈夫一起亲手种下的。   如今槐树已然长成,可当初和她一起种树的人,却早已没了踪影。   甚至连这座曾经包容着两人缠绵爱意的小院,也早已没有了丈夫生活过的痕迹。   云娘这么多年走过来,如今猛地回头看去。   却发现,有些人当真已经离开很多年了。   而她也已经独自在人世间行走了许多年。   日夜漫长终有头。   云娘走到树下,用瘦削的指尖拂过粗糙的树干,她的目光微微上移。   想象着翠绿的枝头上,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 第256章 这就要见父母?   回去的路上,只有陆菱、寒澈,和宋令衍三人。   宋令衍问阿宽和林山的去处。   寒澈只是轻描淡写的答了句:“他们有事提前走了。”   具体的也没有直说。   但陆菱觉得寒澈口中的有事,应该跟舒兰有关。   于是,陆菱堂而皇之的掀开车帘,凑到寒澈跟前咬耳朵。   寒澈点头,唇角勾着笑意,“嗯,聪明。”   宋令衍:“……”   宋令衍:“车上一共就三个人,你们说话还躲着我?小爷怎么这么倒霉,和你们一起出门。”   陆菱缩回身子,朝着宋令衍道:“咱们之间的关系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跟他可以脸贴脸的咬耳朵,是情趣,跟你算是怎么回事?”   “……”   宋令衍气的磨了磨牙,“陆菱,你羞不羞?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陆菱无所谓的挑挑眉,“大清已经亡了。”   “大清?什么大清?大清是哪里?”宋令衍问。   陆菱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到底哪里才是真的,有时候我也搞不懂。”   “你叽里呱啦的说个什么?”   宋令衍用手背贴了贴陆菱的额头,被她一掌拍开后,狐疑道:“也没发烧啊。”   陆菱翻了个白眼,踢了踢宋令衍的鞋跟。   “下次别总是跟出来当电灯泡,你年纪也不小了,抓紧时间,解决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你嫌弃我?”   “嗯哼。”   “……”   宋令衍无语道:“行!我回去就让我爹帮我牵线,争取今年年底让他抱上乖孙儿。”   陆菱不甚在意的笑道:“加油呀。”   “……哦。”   两天后。   阿宽和林山前后脚回到了糖铺。   然而,此时此刻,陆菱和寒澈已经来到了西白村村内。   听到消息之后,阿宽和林山又骑着快马赶到了西白村。   原荣失踪以后,原庆就接替他成了村长。   原庆为人宽和,人脉又广,几乎各村各店都有熟人,平日里会的东西也多,所以他当村长,村民们也没什么异议。   更何况西白村乃是原氏氏族发展起来的,原庆也比较得几位年长族人的看重。   有他们作保,自然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李兰的肚子,月份也越来越大了。   听说原庆当了村长,陆菱回来的时候,特意包了三斤红糖给李兰带去。   算是贺礼。   临近春耕,西白村的村民们也都很忙碌。   毕竟经过了大灾之年,人们对于新的一年还是有许多期许的。   这次回来,陆菱主要也是为了春耕之事。   邻村的十亩橙子园,已经收拾出来了,坏掉的果树以及杂草都被清理的很干净。   西边余下的空地比较多。   陆菱着意空出来,没让补种果树。   她打算在这里种几茬棉花,这样以后就能穿上用自家棉花做的棉衣了。   崔柱听闻之后,还有些担忧。   “陆妹子,我知道你心思奇巧,可是棉花这东西不好种,以前也有村民种棉花,但是播下去的种子,发芽率特别低,容易失手,风险还大,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陆菱笑道:“崔大哥,种棉花是需要育苗的,你若是干巴巴的丢进地里,肯定出不了芽。”   崔柱不太懂,“啥叫育苗呀?种庄稼不就是把种子埋进土里,然后多浇水就成了吗?”   “那可不行,咱们庄稼人也得讲究科学耕种。”   见崔柱一脸迷糊,陆菱便解释道:“要想庄稼长得好,可不能单单靠运气,就拿棉花种子来说吧,除了育苗,种下之后还得注意保温,开花的时候注意授粉,浇水浇多少,多长时间浇一次,什么时候浇,都是有讲究的,而且每种作物都不同,也不能以偏概全。”   崔柱憨憨的挠了挠头。   “活了半辈子,竟还没你这个小姑娘知道的多。”   “你家长年种果树,估计对这些作物也不熟悉,所以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行,那就按你所说的,先让这块地空着。”   “好。”   从邻村出来,寒澈继续在前头赶着马车。   但陆菱也没坐回车厢,而是在一旁陪着寒澈。   寒澈道:“去里面坐吧,小路不稳,当心摔下去。”   “走这么慢,能有什么危险?”   “路不好走,不是我要这么慢的。”   “没事没事,我不是责怪你,我觉得慢点挺好的,这样还能多跟你待一会儿。”   此时此刻,某个小女人的嘴巴很甜。   寒澈被哄得笑起来。   稍后,陆菱又问:“寒澈,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我,其他的事情,你都忙完了吗?”   “没有,不过跟陪你这件事,也没什么冲突。”   “那……快结束了吗?”   “嗯。”   寒澈淡声道:“其实事情我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目前就是证据不完善,有些人不是能轻易抓获的,未免打草惊蛇,我得掌握充分的证据,才能把那些人绳之以法。”   陆菱一般不会主动探听这些。   其实寒澈也不愿意跟她说的太多详细。   毕竟都是一些危险之事,陆菱知道了,反而让她徒增烦恼。   陆菱也知道有些事她问得多了,反而让寒澈为难。   所以她只是温声道了句:“注意安全。”   “我知道。”   寒澈笑了笑,话锋一转,“陆菱,等事情结束之后,你愿意跟我去金陵见见我的父母吗?”   啊?   这就要见父母?   陆菱忽然惊慌了下,“这……这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快吗?”   寒澈顿了下,又道:“上次给了你生辰贴之后,我就给家里递了书信,他们应该也挺想见见你的。”   陆菱空咽了下嗓子,“书信?你把咱俩的事情,都告诉他们了?”   “是的。”   “……”   “你不高兴?”   “也不是,就是感觉有点突然。”   话音落下,寒澈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道:“陆菱,婚嫁乃是大事,我们不是私定终身,我知道你母亲早逝,可能也没人替你筹划这些事情,所以我得担当起这一切,我既然说要你,自然得堂堂正正的要你,你将会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将许你,我能给的一切,包括我的家人,从此以后,也会是你的家人。”   陆菱从来不觉得寒澈是个会说花言巧语的男人,而且一群人出门在外的时候,旁人叽叽喳喳的,他总是最安静的那一个。   平时两人谈心的时候,也比较少。   寒澈都用他的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第257章 怕你跑了   这次的话,寒澈说的坦然又真诚,一如从前的每一次。   他的承诺不多,却都能说到做到。   所以陆菱并没有怀疑过他的真心。   只是婚姻之事,不是儿戏。   陆菱觉得她和寒澈之间经历的事情还太少,此处距离金陵城那么远,寒澈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事成之后,他们必定得分开。   还得经历异地恋。   所以从一开始感知到寒澈的心意后,陆菱曾经犹豫过一些时间,也是因为这些事。   虽然她的心里对于门户、门第这样的事情,并不在意。   可她知道,寒澈回到金陵之后,与她现在面对的将会是另一个世界。   那里门第观念深入人心。   人有高低贵贱之分,甚至陆菱还会被迫让别人评头论足,这都是让她讨厌的事情。   在那些人眼里,她这样的出身,是配不上寒澈的。   虽然她自己不会这样想,寒澈可能也不在乎。   但是两个人走到一起,是需要被祝福的。   陆菱不想一遍一遍在某些人跟前证明她是配得上谁的。   这种事太过幼稚。   陆菱还在纠结,旁边的寒澈便温声提了句:“你先不用烦心,等你见过我的家人,你会喜欢他们的,其他的事,等着我来解决。”   也是。   陆菱心想,有寒澈在,只要搞定了未来婆婆,其他的人也不需要她操心呀。   而且以后的事情,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她干嘛要现在纠结。   于是陆菱点头道:“好呀,那就见吧。”   见她答应,寒澈笑着松了口气。   陆菱听见,还毫不留情面的打趣道:“你紧张什么?”   “你说呢?”   寒澈空出来的手,勾住了陆菱的指尖,“怕你跑了。”   啧。   还真是甜蜜的负担呀。   陆菱喜滋滋的靠了靠寒澈的肩膀。   骑着高头大马,百无聊赖的等在西白村村口的阿宽和林山,来来回回等了半天,等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天上云朵缥缈,金灿灿的阳光从云后探出头,散落在悠长的乡间小路上。   马车晃晃悠悠,一对璧人亲昵的互相依靠着,怎么看怎么美不胜收。   阿宽叼了根枯草,“瞧瞧,人与人之间差距就是这么大,他们郎情妾意,成双成对,我却整日跟你混在一起。”   “???”   林山问:“我怎么了?你娶不着媳妇儿,难道还是我的错?”   “当然了,你要是有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我也省的找别人了。”   “我要有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一定让她离你要多远有多远。”   “……”   回到西白村家中。   寒澈要和阿宽等人谈事情,陆菱索性就把书房让了出来。   她拿着书靠在廊下的躺椅上,旁边摆着花茶,十分惬意。   前些日子,陆菱将空间内的书整理了一下。   分门别类,都归置的整整齐齐。   今日她拿着一本厚厚的‘春耕大全’正在看。   里面所讲的作物很多,很全,还有很多这里没有的东西。   不过陆菱已经将她比较感兴趣的东西,在目录上做了标记,只等着一页一页看过去,然后再付诸实践。   其实种棉花这种事,陆菱以前也没做过。   不过书上讲的很详细,而且图文并茂,也没有特别生僻难懂的地方。   陆菱打算先做个试验,如果可以的话,再大面积的使用。   正巧,徐凝来了。   陆菱放下书,倒了两杯茶。   徐凝的手背在身后,十分神秘,“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好吃的?”   “就知道吃!”徐凝笑道:“这才什么时辰,你已经饿了?”   “还行,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吧。”   “好吧。”   徐凝缓缓将手抬起来,然后掌心向上。   手心里面躺着一个木簪。   木簪的颜色偏黑,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一头尖细,另一头雕刻着镂空的梅花,栩栩如生。   陆菱将木簪拿在手里把玩。   徐凝问:“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真好看,你去赶集啦?”   “才不是呢。”   徐凝解释道:“是力哥自己做的,他做了好几支,我挑了一支最好看的,拿过来送给你。”   “哎呀呀,那我岂不是占了便宜?”   “你喜欢就好。”   陆菱将肩上披散着的长发,在脑后团了团。   只见她指尖随意打了几个弯,头发就被挽到了一处,她将木簪插入发髻,十分素雅牢固。   “怎么样?”   “好看!”   徐凝高兴道:“你人长得美,自然怎样都好看。”   “行了行了,再夸下去我都以为你暗恋我了。”   陆菱调侃一句,又话锋一转,“不过姐夫的手艺确实挺不错的,你们有没有想过把这些东西拿去集市上卖呢?或者也搬去县城开个门店好了。”   “也用不着这么惊天动地,而且阿衡还帮我们拉了不少生意呢,力哥做好笔盒之后,就会让原展帮忙带去县城,回来的时候,再告诉我们需要新做的数量,现在我们每天都忙不完呢。”   “挺好的,不管卖多卖少,都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可不是嘛,现在力哥有了事情做,也不觉得那么无聊了,人的精气神儿都变好了。”   陆菱跟着笑,“自然了,你现在也是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嘻嘻,承了你的情,自然得好好干。”   现在陆菱难得回来一次。   徐凝让陆菱晚上带着众人去她家吃饭。   陆菱正好看书看的乏了,便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下来。   徐凝说要去原成家买肉,就先走了。   陆菱又靠在躺椅上看了半天的书。   陆菱之前没有买到庄稼地,不过屋后的空地很大,她没打算种庄稼,就种点蔬菜瓜果,再喂些鸡鸭什么的。   然而,此时此刻,书房内的气氛,不是很欢快。   阿宽和林山都有几分眉头紧锁。   寒澈的脸沉沉的,眸光清冷。   “据我们查探,这个原康宁就是舒兰的儿子,她根本就没有什么亲姐姐,据村民们说,舒兰一直独自住在依兰村,七八年前她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陪着舒兰在依兰村住了大半年,之后忽然消失了,连同舒兰一起,等她再回到依兰村的时候,已经是三四年后,而且那时候也已经有了原康宁。”阿宽道。   寒澈问:“那个男人就是原荣?” 第258章 棉花育苗   “对!而且我们还有另一个发现。”   林山继续补充道:“原荣曾经化名康元,在镇远镖局的分舵做镖师,主要负责接待往来塔图与大周之间的皮货商,将从塔图收上来的皮货,运送到各地的皮货分店。”   “康元?这么说原康宁以前的名字就叫康宁,而原这个姓氏,是后面加上去的。”   “对,之前小孩被接回西白村的时候,说是原荣的弟弟——原华的儿子。因为原华常年在外,居无定所,所以孟氏也没有怀疑过,这个小孩原本就是原荣的私生子。”   话音落下,阿宽吸了口凉气,小声道:“所以,那个孟氏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好夫君在外头给她戴了绿帽子?还把私生子带回了家?真够可怜的。”   “……”   寒澈看他们一眼,淡声道:“先不用管这些,回头联系霍家查一下原荣当年押送货物时的具体路线,当年石灰案一事,父亲就曾怀疑城内有人与塔图里应外合,若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原荣就摘不清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   “说。”   “老大你提到石灰案,我就想起了关于原荣的另一件事,也就是五六年前,石灰案过后,原荣衣锦还乡,据说还给村里捐了一大笔钱,现在西白村的山路以及通往县城的唯一要道,都是原荣出钱修建的,而且他做好事不留名,还不让人宣扬,最后西白村的村民就选了他接任村长之位。”   林山继续道:“原荣当上村长之后,就很少外出了,不过他对外宣称让自己的弟弟原华接替了自己以前的职务,但其实原华早就娶了一房妻妾,定居在潇州了。”   寒澈冷笑道:“潇州?那可是个好地方呀。”   “老大,你说咱们迟迟找不到原荣,他会不会逃到潇州,投奔原华去了?”   “不会,从事情开始,我就命人封住了出隋北的各处要道,他不可能轻而易举的离开这里。”   寒澈说着说着,忽然眸光微亮,“或许此地还有什么藏身之处,是我们没想到的。”   “此地?西白村吗?这个原荣能有这么大胆,藏在这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原荣正是懂得这个道理。”   “西白村就这么大点地方,唯一能藏人的就是村后的溪蒙山,不如我带人去搜山?”   “先不急。”   寒澈淡声继续道:“把舒兰盯紧了,或许以后我们还需要她的帮助。”   “是!”   从书房出来,日头都快落山了。   陆菱依旧躺在远处,只是先前的书已经盖在了脸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寒澈从书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轻手轻脚的脱下外衣,走过去盖在了陆菱身上,正打算把她抱进屋。   陆菱却忽然醒了。   寒澈的手已经勾住了她的腿弯。   见她拿开书,睁开眼,动作停了下来。   陆菱沉默了下,猛地闭上眼睛。   “当我没醒,你继续。”   寒澈笑了声,缓缓直起身,“别闹,天色不早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今日阿宽他们都在,让他们给你做好吃的。”   “徐凝说让咱们都去她家吃饭,咱们就不用动手了。”   “好吧,那现在过去?”   闻言,陆菱坐起身,戳了戳寒澈的腹部,笑道:“你倒是不客气。”   寒澈熟练的捏住她的指尖,把她从躺椅上拉起来,然后缓缓道:“我客气什么?”   “徐凝是我的朋友。”   “嗯,我也不想跟你抢,快把书放下,带你去吃饭。”   “哦……”   陆菱觉得自己像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儿。   ……   这次陆菱要在西白村多待几日。   陆衡要上学,跟着原展回了县城,陆菱托宋令衍照顾他几天。   听说陆菱要育苗,徐凝很有兴趣,她也想在自家后院种些棉花。   后来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陆菱索性在自家开了个春耕小课堂。   没想到还很受欢迎,开课第一天就来了七八个人。   陆菱对着书本看了好几天,眼下正是实践的时候。   她决定将理论知识和实践结合,这样大家明白的能快一些。   这天陆菱开始处理棉花种子。   她准备了二十斤棉花种子,在开始之前,这些种子都需要摊开,在阳光下暴晒三天。   这一步骤,她已经做好了。   现在拿在手中的就是已经晒好的种子。   “大家千万不要偷懒,该做的步骤一步也不能少,为了节省时间,这一步三天前我已经做完了。”   陆菱穿着围裙,站在一群人跟前不疾不徐的说着,落落大方,也未见半分羞赧。   她指了指身后早就准备好的木盆,里面已经盛满了水。   “现在天气还凉,所以浸泡种子的水温不能低,需要保持四五十度左右的水温,也就是手指放进去觉得热,但不会烫的程度,然后把种子放进去浸泡七八个……”   不对,古代的一个时辰约莫指的是现代的两个小时。   于是陆菱改口道:“是三四个时辰就好。”   一听又要浸泡,便有人问了。   “陆姑娘,既然还要浸水,那咱们之前还费功夫暴晒干嘛?直接把种子泡进水里,不就节省时间了吗?”   “暴晒可以有效的防治虫卵滋生,或者发霉等情况,而且还得勤翻动,把里面的坏种子挑出来,催芽之前,要保持种子的最佳状态,明白了吗?”陆菱道。   “哦……好像还挺有道理。”   陆菱接着又继续道:“现在种子得浸泡一段时间,我再教大家做一个消毒水。”   “什么是消毒水?”村民问。   “就是防治种子种下去之后,被虫咬的情况,相当于在种子表面撒一层针对虫子的毒药,虫子不敢吃,这个种子就能安全的活下来。”陆菱道。   “那……那之后人吃了会不会也中毒呀?”   “不会的,我要教大家做的东西也只是针对虫害,毒性……其实也算不上是毒药,是一种大蒜酵素,气味比较浓烈,以此驱赶害虫。”   “大蒜酵素?以前听都没听说过,陆姑娘你都是从哪知道的这些?真的有用吗?”   “我也是在书上看到的,今天是第一次做,这些种子都是我准备的实验苗,大家等到我的方法见效之后再学,就不怕种在地里出问题了。”   “好好好,多谢陆姑娘!” 第259章 去,把她绑了   陆菱准备了一些大蒜,但最主要的东西,其实就是大蒜外面的干皮。   这东西家家户户都不稀罕,陆菱帮忙免费剥蒜,倒是淘到了不少蒜皮。   按照书上教的办法,陆菱一一复刻。   发酵是需要时间的,所以演示结束之后,陆菱就让各位先回去了。   等一切准备就绪,就是下次开课的时间。   等人离开之后,徐凝凑上去问:“菱儿,你这个大蒜酵素还要发酵好些天呢,可这些种子你现在已经泡上了,回头出芽了,这酵素还用的上吗?”   “当然用得上了,这个大蒜酵素不仅可以当种子的消毒液,也可以做枝叶的驱虫水,总之效用很多,而且这批苗本来就是用来做对比的,我也不会给它们喷什么大蒜酵素。既然是做实验,肯定得看看两者之间的区别。”   “我明白了,你若是需要帮忙的话,随时说话。”   “好。”   为了种这些棉花,陆菱还特意准备出了一间‘温室’。   等到种子浸泡好之后,陆菱便将种子沥干水分,放进了扁平宽大的木篮中,里面铺着两层麻布片。   木篮靠近墙边,稍远的位置燃着几炉炭火。   温度和湿度都得保持的正好。   幸好陆菱的空间内工具齐全,她一个人的时候,测温都十分方便。   种子不仅要细心照顾,每天还得勤翻动,保证温度均匀。   等到几日后这些种子全部冒出芽尖,就可以移栽到准备好的育种地里了。   陆菱还准备了雨棚保温,四周都用保温棉围着。   育种地不需要多大的地方,最主要的就是温度和湿度适宜。   所以陆菱准备的很齐全。   日后,等到其他村民进行到了这一步的时候,也可以把种子先挪到这里种下,等到棉花苗长大了些,可以移栽了,再种回自己家里。   陆菱自己制作的大蒜酵素效果也很好。   制作方法简单,也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替代,陆菱也没有藏私。   凡是不懂前来询问的,她都细细告知。   众人听说陆家姑娘是个种庄稼高手,纷纷前来讨教。   陆菱从书上选了几个西白村常见的作物,用手抄的方式誊写到了纸上。   图文并茂,绘声绘色。   然后将村里识字的人帮着在田间地头宣传,正好现在是春耕时节,家家户户都十分感兴趣,所以反响也很好。   这阵子前来陆菱家道谢的人,真是来了一拨又一波。   徐凝见此还打趣道:“你还真是不藏私,谁来都告诉,不怕将来别人都把你这点手艺学了去?”   “都学了才好呢,庄稼人本来就不容易,若能帮着他们提高产量,也是一件好事吧?况且这些东西,早晚会有人研究出来惠及后世。”   陆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庄稼颗粒不收,路上饿殍遍野。   大灾之年,谁又能真的置身事外?   所以陆菱也不在乎这点所谓的‘手艺’被人学了去。   毕竟也没什么可藏得。   前前后后,从晒种子到种子发芽种到地里,一共花费了大半个月。   陆菱是主力,但是其余的人也都有帮忙。   接下来就是等着出苗了。   只好苗子出得好,基本情况就稳定了。   但是为了未雨绸缪,陆菱还是想多做一层保证。   这天从后院出来,她将身上的围裙摘下,院内静悄悄的,此时此刻除了她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陆清估计又去隔壁玩了。   陆菱简单收拾了一下,现在距离晌午还有些时间。   她又抱着书坐到了廊下,旁边备着小圆桌,上面铺着纸笔,方便她自己写东西。   毛笔实在是不方便,家里也没什么旁人,陆菱也懒得装模作样,索性直接从空间内拿出碳素笔就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跟原春霞夫妇打听了一下果树在种植过程中会遇到的问题。   其他的事情,陆菱不担心。   只是再过一段时间,果园的桃树就要开花了,授粉也是非常关键的一步。   其他的树虽然开花的时间不同,但授粉这一步骤,可以直接影响果子的品质。   陆菱正想着能去哪里弄来些蜜蜂养着。   到时候就不用担心授粉的问题了,而且还能得到一些蜂蜜。   陆菱看书看得出神,忍不住又从空间内多拿出了几本种植相关的书。   她会先在目录上标出关于相同类别的理论知识,然后一起看。   这样既全面,又能丰富见识。   陆菱看得正入神,巷子里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听起来人还挺多。   陆菱刚抬眼看过去,自家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   陆菱走过去,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楼县令?您怎么来了?”   而且,还穿了一身便装。   楼擎旁边跟着不少人,看把式应当都是练家子,只是此刻他们身上都穿着普通的农家衣裳,显得风尘仆仆。   “陆姑娘,好久不见,方便让我等进去说话吗?”   “可以。”   陆菱打开门,将楼县令等人迎了进来。   趁着此时,陆菱朝着巷子里张望了两眼。   四周没有其他人,整个巷子空空荡荡的,就连街上也看不到什么人影。   徐凝大概也是听见了动静,所以走出来查看。   但被陆菱一个眼神看退。   徐凝抿了抿唇,没有出声,只是狐疑的看向陆菱。   陆菱朝着身后递了个眼神,并示意徐凝稍安勿躁,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陆菱留了个心眼,原本打算锁上门的,现在她却将大门大刺刺的拉开了。   庭院中。   楼擎被众人围在中间,站在廊下细细的朝着四周张望了几眼。   陆菱走过去,淡声道:“楼县令,发生什么事了吗?您怎么会亲自过来?”   “确实有点事,不过陆姑娘不是县衙内的人,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就不方便告知你了。”   楼擎笑呵呵的看向陆菱,“我这次过来,是请姑娘帮个小忙。”   “帮忙?我能帮楼县令什么忙?”   “陆姑娘蕙质兰心,聪慧堪比男儿,能帮的忙自然也很多。”   陆菱稍稍蹙眉,总觉得楼擎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然后就听见楼擎朝着旁边的人吩咐道:“去,把她绑了。” 第260章 楼擎竟然和山匪勾结   “楼县令,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姑娘别问这么多,安心跟我走一趟就是。”   楼擎笑容得意,指挥着旁边的伙计办事。   陆菱被人用绳子捆住了手腕,紧接着就被楼擎带走了。   陆菱家的大门开着,楼擎临走前还着意留了两个人守在门口,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徐凝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但是看到门口有人守着之后,也不敢轻举妄动。   幸好孩子们还在屋内玩耍,陆清也不知道自家发生了什么事。   徐凝眉头紧锁的回到屋内。   陈力见此便问道:“怎么了?”   徐凝看了眼正在一旁陪着陈兴元练字的陆清,这才凑到陈力耳边低语了两句。   陈力抿起唇,小声道:“看清是什么人了吗?难道陆妹子在外头惹了麻烦?”   “我瞧着有个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不过陆菱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咱们先守着清清,一会儿我再去外面看看。”   “小心点。”   “放心吧。”   徐凝搬来了竹梯,架在自家院墙跟前,小心翼翼的从上而下观察了一番。   除了守在陆菱家门口的人之外,巷子口也聚集着不少人。   他们穿着打扮都很简朴,就是模样十分陌生。   陆菱被捆住了双手,但除此之外,看起来还算安全。   毕竟那些人连她的嘴也没堵上,而且为首的人时不时还回头跟她说几句话。   陆菱自始至终神情平静。   徐凝看着陆菱对面的中年男人,越看越是好奇。   这人到底是谁呀?   忽然,徐凝脑海里面灵光一现。   这不是县令大人吗?   上次流寇侵袭西白村的时候,县令大人就住在斜对门,而且跟寒澈一行人似乎也是熟人。   现如今,他们怎么把陆菱绑了?   徐凝云里雾里的,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想到陆菱之前给她的那个眼神,她觉得陆菱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心里也没那么惊慌。   回头徐凝将事情告诉了陈力。   陈力沉吟片刻,而后缓声道:“反正咱们也出不去,先等等看吧,等到门口的人走了,咱们再去打探一下消息。”   “好。”   “对了,和陆妹子一起回来的人,也都不在吗?”   “不在,好像前几天就离开了。”   “唉,也没个救兵,这事难办了。”   与此同时,陆菱也被人带到了溪蒙山脚下。   平时熙熙攘攘的山林间,此时此刻除了楼擎等人之外,竟连一个熟悉的村民也没看见。   陆菱觉得狐疑的同时,又被楼擎叫到了身边。   “陆姑娘,跟我一起上山吧。”   “我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哈哈哈,姑娘聪慧,还是和刚才一样好好配合我们吧,也免得多吃苦头。”   “既然如此,楼县令就带路吧。”   山间的风很凉,地上露水也很重。   在杂草间穿行,陆菱的裤脚很快就被露水浸湿了。   她发现脚下的路十分熟悉。   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列并排的大树,这些树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颗。   楼擎等人顺着这些树的指引,一直朝着大山深处而去。   陆菱恍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些大树时的感受,它们就像一个个路标似的,不断的朝前延伸。   原来这些树还真的是标记。   经过熟悉的山楂树,楼擎忽然停了下来。   陆菱呼吸微顿,就瞧见楼擎站在那颗歪脖子的山楂树下细细的观望了几眼。   从这里往回看,能够轻而易举的瞧见,曾经另一面的野猪洞口。   不过现在山上已经没有野猪了。   楼擎就站在此处,朝着旁边的人递了个眼神。   旁边人会意,拿出来一个打信号用的,类似炮仗的信号弹,点燃引线后,朝着天空高举双手。   “咻——”的一声,天空传来响动。   很快对面山头便有了回应。   一来一回之后,众人全都默默的等在原地。   陆菱不解,便看向楼擎,淡声道:“楼县令,咱们不走了吗?”   “走了大半天,姑娘也累了吧?咱们就在此处歇会儿。”   “好吧。”   话音落下,楼擎瞅她一眼,笑道:“姑娘还真是女中豪杰,到了这种时候,竟也不见任何惊惧之色,实在让我佩服。”   “楼县令不是说要找我帮忙吗?既然是帮忙,又怎么可能会伤害我呢?我又为什么要害怕?”   “是是是,确实是帮忙!”   楼擎笑笑,而后意味深长道:“某些人若是也像姑娘一般识时务的话,应当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了。”   陆菱没说话。   旁边的小厮忽然走到楼擎跟前,激动道:“老爷,那边有动静!”   话音落下,楼擎迅速转过头,朝着北面山坡的对面看去。   此时此刻,一片苍茫的高山中间,竟然冒起了黑烟。   浓烟滚滚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楼擎激动的大笑两声,朝着众人道:“走,找到入口了。”   入口?   什么入口?   陆菱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人推着往前开始继续赶路。   背面的山坡很陡,行走间必须要抓点东西才能走的牢固。   陆菱的手腕被绑着,行动很是不便,于是落在了后头。   楼擎十分高兴,像是忽然忘了陆菱这个人似的,也懒得回头多看她一眼,只是急匆匆的朝着前方而去。   走的越远,耳边忽然萦绕起清浅的流水声。   陆菱停下脚步四处环顾,看守陆菱的小厮忍不住催促道:“赶紧走!没看见我们就快掉队了吗?”   陆菱重新迈步,朝着旁边的小厮道:“小哥,咱们到底要去哪呀?”   “少废话,赶紧走。”   陆菱手里捏着几个铜板,悄悄递过去,“小哥,反正我人都在你们手里,你们哪怕是让我死个明白也行,就告诉我吧。”   小厮瞧见陆菱的小动作,小心翼翼的往前张望了两眼。   见没人注意,他也就心安理得的把钱收了。   “你这丫头还算懂事,不过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就是个过来凑数的,听说事成之后有钱拿,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凑数?您不是县衙的差役吗?”   “哈哈哈,差役?你看我像差役吗?”   这人笑起来,随口就答了句:“老子不过是四处流窜的山匪而已,跟着我们老大出来混点小钱,谁乐意做什么差役。”   原来是山匪?   楼擎竟然和山匪还有勾结。   不过,楼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好好的县令大人不做,准备落草为寇? 第261章 刚好我贼有钱   “小哥,这位县令大人到底要做什么呀?”   “我哪知道?”   这人顺手叼了根草,嗤笑道:“不过你们摊上这种县令,也够倒霉的,好好的父母官不干人事啊。”   瞧瞧,如今的山匪都这么有觉悟!   陆菱眼睛转了转,朝着山匪大哥说:“小哥,待会儿这个狗县令若是有什么安排的话,您给我通过气,若是我能侥幸活下来,一定好好报答你。”   “呦呵?怎么报答?”   山匪扫她一眼,乐呵呵的问:“以身相许呀?”   “您不是喜欢钱吗?刚好我贼有钱。”   “……真的?”   山匪将信将疑,陆菱又塞给他一个一两的碎银。   “你放心吧,我说话算数的,今日匆忙,身上只有这么多,将来一定好好报答你。”   “行,一言为定。”   他本来就是冲着钱来的。   谁给钱,谁就是大爷。   反正又用不着几分忠心,还有钱拿,这人倒是乐意得很。   后面的路越发崎岖,陆菱也没再跟旁边的人闲聊。   他们迅速赶上了前面的队伍。   到了陡坡下面,四周全都是乱石,溪流在石缝间缓缓而过。   楼擎站在人前,回望半山腰上的那颗歪脖子树。   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只能看到山楂树的树干。   楼擎仰着头观摩了半天,最后又开始发动其他人一起搬石头。   陆菱反而成了最闲在的人,随便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就坐了下来。   稍倾,另外一个小厮凑到了楼擎跟前,两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脸熟的山匪大哥就悄默声的凑了过去。   看上去像是在摸石头,但实际上注意力全都在楼擎两人身上。   他也不敢待太久,就听了个大概,就悄悄离去了。   最后,来到了陆菱跟前。   “大哥,怎么样?他们在说啥?”   “好像在找什么洞口,又好像要等什么人。”   “好吧。”   陆菱佯装松了口气,笑道:“只要不是盘算把我杀掉就行。”   “我看这个狗县令对你的态度还不错,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他曾是我一个朋友的长辈,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还以为他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县令,没成想他竟然派人绑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了我家的钱,要趁机讹诈。”   “……”   山匪有些惊讶,“你家真这么有钱?”   “当然,骗你做什么?更何况我已经答应你,只要我安全无虞,一定会报答你的。”   山匪愣了下,又笑道:“这样吧,你待会儿老实一些,只要你不惹狗县令生气,回头我自会帮你求情。”   “你的话能管用?”   “瞧不起我是不?”   “不敢不敢。”陆菱笑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记住你说的话,怎么也得……”   山匪先是伸出三根手指,紧接着又换成五根,“怎么也得准备这个数。”   “没问题!”   陆菱答应的很畅快,心里也乐开了花。   半晌过后,楼擎等人还是急头白脸的没有找到出口。   “刚才黑烟的方向就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呢?你们再给我仔细地找!”   楼擎气的叹了口气,转而看向身旁的师爷。   “信号弹还有吗?黑烟怎么就消失了呢?你安排的人到底靠不靠谱,眼瞧着就要找到入口了,竟然这时候掉链子。”   “老爷,信号弹就有一颗,至于黑烟消失……可能是附近的杂草不够烧,所以他们才停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而且出门竟然只带了一颗信号弹,你脑子里面糊了屎吗?废物!”   “……”   师爷小心翼翼的瞅了楼擎一眼,安抚道:“老爷,您放心,咱们都走到这里了,肯定马上就能找到出口,不过现在的重点是,原荣还没来呀。”   楼擎气的压根不想说话。   之前他说要安排原荣提前离开,可是这个人舍不得藏在这里的金银,非要自己转移。   结果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捉拿他,再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楼擎自然也是看中了这笔钱财,才答应亲自过来帮助原荣逃跑的。   原本他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可寒澈的动作太快,压根就不给他侥幸逃脱的机会。   甚至还在他的府前埋下了眼线。   楼擎也不知道自己哪一步漏出了马脚,竟然让寒澈开始怀疑自己。   本来以为舒兰的出现,能把寒澈的注意力转移到塔图和依兰族的事情上面,谁料他竟然如此坚持。   也罢。   既然不能蒙混过关,那就只好硬碰硬了。   楼擎不得已,命令所有人原地休息。   毕竟出口找不到的话,就只能等着原荣来了。   这里的通道都是原荣找人挖的,他肯定一眼就能看出出口的位置。   见所有人原地休整,陆菱也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   楼擎的脸色不太好,想来应当是很气愤的。   陆菱活动了下手腕,皮肤已经被绳索磨出了一道红痕。   “大家吃点干粮,旁边有溪流,也可以喝水休息一下。”   一直跟在楼擎旁边的师爷,拎着装满干粮的布袋,穿行在乱石间投递吃食。   很快,他便来到了陆菱跟前。   陆菱乖乖的伸出两只手,静静的摊着。   师爷笑了笑,忽然低声道:“姑娘,干粮有些硬,你可要细嚼慢咽呀。”   陆菱狐疑的抬眼。   一颗硬邦邦的窝头便落在了她的掌心。   紧接着,这位师爷很快离开,又去给其他人分发干粮了。   陆菱瞅了眼掌心的窝头,小心翼翼的送到嘴边啃了一口。   舌尖传来一阵刺痛,淡淡的血腥味漫开。   陆菱愣了下,目光微垂。   泛黄的窝头渣渣中间,冒出了尖尖的刀片一角。   陆菱:“……”   我再细嚼慢咽,也扛不住这个猝不及防的刀片啊!   沉默半晌,陆菱反应过来。   这位师爷似乎是来示好的,但具体原因为何,陆菱还并不清楚。   不过这个刀片属实有点多余。   因为她的空间内,不仅有剪刀、匕首,甚至电锯子都有。   她之所以留在这里,为的就是搞清楚楼擎的意图。   但是这个师爷的友好举动,还是让陆菱挺意外的。   她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有帮手。   陆菱将刀片抽出来,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正当这时,忽然有人急匆匆的冲过来。   “老爷,原荣来了!” 第262章 你是怕咱们死不到路上吗?   陆菱抬起头。   她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分外狼狈的身影,不成想原荣穿着一身黑衣,头发高高束着,鬓发整齐,衣饰干净,不见丝毫惊慌之色。   楼擎也很高兴。   “原兄,你终于来了,快快快,快把出口找出来。”   原荣的目光从陆菱身上一扫而过,朝着楼擎拧了下眉,“你竟然没找到出口?”   “嗐!原兄的洞口挖的如此隐蔽,也不是轻易能找出来的。”   “我不是告诉你,在山头那侧的野猪洞熏黑烟了吗?你们没有提前照做?”   楼擎唇角的笑容收了收,朝着原荣淡声道:“原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自己也找不到出口?”   原荣抿了下唇,表情不太乐观。   熏黑烟除了引路之外,也是为了保证洞内没有什么凶兽猛禽。   原荣叹了口气,抬头扫了眼日头的方向,转而开始在原地搜寻。   脚下有一截枯枝,被原荣拿在了手中。   楼擎看着原荣在那边比划,一会儿对准太阳,一会儿又背对太阳,手里的树枝指来指去,现场很安静。   陆菱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看戏。   忽然,原荣手中的树枝指向了她的方向。   陆菱:“?”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陆菱尴尬的扯扯唇角,“怎么了?”   原荣将手里的树枝丢掉,来到陆菱跟前,“陆菱,好久不见。”   “是呀,原伯伯,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听到‘原伯伯’这三个字,原荣还愣怔了一瞬。   他笑的有些僵硬,随即朝着陆菱道:“麻烦你起身,站到旁边去。”   “哦。”   陆菱听话的点点头,歪歪斜斜的支起身子,然后踩着碎石站到了一旁。   原荣又叫了几个帮忙,盯上了先前被陆菱坐过的大石头。   众人合力将石头搬开,下面竟露出一个井口大小的洞来。   楼擎笑出声,“这就是出口了?”   “嗯。”   原荣点了点头,朝着楼擎道:“准备准备,咱们走吧。”   “好好好。”   楼擎连连点头,又朝着陆菱道:“辛苦陆姑娘再跟着我们走一趟吧。”   “不行。”   陆菱还未出声,原荣忽然开口拒绝。   楼擎问:“为什么不行?你可知道她……”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原荣打断楼擎的话,继续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风险,更何况她还是外姓人,难道你想让她知道我们的秘密,回头大肆宣扬出去?”   “原兄若是担心这个,咱们也可以……”   楼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示意斩草除根。   陆菱淡声道:“楼县令,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就饶了我的性命吧?”   “陆姑娘,不是我心狠,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呀。”楼擎笑道。   原荣脸色紧绷,朝着楼擎道:“我不管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总之你要跟我一起逃出去的话,就不能带这么多人,我们只需要四五个人即可,出口的地方我已经备好了马车,人多我们也走不了。”   什么?   只需要四五个人?   这次跟着楼擎一起出来的少说也有二十几个。   其中还有几名县衙的差役,都是听了楼擎的蛊惑,才抛家弃子跟着来到了这里,预备发一笔财。   没想到钱还没捞到,他们就要被抛下了?   这下就有人急了。   “大人,我们一路跟着你出生入死,你可不能抛下我们呀!”   “就是,眼下我们也回不去县衙了,大人你可得带上我们呀。”   “大人……”   “都别吵!”   楼擎忍不住拔高了音调,“你们既然是跟我过来的,我肯定不会抛下你们。”   说完,楼擎又看向原荣。   “原兄,你只管带我们离开,等出了山,这些人我自会安排,更何况咱们现在也需要帮手不是吗?”   原荣沉着脸,尽管不太愿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勉强看向楼擎道:“行,但出了山之后,你我分道扬镳。”   “诶?咱们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原兄,你可不能这么不仗义吧?”   “你来是为了什么,咱们都清楚,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答应给你的,一分钱都不会少,但其他的,你也别多想。”   “原兄,瞧你说的,咱们……”   “走吧。”   原荣没了耐心,也懒得应对楼擎客气奉承那一套。   他点燃了一根火把,然后率先朝着洞口下走去。   楼擎脸上闪过一抹冷笑,随即朝着众人道:“走,咱们跟上去。”   说完,楼擎看向陆菱,“陆姑娘,你前面走。”   陆菱淡淡瞥他一眼,跟着原荣的身影慢慢的下了洞口。   然而,空气中隐约漫起来一股草木灰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遗留下来的味道。   但是没走几步,味道越来越浓烈,洞内传来一股热气,黑烟滚滚的蒸腾而上。   原荣:“……”   陆菱:“……”   原荣道:“先上去!”   后面的人刚想跟上,没成想陆菱和原荣两人就匆匆从洞内走了上来。   楼擎愣住,“怎么……”   话音未落,洞内的黑烟从他们身后冒出来。   在场众人:“……”   陆菱离得近,眼泪都险些被熏出来。   原荣气势汹汹的冲到楼擎跟前,“你的人在搞什么?该点黑烟引路的时候不点,不该点的时候瞎点,洞内浓烟滚滚,还怎么下去?你是怕咱们死不到路上吗?”   楼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把旁边的师爷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安排的人都是自家亲信,绝对不会有问题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师爷一把老骨头被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解释道:“老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不咱们派个人过去瞧瞧?”   原荣气不打一处来,“刚才用黑烟指路的时候,出现意外,就该去查看!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楼擎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县令,平时谁见了他不是点头哈腰的赔笑脸。   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原荣骂的狗血临头。   楼擎气的满脸通红,要不是还得指望他拿宝藏,谁能忍得下这口气。   楼擎咬着牙,喊来旁边的一个小厮,“你过来,去山那头的野猪洞看看什么情况?” 第263章 楼擎竟然敢动陆菱   “啊……好嘞。”   被点到的人正好就是之前看守陆菱的山匪大哥。   山匪大哥慢悠悠的往外晃。   楼擎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喊道:“跑快点!晃悠什么呢?你是不想活了吗?”   山匪大哥加快了脚步,然而还没走出多远,他忽然被荒草里面窜出来的黑影扑倒。   啊——   叫声被梗在喉咙。   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哥,有话好好说!小弟的命不值钱,别脏了您的手。”   “少废话!问你什么就老实回答,若是敢耍花招,老子就割破你的喉咙!”   “好好好,我一定老实回答,老实回答。”   紧接着,山匪大哥的后衣领就被拽了起来。   片刻后,他被带到了一处背风的斜坡,来人将他重重的丢在地上,挣扎之际,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锦靴。   山匪大哥愣了下,默默仰起头,费力的看了一眼。   来人丰神俊朗,气质不凡,手里握着一把长剑,眉眼锋利冷漠,眼底像是氤氲着冬日霜雪一般,令人胆寒。   “老大,这人估计是出来探查情况的。”   “嗯。”   寒澈应了声,淡声道:“说,山下有多少人?”   “呃……二十来个吧,其中有一个县老爷,还有一个被称作原兄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姑娘。”   “姑娘?”   寒澈眯了眯眼,眉间一跳,声音急了几分,“什么样的姑娘?”   “就……就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长得如花似玉的姑娘,好像叫陆菱?”   “……”   “是大嫂!”阿宽道。   山匪:???   大嫂?   寒澈手握长剑,眼神彻底冰冷下来。   “楼擎竟然敢动陆菱。”   “这下可不好办了,大嫂成了人质,咱们待会儿动起手来,万一伤到……”   阿宽有些担忧,“不如我们先想办法,偷偷的把大嫂抢过来?”   “楼擎既然抓了陆菱,必定会将她看在眼皮底下,是我的疏忽,应该留个人保护她的。”   寒澈心痛至极。   然而林山却比较淡定,“老大,我觉得情况没那么糟糕。”   “阿嫂都被绑了,还不糟糕?”阿宽道。   林山睨他一眼,继续道:“你也是跟大嫂交过手的,凭楼擎的本事,还能将大嫂绑了?若不是大嫂心甘情愿过来,莫说是楼擎,哪怕你我二人联手,大嫂也是有脱身的机会的,咱们不要关心则乱。”   大概是旁观者清,林山的话一语点醒了寒澈。   寒澈习惯性的想要保护陆菱,有时候也会忘了她是个战斗力爆棚的武者。   哪怕是他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在百招之内,将陆菱降服。   楼擎就带了这么点人,更加不可能。   而且,楼擎并不知道陆菱会功夫,所以他不可能会提前防备。   若不是陆菱心甘情愿被楼擎绑来,他是不可能把她带走的。   寒澈稍稍松了口气。   旁边的山匪大哥,忽然默默插了句:“你们想救人呀?我可以帮忙。”   阿宽瞥他一眼,“就你?”   “对啊,我跟陆姑娘已经达成合作了,我刚才还保护她来着,她还承诺事成之后,给我五十两银子。”   山匪说的头头是道,众人将信将疑。   寒澈问:“你叫什么?”   “在下风影,原本是附近的山匪,这次跟着那个狗县令过来,也是为了赚点小钱,但我可没有伤害陆姑娘,你们放心,咱们肯定是一伙的。”   “谁跟你是一伙的?”   阿宽嫌弃道:“少在这里花言巧语,若你敢撒谎,回头老子把你砍成肉泥。”   “……”   风影慌乱道:“不敢不敢。”   寒澈问:“你出来做什么?”   “哦,对了,狗县令让我去对面山头看看,说什么野猪洞前有人烧火,他们现在正准备钻洞里去呢,结果黑烟滚滚,压根进不去。”   话音落下,阿宽笑了起来,十分得意。   林山幽幽道:“你的办法还真见效了。”   “哈哈哈,不愧是我。”   阿宽笑了声,又道:“对了,咱们在山下不是还有个内应吗?情况确实不算糟糕。”   风影再次庆幸自己提前跟所谓的大嫂打好了关系,否则现在摊上这伙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寒澈沉默了半晌,然后将众人聚集道跟前,简单吩咐了几句之后。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先让风影回去,待会儿不论是谁,一定要先把陆菱护住,洞口燃着黑烟,他们轻易不敢钻,现在我们出发。”   “好。”   此时此刻,山下的众人还焦急的围在洞口旁边。   里面的黑烟还在持续的往外弥漫,周遭一片烧焦的味道。   陆菱眼睛被熏得红红的,禁不住留下了生理性眼泪,泪花挂在睫毛上,显得可怜兮兮的。   其余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明知道洞口进不去,却都眼巴巴的忍受着烟熏,恨不得从洞口钻到那头,把烧火的人抓起来狂揍一顿。   “怎么还没消息?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楼擎急道。   “县令大人对自己带来的人,也这么没把握吗?”   原荣语调带着几分冷嘲热讽,楼擎气的用眼睛瞪他。   “原兄,你我如今是一根绳上面的蚂蚱,我若是被抓,好歹还能讲几句托词,你就未必有这么幸运了,更何况你的小儿子和小老婆还眼巴巴的等着你回去团聚呢,所以咱们还是好好说话吧。”   一提到这个,原荣更是来气。   他质问楼擎,“你为什么要让舒兰暴露行踪?她原本和孩子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是你发非要把她们牵扯进来!”   原荣冲上去狠狠的攥紧了楼擎的衣领。   旁边的差役拔刀指向原荣:“放开我家大人!”   楼擎挥了挥手,不甚在意的笑道:“原荣,怎么是我非要把她们牵扯进去呢?明明是她们为了救你,自愿被我利用的,说到底还是你不争气,若早日把宝藏交给我,你也早跟老婆孩子团聚了。”   “哼!”   原荣丢开楼擎的衣领,冷笑道:“你不也是为了这些金银而来吗?还说什么为了帮我,狗屁!”   “哈哈哈哈哈,原兄莫要动气。”   楼擎得意道:“你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若无利可取,老夫凭什么冒着丢掉乌纱帽的风险,保一个你呢?值钱的不是你,是你手中的宝藏。”   原荣气的捏紧拳头,“楼擎,就你这样的也配当父母官?”   “那又如何?反正本官也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人嘛,就得为自己而活,所以我提前为自己谋点私利,有何不可?”   楼擎整理了下被原荣拽过的衣领,冷笑道:“原兄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第264章 先打架?还是先让他哄媳妇?   陆菱忽然闻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   宝藏?   难不成西白村这个贫困落后之地,还藏着什么引人垂涎的金银财宝?   两方争执,气氛有些僵持。   陆菱听见脚步声抬起眼,瞧见山匪大哥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临近时,还悄悄地朝着她递了个欢喜的眼神。   陆菱挑了下眉,还没弄清楚情况。   楼擎就已经急匆匆的走了上去,挡住了陆菱的视线。   楼擎拽住山匪的衣领,冷声道:“野猪洞前什么情况?”   “回老爷,那边的兄弟瞧这边迟迟没有动静,还以为刚才点的黑烟太少了,没找到路呢,小的已经让他们停了,等到浓烟散去,咱们就能进去了。”   楼擎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出现什么意外就好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朝着原荣道:“原兄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原荣绷着脸没有答话。   风影悄悄的挪到一旁,凑到了陆菱旁边。   陆菱瞅着他,眼带疑惑。   这人偷偷朝着她递了个笑脸,眼神带着几分安抚。   陆菱觉得肯定有什么情况。   楼擎稍稍放松,吩咐众人继续原地休息。   刚落座,一道苍劲有力的箭矢破空而出,‘咻’的一声,一位守在楼擎旁边的杂役倒在了地上。   众人愣了下,随即惊慌起来。   紧接着短箭犹如密雨一般,齐刷刷的从远处射过来。   风影已经眼疾手快的将陆菱扯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他压低了声音,“大嫂,咱们的人来救你了。”   “……”   平白又冒出了个‘自己人’,陆菱觉得还挺惊喜的。   楼擎的人都带着家伙,见有人偷袭,便齐齐拔出长剑挥舞。   楼擎惊慌的同时,急匆匆的去寻找陆菱的身影。   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远离了此处,现在正躲在一处大石头背后,悠闲地朝着他摆鬼脸。   楼擎气不打一处来,笑的诡异。   他随便拽了两个自己人,让他们把陆菱带过来。   这些人一边要防备着箭矢,还得避开脚下的乱石,一时间慌不择路。   而陆菱轻松解开绳索,活动了一下被束缚了许久的手腕,悠悠的站起身。   楼擎惊道:“你怎么……你不是被绑呢吗?”   “楼县令,要想绑架我,你也提前做做功课呀,怎么连我会功夫这件事,就不知道呢?”   说完,陆菱慢悠悠的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   她将石子捏在指尖把玩,瞧见楼擎瞬间变了脸色,冷哼一声,将石子朝着楼擎丢去。   “啊——”   一枚石子正朝着楼擎的面门而去,他匆忙伸手去躲,另一枚坚硬的石子却径直击打到他的腹部。   他下意识捂住了肚子,朝着面门而去的石子,又打中了他的眼睛。   楼擎手里的长剑滑落,跌坐在地,痛苦的捂着自己的眼睛,眼角有血迹流下。   短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溜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   紧接着陆菱便瞧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她脸上扬起笑意,抬手正准备跟打头的男人打招呼。   然后下一秒,自己却忽然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唔……”   陆菱的鼻尖猝不及防的嗑在男人冷硬的胸膛之上,鼻腔内一阵酸涩,整个鼻尖都红了。   寒澈微微垂眸,略显凌乱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尖。   是热的。   男人的声线有些紧绷,“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陆菱推了推男人的肩膀,用手心搓着自己的鼻尖,闷闷道:“痛死了……”   “哪里痛?他敢打你?”   寒澈的声音已然冰冷,像是恨不得把人抓来千刀万剐。   陆菱眨眨眼,泪花挂在睫毛上颤巍巍的,“是你撞得。”   “……”   寒澈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紧接着又有些羞赧。   他低声哄道:“抱歉,是我没注意力道。”   “嗯,算了。”   陆菱撇撇嘴吧,眼底尽是笑意,“不跟你计较。”   周遭一片安静,两方对峙,却颇为震惊。   啥情况呀?   先打架呢?还是先让他哄媳妇呀?   寒澈揉了揉陆菱的头,将她拉倒自己身后。   眉眼肉眼可见的染上了一层冰冷,他的眼睛淡淡的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   “楼伯伯,又见面了。”   “贤侄,你的动作倒也不慢。”   明明已经穷途末路,楼擎的姿态还算淡定。   他瞧瞧瞥了眼身后,洞口内还在冒着滚滚浓烟,他忽然有几分福至心灵。   楼擎问:“黑烟是你搞的鬼?”   “楼伯伯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哼!堂堂正正的北辰王府世子,现在也喜欢耍阴招了吗?”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况且对付楼伯伯这种阳奉阴违,欺上瞒下的小人,还要考虑用什么正派的方法吗?”   寒澈说的话十分不客气。   楼擎的唇瓣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   寒澈越过他,看向了不远处的原荣,嘴角挂上几分讥诮。   他再度看向楼擎,笑道:“楼伯伯,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还没抓到原荣,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楼擎气极反笑,“原来你是故意的?你早就怀疑我了,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是为了让原荣引我出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当我来到西白村查探私铸铜钱一事时,我就对康永县这个地方产生了怀疑,你是县令,自然是头号嫌疑。”   “哦?为何?”   “私自开矿,这得多大的动静?西白村就算是氏族村落,也不可能把消息瞒得一丝不漏,所以你这个县令大人,要么知情不报,要么就是同伙,总之一定有问题。”   楼擎沉默不语。   寒澈盯着他,再度笑道:“我听说当年原荣给村里捐钱修路的时候,就是你批准监督的,而且当年你还亲自参与了修路的过程,其实那时候你们就已经达成合作了吧?”   “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证据呢?”楼擎道。   “证据?”   寒澈眼底讥诮,朝着楼擎旁边的人瞥了眼。   “曹师爷,不如你把楼县令这些年做的好事,给他复述一遍?”   被叫做曹师爷的中年男人,缓缓从人后走出。   此时此刻,楼擎脸上刻意营造出来的镇定,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怒吼道:“你这个老东西!竟然背叛我!”   “楼县令此言差矣。”   寒澈笑道:“曹师爷不忿于你有此不忠不义的举动,特来首告,乃是揭发罪证的有功之人呢。”   “呸!”   楼擎气的差点没站稳。 第265章 他没有给我下毒   曹师爷跪在寒澈跟前,期期艾艾的求饶。   “世子,我已经完成了您吩咐的事情,您可要饶我一命呀!我之前是被楼擎蛊惑,鬼迷心窍,求您开恩!求您开恩放我一条生路吧。”   寒澈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人拉开了曹师爷。   “曹师爷,本世子赏罚分明,你揭发罪臣有功,我自会帮你陈情,但你之前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稍后到知府大人跟前,好好交代吧。”   “……是。”   曹师爷被人拽走了。   楼擎仰天大笑了两声,愤而举起手里的长剑。   “寒澈,你不要太得意,咱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就凭你?”   阿宽嗤笑一声,“楼擎,还拎得动剑吗?赶紧投降吧,别把自己那身老骨头给累着了。”   “你!”   楼擎剑指向前,急促呼吸了一阵,随后脸上溢出一抹诡异的冷笑。   “寒澈,我告诉你,识相的话,就放我们走,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身后那位小姑娘,会不会给我陪葬。”   话音落下,寒澈捏着陆菱的指尖一紧。   他回头看向她,眼神焦急带着询问。   陆菱茫然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他没有对我做什么,也没喂我吃毒药,他就是唬你的,别信。”   寒澈深深看了陆菱一眼,这才回过头。   楼擎已经收了长剑,大大方方的坐在身后的大石头上。   他身前的差役们护着他,一个个顶在前头,十分防备。   阿宽急道:“老东西,别再耍花招了,就你那点本事,还不够给我们大嫂提鞋呢,还敢吓唬我们?”   “吓唬你们?我可没有这个闲心。”   楼擎看向寒澈,笑道:“贤侄,你该不会以为我没有发现你在我府邸门外布下的那些人吧?我既然已经知道你开始怀疑我,又把陆菱带了过来,你觉得我会没有后招?就带着这么几个人亡命天涯?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寒澈眼底沉沉,情绪不明。   楼擎能只手遮天隐瞒这么久,肯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阴招。   能让这么多人同时保守一个秘密,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或许,他真的有什么手段。   陆菱感觉到寒澈的手指在用力的握着她。   她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她跟着楼擎过来,一路都很防备,且楼擎也并未为难她。   就算有近身面对面说话的时候,陆菱也保持着距离与警惕,从未和楼擎接触过。   不对……   陆菱脑海里面忽然闪过一抹画面。   刚从家里出来,往山上走的时候,楼擎一直在她身侧和她说话聊天。   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闲话,陆菱也没不怎么感兴趣。   但是她被束缚着手腕,走的时候因为不小心踩了一个石子,差点滑倒,是楼擎在旁边扶了她一下。   这么一想,陆菱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一个地方很烫。   就像是一个穴位,被人反复按压着。   她低下头,悄悄掀起了衣袖看了眼。   手臂上靠近手肘的一侧,有一个红豆大小的红色圆点,颜色绯红妖艳,像一颗朱砂痣。   手指摸上去,那块皮肤还在隐隐发热。   楼擎的笑声再次响起,“看来,陆姑娘发现了?”   寒澈回过头。   陆菱匆忙拽下自己的衣袖。   她下意识的动作很快,但还是被寒澈看见了。   寒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两眼,随后牵起她的手,迅速挽起她的衣袖。   红色圆点暴露在空气中,那处的皮肤愈发滚烫。   寒澈的手轻轻拂上去,十分担忧。   陆菱咬了咬牙,一股痒意和颤栗缓缓从心里渗出来,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以前有吗?”寒澈问。   陆菱摇了摇头,“没有,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弄上去的。”   寒澈声音低下去,有些哑,“他对你做了什么?别怕,告诉我。”   “没有。”   陆菱解释道:“他就是扶了我一下,我当时一点感觉也没有。”   寒澈抿紧唇,目光冷冽的看向楼擎,冷声道:“这是什么?”   楼擎不紧不慢的答道:“贤侄,不如你猜猜?或许是什么延年益寿的好东西也说不定……”   话音未落,寒澈周身迸发出来的杀意凛冽。   他的身形飞快,将挡在楼擎身前的几位差役胡乱踢开,径直来到了楼擎跟前。   楼擎感觉到了一阵窒息,眼前一白。   男人近在咫尺,而楼擎的脖颈之上多了一双随时能要他的命的手。   楼擎挣扎着,憋得脸色通红,巴结道:“寒……寒澈,我告诉你,我要是死……死了,她也活不成!!”   寒澈眼底一片猩红,显然是真的动了杀意。   情况几番转变,楼擎带来的差役包括原荣,全都被寒澈的人团团围住。   就连楼擎都差点被寒澈掐死。   但最后,寒澈猛一松手,将楼擎丢在地上。   地上的男人大口喘着气,脸上却扬起得意的笑容,一边喘气,一边大声的笑。   “哈哈哈哈,贤侄,没想到吧?我还留了一手呢。”   “……”   阿宽拎着剑走上前,抵在楼擎跟前,“说!你是不是给大嫂下毒了?下的什么毒?赶紧给我交出解药!”   这些人气的差点失去理智。   然而楼擎坐在地上,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衣服,压根不搭腔。   阿宽气的拎起楼擎的衣领,又让他摔到一旁。   楼擎嘴角染上血迹,露出一个凄惨又得意的笑。   “你们打吧,最好把我打死,反正有陆姑娘给我陪葬,我也不吃亏。”   “我会杀了你。”寒澈冷声道。   楼擎浑不在意的继续笑起来。   所有人都是一副气的恨不得杀了他的状态。   只有陆菱这个当事人还算镇定。   她给自己切了切脉,感觉不到任何的异常,而且陆菱感觉不到任何自己被下毒的迹象。   光凭那一下接触,下毒的几率是很小的。   陆菱眸光沉沉。   正当众人被楼擎的张狂气的团团转的时候,陆菱在人后缓缓开口。   “不是毒,他没有给我下毒。”   寒澈迅速回头看向她。   他的眼中闪过希冀和欢喜,他差点忘了,陆菱也是会医术的。   “是什么?”他问。   陆菱眨了眨眼,沉吟片刻,淡声道:“是蛊。”   众人:“蛊?”   陆菱点了点头,手还搭在手臂上的红点之上,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楼擎脸上。   她看见楼擎有短暂的慌乱。   陆菱笑了笑,她还真猜对了。   此时此刻,楼擎已经被阿宽等人钳制住,他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双手挣脱,从袖子抖落出一个小巧的黑匣子。   陆菱眸光一亮,“就是那个!” 第266章 你得对我负责   楼擎先一步将匣子拿到了手中,他拿出里面的东西,二话不说就要让嘴巴里面塞。   寒澈动作很快,钳住楼擎的手,将他的手肘弯折,踩着他的手腕狠狠的捻了一脚。   “啊——”,楼擎尖叫一声,掌心里的东西掉出来。   赫然是一只通体碧绿的蜘蛛。   众人:“…………”   蜘蛛没有逃跑,而是落在地上一阵抽搐。   陆菱愣了下,目光去寻找地上的黑匣子,并朝着寒澈道:“寒澈,把匣子放过去。”   寒澈照做,将黑匣子丢在了蜘蛛旁边。   绿蛛跌跌撞撞的自己爬进了匣子里。   寒澈迅速扣住盖口,将匣子收在了手中。   他回头朝着楼擎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楼擎现在被拿住,脸上的从容早已消失殆尽,可他倒也没有多慌张,哪怕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也没有再吐露一个字。   林山冷声道:“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了。”   阿宽附和:“老大,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寒澈看向陆菱,把匣子握在掌心,眸光沉沉的望了她一眼。   而后他一语不发的将手上的长剑递给了旁人,转而弯腰,将陆菱打横抱起,迅速离开。   身后的人见此忙跟了上去。   原荣和楼擎,包括楼擎带来的二十几人全都被拿下。   风影默默阿宽屁股后面,讨好道:“官爷,咱们之前可说好了,待会儿你们记得把我放了。”   阿宽笑笑,腹黑道:“看我心情吧。”   “……”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样消失的。   陆菱被寒澈抱在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来自某人胸腔内的热烈颤动。   陆菱的脸有些热,旁边的阿宽和林山两人,还时不时揶揄调侃两句。   她便将脸埋进了寒澈的怀里。   感觉到她的动作,寒澈垂下眼,温声问道:“不舒服吗?”   “……没有。”   她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还有几分羞涩。   “大嫂,不用不好意思,我们都习惯了,你们该怎样就怎样,就和平常似的。”   旁边阿宽和林山一边打趣一边笑。   寒澈的脸上却半分笑意也没有。   他笑不出来。   黑匣子还被他握在掌心,棱角硌着他的掌心,落下一个深深的印子,可他就像没有感觉到似的,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刚走到山脚下,迎面便走来一道急切的身影。   寒澈眯了眯眼,而后低声朝着怀里的人说:“徐凝来了。”   “啊?”   陆菱在他怀里抬起头,朝着前头张望了两眼。   徐凝脚步匆匆的往这边走着,估计是看到浩浩荡荡的一群队伍从山上下来,还有些愣怔,脚步停在了原地。   大概是反应了一会儿,她猛地加快脚步。   “菱儿!”   “凝姐姐……”   陆菱嗓子有些涩,看着寒澈说:“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寒澈抿着唇,一言不发,也拒不合作。   以至于徐凝都走到了跟前,陆菱还在寒澈怀里与他大眼瞪小眼。   某人就是不放手。   陆菱也只能就着这个动作,朝着徐凝道了句:“我没事,放心吧。”   “还说没事,没事咋让人抱着你?伤到腿了?还是有人打你了?谁打的,你告诉我,我肯定饶不了他!”   “没人打我。”   陆菱无奈笑了笑,又问:“你怎么跑出来了?我不是让你安心的待在家里吗?”   “你被人带走了,我怎么安心的下来?”   徐凝将陆菱上下打量了一圈,瞧见她确实没受伤之后,才松了口气道:“幸好你没事。”   寒澈这时候适时开口,“咱们回去再说吧。”   “好好好。”   徐凝应了句,又忍不住看了寒澈一眼,有些狐疑。   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回走,惊动了不少村民。   原庆现在是村长,出了事自然责无旁贷。   四周的人群越来越多,但是寒澈担心陆菱,所以也没有停下脚步。   只是拿出了知府大人的令牌,说是查案,周遭的人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原庆让众人先回去,他跟着一起去了陆家。   因为原荣也在人群中被人押着,所以风声很快传入了孟氏的耳朵,几乎是陆菱等人到家的时候,孟氏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荣哥!”   孟氏站在巷子口呼喊了一声,人群中的某道身影蓦地僵住。   原荣缓缓回头,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   他短暂的看了孟氏一眼,便低下了头,鼻腔内酸涩一片。   孟氏扑上来,泪眼婆娑的看着原荣,却被手拿刀剑的黑衣侍卫阻拦。   “站住!不许靠近!”   孟氏愣了一下,后退了半步,忍着泪继续看向原荣。   “荣哥,你没受苦吧?”   原荣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回吧,回去吧。”   孟氏也倔强的摇头,眼睛紧紧的盯在原荣身上,像是怕他下一秒又会消失似的。   寒澈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抱着陆菱径直走了进去。   回到住屋,陆菱被他放在前厅的躺椅上,动作十分小心。   陆菱忍不住笑道:“寒少爷,您当我是病入膏肓了吗?”   寒澈用手指抵了抵陆菱的下巴,眼神责备,像是对‘病入膏肓’这个词十分忌讳。   后者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陆菱眨巴着眼睛,寒澈无奈的捏了捏她软嫩嫩的脸。   “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一点感觉也没有。”   “别骗我,不舒服要告诉我。”   寒澈拧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又伸手卷起了陆菱的袖口,摸着她手臂上的红点。   陆菱看着他的动作,忽然笑了起来。   寒澈瞅着她,“你还笑?”   “我为什么不能笑?”   陆菱用指尖勾了勾寒澈的下巴,让他弯身看着自己,“寒澈,你怎么能随便摸我?”   “……”   寒澈无奈的说:“就碰了下手臂,你说的好像我……摸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手臂怎么了?摸手臂就不是摸我啦?”   陆菱不依不饶的逗他,“你得对我负责。”   寒澈笑了,点头道:“嗯,我娶你。”   他倒是应得很快。   瞧见某个男人的眉眼稍稍舒展,陆菱也跟着松了口气。   她微微仰头,眼底迎着欢喜的颜色,淡声道:“你别担心啦,不会有事的。”   寒澈的手抓着她的手臂,轻轻的‘嗯’了声,可眼底的沉重,却没散开。   希望真的没事就好。 第267章 铜矿   两人在房间内出来,庭院中已经站满了人。   平日里十分宽敞的小院,此时此刻竟显得十分拥挤。   见寒澈出来,阿宽和林山全都走了上去。   “老大,咱们要等知府大人过来吗?”   “不用。”   寒澈淡声道:“先审楼擎,我亲自审他,其他的交给你们,那些差役估计知道的不多,你们随便问问,重点是原荣。”   “属下明白。”   寒澈捏了捏陆菱的指尖,朝着她笑了笑,随即放手,让人将楼擎带进了书房。   楼擎面如死灰,只在经过陆菱身旁的时候,短暂的勾了下唇角。   像个得意洋洋的胜者。   陆菱抱着手臂,神色不甚明了。   阿宽和林山带着原荣和杂役们去了后院,剩下的人全都围在了陆菱跟前。   尤其是孟氏,忍着泪水,抓住陆菱的手腕。   “菱儿,这是怎么回事?荣哥他……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陆菱看着她,脸色沉静的反问了一句:“婶子,你不知道吗?”   “我……”孟氏眼神闪躲,“我能知道什么?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过来问你了。”   陆菱抿了下唇,随意的笑了笑。   “我也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还得看阿宽他们能不能问出来。”   话音落下,原庆走上前,表情有些沉重。   “陆妹子,他不是书生吗?怎么现在又在为知府大人做事?”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寒澈。   时至今日,村里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寒澈的真实身份。   只知道他是个外乡来的书生,平日里深居简出,前些日子又搬了出去,把房子卖给了陆菱当作坊。   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   陆菱看向原庆,也没了之前的亲近。   只是淡声回了句:“我不知道,只是我之前与知府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刚好遇到他们,所以帮了点小忙而已。”   原庆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陆菱。   大概是察觉到陆菱语调里的疏离,他后来也没有多问。   原庆看向孟氏宽慰了几句,最后道:“嫂子放心吧,兴许有什么误会,等官爷问清楚之后,就会把荣哥放出来了。”   孟氏肩膀颤动,低声道:“多谢你。”   “别客气,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也该帮衬着,今日我家那口子在家里捣鼓糖水呢,不如嫂子过去玩会吧,也帮我陪陪阿兰。”   孟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陆菱,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过去看看吧。”   “好。”   孟氏走了。   连带着其他看热闹的人,也都被原庆打发离开了。   庭院内此时此刻就剩下陆菱和原庆两个人了。   陆菱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着。   原庆忽然叹了口气。   “陆妹子,你跟我说实话,原荣这次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寒澈之前提醒过陆菱。   西白村的村民,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而且铜矿的事情,陆菱也不确定原庆是否知情,或者有没有参与。   所以她不会乱说。   陆菱笑着摇头,“原大哥,我真的不清楚。”   原庆深深的看她一眼,眼底有些责备,“咱们相识这么久了,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   “原大哥误会了,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惊动了知府大人,就肯定不会是小事,我只是一个普通小村民,怎么可能会知道内情呢。”   “好吧。”   原庆背过身,看向外头,幽幽道:“看来,我知道的要比陆妹子知道的,还要多一些。”   陆菱挑了下眉,不明白原庆的意思。   原庆再次回过头,声音压低,“我只问你,是不是与铜矿有关?”   陆菱没说话,甚至也没什么表情。   但原庆就是忽然很肯定的说:“看来我猜对了。”   陆菱反问道:“你也知道铜矿的事?”   “是,我知道。”   原庆坦诚的点了点头,不卑不亢道:“既然如此,劳烦陆妹子给我通传一声吧,我有要事禀报给官爷。”   陆菱没搭腔。   原庆叹了口气,又道:“如果陆妹子也感兴趣的话,倒也可以省了这个步骤。”   “你想告诉我?”   “告诉谁都一样,反正你也会跟他们说的,而且你也是西白村的人,没什么好避讳的。”   “好,你说吧。”   陆菱和原庆来到廊下。   这里支着方桌木椅,两人在对面落座。   原庆看着她娓娓道来。   原来溪蒙山还有一座后山,与溪蒙山两两相望,中间隔着一道深沟,不仅十分陡峭,山脚下还有溪流流淌。   几乎没有通行的条件。   但是后山矿产资源丰富,尤其还出了一座铜矿。   像这种铜矿,按照朝廷法度,当地是需要呈报给朝廷,再由朝廷派人开挖,进行冶炼或者其他。   但铜矿十分稀有,楼擎想要独占。   因此便把这个消息隐瞒了下来。   楼擎决定亲自去一趟西白村做考察,不成想竟然遇到了原荣。   两人之前有几分渊源,算是旧识。   在这件事上面一拍即合,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楼擎以官身谋取私利,原荣狐假虎威,替他找帮手,也就是西白村的原氏村民帮忙挖矿。   原荣找的人大部分是近亲。   因为事情必须得隐秘进行,所以村里的外姓人,他们都没有用。   当时原庆也被原荣找了去。   原庆这个人十几岁就外出闯荡去了,手艺本事都不差,人也机灵还实诚,原荣非常看重他。   想给他允一份比较正式的差事,比如做做小头目什么的。   但是原庆见多识广,知道开矿是需要各种凭证的。   所以他很谨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钱财冲昏头脑。   其实原庆当时也不知道这是私矿。   毕竟原荣和楼擎已经伪造了各项凭证,他便安心的当起了小管事,直到有一次他听见了楼擎和原荣的对话。   铜矿开挖之后,他们还得考虑买卖销路。   他们最先想到的便是私铸铜钱,毕竟乡下生活苦,若是能做出铜钱,他们也就不愁吃穿了。   但私铸铜钱是犯法的。   原庆可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   他们家虽然也缺钱,但他不想做这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随时掉脑袋的差事,所以就暗示了原荣几次。   但原荣沉浸在发财梦中,哪里顾得了这么多?   他头脑发热,原庆却不想跟着发疯,于是便离开了。 第268章 私铸铜钱始末   铜矿的事情,瞒的很严。   其实村里除了帮忙的人之外,知情人很少。   他们自己挖矿,还在山上挖了通向后山和外面的通道,其实野猪洞口也是其中之一的出口。   那些野猪也是被人为放过去的。   除了掩人耳目之外,也想震慑其他的普通村民。   村里的猎户们,手段有余,一般不会对野猪什么的动手。   毕竟野猪生性难驯,极有可能受伤,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山上的野猪从来没有减少过。   直到陆菱的到来。   后来原荣等人害怕事情暴露,还特意将野猪洞口封了。   但此处洞口,连着山下的乱石堆。   乱石堆是通往外界的出口,因而原荣特意留了个心眼,没有将野猪洞口封死。   如果在乱石堆辨别不出方向的话,可以在野猪洞口燃放黑烟引路。   不过这些细节,原庆并不清楚。   他只是知道山上有通往外面的通道。   但是原荣等人行事缜密,从挖矿冶炼,到制作钱范弄出假铜钱,再到流入市场,方方面面都有不同的人把控和负责。   原庆只是负责挖矿的一个小管事,其余的事情他并没有参与过。   离开以后,原庆还被人监视过一段时间。   是怕他把秘密宣扬出去。   但大家都是原氏后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原庆自从退出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问过这件事。   原荣等人见他安分,也就没有追究。   后来西白村渐渐富裕起来,原荣还重新修缮了原氏祠堂,把村长和族长这两个职位打理的妥妥当当。   只是原庆再也没有掺和过其中的事情。   闹旱灾的时候,庄稼地里几乎颗粒无收。   但西白村因为这个铜矿,依旧过的风生水起。   陆菱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还曾因此感到好奇。   因为地里压根没有作物可以让人劳作,但是很多西白村的村民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天扛着锄头早出晚归。   竟然是这个原因。   不过后来因为村里来的好几户外姓人,身份又都比较神秘。   就拿寒澈之前的‘林书生’这个身份而言,虽然有各级州府的信函为证,但是原荣为了保险起见,全都进行了勘察。   但是一无所获。   于是原荣就和楼擎商量了一下,暂时停止了挖矿铸钱的事情。   其实之前流寇入村的事情,也和楼擎和原荣有关。   楼擎想的是,以流寇入村抢掠为由,将村长藏匿起来的那些钱范和挖矿工具什么的,尽数运出去。   结果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流寇当中先是有人得了疫病,后来原荣和楼擎意见分歧,竟还闹了矛盾。   楼擎以稚子相要挟,彻底惹怒了原荣。   两人之间的合作也渐渐成分崩离析之态。   后来的事情,更是超出了楼擎的想象,所以他不得不出面干涉,亲自来到了西白村。   原以为事情还能峰回路转,不成想药堂惊天一爆,不仅没有解决掉原荣,还把火雷的事情牵扯了进来。   好在楼擎觉得自己来的还算及时,之后亲自将制作火雷的工具,运送回了县衙。   至于其他的事情,楼擎原本想着慢慢解决。   不过原荣却察觉到了楼擎的杀心,干脆不做不休,弄了出假死的戏码。   但其实这些日子,原荣一直藏在溪蒙山上的暗道内。   暗道内地形复杂,但原荣是设计者,所以他很清楚里面的构造。   不仅如此,之前私铸铜钱买卖换来的营收,也全都存放于此。   孟氏一直知道原荣还活着。   而且,她还几次三番给原荣送吃食和衣物。   孩子也是原荣让孟氏送走的。   他害怕有人会再次利用孩子威胁孟氏。   刚好舒兰找了过来,孟氏即便再不情愿,还是将孩子送了出去。   但之后为了把演戏进行到底,孟氏三番两次的和人哭诉,说原荣没了,别人看她孤身一身,也不忍心让孩子拖累她什么的,就给带走了。   之后原荣策划离开,但是此时此刻寒澈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轻易无法逃脱。   这时候楼擎托人送话,可以护送原荣离开,但前提是将营收的金银财宝,全数交给他。   但原荣以收集了罪证为由,反过来威胁楼擎。   最终两人达成一致,金银一人一半,两人一道离开。   楼擎赶来西白村与原荣汇合,不成想却落入了寒澈的圈套。   寒澈早就查到了原荣的行踪,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为的就是让原荣引出背后之人。   好在楼擎也没有让人失望,为了那点所谓的宝藏,竟然甘愿亲自冒风险。   寒澈不负众望,将两人抓拿归案。   后半部分的内容,是阿宽等人审问原荣所得,之后和原庆交代的前情组合在一起,就是全部的真相。   原荣一开始也拒不配合,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直到阿宽掏出杀手锏。   一个用细绳编织的依兰花模样的头饰。   原荣认出那是舒兰的东西。   以为舒兰已经被寒澈抓住,不得已交代了个干净。   事后,阿宽找到陆菱,笑着打趣道:“还是大嫂的手段奇绝,竟然想到了套话这一招。”   旁边的林山附和道:“可不是嘛,原荣一看见那个依兰花,气的眼睛都瞪直了,他交代的很痛快,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他,那个花其实是赝品。”   “哈哈哈哈,大嫂的手艺真好。”   “以假乱真。”   闻言,陆菱跟着笑了起来,“其实若真的要真品,也不是不可以,我想寒澈一定派人盯住了舒兰,只是依兰村偏远,一来一回肯定耽误时间,倒不如我帮帮忙,一个时辰就搞定了。”   “是呀,多谢大嫂帮忙。”   “跟我还客气?”   “嘿嘿。”阿宽憨笑一声,朗声道:“不客气!不客气!”   阿宽将众人全都绑在了后院的窝棚内,寒澈还没从书房内出来。   想来楼擎比原荣更难对付。   不过有了原荣的口供,其实事情已经算是成功了,不论楼擎交代与否,这件事他都已经逃不开了。   徐凝烧了几道小菜,让陆菱等人过去填填肚子。   阿宽笑着说:“哎呦,还真有点饿了,咱们还要不要等等老大?” 第269章 解蛊毒的办法   “不等了,咱们先去吃饭。”   陆菱发了话,其他人一阵欢呼,径直朝着对面而去。   陆清跟着陈兴元在徐凝家玩了一上午,小孩子们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看见陆菱的时候,陆清还哼哼唧唧的凑上来。   告诉陆菱,她今天又学会了几个字。   还全都是陈兴元的功劳。   陆菱夸赞了几句,便让众人落座吃饭去了。   现在家里的食材也不多,都是之前储备的冬菜,一些白菜和土豆,还有红薯。   简单的做了个红薯稀饭,炒了一盘白菜,一盘土豆丝,热热乎乎的吃完了一顿午饭。   饭后,徐凝拉着陆菱进了屋。   “没事了吧?”徐凝问。   从山上回来之后,原庆急着和陆菱单独谈话,就把其他人打发走了。   徐凝也是那个时候离开了。   陆菱摇了摇头,笑道:“放心吧,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了,你别担心。”   “那就好。”   徐凝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她看着眼前的阵仗,就知道事情肯定小不了。   徐凝顺势拍了拍陆菱的肩膀,打趣道:“希望以后都平平安安的,若是天天有这种事情,我还得跟着你提心吊胆。”   “应该……不会了吧?”   “应该?你得必须保证。”徐凝嗔道。   陆菱忙笑着点头,“好好好,我尽力。”   从屋内出来的时候,正好寒澈也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从书房出来,见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就知道大家可能来对面了。   徐凝眼睛弯了弯,朝着陆菱道:“过去吧,我去收拾一下。”   “辛苦啦。”   陆菱卖了句乖,颠颠的跑到寒澈跟前,眉眼弯弯,十分生动。   寒澈握住她的手腕,垂眸若有所思的问:“手臂疼吗?”   知道他又问红点的事情,陆菱摇了摇头。   “你别担心了,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寒澈蹙眉,显得有些沉重。   越是什么症状都没有,寒澈越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傍晚,知府派过来的人来到了西白村。   寒澈呈上口供,又将从山洞中搜寻到的东西,一道交给了来人,并叮嘱他们,一定要好生看管楼擎一行人。   未免事情发生变故,知府的差役们连夜将楼擎等人带走了。   他们全都穿着便装,四五辆马车悠悠的破开夜色,朝着远处而去。   寒澈还有几分不放心,派了阿宽随行。   送走这些人之后,一行人又重新聚集到了书房内。   寒澈将从楼擎手中拿到的黑匣子摆到了桌上,其余的人围坐在桌边。   林山瞥了眼陆菱,淡声问道:“大嫂,你懂医术,可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陆菱摇了摇头,“我是人,没有那么神,蛊这个东西也是我猜的,我对这方面没有研究。”   林山挑了下眉,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他默默看了眼自家老大。   某个男人面无表情的沉默着。   但越是这个时候,林山越是能感觉到寒澈内心的焦灼。   他只是不喜欢在旁人跟前外露情绪,光是看他紧绷冷硬的下颌线,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一定很差。   林山咳了声,又道:“对了,我记得当时楼擎好像是打算把这个东西吃了,这会不会是一种解蛊毒的办法?”   “……”   陆菱被无语道,遂解释道:“我觉得他当时想要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诶?好像是这个道理。”   林山话音落下,众人一阵沉默。   陆菱虽然懂医术,但还没有精通到无所不知的地步,况且这种蛊毒,以前她并没有见识过。   不仅如此,陆菱还是第一次见到以蜘蛛做蛊的人。   难道这只碧绿的蜘蛛,也是什么所谓的蛊虫吗?   寒澈一言不发。   陆菱忍不住在桌下踢了踢他的小腿。   寒澈默默抬眼,眼底沉沉的望向她。   陆菱扯了扯唇角,笑道:“大哥,别这么沉重,我又不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你表情轻松一些,别吓我。”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陆菱也没想到自己有一语成谶的时候。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此刻寒澈不得已扯了扯唇角,用指尖蹭了蹭她的脸蛋,语调格外无奈。   “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本来我现在也没有任何感觉呀,所以何必杞人忧天呢?万一楼擎是故弄玄乎,唬我们的呢?”陆菱道。   林山也跟着点头,“就是,我觉得大嫂说的有道理,若楼擎真的下蛊成功了,被带走之前,肯定还要跟我们叫嚣,你看他那么安静,就知道肯定没事。”   陆菱拍了拍脸上的肩膀,赞叹道:“说得好!”   寒澈淡淡的看着他们,半晌点了点头。   夜深了,陆清嚷着要让陆菱哄睡。   没办法,众人就地散场。   陆菱带着陆清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回了房间。   林山见自家老大的目光还黏在人家的门口,不由得打趣一句:“老大,你是不是很羡慕?”   寒澈回头看他一眼,淡声道:“你要是觉得很闲,不如跑一趟依兰村如何?”   “啊?”   依兰村,是不是有点远?   这大晚上的,也怪吓人的。   但林山没想到,寒澈竟然是动真格的,让他跑一趟依兰村,将舒兰带回来。   一听到舒兰这个名字,林山条件反射般的挑了下眉。   “老大,你该不会是怀疑这个绿蛛跟舒兰有关吧?”   “嗯。”   寒澈应了声,解释道:“我思来想去,可能会给楼擎这种东西的人,除了出身依兰村的舒兰之外,不可能还有旁人。”   林山默默思索,而后道:“可是没听说过依兰族人擅长蛊毒啊?”   “我也是猜测,不过……绿蛛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我觉得很熟悉,像是用依兰花调和过得某种香料,所以我想舒兰很可能是知情人。”   而且,寒澈并不觉得楼擎如果要下蛊毒的话,会半途而废。   陆菱手臂上的红点迟迟未退,一定是在等着什么契机。   或许时机到了,蛊毒才会发作。   就算陆菱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寒澈也不能放任那些脏东西留在陆菱身体里面。   毕竟是个隐患,他得尽早想出办法。   林山明白寒澈的担忧,于是点头道:“老大放心,我一定把舒兰带回来。”   于是林山也连夜离开了这里。 第270章 小骗子,不是说没感觉吗   一夜过去,寒澈睡在书房的软榻上面。   晨光熹微之际,他听见了一声哭喊,遂睁开眼,匆匆整理了下衣服,便跑了出去。   晨雾弥漫,陆清光着脚丫,身上只穿了件长长的棉衣,颤抖的站在门前哭泣。   “清清,怎么了?”寒澈跑过去温声道。   清清哭的梨花带雨,哽咽道:“姐姐……姐姐她……”   寒澈抱起陆清,迅速冲进了房间。   刚走进住屋,一股浓烈的依兰花的味道袭来,寒澈鼻尖皱了皱,将自己的口鼻捂住,并看向陆清。   “清清,捂住鼻子。”   陆清照做。   寒澈瞥了眼床上的位置,迅速将陆清的鞋子拿了过来。   “清清,去找徐凝,我来照顾你姐姐。”   “我不走!我要陪着我姐姐!寒哥哥,她怎么了?她身上好香,手都是烫的,我怎么叫她,她都不回答我,她怎么了?”   “清清放心,我得救你姐姐,你在这里会让我分心的,所以听话,去找徐凝,你姐姐交给我。”   “……”   陆清紧紧的抿着唇,豆大的泪滴掉下来。   她看了眼床榻之上紧闭着双眼的陆菱,朝着寒澈重重的点头道:“寒哥哥,求求你,一定要叫醒我姐姐。”   “好。”   陆清自己穿鞋走了出去。   寒澈起身,抿着唇将窗边的帷幔全都扯了下来。   素净花色的大床之上,陆菱白色柔软的里衣,长长的黑发披散在床头,小脸绯红,薄唇微微泛白,额头上面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此时此刻,寒澈已经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   他将自己的手抚在陆菱的额头上。   她在发热,而且身上独有一股异香。   寒澈掀起她的衣袖看了眼,眼睛不由得有些震撼。   之前的红点,现在已经幻化成了一朵妖艳瑰丽的依兰花,寻常的依兰花一般都是黄绿色,或者白色,可陆菱手臂上的这朵却是红色的。   红的仿佛滴血。   她的皮肤滚烫,白皙的肌肤,现在已经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绯红。   寒澈闭了闭眼,喉间滚动。   空气中的依兰花似乎越来越浓烈,他狠狠的咬了咬后槽牙,将自己的意识恢复清明。   半晌过后,寒澈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拿了出来。   他发了狠,将自己的手腕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溢出来,连成血珠,顺着手腕滴下来。   寒澈面无表情的看向陆菱,端起她的手腕。   “陆菱,忍着点。”   他的声音很轻,床榻之上的人似乎听见了似的,轻轻的拧了下眉头。   寒澈不再犹豫,将匕首对准陆菱手臂上的依兰花。   小心翼翼的划出了一道伤口。   寒澈将自己的手臂,置于陆菱的手臂上方,然后催动内力,将陆菱身体内的蛊虫引了出来。   蛊虫比芝麻还小,此时屋内的光线昏暗,寒澈甚至不能轻易的看见。   细细密密的蛊虫,从陆菱的伤口中涌出。   寒澈见不能直接清除,只好将自己的伤口贴了上去。   蛊虫顺着血液的方向,爬向了寒澈。   ……   徐凝过来的时候,寒澈正在给陆菱包扎伤口。   他的身边也没有纱布,只好撕掉了陆菱的里衣一角,先替她勉强包扎了一圈。   她的伤口很浅,止血很快。   但寒澈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滴答滴答的往外冒血珠。   徐凝惊呼了一声,赶忙上前:“这是怎么回事?你们……”   寒澈脸色稍显苍白,淡声道:“麻烦你准备些止痛的伤药和干净的棉布,顺便再烧些热水。”   徐凝看了眼寒澈的伤口,匆忙道:“好好好,我马上去拿。”   徐凝跑出房间的一瞬间,寒澈膝盖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勉强扶着床边坐到了地上。   半晌,寒澈露出一个惨淡又无奈的笑容,他看向床榻之上仿佛陷入沉睡的某人。   “小骗子,不是说没感觉吗?”   只可惜,陆菱还陷在昏迷当中,也没有办法坐起来回答他的问题。   寒澈默默收回目光,闭眼凝神,催动内力与体内的蛊虫作斗争。   但与陆菱不同的是,寒澈身上并没有发热,没过多久他的身体便开始颤抖,隐隐的打起了寒颤。   他的唇色被冻得一片青紫。   不知过了多久,寒澈缓缓睁开眼,神色已然恢复清明,只是唇瓣的颜色并不太好看。   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紧跟着徐凝走了进来。   她看了眼床上的陆菱,又看向寒澈。   “怎么样?”   寒澈从她手中接过白棉布和伤药,勉强勾了勾唇,“放心,应该没事了。”   徐凝不敢松气,眼下也是一肚子疑问。   可是看着寒澈此刻的模样,她又没开得了口。   寒澈费力的撑起身体,朝着徐凝道:“她出了一身汗,麻烦你帮她换身衣服吧,我先去外面包扎一下。”   “好好好,你去吧。”   寒澈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陆菱身上,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后,才走了出去。   徐凝收回目光,先去衣柜找了身衣服出来。   她拿着衣裙重新回到床边。   陆菱脸色潮红,发丝凌乱,身上的汗液黏腻,里衣又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   若不是手臂上缠着一道泛红的布料,徐凝险些就要脸红了。   徐凝之前也听说了陆菱中蛊一事,也见过她手臂上的红点。   所以徐凝不再耽误,赶忙给陆菱换了身衣裳。   抱着旧衣出门的时候,徐凝忍不住抬头,鼻尖耸动的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   “怎么这么香呢?”   而且,像是陆菱身体里发散出来的香味儿。   徐凝觉得很奇怪,皱着眉头走出了房门。   出了卧室,走进堂屋,寒澈静静的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旁边散落着白棉布条和伤药,而他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几分,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   徐凝走过去问:“你没事吧?”   “没事。”   寒澈淡声道:“陆菱醒了吗?”   “没有,她身上的蛊毒是不是发作了?屋子里有好大一股香味,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徐凝狐疑的看了寒澈一眼。   似乎这里也有香味?   徐凝往前倾身嗅了嗅,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寒澈。   这股味道,似乎又是从寒澈身上散发出来的。   寒澈:“……”   寒澈面无表情的点头,答道:“没错,是我身上的味道。”   “……”   这次换徐凝无话可说了。 第271章 要寒哥哥亲亲就好   这股香味馥郁且浓烈,实在是难以令人忽视,可是这样的味道与眼前的清冷公子放在一起,难免会让人觉得有几分轻浮。   像是在哪里鬼混,不小心染在身上的旖旎味道。   徐凝又看了眼床上的陆菱,忽然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清清刚才哭得厉害,我还以为菱儿怎么了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嗯,多谢你。”   寒澈将左手手臂背在身后,又恢复了以往端方冷峻的模样。   “我进去看看陆菱。”   “好,我回去做饭了,一会儿菱儿若是醒了,你们就一起过去吧。”   “多谢。”   徐凝摆了摆手,便匆匆离开了。   虽然她不知道陆菱的具体情况,但是光看到寒澈的态度,也能猜到一二。   或许就像清清说的,寒澈已经帮陆菱治疗过了吧。   至于治疗的方式……徐凝可不好意思多问。   瞧见徐凝匆匆离开的脚步,寒澈便知道她可能有所误会。   但是不要紧,寒澈也懒得解释什么。   回到内室,床榻已经被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陆菱平躺着,脸蛋红扑扑的,鸦羽似的睫毛很黑,唇色也已经恢复正常。   寒澈轻轻走上前,用手帕给陆菱擦了擦额头的汗滴。   稍倾,寒澈温声的叫道:“陆菱,醒醒。”   陆菱仿佛坠入了黑漆漆的深潭当中,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又像是被火烤着,周身很热,尤其是手臂和心口。   ‘砰砰’的心跳声,饶是沉入梦境,也仿佛击打着她的耳膜。   忽然,一道温和带着磁性的嗓音闯入。   陆菱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入目便是被扯乱的床头帷幔,轻纱像一块被撕裂的棉布,死气沉沉的垂在窗边。   她的双眼恢复清明,耳边的呼吸沉着而有力。   陆菱微微偏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瞳眸,仿佛梦里的深渊寒潭。   但不同的是,寒澈漆黑的眼底氤氲着浅淡的暖光。   “醒了?”   他哑着调子,声线却温和。   陆菱拧着眉,动了动身体,却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像是被什么捆绑住了之后,又被松开,现在浑身充斥着被束缚的感觉。   “我怎么了?”她问。   寒澈道:“没事了。”   陆菱挣扎的要起身,不小心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重新躺了回去。   寒澈惊呼一声:“小心!”   陆菱费力的抬了抬眼,看到手臂上缠绕着的白布,“这是……?”   “蛊毒发作,你昏迷不醒,所以我就帮你……放了放血,用内力将蛊虫逼了出来。”   “放血?能管用?”   陆菱的黑眼珠闪着疑惑的光芒,一瞬不瞬的盯着寒澈。   寒澈空咽了下嗓子,淡声点头:“嗯。”   陆菱试着再次活动了下,小幅度的,体内确实没了之前那种异样的感觉,似乎蛊虫真的被清除干净了。   她笑着问:“寒少爷,你还会解蛊毒呢?”   寒澈勾了勾唇,早已习惯了她对自己的称呼。   “饿不饿?”   他换了个话题,继续道:“徐凝说让我们过去吃早饭。”   “好呀,不过手臂有点疼。”   “疼?”   寒澈眸光深沉,“抱歉,可能是我划得有点深,我让徐凝准备了止痛药,不如我再重新帮你包扎一下。”   陆菱摇了摇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寒澈。   寒澈:“?”   寒澈:“怎么?”   陆菱莞尔一笑,忽然伸手勾住寒澈的脖子,笑吟吟的说:“不用啦,要寒哥哥亲亲就好。”   “……”   陆菱的唇瓣主动贴上去之前,男人还在耐心的提醒。   “把手臂放下来,小心伤口……嘶……”   陆菱使坏似的咬住某人的下唇。   世界安静了。   ……   陆菱和寒澈从自家出来的时候,经过巷子,冷风一吹,一股浓烈的香味飘进陆菱的鼻腔内。   陆菱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然后目光瞥向寒澈。   刚才她在房间的时候,就闻到了这股香味。   但她没当回事。   因为从昨晚入睡之前,陆菱就已经感觉到了。   那是从自己身体里面发散出来的。   她也能感受到体内蛊虫的蠢蠢欲动,甚至身体还在隐隐畏寒。   于是陆菱从空间内拿出了一支加强免疫力的针剂,给自己注射了进去。   她原本以为会有些效用,不成想蛊毒还是发作了。   醒来后,屋内的香味更是让她有些迷乱。   她以为是自己身上带的。   现在,陆菱看向寒澈,明明他身上的味道更加浓烈。   陆菱盯着他,脸上的笑容散去。   “寒澈,怎么回事?”   寒澈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笑道:“什么怎么回事?你刚才一直往我怀里钻,我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你的味道?”   陆菱脸一热,嗔道:“那是闺房情趣,闺房懂不懂?出了门,不许乱说话,败坏我的清誉知不知道?哼!”   某人傲娇的一转头走了。   寒澈无奈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随即又‘啧’了声。   这个味道确实有点烦人。   寒澈只能让自己的内力周身运转,暗暗压下这股让人恼火的香味。   等进了徐凝家的门,陆菱再凑上来的时候。   味道好像真的淡了。   看着陆菱凑在自己跟前,嗅来嗅去的模样,寒澈忍不住拎住她的后衣领,将她往外带了带。   “注意清誉,收敛一点。”   他身上的火还没灭呢。   陆菱翻了个白眼,狐疑道:“好像又没味道了,难道真的是从我这里染上的?”   说完,陆菱又闻了闻自己的衣袖。   好像味道越来越淡了。   寒澈捏捏她的脸蛋,又捧起来让她看向自己,“还不承认?小骗子。”   “……”   陆菱瞅他一眼,随手挽住了他的手腕。   寒澈脸色一变,后槽牙忍不住咬了下,在陆菱发现之前,又整理好了表情,任由她挽住自己的手臂,朝着屋内走去。   饭后,陆菱抱着清清安抚了好半天。   小家伙被吓坏了,眼睛和鼻尖都是红红的,泪珠不断。   好在陆清也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可能就是泪腺比较发达,哄了一会儿之后,就又开开心心的去找陈兴元玩了。   陆菱找来了纱布和创可贴,重新给自己包扎了伤口。   寒澈要帮忙,被她一手给拍开了。   “不卫生,少碰我。”   “……”   寒澈跟个乖学生似的,站在一旁看着陆菱的动作。   徐凝见此笑了笑,并打趣道:“你包扎好了之后,再帮……”   话还没说完,徐凝瞧见寒澈递来的眼神,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菱还在状况外,笑着补充了句:“怎么了?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第272章 咱们大家一起努力!   徐凝话到嘴边又咽下,忙绕了个圈子,又道:“没什么,只是按照你之前的方法育了些种子,想让你帮我看看。”   “这个呀,好说好说,我收拾好就去帮你看。”   “行。”   徐凝临走的时候,又瞥了眼旁边的寒澈。   寒澈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眸光恢复以往的清寂。   徐凝抿了抿唇,也不想多事,索性就直接走了出去。   稍后,陆菱和徐凝从育苗的堂屋内走出来。   “菱儿,你之前说想要养蜜蜂,现在有消息了吗?果园里的桃花快要开了,若是没找到,可得抓紧时间了。”徐凝道。   陆菱说:“应该快了吧,我把这件事托付给邻村的崔大哥了,本来我想自己养殖蜜蜂的,但又觉得不太靠谱,所以想想就算了,最好联系个固定的养殖户,花期的时候让他带着蜜蜂多过来转几圈,咱们也好买些纯天然的蜂蜜吃吃。”   听完,徐凝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陆菱又问:“怎么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徐凝笑的赧然,缓缓道:“菱儿,我也想跟你学学怎么种果树,我和力哥商量了一下,想问能不能跟你买两亩地的果园呀?钱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也别跟我们客气,就按寻常价卖给我们。”   “你想种果树呀?”   “对。”   陆菱想了下,笑道:“这样吧,你先跟着春霞婶子他们学习如何打理果园,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先雇你做工,你去我家的果园帮忙,等你们熟练上手之后,再考虑要不要买地,免得手忙脚乱的,还可能赔钱。”   种果树也不是一蹴而就能成的,也需要丰富的种植经验。   徐凝一家以前也没接触过这些,陆菱也不敢轻易让他们做实验。   所以便想用这个方法,先让他们对种果树一事熟悉起来,往后什么都懂了,才好说后面的事情。   徐凝明白陆菱的好意,感激的点点头。   “行,就按你说的做吧,多谢你。”   “行了,不用跟我客气。”   陆菱挠了挠徐凝的下巴,逗猫似的笑道:“之前你们帮了我不少忙,现在有心学习新事物,我肯定支持,回头你再问问村里有没有其他感兴趣的人,都可以先去果园帮忙,不过可能需要经常往来邻村,虽然麻烦了一些,但我这里待遇好,也不拖欠工钱,应该挺多人想来的吧?”   “那当然了!”   徐凝满脸骄傲的说:“现在谁不知道你陆菱的大名?他们肯定都争着抢着想来上工,你放心吧,肯定不用愁找不到人。”   陆菱笑了笑,又温声道:“铜矿的事情,不知者无罪,知府大人应该也不会牵连这些无辜的村民,往后若是谁家需要工作的机会,就让他们联系你吧,你们再帮我一段时间,咱们大家一起努力!”   “好!”   徐凝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以前西白村种果树的人家也挺多的,但都是因为年岁不好,收成也不行,再加上交通闭塞,种出来的果子卖不出去,最后全都遭在了自己手中。   但今年情况不一样了。   光是陆菱卖果酱,几乎就将周边几个村落的果园买光了。   如今人们看着陆家的生意在县城做得红红火火,好些果农在询问过陆菱的意思之后,全部扩建了自家果园。   还有很多以前种过果树的人家,都在蠢蠢欲动。   这种趋势,很得陆菱的心意。   新的一年,陆菱也想借助镇远镖局的东风,将生意做大做强,甚至畅销全国。   西白村的几个破落的小院,几乎都被她买了回来。   这些房子空了很长时间,也没人居住,所以价格非常便宜。   陆菱打算全都改建成小作坊。   本来她也是正缺人手的时候,村里的人如若有意愿的话,陆菱倒也很愿意给他们一个工作的机会,毕竟也算是互帮互利。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消息。   霍心玉回到金陵之后,将陆菱的消息也带了回去。   听说霍家家主对陆菱的合作计划很感兴趣,要派自己的长子,也就是霍心玉的哥哥霍少陵亲自过来与陆菱商议合作之事。   陆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   那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西白村,重新回到了县城。   而寒澈却因为一道猝不及防的圣旨,和林山一起踏上了回归金陵城之路。   他把阿宽特意留了下来,保护陆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让陆菱感到颇为惊讶的人,来到了这里。   ——舒兰。   她是被林山带过来的。   寒澈离开之前,还曾跟舒兰长谈过一次,具体谈话内容,就连陆菱也不清楚。   陆菱只是知道舒兰似乎和寒澈达成了某种交易。   舒兰想要留在这里,借用寒澈的名头,时不时前往县衙的大牢探望原荣。   毕竟私铸铜钱一事,年代久远,又牵连到了楼擎这个县令。   知府大人想要只有等到康永县的新任县令履职之后,再一同审理这桩案件。   所以原荣和楼擎现在都被关在县衙的大佬内。   舒兰的目的明确,但寒澈的目的,陆菱却并不清楚。   陆菱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寒澈也回答的很含糊。   寒澈担心陆菱之前所中的蛊毒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毕竟放血疗法什么的,听起来也不太靠谱,所以才把舒兰请了过来。   陆菱不怀疑寒澈的用心,只是觉得他似乎有所隐瞒。   但陆菱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   体内的蛊虫确实已经消失了,而且这阵子她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也就是说寒澈的‘放血疗法’确实有效。   之后,陆菱也曾问过舒兰。   舒兰的态度倒是比寒澈轻松多了,她也只是顺着寒澈之前的意思,告诉陆菱。   她已经无碍,让她不用担心。   寒澈走得匆忙,陆菱甚至来不及细细探究,就已经跟他分开。   起初两天,陆菱还生了几天闷气,觉得寒澈有事情瞒着自己。   可是寒澈人都不在,她自己生闷气也没什么意思,反倒有几分想念他。   这天,陆菱又做到糖铺前厅熟悉的角落,桌上摆着两盘精致的糕点,可她却没有什么胃口,只是托着下巴看着人来人往的窗外发呆。   阿宽帮忙做起了跑堂,时不时窜过来跟她说话。   “大嫂。”   阿宽顺势拿起一块云片糕塞进嘴里,声音含糊的笑道:“你又发什么呆呢?该不会还在生气吧?” 第273章 相思子   陆菱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吃东西前记得净手,说过几次也不记得,小心泻肚子。”   “嘿嘿,不妨事,不妨事。”   阿宽耍宝似的将手探进胸前的暗兜内,朝着陆菱神秘兮兮的问:“你猜我跟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陆菱托着下巴,语调平稳的说:“信。”   “……”   就一点悬念也不留呗?   “你怎么知道的?”   阿宽十分惊讶,手还抄在暗兜内,像是被定住了身子,迟迟没有动作。   陆菱反问:“你哪次不是这么问的?傻子才不知道!”   阿宽讪讪的笑:“是吗?”   “拿来吧。”   陆菱伸手,阿宽顺势将信拿出来,递了过去。   陆菱倒没急着看,然而朝着阿宽叮嘱了句:“今日有货进来,你帮着去后门瞧瞧,看看人来了没有。”   阿宽眸光一亮,询问道:“什么呀?”   “甘蔗还有梨子之类的吧,都是从外面运过来的,具体的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帮着穆大哥把账记好。”   “行。”   阿宽颠颠的走了。   陆菱坐在屋内,阳光斜斜的照进来,将她脸上那层细小的绒毛也照的很清楚。   她的神色恬淡,露出几分笑意。   信封被她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陆菱打开来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愣怔。   里面并没有信纸,也没有只言片语,只有几粒红豆。   很饱满,颜色也很纯。   陆菱想起了之前跟寒澈提到的关于红豆的诗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此物最相思。   陆菱抿唇笑的甜滋滋的。   这种红豆,与以往可以食用的赤小豆并不相同,它最常见的一个名字叫‘相思子’。   相传,古时候有位男子出征边塞。   他的妻子登高遥望相送,后来每每思念他时,她就会站在高山的那棵大树之下。   相思泪水,低落入泥,久而久之结成了一颗颗宛如血泪的相思子。   相思子入根发芽,攀附着大树开花结果。   如复一日,大树之上缀满了鲜艳的红豆,名曰相思。   相思子,其状圆扁,颜色鲜亮如血,质地坚硬如石,不容易被虫蛀腐朽,色泽晶莹,且不易褪色,也是非常好的制作饰品的原材料。   陆菱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一个打发时间的绝妙法子。   她拿出纸笔,兴致勃勃的在纸上勾勒花样。   阿宽接了货回来,正回到前厅的时候,陆菱已经没了踪影。   问了人才知道,陆菱刚出门去了。   县城里有唯一一家琳琅百货,里面除了生活用品之外,还有名声远扬的琳琅阁的各种饰品。   陆菱买了个银钱和小铜铃,又买了一小包的相思子,兴冲冲的回到了糖铺。   刚进门,遇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方氏,钱章页的夫人。   陆菱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   方荷的气色不太好,看起来有几分病恹恹的,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手里拎着几副药包,像是刚从药堂出来。   方氏站在橱柜跟前,正在挑选糕点。   身后的婆子不悦的提醒道:“少夫人,咱们已经出来大半天了,该回去了。”   “来都来了,还差这点功夫?”   方氏的声音有些恼。   婆子噘着嘴,斜眼瞅了方氏一眼,态度更是不悦。   她似乎压根没把方氏这个少夫人放在眼里。   陆菱将东西放回桌上,转而走了过来。   “少夫人,想买些什么?”   方荷闻言愣了下,倔强的没有回头。   陆菱笑道:“我记得少夫人似乎很喜欢我们店里的蜜枣甜糕,今天还有很多,要不要来一些?”   话音落下,方荷有些惊诧的回头。   “你竟然记得?”   “当然啦,前几次少夫人都是让春华姑娘来了,次次都要买上一些,今日怎么不见春华姑娘陪着?”   提到自己的贴身丫鬟,方荷眼中有些暗淡。   旁边的婆子又不耐烦的催促,“少夫人,别闲聊了,再晚回去老夫人可要怪罪了,到时候你可别怪老奴没有提醒你!”   方荷咬了咬牙,恨道:“刘嬷嬷,老夫人允我出门看病,便是给足了时间,你若是等得不耐烦,便自己回去吧。”   那怎么行?   她要是独自回去,免不得又得被老夫人盘问一番。   她才不去惹这些麻烦呢。   婆子翻了翻白眼,虽然不怎么服气,但还是闭上了嘴巴。   方荷委屈的眼圈都红了,又是当着陆菱的面,竟有几分羞耻,像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面。   陆菱心里叹了口气,朝着方荷温声道:“少夫人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不如坐下来喝点热茶吧,我们店里的花茶可是很受欢迎的。”   糖铺的养颜补气花茶,方荷也是有所耳闻的。   现在县城里的富家小姐和夫人们,都喜欢着呢。   上次去贺府聚会,沈翘拿出花茶招待众人,还拿腔拿调的嘲讽了她几句。   钱章页对她不冷不热的,沈翘却仗着自己怀了身孕,在贺府过得风生水起。   钱府和贺府本来就有些不对付,方荷与沈翘两人闺阁待嫁的时候,也常常被人提起比较。   现在沈翘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偏她却处处不如意。   讨不得钱章页的欢心就算了,就连自己的肚子也不争气。   成婚这么多年,方荷一直也没有动静。   本来钱老夫人也不是钱章页的生母,对于他的子嗣方面,也不甚在意。   可是自从贺府有喜事之后,钱老夫人大受刺激,竟也开始催促方荷。   方荷一天到晚也找不到钱章页的身影,就更别提子嗣的事情了。   她现在就怕万一哪天府内的姨娘撞了大运,怀了孩子,她的少夫人之位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方荷也只好日日灌下助孕苦药,祈求自己早日怀上孩子。   可不成想,孩子没怀上,她的脸色反倒一日不如一日。   今日又拿了药,路过糖铺,方荷觉得口中乏味,便想着买些吃食。   谁料这些杀千刀的下人,见她不得宠,又怀不上孩子,竟也不把她当回事了。   方氏满腹委屈,无处诉苦。   今日听到陆菱的一句‘甜糕’,竟险些委屈的掉下泪。   嫁入钱府这么多年,连钱章页都不清楚她的喜好,不成想,第一个说出她的喜好的人,竟然是陆菱。   方荷心情十分复杂。   陆菱也没有换位置,直接将方氏带到了自己描图画纸的桌子旁边。   “少夫人,坐吧。”   陆菱坐在对面,又吩咐伙计端来了几样可口的点心。   方荷打量着陆菱,缓缓坐下来。   她的口中泛苦,目光便迫不及待的落在甜糕上,捻起手指拿了块点心,视线又被桌上摆着的东西吸引住了。   “陆掌柜,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描花样子,打算自己做些饰品,你有没有兴趣?” 第274章 天下男人千千万   方荷愣了下,大概没想到陆菱会这样问她。   她还在纠结,身旁的婆子再次出声提醒:“少夫人!”   这三个字,婆子说的又缓又重,隐隐含着几分威胁的意思。   方荷也彻底恼了。   “你这婆子,难不成是耳聋眼瞎了吗?我乃堂堂的钱府少夫人,是你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吗?”   方荷猛地站起身,抄起桌边的药包,直接丢在了刘嬷嬷怀里。   “刘嬷嬷既然这么着急,就自己带着药回府去吧!”   刘嬷嬷被吓得往后退的半步,歪七扭八的抱住怀里的药包,气的脸色都变了。   她心里气愤,可也不敢再造次。   之前刘嬷嬷给方荷出主意,让她笼络陆菱,不成想当时方荷答应的好好的,后来全然没了心思。   这些日子,老夫人和大少爷越发不待见方氏,连刘嬷嬷在府中也备受冷遇。   跟着方氏,不仅讨不到油水,她都一把年纪了,有时候还得舔着脸,巴结那些年轻的小姑娘替自己在老夫人跟前说好话。   好歹这次老夫人私下吩咐,让她好生照看方氏,尽早怀胎。   刘嬷嬷便也懒得忍气吞声,日日仗着老夫人的威势,在方氏头上作威作福。   先前方氏在府中的时候,那叫一个逆来顺受。   偏偏今日爆发了。   刘嬷嬷忍了口气,默默退到了一旁。   方荷气呼呼的坐了下去,连带着眼前的糕点也失去了兴趣,脸色更是恹恹的。   陆菱沉默了一瞬,忽然起身。   她亲自挑选了几样点心装盒,稍后递给了刘嬷嬷。   刘嬷嬷淡声询问:“陆姑娘,这是何意呀?”   “好久没见过老夫人了,今日凑巧,劳烦嬷嬷先把点心带回府内吧,都是老夫人喜欢的口味,我还着意挑了几样新品,送给老夫人尝尝鲜。”   刘嬷嬷眼睛一斜,笑道:“陆姑娘有所不知,嬷嬷我今日是专门陪着少夫人出门的,她不回去,我也不能回去。”   “这是为何?”   “当然……”   是为了监视了。   但刘嬷嬷不能这么说,她笑了笑又道:“我现在是少夫人跟前贴身侍奉的下人,自然得跟着少夫人。”   “原来刘嬷嬷还知道自己是下人呢?”   陆菱很不喜欢给人分三六九等,以权势侍人,可她同样讨厌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于是,陆菱将食篮递给了方氏,又笑道:“想必少夫人的话,刘嬷嬷肯定听。”   方荷接过食篮,莫名有了勇气。   她端着架子,颐指气使的朝着刘嬷嬷道:“没听见陆姑娘的话吗?赶紧把东西送回去,若是慢了,我可饶不了你。”   “……”   刘嬷嬷被前后夹击,不得已只能认命。   “少夫人,你好自为之。”   刘嬷嬷拎着食盒预备转身之际,还忍不住朝着方荷放了句狠话。   方荷笑笑,淡声道:“你也是。”   看着刘嬷嬷狼狈的身影,方荷悠悠的吐了口气。   憋屈了这么久,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其实方荷在出嫁之前,性子也是出了名的骄矜。   只可惜嫁入钱府的这些年,只想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处处受委屈,也不敢吭声。   脾气都被磨没了,不成想换来的却是他人的变本加厉。   方荷落座,重新看向陆菱,这次也不端着了。   “多谢你替我解围。”   “你不用谢我。”   陆菱手里拿着笔,看似无意的道了句:“锦绣布庄的方家大小姐,哪里用得着受这种气?”   方荷抿着唇,眼底隐隐透着光。   是啊。   她除了是钱章页的夫人之外,还是锦绣布庄的大小姐!   以前她是何等的风光呀,眼下却沦落至此。   这些年,她因为喜欢钱章页,对内对外从不肯说他半句不是。   因为害怕自己的骄矜之名,惹人厌烦,她便端着贤惠之态,替他打理府中中馈,从不曾亏待府中的任何一位姨娘。   她卑微如尘,也没有换来钱章页的一次回眸。   方荷脊背挺了挺,朝着陆菱露出一个凄凄的苦笑。   “多谢陆姑娘提醒,嫁入钱府多年,我都差点把娘家给忘了。”   陆菱垂眸落笔,缓缓道:“锦绣布庄早年移居惠州,虽然距离此处远了些,但总不至于忘了大小姐还留在这里,方小姐若是受了委屈,只管让家里帮忙便是。”   她叫她方小姐。   方荷已经许久没听过有人这般称呼自己了。   方荷笑笑,淡声道:“家丑不外扬,有时候我也不愿父母再替我操心。”   陆菱笔尖微顿,挑着眉看着她。   方荷不解,“怎么了?难道你不这样想吗?”   “我没有父母,本来就没有退路。”   陆菱答道:“但你不一样,我相信如若有机会,他们一定愿意做你的港湾,与其看你自欺欺人,倒不如护着你,实实在在的撑起钱府少夫人的颜面。”   方荷面露愧疚。   她辜负了父母的期许,原本畅想的婚后生活,尽是如此的不如意。   陆菱又笑,“方小姐,你要知道很多人其实没有你这么幸运的,你有美好的出身,富足的母家,本就是你可以凭借的资本,既然可以让自己过得好,跟自己的父母低头,又有什么难处?”   方荷有些震撼。   她以前从未这样想过。   虽然父母疼爱自己,每每回门探亲之际,他们便好生叮嘱,若受了委屈,一定要让家里知道。   方荷次次都应,却没有一次真的听话。   她每次想的都是,既然已经出嫁,就不能再给父母添麻烦。   高门宅院里面的事情,不是父母可以帮衬的,她得靠自己的手段。   可陆菱如今一言,让她仿佛醍醐灌顶。   高门贵族,原本比的就是权势显赫。   若她不是方氏之女,想来钱章页也不会轻易答应娶她。   况且,方家早早移居惠州,老夫人还以为他们家早成了入不敷出的破落户,把女儿独身丢在这里不管不顾了呢。   锦绣山庄,即便不在康永县,可自有他们方家的地位。   她方荷凭什么由着钱家欺辱?   方荷手指搅着帕子,朝着陆菱莞尔一笑,“听陆姑娘一席话,方荷受教,或许从头到尾,我都不曾真真正正的被钱家接纳,到底是我痴心妄想了。”   陆菱忽然放下笔,语调有几分深意。   “其实我说这些,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我真正想跟你谈的,也不是你们两家互相制衡的问题。”   方荷好奇,“那是什么?”   陆菱背靠着木椅,笑的吊儿郎当的说:“天下男人千千万,一个不行咱就换。” 第275章 强扭的瓜不甜   方荷震惊的看着她,杏子眼瞪得圆乎乎的。   “陆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方小姐,你和钱大少爷之间且不论有没有对错之说,你也不需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一个男人没有办法平衡妻子与婆家之间的矛盾,就是他的无能!什么高门宅院里面的事情,就是女人的事情?本来就是自家事,凭什么他们男人把自己摘得如此干净,不帮忙解决问题,回头还得制造事端,一个不如意,就随意扣一个不忠不孝之名给你,你不觉得冤吗?难道只是觉得自己痴心妄想?”   “……”   方荷被说的哑口无言。   尽管她不太喜欢钱老夫人,但从来还没想过从钱章页身上找问题。   若不能讨丈夫的欢心,便是妻子无能。   怎么还能给他添麻烦呢?   方荷自小学的就是如何当一个贤内助,给予男人广袤的天空,她只需要安安静静的留在后院,为他打理家中事物,伺候公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若是做不到,便是自己的错。   方荷从来不知道,竟还可以这样想。   她如果怪罪钱章页的话,怕又得被扣上一个不知体贴丈夫的罪名。   陆菱叭叭的说了这么多,最后方荷嘴唇瘪了瘪,怂怂的应了句。   “我不敢。”   “……”   陆菱一口气差点把自己给气死。   算了,生活在两个时代背景下的女人,确实很难在这种事情上面达成思想一致。   陆菱无奈摇了摇头,而后淡笑道:“你不用多想,我的意思就是如果别人不爱你,你也不必苛刻自己,好好爱自己,比花心思讨别人开心,简单很多,也快乐很多。”   方荷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忽然看向陆菱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哪里好了?”   “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种话,让我好好爱自己,听起来就很温暖。”   陆菱噗的笑出声。   方氏圆圆的脸蛋看起来有几分稚气,乌溜溜的眼睛转起来,也很讨人喜欢。   她不解道:“你笑什么?”   陆菱意味深长道:“可能我对你……也是另有所图吧。”   “啊?”方氏有些自我怀疑道:“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图的?”   “比如——锦绣布庄呀。”   “……”   方荷皱着眉,茫然的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只是睁大眼睛,瞪了陆菱一眼。   之后两人没再闲聊,陆菱也给方荷准备了纸笔。   两人一同伏案描花样。   陆菱自己做首饰,方荷画的是手帕的草图。   最后,陆菱画好之后,便开始穿针引线,将旁边的相思红豆全都倒在了桌上。   方荷被动静吸引住,茫然道:“这个用来做什么?”   “手链或者脚链都行。”   “你做得出来吗?”   “你就在这坐着,拭目以待不就好了?”   方荷迟疑了下,又道:“可是我该回府去了,今日已经出来很久了。”   话音落下,陆菱头都没抬,“行啊,那你回去吧,糕点记得付钱。”   “……”   方荷气的又瞪她。   临走的时候,她拿着打包的糕点,回头小声的朝着陆菱问道:“那个……回头我还可以过来找你玩吗?”   这次陆菱抬眼看向了她。   “行呀。”   方氏甜甜一笑,朝着陆菱福了福身,“那我先走了。”   “我不送了。”   “嗯。”   陆菱不喜欢讲虚礼,便随意的摆摆手,又专心的开始做手工。   方荷心情转好,拎着糕点一步一步朝着钱府而去。   路过一个布庄,她的脚步顿了顿,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呦?钱少夫人,您来啦,要买点什么?咱们店里最近进了一批鲛纱,柔软华亮,做长裙肯定好看,您要不过去瞧瞧?”   方氏摇了摇头,淡声道:“有没有深色的上等布料?”   “有有有!您要做什么?”   “腰带。”   “哎呦呦,难不成是要亲自做给大少爷吗?大少爷可真是好福气。”   方荷腼腆一笑,点了点头。   陆菱说的话,她虽然震惊,其实也听懂了。   但是对于钱章页,方荷还是想努努力,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的生辰快到了,方荷想亲手做一条腰带送给他,也好修补一下夫妻感情。   若他真对自己无意,往后她也就不抱希望了。   买了布料回去,方荷欢欢喜喜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院内安安静静的,药包放在屋内的桌上,连刘嬷嬷也不在。   或许是去找老夫人告状了吧。   方荷不甚在意,转头朝着不远处的矮屋而去。   帘子挑开,屋内淡淡的血腥气漫出来,方荷紧皱着眉头,加快了脚步。   春华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薄被之下染了不少血迹。   方荷眼眶一热,泪珠滚落。   春华听见动静,瑟缩着脖子缓缓睁开眼,直到看清眼前人是方氏,才稍稍松了口气。   “少夫人,您回来啦?”   “嗯,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您别担心。”   方荷愣在原处,指尖颤抖,却也不敢轻易触碰春华,她偷偷地从衣袖内摸出一瓶药膏。   “这是我在药堂,趁刘嬷嬷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买的,你自己擦擦药,别让人知道。”   春华赶忙摇头拒绝。   “不不不,若是被老夫人知道,您肯定又得挨骂,我没事,真的一点都不疼,不就是挨了一顿鞭子嘛,小姐没事就好。”   听见小姐二字,方荷终于忍不住,眼泪连成串。   “春华,跟着我让你受苦了,若你当初留在方家,爹爹肯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   “才不要呢,我自小跟着小姐享福,莫说是陪着小姐嫁到钱府,就算是刀山火海,春华也不怕!”   春华咬着唇,忍着浑身的痛楚,费力的抬手替方荷擦了擦眼泪。   “小姐,别哭了,往后还是好好吃补药吧,早些怀上孩子,这样的话,小姐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若我……这辈子都生不出来呢?”   “不会的不会的!小姐莫要说傻话,你这样喜欢大少爷,上天一定会圆了你的心愿的!”   方荷狠狠的闭了闭眼,任由眼泪泛滥。   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所以,这是她的报应吧。 第276章 医书   翌日。   天气灰蒙蒙的,原展一早赶着车来到了糖铺后院。   陆菱早已经让人将昨日到的鲜货打包,专等着原展来了之后,让他赶着马车运回西白村加工。   原展风尘仆仆的,陆菱递上一杯热茶。   “辛苦了原展。”   “还好。”   原展笑容淡然,眼睛瞅着陆菱,温声道:“这些东西都要加工成什么?”   “梨子一半做成秋梨膏,另一半做成梨子味的棒棒糖,周大夫那里也要上点新货,这些日子就麻烦你了,估计得多跑几趟。”   “不麻烦。”   “对了,你娘的病怎么样了?上次带回去的药管用吗?”   原展有几分受宠若惊,笑道:“你还记得呢?”   “当然啦。”   “我娘挺好的,药还没吃完,周大夫说等吃完了再去找他。”   闻言,陆菱点了点头,欣慰道:“那就好,咱们店员内部人员看病是不需要花钱的,我已经跟周大夫交代过了,你和你娘也说一声,什么也不用操心,安心看病就好。”   原展拧着眉头,“陆……陆菱,这样太麻烦你了。”   “你别多想,我又不是光给你行方便,这是咱们店员的福利,谁都一样。”   “多谢。”   陆菱拍了拍原展的肩膀,随即转身走了。   她今日还得去一趟药堂。   原展注视着她的背影,指尖缓缓拂过肩膀,上面好像才残存着陆菱方才触碰过的温度。   “展哥。”   刘斗兴冲冲的从前厅走出来,瞧见原展后狐疑道:“你发什么呆呢?”   原展蓦地回神,指尖蜷着,下意识的背到了身后。   “没什么,帮我一起装车吧。”   “我就是过来一起帮忙的,这么多东西你今天肯定拉不回去,所以我和菱妹说了,和你一起回去,顺便帮忙赶两辆牛车,你今天回去可有伴了,是不是很高兴?”   原展勾了勾唇,笑道:“你怎么敢叫她菱妹的?”   “嗐!她可喜欢了。”   刘斗憨笑道:“我本来叫她姐,但她年纪比我小,咱们又没人叫她陆总,我只好大着胆子喊菱妹了哈哈哈。”   原展没有说话。   刘斗戳着他的手臂问,“那你怎么叫?”   原展淡淡道:“陆菱。”   “……”   刘斗抿了抿唇,半晌才答了句:“我觉得你才是勇士,我和青子都不敢直接叫她的名字。”   “你都叫她妹妹了,还不敢叫名字?”   “这种感觉不一样。”   刘斗摸着下巴,狐疑道:“我总感觉叫完名字,刀就要架在我脖子上了,菱妹倒是比陆菱还容易喊出口。”   “……”   原展嗤笑,“瞧你这点出席。”   “嘿嘿,走走,去装车。”   “嗯。”   两人勾肩搭背走着,当然主要是刘斗主动勾的原展的肩膀。   以前在村子里,原展几乎没有朋友。   人们提起他,几乎都会嗤之以鼻,顺便说两个字——不详。   原展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情况就变了。   他有了朋友和兄弟,还有了稳定的工作,逢年过节的时候,竟然还有人去他们家送东西。   之前立春祭祖的时候,刘斗的娘亲原春霞,还特意给他们家送去了自家做的糕团。   虽然陆菱也给他们送了节礼,但是意义都不相同。   让他心里备受感慨。   ……   陆菱来到药堂的时候,周大夫刚送走一位病患,回头就瞧见了站在一旁的俏丫头。   周庭脸上挂着笑容,“臭丫头,来了也不出声,准备吓我呢?”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吗?”   陆菱走上前,跟着周庭进了门。   “周大夫,您的新工作还适应吗?”陆菱问道。   周庭笑着点头,“这还用问?”   显然是十分满意。   周庭吩咐几个小学徒去了后院搓药丸,陆菱也想去瞧瞧,便跟了去。   周庭在身后笑道:“那些药方都是你给我的,你还看什么看?瞎凑热闹。”   前些日子,陆菱在空间内找到了一本关于医治疑难杂症的医书。   通篇是半古文,不过全文有注译,陆菱也不算看不懂。   而且这些医术都是经过后世编纂的,经过几番改良,因而是很有研究意义的。   陆菱觉得可能周大夫会更加感兴趣。   所以她便利用闲暇时间,将医书誊抄了一遍,字迹写得工工整整,然后再交给了周大夫。   谁料,周大夫比她还激动,连夜做了‘批改’,又将药方规整了一遍,第二天就吩咐学徒们开始准备药材,先把药丸做出来。   毕竟药丸携带方便,饮用方便,比一般需要熬煮的药材方便太多。   这几日,周大夫整个人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恨不得连夜将药方里面的东西,全都做出来。   从后院出来,周大夫站在陆菱旁边,笑眯眯的问:“乖徒儿,你手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好药方?”   陆菱挑眉,“之前给你的药方,还不够你研究的?”   “多多益善啊,医者怎么会嫌弃能够治病的良方多呢?”   “呵呵。”   陆菱摇头道:“可惜没有了。”   周庭道:“臭丫头,你可不准瞒着我自己私藏哦。”   “行了行了,先把这些做出来再说,这些都做不出来,其他的免谈。”   周大夫也是个有脾气的,小胡子抖了抖,高声道:“我一定能做出来!”   “乖徒儿拭目以待。”   “嘁!”   两人一番斗嘴,从后院来到前厅,屋内又来了两个看病的。   周大夫去忙了,陆菱就站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称量抓药这种事,陆菱也是很在行的。   “三碗水煎至一碗水,最好是饭后服用,忌食辛辣油腻,清淡最佳。”   “多谢大夫。”   “慢走。”   周庭瞧见陆菱有模有样的架势,忍不住笑道:“你呀你,还不如过来我这边帮忙呢,那个糖铺有什么好忙的。”   陆菱翻了下白眼,“您老人家嘴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   周庭转头去净手,门口又想起脚步声。   陆菱过去相迎,不成想来人竟然是方荷。   陆菱惊讶道:“你怎么来了?过来找我的?”   方荷也很吃惊,瞅着陆菱睁圆了眼睛道:“我是听说这里新开了一家医馆,所以过来瞧瞧,你也是过来看病的?”   “不是,我来帮忙。”   “帮忙?”   方荷显得十分茫然,“帮什么忙呀?难不成你在这里做学徒?” 第277章 是谁要害她!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陆菱道。   周大夫听见动静走过来,看了眼说话的两人,然后朝着陆菱询问。   “怎么了?你朋友吗?”   陆菱还没说话,方荷便忙点头,“对对,我和她是朋友。”   陆菱笑了笑,点头道:“嗯,你过来看什么病?昨天不是刚从别处抓了药吗?怎么又过来这里?”   陆菱引着方荷进了门,让她坐在旁边。   方荷拽着陆菱的衣袖,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今日是瞒着人偷偷出来的,你让这位大夫行行好,赶紧给我把把脉吧。”   陆菱挑了下眉,没有多问。   周大夫过来给方荷把脉,陆菱悄悄走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两眼。   不远处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挤在卖包子的铺子门前,目光却时不时的朝着这边打量。   其中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似乎是之前乔迁宴的时候,跟刘嬷嬷和曹盼儿一起去她家送礼的另一个丫鬟。   叫什么名字,陆菱不太清楚,只是看起来眼熟,就正好想到了那一天的场景。   陆菱站在门口朝着门内高声笑道:“昨个儿告诉你今日我会来这边,不成想你就真来了,等我收拾一下,咱们去吃茶。”   屋内的方荷和周庭都十分不解,目光齐齐的望向她。   陆菱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才转身回了屋。   走到方荷跟前,方荷忽然反应过来。   “外头有人跟着我?”   陆菱是为了帮她撇除私自过来看病的嫌疑,毕竟有些大户人家,都是去专门的药堂看病,其他的地方,他们不信任。   “还算聪明。”陆菱道。   方荷咬了咬唇瓣,恨道:“我就说今天看门的伙计怎么这么轻易就放了我出来,原来还有这一招。”   陆菱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事,让他们对你如此防备?之前刘嬷嬷跟着你,估计也是为了看着你吧?”   方荷有几分赧然。   她淡声道:“因为我偷偷倒掉了他们让我吃的药,我的春华就挨了一顿鞭子,后来老夫人生气,就让人看着我,不管是在家还是出门,都得让人跟着。”   “为什么把药倒掉?你脸色这么差,应该是真的不舒服吧?”   “才不是呢。”   方荷有几分激动道:“本来我好好的,他们非要我喝那些……补药,天天苦药灌下肚,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的气色怎么可能会好?”   旁边的周大夫也是眉头紧皱。   他打断两人的对话,朝着方氏问道:“你最近都喝过什么药?”   “太多了,我都记不清了,反正厨房日日熬着,一天三回的往我屋里送,我都烦死了。”   说着说着,方荷的眼眶又红了。   陆菱看向周大夫,询问道:“师父,她到底怎么了?”   周庭收了手,淡声道:“其实没什么大碍,就是乱喝药喝的,其中有几位药材的药性相冲,才会让她的气色看起来这般难看。”   “药性相冲?这是怎么回事?”   方荷惊诧的嘀咕,“之前从来没有大夫跟我说过。”   周庭沉默了片刻,而后缓缓道:“这位姑娘,不论如何你这药确实该停了,而且避除有孕的药和温补助孕的药,怎么能同时饮用呢?这么大的剂量日日喝下去,肯定会伤身的。”   话音落下,方荷忽然傻眼了。   “大夫,你没有搞错吧?我从来没有服用过避……避除有孕的药。”   “我行医数十年,不可能会诊错的。”   周大夫异常笃定,转而又问道:“有些食物可能也会有规避的可能,姑娘平时在饮食方面也要多多注意。”   方荷霎时间握紧了指尖,“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我的饮食里放了……”   “老夫只是说可能性而已,医者只能根据现有的情况,告诉你真相,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方荷紧紧的咬住唇,眼神委屈的快要哭了。   怎么回事?   到底是什么回事?   整个钱府上下都知道她求子心切,她自己也逼着自己日日灌下助孕的苦药,谁成想她的肚子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竟然是因为有人给她下了避除有孕的药?   是谁?   到底是谁!   方荷脑袋里面忽然一片空白,背脊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她自诩骄矜,却从来不曾在背地里害过人。   就连钱章页的妾室,也是她仔细选进府内,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是谁要害她!   陆菱也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以前她也曾听人提起过方荷此人。   她在出嫁之前,性情张扬骄矜,但容貌明艳,又是锦绣山庄的大小姐,和沈家的小姐沈翘,常常被人说是康永县出了名的美貌佳人。   两人一个入了钱府,一个入了贺府,都是高门权贵之家,令人艳羡不已。   可是自从成婚之后,两人的境遇差别也越来越大。   锦绣山庄只在康永县留了两家分店给方荷经营,其余的全都搬去了惠州。   而沈家借着贺府的东风,生意做得蒸蒸日上,连带着沈翘也更受众人巴结和讨好。   贺丰年对沈翘又颇为倚重。   如今她有了身孕,日子也越发滋润。   反观方荷,母家住的遥远,丈夫又不得主母喜爱,连她自己也不争气,迟迟没有身孕,待遇还不如府中的姨娘。   以前方荷总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她不够好,所以钱章页不喜欢她。   她自己不争气,得不到老夫人的喜爱,便只能由着得宠的姨娘欺辱。   可时至今日,方荷才明白。   原来不是她不够好,而是有人背地里见不得她好。   方荷忍着泪,朝着周庭问道:“大夫,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身体其实没有问题,是可以怀孕生产的?”   “之前确实没有问题,但是你长年喝这些药性相冲的药,肯定会对身体有所损伤,待我给你开些温补疗养的药,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至于其他的,你现在就不要多想了。”   方荷抿了抿唇,淡声道:“大夫,助孕的药我也是最近两个月才喝的,怎么会是长年?”   周大夫叹了口气。   他原本不想说的那么明白,奈何这位姑娘足够敏锐。   还没等周大夫再次开口,方荷便率先说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年一直有人在我的饮食里,放了避除有孕的药,因为最近我又喝了助孕的药,两种药材相冲,我才会觉得不舒服,而之前却没有感觉。” 第278章 寒澈回来了   周庭点了点头。   方荷的脸色却瞬间煞白,她缓缓勾起一丝苦笑,“好,我知道了。”   她忽然起身要走。   陆菱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方荷失魂落魄的回头,颤抖着指尖褪下了手腕上的一个玉镯。   “我今日出门匆忙,忘记带银两了,大夫的诊费,就用这个玉镯抵了吧。”   “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以后再说吧,反正你也得来拿药。”   陆菱将玉镯推了回去。   方荷像是被人抽了魂似的,愣怔了下,指尖一松,玉镯坠地,摔得七零八落。   她忽然哭出声,没看地上的玉镯一眼,揪着陆菱的衣袖抽泣道:“陆菱,我想吃甜糕。”   回到糖铺。   陆菱和方荷坐在角落的桌子处。   甜糕摆上桌,方荷却迟迟没有开动。   陆菱将盘子往她跟前推了推,淡声道:“吃吧,我请客,管饱。”   方荷眼睛垂着,目光发呆似的盯着桌面,也不吭声。   陆菱也不知道方荷到底想到了什么事情,可看她痛苦的模样,估计周大夫说的事情,挺难以接受的。   陆菱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   方荷捻着甜糕进口,缓缓咀嚼,而后含糊道:“陆姑娘,你说我之后还能怀上孩子吗?”   陆菱抬眼看她,笑了笑反问道;“怀不上又能怎样?”   “怀不上……章页怕是迫不及待的要休了我。”   “方荷,那不是你的问题。”   方荷沉默半晌,看着陆菱忽然笑道:“是我的问题,是他不喜欢我,否则……”   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呢?   陆菱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有些激动。   “你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自己受到了伤害,还要替别人说话,我看你这幅样子,估计也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怎么还这样糊涂?他不喜欢你又怎样?难道没了他的喜欢,你就不能活了吗?”   “可……可他是我丈夫。”   “所以呢?所以你就得牺牲自己成全他?为了讨他欢心,就给他纳几房美艳娇妾?还得处处伺候着他,哄他高兴?方荷,这样你就开心了吗?他因为这些事多看你一眼,你就能满足了吗?”   “我,我也不高兴,可是贤妻不应该如此吗?善妒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我……”   “等一下。”   陆菱忍不住打断道:“你到底喜欢钱章页什么?值得你这样?”   话音落下,方荷忽然沉默了。   喜欢他什么?   这个问题把方荷问住了。   她只记得,有次钱府摆宴,她被邀请过去观礼。   期间,老夫人对她格外亲切,还讨问她的生辰八字。   开宴之前,就有流传,说这次宴席钱老夫人是打算给钱府的大公子选妻室。   当时宴席上的都是女子,钱章页也只在众人入府的时候,短暂的露了一面。   他身长如玉,眉眼间风流意动,又客气有礼。   方荷当时被老夫人拉着问话的时候,莫名就想到了那一幕,然后禁不住便红了脸。   钱老夫人当时很高兴,隔天就让人去方家提亲了。   因为锦绣山庄要搬去惠州,婚事定下来之后,婚期也就近了。   方荷前后其实根本没见过钱章页几次,就稀里糊涂的跟他成了婚。   她一直记得那一幕,每每想起心中便会悸动不已。   久而久之,就连方荷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初见太惊艳,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还是她真的这般喜欢钱章页。   她到现在才忽然想起来,自从嫁给钱章页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那种悸动的感觉了。   所以面对陆菱的问题,她也回答不出自己究竟喜欢钱章页什么。   方荷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我想不出来。”   陆菱叹了口气,淡声道:“方荷,尽管你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若是不喜欢你,你何必独自守着?你的心是自由的,你这个人也不是来给钱家传宗接代的,他若不喜欢你,即便生下孩子,又能如何?你难道指望这个孩子,让他替你问钱章页要一丝丝的垂爱吗?你只会苦了自己。”   方荷愣怔的看着她,苦笑道:“你小小年纪,看事情怎么如此通透,难不成哪个得道高僧指点过你?”   “……”   陆菱睨她一眼,埋怨道:“我跟你说正经事,你还跟我胡搅蛮缠上了。”   方荷笑了笑,答道:“我听懂了。”   “真的?”   “嗯。”方荷点点头,又低声道:“就像你之前说的,我应该先好好爱自己。”   “就是这个道理!干嘛整天为一个臭男人要死要活的,女人也得潇洒一点。”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兴冲冲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菱妹!菱妹!你猜谁回来了!”   “啊?”   陆菱抬起头瞥了阿宽一眼,忽然猛地站起身,径直朝着门外跑去。   方荷还没反应过来,慢半拍似的起身,追着陆菱的身影。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头陆菱俏生生、甜滋滋的声音。   “寒澈!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呀!”   尾调拖着,撒娇的嫌疑不要太大。   方荷:“??”   方荷迅速探出头,满脸疑惑的表情。   不远处,陆菱像一条八爪鱼似的黏在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俊朗,气质不凡,一身玄色长袍,干净利落,浑身透着股矜贵的清冷之感。   可他那双沉着的眼眸,此刻却映着暖光,温和又深情。   寒澈的唇瓣贴在陆菱耳边,应道:“我也想你。”   方荷:“?”   方荷一想到刚才有人在自己的耳边碎碎念,一口一个臭男人什么的,再看一眼眼前的画面,就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天大的欺骗!   呵!   女人!   陆菱此时还趴在男人怀里,哼哼唧唧的撒娇。   寒澈咳了下,淡声提醒:“陆菱,大家都看着呢。”   “……哦。”   陆菱面无表情的推开寒澈,然后飞快在他下巴上亲了口,继而转身,飞快的溜走了。   寒澈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下巴上的触感软软的,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他指尖摩挲了下,唇角还勾着笑。   阿宽笑的贼兮兮的,打趣道:“哎呦呦,不害臊!”   寒澈掀起眼睛瞅他。   也不说话,后者自动尿遁。   “我好像还有事情要做,菱妹,等等我——”   寒澈:“林山,砍他。”   身后的少年手握长剑,笑着应和:“得嘞。” 第279章 我的……宝贝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店铺,寒澈等人先回了后院收拾。   陆菱被方荷拽着重新坐到了角落处。   方荷瞪着眼睛,十分恼怒。   “你怎么回事?大街上跟个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哦,你嫉妒?”   “我……我才没有!”   “那就是羡慕喽?”   “……”   方荷气鼓鼓的不说话。   陆菱忍不住逗她,“爱情就是需要两情相悦才好玩呀,你那个充其量就是自我感动和一厢情愿,再说了,钱章页也不值得你花费这么多心思,趁早换了吧,你也能拥有美好甜蜜的——爱情。”   见她态度如此大方磊落的承认这些,方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你知不知羞呀?竟然公开谈论这些,不讲女德。”   “什么女德?没听说过。”   陆菱嘴里叼着甜糕,含糊道:“道德是需要大家一起守护的,凭什么专门搞出这些,只为约束女人?”   “可……可圣贤都是这么说的,从小书里也都教我们要遵守女戒,哪能……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举止不端的话,会被人说闲话的。”   “说就说呗,你自己又不会掉块肉,再说了,你自己开心就好了,管他们干嘛?要自由,要潇洒!”   “哦……”   方荷忍不住小声嘟囔:“你刚才抱着那个男人撒娇的时候,可一点也不潇洒。”   “……”   陆菱舔了舔唇角,尴尬的笑了,“好像是有点……啧,男人果然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啊?什么剑?”   “勉勉强强算是挑战封建思想枷锁的一把自由之剑。”   “……”   方荷扯扯唇角,“道长,收了神通吃东西吧,我好饿。”   “你很幽默。”   “……你也是。”   两人互相斗嘴,方荷的情绪也好了很多。   临走的时候,陆菱又打包送了她一盒甜糕。   “我没带钱,这些你都白送给我?”   “对啊,拿去吃。”   方荷狐疑的接到手里,小声道:“你干嘛?我怎么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我之前还那么对你,你却对我这么好,你图什么?”   陆菱笑道:“这么明显?”   “当然啦!”   方荷激动的点头,“很明显!非常明显!你这样搞得我很为难,先说好,杀人放火这样的勾当,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陆菱噗的笑出声。   方荷:“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呗。”   “……”   方荷眼神幽怨,包子脸嘟嘟的,是真的可爱。   陆菱忍不住挠她的下巴,随意道:“确实有件小事,不过不着急,先等你把身体调养好吧。”   “哦。”   听她这么说,方荷反而松了口气,“行吧,我等你的消息。”   “你答应的也太痛快了吧?你还没问我要让你帮什么忙呢。”   “问什么?”   方荷小声的嘟囔道:“除了春华,就你对我最好啦,我刚才想了一下,哪怕你让我帮你杀人放火,我都……挺愿意的。”   “……”   这是夸人的话吗?   “你把我想的也太恶劣了。”陆菱道   方荷笑的腼腆,“算了,今天事情太多,我懒得动脑子,现在我得回府去了,改天再来找你。”   “好。”   方荷走了。   还一步一回头,搞得依依不舍的模样。   陆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可爱的姑娘,怎么就让钱章页给糟蹋了?   真是可惜。   陆菱虽然和钱老夫人有几分交情,但是对于钱家人,她其实没什么好感。   钱仲新就不用说了,早些年强抢民女,害的人家姑娘家破人亡,他又仗着家世作威作福,在康永县广有恶名。   钱老夫人明知他的恶行,却不加以阻拦,便是帮凶。   签章页虽然没有钱仲新那般恶劣,但名声也算不上好听,常常流连烟花之地,也有逼良为娼的恶名。   只是相比起钱仲新来说,他也只能算得上好色而已,至少没有伤人性命。   方荷看起来泼辣骄矜,实际就是个纸老虎,性子单纯,又不经事,在钱府这样的大染缸,很容易被人拿捏。   陆菱从见方荷第一眼,就对她颇有好感。   其实除了因为她懒得计较方荷误会她和钱章页之外,还有另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   方荷的长相,让陆菱想起了以前在末世的一个朋友。   姜瑶的妹妹——姜荷。   她们连名字都如此巧合,陆菱便对她多了几分宽容和好奇。   陆菱与姜瑶一同从少年营,进入护卫队,并肩作战,十分默契,她也曾数次从姜瑶口中听说这位妹妹。   姜荷从小体弱多病,没有资格进入少年营训练。   她们姐妹聚少离多,陆菱也曾在家属开放日,和姜姚一起见过姜荷几次。   算不上印象有多深刻。   但是在这个地方,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对于陆菱来说,感觉也很新奇。   ……   回到后院。   众人聚集在寒澈屋内谈话,陆菱推门而入。   除了寒澈以外的人,忽然开始捂嘴轻咳,眼神十分暧昧。   被这样起哄,陆菱也免不了有些脸热。   寒澈看向旁边的人,淡声道:“行了,你们该走了。”   阿宽这个欠揍的,十分应景的调侃道:“啊?不走行不行?”   旁边人哄然大笑,陆菱羞的差点直接转身离开。   屋内的人好不容易被打发走了,寒澈牵着陆菱的手,重新坐回了桌边。   “不用理他们,大家平时无聊惯了,没有恶意。”   “你解释什么?我当然知道他们对我没有恶意。”   “你脸红什么?”   寒澈指尖缓缓落在她的侧脸,唇边勾着笑,眸光清澈,十分妖孽。   陆菱的耳尖都要热出火星了,“你好好说话,不许压着嗓。”   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尤其故意压低音调的时候,低低沉沉的,充满磁性,十分勾人。   寒澈捏着她软嫩的脸蛋,笑道:“上次你不是说喜欢?还让我念了好几次你的名字,忘了?”   “对,忘了。”   “……”   于是,寒澈就践行了什么叫身体力行。   他将陆菱箍在自己怀里,唇瓣贴着她的耳边,低低的念:“陆菱,菱儿,阿菱,我的……宝贝。”   “——!!”   陆菱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巴。   果然是好的不学,偏偏坏的学的贼溜。   依兰花的香味儿有迷情的效果,上次陆菱被依兰花迷了心思,在床榻之上勾着他的脖子,诱着他叫自己宝贝。   结果,这人耳根都红了,也没叫出声。   最后只是红着眼尾,惩罚性的咬了咬她的唇角,哄着她放过自己才作罢。   没想到,这次他竟然叫的这么稀松平常,好像整日练习过似的。   陆菱咬着唇,恨道:“寒澈,你知不知羞呀!” 第280章 农家乐   书上说,人间四月芳菲尽,转眼便换了时节。   如今三月,正是桃花烂漫的时候,春光明媚,也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陆菱为了迎接踏春节,还特意准备了很长时间。   三月中旬,陆菱组织了豪华马车队,每日接送从城里到乡下踏青的人们。   桃园经过规整设计,如今桃园的风光,可不是以往的果园足以相媲美的。   陆菱亲自画了桃园的展示图,再用颜料着色,栩栩如生的桃花仙境,就这样展示在了众人跟前。   这些画报日日在糖铺门前展示,还没到正式开启的时间,已经有好些富贵人家前来预约了。   开园当天,宾客络绎不绝。   光是陆菱准备的马车就足足走了十几辆,还有一些不愿意与其他人同乘的人家,也自行准备了马车。   浩浩荡荡的车队朝着西白村而去。   临近村落,附近的街道收拾的干净利落,沿街贴着表示欢迎的画报和横幅。   陆菱提前和邻村的崔大哥打了招呼。   让他号召村里的人收拾街道,然后沿街还摆上了小摊,等到宾客来临的时候,大家一起吆喝叫卖,也能增加一些营业额。   村民们听说有钱可赚,全都十分积极。   一路走来,漫天的欢喜迎送之声,不绝于耳。   尤其针对县城内的几户名门望族,陆菱还特意张贴了专属的画报,极大的满足了这些人的虚荣心。   一个个不由得下了马车,乐呵呵的享受着眼前的一切。   兴致到了,看到喜欢中意的东西,也十分的大方。   还没正式走到桃园,身后的杂役们怀里已经抱满了沿街买来的东西。   吃的用的,各式各样。   手里拎不动的,就先塞进了马车,面对热情好客的村民,几乎没有人能拒绝得了。   崔柱看着眼前的场景,脸上的笑容连连。   陆妹子真是侠义心肠,自己家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也没有忘记照顾他们这些村民。   往后若日日都是这样热闹的景象,村里的人们肯定早早的就富裕起来了。   来到西白村,原庆带着人在村内迎来送往。   这么多年,小山村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大的场面。   原庆生怕自己搞砸了,紧张的满头大汗,见了人也不好意思说话,害怕自己笨嘴拙舌的得罪了达官贵人。   不过陆菱已经提前提醒过了,若是不知道如何应对,便礼貌微笑面对即可。   于是,村里那些帮忙引路的大爷大妈们,都恨不得咧开嘴露出满口的大白牙。   快到桃园的时候,村民们也很兴奋。   前些日子农忙之余,几乎家家户户都派了人去陆菱的桃园里帮忙,眼下开园迎客,他们多少都有些兴奋和激动。   就好像要掀开新娘子的头娟,马上要见到庐山真面目似的,一个个心情澎湃不已。   陆菱原本陪着钱老夫人说话,谈话之余,看向了旁边的徐凝。   “凝姐姐,让人把备好的茶点赶紧端过来,等到入席之后,餐桌上也得热闹起来。”   “放心吧,早就准备好了,我这就去叫人送来。”   徐凝乐呵呵的快步离开。   陆菱转头再次看向钱老夫人,“老夫人,这次踏青之行,您还满意吗?”   “满意!十分满意!”   钱老夫人脸上堆着笑容,“前些日子你递来请帖,说邀请我们出门踏青,我以为也就是去县城郊外转转,没成想你竟然费了这么大的心思,这一路走来,我们可是感觉宾至如归呀。”   “是是是。”   钱仲新凑上来笑道:“县城郊外的景色,咱们早就看腻了,今日来到西白村,又见到如此盛景,当真是不虚此行。”   “钱少爷谬赞,我也是想着老夫人整天待在府里,可能会觉得烦闷,出门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身体也好。”   “说到这个,我就想起了你之前送来的花茶,当真是好东西,我喝了之后安神入眠,每天醒来都觉得十分舒畅。”老夫人笑道。   “老夫人喜欢便好。”   钱老夫人笑呵呵的握着陆菱的手,欢喜道:“你这个丫头,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陆菱笑了笑,没说话,引着众人进了园子。   园门大开,正好一阵风吹过,粉色的,白色的花瓣,迎风飞舞,落英缤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味儿,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林中修葺的颇有几分章法,石块堆砌而成的假山,圆润小巧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桃花漫天,一步一景。   四处还筑上了犹如蘑菇亭似的小凉亭,曲径通幽,轮廓精美。   钱老夫人以及身后诸位宾客全都看呆了。   没成想,小小的山村竟还有如此雅致犹如仙境的景色。   “老夫人,您小心台阶,咱们进去看看吧。”   陆菱扶着钱老夫人往园中走去,后者堪堪回神,笑着问:“陆菱,这都是你自己设计安排的?”   “才不是呢。”   陆菱没有自己邀功,“村民们听说有县里的贵客到来,一个个用尽了心思,一起收拾出来的,我只是画了两幅草图而已,大部分都是村民的功劳。”   钱老夫人拍了拍陆菱的手背,笑吟吟的点头。   众人落座之后,精致可口的茶点也全都端上了桌。   都是陆菱的作坊做的手工糕点。   当然也有几样新品,是她特意留在此时让客人享用的。   今日开园,光是这条农家乐的踏青之旅,吸引了众多游客,营业收入光是预定的时候一,就十分可观。   阿宽和林山等人不得已都被拉过来当跑堂了。   众人惊喜闲聊之际,陆菱还准备了几个花样的小游戏。   有人们比较常见的飞花令——接诗句,一般都是喜欢附庸风雅的富家小姐们爱玩的。   除此之外,陆菱还准备了农家乐。   比如挖野菜,上山打猎,山下赛马等其他比较新鲜的活动。   虽说这些少爷小姐们平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是今日的场地,激起了众人的玩心,倒是没多少人玩什么飞花令,反而一个个撸起袖子,拎着菜蓝,要上山挖野菜。   同时陆菱这个负责人还提供各种炊具,傍晚的时候可以一边烤肉,一边举行篝火晚会。   众人热情高涨,对于陆菱提出来的玩法也十分感兴趣。   陆菱便让阿宽和林山做起了护卫,带着这些少爷小姐出门上山去。   也有一些不愿意下地,害怕弄脏自己精致装扮的富贵小姐,陆菱便让人带着她们去村内的小作坊。 第281章 小心软饭男   此处作坊是陆菱新建的,用来染布的地方。   采用的全部都是传统的植物染色技艺。   这些布还全都在实验阶段,并没有上市,但已经有颜色非常不错的成品了。   这些富家小姐都是十分喜欢穿着打扮的,先给她们提前剧透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刚好她们也十分感兴趣。   安排好各处,陆菱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下了。   方荷就跟采花蜜的小蜜蜂似的,顺着味儿就赶来了。   陆菱刚找到了一个闲置的凉亭休息,方荷就端着一盘甜糕坐在了她的旁边。   “给你带的,吃吧。”   方荷将盘子推到了陆菱跟前。   陆菱摆了摆手,笑着问:“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气色也很好。”   “不用喝那些苦药了,心情肯定好。”   “对了,今日大少爷怎么没有一同过来?”   话音落下,方荷顿了顿,淡声道:“府中姨娘病了,他舍不得丢下,就留在府内照看了。”   钱章页也是个能屈能伸的,竟然甘愿如此伺候一位姨娘,可见这位姨娘多得他的欢心。   方荷说的十分轻松,但是眼神还是难掩失落。   半晌,方荷叹了口气,又道:“前些日子,我吃不下,睡不着的,也不见他有只言片语的关心,整日宿在姨娘屋里,我见他一面都难,现在可好,直接撇下我了。”   陆菱又把甜糕推了回去,“怎么是他撇下你?我看分明是你丢下他了呀。”   “说的也是。”   方荷笑了笑,又道:“难得今日天气这样好,如此桃园仙境,他不来,是他的损失。”   陆菱起身从旁边的树下折下一枝桃花,插在了方荷的发髻上。   “瞧瞧,这就叫人比花娇。”   “真的?”   方荷圆圆的眉眼弯起来,笑起来有几分稚气。   陆菱点头,“当然是真的。”   “对了,怎么就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忙活?那天和你一起的男人哪去了?”方荷道。   陆菱眨眨眼,反问:“什么叫就我一个人忙活?为了迎接你们这些贵客,我们全村的人都出动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呢?”   “别跟我胡搅难缠,我问的是这些人吗?”   “瞧你!”   见躲不过,陆菱只好叹了口气,缓缓道:“他也生病了。”   “啊?”   方荷乌溜溜的眼睛转呀转,最后悄悄的问道:“那个男人身体不好呀?还是个软饭男,陆菱,你要小心了。”   “噗——”   陆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什么软饭男?你瞎说什么。”   “不是吗?我看他吃你的,住你的,好心提醒而已,你可千万不要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话落,方荷又指了指自己,叹息道:“你眼前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陆菱咳了声问,“合着,你当真看上的是钱章页的脸?他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方荷白了他一眼,淡声道:“其实我也想不清楚,尤其是听了你的话之后,我想了很多,我对他的依赖,大概源于他是我的丈夫,若我的丈夫是别人,我应当也会如此对待,说到底,是我犯了糊涂,以为我只要做好分内的时候,别人就会爱我敬我,哪怕不能恩爱缠绵,起码平淡长久,但这些现在也成了奢望。”   “希望自己获得幸福,怎么能算是奢望呢?这是每个人心里都想拥有的。”   陆菱拍了拍方荷的肩膀,笑着说:“我觉得你总是喜欢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把一些不好的事情,算在自己头上,好像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就不配得到幸福。”   方荷小声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啦。”   陆菱摇了摇头,温声道:“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就拿这些果树来说吧,我勤奋耕耘,给它们浇水施肥,为的就是能有一个好收成,我付出多少努力,就会有多少回报,但是人不一样,每个人付出,都希望得到等量的回应,甚至更多。可是付出是你自己的事情,有的人喜欢你,就愿意回报,有的人不喜欢,或许还觉得麻烦。”   方荷似懂非懂的。   “意思是,钱章页不喜欢我,我对他越好,他可能越是厌烦?”   “也不一定,或许他已经习惯了你的付出,毕竟你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好像就活该帮他做这些事情。但是方荷,你不能以此祈求他的回应,也不该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他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关系?他若不愿意多看你一眼,你又何必把心思寄托在这份名存实亡的婚姻上?要我说,人就该自私一些,要让自己活的舒服。”   方荷点了点头,淡声道:“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有时候我就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我这么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她们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我到底差在哪里了?我搞不懂。”   “你一点都不差!方荷,你要相信自己,实在不行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什么?”   方荷眼睛一亮,忙追问道:“你鬼点子最多了,你能想办法让钱章页爱上我吗?”   “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可能需要你委屈一下。”   “我不怕!你帮我吧。”   看着方荷兴冲冲的模样,陆菱也实在不想说那些扫兴的话。   她唇角微勾,朝着方荷凑近道:“这样吧,你先……”   微风浮动,空气中的花香怡人。   陆菱的发丝被风吹起,周遭的说话声时近时远,方荷凑到她跟前,听得十分认真。   半晌过后,陆菱说完了自己的计划。   方荷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我听你的,若有效果的话,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哦?怎么谢我?”   “……重金酬谢?”方荷试探着问。   给钱呀。   “行,一言为定。”   陆菱答应的很痛快。   寒澈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陆菱眸光狡黠,方荷面露羞赧,嗔了陆菱一眼,而后小跑着走开了。   听见脚步声,陆菱回头,正好寒澈穿着一身黑衣走到她跟前。   陆菱起身熟络的牵起寒澈的指尖。   “还这么凉?你到底怎么了?看上去也不像是得了风寒。” 第282章 小妞性子还挺烈   寒澈之前没让陆菱给他诊脉,现在听了这些话,也只是捏捏她的指尖,云淡风轻的笑道:“老毛病了,不碍事。”   “你年纪轻轻的,哪有那么多老毛病?”   陆菱嘟着红唇嘟囔了句。   寒澈见她实在可爱,没忍住又摸了摸她的脸颊。   陆菱嫌弃的后退一步,皱着小鼻尖,“离我远点,一身药味儿。”   寒澈听话的站在原地,没再凑近。   然而,陆菱又忽然反悔,凑到寒澈的怀里,跟只敏锐的小狗狗似的,围在寒澈跟前嗅了嗅味道。   “这个味道……”   是依兰花!   陆菱猛地睁大眼,灼灼的看向寒澈。   触及到她的眼神,寒澈的指尖下意识蜷了蜷,莫名有些紧张。   “怎么了?干嘛这样看我?”   “寒澈……”陆菱瓮声瓮气的问,“你是不是骗了我?”   “哪有?”   “你最好老实交代,要是被我发现……你怕不怕我生气?我生气起来,可是很吓人的。”   说的煞有其事,可是眼眶红红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透着一丝丝委屈。   寒澈抿了抿唇,上前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笑道:“你一天天的瞎想什么呢?”   “最好是我瞎想!”   陆菱不悦的扯住寒澈的衣领,往外扯了扯,露出一排精美的锁骨。   在寒澈惊诧的目光中,堂而皇之的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确实是依兰花的香味儿无疑了。   寒澈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无奈看向陆菱。   “干嘛?我的衣服要掉了。”   “……”   陆菱瞪他一眼,自顾自松了手,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瞧见她冷漠的背影,寒澈眼底沉沉。   他抬手摸了摸鼻尖,显然是有些心虚的。   这会儿也不敢轻易去招惹陆菱了,索性又原路返回,离开了桃园。   陆菱回到席间和众人说话聊天,可她的心思早就飞到了天边去。   幸好之前的准备充足,一切事务都进行的井井有条,也不需要她再临时忙什么。   傍晚降临,篝火晚会开始。   村民们带着宾客们玩耍,陆菱静静的坐在一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钱仲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悄悄的挪到了陆菱旁边。   “陆大仙,你发什么呆呢?”   听见久违的称呼,陆菱立即回神,无奈瞥了钱仲新一眼,淡声道:“叫我名字就行。”   “好吧,陆菱,你不高兴吗?”   钱仲新打量着陆菱凑近道:“今日应该赚了不少营收吧?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托钱少爷的福,确实赚了不少钱,但是有点累。”陆菱笑道。   钱仲新跟着笑笑,又道:“累点好呀,说明你策划的踏青之行很受欢迎。”   “哦。”   陆菱兴致不高,显然也没什么心思闲聊。   钱仲新见此又换了个话题:“对了,下月我的生辰要到了,到时候邀请你过府赏玩的话,你来不来?”   “你请我,我就去喽。”   这几次糖铺的活动,多少都沾了钱府的光,他们也帮着陆菱招揽了不少生意。   所以就算钱仲新没有请她,陆菱也得自行备上一份贺礼送过去。   见她答应,钱仲新笑的很开心。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我一定在钱府门前,恭候姑娘芳驾。”   “咦,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文绉绉的说话了。”陆菱表示疑惑。   钱仲新‘啧’了声,笑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不学无术的?好歹本少爷也出身名门,这点礼节还是懂得。”   “哦。”   陆菱不咸不淡的应道:“谢谢啊。”   “……”   钱仲新磨了下后槽牙,忽而笑了。   晚风习习,夜间的风还有些凉,好在篝火热烈,火焰的温度能够轻而易举的发散过来。   陆菱拢了拢衣裳,显得更加沉默。   钱仲新再次开口,“你有没有觉得我家老夫人还挺喜欢你的?”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还需要有人提醒吗?   陆菱瞅着钱仲新,淡声道:“钱少爷若是没话可聊,其实也可以不说,安静的烤烤火,也不是不行。”   “……”   钱仲新笑着问:“若我就是想和你说话聊天呢?”   “抱歉,我不想,你很吵,麻烦闭嘴。”   “……行吧。”   小妞性子还挺烈。   钱仲新还挺听话,就真的闭上了嘴巴,没再去烦陆菱。   陆菱坐在篝火旁,掌跟托着下巴,眼里迎着橘红的火光,目光显得沉静而悠远。   钱仲新歪着头,双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   不得不说,陆菱确实是个难得的清丽佳人。   精致的鹅蛋脸,细细的长眉,宛若秋水般潋滟的瞳眸,明眸皓齿,红唇撩人,一举一动都颇为让人心动。   钱仲新自认见过不少美人,可陆菱身上的气质才是最让人难以忘怀的。   她看着平易近人,好像和谁的关系都不错。   可钱仲新却知道,这只是陆菱用来唬人的温柔外表而已。   真实的她,很难让人靠近。   包括他们钱府和陆菱往来这么久,钱仲新也自认和陆菱有几分交情,但是至于成为真正的朋友,还差好大一截。   幸好钱仲新志不在此。   他要让这朵长满荆棘的明艳蔷薇,开在自家的墙角处,任他采撷。   想到这里,钱仲新不由地笑了起来,甚至还笑出了声。   陆菱十分嫌弃的瞅他一眼。   “你怎么笑得这么猥琐?”   “有吗?”   钱仲新浑不在意的摸了摸下巴,余光中陆菱站了起来。   他仰头看着身旁的少女,目光含着一丝深意。   然而,陆菱的注意力全然没有分给他一丝一毫,而是专注的看着远处。   陆菱淡声道:“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吧。”   “诶?你走去哪?”   钱仲新匆忙站起身,然而陆菱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已经快步离开。   村里的空房子基本全都收拾了出来,包括陆菱之前买的几个小院。   凡是没有派上用场的,全都做成了类似民宿的小单间,提供给留宿的客人。   这些事情原庆会负责,所以陆菱也不用担心。   包括这些民房被客人租用产生的租金,陆菱也没有算在自家头上,而是转赠给了村里。   积累下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可以用来修缮房屋或者道路,总之还是很有意义的一笔钱财。 第283章 你的演技太拙劣   天彻底黑了,作坊内的工人们也都尽数散去了。   今日的工作已经结束,往后的半个月还有得忙,陆菱也累了一天,但她回去之后,并没有直接去休息。   反而把阿宽等人叫来,直接把明天需要注意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说完,陆菱又看向阿宽,“原庆大哥还在忙着,这些事情你明天再提醒他一下就好,我不在的时候,若有事的话,你们商量着处理,不过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阿宽点了点头,又问:“大嫂,你明天要出门去吗?”   “嗯,还有清清我就不带着了,到时候你们留个人陪着她玩,一会儿我会和她说。”   “行吧,老大知道吗?”阿宽问。   陆菱沉默。   对面的两个大男人同时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朝着陆菱齐声问道:“要瞒着?”   陆菱扯了扯唇角,淡声道:“无所谓,估计他也能猜到我去做什么。”   “啊?这样啊。”   “不然你们以为他为什么躲着我?到现在也不肯露面。”   “……”   阿宽和林山面面相觑,头皮发麻,不敢言语。   陆菱嗤笑了声,抬头轻敲了下两人的额头,幽怨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我才是被瞒着的那个人。”   “……”   阿宽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怎么敢瞒你呢?误会,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林山拼命点头附和。   陆菱没搭腔,半晌过后才悠悠道:“忽然有点想念宋令衍,这家伙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久都没有露面了。”   说完,陆菱潇洒的走了。   阿宽看着林山半晌,问道:“大嫂这是什么意思呀?”   “我怎么知道?”   “她说想念宋令衍,该不会因为老大瞒了她,她就要给老大戴绿帽子吧?”   “……这是不是有点狠?”   “是。”   沉默片刻,屋内忽然响起两声鬼叫,有人被唬的马不停蹄的去告状了。   寒澈赶去找陆菱的时候,她正在偏房的浴室洗澡。   谈话又不得不推迟。   翌日一早,寒澈也顾不上吃早饭,赶着晨光去陆家小院哄自家的小宝贝。   然而,陆清叼着根梨子糖,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挡住了寒澈去路。   寒澈蹲下身,揉揉陆清的脑袋瓜,温声问道:“清清,你姐姐呢?”   清清往后躲了躲,噘着嘴巴,十分不悦。   “都怪你!我姐姐又把我丢下了!”   寒澈:“?”   寒澈:“你姐去哪了?”   “我不告诉你!”陆清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又暗戳戳的看着他说:“除非……除非你带我去玩!”   寒澈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笑道:“好。”   “好耶!”   陆清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抓着寒澈的手就往外跑。   而此时此刻,陆菱已经在回县城的路上。   进了城,她也没有要回糖铺的意思,赶着马车径直朝着县衙的方向而去。   县衙不远处有一家客栈,舒兰就住在这里。   陆菱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舒兰。   一番打听过后,陆菱才知道舒兰又去探监了,索性陆菱便留在了客栈,要了一壶热茶,坐在大厅内等人。   舒兰来到这里也已经一月有余,但是原康宁并没有被她带在身边。   陆菱在大厅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舒兰才缓缓而归。   她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失落,目光微微垂着,也没留意附近的情况,径直朝着楼梯而去。   “舒兰。”   陆菱缓缓开口,舒兰的脚步停下。   看见她,大概是有些意外,舒兰的唇瓣微微张开,眼神愣怔。   反应片刻,她勉强勾起一丝微笑,朝着陆菱走去。   “陆姑娘,你怎么来了?”   “找你。”   陆菱言简意赅,淡声补充道:“有些事想要请教一下。”   舒兰脸色平静,坐到了陆菱对面。   她开口道:“若你想问蛊虫的事情,恕我无可奉告。”   舒兰态度冷淡,想要直接断了陆菱的念头,奈何她这一句话,几乎等同于不打自招。   “看来,寒澈还真有事瞒着我。”   舒兰不说话,静静的看她一眼,陆菱也平静的与她对视。   半晌,陆菱移开目光.   “算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打扰了。”   她起身欲走,舒兰眼神纠结,而后叫住了她:“等一下!”   陆菱问:“怎么了?舒兰姐姐是想把真相告诉我吗?”   舒兰抿着唇,无奈道:“不是,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陆菱拧着眉,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人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呢?   前脚刚拒绝了她,后脚又来要她帮忙?   陆菱冷淡的目光扫她一眼,把舒兰看得十分不自然。   舒兰硬着头皮开口,“其实不是我,是原荣,他想见一见……孟氏。”   “孟氏?”   陆菱嗤笑了声,“我觉得她不一定想见原荣。”   舒兰咬着唇,神色有些委屈,但还是执着的请求了一句,“麻烦姑娘帮忙把话带过去,至于见不见,就看她的决定了。”   “带话可以,我也有条件。”   说完,陆菱好整以暇的看着舒兰。   舒兰叹了口气,“陆姑娘,我跟人保证过,绝对不可以把这件事说出去。”   “舒兰,别装了。”   陆菱冷笑着戳穿舒兰的伪装,“你若是真不想让我知道,直接装糊涂就好了,干嘛还要承认你确实跟蛊虫这件事有关?何况我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你怎么就一口咬定,跟人保证了不能泄露这件事呢?”   舒兰愣了下,唇角慢慢勾起笑意。   “陆姑娘很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你的演技太拙劣。”   陆菱继续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想你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你之前提出的条件,被寒澈拒绝了吧?”   舒兰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散去,神色变得有几分嘲弄。   “不错,我确实在等陆姑娘的到来,只是没想到,陆姑娘来的这样晚,害得我苦苦等待了一个多月。”   陆菱攥着的指尖,有些泛白。   寒澈,你这个大骗子!   什么放血治疗,全都是唬人的!   陆菱眼眶有些热,暗暗压下心内澎湃的情绪,淡淡的看向舒兰。   “说说吧,你的条件。”   舒兰也没想到陆菱会这么痛快,她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或许可以利用陆菱对寒澈的感情,好好的筹划一次。   舒兰心里打着小算盘,面上露出笑容,她给陆菱倒了一杯茶,缓缓道:“陆姑娘,其实我能明白你的心情,” 第284章 迷毒   “打住,我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你不如直接一点,咱们也能节省一点时间。”   既然已经看清了舒兰的真面目,陆菱也不想跟她掰扯什么。   舒兰见陆菱完全不买账,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她冷哼一声,笑道:“陆姑娘,咱们回房间谈吧,这里人多,说起话来也不方便。”   陆菱沉默的转了转眸子。   舒兰:“陆姑娘现在是我唯一的指望,我不可能害你的,所以放心吧。”   “行吧。”   陆菱点了点头,随即跟着舒兰回了房间。   舒兰住在天字号的头等房间,地方宽敞,摆设精美,绕过一面屏风,陆菱和舒兰一同坐在了后面的圆桌旁。   舒兰要起身倒茶,被陆菱揽住。   “舒兰,咱们还是早点说正事吧。”   “看来陆姑娘真的很着急。”   舒兰将茶壶放下,转而从袖口中摸出一个黑匣子。   这个黑匣子十分熟悉,约莫跟她之前在楼擎手中得到的一模一样。   瞥见陆菱的眼神,舒兰笑道:“姑娘放心,这个匣子和楼擎的不是一个。”   “这到底是什么?”   陆菱眸光沉沉,看着舒兰继续道:“依兰族从未出过擅长制蛊之人,而且常用的蛊虫,并不是蜘蛛,我猜你在这个上面一定花了很多心思。”   舒兰笑笑,点头道:“陆姑娘确实聪明,其实这个确实不是蛊虫,它是一种……迷毒。”   “迷香。”陆菱道。   两道不同的声线,同时说出了两个字。   舒兰眼睛诧异,“你竟然猜到了?”   “猜的不准,但我想跟依兰花的香味儿,肯定有分不开的关系。”陆菱道。   绿蛛身上的香味那么诡异,绝对有问题!   “是。”   舒兰大方承认,而后笑道:“其实,这就是一种可以迷惑心智的迷毒,我把它叫做惑心蛊,楼擎那个蠢蛋,还真以为是蛊毒呢。”   “既然不是蛊虫,那为什么会有被虫子啃食的痛麻感和游走全身的感觉?”   “都说了可以惑心,所以不论你感觉到什么,或是看到什么,其实都是幻觉。”   “……”   陆菱神色有些沉重,“说到底,这个虫子到底有什么效用?难不成只是让人觉得身体内有虫子爬,和浑身挥散不去的香味吗?”   舒兰忽然笑了,“有什么效用,当然要看各人的本事喽。”   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楼擎不通此道,就算拿到了绿蛛,大概也只是以此威胁他人,达到威慑他人的目的。   但换做舒兰的话,可能就不一样了。   她可以把迷毒的效果发挥的淋漓尽致,让人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陆菱脸色淡然,“说说吧,你的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放了原荣。”舒兰道。   陆菱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笑她痴想妄想。   然而,舒兰也勾着唇回望着她,“当然,如果陆姑娘另有妙计的话,我也不介意冒险,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陆菱陷入沉默。   她在想,这个惑心蛊的运作方式。   绿蛛是毒物的载体,它自身所带的香味,和中毒后人体身上的香味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陆菱猜想,这个迷毒大概就是通过自身散发的香味,持续散发毒性。   若是解不掉,寒澈就被自身散发的香味,也就是迷毒,一遍一遍的侵扰身体。   长此以往,身体各处都会慢慢受到损伤。   舒兰慢悠悠的发问,“陆姑娘,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可以。”   陆菱很痛快的说,“我帮你救原荣,你帮寒澈解毒。”   见她答应的这样快,舒兰反倒有些迟疑。   陆菱冷笑一声,继续道:“你刚才也说了,能明白我的心情,我想我们大致是出于同样的目的,所以既然决定合作,就暂且收起心中的猜忌吧。”   舒兰缓缓松了口气,朝着陆菱点了点头,眼神变得真诚起来。   “多谢姑娘。”   “先别谢,我答应帮你救原荣,但是你也得先把解毒的方法告诉我,万一我帮你救了人,你又威胁我帮你们准备马车逃跑什么的,我岂不是很亏?”   “……”   舒兰:“说好的少点猜忌呢?”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怀疑我帮你救原荣的诚意,但前提是,你也得给我点甜头,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诓我的?”   “就算告诉了你,你也没办法在短时间能配制解药,难道你还想自己帮助寒澈解毒吗?”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陆菱面无表情的扯谎,“我就是个出身山村的小农女,没见过多大的市面,而且我相信解毒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我就是想先听一听,以安我心。”   舒兰思忖了下,笑道:“可以,你把耳朵贴过来。”   陆菱听话照做,舒兰在她耳边叽里呱啦了半天,终于把解毒的方法告诉了她。   陆菱足足愣了半晌。   怪不得舒兰这么痛快的就同意了。   光是要凑齐这些药材,都不是易事,而且很多东西还是他们依兰族亲传,旁人压根就找不到。   说完,舒兰又问:“陆姑娘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是,放心很多。”   陆菱紧接着又问,“准备这些东西,旁人需要一年半载,那舒兰姐姐需要多长时间呢?”   “我,最多也就半个月。”   陆菱算了下时间,淡声道:“好,下月初十,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解药,如何?”   “一言为定!”舒兰道。   离开客栈之后,陆菱百无聊赖的站在街头。   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无奈发出了一声叹息。   身后,高高的墙壁之上,有个房间缓缓推开了窗户,一道清丽的身影站在窗台后,打量着楼下的人。   舒兰的目光定格在陆菱的身上,忽然见她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她微微蹙眉,朝着不远处的高个儿男人递了个眼神。   男人点了点头,随即像一阵风似的消失无踪。   陆菱来到县衙门前,往日辉煌威严的门庭,显得有几分萧条,就连守门的差役,也全都是新面孔。   楼擎一案,想必牵连了不少人。   见她在门外徘徊,守门的差役有些不悦。   “此乃县衙,有冤鸣鼓,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官爷,我想探监。”   “谁啊?”   “原荣。”   “怎么又是他?还真是奇了怪了,这个犯人倒是艳福不浅呐。” 第285章 一定有人说谎   “官爷误会了,这人是我家大伯,我是替我婶子过来探望的,您行行好,让我进去吧。”   “亲戚呀?不过今日已经有人来看过他了,按说探监的名额,一天只有一个,你改天再来吧。”   陆菱递上二两碎银,缓声道:“官爷通融一下,这点小钱请官爷吃酒。”   差役将碎银在手里掂了掂,看上去似乎还不太满意。   但到底没再继续为难陆菱,拧着眉道了句:“行吧,你跟我来。”   县衙的监牢又湿又冷,长长的回廊隐在昏暗中,仿佛见不到尽头。   十分压抑。   见到原荣,陆菱还有些愣怔。   往日随和亲近的原伯伯,依照沦为阶下囚,满身邋里邋遢不说,就连音容笑貌感觉都变了不少。   他的眸子有些浑浊,看到陆菱的时候,也惊讶的张开了嘴巴,似乎是难以置信。   两人在溪蒙山上见了一面,如今再见,已经是天差地别。   原荣扯了扯唇角,勉强笑了。   “陆菱,你怎么来了?”   “原伯伯,我来看看你。”   陆菱蹲下身,与靠在墙边的原荣,视线齐平。   听见熟悉的称谓,原荣眼底溢出一抹嘲弄。   “难得啊,你还肯叫我原伯伯,真是惭愧。”   “虽然原伯伯做了不少错事,但是从我们来到西白村,您一直帮忙打点着,我也不能忘恩。”   “你……”原荣迟疑了下,又问:“你孟婶子还好吗?”   终日以泪洗面,拒不出门,怎么可能会好?   陆菱缓缓道:“婶子,她应该挺担心你的。”   “唉——”原荣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是我连累了她。”   陆菱抿了抿唇,淡声道:“原伯伯,将来好好交代的话,还是有机会的。”   原荣摆了摆手,也不知道是在否认什么,只是看向陆菱问道:“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听说您想见孟婶子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也没什么事。”   话音落下,原荣十分惊诧的看向陆菱。   “你……你来之前见过什么人?”   “原伯伯既然猜到了,就别多问了。”   “她让你来,是来做什么?”   原荣十分不解,同时又有几分警惕。   陆菱凑过去,小心翼翼的摊开掌心,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枚细绳编织而成的依兰花。   她朝着原荣缓缓问道:“原伯伯,你听说过惑心蛊吗?”   原荣猛地看向陆菱。   陆菱莞尔一笑,“用这个交换你所知道的信息如何?”   原荣瞬间变了脸色,挣扎着起身,手脚上面的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把舒兰怎么样了?”   陆菱眨眨眼,无辜道:“没怎么样呀?她现在还好好的待在客栈呢。”   “你把她带走了?不,你抓了她?你想威胁她为寒澈解毒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动她,我……我……”   “你什么你?你现在被关在监牢内,还能把我怎么样?”   陆菱哈哈的笑起来,仿若来自地狱的鬼魂,声音冷凄凄的问:“所以,解毒的药丸到底在什么地方?”   原荣缄口不言。   陆菱起身,“看来也指望不上你了,既然如此你们就好好的做一对同命鸳鸯吧,至于小臭蛋,不如就交给婶子抚养吧,她那么喜欢小孩子,但是如果知道这是你跟别的女人的私生子的话,啧啧……不知要作何感想呢。”   “……”   看到原荣脸上暴怒却又不敢言的表情,陆菱心中简直畅快极了。   她就说舒兰想要营救原荣,一定会找他商量对策。   而且惑心蛊这种东西,想必存在已久,那么救命的药丸,舒兰绝对不可能花费几个月的时间,帮她做现成的。   一定早有解药。   而且,原荣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陆菱在西白村村长家里的时候,可不止一次闻到过这种味道。   “原伯伯,两条人命换一颗解药,很划算的哦。”   “……”   原荣紧紧的抿着唇,眼睛狠狠的瞪着陆菱,像是恨不得从她身上啖下一块肉。   半晌,原荣泄了口气。   “我若是告诉你,你当真可以放过他们母子?”   “当然,我说话算数。”   “好,我说。”   原荣静静的看向陆菱,“其实根本就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你逗我玩呢?”   “不是,解药……另有其他,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解毒药丸。”   “什么意思?”   原荣吞了口唾沫,“绿蛛,绿蛛就是解药。”   陆菱眼神狐疑,冷笑道:“绿蛛怎么解毒?”   “惑心蛊中毒之后,分为雄体和雌体,雄体发冷,雌体发热,两相结合,便能解毒。”   陆菱:“………………”   原荣说的隐晦,但是实际上的意思,陆菱已经明白。   这不就是要让她跟寒澈……那什么嘛!   陆菱耳尖莫名有些热,尴尬的问:“就这样?难不成我还得……我还得找个女的,再让她被绿蛛咬一口?”   “不行,若只是单纯被咬,只是多了一个雌体而已。”   “什么意思?有了雌体和雄体结合,不是就能解毒了吗?”   原荣偏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声音有些缥缈。   他说:“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知道,若你被咬,成为雌体,那么只需要男人吞下绿蛛,成为唯一的雄体,与你结合才有效。若只是单纯被咬,只会成为迷毒的寄存者,到时候若有人吞下绿蛛,你们之前被咬的人,不论男女,全都会成为他的……”   “…………”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陆菱被惊起一身冷汗。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山下,楼擎差点把绿蛛吞下去,当时阿宽等人还调侃,这或许是一种解毒方法,没成想真让他们说对了。   陆菱有些后怕,好歹她把绿蛛抢了过来。   否则,她不得跟楼擎……   不对!   第一个被咬的人,明明是她!   寒澈谎称帮她放血治疗,但其实应该是割开伤口,把蛊虫引到了他自己体内,所以陆菱才会没事,反而寒澈会毒发。   但是按照舒兰的说辞,香味可以惑心,他们的所视所感,都应该是幻觉。   那么,迷毒应该还保留在她自己体内,寒澈根本不可能把毒引过去!   一定有人说谎! 第286章 食物链最顶端的陆某人   陆菱猛地看向原荣,眼里那股凌厉的光,吓得原荣背脊一僵。   “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别伤害他们母子,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原荣道。   陆菱冷笑,“你对他们倒是情谊深厚,就是不知道孟婶子心里会作何感想。”   原荣被噎了一嗓子,目光微垂,难得沉默了下来。   陆菱稳了稳心神,又道:“只要吞下绿蛛,成为雌体,和雄体结合就能解毒对吧?”   “是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很好。”   陆菱悄悄的捻了下指尖的黑色药丸,趁着原荣不注意,飞快的捏住他的下巴,把药丸塞了进去。   “咳咳咳——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原荣猛烈的咳嗽起来,眼睛里满是慌张。   “反正不会是好东西。”   “……”   原荣黑沉沉的望着她。   陆菱又笑了笑,“放心吧,只是为了多一层保险而已,你若说的都是真的,我会为你送来解药的。”   说完,陆菱起身。   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视线又落回了原荣身上。   “不过今日我们的对话,你得保密,若是让舒兰知道,解药可就没了。”   “什么?”   原荣眼神震惊,高声道:“你刚才是炸我的?你根本没有抓舒兰母子对不对?”   “我都跟你说了她在客栈呢,是你不信我。”   陆菱重新将用细绳编织的依兰花头饰拿在手中,朝着原荣笑道:“原伯伯,我的手艺还不错吧?哈哈哈哈。”   “……”   原荣怒目而视,却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菱随意摆了摆手,笑道:“我走啦,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果不其然,陆菱离开之后,一个高大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来到了原荣跟前。   他是舒兰的贴身护卫,武艺高强。   出去县衙的牢房,压根不需要经过差役那一关,直接自己就闯进来了。   护卫面无表情的看着原荣,询问道:“您没事吧?”   原荣唇瓣蠕动,最后也没说出口,他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黑衣护卫很快离开,原荣坐在墙角,神色复杂。   ……   客栈内。   舒兰站在窗边,听完了侍卫的汇报。   “没事?你确定真的没事?”   舒兰表示怀疑,经过这么多事情,陆菱绝对不可能好心去探望原荣。   或许,她还想利用原荣做点文章。   舒兰心里很是不安。   然而,黑衣护卫却说的很笃定,“我询问过,原大哥对我摇了摇头,应该是没事的。”   “行吧。”   舒兰点了点头,又低声道:“明日我再去看看他。”   话音落下,护卫拧了下眉头,“主子,最近你去的太频繁了,很容易会引起注意的,尤其今日又去了一个生面孔,难免会引人注目。”   “那又怎么样?他现在只有我,我不能不管他。”   见舒兰态度坚定,护卫也没再说什么,稍稍福了福身,便退出了房间。   舒兰心跳的有些快,整个人惶惶不安的。   梳妆台上面,放着一个非常不起眼的首饰盒,也是纯黑色,十分小巧。   在一堆精致的妆盒中,很容易被人忽略。   舒兰将匣子拿在手中,打开后一股浓郁的药香味儿扑面而来。   迷毒确实是有解药的。   但是雌雄体结合的话,也是解毒的其中一种。   不过与其说是解毒,不如说是一种持续惑心的办法,当年舒兰就是靠着这个手段,才将原荣留在自己身边的。   后来原荣不得已要回去,她便用了助孕的药物,让自己在原荣离开之前,怀上了原康宁。   有了孩子,他们之间的联系便斩不断了。   不论原荣的心里对孟氏有多么愧疚,从此以后,这份愧疚都得分给她舒兰一半。   当年,她万念俱灰之际,是原荣将她从鬼门关救下来的。   从此,原荣一生一世都得对她负责。   舒兰将匣子里的药瓶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换了个地方收藏。   ……   与此同时,陆菱也没有走远。   回来的时候,她是全程跟着黑衣护卫的。   从她走出客栈前往县衙的路上,她就已经感知到了身后的人。   只是不知道这个黑衣护卫是不是太大意了,回来的路上,竟然没有发现陆菱的跟踪。   她跟着他一路回到了舒兰的房间门口。   他们在屋内说话,陆菱就在门口听墙角。   不过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陆菱其实没听见什么有效的信息,但是舒兰的动作,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解毒的药丸确实存在。   或许舒兰和原荣都曾对她说了谎,也可能真假参半。   不过都不重要了。   陆菱扒着窗沿,重新跳回了隔壁的房间。   她回到大厅,找到掌柜续租了房费,这才潇潇洒洒的离开了客栈。   回到糖铺,刚进门就瞧见了阿宽和林山火急火燎的身影。   他们特意从西白村赶来寻她。   见到她的身影之后,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大嫂,你跑去哪里了?害得我们好找!”   阿宽跑过来,堵住了陆菱的去路,他和林山一左一右将陆菱盯牢,像是生怕她又溜了似的。   陆菱嫌弃的撇撇嘴巴,“你们来的可真够慢的。”   “啊?发生什么事了吗?”阿宽问。   陆菱笑了笑说,“没什么,你们来得巧了,既然这样,就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   “别问那么多,把刀啊,剑啊的都带上,一会儿有用。”   “什么?有危险呀?”   阿宽揽着陆菱,“那不行!你不能去!你把事情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办了,你在家等着就行。”   “是啊是啊,老大要是知道我们让你去涉险,回头肯定得扒了我们的皮。”   “……”   陆菱嗤笑一声,威胁道:“不如我现在直接扒了你们的皮,可好?”   “……”   阿宽:“大嫂,前面带路。”   林山:“您请!”   开玩笑,谁敢跟食物链最顶端的陆某人讲条件呢?   对吧?   阿宽和林山纷纷选择夹着尾巴做人。   重新站在客栈楼下,陆菱的心情很是微妙。   今日运动量不仅达标,简直爆棚了,若是她的手机还在,步数一定得是好友排行榜第一。   阿宽探着头问:“大嫂,咱们要去干嘛?” 第287章 抢东西?偷东西?   “抢东西。”   “抢……抢东西?”阿宽惊讶道:“是偷抢拐骗里面那个抢对吧?我们应该没有理解错吧?”   “孺子可教。”   陆菱笑了笑,带头又走进了客栈。   客栈掌柜见到陆菱还热情的打了声招呼,陆菱微笑着上了楼。   她正想着要和阿宽两人交代一下行动的计划。   无奈舒兰带着她的小护卫,与陆菱夹道相逢。   “……”   “……”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拨人心里想到都是。   来了来了,来放大招了。   陆菱朝着旁边的阿宽递了个眼神,用只能他们两个听见的声音问道:“打得过吗?”   “啊?”   打,打女人?   这不太好吧?   陆菱:“啊什么啊?那个护卫。”   阿宽:“可以!”   陆菱脸上随即扬起笑容,噔噔噔踩着台阶,迅速跑到了舒兰两人跟前。   黑衣护卫沉默的挡在舒兰身前,防备的看着陆菱。   不知道为什么,陆菱觉得他似乎‘听见了’她刚才和阿宽的问话,所以眼底充满了警惕以及淡淡的杀意……   陆菱歪了歪头,看向护卫身后的舒兰。   “舒兰姐姐,要出门吗?”   “下去吃饭,你呢?”   “吃饭呀,我随便逛逛。”   说完,陆菱的视线又重新聚集到了黑衣护卫身上,淡淡的问:“兄弟,让让呗?”   黑衣护卫眉宇间皱起。   身后的舒兰淡声开口,“单津。”   被叫做单津的护卫,深深的看了陆菱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的让出了通道。   “嘿嘿,多谢啦。”   陆菱眉眼弯弯,带着阿宽和林山与他们擦肩而过。   单津与舒兰并肩往楼下而去。   单津低声道:“主子,他们想动手的。”   “什么?”   “那两个男人不简单,我很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万一他们主动出击,我无法……”   “没事。”   舒兰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们就是冲着解药来的,或许她逼得荣哥说了什么。”   “那咱们该怎么办?”   “装作不知道就行,我已经做过准备了。”   舒兰说的意味深长,单津抿了抿唇,随即轻笑。   “还是主子准备周全。”   “陆菱这个小丫头确实有股聪明劲儿,可她毕竟年纪小,我也不是白比她多吃几年饭的,既然想用手段,我又不是不会?大家走着瞧喽。”   舒兰和单津欢欢喜喜的去楼下大厅用餐去了。   陆菱带着阿宽和林山坐在房内,大眼瞪小眼。   “大嫂,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偷东西。”   “……”   阿宽和林山面面相觑。   陆菱摸了摸下巴,小声嘀咕道:“总感觉舒兰在刻意给我们制造机会,不然她看到我,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呃……大嫂,你能不能把事情完整的告诉我们呢?”   “偷东西。”   陆菱还是这三个字,并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其实,偷解药的话,她自己完全可以胜任的。   只是她也看得出来,舒兰身旁的护卫不是寻常人,他虽然耳力不行,但还算机敏。   未免发生意外,陆菱才把阿宽两人带了过来。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硬仗,不成想舒兰竟然走的如此潇洒。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陆菱也得过去一探究竟。   来到隔壁门前,阿宽和林山半蹲在地上,商量着如何开锁。   然而,陆菱从阿宽手中接过长剑,直接一刀劈了下去。   “哐当”一声,门锁碎裂在地。   阿宽:“……”   林山:“……”   两人愣在原地,陆菱朝着他们摇了摇头,无奈道:“都说了要偷抢拐骗了,还那么讲究干嘛?你们在门口把风。”   “……哦。”   陆菱进了门,径直朝着内室而去。   她之前看到舒兰带着药瓶进了内室,所以解药应当会藏在这里。   陆菱翻箱倒柜,最终在床下的一个箱笼里,找到了药瓶。   打开就是一股浓郁的药香,这股药香里面依稀还能闻到与绿蛛身上一样的香味。   陆菱将箱笼推回原处,迅速拿着药离开。   楼下大厅,舒兰和单津坐在角落,安安静静的吃着面。   没一会儿就瞧见陆菱等人急匆匆的从楼上跑下来,他们似乎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径直离开了。   单津端直身子,看向舒兰。   舒兰点了点头,单津迅速的回到了楼上。   稍倾,单津从楼上下来,重新坐到了舒兰旁边。   “怎么样了?”舒兰问。   单津道:“药瓶还在,但里面的东西却不见了,主子,他们上当了。”   舒兰低低缓缓的笑起来,心情大好。   “接下来,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然而,这么轻易就拿到手的解药,陆菱也不敢直接给寒澈吃。   从回到西白村之后,陆菱就径直钻进了书房,谁来也不许打扰。   阿宽和林山更是像两个门神似的,十分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外,就连寒澈过来,也照例就挡在了门外。   寒澈被清清缠着在村子里玩了一上午,现在心情很微妙。   他也猜到了,让自己分身乏术的原因背后,肯定是陆菱的指使。   寒澈看着阿宽和林山两人,默默的站在门口,等着陆菱的消息。   书房内,阳光斜斜的照进屋,将屋内渲染的十分明亮。   然而,此刻屋内十分安静,陆菱斜靠在书桌旁边的矮榻上,呼吸均匀,眼睛紧闭,仿佛已经睡着了。   片刻过后,陆菱猛地睁开眼,与此同时她的眼前也多了一个东西。   银白色的机身,流理台干净整洁,上面摆放着一些医用器材,乍一看上去就是一个现代化的超强结合医疗机械。   陆菱没有犹豫,将荷包内的药丸全部拿了出来,一个一个检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菱眼前摆着两个托盘,里面放了不少药丸。   这些药丸被一分为二,按照成分,放进了不同的托盘内。   机器还在默默运转当中,陆菱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疲累,但是结果是令人欣喜的。   怪不得舒兰这么‘不小心’,原来她早就有所防备,直接在解药里面掺了料。   陆菱坐在一旁,安静的托着下巴,等待着最后一批药丸的检测结果。   天色渐渐黑了。   寒澈有些烦躁,他陪着阿宽等人在院中吹了一下午的冷风,现在声音有些哑。   “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还不出来?” 第288章 我哪有那么娇弱   阿宽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是陆菱之前吩咐过了,让他们不论如何守在门口。   “老大,再等等吧,大嫂或许有自己的计划,你别着急。”   “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寒澈主要是担心陆菱。   今天一早,天还没亮陆菱就赶着马车离开了,肯定也没吃早饭。   听阿宽他们说,她在县里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说不定连口水都没顾着上喝。   眼下,她又把自己关在书房待了一下午,寒澈怎能放心的下。   最后,寒澈朝着阿宽淡声道:“不等了,去开门,先看看她。”   “可是大嫂说……”   “开门。”   寒澈冷眼扫过来,那种直冲天灵盖的威压,唬的阿宽立即噤了声。   虽说他们老大自从离开军营之后,就很少对他们发过脾气,他们平日也随意惯了,但真到了事情上,还没人敢违逆寒澈。   他们都是曾被寒澈‘驯服’过的人,眼下心里都怕死了。   阿宽和林山默默上去敲门,里面却迟迟没有回应。   寒澈情急之下,直接拨开两人,运用内力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随即风一般的溜进了屋内。   屋内暗沉沉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陆菱眼眸紧闭,躺在榻上,旁边放着两个好像是银制的小盘子,里面是黑色的药丸。   寒澈默默蹲下身,摸了摸陆菱的脸蛋。   见她呼吸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菱儿,醒醒。”   “唔……”   陆菱红唇嘟起,撒娇似的抿了抿,十分疲累的哼唧了两声,又没了动静。   睡着了。   寒澈那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去。   他刚才自己都没有发觉,紧张的指尖有些颤抖,生怕陆菱会出什么事。   寒澈小心翼翼的将陆菱打横抱起,门外的两人走进来。   “老大,没事吧?”   “没事。”   寒澈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陆菱,然后温声道:“屋子里的东西不要随意乱动,我先送她去休息。”   “是!”   回到卧房,陆菱的脸蛋蹭着寒澈的衣领,哼哼唧唧的转了转脖子,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便安逸的勾了个勾唇。   她脸上的笑容恬淡,寒澈却眉头紧皱。   他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到床榻之上,陆菱却没有松手,寒澈只好弯着身子,温温柔柔的将她的手臂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了下来。   规规矩矩的盖好被子,寒澈坐在床边。   陆菱已经陷入沉睡,她怀里抱着被子,转到里侧对着墙壁,睡得十分香甜安静。   寒澈眸光沉沉,一言未发的守护着她。   一夜过去,陆菱从深沉的困意中挣扎出一丝清明,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有些浓烈的阳光,一束束从窗外跃进来。   手臂上沉沉的,她转了转头,看到了一颗黑漆漆的脑袋瓜。   寒澈的整张脸埋在臂膀内,手还紧紧的握着她的。   陆菱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寒澈似乎守了她一夜。   陆菱手肘有些麻,可是瞧见寒澈清冷沉静的侧颜,她也不想把他吵醒。   看阳光就知道时辰不早了。   这个狗男人怎么比她还能睡?   陆菱眨巴着眼睛,自顾自盯着头顶的轻纱帷幕,淡淡的困意再度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怎么回事?   感觉有点睡不醒。   浑身上下的活跃因子好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了似的。   陆菱挣扎起来,寒澈也被吵醒。   他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与刚刚半坐起来的陆菱四目相对。   寒澈眸光一亮,“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困。”   陆菱嘴里就蹦出这么一个字,然后身子前倾栽到了寒澈怀里。   寒澈匆忙起身,将她稳稳的接住,然后坐在了床边。   摸着她温热的小脸,寒澈勾了勾唇。   昨晚,陆菱睡过去之后,起初还很安静,可是之后呼吸便有些急促,整个人的睡姿也不是很安稳。   寒澈担心,几乎一整晚都没有合眼。   晨光熹微之际,陆菱睡得正沉,寒澈困意来袭,便直接守在床畔眯了一会儿。   没成想,还真睡着了。   寒澈转了转脖子,将陆菱的身体扶正。   “别撒娇了,先起床去吃点东西,你脸色很差。”   陆菱嘟着嘴巴,有些不悦的哼哼,“你怎么一点也不温柔?你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辛苦差事吗?”   寒澈低笑一声,鼻尖蹭着她的脸,又忍不住亲了一口。   “乖啦,先吃点东西,你这个模样,我真怕你病倒了。”   “我哪有那么娇弱?”   陆菱举了举自己的手臂到寒澈跟前,笑着说:“你摸摸,我有肌肉的。”   “……”   万般不情愿之下,陆菱还是被寒澈从床上拉了起来。   “要不要换衣服?”   寒澈随口问了句。   陆菱瞅着她,颇有一股委屈巴巴的味道,“你帮我换吗?”   话音落下,寒澈拿着鞋子的手一顿,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   陆菱坐在窗沿,眼神亮晶晶的,小脚在他跟前晃了晃,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他的膝盖。   “你帮我换呀。”   “……”   寒澈被她磨的没有办法,但又不可能真的帮她换衣服,只好伺候着穿鞋穿袜,好歹是把人从床上请下来了。   陆菱十分受用,出门前还亲了亲寒澈的下巴。   腻腻歪歪的出了门,陆菱心情很好。   阿宽去帮忙热饭了,陆菱带着寒澈进了书房。   “昨天你就是在捣鼓这些药丸?”   书房内,陆菱放在两个小托盘里面的药丸,还安安静静的躺在原位。   见陆菱兴冲冲的走过去,寒澈在她身后问道。   陆菱点了点头,说道:“对啊,就是为了这些解药,可累死我了。”   “解药?”   寒澈挑了下眉,就瞥见了陆菱幽怨的目光。   她将托盘放下,又重新绕了回来。   寒澈的手臂上,因为上次的划痕太深,还留有一条褐色的结痂伤口。   而陆菱细嫩的皮肤上,同样也有一道颜色较浅的印记。   她将寒澈的衣袖挽上去,露出完整的伤疤。   陆菱的指尖跟着伤疤的线条轻轻抚摸着,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寒澈抓住她的手,笑道:“又不疼了,你露出这么心疼的表情做什么?”   陆菱瞪他,“就显着你了呗?还撒谎!”   她显然什么都知道了。   寒澈用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鼻梁,无奈笑道:“陆菱,你应该知道,伤在我身上,哪怕明日赴死,我尚不会皱一下眉头,可若落在你身上,光是担惊受怕的程度,我都承受不住。” 第289章 大郎喝药   若说不感动,一定是骗人的。   陆菱见过太多的死亡。   在末世的时候,她的心几乎已经麻木了。   好像所有人的未来,都是一个死字。   因为看不到希望,所以就连努力活着,都像在走钢丝。   可是来到这里,陆菱的心一点一点回暖。   她好像从那个麻木冰冷的情绪中抽身而出了。   重新有了家人,守护他们,所以重新有了使命感。   可是不知不觉中,寒澈也成了默默守护她的人。   陆菱有时候想想也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愿意用生命守护着她。   虽然到现在,陆菱也不清楚寒澈到底是怎么染上迷毒的,但他那颗赤诚的心,确实让陆菱动容不已。   陆菱忍不住伸出手臂圈住了寒澈腰,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着胸腔内有力的跳动。   她笑着说:“寒澈,谢谢你。”   寒澈微微低头,摸着她毛茸茸的头发,低声道:“不生气了?”   “我干嘛要生气?你都做到这份上了,我可不能不识抬举,而且按理说我也该流下两滴感动的泪水,你说是不是?”   “就两滴呀?”   “唔……不然四滴?”   “……”   寒澈哼笑出声,“别了吧,你要哭我还得哄你,到最后搞不好心疼的人还是我。”   “说的也是,你真可怜,心疼死我了。”   某人占了便宜还不忘卖乖。   寒澈点点她的鼻尖,笑道:“别闹,去吃饭。”   热气腾腾的红薯稀饭下了肚,陆菱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吃饱喝足又有一股昏昏欲睡的懒惰感。   陆菱倚在木椅之上,眼皮无力的耷拉着,然后招手叫来了阿宽。   “对了,桃园那边怎么样?没发生什么事吧?”   阿宽笑道:“放心吧,林山在那边守着呢,虽然今天客人也不少,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山?那可真是辛苦他了。”   “不辛苦,不辛苦,大嫂你就好好休息两天吧,刚才过来你的脸色煞白,我都吓坏了。”   陆菱笑笑,“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现在好多了。”   阿宽狐疑,“低血糖是什么糖?你想喝糖水吗?家里有白糖和红糖,还有花茶,行不行?”   “……”   陆菱差点厥过去,“不喝,你快去烧水吧,一会儿让寒澈吃药。”   “对对对,差点忘了正事。”   阿宽喜笑颜开的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正儿八经的跪在地上,朝着陆菱磕了一个头。   陆菱:“……?”   陆菱:“你搞什么?我很累的,没空扶你,赶紧起来。”   “不用不用。”   阿宽笑嘻嘻的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解药的事情,多亏了大嫂,不论如何,我们也该感谢你。”   “都叫我大嫂了,还这么客气?”   “一码归一码,本来就是我们看护不力,说起来还是我们无能,也亏得大嫂聪慧,否则我们现在还是一群热锅上的蚂蚁呢。”   陆菱笑着摇头,“依兰族本来就很隐秘,谁知道他们竟然还擅长制毒呢?江湖上估计知道的人也很少,否则凭你们的本事,不可能无计可施。”   “说来也确实奇怪。”   阿宽的脸色有几分沉重,“哪怕是依兰族盛世的时候,也从未听说过他们有人擅长制毒的事情,没想到一桩私铸铜钱的案子,牵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外族人确实可恶,都跟塔图一样黑心恶毒。”   “塔图?”   陆菱抿了抿唇,忽然朝着阿宽问道:“对了,塔图是不是有一位备受尊崇的巫医?似乎就擅长制毒。”   “对对!确实有这么一个人物。”   阿宽凑近陆菱,压低了声音道:“说句实话,老大也早就怀疑这桩案子可能跟塔图有关,现在又出了迷毒这样的事情,我看他们八成跟塔图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嗯。”   陆菱点了点头,再度提醒道:“别八卦了,先去烧水,吃药药。”   “得嘞!”   ……   陆菱重新打了个哈欠,万分困意之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阿宽将烧好的热水端进了厨房。   陆菱坐在书桌后,将两份黑色的药丸,摆在跟前。   “大嫂,这些药丸要分两次服下吗?”阿宽问。   “不是。”   陆菱端起其中一盘:“这个是掺了料的毒中毒,那个才是解药。”   阿宽反应了一会儿,“靠!最毒妇人心!”   某陆姓妇人之一:“?”   陆菱:“劝你好好说话。”   “呃……我指的是舒兰,嘿嘿嘿。”   “还嘿嘿嘿。”陆菱白他一眼,瘫在木椅上懒洋洋的指挥到:“帮我把水倒在碗里。”   “好嘞。”   阿宽一边倒水,一边朝着陆菱问道:“大嫂,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呢?不然事情交给我,你去休息吧。”   “看他喝完药再说。”   “嗯。”   陆菱将捡出来的解药放入热水中,等待着药丸溶解。   旁边的阿宽又问,“对了,大嫂你是怎么分辨出来哪个是解药的?我看着这些药丸都一样呀。”   “……”   陆菱面无表情的说:“我每个都尝了尝。”   “啊?”   “啊什么啊?不感动吗?”   “……”   阿宽:不敢动,确实不敢动,脚跟都扎进地里了。   知道陆菱不愿说,阿宽也没多问。   两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了出去,寒澈正斜靠在客厅的软榻上休息。   昨晚他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呈现出淡淡的乌青。   陆菱勾了勾唇,走到寒澈跟前,轻轻的拍了拍他露在外面的手背。   寒澈朦胧的睁开眼。   陆菱的脸庞近在咫尺,唇角挂着温柔的笑。   “来,大郎喝药。”   嗯?   大郎?   旁边的阿宽表示很疑惑。   这就是他们英明神武的大将军的新爱称吗?   寒澈也愣了下,笑道:“大郎是什么意思?”   陆菱哈哈哈的笑起来。   到底是没有逃过玩梗这一关。   寒澈从她手中接过药碗,瞧见陆菱笑的花枝乱颤的模样,忍不住问:“怎么了?大郎这个称呼有这么开心?”   “有啊有啊。”   陆菱眼睛亮晶晶的,又凑到寒澈耳边小声的低语了两句。   话音落下,寒澈被她的声音弄得背脊一僵,头皮发麻。   他沉沉的目光落在陆菱身上,逼近她充满诱惑的问:“再叫一声?”   陆菱靠在寒澈怀里,凑近他的耳根,热气喷洒在他的耳垂上,敏感的让他心痒痒。   陆菱娇俏的声音再度响起,“是夫君的意思,夫君。” 第290章 葡萄皮染布   这几日,陆菱忙着照顾寒澈,桃园那边的生意刚刚开始,她就懈怠了好几天。   寒澈的身体好转,春暖花开万物新,陆菱的心情也很好。   这天她刚打完盹,徐凝兴冲冲的找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用粗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十分神秘。   “菱儿!你快来看!”   “什么呀?”   陆菱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泪花,声音都懒洋洋的。   她从躺椅上直起身,徐凝也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这几个字用在你身上真是十分恰当,还没晌午呢,你怎么又困了?”徐凝打趣道。   陆菱蹭了蹭眼角,顺势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清醒了几分。   “春困……确实厉害。”   陆菱看向徐凝,“对了,你拿的什么东西?”   连说话都抱着不肯撒手。   徐凝神秘兮兮的笑了笑,然后扯开上面的粗布,朝着陆菱笑道:“你快看看咱们新染出来的布!”   被徐凝捧在掌心里的,正是一块烟紫色的轻纱。   层层叠叠的堆积在一起,好似天边的晚霞一般,浓烈又轻柔。   陆菱眸光一亮,笑道:“哇!好好看呀!”   “你怎么也这么激动?这法子不是你想出来的吗?”   徐凝笑嘻嘻的抱着烟紫色轻纱不肯松手,十分欢喜的继续道:“没想到那么些没人要的葡萄皮,竟然能染出这么好看的布来,这个颜色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回头若是放在布庄里卖,肯定能卖大价钱!”   “是吧?我也觉得挺神奇的。”   “陆菱。”   徐凝忽然正襟危坐,朝着陆菱问道:“你到底是从哪来的?怎么什么都会呢?前阵子你跟乡亲们讲什么科学种植,把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下要是让别人瞧见咱们染出来的布,你陆菱的大名,可就彻底响当当了。”   闻言,陆菱忍不住嘴角抽搐,将旁边的书往徐凝跟前一推。   “你真当我是神仙呢?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会?我一天天抱着这些书,可不是为了当摆设。”   科学种植也不是一句话的事,为此她可是啃了好几天的书呢。   闻言,徐凝探了探头,瞥了眼被陆菱放在桌上的一摞书。   “天书似的,看得我眼睛都晕,不过……菱儿,我看你这些书上面的字,好像和力哥经常看的那些不太一样啊……”   徐凝说的十分迟疑,但陆菱还是惊讶的挑了下眉。   她笑着问:“你看得出来?”   “当然啦,我虽然不识字,但是看形状……确实有点不同,而且这些纸张的颜色和大小,仔细一看的话,似乎哪里都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简体和繁体,确实差别还挺大的。   而且,这个年代的书籍很多字体都是龙飞凤舞的,而陆菱旁边的那些书上的字,一个个方方正正,还十分整齐。   毕竟是出版书嘛。   于是陆菱缓缓解释道:“这些书都是……先祖流传下来的,上下五千年历史,文化的瑰宝,反正就是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   “哇——”   徐凝显得很是兴奋,“菱儿,我真羡慕你,知道这么多有用的东西!现在咱们村里的人都可看重你了,你还这么热心,愿意帮助我们,就像天仙下凡!”   “我知道的东西,其实也算是别人告诉我的,这些都是知识嘛,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和我之间的差别,也仅仅只是知道它们的时间早晚不同而已,以前我知道,现在我告诉你,你也就知道了,而且说不定几千年之后,人人都知道了呢,也算不上稀奇。”   “几千年后?这么遥远的事情,哪里能预测?”   “怎么不能?”   陆菱笑的清浅,声音温温柔柔的,“我们得相信,不论什么时候,都会有慷慨的人愿意无私的帮助他人,以前我受人恩惠,现在也愿意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教给大家,这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说得对!”   徐凝将手上的烟紫色轻纱小心翼翼的捧起来,“希望几千年以后,人人都能穿上用这么漂亮的布做出来的衣裳!”   “一定会的!”   陆菱自从搭建了各种作坊之后,附近各村各地的村民,都有来此上工的。   陆菱也从不藏私。   每每都是从书上提取完有效的信息后,都得手抄几份,用这个年代的人可以看懂的文字,再让识字的村民,解释给其他的村民听。   长此以往,不论是种植还是染布,村民们也都学会了各种技艺。   但是陆菱的成功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棉花田有好有坏,果园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各个染布作坊的后院还堆满了各式各样染色失败的各种布料。   有的是颜色持久度不行,又得则是染出来一堆乱七八糟不着调的。   当然也有新来的工人操作不规范,颜料混杂什么的,意外状况常常发生的猝不及防。   染布的作坊已经营业挺长时间了,也出了不少成品。   但是今日徐凝带过来的烟紫色轻纱,才算最接近陆菱预想中的成功的颜色。   之前染色失败的残次品,堆积的太多,一时无法处理,徐凝还号召村里的村民,若是有感兴趣的布料,可以低价购买。   没想到还十分受欢迎。   毕竟去趟县城费时费力,布庄的价钱更贵。   虽然钱不多,但也算是贴补一下作坊的亏损。   “凝姐姐。”   陆菱眼睛转了转,朝着旁边的徐凝道:“既然这个颜色试验成功了,那么从明天开始就先集中染这个颜色。”   “行,我回去跟他们说。”   “这几天辛苦你了,要不是有你帮我,我真是忙不过来了。”   “你还跟我客气?”   徐凝点了点陆菱的额头,又小声问:“对了,寒少爷的身体怎么样了?这两天怎么没见到他?”   “他有事忙,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原来他离开啦?怪不得。”   “没事,不用担心。”   陆菱笑了笑,又拉住了徐凝的手,“我可能得提前回县城了,陆衡上学堂,也不能天天麻烦宋令衍,你有什么事的话,就让原展给我带消息吧。”   “行,放心,我一定不负重托!”   徐凝笑着拍了拍陆菱的手,两人会心一笑,其他的话自然不必多说。   翌日一早,陆菱赶着马车带着清清离开了西白村。   刚走上大道,地面平坦起来,陆清就忍不住从车厢内探出了头。   陆菱提醒道:“小心!清清乖啦,回去坐好,这样很容易摔下去。”   “没关系的姐姐,之前你不总是跟寒哥哥这样坐在一起吗?为什么人家不能一起坐?哼!” 第291章 诊疗机   小家伙还怪伶牙俐齿的。   清清黑溜溜的眼睛瞅着陆菱,又笑嘻嘻的问:“姐姐,咱们是去找寒哥哥吗?”   “哎呦,你想他啦?”   “对呀对呀!”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   陆菱忍不住笑道:“之前不是还嫌人家长得凶巴巴的呢?怎么现在就开始想人家了?”   “哪有?”   小家伙不承认,缓缓解释道:“之前……他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看起来确实有点凶,不过现在我已经不这么认为了。”   “哦?为什么呢?”   “因为寒哥哥长得好看呀!”   “……”   好家伙!   这是最近才发现的事情吗?   寒澈不是一直长得很好看吗?   “而且……而且……他讲的故事可有意思了!虽然看起来有点冰块脸,但是说话声音也好听,嘻嘻嘻嘻。”   “……”   陆菱忍不住反问:“我给你讲故事的时候,也没见你笑的这么开心。”   “姐姐,你吃醋啦?”   “嗯哼。”   话音落下,清清凑过来吧唧亲了陆菱一口,软糯糯的笑道:“姐姐不吃醋哦,清清最喜欢姐姐啦!”   “好啦,姐姐也最喜欢清清,但是你得回去坐啦,听话。”   “好哦。”   乖萌的小家伙听话的溜回了车厢内。   陆菱蹭了蹭脸蛋上的口水,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到糖铺,天色已经渐渐黑了。   前厅已经打烊,后院烛火明明暗暗的,将院内门前的空地,染出了一地橘红的颜色。   屋内传来郎朗的读书声。   陆清蹦蹦跳跳的跑进屋,“哥哥!我回来啦!”   读书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陆衡和陆清的声音掺杂在一起的欢呼声。   稍后,陆衡问:“姐姐呢?”   话音落下,陆菱便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陆衡原本正在灯下念书,之后又抱着清清在原地转了个圈,瞅见陆菱后,两个小家伙又凑了过来。   陆衡今年长高了不少,个头都快到陆菱的肩膀了。   他也不好意思再像清清一样,动不动就要钻进陆菱的怀里,而是十分腼腆沉静的笑了笑。   陆菱打量着陆衡。   小家伙身上一股子清隽的书生气,骨架也都长开了。   剑眉星目,气质端方。   陆菱一手搂着清清,一手摸了摸陆衡的脑袋瓜,温声问道:“读书累不累?”   “不累!”   陆衡笑着摇头,并亲昵的蹭了蹭陆菱的掌心,“姐姐这阵子是不是很辛苦?你都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最近陆菱经常两地奔波,清清跟在她身边,倒也不用担心。   反而陆衡天天要自己去上学堂,独立又懂事。   陆菱拜托了宋令衍照顾陆衡。   陆衡起初还很抗拒,觉得自己是小男子汉了,哪里需要被人照顾?他现在就想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来照顾别人。   但是为了让陆菱放心,还是答应了下来。   由着宋令衍时不时的关照。   “我当然有好好吃饭,不过最近确实有点忙,都忽略我们小衡崽了,姐姐要跟你说声抱歉。”陆菱道。   “不要不要!姐姐怎么能跟我见外呢?咱们是一家人,不说这样的话。”   陆衡仓皇摇头,还皱起了眉头。   陆菱笑着点点头,“好,听衡崽的。”   旁边的清清见没人理自己,还有些吃醋,“姐姐,我也要摸摸头。”   “行,摸摸头。”   “嘻嘻嘻。”   晚上两个小家伙睡着之后,陆菱又一个人抱着书坐在了灯下的躺椅上。   染布的技艺,历史悠久,陆菱且得看一阵子呢。   只是看了没多久,陆菱就忍不住困倦的打起了哈欠。   最近总是犯困。   但陆菱几乎没怎么熬过夜,甚至比以前睡得时间还要长。   而且有时候午睡的时候,也会睡得很沉。   春困也不应该这么严重吧?   陆菱心中升起几分疑惑,前阵子因为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所以陆菱也就没留意。   仔细算下来,前前后后她开始犯困的日子,也有段时间了。   陆菱忍着困意坐起身,趁着四下无人,从空间内拿出了一个类似手电筒一样的东西。   这是一个可以全方位扫描的诊疗机。   但因为古代的情况有限,陆菱也不清楚它能发挥多大的效用。   【开机启动……需要五秒的准备时间,现在开始倒计时……5、4……】   冰冷沉静的机械女声从诊疗机内缓缓飘出,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银白色的机身散发出浅淡的黄色光晕。   【启动完成,请佩戴安全手环。】   陆菱配合的将手环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滴……连接完成,即将开始扫描。】   诊疗机已经被陆菱放在了桌面上,她站在被光晕笼罩的亮光内,注视着诊疗机器前侧伸出来的类似螃蟹眼睛的摄像头。   手环冰冷的熨贴着陆菱的肌肤,与之连接的诊疗机面板之上,已经开始更新数据。   【系统提示:有不知名神经毒素正在您的体内留存,请尽快清除!请尽快清除!】   陆菱:“查询。”   【系统提示:抱歉,做不到。】   陆菱:“查询体内神经毒素。”   【系统提示:抱歉,真的做不到。】   陆菱:“……”   陆菱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朝着诊疗机继续道:“请求通话。”   【系统提示:通话正常,您体内的神经毒素已经超出认知范围,抱歉,无法查询。】   超出认知范围?   也对,这些东西以前从来未遇到过。   没有存档,也就没有所谓的破解办法。   但是陆菱始终搞不清楚,自己又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不过陆菱可以肯定,这些事情一定跟舒兰有某种关联。   她是从偷完解药开始嗜睡的。   提到解药,陆菱脑海里面忽然灵光一闪。   之前她将掺了料的药丸单独存放在了起来,现在正好可以拿出来再试一试。   陆菱将黑药丸倒在手中,凑近诊疗机,按下相应的检测步骤之后,诊疗机前侧的‘螃蟹眼睛’慢慢伸出来,凑到了黑药丸跟前。   螃蟹眼不仅可以视物,也可以采集气味进行分析。   陆菱又重新靠回了躺椅内,等着诊疗机的分析结果。   她睡得昏昏沉沉之际,诊疗机‘滴滴’了几声,表示操作完成。   陆菱挣扎的爬起身,又听见诊疗机冰冷的播报声。   【系统提示:检测出不知名慢性神经毒素,危险!请存档!危险!请存档!】   “……”   陆菱默默按下关机键,并将手环一并拿了下来,重新放回了空间内。   是她小看了舒兰。 第292章 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诡异了   那日,舒兰与陆菱狭路相逢,分明看出了她心怀不轨,却不加以阻止,反而让她顺利的将药丸偷走。   当时陆菱就猜想,舒兰很可能会在药丸里面做文章。   所以陆菱也十分谨慎,按照成分,将药丸分成了两份,将那些掺了料的药丸全部挑拣了出来。   没想到还是忽略了一步。   是香味。   陆菱原本以为那股香味和假解药是一体的,但是现在仔细回想,陆菱却忽然明白了过来。   香味的毒性是自成一体的,应该是来自那只绿蛛。   陆菱曾在药丸上嗅到过相似的气味。   包括让寒澈之前莫名其妙的染上迷毒,都是那只绿蛛身上的香味搞的鬼。   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诡异了,陆菱不敢再掉以轻心。   她猛地站起身,身体却软绵绵的再度倒了回去,紧接着便是一阵头晕目眩,耳内轰鸣,视线顿时模糊了大半。   陆菱紧紧的咬住贝齿,费尽力气将头上的木簪拔下来,用力抵在自己的掌心。   深沉的睡意,好似一双来自深潭的大手,瞬间将她往更深的深渊内拉扯。   掌心的疼痛,让她能够暂时保持清醒。   陆菱大口呼吸着,万分紧迫之下,又得把空间内剩余不多的针剂拿出来用用。   针剂打完,陆菱能在短时间内高速提升自己的注意力,身体的行动力也会爆发至最高。   只是过后,可能会对身体有所损害。   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趁着夜色,陆菱换了身简便的衣服,便出了家门。   穆如归的家就在不远处,他原本睡得正熟。   忽然听见门外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旁边的孙氏也醒了,她是穆如归的媳妇儿,现在也跟着穆如归在糖铺做帮工。   孙氏迷迷糊糊的问:“如归,是不是菱儿的声音呀?还是我刚才做梦了?”   “好像确实有声音。”   穆如归随即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并朝着孙氏安抚道:“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   “披件衣服,外面风凉。”   “好,你睡吧。”   穆如归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匆匆走了出来。   更深露重,他拢了拢身前的衣服,踏着月色,朝着门口喊道:“是菱儿吗?”   “是我。”   陆菱的声音近在咫尺,隔着一道门,穆如归却听得不怎么真切。   他的手刚扶上门框,预备开门。   就听见门外的陆菱,语调匆匆的说:   “穆大哥,你不用开门了,我有事得出去一趟,陆衡他们还在屋里睡着,天亮之后,我若没有回来,麻烦你帮我过去照看一下。”   “啊?行!但是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呀?”   穆如归还是把门打开了,但是陆菱的身影已经走远。   穆如归站在巷子里眉目担忧,四周黑漆漆的,只剩一地冷冰冰的月光。   他又走到陆菱家门前,朝着院内张望了两眼。   庭院内静悄悄的,两个孩子估计没醒。   穆如归松了口气,检查好门锁之后,这才转身离去。   ……   陆菱径直去了县衙的大牢。   爬树翻墙这种事,陆菱已经好久没有做了,但是做起来,还是十分得心应手。   深更半夜,哪怕是大牢的看守也十分松懈。   陆菱身着黑衣,灵猫似的沿着墙根往里面走,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清浅的脚步声,似乎离她越来越近。   袖口中的短弩已经默默就位,陆菱屏住呼吸,却听见一道低缓的呼喊。   “大嫂,是我。”   “……”   阿宽鬼鬼祟祟的凑上来,同样身穿黑衣,脸上还蒙着黑巾,遮盖的严严实实,好在他提早出声,否则陆菱还真可能认不出来。   陆菱惊诧:“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大晚上不睡觉,跑这里来干嘛?”   阿宽将陆菱带到一棵大树后面,扯下脸上的黑巾,又急匆匆的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事。”   陆菱摇了摇头,阿宽打量着她表示怀疑。   陆菱扯开话题,“是寒澈让你在这里盯着的?”   “对。”   阿宽又道:“我刚要睡着,就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我定睛一看,你猜怎么着?我就看你了,于是我就跟了过来,想看看你来做什么。”   “……”   陆菱:“行了,没空听你胡扯,正好你在这里把风,我得进去一趟。”   “等等!等一下!”   阿宽揽住陆菱的去路,忍不住问:“大嫂,你到底来做什么?有什么事你吩咐我呀,你别自己乱跑,今天不觉得困了?”   陆菱听出几分深意,“你们都注意到了?”   “当然,我们又不瞎,老大就是看出不对劲,才带人跑出来调查的,”   阿宽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大嫂,你最近不仅嗜睡,就连反应也变得迟钝了好多,昨天我一路护送你回来,你都没有察觉到。”   “……”   陆菱抿了抿唇,神色复杂。   紧接着阿宽又狐疑道:“不过你刚才的反应真的很敏锐!明明是我先来找你的,距离你那么远,反倒被你先察觉到,看来你的身体情况是有所好转了?”   陆菱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只说了句:“可能吧。”   “然后你就自己半夜出来调查?找原荣?”   “嗯哼,不行吗?”   陆菱睨他一眼,后者憨憨笑起来。   “不敢不敢,不过你放心吧,老大已经调查出一些眉目了,但是这东西实在诡异的很,以前从来没见到过,老大虽然担心,但是看你好像没有察觉,就不想惹你烦心,所以就自己出来调查了。”阿宽解释道。   寒澈当真是心细如发。   陆菱扯了扯唇角,无力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才会中招。”   “才不是呢,大嫂,你怎么能妄自菲薄呢?要不是你看出了药丸的不同,现在躺在床上的,很可能就是我们老大了,不过你这个嗜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寒澈没告诉你们?”   “没细说,老大也正在调查,他就让我盯着原荣,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再向他汇报。”   “行吧。”   陆菱点了点头,又朝着阿宽道:“寒澈呢?带我去见他吧。”   “呃……这个……”   阿宽迟疑起来。   陆菱看着他拧起了眉头,就听见阿宽冷不丁地说道:“老大他不在这里。”   “去哪了?”   “缥缈山。”   这是什么地方? 第293章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陆菱只听说过缥缈医馆。   这个缥缈医馆十分神奇,虽说是个医馆,但他们从不给病人看病,只对外出售药品,有点类似现代的药店。   各式各样的成品药或者半成品药,放在店内销售,不过大部分都是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的对症药。   普通的药堂还真没有。   而且缥缈医馆的药价很高,除非其他的药堂治不好,大夫推荐过来缥缈医馆直接买药治病,寻常人一般都不会直接去缥缈医馆抓药看病。   因为这个原因,缥缈医馆在江湖上的口碑一直是两极分化。   人们极度认可缥缈医馆的实力,却又对他们设置的天价药品的行为,嗤之以鼻。   陆菱知道这些消息,还是偶然听周大夫提起的。   “大嫂,你不用担心,老大就是过去找一个朋友,这个朋友也略懂医术,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迷毒的事情太过诡异,咱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嗯。”   若是寻常的病症,以陆菱的医术来说,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但是对于‘迷毒’这种来历不清楚的东西,陆菱也没什么办法。   它不像是种植或者染布,能从书上直接获得理论知识,然后付出实践,就能收获成果。   两人又悄无声息的溜出了县衙大牢,站在乌漆嘛黑的暗巷内。   阿宽将身上的黑色披风递给了陆菱。   “大嫂,回吧。”   陆菱瞅着阿宽手中的外袍,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自己穿吧。”   “别呀,不臭的,没有味道,我没有乱钻别的地方,刚才也只是蹲在树上,干净的,很干净。”   “不是,我不冷。”   “穿着吧,天还凉。”   “……行吧。”   陆菱也不再客气,将披风顺势穿到了自己身上,长长的衣摆将她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陆菱莞尔一笑,“谢谢啦。”   “嗐!你是大嫂,我们保护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客气什么。”   阿宽说的十分潇洒。   陆菱点了点头,随手将短弩递给了阿宽。   “这个东西会用吗?留给你防身。”   “哇!”   阿宽将短弩拿在手中,就着月光爱不释手的翻看了两眼,“这个……真的给我?”   “嗯哼。”   “我……谢大嫂!”   阿宽显然十分喜欢,他挠了挠眼角,又小声嘀咕道:“早知道我就早点把披风给大嫂穿了。”   “……”   陆菱笑了,“可不是因为这个。”   “嘿嘿,不过大嫂你这把短弩真的太精巧了,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不过短箭是我自己做的。”   话音落下,陆菱将掌心摊开,里面整整齐齐的躺着七八根短箭,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拿在手中的。   阿宽愣了愣,茫茫然的将短箭接了过来。   “多谢大嫂,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   “行,那我先回去了。”   陆菱转身准备离开,阿宽在她身后又缓缓道:“对了,老大还说让我给你带句话。”   “带话?”   陆菱挑了下眉,“他猜到我可能会察觉了?”   “老大是怕我们会露馅,他本意并不想让你跟着担心,但又怕你会知晓,所以让我告诉你,别怕,一切有他呢。”   话音落下,陆菱笑的甜滋滋的。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   回到家,和穆如归打过招呼之后,陆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桌上点着蜡烛,暖光摇晃,陆菱却时刻不敢松懈。   她怕自己睡过去之后,就很难再醒来,所以一直用木簪抵着自己虎口的位置,以此来保持清醒。   针剂的增强效果正在一点一点流失,陆菱甚至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变化。   但她的眼神却格外的从容,没有丝毫慌张。   靠在躺椅上的模样,就显得十分悠闲,如果忽略她已经血迹斑斑的掌心的话,此情此景,应当十分安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一丝意识剥离之前,陆菱无奈启动了空间的超强防御系统。   梦魇,像一张没有缝隙的蜘蛛网,将她牢牢地锁在深渊之下。   陆菱陷入沉睡,身体仿佛与灵魂脱节,她似乎还能听见外面的风声,还能感受到毯子带给她的热意,可她却无法动弹,活像一具失去了行动能力,但脑意识存在的植物人。   房门响动,有人走了进来。   陆菱感觉到自己被人抱……扛了起来……   柔软的肚皮硌在硬邦邦的肩胛骨上,让她下意识的想要呼痛,然而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无法动弹,可是感觉尤在。   风声变大了,冷风直往人的身上扑去。   陆菱只能默默忍受着外界的刺激,任由这个不知名闯入她房间的人,将她带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菱又被人从马车内拖了出来。   这人十分没有绅士风度的再次将她扛了起来,等到再次落地的时候,外面的风似乎停了,陆菱被丢在角落中,背脊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屋内没有脚步声响起,也就是说没有人离开。   陆菱虽然闭着眼睛,但已经想象到了自己后脖颈上汗毛竖立的景象,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注视着。   仿佛砧板上的鱼。   稍倾,脚步声响起,房门吱呀一声,屋内变得沉寂。   陆菱松了口气,紧张的神经也可以稍稍松懈一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菱的意识正睡得昏昏沉沉之际,忽然一股直冲天灵盖的痛麻感,密密麻麻的席卷前身,仿佛有千万根刺在同时对着她戳戳戳。   空间与陆菱同体,只能用这种办法强行唤醒她的意识!   “啊!”   陆菱猛地睁开眼,灵魂仿佛终于回窍,灰白的脸色重新扬起丰富的面部表情。   “靠!”   陆菱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揉搓着手腕和膝盖上还在持续的痛感,顺便打量起了四周。   这是一间房。   还是一间很熟悉的房子。   陆菱忽然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把她扛过来的人正是舒兰的贴身侍卫!   ——单津!   而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客栈内舒兰的房间,也就是她之前偷解药的地方。   晨光熹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屋内的光线也逐渐变得明亮。   但是屋内除了她之外,并没有别人。   陆菱听着外面的动静,开始在屋中搜寻。   这次舒兰一定没有防备,说不定还真能让她找出点破绽。 第294章 打断你的腿   陆菱一边翻箱倒柜,心里一边在想。   舒兰或许对她自己的手段真的很有信心,否则不至于连她的手脚都没绑住,就把她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   也不怕她醒了逃跑。   客厅内一无所获,陆菱又进了内室。   上次见到的箱笼还在床下,陆菱翻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她无奈将床上的被子都抖开检查了一遍。   一抹鹅黄色的流苏穗子,从枕头下伸出来,陆菱弯身抓起,从枕下拿到了一个荷包。   这个荷包边缘有些磨损,应当是舒兰经常戴在身上的。   陆菱打开荷包看了一眼,从里面拿出几个纸条。   但是纸条上面空荡荡的,一个字也没有。   门外传来低语声,陆菱迅速将字条揣进了衣兜,又将荷包放回原位,稍稍整理之后,迅速跑出去躺到了墙角处。   稍倾,关门声响起,伴随着舒兰的笑声。   “她竟然这样大意?你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是。”   单津继续道:“我一路跟着她到了县衙,之后又跟着她返回来,后来她承受不住毒性昏睡过去的时候,我就悄无声息的将她带走了。”   “做得很好。”   舒兰和单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陆菱跟前。   陆菱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孱弱,唇色很苍白,看起来睡得很沉。   舒兰咬了咬牙,恨道:“原荣已经被他们悄悄转移了,现在陆菱在我们手里,咱们就和他们交换,我就不信他们能把陆菱也舍了。”   单津沉默,唇瓣的动了动,显得有几分欲言又止。   舒兰:“有话就说。”   “主子,您之前为什么不让我直接从大牢把原荣救走呢?县牢守卫松懈,咱们动手很容易的。”   “你以为我不想吗?寒澈他们在县牢埋伏了人,就是为了引我们出手,到时候一网打尽!”   舒兰有些无奈,“我们只有这么多人,若是没有完胜的机会,我不可能让大家跟着我一起冒险,想要救人,必须得万无一失。”   否则,他们就算逃出大牢,也逃不过被追杀的性命。   原荣身上的伤很重,寒澈还给他喂了药。   在这种情况下,舒兰不可能冒险,毕竟她想要的是活生生的原荣。   “那咱们现在就该赶紧离开了,若是被人察觉到陆菱不见了,他们肯定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单津道。   舒兰点头,“是,若想威胁他们,必须得自保。”   “我去准备。”   说完,单津就要往外走,舒兰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单津:“主子?”   舒兰沉吟片刻,似乎是下定了决定,“你带陆菱离开,我得留下来。”   “不行,他们一定会怀疑你的,到时候你若是落入他们的手中,咱们……”   “怕什么?不是有陆菱吗?”   舒兰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淡声道:“找不到原荣,我绝不离开。”   单津叹了口气,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舒兰又道:“单津,我相信你的本事,何况陆菱还中了骨醉,有你看着她,我很放心,但是要切记,不论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慌张,只要陆菱还在我们手中,咱们就握有胜局。”   “好。”   “你们先走,然后等我消息。”   “……是,少主保重!”   陆菱又被单津扛了起来,他带着她大概是绕到了客栈后门。   四周很安静,上了马车之后,他们一路向北前进。   单津不敢走大路,选择的都是没什么人烟的偏僻小路。   道路崎岖又颠簸,陆菱感觉被颠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要是再这样晃下去,她估计又要破功了。   旁边响起细碎的动静,忽然单津将陆菱扶了起来。   陆菱还以为这家伙良心发现呢,结果单津紧接着就把她的手脚用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鼻前一阵异香飘过,陆菱猝不及防的吸了一大口,随即便咳嗽了起来。   单津稍稍拧眉,对上陆菱那双漂亮又迷茫的琉璃瞳眸。   两人四目相对。   陆菱微微睁圆了杏眼,挺翘的鼻尖红红的,唇色苍白,看起来我见犹怜。   单津愣了下,往后退去。   陆菱眨了眨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单津也没有太过惊讶,似乎刚才那股异香就是为了让她清醒而已。   见她睁开眼,单津便将掌心内的瓷瓶放回了怀里。   陆菱干巴巴的问:“不觉得硌吗?”   闻言,单津的动作一顿,眼睛抬起来,长眉微微蹙起,淡声问:“你说什么?”   陆菱眼睛转了下,唇瓣一张一合,重复道:“硌吗?”   反应了一下,单津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嘲讽道:“你还有空操心这个?”   陆菱没有说话,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动物园里那些珍稀动物似的。   原来他真的会读唇语。   陆菱刚才都没出声,只是单纯的做了口型。   陆菱又张口:“反正你又不会杀我。”   单津扯了扯唇角,沉沉的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把头传向了车窗外。   视线偏离,陆菱小声喊了句:“二货?”   单津无动于衷。   陆菱又笑了起来,“拽什么拽!姑奶奶是故意让你带走的,否则凭你的本事,给姑奶奶提鞋都不配!”   陆菱嚣张的放了狠话,单津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她。   陆菱十分挑衅的翻了个白眼。   单津又道:“是吗?你可以逃跑试试,我不杀你,但我可没说过不会打断你的腿。”   “……”   陆菱惊诧:“你不是听不见吗?”   话音落下,单津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冰冷下来,他唇角冷冷的勾着。   “你竟然发现了?”   “嗯哼,我刚才没出声,但你会读唇语。”   “你的确聪明。”   单津饶有兴味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嗤笑道:“我耳力确实不好,但也不至于什么都听不见,下次你骂人的时候,声音可以再大一点。”   “…………”   无语。   离谱。   烦烦烦!   陆菱把头扭到一边,两人分别坐在车厢的两侧,互相不搭理,也再也没有交流,甚至眼神都没有偏一下。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看着日头的方向,陆菱判断他们应该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程。   “去哪?”陆菱问。   车厢内很安静,没人回答。   陆菱踢了踢单津的脚尖,后者眼睛转过来,陆菱对着他夸张的比口型。   “你要带我去哪?” 第295章 他吃了耳力不好的亏   “……”   虽然单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但是陆菱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烦躁和无奈?   单津淡声开口:“好好待着,别废话。”   陆菱又踢,“我饿了,你总得给我点饭吃吧?不杀我的前提之下,也得保证我健健康康的活着是不是?”   单津看着她半晌,闭了闭眼。   “你怎么这么烦?”   说完,又十分无奈的从旁边拿过了装着干粮的麻布袋子。   干巴巴的窝头递过来。   陆菱抬起自己被绳子捆住的双手:“松绑。”   “不行。”   “不松绑我怎么吃?”   “……”   单津打量着她,眼底有些纠结。   陆菱一直软绵绵的靠在车厢上,声音也轻。   “我都这样了,你觉得我还能逃跑?而且马车跑得飞快,我也不可能跳车呀,再说了,你还绑着我的脚呢,我很惜命,你快给我松开。”   单津将窝头放回去,又凑过来给陆菱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   掉在车厢底部的绳子又被单津捡了回去,他重新将窝头递过来,口出威胁。   “你若是敢耍花招,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别吓我,我是吓大的。”   陆菱抱着窝头默默啃起来。   两人又保持着之前背对的架势,互相偏着头,谁也不理谁。   日头正盛,陆菱咀嚼的动作很慢,眼下她又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感觉。   窝头啃了一少半,虚虚的被她拢在掌心,然而她的头已经靠在了车厢上。   好似困意突如其来,陆菱顺势闭上眼睛,掌心内的窝头滑落,轱辘轱辘滚到了单津脚边。   单津瞥了眼地上的窝头,眉宇间的褶皱都没有松开过。   “又怎么……”   单津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瞥见了陆菱沉静的睡颜。   男人眼底的疑惑放大,迅速凑到陆菱跟前,想要伸手摸了摸她的脉搏。   然而,指尖还没凑到她跟前,陆菱的双眼猛地睁开,紧接着素手捏住单津的手腕,一个反转,陆菱迅速从地上坐起来,另一只手摸出匕首,寒芒一闪,冷冰冰的刀尖就架在了单津的脖子上。   单津停止挣扎,被她轻松的压制住。   此时此刻,单津仰面躺在车厢地上,陆菱趴在他的胸口,掌心握着尖锐的匕首,紧贴着单津的皮肤。   “可以,身手不错。”   单津眼底隐约闪着好斗的锋芒。   陆菱莞尔一笑,“多谢夸奖,不过你的反应确实有点慢。”   “……”   他吃了耳力不好的亏。   说话间,陆菱身后的一缕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肩头滑落,拂过单津的脸。   一股清雅的香味,从单津的鼻腔内淌过。   不同于依兰花的馥郁,这股香味清淡至极,却让单津的脊背微微一僵。   他忽然开始挣扎。   锋利的刀尖划过他的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别动!”   单津愣了下,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陆菱捻了下某人伤口处溢出来的血珠。   单津闷哼一声,显然是有些痛的,但他没再出声。   车夫听见动静,急匆匆的问了句:“没出事吧?”   陆菱冷眸一扫,看着单津的眼神带着几分威胁。   单津感觉到脖子上的那抹冰凉又贴了过来,无所谓的勾了勾唇,“你跑不了的。”   “我也没想跑呀。”   陆菱同样笑的没心没肺,她压低了声音,凑近单津说道:“你把他糊弄过去,咱们好好聊聊,如何?”   “要杀便杀,我无所谓。”   “哦,那舒兰呢?你也无所谓?”   “……”   单津抿着唇,眼睛盯着陆菱,缓缓开口:“没什么事,你好好驾车,到地方就走。”   “是。”   车厢外传来毕恭毕敬的回答,马车的车速似乎又快了不少。   陆菱被跌了一下,差点失去平衡,另一只手撑在单津身侧,缓冲了一下惯性。   然而,单津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两手迅速抓住陆菱的手腕,借力翻滚,陆菱从他胸口滚了下去。   天旋地转之间,两人换了位置。   陆菱闭着眼,感觉到脸上有什么湿点落下,随即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她缓缓睁眼。   单津流畅的下颌线上,同样沾染了血点,与此同时陆菱手中的匕首被夺了下来。   她看到了单津满是鲜血的掌心。   “……”   原来刚才单津为了钳制住她,直接握住了匕首,忍着差点被‘劈开’手掌的架势,也非得要制衡住她。   陆菱幸灾乐祸的笑,“受伤了吧?让你逞强。”   下一秒,陆菱呼吸一紧,单津的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陆菱,你给我老实点。”   陆菱被掐的满面通红,然后她的关注点竟然是:“你知道我的名字?”   “……”   单津瞪她一眼,一记手刀劈下。   终于安静了。   陆菱躺在地上,单津颤颤巍巍的捡起地上的匕首,划开自己的长袍,拿着布料裹上了自己的左手。   旁边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再不好好处理的话,你这只手可就要废了。”   “……”   单津对上陆菱满含戏谑的眼睛,眼底充满震惊。   他倒是没听清陆菱的话,只是感觉到陆菱起身的动作。   她揉了揉自己的脖颈,懒洋洋的靠在车厢一侧,悠闲地好似出门度假一般。   单津怀疑的目光瞥了眼自己的右手。   他刚才没用力吗?   “很疼的!”   陆菱察觉到他的意图,忙道:“不用打晕我,我不说话不就好了。”   单津盯着她的唇瓣看了半晌,掌心的疼痛已然有些麻木,可情绪依旧游走在即将崩溃的边缘。   他忍着痛,随意用剩余的布料蹭了蹭车厢里的血迹。   “你别再耍花招,我真的会打断你的腿。”   “行。”   陆菱乖乖的应了句,然后又踢了踢单津的脚尖。   单津倔强的不去看她,直到陆菱踢了三次之后,他才无可奈何的转过了头。   “陆菱!你又要做什么?”   “诶,我帮你处理伤口吧?”陆菱笑吟吟的问。   单津的额角突了突,忍着怒意提醒道:“不准再跟我说话!”   陆菱:“我没有恶意的,就是想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你既然知道我叫陆菱,你们肯定查了我的身份吧?我不仅会医术,还贼有钱呢。”   “……”   单津:“所以呢?”   “所以我们完全不必这样剑拔弩张对不对?也是有很多余地可以商量的。”   “没有!闭嘴!”   “可以有。”   “没有!”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吧,兴许你一会儿就改变注意了呢?”   “…………”   他为什么要陪着她废话?   单津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 第296章 怪不得你这么听话   单津掌心的布料已经濡湿一片,全部被流出来的血浸透了。   但他像个没有痛觉的麻木机械,将之前的绳子捡了过来,又将陆菱的双手捆住,而他则抱着自己的左手,靠在车厢上闭眼假寐。   大有一股眼不见心净的架势。   陆菱也没有再继续说话,车厢内很安静,只能听见‘踏踏’的马蹄声。   不知过了多久,单津缓缓睁开眼,视线悠悠的落在陆菱的身上。   她歪着头靠着车厢,鬓边的碎发掉下来,模糊了眉眼,也遮挡住了大半的侧脸,整个人睡得很沉。   单津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正打算靠过去。   但是不知道他又想起了什么,忽然动作一顿,有些气愤的将瓷瓶再次塞了回去。   骨醉的毒性,就是会让人沉入梦魇当中,直到再也不会醒来。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痛苦的感觉,而这种毒药的死法,听起来就像这个名字一样温柔浪漫。   但骨醉也有它的可怕之处。   身死之后,人的尸体会加速腐烂,整个人由内而外就像一块碎掉的豆腐似的,烂的十分透彻。   血流成河,极其惨烈。   单津以前听舒兰说过。   相传以前有位国主嗜花入命,他最喜欢的一种花叫做美人面。   为了养好这些娇艳红花,他专门研制出了几种花肥。   骨醉就是其中一种,也是最惨无人道的。   那副犹如豆腐渣一般的尸体,就是美人面最好的肥料。   单津的视线落在陆菱那张绝美的脸蛋上,心里想的正是:她这副模样倒真是应了美人面这个名字,就算做了花肥,也挺贴切的。   想到这里,单津的目光从陆菱的红唇上一扫而过,便看向了别处。   陆菱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和车夫都已经不见了,她和单津单独待在一间房间里。   空气中的香味还没有完全散去,单津收了瓷瓶,转身去检查门窗。   陆菱揉了揉眼睛,趁机打量了一眼四周。   这里应该是一家客栈。   单津将门窗关得很严实,陆菱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也根本没有精力探查。   之前想要挟持单津的时候,她就有几分力不从心,否则也不可能那般轻易被单津扳回一局。   好在这次单津没把她丢在地上,陆菱撑着桌沿站起来。   单津匆匆走过来,眼含警惕的望着她。   陆菱拖着调子,无力道:“腿麻了而已,你干什么这么紧张?”   “……”   单津又道:“别耍花招。”   “知道了。”   这次陆菱很配合,也看得出来她确实没什么心思,只是站起来简单的活动了下身体。   “帮我松松绑行吗?有点疼。”   陆菱将手腕递过去。   白嫩的肌肤之上已经被绳索磨出了一道红痕,还微微有些肿。   单津不说话,陆菱索性破罐子破摔。   “不然你就别把我叫醒,我睡着了总不会麻烦你。”   单津倒是想让她一直睡着。   但是她还有用处,如果睡得太沉太久,连解药都唤不醒,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单津走上前,将陆菱手上的绳子解开了。   顿了一下,他又蹲下身,连带着将她的脚也松开了。   诶?   这次是真的良心发现吧?   陆菱坐回椅子上掂了掂脚丫,忽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   她脸上浮现出清浅的笑。   单津瞥见,深深看了她一眼,冷声问:“你还笑得出来?”   “不然呢?哭给你看?说的你好像吃这一套似的。”   “……”   单津知道自己说不过她,索性也不再找话。   陆菱浑身无力,手掌撑着下巴托在桌上,有气无力的朝着单津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了?”   单津把左手往后藏了藏,“不碍事。”   “切。”   陆菱翻了个白眼,嘴巴不停的嘟囔道:“没意思,无趣。”   单津静静的瞅着她,直到把陆菱看的有些心虚。   “你别看我了,也不是我想说话的,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要不是因为我先浑身无力,我还能跳起来表演一套军体拳,你给我把头转过去!”   说完,陆菱凶巴巴的举了举拳头,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威慑力。   她无语的叹了口气,索性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郁闷的趴回了桌上。   单津知道,陆菱会这样‘兴奋’,其实是骨醉解药的后遗症。   不过这个解药并不能完全解除体内的毒性,它只能缓解困意,然后重新调动身体内的活力。   因为沉睡过后往往伴随着浑身乏力,所以陆菱也只能靠不停的说话,来缓解体内躁动的情绪。   稍倾,一个皮壶递到了陆菱跟前。   单津的声音很轻,“喝点吧,能缓解。”   陆菱挑起眉头,有些怀疑单津突然的好心,但是最终陆菱还是把皮壶接了过来,走了这么久了,她也确实渴了。   “咕咚咕咚”猛灌了两口,陆菱又‘噗’的吐了一地。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酸?”   陆菱龇牙咧嘴的吐着舌头,表情十分滑稽。   单津笑了笑,答道:“是醋,喝吧。”   “……”   陆菱瞪大眼睛,“真的有用?”   “嗯。”   单津言简意赅的点了点头。   陆菱满眼怀疑,但还是嘟嘟囔囔的喝了两小口。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在只是最初的时候觉得酸味浓烈,后面熟悉之后,也就不觉得那么难以忍受了。   而且陆菱还真的觉得舒服了一些。   单津的神色变得柔和。   他拿出另一个皮壶喝了起来,期间他停下来,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几粒黑呼呼的药丸,就着皮壶里面的水吞了下去。   陆菱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怪不得你这么听话。”   原来他和舒兰的关系,也不像看起来那样友好。   “嗯?”   单津视线移过来,“什么?”   陆菱:“没什么,你听错了吧,我没说话。”   单津知道她在撒谎,光是看着她眼睛里面跳跃着犹如星子般的光芒,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安顿好之后,单津点了几个小菜。   陆菱几乎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眼下的确很饿,但她浑身无力,就连抓紧筷子的时候,指尖都有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感。   筷子几次滑落,陆菱气的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单津抿了抿唇,拿起一双新筷子,朝着陆菱问:“想吃什么?”   “啊?”   “想吃哪道菜?”   “……”   陆菱眼睛瞅了瞅桌子上唯一的一道荤菜——烧鸡。   单津顿了顿,立即放下了筷子,然后起身走了。   陆菱:“诶?你去干嘛?” 第297章 对着它,不许回头   单津背对着她,没有回应,径直走到墙边的脸盆旁,俯身洗了洗手。   等他再次回来,就直接用手给陆菱撕了一个大鸡腿,放到了她的碗内。   “吃吧,用手拿着吃。”   陆菱看着碗里的鸡腿,僵硬的动了动唇瓣,“谢……谢……”   单津:“要么看着我说,要么大点声,小声嘟囔我听不见。”   陆菱抬眸,淡声道:“没什么,谢谢。”   单津‘嗯’了声,没再说话,夹了两筷子素炒青菜,十分迅速的解决了碗内的米饭。   陆菱吃了个鸡腿,胃里就有些涨了,米饭没有扒拉几口,就被她恹恹的推开了。   陆菱撑着太阳穴,朝着单津道:“瓶子!瓶子!”   单津将装着解药的瓷瓶递过去。   陆菱狠狠的吸了一大口,又接连咳嗽了两声。   半晌,她朝着单津问道:“这个东西不会上瘾吧?”   “不会。”   陆菱松了口气,将瓶子捏在手里,“我拿着吧,有点困。”   “嗯。”   单津起身去收拾餐桌。   陆菱趁着他不注意,小指头伸进瓷瓶内蹭了点里面的药膏。   外面天黑了。   单津朝着陆菱道:“你去休息吧,床给你睡。”   陆菱:“什么意思?咱俩还得待在一起?”   “我得看着你。”   “……”   陆菱咬着唇,“我是女孩子,大晚上的你怎么能跟我共处一室?”   单津耳尖有些红,“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轻薄你的事情。”   “你保证没用,我不信你。”陆菱拒绝道。   单津瞅她一眼,淡声道:“随你,反正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这家伙油盐不进的模样,真的很让人讨厌。   “你转过去。”   陆菱指了指旁边的墙壁,“对着它,不许回头。”   单津没什么表情,拎着木椅就走到了墙边,顺势坐了下来。   陆菱回到窗边,将里三层外三层的帷幔全都放了下来,将外面的一切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将药膏放进了空间的诊疗机内,整个人靠在床头上,默默等待着结果。   系统分析:这个药膏里面的成分很简单。   只有大量的胡荚草的根茎研磨而成的粉末,再经过提纯,搭配蜂蜡做成的固体状药膏。   胡荚草并不常见,一般生长在严寒干冷的地区,并且非人工养殖,一般都是长在苍茫的高山石缝中。   陆菱想了想,这种东西似乎只有塔图的气候和土地适宜。   外面的烛火一直燃着,天色越来越黑,四周也越来越安静。   陆菱不敢睡过去,就只好抱着瓷瓶靠在墙边。   半夜的时候,她起身下了床。   刚掀开帷幔,单津的声音忽然响起。   “怎么了?”   陆菱被吓了一跳,嘟囔道:“起来喝水也不行吗?”   单津皱着眉,“你说什么?”   屋内的烛火太过昏暗,他看不太清楚,所以也就不知道陆菱说了什么。   陆菱走过去,朝着他问:“你怎么听见我的脚步声的?”   单津没说话,指了指墙上的影子。   烛火将帷幔的影子完整的映在墙上,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他也能看得清。   陆菱‘啧’了声,淡声道:“我渴了。”   单津的目光下意识的盯着她的唇瓣。   茶壶里的水已经凉透了,陆菱眉头也没皱一下喝了半杯,唇角挂了些许水珠,被她舌尖捻了下,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被水光润泽的唇瓣。   单津默默移开眼,重新看向了墙壁。   他的世界一片安宁,比这个世界还要沉寂三分,墙上的帷幔影子已经恢复原样,空气中的那抹微微的甜香,似乎也不见了。   单津扯了扯唇角,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客栈院墙的墙根下忽然涌现出七八个身手不凡的男人,他们一个个直接翻越墙头,小心翼翼的朝着客栈内踱去。   “布谷——布谷——”   外头忽然飘过两声鸟叫,在这样沉寂的夜色中,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陆菱却忽然睁开眼,顺势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视线被帷幔遮挡,但是陆菱脸上扬起笑意。   阿宽啊阿宽,你终于找来了。   阿宽这个人技多不压身,陆菱还记得之前寒澈住在西白村的破院时,有时候晚上围着火把烤肉喝酒,到了兴致之处,阿宽就会来上一惟妙惟肖的口技。   听说他父亲曾经是卖艺匠人,阿宽小时候耳濡目染学了一些,之前为了逗清清开心的时候,也露过一手。   所以陆菱知道是他来了。   她偷偷掀起帷幔一角,墙边处的单津安安静静的垂着头,似乎也已经睡着了。   陆菱抱着瓷瓶又嗅了嗅,悄无声息的踱着步子走了出来。   这次单津没有察觉。   但她的脚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调转的时候,单津清凌凌的眸子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十分冷冽。   “回去。”   他淡声开口,暗含一丝威胁。   陆菱瞅了他一眼,有些难为情的说:“我想去趟茅房,你总不至于还要跟着我吧。”   单津站起身的动作一顿,但是眼神充满警惕,显然也不怎么相信她。   陆菱又绕回来,把瓷瓶塞进了单津怀里。   “这样行了吧?”   “快去快回。”   单津松了口,陆菱又瞥了眼他的左手,布料沾满血污,就这样裹着伤口。   单津把手垂在身侧,避开了陆菱的注视。   陆菱嗤笑了声,拉开房门走了。   房门在单津眼前合上,他走到屋内的圆桌旁,打算把瓷瓶直接放在这里。   但是拿出来之后,单津的目光微微愣住。   这个瓶子……   单津攥紧瓶身,猛地回头,径直朝着门外追去。   走廊内连个鬼影也没有,单津风驰电掣般顺着楼梯跳了下去,连再度裂开的伤口也顾不得。   绕过回廊,冰冷冷的月光散落在地。   前方传来少女娇俏又欣喜的欢呼。   单津似有所感,迅速将自己的身影隐在了黑暗中。   皎洁的月光下,陆菱被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四周还围着不少人,此时此刻脸上都带着笑容。   单津看不见陆菱的脸。   但是看着那个男人脸上失而复得的欣喜与激动,大概也能脑补出陆菱此刻的神情。   寒澈身后的人群,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齐齐朝着这边奔来。   单津攥了攥拳头,视线冷冰冰的落在陆菱的背影上,只是一眼,他便迅速逃开了。   陆菱浑身无力的趴在寒澈怀里,哼哼唧唧的闹着。   “寒澈,你抱着我,要公主抱,还要亲亲!” 第298章 想说单口相声   寒澈手臂环在陆菱后腰的位置,双眼异常冰冷,仿佛凝着一层寒霜。   可他的声音却格外温软,小声的哄着怀里的可人儿。   客栈庭院当中黑漆漆一片,只剩门外的红灯笼投过来的微弱余光。   寒澈扫视一眼,抱着喋喋不休的少女,迅速离开。   矮墙下,林山牵着马车的缰绳,焦急的等着,见到人影,他匆匆跑上前。   “老大,没事吧?”   “没事没事!林山,好久不见呀,你又变帅了!最近怎么保养的……”   陆菱抢过话头,巴拉巴拉一大堆。   林山:“?”   林山诧异的瞪大眼,朝着寒澈问道:“老大,啥情况呀?喝醉啦?”   “……”   寒澈稍稍垂眸,下巴蹭了蹭陆菱的额角。   她的额头有些烫,唇瓣贴在他的锁骨上,呼出来的气息更烫。   寒澈喉尖滚了滚,没有说话直接抱着陆菱上了马车。   陆菱欢快的声音还在继续:“寒澈,你要带我去哪?好冷,抱抱我行不行?”   “抱着呢,别怕。”   寒澈紧了紧手臂,又朝着外头的林山喝道:“愣着干什么?回去。”   “哦哦哦!”   林山赶忙驾起码车,他们先一步离开。   陆菱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几乎跟没骨头似的软在寒澈怀里。   饶是如此,她的小脚丫还不安分的一颠一颠的,像是要耗尽体内最后的一丝能量。   “寒澈,咱们不等他们吗?阿宽呢?他不是也来了吗?他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唔……”   陆菱嘟嘟囔囔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失而复得的欣喜,让寒澈吻她的力道又重又猛。   陆菱的双唇瞬间殷红一片,跟抹了胭脂似的,唇角透着一丝水光,看起来娇俏又可人。   陆菱哼哼的推他:“疼,你轻点。”   “娇气。”   寒澈笑了笑,又亲了亲她的唇瓣,十分怜惜的浅尝辄止。   陆菱的指尖无力垂着,只能把玩着寒澈的衣摆,嘴里振振有词的嘟囔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直到最后陆菱的声音越来越轻,额头的温度越来越热,寒澈只能焦急的催促林山加快速度。   林山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颠成八瓣了,终于马不停蹄的赶回了糖铺。   陆菱几乎已经陷入了昏睡中。   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此刻她的呼吸略显急促,小脸也红彤彤的,嘴唇上面已经泛起来干皮。   寒澈直接将陆菱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隔壁听见动静,一窝蜂涌出来三四个人。   霍心玉揉着眼睛走出来,只看到气喘吁吁站在院内的林山。   “林山,他们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屋内便走出来一道冷厉的身影,。   他急切的拨开人群,朝着其中一道人影唤道:“寒骁影!”   “在呢!”   人群中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慌乱的应了句,神情还有几分恍惚。   他有多久没见到寒澈这般着急上火的模样了?   当年十万敌军压境,他都能岿然镇定,如今竟然这般轻易就失了分寸。   寒骁影慌忙跟过去。   如今天光大亮,屋内的光线十分亮堂。   寒澈面容英俊,气度不凡,就这样往屋内随便一站,也是十分瞩目的存在。   然而,此时此刻寒澈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床榻之上的那抹倩影上面。   寒骁影勾了勾唇。   姨母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儿媳妇,他倒是先一步见到了。   当真是明艳风华!   长相和气质都不输寒澈。   正当这时,陆菱浑身烧得滚烫,指尖无意识的拉扯了下衣服。   寒澈见此,忙蹲下身牵住她的小手,回头朝着身后的男人问道:“你此前曾多次游历诸国,见过不少疑难杂症,陆菱的病症十分诡异,应当是被下毒了。”   “有点意思。”   寒骁影满含兴味的笑了笑。   那张奶里奶气的脸庞之上,浮现出一丝不太符合面相的狡诈。   “哥,此毒我略知一二。”   “当真?”   寒澈眼底露出喜悦,就听见旁边的男人吊儿郎当的继续道:“不过咱们得先说好,要是想让我帮忙看病,你得把流云剑送给我,我……”   话音未落,寒澈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冰冷一片。   寒骁影吓得连忙噤声,下意识后退。   寒澈冷声道:“寒骁影,来之前我已经说过陆菱和我的关系,你应当知道我有多着急,若再胡搅蛮缠,你不如直接滚回缥缈山!”   “……”   生气了?   玩大了。   寒骁影讪讪的挠了挠眼角,“你别生气,我就是活跃一下气氛,别生气,我这就看病!这就看病!”   这个小姑娘,还真成他心头宝了,玩笑也不能开。   呜呜呜,姨母这里有人凶我!   只可惜寒骁影的心声没人听得到。   他只能哆哆嗦嗦的走过去,先给陆菱诊脉。   指尖一边搭着陆菱的手腕,寒骁影的后颈一边冒着冷汗。   就算没有回头,他也能感觉到寒澈目光直戳戳的盯着他。   若是他再敢玩笑半句,说不定真要被某人乱刀砍死,然后再丢回缥缈山了。   寒骁影此人,平时虽然有些胡闹,但是正事上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稍倾,他回头朝着寒澈说道:“她之前应该用过解药,暂时没什么大碍,只是毒物入体太久,她的身体底子以前应该也不太好,所以毒性发作的时候,症状看起来就会严重一些。”   寒澈长眉微蹙,“用过解药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床上的人儿动了动。   寒澈眼疾手快的俯下身,温温柔柔的朝着陆菱问道:“醒了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寒骁影:“……”   听听,多么违和的语调。   陆菱的指尖抬了抬。   寒澈眸光下移,随即伸手往她的腰间摸了摸。   寒骁影见此便提醒道:“咳咳,男女授受不亲。”   寒澈眼眸淡淡的看向他。   要你多管闲事?   寒骁影秒怂,瞬间战略性再次后退。   寒澈从陆菱侧腰的暗兜内摸出了一个瓷瓶,在陆菱最后一丝清明消耗殆尽之前,提示寒澈给她嗅了两口解药。   陆菱的眼皮缓缓掀开,眸光有些微散。   缓了片刻之后,陆菱的神思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   寒澈松了口气,握着陆菱的手问道:“感觉如何?”   陆菱张了张口,委屈巴巴的低声道:“想说单口相声。”   “什么?”   众人齐齐皱起眉头,似乎都没听懂。   寒澈耐着性子问:“相声是什么?”   陆菱的思绪也有些混乱,想着解释,可是脑袋里头空空的,半天也组织不好语言。   隔了半晌,她的脑海里面浮现出一张萌贱萌贱的圆脸。   “就……有一个人叫小岳岳,我可喜欢他了!可是我只在图书馆的……博物馆?什么馆的地方见过他,我想跟他……跟他……”   一起说相声几个字,陆菱终究没有说出来,就再次陷入了昏睡。   当晚,据说江湖上第一杀手组织——影盟内的所有人,都在上天入地的找一个叫小岳岳的男人…… 第299章 研制解药   五月伊始,天气越来越暖和。   这天,康永县的某处清雅小院内,一个个穿着打扮富丽明艳的少爷小姐,自正门鱼贯而入。   霍心玉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旁边还牵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奶团子。   霍心玉笑呵呵的低下头,朝着旁边的小女孩问道:“清清,今天姐姐就能醒了,开不开心呀?”   “嗯!开心!”   陆清今日穿着一身嫩黄色的上锦襦裙,头发被梳的漂亮整齐,乌溜溜的双眼流露出喜悦的神情。   从客栈回来之后,陆菱一直断断续续的睡了一个多月。   骨醉这种毒,诡异难消。   饶是寒骁影作为缥缈山目前医术最高明的当家少主,若要彻底清除陆菱体内的毒性,也十分不易。   今日是最后一次用药。   此时此刻,陆菱还安安静静的躺在房间内。   寒澈为了让陆菱安心养病,特意买下了这处宅院。   正好霍心玉此前带人从金陵赶回来打算与陆菱谈生意,只可惜生意还没谈,陆菱就陷入了昏睡当中。   不得已,他们一行人也在此地逗留了一月之久。   霍心玉应当是这些人里面最开心的一个了。   也亏得有她在,帮忙照顾陆清和陆衡,也能让寒澈少分神,专心照顾陆菱。   与此同时,位于陆菱隔壁的另一间房内。   寒骁影专注的熬着药汁,旁边的寒澈神色如常般清冷,但是仔细一看,就能瞥见他眉眼间的欢喜。   “行了,你去休息一下吧,用不着天天盯着我,本少爷不会瞎胡闹的。”   寒骁影最近常常被寒澈耳提面命,他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寒澈抿了抿唇,缓缓开口:“确定万无一失吗?”   “大哥,你都问了几遍了?你若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干嘛还巴巴地跑到缥缈山找我,你就放心吧。”   “不是不信你的医术,而是……”   “关心则乱!我明白。”   寒骁影替寒澈补充了后面的四个字,又无奈的瞅了他一眼。   寒骁影叹道:“你啊你,从小就是我们几个人当中最能沉得住气,又能力卓越之人,从小爷爷就最喜欢你,总是说不论你投身何处,也必定有一番大作为,如今怎么跟个小娘子似的?若是被爷爷瞧见,肯定要骂你没出息!”   “你不懂。”寒澈勾了勾唇,又道:“外公若是知晓,定能知我心意。”   “是是是,就我不懂。”   寒骁影‘啧’了声,紧接着又缓缓道:“你说的有道理,想当年爷爷和毒医比试三天三夜都没有比出胜负,两人互不相让,不眠不休,非要决一胜负,如此焦灼,谁料最后竟然是被奶奶一句‘吃饭’就给叫回去了,为此爷爷还被毒医笑话了许多年,爷爷一向喜欢与他争辩,唯有此事,他认输认得心甘情愿,也挺神奇的。”   寒澈深有所感。   若是他与人比试,哪怕兴致再高,若是陆菱甜滋滋的唤他回家吃饭,他估计一时半刻也扛不住,直接缴械投降了。   思及此处,寒澈笑了起来。   “得得得!嘴巴都要咧到天边去了,你若实在没事,就去看看你家宝贝陆菱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寒骁影也有些遭不住。   陷入爱情的男人太可怕了!   “嗯,好,”   寒澈听话的起身往外走去。   寒骁影顿了顿,无力道:“哥,你是我亲哥吧?我又不是来给你打杂的?”   寒澈特别好脾气的摆摆手,“你我兄弟,不必客气”   寒骁影咬了咬牙,脏话几乎就要破口而出,紧接着就听见寒澈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   “流云剑送你。”   “???”   “……”   寒骁影张大了嘴巴,嘴唇微微蠕动,眼里透着明明白白的震惊。   那日讨要流云剑,完全是他一时兴起闹着玩而已,没成想寒澈还真舍得。   这把流云剑,自北辰王府接管北境军务以来,曾跟随数位北辰王征战杀敌。   寒澈当年年方十七,以不足敌军三分之一的兵力,击退数十万大军,一举名震天下。   让周遭各国全都记住了这位少年名将,并深深忌惮。   自此老王爷将流云剑交给寒澈,希望他能用这把剑,为大周百姓带来年复一年的安宁与平稳。   然而世事无常。   老王爷双腿残疾,不得不回府休养。   寒澈此前也因故辞去军务,远离军营数年,从此饶是他曾多次往来北境,但是流云剑却再也没有出鞘之日。   当年寒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北辰王府之外,就连他们这些近亲也一无所知。   他们只是知道,以前的少年名将,堂堂北辰王府的世子,忽然改用母姓,唤作寒澈。   他四处游历,远离军务与朝政,散漫又闲在,像一个风流俊逸的寻常书生。   从此北辰棠也这个名字,像是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寒澈的生命里。   寒骁影也只在年少时见过流云剑,便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以前他不好好背书,四处躲懒玩耍的时候,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跟着寒澈一起到军营里面玩。   后来爷爷怕他也随了寒澈,有了从军打的心思,便硬生生把他绑在家,没日没夜的背医书。   寒骁影倒是没想过征战沙场。   但是男人嘛,总是有几分热血情怀在的,寒骁影的执念主要集中在流云剑上面。   以前他也跟寒澈讨要过,但是寒澈十分护犊子,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   现在竟然肯松口了,说要送他?   寒骁影默默加快了速度,为了在寒澈后悔之前得到流云剑,就算拼上这条命,他今天也得把陆菱救醒!   药剂熬好,寒骁影重新叫来了寒澈。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用在冰块脸寒澈身上也十分贴切。   甚至和寒骁影说话的语调都柔软了几分。   “熬好了?”   寒骁影嘴角扯了扯,“熬好了,你赶紧的吧。”   “嗯。”   寒澈应了句,随意的将桌上的黑匣子拿到了跟前。   这个黑匣子模样十分熟悉,正是当初在楼擎手中夺下的盛放绿蛛的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的绿蛛光泽妍丽,且很有活力。   寒澈将袖子挽起来,将自己的手腕,递到了绿蛛跟前。   疼痛袭来,寒澈微微蹙了下眉。   趴在寒澈手腕上的绿蛛正在大口大口的吞食寒澈的血液,绿蛛的肚子也由荧光的绿色渐渐染上了深沉的血色。   绿蛛的肚子越来越大,寒骁影看准时机将绿蛛拨开。   寒澈自己按住手腕上的伤口,随即唇边便有一粒黑色的药丸递了过来。   服下解药,寒澈调息了片刻,面色无虞。   另一边,寒骁影勾唇一笑,朝着旁边冷沉的男人道:“放心吧,成了。” 第300章 脱胎换骨,因祸得福   这些日子以来,寒澈一直在用自己的血滋养着匣子内的绿蛛,以便最后一日的时候,用绿蛛作为药引,为陆菱解毒。   寒骁影曾说过,骨醉毒发的症状,虽然看上去只是让人睡着了,但是它的伤害却是深入骨髓的。   若要完全解毒,陆菱也不是单纯服下解药就能恢复如初。   人的身体总有不能承受的极限,更何况陆菱的身体曾长年累月的营养不良,绕是后来有空间的滋养,陆菱现在的身体素质也算不上太好。   所以毒发后的症状,就会在她身上体现的格外明显。   等到寒骁影端着解药进屋的时候,寒澈已经将陷入沉睡的陆菱扶了起来。   “哥,她现在这个情况,估计咽不下去,咱们得找人帮忙捏着她的嘴,把药灌下去。”   话音落下,寒澈蹙眉,目光含着一丝警告。   寒骁影无奈道:“我知道你心疼,不过咱们这不是为了解毒吗?”   “把药给我。”   寒澈将药碗端在了自己手中,他一手扶着陆菱的肩膀,另一只手端着药,凑到了自己唇前。   寒澈喝了一口,然后扶着陆菱,将药汁渡到了她的口中。   寒骁影扯了扯唇角,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的荒唐。   从小寒澈就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十分不合群。   别的孩子四处玩耍的时候,他就抱着书端坐在树下,安静的仿佛另一个世界里的人物。   长大后,他冷静自持,专心武学,终日与士兵为伍,身边除了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霍心玉之外,再也没见过其他的女孩子。   但是寒澈从来都是端方疏冷的谦谦君子,从不会与女子交往过甚。   即便是霍心玉,他也从未流露出亲近之态,总是客气又疏离。   可偏偏他模样生的好,十分招人惦记。   饶是远在北境,光是北辰王府世子的名头,就能引来无数倾慕的女子,想要以身相许。   但是这么多年,寒骁影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   这个陆菱也算是头一个。   不过从寒骁影见到陆菱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嗜睡不止,两人几乎也没怎么打过交道。   这下可真是掀起了寒骁影的好奇心。   喂完最后一口药,寒澈扶着陆菱重新躺下。   瞧见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寒骁影摇着头,默默从旁边的药箱内摸出了一套银针。   “行了,你快走开,别耽误本少爷扎针。”   “轻点,别弄疼她。”   “……”   寒骁影将寒澈挤开,有些无语道:“她现在能有什么感觉?我就是把她的手整根剁下来,她也喊不出一句疼。”   寒澈弯身捂住了陆菱的耳朵,斥责道:“别吓唬她。”   “……”   “好,您放心吧。”   寒骁影最终还会乖乖的向‘恶势力’妥协,顺便赔了个笑脸。   解药喝下肚,寒骁影还需要利用银针帮陆菱疏通脉络。   毕竟是从深入骨髓拔的毒,陆菱这遭也算是重塑筋骨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动静终于安静了下来,陆菱的意识也短暂的放松了片刻。   其实,她真实的情况远远没有外表看起来的这样严重。   起初,陆菱的意识还在。   她能听得清外界的声音,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毒物一点一点蚕食。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陆菱也无法形容。   就好像她的灵魂与肉体分了家似的。   上次她坠入梦境,被单津从客栈抗走,虽然她的身体沉睡着,可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当时陆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幅躯壳本来就不是她的。   所以即便身体出了问题,但是她的意识还在,尤其意识海与空间相连,能够受到空间的滋养和保护,所以她轻易不会出现问题。   只是原身的身体素质太差,遇到这种情况,就有几分力不从心。   现在喝了解药,寒骁影又为她施针疗养,陆菱能感觉到自己的筋骨仿佛正在被重塑,而且空间内的灵气空前的充沛,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她的身体内。   陆菱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   忽然眼前朦胧的意识渐渐变得清晰,身体各处的反应也全都变得异常敏锐。   那种熟悉的力量感,正在缓缓的武装着陆菱的身体。   陆菱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似恢复到了末世时的状态,灵魂终于与身体契合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陆菱的额头上面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   她的皮肤很红,也很水润,吹弹可破。   这时候,空间的滋养力已经达到了顶峰。   寒骁影吐了口气,缓缓收了银针。   寒澈迫不及待的开口,“她什么时候能醒?”   寒骁影:“分情况,她身体底子这么差,天黑之前能够醒过来就不错了。”   话音刚落,寒骁影转身想把旁边的药箱拿过来,然而余光中,一抹白影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直挺挺的,仿佛诈尸!   “啊!”   寒骁影稚气的脸被吓得拧成一团,银针都不管了,直接跑到了寒澈身后,“什么东西?”   刚刚醒来的陆菱:“……”   寒澈将寒骁影这个碍事的家伙推开,迅速来到陆菱跟前。   “醒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太好了!   陆菱双目灼灼,唇瓣殷红,盯着寒澈露出了一个甜滋滋的笑容。   她随意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   虽然还是原来的模样,但是感觉完全不一样。   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也完全不为过!   陆菱在寒澈与寒骁影四眼震惊的目光下,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并站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圈。   身轻如燕,元气满满。   寒澈看着陆菱活蹦乱跳的身影勾了勾唇,又转头拍了拍寒骁影的肩膀,淡声道了句:“谢了。”   然后,他走过去从身后拥住了陆菱。   寒骁影站在原地,匪夷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是神医!   当之无愧的神医!   ……   为了庆祝陆菱苏醒,寒澈特意派马车去西白村接来了徐凝一家,要在小园内简单的设宴,也是平复一下此前众人担忧的心情。   眼瞧着天越来越黑,清雅小园内的动静却越来越热闹。   灯火璀璨,人影憧憧。   众人举杯庆贺,欢声笑语不断。   喝酒的时候,寒澈却偷偷截下了陆菱的酒杯,换上了旁边的花茶。   寒澈的眸子黑亮,映着烛火,“意思一下就好,不许喝酒。”   “没关系的。”   陆菱昏昏沉沉的睡了这么久,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如今眼前摆着美酒佳肴,把她肚中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哪里还忍得住?   寒澈态度坚决,但是声音温柔,“别喝,一会儿让你闻闻酒味儿。” 第301章 寒澈!你是不是不行!   不知道是夜晚的风太温柔,还是寒澈的笑容太迷人,陆菱觉得自己被蛊惑了,就这样听话的点了点头。   “乖。”   寒澈摸了摸陆菱的头。   陆菱觉得自己越发粘人了,还忍不住蹭了下寒澈的掌心。   大概是陆菱的模样太过乖巧可人,寒澈握着她的手,克制又爱怜的亲了亲她的指尖。   陆菱被亲的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寒澈犹如呢喃般道了句。   “幸好。”   幸好什么呢?   其实陆菱也说不清楚,但是寒澈此刻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她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珍宝。   众人兴致高涨,都喝了不少酒。   陆菱眼馋了半晌,倒是闻够了酒味儿。   阿宽和林山又被闹着开始舞剑助兴,这几乎成了每次欢聚一堂时必看的经典节目。   陆菱也看的兴致迭起,却被旁边的寒澈忽然拍了拍头。   陆菱侧过脸看他。   寒澈凑过来低声道:“你该回去休息了。”   “不嘛,大家都在,我们再玩会儿。”   “休息。”   寒澈不容拒绝,趁着无人注意,直接将陆菱打横抱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宴席。   今日设宴,本来也是为了哄她高兴。   但她大病初愈,寒澈也不想让她劳累,只能按时按点的督促,早点送她回去休息。   陆菱手臂勾着寒澈的脖子,眼神直勾勾的。   寒澈瞥她一眼,抬腿迈过门槛,进入房间。   “干嘛盯着我?”   “觉得你……秀色可餐呗。”   寒澈被这四个字逗笑,低低缓缓的笑着,顺势将陆菱放下。   但他没有直接把陆菱放回床上,而是让她坐在了屋内的方桌上。   陆菱:“?”   陆菱坐在桌子上,寒澈手臂撑在她身侧,清冽淡雅的味道,争前恐后的涌入陆菱的鼻腔内。   是寒澈身上的味道,夹杂着浓烈的酒香。   寒澈今晚喝了不少酒,他的唇瓣有些发干,吐息滚烫,眼尾透着淡淡的红,瞳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陆菱看。   此处没有旁人,寒澈对于陆菱的态度也无须克制。   陆菱被他充满欲望的双眼惊到,有些不确定的戳了戳他的眼角。   “寒澈,你喝醉了?”   指尖被他捏住。   陆菱还未挣扎,就听见寒澈低低沉沉的音调响起来。   “陆菱,接吻吗?”   “啊?”   陆菱红唇微张,还愣怔着,下一秒,某人带着侵略性的气息便铺面而来。   滚烫的舌尖,充斥着侵占的欲望,重重的纠缠着她。   陆菱的呼吸仿佛一瞬间被夺走。   她下意识挣扎,却被拥得更紧,仿佛要被揉进某个忽然占有欲爆棚的男人的身体里。   感觉到寒澈浓浓的执念,陆菱也不再纠结,双手勾住她的脖子,将自己主动贴了过去。   热烈回应。   ……   一个吻而已。   陆菱也不知道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她被寒澈抱回床上的时候,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疼痛的准备。   然而,正当情浓之际,寒澈却忽然放开她,克制又难耐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她的唇角都要被男人亲的磨破皮了。   陆菱含着水雾的双眸,茫茫然的看着寒澈,声音娇娇弱弱的问:“停了?”   “嗯。”   “不……不继续了吗?”   寒澈沉默了。   他嗓子吞咽了下,目光灼灼的落在陆菱身上。   她的领口松松垮垮的,锁骨上还有一些暂未消退的红痕,双眼迷离又温柔,一副任他采撷的模样。   寒澈知道,若是自己刚才没有停下来的话,后面的一切,可能也会顺理成章的发生。   他闭了闭眼,缓了口气,将陆菱抱在自己怀里,然后调换了个方向。   他斜靠在床上,陆菱趴在他的胸口,眼睛还忽闪忽闪的。   寒澈又‘嗯’了声,声音又沉又哑。   陆菱抿了抿唇,微微仰头,“你明知道我愿意的。”   寒澈顿了下,瞅她一眼,明知故问道:“愿意什么?”   “和你睡。”   “……”   寒澈本意是想逗逗陆菱,不成想她竟然这般轻易的就说出了这三个字。   还斩钉截铁的。   “陆菱,你真是……”   “什么?不知羞?”   “太让人喜欢了。”   寒澈笑着应了句,语调又忽然变得认真,“因为喜欢,所以不想随随便便要了你,那样太不像话了,我的教养和礼法都不允许我做这样的事,我一定给你最好的。”   夜风温柔,情话动人,陆菱觉得她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水,又变作汹涌的波涛,尽数朝着某个叫做寒澈的男人奔去。   陆菱沉默了下,蹭着寒澈的胸口点了点头。   寒澈问:“怎么不说话?”   还说啥呀?   陆菱眼中闪过一丝丝迷茫,她总不能直接承认自己其实是馋他的身子吧?   “就……挺好的。”   陆菱的表达可以说很官方,“保持住,继续努力。”   寒澈:“?”   寒澈揉了揉陆菱的小耳垂,无奈道:“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有啊,需要我复述一遍吗?”   “行。”   “……?”   真狗。   于是陆菱扑倒寒澈怀里,凑到他的耳边温温软软的补充了一句:“我也喜欢你。”   ……   翌日,晨光悠悠。   陆菱从一个滚烫的怀抱内醒来。   这种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情况,竟然在她身上发生了两次。   可能是觉得太过荒唐,所以陆菱眨巴着眼睛,并没有急着起床,反而抬手用指尖戳了戳寒澈的肋骨。   寒澈其实早就醒了,见她玩的开心,也没有阻止。   紧接着就听见陆菱用十分幽怨的语调暗戳戳的嘟囔道:“寒澈!你是不是不行!”   “………………”   深情,终究是错付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么一瞬间,陆菱感觉到气息凑近,下意识的抬了抬头,正对上寒澈那双黑亮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看。   陆菱瞬间头皮发紧。   “早上好呀!该起床吃饭了。”   “不急。”   寒澈嗤笑了声,抓住陆菱的手腕将她按在床上,居高临下的威胁道:“陆菱,你真是不想好了。”   “不不不!都是误会,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呵……”   寒澈沉着音调,暗含一丝委屈,“昨晚我忍得多辛苦,你没感觉到?那我现在让你感觉一下。”   “大可不必!我知道错了!”   然而,寒澈抓着陆菱的一只手,沉默的往被子里扯去。   就……   陆菱的掌心触碰到一片滚烫,脸颊瞬间烧成了一片,眼睛里的嗔怒瞪出来也柔柔弱弱的,语调更是低了八度。   “寒澈,你别……”   “我不行?”   “……你行!你全家都行!快松开我的手,疼……”   最后无奈陆菱又使出了撒娇那一套。   寒澈到底没想真的动她,逗了逗便松了手,否则最后难受的只会是他自己。   唉,自作孽。 第302章 空间原本的模样   早饭过后,因为徐凝还要忙着照顾作坊的生意,所以寒澈派了马车,继续送他们回去。   陆菱依依不舍的跟到大门口。   徐凝从车窗探出头来与她挥手。   “路上小心。”   “知道啦,你快回去休息吧,作坊的事情一切有我呢。”   徐凝朝着陆菱信誓旦旦的做保证。   陆菱眉眼弯弯,而后点了点头。   清清也从小园内跑了出来,抱着陆菱的腿,朝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喊着。   “婶子慢走!兴元哥哥再见!”   “清清!”   陈兴元兴奋的趴在窗边,“下次我还来找你玩。”   “好呀,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行!”   马车的身影消失,陆菱牵着清清正打算往回走。   旁边的小姑娘忽然甩开她的手,气鼓鼓的问:“姐姐,你昨晚去哪了?为什么又不陪我,我都好久没有和你一起睡觉觉了,晚上也没人给我讲故事。”   话音刚落,门内闪过来一道飒爽的身影。   霍心玉一身红色的骑马装,迈着大步走到跟前,从身后揉了揉陆清的脸蛋。   “小白眼狼,心玉姐姐没给你讲故事吗?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呃……”   小家伙的谎话被拆穿,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往陆菱身后藏了藏,大概又觉出几分不对劲,索性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开了。   “我不跟你们玩了!”   “给我回来!”   霍心玉中气十足的嚷了一嗓子,陆清拔腿跑得更快了。   “不要不要!我要玩躲猫猫!”   陆菱勾了勾唇,看着陆清消失的方向笑了笑。   霍心玉回头,“哎呦,气色不错嘛。”   霍心玉围着陆菱转了两圈,指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陆菱,你的身体恢复的也太快了吧?昨天看你的脸色还那么差,刚能起身,就恢复的这么好?”   陆菱感觉到后背的热意,朝着霍心玉缓缓道:“也可能是寒骁影的医术好吧。”   “他?”   霍心玉面露怀疑,转而摇了摇头,“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今日我要出门去接人,先走啦。”   “邵祁?”   陆菱口中冷不丁的吐出了一个人名。   霍心玉脚步微乱,险些摔倒,瞪着眼睛看向陆菱,“你们一个个怎么这么八卦?”   说完,她也加快脚步离开了。   陆菱回到自己房间,径直坐到了梳妆台跟前。   她将肩头的衣衫褪去,用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背后。   左侧蝴蝶骨的位置。   翠绿的茎叶顺着陆菱的皮肤纹路,缓缓朝着四周延伸。   犹如藤蔓般的图腾,将陆菱左侧的蝴蝶骨遮盖的严严实实,颜色翠绿幽深,乍一看上去还有几分诡异。   可陆菱脸上却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小叶回来了!   从昨晚开始,陆菱便能感觉到身上源源不断的能量,空间内的灵力,也一直处于非常充沛的状态。   那种隐约的熟悉感,让陆菱的心情越发激动。   这是她自己的身体!   陆菱的指尖缓缓摸上后背的藤蔓,那些绿色的枝叶仿佛有感觉一般,散发出淡淡的热意,以示回应。   “小叶?是你醒了吗?”   房间内很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半晌,后背上的热意散去,那些茎叶的颜色也变得很浅,逐渐融入皮肤,然后消失不见。   到最后,陆菱的身上只留下了一小片树叶的形状。   看来小叶还在沉睡中。   小叶其实就是空间内的系统助手,末世时,它一直跟随着陆菱并肩作战。   从认主那天开始,陆菱就从未和它分开过。   但是自从来到这里,陆菱没有察觉到小叶的存在。   唯一的一次系统波动,还是之前放进去的东西太多,触发了空间内的延展性,从而产生的变化。   陆菱一直以为小叶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从而彻底休眠,变成了一块死物。   没成想,这次种了骨醉,深入骨髓拔了毒之后,反而因祸得福了。   空间内的滋养力,不仅帮她重塑了筋骨,就连小叶的印记也回来了。   想到这里,陆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意识抽离,陆菱眼前的世界忽然变了模样。   空间不再是以往冷冰冰的混沌模样。   一望无际的绿荫草地之上,一颗遮天蔽日的古槐拔地而起,翠绿的枝叶在迎风招展。   四周溪流环绕,地上散落着不少药草,旁边还堆着不少红薯。   乱七八糟的一些东西,看似毫无章法,但又分门别类的丢在一起。   是她的空间!   是她的空间原本的模样!   而且,就连灵泉也重新恢复了生机。   陆菱走到槐树下,伸出指尖触碰了下那层粗糙的树皮。   树枝颤了颤,树叶飒飒作响。   陆菱仰起头,笑着叹了句:“小叶,你终于回来了。”   曾经陆菱在云娘的院子里,也见到过一颗槐树,也这样轻柔的触摸过它。   可只有小叶会给她回应。   这是他们之间的心电感应。   “咚咚咚——”   外头传来敲门声,陆菱收了思绪,揉了揉眼睛从意识海中抽离。   房门被悠悠的推开。   外面的金色的阳光,落在陆菱的侧脸之上,她转过头看向门口。   阳光拂过她的长发,她的睫毛,就连她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被染上了一层金色。   寒澈的脚步微顿,就这样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略显奇异的感觉。   眼前的人,明明是她,却又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陆菱提起裙摆,迈着小碎步跑到寒澈跟前。   她搂着他的腰,靠进他的怀里。   “寒澈,我是陆菱。”   真实的,唯一的陆菱。   这个名字,寒澈心里曾念过许多次,可是只有这一次,寒澈听出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他点了点头,附和道:“我知道。”   “你知道?知道什么?”   “你是陆菱。”   “……”   陆菱敲了敲寒澈的额角,笑了笑说:“你知道才有鬼!”   寒澈拉着陆菱的手,让她重新坐回了方桌旁的座椅上,紧接着另一只手又递过来一个瓷瓶。   “这是固元丹,可以帮助你在短时间内调养身体恢复元气,每日睡前一颗,别忘了吃。”   “固元丹?听起来金属含量就很超标的样子。”   陆菱掀开药盖嗅了嗅味道。   结果药香清冽,隐隐透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似乎还不错?   寒澈又道:“先收起来吧,睡前记得吃,不许浪费,很贵的。”   “咦,寒少爷要倾家荡产了吗?”   “差不多吧。”   寒澈配合的点了点头,在陆菱满含揶揄的目光中问道:“所以,陆老板要不要考虑赏我一口软饭吃?” 第303章 攒钱娶媳妇   门外,三道挺拔英俊的身影排排站好。   寒骁影费解道:“他俩一直这么腻歪吗?”   阿宽和林山齐齐点头。   寒骁影抿了抿唇,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口气,“没救了。”   “诶?你怎么走了?”   “就是,不是要复诊吗?”   寒骁影回过头,上下扫他们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荒谬。   “你看他们俩像是需要复诊的模样吗?我在缥缈山都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需要看诊的人是我!”   寒骁影捂着心口走了,留下阿宽和林山在门口面面相觑。   阿宽道:“春天来了。”   林山问:“所以呢?”   话音落下,阿宽背着手朝着林山摇头,“你没救了。”   “……”   门外的声音散去,陆菱和寒澈也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寒澈的意思是想要陆菱再休息一段时间,可是陆菱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早就厌倦了,现在就想把之前部署的创业计划,一步一步实现。   尤其霍心玉还从金陵赶了过来,眼下陆菱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陆菱问:“霍心玉的哥哥来了?”   “对,少陵住在附近的客栈。”   “客栈?他干嘛不住在家里,客栈多不方便。”   话音落下,寒澈沉默了一瞬,有些无奈的笑道:“这是我买来让你休养的园子,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   “寒澈,你也太抠了点。”   “没办法,还要养家。”   “呸!”   陆菱翻了个白眼,又朝着寒澈问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吃软饭吗?”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努力一下。”   “哈哈哈。”   陆菱笑起来,挽着寒澈朝着外面走去。   重新回到糖铺,看到熟悉的人和店铺,陆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陌生又熟悉。   店里添了不少新品,穆如归也按照陆菱之前的吩咐,将店内的区域重新做了划分。   除了各类甜点之外,各式各样的花茶已经摆列到了橱窗内。   除此之外,窗边还另外开辟了一个手作橱窗。   里面摆的东西杂七杂八的。   有陈力用葡萄藤做的木簪,还有陆菱之前亲自穿的相思红豆手链,甚至还有原展闲暇时编织的菜篮子。   全部都是手工艺品。   若有其他人想要销售手工,也可以把做好的东西放在这里售卖。   所得全部归入其本人所有。   陆菱提供了场地,让大家又多了一份收入来源。   虽然钱不多,但是众人都很开心。   陆菱来的时候,穆如归还刚刚把两块绣了花样的手帕摆了过去,是他媳妇儿的手工,做的也很精致。   见她过来,穆如归十分高兴。   “陆总,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   陆菱笑着笑,朝着穆如归道了句:“也就穆大哥最得我心。”   除了他,这个店里就没人再喊过她陆总了。   话音落下,刘斗和葛青两人也兴冲冲的凑了过来,围着陆菱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之前得知陆生病,他们也都很担心。   但是店内生意很忙,他们也脱不开身,后来大家托穆如归过去问候了一次,但是也没见到陆菱本人。   当时寒澈为了安抚众人,并没有把陆菱的病症告诉所有人,只是说陆菱需要静养,让他们好好照看店铺的生意。   好在他们都很敬业,就算陆菱休息了一个多月,店内的生意依旧火爆。   到了下午,还没到打烊的时间,陆菱却提前让人关了店门。   众人聚集在后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菱走到众人跟前,缓缓开口。   “大家应该也听说了,我前些日子身体有些不舒服,一直没来店里,你们都辛苦了,现在已经是五月了,明天咱们放假,大家伙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话音落下,大家忽然懵了。   “放假?咋又放假了?”   “怎么?你们还不想休息呢?之前都说好了,每个月大家都有公休,上个月大家辛苦了,今日双倍补上,我还给大家准备了节礼,一会儿你们都带回家去。”陆菱道。   刘斗笑着问:“还有节礼?五月有什么节日吗?”   “嗯……”   陆菱手托着下巴,笑着答了句:“劳动节呀!大家劳动了一个月这么辛苦,当然值得奖励啦。”   正说着,阿宽和林山赶着马车就从后门走了进来。   车上堆满了各种东西,有肉有米还有面,就跟过年似的,将马车上面的空间堆放得满满当当。   “一人五斤猪肉,十斤大米,十斤白面。”   陆菱摆了摆手,示意阿宽将马车牵过来,紧接着陆菱又看向穆如归。   “穆大哥,你来给大家分一下吧。”   穆如归脸上露出笑容,“好嘞!陆总,你就交给我吧,大家一起来帮忙卸车。”   “好!”   “来了来了!”   差不多一呼百应,众人都很高兴,兴致也很高涨。   陆菱越过众人带着寒澈回到了后院的房间。   阔别许久,这间房内的陈设还很干净,几乎纤尘不染,大概是每天都有人来打扫。   进了屋,寒澈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对自己手下的人,倒是松泛的很。”   “还行吧,正常的人情往来呀。”   “别的铺子大概没有你这样大方的老板,动不动就放假,还变着法的给节礼,劳动节,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提前让你见识一下。”   “嗯,受教了,待会儿我就去给阿宽他们备礼。”   “别别别!”   陆菱抱住寒澈的手臂,继续道:“他们的份我已经准备了,你不用再给了。”   “哦?这不太好吧?真的让我吃软饭啊?”   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菱忍不住戳了戳寒澈的胸口,“你的钱好好攒着。”   “嗯,攒够了娶媳妇。”寒澈道。   陆菱笑嘻嘻的重复,“对对对,攒够了娶媳妇!”   门外传来敲门。   陆菱松开寒澈,起身去开门。   刘斗兴冲冲的朝着陆菱道:“菱妹,金陵的王员外这次又定了不少新品,咱们还是按照上次的价格卖给他们吗?”   这位金陵的王员外,也是陆菱他们家的常客。   似乎有一家饰品铺子在康永县开了分店,所以每次陆菱家的糖铺出新品的时候,饰品店内的伙计都会过来购买,然后快马送回金陵城。   因为是老主顾,每次买的量又多,所以陆菱一般情况下都会打个折,卖个友情价。   见此,陆菱问道:“王员外又买了些什么?”   “都是一些容易存放的点心和糖沾,这次还多买了一些花茶和水果糖。”   “这样吧,他买的其他东西都按会员价给他,然后新出的两个口味的花茶算作赠品,就不用另外收取价格了,让老顾客尝个鲜。”   “啊?这样的话,几乎就没有利润了。”   “没关系,回头我找人递个消息,问问这个王员外有没有兴趣入股咱们金陵城的分店。”   话音落下,刘斗震惊的看向陆菱。   “咱……咱们要去金陵开分店?” 第304章 康永县第一富婆   说起分店的事情,其实陆菱心里已经盘算很久了。   之前宋令衍还曾提议,可以在康永县北城先开一家分店,这样南北相望,康永县的生意也就彻底红火起来了。   但是陆菱有自己的考虑,便拒绝了。   一来,康永县人少,地方也偏僻,虽然有那么几户高门望族在此地盘桓,但是多数老百姓并不怎么富裕。   二来,陆菱店里的东西,除了一些寻常的点心之外,价格都比较高昂。   比如店内的招牌精品红糖和白糖,底层百姓来购买的量其实很少。   但陆菱又不能把价格压得很低,做赔本生意,所以思来想去,陆菱觉得还是得把生意拓展出去。   单单守着康永县,是不行的。   而且陆菱也已经联系了镇远镖局合作,往后的销路肯定会越来越广阔。   陆菱简单的应了几句,便拉着寒澈出了门。   “对了,你和心玉是童年好友,那你和她哥哥霍少陵应该也很熟悉吧?”   出了门,陆菱朝着寒澈打听了几句霍少陵的情况。   寒澈点了点头,“算是比较熟悉吧。”   “算是?”   陆菱单边眉毛扬了扬,露出几分不解。   寒澈缓缓解释道:“少陵从小跟着他母亲在江州生活,十几岁才回到霍家,饶是儿时见过几面,也没多少印象,后来他经常大江南北的跑生意,我又身在军营,也只是因为霍心玉的缘故,逢年过节有些来往。”   “啊?为什么呀?他和他母亲怎么不住在金陵本家?”   “他母亲与父亲早年和离,之后一直处于两地分居的状态,少陵之前一直养在琼华夫人膝下,很少回金陵居住。”   和离?   那不就是古代的离婚吗?   哇哦。   陆菱眼底有些惊艳。   看来这位曾经的霍夫人也是位响当当的人物呀。   寒澈摸了摸陆菱的后脑,笑着问:“你干嘛这幅表情?听到和离很开心?”   “开心呀!”   陆菱摸着下巴赞叹道:“感觉这位琼华夫人还挺了不起的。”   闻言,寒澈倒是附和的点了点头。   “听长辈们提过,当年的琼华夫人可是江州第一才女,哪怕是在金陵城也广有才名,据说当时嫁到霍家还引得江州才子痛心投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陆菱‘啧’了声,有些感叹道:“这些父辈们的爱情故事都如此轰轰烈烈了吗?”   “你也不差。”   “啊?”   “康永县第一富婆的美名,应该比才女之名更让你喜欢吧?”   “……”   陆菱拍了拍寒澈的肩头以示鼓励,“知我者,寒少爷是也。”   来到客栈,陆菱和寒澈跟店内的掌柜打听了一下霍少陵的住处。   两人循着二楼最里边的雅间而去。   忽然,前方的门扉吱呀响了一声,从里面走出来一位清丽婉约的姑娘。   眉目含笑,气质温柔。   她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正打算抬脚离开,正好听见这边的动静,漂亮的双眸便移了过来。   “世……世子?”   面前的姑娘视线落在寒澈身上,有些惊喜的询问了声,待确定之后,她又忙低下头,匆匆跑过来朝着寒澈福身。   “解忧见过世子!”   声音透着隐约的欢喜。   寒澈眸光清冷,“少陵兄在吗?”   “在呢在呢,世子是来找霍少爷的吗?他都在待着无聊了。”   “嗯。”   解忧直起身,目光不着痕迹的从陆菱身上一扫而过,而后再度转身,敲了敲房门。   门内传来回应,解忧推开房门,迎着寒澈两人进去。   “世子请进。”   “在外叫我寒澈即可,你先退下吧。”   “好。”   解忧俏生生的换了称呼,甜滋滋的喊:“少爷请进。”   听见‘少爷’这两个字,寒澈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   他看向陆菱,堂而皇之的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心道:还是陆菱叫的好听。   踏进门槛之际,寒澈又淡声提醒道:“叫我寒澈就好。”   虽然两者的区别,字面上看还是后者亲近一些,但是寒澈想起陆菱娇俏的语调,便不想让旁人再唤他少爷。   寒少爷这个字面上生疏的称谓,也只有陆菱能把字音咬的那般亲昵。   他喜欢。   解忧的眼神顿了下,视线划过寒澈与陆菱交叠的手,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嗯。”   陆菱看出几分不对劲,正打算询问寒澈,屋内忽然传来问候声,陆菱的话就被堵在了心口。   霍少陵放下手中的书本,从临窗的书桌后站起来,朝着寒澈规规矩矩的揖道:“棠也,好久不见。”   “少陵兄客气。”   寒澈双手交叠,点头示意。   陆菱愣在一旁,还没反应过来,霍少陵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她身上。   “想必这位便是陆掌柜了吧?少陵在此见过。”   “呃……你好你好。”   霍少陵趁机打量着她,目光含着一丝深意。   陆菱礼貌的摆了摆手,落落大方,有几分豪爽之意。   相比起旁边两人的礼节,她倒是随意简单了很多。   霍少陵笑道:“早就听说了姑娘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客气客气,霍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客套的问候结束,三人纷纷落座。   霍少陵一边斟茶,一边问道:“听闻姑娘之前得了重病,如今可是已经好了?”   “多谢霍公子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生意做得再红火,也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可不能马虎大意。”   “霍公子说的是。”   陆菱抿了口热茶,身子暖洋洋的,便不再耽误时间,直接开门见山的谈起了合作的事情。   “霍公子,我想跟镇远镖局合作做点生意,想必你已经听心玉说过了吧?”   “嗯,小妹确实提过,只是其中的细节描述的不甚清楚,不过我们霍家倒是很感兴趣,所以我这次过来是专门想跟陆姑娘好好谈谈的,不料姑娘大病一场,倒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听出来有几分不快之意。   “耽误这么久,属实无奈,我在这以茶代酒,给霍公子赔个不是”   陆菱干脆的举起茶杯,继续道:“不过我相信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我提出来的合作方案,霍公子也一定不会失望。”   话音落下,霍少陵笑了声,叹道:“你这个小姑娘,口气还真不小。”   说完,霍少陵又看向了旁边沉默着的寒澈,打趣道:“倒是和你的脾气有点像。”   “有吗?”   陆菱也看向寒澈,表示怀疑。   寒澈端着茶杯,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瞧见两人的目光,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他望向霍少陵,“行了,别贫嘴了,不是说等了很久吗?还不赶快谈正事。”   “你呀你,怎么还催上了?”   霍少陵又慢悠悠的倒起了茶水,嘴里嘟囔了句:“生意的事,哪有你的终身大事重要?我不得先帮姑母把把关吗?”   姑……母?   陆菱品出几分不对劲来。   她眯着眼睛瞅着寒澈,手悄悄收到桌下拍了拍寒澈的腿,凑过去问:“什么情况?”   寒澈还没回答,旁边的霍少陵乐呵呵的笑起来。   “陆掌柜,若要论亲,你旁边的这位大兄弟,还得叫我一声表哥呢!” 第305章 北辰王府存在的意义   “……”   表哥?   说好的没什么交情,只是逢年过节有些来往呢?   合着是这么来往的?   陆菱指尖收紧,朝着寒澈的大腿猛掐了一下。   后者弓着背,咬牙‘嘶’了声,然后默默攥住陆菱的小手,笑着道了句:“乖,叫表哥。”   叫个屁!   你们表兄弟联合起来欺负人!   陆菱脑子差点乱成一锅粥,脸颊也有些热。   这波猝不及防的见家长,也是够让人不好意思的。   “陆掌柜,不用见外,棠也早就把你们的事情告诉姑母了,眼下她老人家就盼着你们一起回去呢。”   “…………”   陆菱咬了咬唇,淡声道:“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旁边寒澈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尖,又看向霍少陵,“别闹她,先谈正事。”   “行行行,谈正事。”   霍少陵端直了身子,再次看向陆菱,缓声道:“其实我这也没什么要问的,陆姑娘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开口,能帮的一定帮。”   陆菱也没想到合作的事情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虽然她对自己的计划很有把握,但是有些想法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可能还是比较超前的。   陆菱还忐忑的想了好久,要怎么说服镇远镖局的人参与进来。   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怪不得霍少陵一路风尘仆仆的从金陵赶过来跟她谈生意,结果空等了一个月也不生气,原来是有寒澈这层关系在。   出了客栈,陆菱冷眼看向寒澈。   “北辰……棠也?”   “嗯?”   寒澈挑了下眉,笑道:“干嘛?忽然叫我全名,我很害怕的。”   陆菱问:“哪几个字?”   寒澈见门口行人纷纷,便拉着陆菱又倒回了客栈大厅,寻了处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他们面对着面,寒澈拿过陆菱的手,在她的掌心一笔一划的描写。   写完,寒澈顿了下,说道:“就是这四个字。”   陆菱有些懵,便问:“北辰是复姓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姓氏?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寒澈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而后缓缓道:“是赐姓。”   意为北境安定。   说到‘赐’这个字时,寒澈语调有几分无奈,就说明这个姓氏并非寒澈家人所愿,而是有人强加给他们的。   陆菱眼里有些迷惑,就听见寒澈缓缓补充了几句。   “我们家后山上有一颗棠梨,是我爷爷从北境带回来的,这种树结出来的果子酸涩难吃,但它能长得十分茂盛,又不择土地,还很耐瘠,所以苍茫贫瘠的北境边界,长满了这种树,我的名字是爷爷起的,他希望我能永远铭记北境的棠梨,那是大周的边境,也是我们北辰王府存在的意义。”   “北辰王府存在的意义?”   陆菱默默重复了一遍,而后看向寒澈低声道:“你现在以寒澈之名示人,是因为那份意义不存在了吗?”   话音落下,寒澈的指尖收紧了几分。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底爆发出一丝冷厉的戾气,转瞬而逝。   但是这股情绪,却不是冲着陆菱发散的。   大概是陆菱的这句话,让他想到了过去的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寒澈无所谓的笑了笑,“都过去了。”   过去了?   陆菱觉得不见得。   因为她明明在寒澈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丝名为‘不甘’的东西。   但她什么也没说,而是跨过桌子勾了勾寒澈的指头。   寒澈抬眸看她,索性站起身,与她坐到了一侧,紧紧的挨着她。   “要不要在这里吃点东西?天都黑了,冷不冷?”   寒澈演技拙劣的转移了话题。   陆菱配合的点点头,笑道:“这家的酒酿圆子味道不错。”   “那就吃这个。”   “好呀。”   充满桂花香气的酒酿下肚,陆菱感觉自己唇齿之间都是甜腻腻的滋味,很是清甜。   准备离开的时候,解忧噔噔噔的从楼梯上跑下来,拦住了寒澈与陆菱的去路。   “公子,您还没走呢?”   解忧眼里含着亮光,看向寒澈的眼神十分热切。   寒澈淡淡的点了点头,“有事吗?”   解忧笑着摇头,声音温柔的像是一阵风,“刚才有事走得急,还没来得及问候公子,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陆菱抬头去看寒澈。   有些搞不清寒澈跟这个解忧姑娘之间有什么渊源。   寒澈微微蹙着眉,神情很淡,但也没有不耐烦之类的表情。   就是混没在意,完全没上心。   大概是察觉到陆菱的眼神,寒澈垂着眸看她问了句。   “困不困?”   他的声线低沉,含着丝丝温柔,就连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耐心。   这样的神情,解忧还是第一次从清冷如玉的寒澈身上看到。   她咬着唇瞥了眼旁边的陆菱。   “公子,还没来得及问……这位姑娘是……”   “我是陆菱。”   陆菱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然而又把问题抛了回去,“你呢?”   “陆姑娘好,我叫单解忧,是王府的侍女,几年前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见到他,我便有些得意忘形了,姑娘应该不会介意吧?”   “……”   陆菱顿了下,有些好笑的问:“我需要介意什么?”   “不……不介意就好。”   单解忧低头抿了抿唇,笑的有些腼腆,稍后她像是鼓起了勇气,手伸进袖口的暗兜,再度看向寒澈。   然而,寒澈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陆菱身上。   他伸手替陆菱整理了下前襟缠绕在一起的长发,然后顺势牵起她的手。   “走吧,该回去了。”   “嗯。”   两人相携离去,距离贴的很近,看都没有看旁边的单解忧一眼。   单解忧刚掏了一半的荷包,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绣着精致花样的锦缎上,沾染了不少灰尘。   单解忧眼睛红红的,看着寒澈离开的方向,神情哀伤。   之前听大小姐说,在这里遇到了寒澈,知道霍少陵要来康永县之后,她便求着老王妃,想跟着霍少陵一起出门。   王妃自然知道自家儿子与单解忧之间的渊源,也想着借此机会询问下寒澈的近况,所以没多想就让她跟来了。   反正平日里,单解忧虽然名义上是王府的侍女,但她贴身伺候王妃,又很得器重,在王府里面还有独立居住的小院,差不多就是半个小姐的待遇。   王妃也曾私下悄悄问过她的意思,若她愿意的话,以后可以做主把她赐给寒澈做妾室。   所以,在单解忧心里,她早就是寒澈的人了。   没成想,半路杀出来一个陆菱! 第306章 一条试营业的快递线路   回去的路上,陆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寒澈见此便问了句:“在想什么?”   陆菱抬起头,朝着寒澈问道:“那个……单解忧……”   “她是我母亲的贴身侍女,我不知道她会过来。”   “诶?你解释什么?”   “没什么,就是跟你说一声,你知道一下就行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陆菱笑了笑,挠了挠他的掌心,“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这个单解忧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寒澈沉默了下,缓缓道:“她有个哥哥,不过几年前失踪了。”   “单津?”   陆菱说出一个人名,寒澈的眉眼愣了下,有些惊诧。   “你怎么会知道单津?”   “还真是他。”   寒澈眸子转了转,抓紧陆菱的手问:“你见过单津?”   “对啊,上次和你提过的,舒兰身边的护卫就叫单津,我也是听到单解忧的名字才忽然想起了这个人,话说你应该派了人追踪舒兰吧,还没消息?”   寒澈摇了摇头,而后无奈道:“怪不得阿宽他们查不到舒兰的行踪,原来帮助舒兰逃跑的人,竟然是单津。”   陆菱听出几分深意,问道:“他……怎么了?”   寒澈淡道:“单津曾是我手底下最出色的暗卫。”   “……”   单津曾经是寒澈的手下?   怪不得单津的武力这般高强,饶是耳力受损,也非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同时也能说明,为何寒澈布下了天罗地网,还是没有找到舒兰等人的踪迹。   单津熟悉阿宽等人所有的追踪手法,若想摆脱追踪,是非常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没有舒兰的消息。   原来都是单津的手笔。   陆菱蹙着眉,朝着寒澈问道:“对了,你之前应该也派人盯过舒兰吧?就没有发现单津的踪影?”   “他应该是易了容,而且舒兰的身份并不简单,所以她身边若是有护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单津已经失踪三四年了,谁会往他身上想。”   “也对,不过他怎么会跟舒兰混到一起?”   这个问题,让寒澈也同时沉默了下来。   若想让暗影卫的人屈服,单津又何止是被扒了层皮那么简单。   寒澈心情很是复杂。   一边对往日兄弟的背叛感到恼火,一边对他又产生了深深地担忧。   这么多年单津都没有联系过他们,想来一定是被什么手段控制了,而且时至今日,他都没有找到破解的办法。   寒澈想,若不是他的妹妹单解忧还活在这个世上,单津哪怕丢了性命,也绝对不会背叛他们。   半晌,陆菱叹了口气,朝着寒澈道:“单津他没有伤害过我。”   “嗯。”   寒澈摸了摸陆菱的头发,柔声道:“他知道你是我的人,若还敢动你,就是我的失败了。”   陆菱笑了笑,“寒澈,原荣和楼擎的判决什么时候会下来?”   “早就下来了,只是没有声张罢了。”   “我听说原荣他们被转移了?是被上面的人带走了吗?还想从他们身上挖出什么秘密吗?”   “你今天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寒澈点了点陆菱的鼻尖,笑道:“这些事你还要操心?”   陆菱答道:“总归相识一场,感觉有些唏嘘。”   “他们也是自食恶果,怨不得别人,不过上面有人在下棋,所以原荣和楼擎都不会很快被处决,可能还会牵连到其他人……”   寒澈眼睛往上撇了撇,意思点到为止。   陆菱仰着头,看了眼天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行吧,看来新皇上任的三把火还没有烧完。”   寒澈笑起来,牵着陆菱道:“慎言。”   ……   和镇远镖局的合作,几乎全都是陆菱单方面在提建议,镖局的人大概得了霍少陵的授意,所以对陆菱提出来的问题,表示非常配合。   所以三五天之内,陆菱就组织出来了一条试营业的快递线路。   从康永县到达金陵城,路途十分遥远,但是陆菱规划出来了一条途十几个繁华城镇的路线,让镖局的人押送货物,去到各个城镇的琳琅阁。   琳琅阁本来是遍布全国的饰品店,为了支持陆菱的生意,特意开辟了‘小食光’板块,用来售卖糖铺产出的精品糖货。   除了珍贵的白糖和红糖之外,还有一些散装的水果糖也十分受欢迎。   其中还有一些曾经专门不远万里前来购买糖货的老主顾,陆菱全都派人送了一份薄礼,特意上门告知可以买糖货的新地址。   不仅距离近了,而且前一个月上门购买的客人,还有额外的新品免费品尝。   生意异常火爆,所以刚开始的两个月,陆菱非常忙碌。   连带着村子里的几个作坊,也是没日没夜的加工。   寒澈闲暇的时候,又帮着陆菱在县城里寻了几处占地面积比较大的作坊,统统改成了糖厂,方便应对往后缓缓上涨的销量。   陆菱整天忙的晕头转向,倒把这些最重要的事情差点忘了。   所以寒澈把地契交给她的时候,陆菱险些留下感动的泪水。   当然也只是矫情了一瞬间,便欢欢喜喜的捧着地契,开启新一轮的安排。   这些日子,因为陆菱和镇远镖局合作的动静不小,还引来了知府大人的注意。   当然其中也有寒澈的功劳。   陆菱忙的昏天黑地的时候,若是需要办什么证件或者知情书之类的东西,都是他亲自跑前跑后,节省了不少时间。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陆菱的举措,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大大的提高隋北地区的富裕水平。   周边几个城镇的果农,现在就指望着陆菱讨生活呢。   陆菱有时候无法派车去收购果子的时候,有些周边的果农,都会亲自赶着牛车驴车,特意给陆菱送过来。   现在守门的侍卫,但凡看到大批量运送甘蔗、甜菜和鲜果的,都会主动告知前往陆菱家糖铺作坊的地址。   天气一天一天热起来,依靠着琳琅额的各处分店,糖货的生意也都不错。   而且,寒澈从不问陆菱收取任何费用,免费给她提供销售据点。   不过陆菱也不好意思白要他的,虽然他们两个的事情已经是天知地知,但到底也还没定亲,所以陆菱便把这笔钱当做寒澈入股了。   等到年终总结的时候,再给他发一笔年终奖客气一下。 第307章 恨不得瞬间持证上岗   六七月份的时候,北边的鲜果越来越少,几个大大小小的作坊,每日都得依靠从南边运来的果子,再进行加工售卖。   这一来一去的,费用和时间消耗都很大。   于是,陆菱决定在每个分店的城镇,都建上一两个作坊,这样就能省下一大笔用来运送的费用,还能贴补一下工人的营收。   只不过初期的时候,需要花费一大笔钱,用来购买作坊和改建。   这天傍晚。   夜幕沉沉,星月寂寥,小镇陷入一片静谧与安详中,只能偶尔听见一两声虫鸣。   陆菱摇着团扇,在灯下铺开纸笔,低着头认真的算账。   门口脚步声响起,寒澈端着一方装满冰块的铝制方盒,悠悠来到陆菱跟前。   陆菱眼睛一亮,“哪里来的冰块?”   “过年下雪存下来的。”   “冰库吗?”   “嗯哼。”   陆菱忙问:“是谁家的冰库?”   寒澈坐到陆菱旁边的位置上,从她手中接过团扇,慢悠悠的给陆菱扇着风,“刘知府派人送来的,说是最近天热,送冰块给你解解暑。”   七月刚过,八月的天气就变得异常闷热。   尤其北境少雨,去年还曾闹了场旱灾。   今年的情况虽然好一些,但也免不了有几分干旱。   陆菱说:“那么远送来……刘知府有心了,下次见了他,可得好好道声谢。”   “不用,方才已经备了两食盒的点心,让人带回去,听说刘知府的夫人很喜欢咱们这里的花茶,我着意让人也备上了一份。”   “那就行,人情往来什么的,你比我懂,这些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陆菱笑呵呵的拿起炭笔,继续写写画画。   寒澈被吸引了注意力,凑过去问:“在写什么?”   “算账呢。”   陆菱低着头,眉眼安静,又淡声道:“寒澈,我身后有些热,你帮我把头发绑起来,然后给我扇扇后面。”   寒澈单边眉毛扬了扬,而后笑着起身。   丝丝缕缕的柔顺长发从寒澈的指尖划过,他小心翼翼的帮她梳了梳满头乌黑的青丝,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   “陆菱,今年过年你跟我回家吧?”   猝不及防的请求,让陆菱笔尖一颤。   她没说话,寒澈又缓缓问道:“还觉得有些快?”   “是……是啊,时间确实过得有些快。”   陆菱托着下巴,眼神有些凝滞。   一眨眼,又过了半年。   半年的时间,陆菱的生意在镇远镖局和琳琅阁的双重护持下,取得了飞快的进展。   不仅收入翻了几番,就连分店也开了十几家。   陆菱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康永县第一富婆了。   只是,去金陵的话,这些刚刚走上轨道的生意,怕是又得丢下了。   这半年的时间,凡是店内的事情,陆菱事无巨细的全都包揽在了自己身上,生怕出什么差错。   若让她把生意交给旁人照料,哪怕只是暂时的,她也不太放心。   察觉到陆菱的犹豫,寒澈适时的笑了笑。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股温柔,“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我听你的。”   “……”   这发言听起来稍稍有些卑微。   陆菱咬了咬唇,点头道:“早晚都要见面的,就年节的时候吧,也该去拜访一下伯父伯母。”   “真的?”   寒澈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雀跃。   陆菱调侃道:“刚才不是还蛮淡定的吗?没关系,我都听你的,略略略。”   陆菱吐了吐舌头,寒澈难得有些害羞,耳尖都红了。   “我们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可我迟迟没有带你回去,若今年还不能一起回去的话,他们估计得念叨我了。”寒澈道。   陆菱问:“念什么?”   “说我是不是薄情寡义, 辜负了什么小姑娘,所以不敢回家。”   寒澈说完从身后揉了揉陆菱的头发,然后笑道:“所以,为了我的名声,你也该早点跟我回去。”   “行吧,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答应你。”   “乖啦乖啦。”   夜色深沉,寒澈催着陆菱回去休息。   陆菱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寒澈便独自离开了她的房间。   尽管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短,但是寒澈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的谦谦君子,规规矩矩的守着她,除了偶尔克制到不行的亲吻,几乎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   陆菱有时候被他亲的头脑晕乎乎的时候,都恨不得把‘我馋你身子’几个字刻在脑门上!   但是吧,每每她露出那样的眼神,寒澈都会来一句致命询问。   “跟我回去见父母吗?”   “……”   那眼神仿佛再说,定亲吗?成婚吗?   恨不得瞬间持证上岗。   陆菱的嚣张气焰,往往都会在寒澈充满希冀的目光中销声匿迹。   今日她终于松了口,寒澈的心里也是当真高兴。   于是,从她房间出来之后,寒澈不知从哪里弄过来几坛酒,把阿宽和林山他们统统叫到了跟前。   这些人原本都已经准备睡了,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   还以为有什么紧急任务,结果到了寒澈房间,眼前需要面对的竟然是几碗烈酒。   阿宽和林山面面相觑。   “老大,你要借酒浇愁吗?”   “跟大嫂吵架了?”   “女人嘛,都是需要哄得,老大,你别发愁,明天天一亮我们就想办法哄大嫂开心,你放心,我们一定能行。”   寒澈:“……”   寒澈:“你俩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谁说我和她吵架了?”   “不是嘛?”阿宽问。   寒澈讥讽,“怎么?你很遗憾?”   “不是不是!没吵架好呀!我们就是不明白,您怎么忽然想喝酒了呢?之前大嫂说不喜欢你身上的酒味,你已经好久没喝了。”林山淡声提醒。   寒澈挑了下眉,忽然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说完,他大手一挥,“你们喝吧。”   林山和阿宽双双懵逼。   最后,他们一人抱着一坛酒被寒澈赶出了房门。   阿宽:“啊?咋回事呀?”   林山:“不知道,不过这酒闻起来挺香的。”   阿宽抖了抖眉毛,笑道:“喝点?”   “行啊,喝就喝!”   两人欢欢喜喜的抱着酒坛离开了。   屋内,寒澈和衣躺在床上,屋内的烛火摇摇晃晃,将他的侧脸照的明明灭灭,分辨不清。   唯一可以看清的便是他唇角勾起的弧度。   陆菱同意嫁给他了。   他是不是得有所表示?   此时此刻的陆菱还不知道,她只是松口和他回去见父母,但是寒澈已经脑补了一出洞房花烛夜了! 第308章 两个粘人精   翌日一早,各处分店的伙计派人送来了上个月需要核对的账本。   每到月初的时候,都是糖铺的账房先生最忙的时候。   因为陆菱定了每月的初五,为大家发放上月的工钱,所以月初的这几天,账房几乎灯火通明,四五个先生手里拿着算盘,屋内充斥着拨动算珠的声音。   昨夜陆菱为了估算改建作坊需要用到的银两,半夜才睡,今日难得睡了个懒觉,等到日上三竿之后,才从房间内缓缓走了出来。   庭院内传来欢声笑语,陆菱瞧见阿宽和林山等人正围着清清在玩踢毽子。   听见陆菱的哈欠声,清清一溜烟跑了过来,抱着陆菱的大腿晃了晃。   “姐姐,咱们一起玩吧!”   “好呀。”   陆菱从众人手中接过毽子,看着上面花红柳绿的鸡毛,忍不住笑道:“这是谁做的毽子?”   阿宽指了指旁边的林山,笑道:“大嫂,这种东西也只有我们山妹做得出来。”   话音落下,林山翻着白眼瞪了阿宽一眼,吐槽道:“要不是你把毽子踢坏了,哪里用得着弄来这些鸡毛让我重新做?”   “嗐!我又不是故意的!”   阿宽从陆菱手中拿过毽子,拉着清清走到一旁,“咱们继续玩,不跟他们废话。”   清清嘟着小嘴,朝着阿宽小声道:“阿宽哥哥,你怎么总是欺负林山哥哥。”   “我欺负他?怎么可能?”   阿宽站起身,朝着林山问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林山耸耸肩,“这就叫旁观者清吧。”   说完,林山装模作样的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抱着陆清一阵夸赞。   陆菱站在身后,瞧见大家这般轻松开心的模样,忍不住跟着勾起了唇角。   众人玩了会儿踢毽子,很快便到了晌午。   清清有些累了,小脸红扑扑的围在陆菱跟前,哼哼唧唧的撒娇。   “姐姐,我想吃饺子,咱们去包饺子吃吧?”   陆菱估摸了下时间,现在稍稍有些晚了,若是包饺子的话,估计得耽误不少时间。   陆菱蹲下身,捏了捏清清的小手,用商量的语气道:“咱们晚上在包饺子吧,现在有点晚了,先随便吃口吧。”   “不晚不晚,我们可以晚点吃嘛。”   “可是哥哥不在呀,如果晚上吃的话,哥哥也能吃到,你觉得呢?”   “唔……好吧,哥哥肯定也想吃!”   清清眨了眨眼睛,笑吟吟的点头,“听姐姐的!”   “乖啦,晚上咱们大家一起吃饺子。”   “嗯!”   陆菱这些日子很忙,清清很懂事,大多时候都是跟阿宽他们一起玩。   有时候阿宽和林山出门办事,她就会跟着穆如归或者店里的其他伙计,几乎从来不会在陆菱办正事的时候,去随意打扰。   偶尔还会特别乖巧的泡上一壶花茶,小心翼翼的端给陆菱去喝。   今日难得空闲,小家伙便有些粘人。   陆菱说要去厨房做饭,清清也跟个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的跟了进去。   “姐姐,我帮你洗菜好不好?”   “行,待会儿姐姐就把需要用到的青菜,交给我们清清洗白白!”   如今天气热了,从井里打上来得水也不凉。   清清想跟着,就让她跟着,反正陆菱也时刻注意着她呢,不会出什么危险和意外。   正在准备食材的时候,寒澈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陆菱抬眼看向他,寒澈说:“我过来帮忙打下手。”   话音刚落,旁边走过来一个肉乎乎的奶娃娃,来到寒澈跟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寒哥哥,今天我帮姐姐洗青菜。”   寒澈蹲下身,温着声音道:“我和清清一起好不好?”   说完,小家伙皱起了眉头,朝着寒澈说道:“寒哥哥,你是不是有点粘人呀?这样不招人喜欢的。”   “……”   寒澈生平第一次被人说粘人,还有些愣怔。   身后陆菱笑了笑起来,附和道:“就是,粘人精可不招人喜欢。”   谁料,小家伙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清清看向陆菱,一字一顿的问:“姐姐,你是不是嫌我粘人?”   哎呀呀,这个小家伙可真是不得了。   陆菱笑道:“姐姐怎么会嫌弃你呢?我们清清最可爱了。”   “那当然啦!”   小家伙眉眼弯弯的笑起来,看向寒澈的目光还颇为得意。   看吧看吧,我姐姐最喜欢我。   寒澈无奈点了点陆清的鼻尖,笑着问:“阿宽他们在小院练剑呢,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们练剑有什么好看的?”   陆清眼底透着股狡黠,凑到寒澈跟前小声问道:“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出去,然后和我姐姐待在一起是不是?”   “……”   小心思就这样被戳穿了,寒澈摸了摸鼻尖,低声承认:“是,清清要不要成全一下我呢?”   “可以。”   陆清答应的很痛快,然而话锋一转,“但是咱们得谈谈条件。”   寒澈挑了下眉。   身后陆菱的声音响起,“你们俩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得?”   清清回头张望了眼,又朝着寒澈凑近道:“行不行呀?”   “好,你说吧,条件是什么?”   寒澈眼睛带着笑。   小家伙不愧是陆菱的妹妹,商人头脑一流,就连说话做事的风格,都越来越像陆菱了。   见他答应,陆清笑着捂了捂嘴巴。   “还没想好呢,以后想好再说吧。”   “好。”   寒澈应承完,跟前的小家伙已经进入了演戏状态。   陆清忽然拱起身子,捂着自己的肚子唔唔的哼唧了两声,引来了陆菱的注意。   陆菱问:“清清,怎么了?”   “我……我肚子忽然有点疼,姐姐我要去上茅房!不行,忍不住了,让寒哥哥给你打下手吧!”   说完,陆清一阵风似的溜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往回头朝着寒澈挤了挤眼睛。   真是人小鬼大。   陆菱停下动作,寻着陆清的身影走过来。   “怎么回事?她怎么忽然肚子疼?别是吃坏东西了,我去看看吧。”   陆菱一边解围裙,一边朝着外面走去。   忽然,她的手腕被人握住,寒澈眼底带着笑,缓声道:“放心吧,没事。”   陆菱挑了下眉,后知后觉的嗤笑了声。   “你们俩合起伙来逗我呢?” 第309章 中秋佳节   寒澈倒也没有不承认,低低应了句,然后开始挽衣袖。   漫不经心的动作,将他的眉眼衬托的越发懒洋洋的。   寒澈的手型很好看,指尖又细又长,手腕处有一道比其他地方的皮肤稍白的细线痕迹,是之前留下来的疤痕。   陆菱的手腕上同样有一道。   她也将衣袖撩了起来,凑到寒澈跟前,笑了笑说:“要是能用文身遮一下就好了。”   寒澈视线看过来,眸光沉沉。   “抱歉,都怪我。”   寒澈用指尖蹭了蹭陆菱手腕上的细疤,眼底透着股自责。   陆菱拍了拍他的手,随即笑道:“你想什么呢?我又没有怪你,况且当时你也是为了救我。”   “不觉得丑吗?”   话音落下,陆菱将手腕举到寒澈眼前,反问一句:“你觉得丑吗?”   “不丑。”寒澈摇头道:“我的阿菱最好看了。”   “我也觉得不丑,其实大多数的时候,我也注意不到它,但是每次看到它的时候,就会想起某个傻瓜竟然为了救我,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寒澈握住陆菱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那都是我自作主张的事,你不必挂在心上。”   寒澈为她做的事情,全都是心甘情愿,但他并不愿意用这些事情,绑缚住陆菱,让她心里沉重。   陆菱自然明白寒澈的意思,但她没有多言,只是轻捏了下寒澈的指尖。   “好了,放开我吧,不然待会儿大家都得饿肚子。”   “嗯。”   寒澈出生后十几年都是过得锦衣玉食的生活。   父亲是名满天下的大将军,母亲是富可敌国的皇商之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娘娘,将他当做亲生孩儿一样,抚养了许久。   后来寒澈跟随父亲去到苦寒的北境,也是一点一点的磨掉了自己身上的少爷脾气,和士兵们同食,从不搞任何特殊,靠着自己的赫赫战功,最终扬威立名。   如今,远离了战场,他做回了一个普通人,也愿意和陆菱挽起衣袖,素手做汤羹。   小镇里的生活,总是充满了安宁。   陆菱生活之外,几乎把所有的用心都放在了生意上面。   人一旦有了底气,遇到的人也都变得非常的和蔼可亲,所以陆菱在康永县的生活,也过得愈发顺风顺水。   等到生意越来越稳定,陆菱便收了收心思,准备好好陪陪家里的两个小家伙。   这天是中秋佳节,陆菱一早先去酒行订了几坛桂花酒。   康永县中佳节的习俗,除了要喝桂花酒之外,还得放河灯祈福,除此之外,家家户户还得准备一种菱花饼一类的饼食,给月神上供。   其实和陆菱记忆中的中秋习俗差不多,只是大同小异,有些细节方面的问题,还是不太一样的。   菱花饼,就是现代人口中的月饼,在这个年代还是犹如莲花般绽放的饼食。   人们将饼子做成花瓣的形状,搭配上香甜的桂花酒,祭祀月神,祈求团圆。   从酒行回来的路上,陆菱还去了一趟铁匠铺。   因为中秋节在这个年代的人们心中,象征着团聚,所以节前家家户户就已经热闹了起来。   陆菱特意订做了两口类似平底锅的炊具,用来当烤盘。   铁匠铺的老板还从来没做过这个形状的锅,所以图纸都是陆菱亲自画的,等拿到炊具的时候,陆菱很是开心。   除此之外,碧落书院也有半天的团圆假。   晌午的时候,就可以去学堂把人接回家了。   但是陆衡现在对于周边的路线也都很熟悉,已经不需要人每天接送上下学堂了,他有自己的同学,可以结伴回来。   陆菱刚走进糖铺后门,就被院内热热闹闹的说话声吸引住了。   按照习俗,今日乃是团圆之日,糖铺内的伙计们都在忙着收拾东西回家去呢。   见到陆菱的身影,众人齐齐望过来。   陆菱说:“你们赶紧收拾吧,早点回去,别让家人等着急了。”   话音落下,刘斗和葛青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菱妹,这是我娘亲自做的花饼,今早特意托原展送过来的,希望你不要嫌弃,算是我娘的一点心意。”   说完,葛青附和道:“我娘去世了,也没人给我做这些东西,霞姨的心思,就是我娘的心思,你可一定要收下呀。”   陆菱接过食盒,朝着两人笑道:“多谢啦,替我问候一下叔和婶,今年他们忙着帮我照看果园,也没时间过来探望你们,趁着这次团圆佳节,你们回家也好好团聚一下。”   “成!那我们先走啦。”   “路上注意安全!”   众人坐着原展赶来的马车,带着满满当当的节礼,满心欢喜的回家去了。   后院空了大半,瞬间安静了下来。   穆如归的媳妇儿孙氏如今也怀了身孕,所以布置完糖铺内的事情之后,他就早早回家了。   而寒澈等人带着清清去买做河灯的油纸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陆菱百无聊赖的进了屋,来到墙边,将浸湿的帕子拧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   如今才不过八月,天气就已经热得让人受不住了。   空间内还存放着一些冰块,陆菱寻思着待会儿等众人回来之后,做点解暑的饮品喝喝。   窗外的风吹进来,陆菱摆弄着头发舒展了下腰身,但是懒腰刚伸到一半,她的目光直愣愣的看向了旁边半开着的窗户。   她出门之前,应该把窗户关上了吧?   陆菱走到窗台跟前,俯身细细观察了一圈。   也没有看到可疑的脚印。   陆菱刚想松口气,回过头便瞧见了临近内室的案台上,插着一根长长的箭矢。   长箭深而入木,泛着冷冽的光。   陆菱起初都没直接拔下来,而是用了几分力气,才勉强晃动长箭,最后将它从案台上拔了出来。   箭尾绑着一根拇指大小的竹哨,内里应该是空的,是用来传递消息的。   陆菱迅速将竹哨解开,里面果真放着一个被卷起来的字条。   黑色的墨迹印出来,陆菱还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但是用这种方法给她传递消息的人,着实让陆菱有点猜不透。   字条展开,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   “月圆时分,鬼竹林见。” 第310章 参加乡试   “……”   陆菱面露无语。   纸条上面的字迹,陆菱看着很是陌生,一时间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何人所写。   至于是不是恶作剧,陆菱觉得没人会这么无聊吧?   但是放着好好的美梦不做,出去找什么鬼竹林,想想都觉得没劲。   于是,陆菱就当做没看见似的,将字条重新塞进了竹哨内,然后拿着那根长箭进了厨房。   刚好旁边放着几颗洗好的圆滚滚的红薯,陆菱肚子加了叫,那根长箭和竹哨被陆菱丢进了灶台下。   一把火烧起来,竹哨很快灰飞烟灭,最后换来了两颗甜香软糯的烤红薯。   临近晌午,陆衡从学堂回来,一进门便飞奔着跑向陆菱,边跑,嘴里还激动的喊着。   “姐姐!姐姐!有个好消息,你快出来!”   陆菱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捧着半块烤红薯,“我在这呢,怎么啦?”   陆衡噔噔跑来,往陆菱怀里一转,兴冲冲的说:“姐姐,我们马上就要考试了,若我能考得前三甲的话,就可以参加乡试了!”   科举考试,一共分为三个阶段。   乡试,会试,殿试。   但在乡试之前,还有一道考试,通常就是各级州府下辖的书院,自行准备的院试。   院试没有年龄限制,通常都是各院的学生参加,称为童生。   只有童生中的佼佼者,才有资格被选中,参加每三年举行一次的乡试,一般都是八九月份,所以也称作秋闱。   能参加秋闱的童生,便成了人们比较熟知的秀才。   算一算时间,秋闱也确实快开始了。   陆菱摸了摸陆衡的头,笑着问:“我们阿衡有把握吗?”   “嗯!”   陆衡点点头,颇为骄傲的说:“上次测考,我可是考了第一呢,这次也一定能行!”   “我们阿衡要好好加油呀,不过也得劳逸结合,之前你为了练字赶进度,手都写抖了也不肯停,最后手腕还不舒服了好几天,这次可得注意,知道吗?”   陆衡摸了摸后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我知道啦,上次是我太着急了,结果反而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这次我保证,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就好。”   陆菱欣慰的笑了,接过陆衡的书包,朝着厨房内扫了眼,温声道:“桌上有烤红薯,先去吃点垫垫肚子。”   “好!”   陆衡拿了旁边的半颗,朝着陆菱问:“姐姐,清清呢?”   “她跟着寒澈出去玩了,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今天是中秋节,咱们是不是要做菱花饼呀?”陆衡问。   陆菱顿了下,笑道:“我觉得咱们已经不用做了,你看看那边摆着的。”   除了刘斗送的,今天一早,钱府还送了不少花饼过来,现在满满当当的堆了好几食盒,放在桌上。   陆菱感觉都吃不完。   幸好他们家现在人多,也不愁吃,只是不能再多做了。   陆衡鼻翼两侧动了动,笑道:“怪不得这么香呢。”   “你要是想吃的话,就自己去拿,咱们就不另外做了,免得吃不完浪费。”   “行啊行啊。”   陆菱装了点菱花饼放进了盘子内,摆在了桌上。   陆衡一边吃着,一边从书包内拿出书本看了起来。   陆菱见此便提醒了句:“陆衡,不要一心二用,容易分散注意力,做什么事情都要专注,尤其是学习的时候,你可以吃完再去看书,现在可以休息一会儿。”   然而,陆衡净了手,把盘子推到了一旁。   “姐姐,我等着清清回来了一起吃,现在先看会书好了。”   陆衡坐的端正,目光很是专注。   陆菱给他倒了杯热水,一边做饭,一边听着陆衡低低缓缓的读书声。   饭香味儿顺着烟囱飘出去,院内弥漫着一股纯粹的米香。   陆菱做了焖饭,还做了蒸蛋羹,又炒了几个小菜,估算着时间,又做了一道酱烧鱼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灶台下的柴火被烧的啪啦作响。   米香与菜香味混合在一起,好似化作了一双无形的大手,无声无息间就把肚里的馋虫勾了起来。   陆衡吞了口口水,笑呵呵的说:“姐姐,你做的饭菜真香!”   陆菱打趣,“前几天吃阿宽他们做的饭,是不是吃腻了?”   “嘿嘿,还真有点,还是姐姐做的饭菜好吃。”   “行,赶紧把书本收拾一下,我听着动静,应该是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   陆衡拿起书本的手动作一顿,往厨房门口看了眼。   他怎么没有听见动静呢?   但是,稍倾一道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陆衡的眼帘。   他匆匆收起书包,朝着门外跑去。   清清被寒澈抱在怀里,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歇息,陆衡就从屋内冲了出来。   “师父!我要去参加乡试了!”   清清眼睛睁的圆溜溜的问:“哥哥,乡试是什么?”   正说话的时候,寒澈将陆清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   “乡试就是朝廷组织的巡考,为了选拔有才能之人,将来能有机会为朝廷效力。”   陆清似懂非懂的,寒澈又看向了陆衡。   “秋闱好像确实要开始了,你得好好准备呀。”   “会的会的!”   陆衡显得很兴奋,又朝着寒澈道:“师父,我若是能考入前三甲的话,你能教我练剑吗?”   “练剑都是小事,只是练武和读书都是一样的,就像盖房子,根基一定要稳扎稳打,先把我之前教给你的东西练到火候,到时候我自然会教给你更深层次的东西。”   “真的?”   “当然。”   “好,我一定会努力的!”   寒澈笑了笑,朝着陆衡问道:“你姐姐呢?”   陆衡说:“姐姐在厨房做饭,咱们马上就可以开饭啦。”   寒澈点了点头,然后朝着众人吩咐道:“你们先去收拾一下,我过去看看。”   话音落下,阿宽打趣道:“想丢下我们就直说,我们也不会过去打扰的!”   “就是就是!搞得我们没见过市面似的。”   “寒哥哥老是粘着姐姐,羞羞羞!”   陆清嘟着小嘴,忍不住捂了捂眼睛。   寒澈回头看着他们,无奈道:“知道就好,配合点?”   几人匆匆离去,寒澈唇角勾着笑,朝着厨房而去。   临进门之前,寒澈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眉头微微皱着,显然是有什么烦心事。   正巧陆菱这时候从厨房内走了出来,瞧见寒澈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寒澈沉下音调,缓缓道:“原荣死了。” 第311章 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原荣死了?   初初听见这个消息,陆菱有一瞬间的愣怔,但是很快她就平复了心情,因为这个结果本来也该是原荣的结局。   只是……   陆菱问:“怎么死的?”   “前些日子,原荣和楼擎已经被秘密押送金陵了,只是半路上说是遇到劫匪,原荣被当场杀害,楼擎身受重伤,虽然暂时捡回来了一条命,但是至今昏迷不醒,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你怀疑有人刻意为之?”   “这个不用怀疑,原荣的事情牵扯甚广,本来行动低调,就是为了怕打草惊蛇,不料还是被发现了,完整的名单,他们还没有吐出来,楼擎不能死。”   说完,寒澈看向了陆菱,似乎有几分欲言又止。   陆菱笑了笑,试探着问:“你想让我帮忙医治楼擎?”   “知我者,阿菱也。”   “这个不难办,只是楼擎现在在哪里?”   “惠州。”   寒澈压了压声音,朝着陆菱道:“刘知府派去的差役已经死伤过半,当时事情发生后,他们不得已请求驻扎在惠州的莲城军帮忙,现在楼擎就躺在莲城军的军营里。”   惠州,莲城,路途有些远,一来一回起码也得一个多月。   寒澈缓缓道:“现在时局不稳,我们能相信的,只有周边的亲近之人,情况万不得已,否则我决定不会让你涉险。”   “我明白。”   陆菱笑了笑,点头道:“你放心吧,我稍作安排,明日我们就可以出发。”   “好。”   寒澈望着陆菱,眼底氤氲着浅笑,“辛苦你了。”   “别吧,寒少爷,你还跟我客气?”   寒澈叹了口气,淡声道:“这桩事我本不愿让你牵扯进来,上面借着这件事,大概会有大动作,若是没有出现这次意外,年前只怕有大批官员落马,也正是因为事态紧急,现在我唯有可以相信你,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陆菱心里明白。   寒澈虽然远离了朝堂和战场,但他骨子里就是个心怀天下的端方君子。   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他们北辰王府世代的忠臣良将,抛头颅洒热血,拼命守护下来的。   这次押送人犯的行程,想必也是秘密进行的,但是有人竟然能轻而易举的得知押送路线,并杀掉原荣。   可见内部已经被渗透了。   一定有人把原荣和楼擎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所以寒澈才会说,现在只能相信陆菱。   那些朝堂上的阴诡手段,陆菱虽然没有真正见识过,但也有耳闻。   傀儡皇帝亲政,必然会彻底的清洗朝堂官员,就目前的形式来看,颇有几分拨开迷雾,整顿朝纲的意味。   况且寒澈远离朝堂数年之久,都愿意为他奔波操劳,想来这个傀儡皇帝,应该也和寒澈的夙愿一样。   希望百姓都能过上国泰民安的好日子。   陆菱没有理由推辞。   “寒澈,我会帮你的。”陆菱静静道。   寒澈点了点陆菱的鼻尖,温声道:“还是要跟你说一句,多谢。”   ……   傍晚,圆月皎洁,清风习习。   小院内灯火通明,充满欢声笑语,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   大家围在一起包饺子,陆衡和陆清也挽着袖口,在旁边捏面人。   阿宽和林山一个烧火,一个添水煮饺子,旁边还有两个生面孔的黑衣大哥哥帮忙一起收拾。   清清脸蛋上沾着面粉,白里透红,小脸肉嘟嘟的说:“这些大哥哥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一说要吃饭,咱家就多了这么多人?”   听见小姑娘的嘟囔声,有人打趣道:“不欢迎大哥哥吗?”   “欢迎呀!”   小姑娘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又弯成了月牙,又忍不住问:“大哥哥们都住在树上吗?晚上会有虫子咬吧?”   这两个生面孔的黑衣大哥哥,其实都是寒澈留下来的暗卫。   平素他们就隐在暗处,也不会轻易露面。   不过今日乃是团圆节,所以陆菱就让大家聚在了一起,吃点热气腾腾的饺子,喝着桂花酒,聊一聊家常,也算是放松一下。   闻言,陆菱便朝着清清说道:“咱们家里还有驱蚊包呢,今天过节,不如你给大哥哥们送点礼物?”   “可以送驱蚊包吗?”   “当然可以呀!”   小姑娘眨眨眼,赶忙拍了拍自己手上的面粉,噔噔噔跑回了房间,等再出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就多了好几个驱蚊香包。   小手鼓的满满当当的,跑动的时候还从指缝里漏了一个。   清清来到众人跟前,开始一一分发。   “小小薄礼,希望大哥哥们喜欢!”   阿宽笑道:“我们清清送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呀!咱们大家伙都谢谢清清了。”   陆清刚把香包递给阿宽,正准备去给下一个人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小脸纠结了一瞬,又从手中多拿了一个,塞进了阿宽手心。   “阿宽哥哥,这是给你的奖励!”   “……”   见此情景,旁边的人开始起哄,一口一句夸赞,把陆清弄得晕头转向。   最后手里的香包分完了,她愁眉苦脸的说:“行了行了,再夸也没有了。”   话音一落,那小模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寒澈默默凑到陆菱跟前,淡声笑道:“清清这个小丫头,鬼灵精似的,和你一样。”   陆菱抬眼看他,“是夸奖吗?”   “当然。”   说完,寒澈将从清清手中得到的奖励,挂在了陆菱的身上,并继续道:“阿菱辛苦了,这是给你的奖励。”   “多谢少爷。”   “别闹。”   陆菱用沾着面粉的手去蹭寒澈的脸蛋,被他半路截下,又趁着无人之际,将陆菱的手送到唇边啄了下。   陆菱撞了撞他的手肘,把自己的指尖抽了回来,朝着旁边的热闹人群喊道:“可以开饭啦!”   晚饭后,就是固定的赏月环节。   众人摆好了桌椅,还泡上了花茶,十分悠闲惬意的坐在院子里,一边赏月,一边聊天。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阿宽等人警惕的站起身,寒澈递了个眼神,阿宽随即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时间倒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城外破庙后山处,有一片鬼气森森的竹林,竹林后就是一片无人打理的乱葬岗。   几乎鲜少有人驻足。   当地人都把那地方叫做鬼竹林。   舒兰和单津在此藏身数日,都没有被人发现。   今日单津孤身出行,给陆菱递了个消息,但是经他观察和推断,陆菱大概是不准备理会的。   于是,单津朝着舒兰问道:“主子,若她不肯过来,你打算怎么做?” 第312章 杀,但还不是时候   “若她不来……”   舒兰憔悴的面容之上,更添几分凄楚,“若她不来,哪怕我冒着自爆行踪的危险,也要求她见我一面。”   单津沉声道:“主子,原荣两人被严加看管,经此一事,又被送去了莲城军营,我们一路长途跋涉,藏身至此,你若是出去,咱们之前的准备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不见到他,我怎能放心?听说有人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我这里有救命的丹药,荣哥身上还藏着他们想知道的秘密,那些人绝对不会让他死的,我得救他!”   “可我们一露面,就会被抓,您算计陆菱的事情,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   若不是有单津的帮助,她也根本逃脱不了那些人的追踪。   舒兰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我的命本来就是荣哥救的,大不了我还给他,只要他还活着,就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到时候我可以把康宁放心的交给他,我的孩子至少还能有个家。”   反正她这一生已经被毁了,她不能让她的孩子继续走她的老路。   舒兰喉间一股腥甜涌上,脸色立即白了三分。   她从小以身养毒,寿数难全。   曾经又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生下了小臭蛋,身体亏损消耗的十分严重。   原本还想偷得浮生半日闲,能和原荣有几年清静日子可以过。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死到临头她都没有摆脱棋子的命运。   不仅毒性渐深,还把原荣牵扯了进来。   舒兰眼中含泪,心中无限后悔。   或许,当初放原荣回到西白村之后,她就不该再去联系他!   又或者,在她把小臭蛋送回去的时候,就该劝原荣放下一起,守着他的小家好好过日子。   ‘噗——’   舒兰情绪郁结,急火攻心,吐了一大口鲜血。   曾经有无数可以回头的机会,她都没有珍惜。   如今落到这个下场,半点怨不得别人。   舒兰大口喘着气,抬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招来单津缓缓吩咐道:“单津,我知道你恨我,但是看在你我同为依兰族后人的份上,请帮我照顾好族人,我走以后,你便自由了。”   说完,舒兰拿出一个精巧的黑匣子,交给了单津。   “锦蛛就在里面,解毒的办法,你也知道。抱歉,利用了你这么久,如今我也没有能留给你的东西,反而需要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康宁!”   舒兰恳切的拍了拍单津的手背,“我这一辈子为了复兴依兰族而生,做了许多不择手段之事,如今美梦到头一场空,我也该去赎罪了,但我仍有私心,希望能救原荣一命,他是这世上唯一怜惜过我的人,我不能让他因我而死……”   单津静静的听着,十分沉默。   舒兰抹掉眼泪,扯出一个笑容,“单津,你要保重。”   说完,舒兰倏尔转身,忍着心口翻滚的腥甜血意,踏着月色朝着竹林外而去。   ……   陆菱从未想过,逃脱过多方追踪的舒兰,不仅没有隐藏起来小心度日,反而会亲自送上门。   阿宽愤怒不已,见到舒兰差点直接拔刀了结了她!   也幸好林山跟着出去看了眼,及时阻拦了阿宽暴戾的动作。   “你干嘛拦我?之前大嫂被她害成那个样子!难道你不想替大嫂报仇?”   面对阿宽的怒吼,林山缓缓安抚道:“你冷静点,孩子们还都在院子里呢,你想血溅当场?”   阿宽泄了口气,把刀往旁边一丢,狠狠瞪了舒兰一眼,便转身走了。   舒兰捂着心口,勉强镇定下来,低声道:“我想见陆菱。”   “我们大嫂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得。”   林山把刀从地上捡起来,刀尖指着舒兰,冷声道:“说,单津呢?”   舒兰抿了抿唇,重复道:“我要见陆菱,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求你们……让我见她一面。”   “你还敢提我们大嫂?要不是小爷的名字还在官册上,你以为我刚才还会拦着阿宽吗?既然敢露面,就要做好当阶下囚的准备,废话少说。”   话音落下,阿宽气势汹汹的再次走了出来。   他二话不说把舒兰捆了起来,然后推着她,把她带到了后院的空地处。   舒兰不声不响,也不挣扎,任由他们把她带走了。   陆菱听说之后,也不紧不慢的。   “绑就绑呗,那天我还被摔了好几次呢,让她也吃点苦头!”   等到把两个小家伙哄进屋。   陆菱才拉着寒澈说道:“舒兰来找我,应该也是为了原荣的事吧?”   “八成是,那件事消息封锁的很严密,舒兰估计并不知道原荣遇害的事情,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过来找你,大概是听说了一些事,急于想要求证。”   陆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唏嘘道:“这么看的话,舒兰对原荣当真是真爱呀。”   寒澈挑了下眉,未置可否。   半晌,陆菱起身,朝着寒澈道:“我过去见见她吧。”   寒澈与她一同起身,并拦住了陆菱的去路。   “你别去,我去看看。”   “她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手段?我看八成也是无可奈何之后,才想着求到我头上,可是求我也不管用呀,我又不是管事的。”陆菱嘟囔道。   “陆菱,听话,我去问。”   寒澈安抚着陆菱,眼中闪着担忧。   陆菱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只能叮嘱道:“行行行,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回屋吧。”   偏房跟前,阿宽特意派了两个人守在门口。   寒澈过来之后,阿宽满脸肃穆。   “老大,杀不杀?”   话音落下,旁边的几人都用一副不可理喻的目光瞅了他一眼。   阿宽不服气的动了动唇瓣。   阿宽平时看上去就是个大大咧咧的直性子,但他心里执拗的很。   敢动他在意的人,不论是男女,到了他这里都没有活路!   他才不管什么官册上有没有他的名字,又或者之后大周律法能不能容得下他,反正有仇必报!   寒澈淡淡瞥他一眼,答道:“杀,但还不是时候。”   某人清冷淡薄的双眸内,涌现出一股冷冽的杀意,但是转瞬即逝。   旁边的林山战术性后退,并扯了扯旁边的某个憨憨,并用眼神示意。   别拱火了,老大不比你更生气?   再这样下去,你是要逼得老大犯杀戒呀! 第313章 大量提纯的药材   阿宽后知后觉的摸了摸鼻子,心虚的压低了声音,“这不是差点忘了吗?”   “小心家法处置!”   阿宽默默闭上了嘴巴。   北辰王府有一条不成文,但族人必须遵守的祖训。   远离战场之后,要有一颗宽大容忍的心,若是遇到宵小之徒,万不得已之际,不许取人性命。   因为北辰王府历代王侯,都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忠臣良将,杀戮气息太重。   为国征战,乃是无上的荣耀。   但是远离战场之后,便要保持一颗平和从容之心。   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概也正是如此,不论是寒澈或者卧病多年的老王爷,虽然征战多年,但是身上却散发着犹如谪仙般清冷又怜悯众生的气质。   阿宽等人跟随寒澈数年,几乎也是半个北辰王府的人。   祖训如此,他们谁都得遵守。   陆菱听见两人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愣怔了半晌。   没想到堂堂培养战神的北辰王府,竟还有如此猛虎嗅蔷薇一般的侠骨柔情。   此等胸襟,真是令人敬佩!   ……   夜色深沉。   陆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百无聊赖的翻动着旁边的几本书。   烛火烧的很旺,陆菱的整张脸都沐浴在橘红的暖光中。   距离寒澈过去审问舒兰,差不多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按理说,他也应该回来了。   正想着,门口响起敲门声,伴随着寒澈柔和的询问。   “睡了吗?”   “没有,进来吧。”   陆菱坐在木椅上,懒洋洋的舒展了下身体。   寒澈就这样推门而入,身上的黑色长袍,像是染上了夜的厚重,眉眼都被衬的冷冰冰的。   “怎么样?”   陆菱端起身子,率先开口问道。   寒澈走过来,拉开了一张木椅,淡声道:“和我们预料的差不多,她并不知道原荣已经遇害的事情,只是听说他们收到了袭击,有人受了重伤,急于想要打听消息。”   说完,寒澈将拿在掌心的黑匣子放在了桌上。   瞧见熟悉的物件,陆菱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什么东西?不会又是蜘蛛吧?”   “不是。”   寒澈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三颗药丸,淡声道:“听说是救命的良药,只要一颗,便可以起死回生。”   “……?”   陆菱眨眨眼,凑上去细细看了眼,“有这么神奇?”   三颗药丸通体呈现出白色,圆溜溜的,散发着一股清淡的药香,看起来就和平常的药丸,也没什么不同。   就是颜色上的差距。   平常见到的药丸大部分都是黑色,但这几颗药丸,白的很纯粹,一点杂色也没有。   像是一颗颗饱满的去掉外壳的夏威夷果的果实。   “我也不清楚,但是舒兰的意思是,只要把其中一颗喂给原荣,其余的两颗算是送给你的歉礼。”   “给我的?”   陆菱眼睛一亮,笑呵呵的答道:“那我还真是谢谢她了。”   寒澈紧接着又道:“这些药丸,我可以派人送去缥缈山,让寒骁影帮忙查看一下有无问题,若真如她所说,那么楼擎的伤势,也就不成问题了。”   话音落下,陆菱戳了戳寒澈的手臂。   “人家是给原荣的,你偷偷给楼擎吃,也太不厚道了吧?”   寒澈抿了抿唇,淡声道:“清明寒食,我给原荣多烧点纸钱。”   “……”   一个字,绝!   陆菱眸子转了转,又忽然笑道:“或许,我们一颗药丸也不用浪费,不是有我呢?兴许我能把楼擎给治好呢?”   “此去凶险,既然已经有了救命的药丸,你就不要去了,免得路上出现什么危险。”   “可是你往来缥缈山也得耽误很长时间吧?更何况,惠州与缥缈山的方向,完全是南辕北辙,等你把这个药丸弄清楚了,楼擎那边的黄花菜都凉了。”   寒澈沉默。   陆菱摇了摇他的手臂,笑吟吟的说:“所以,还是带我去吧?”   寒澈望着她,半晌才迟疑的点了点头。   “你想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去,我会保护好你的。”   “好呀。”   陆菱松开手,转而从匣子里拿出了一颗药丸,朝着寒澈道:“这个药丸先借我研究一下,说不定我比你口中的寒骁影还要先研究出来哦。”   寒澈笑道:“本来就是送你的东西,说什么借不借?要是需要给楼擎吃的话,还得算是我借你的。”   “好啦好啦,别客气了。”   陆菱开始催促,“都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明日不是要出发去惠州吗?你赶紧回去收拾吧。”   寒澈就这样被陆菱推出了门外。   门内的烛火还没有熄灭,寒澈深深看了一眼,这下转身离去。   他知道陆菱的医术不错,但是缥缈山向来以研制各种救命的药丸享誉于世。   看来,倒是他小瞧了陆菱的医术。   陆菱一直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她也不喜欢卖弄,所以总是在危难关头,展露她身上不为人知的某些本领。   说起来,还挺让人惊喜的。   寒澈走后,陆菱拿着药丸坐在床边上。   她伸手摸了摸身后蝴蝶骨上的藤蔓图腾,下一秒,皮肤深处隐隐泛上来一股热意。   陆菱莞尔一笑,意识溜入空间内。   自从她的筋脉被重塑之后,空间的防护等级以及可能被使用的各项设置,都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小叶虽然还没有彻底苏醒,但是陆菱已经能够跟空间内的系统重新建立联系了。   她睁开眼,往日熟悉的诊疗机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陆菱迅速将药丸放进去,开始分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前的透明面板上开始一项一项更新药丸的成分以及剂量。   这些救命的药丸,不仅用了数十种珍稀的贵重药材,而且很多成分都是经过大量提纯的。   要知道古代的工艺有限,陆菱很难说清楚这些大量提纯的药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检测结束,陆菱心里有了谱。   把东西放进空间内的仓库,陆菱看着草地上愈发茂盛的古槐,忍不住上去抹了抹它的树干。   粗糙的树皮,沟沟壑壑。   陆菱将灵泉内的水引到树下灌溉,顺便从旁边的空地拔了些去年种的青菜。   水灵灵的白萝卜和白菜,长势喜人。   陆菱已经开始盘算明天离开之前要做哪些菜了,正打算离开,脑海里面忽然闪过一抹微弱的电流声。 第314章 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小叶?”   陆菱试图呼唤小叶,但是空间内的波动非常短暂,就连电流声也像是幻觉一般,瞬间消散。   半晌没有动静,陆菱也没有失望。   毕竟就目前而言,空间内的系统重新有了波动,就是小叶苏醒前的征兆。   这个空间,是陆菱末世的时候从一个科技大佬手中得到的。   当时大佬猝然离世,只来得及把空间与陆菱的脑电波相连,之后什么也没有来得及说。   陆菱手里连说明书都没有,只能靠着自己一点一点摸索,就连她察觉到小叶的存在,都是因为无意间启动了空间内的语音系统,才听见了小叶的声音。   用大佬的话来说。   如果把空间比作人的话,空间就只是一副冷冰冰的躯体,小叶才是为躯体注入灵魂的存在。   没有小叶,空间内的时间是停滞的。   它就是一个死物,四周一片混沌,就连需要什么东西,也得靠陆菱自己翻箱倒柜的找。   自从感受到小叶的存在以后,陆菱时常想起曾经在末世与它并肩作战的时候。   那时候,只要陆菱的意念有所波动,小叶就会感觉到。   连她想要用枪远距离狙击,还是用匕首近身肉搏都一清二楚,从不需要她自己花费力气去找,小叶就会迅速送上,与她配合的天衣无缝。   带着几分惆怅,陆菱进入了梦乡。   黑暗中,陆菱的身体仿佛被一层透明的水膜所包裹。   这是空间的滋养力,正在时刻守护着陆菱。   翌日。   陆菱从睡梦中醒来,她从床榻之上坐起来,感觉自己的身体又轻盈了几分。   稍倾,陆菱穿好衣裳准备去洗漱,余光一扫,瞥见了床头的一抹黑色。   她的目光微愣,带着些吃惊。   床头上横着一把高精狙,冷硬流畅的线条,与周遭的轻纱帷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差点把陆菱给看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空间内的杀伤力武器,陆菱早就全部收进了仓库,也没有打算再拿出来用,怎么会有一把高精狙忽然出现在她的枕侧?   这不是陆菱拿出来的东西。   难道是小叶?   可是小叶把高精狙拿出来做什么?   陆菱百思不得其解。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陆菱迅速将高精狙放回了空间内,然后洗了把脸,从房间走了出去。   小院内。   两道身影你追我赶,缠斗在一起见招拆招。   这是阿宽和林山他们特殊的晨练方式,陆菱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本想转身离开,不料空间再次产生波动。   陆菱咬唇扶了扶自己的太阳穴,脑海里面忽然灵光一闪。   是战意!   小叶需要战意!   陆菱凤眸微亮,双手握紧,后撤半步,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缠斗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阿宽似有所感,瞧见陆菱的架势便调侃道:“大嫂,你也想来切磋一下吗?”   话音落下,陆菱像一阵风似的朝着阿宽两人窜去。   见此情景,阿宽和林山迅速拉开距离,紧张的看向陆菱。   “大嫂,你这是要干嘛?”   陆菱喝道:“愣着干什么?你俩一起上!”   “……”   阿宽和林山还没反应过来,陆菱便迅速出手了。   她化掌为拳,径直朝着右手边的林山而去。   林山脸色一变,匆匆后撤,硬着头皮开始跟陆菱对打。   陆菱出拳速度飞快,武功路数也非常奇特,还没走几招,林山就处于下风了。   趁着喘气之际,林山看向旁边愣怔的阿宽。   “你傻愣着干嘛?一起上呀!”   “啊?哦……”   阿宽将手中的长剑丢下,赤手空拳的朝着陆菱而去。   他与林山配合,左右开弓,陆菱初初有些招架不住,但是很快陆菱就转变了思路。   她依旧朝着劣势的林山主动出击,再时不时偷袭一下前来救场的阿宽。   林山应对狼狈,节节败退。   阿宽顾此失彼,好几次都被陆菱偷袭了个正着,但她像是个不知疲倦的猛兽似的,招式变化十分快速,连他险些都要招架不住了。   院子内的打斗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原本隐在暗处的黑衣暗卫,此时此刻也都正大光明的站了出来,关注着眼前的战局。   人们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崇拜。   先前只是听阿宽提过几句,说大嫂武力高强,身法诡异,令人难以招架。   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最后,就连寒澈都被院中的动静吸引了出来。   有人惊叹:“老大,大嫂的武功是什么路数?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寒澈盯着不远处的几人,忍不住蹙了蹙眉。   他不答反问:“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惹陆菱不高兴了?”   “没有吧,刚才听见阿宽说,就是切磋一下。”   寒澈抿了抿唇,正打算上去叫停,就听见阿宽的鬼叫声。   “大嫂!饶命呀!你赢了,你赢了,我们认输!”   众人:“……”   战局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结束了。   阿宽和林山累的跟两条跑山狗似的,蹲在地上纷纷喘着大气,林山忍不住还直接坐到了地上。   再看向陆菱。   她的气息微乱,但还不至于这般狼狈。   陆菱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种熟悉的,隐约的力量感,正在一点一点回笼。   原来这就是小叶的提示。   它需要靠汲取战意,修复自身,同时又能更好的重塑陆菱的身体。   空间的强弱,是根据寄生的本体的强弱能力的变化而变化的。   总的来说,就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骨醉之毒,深入骨髓,拔除毒性之后,也将陆菱的身体由内而外的重新改造了一次。   原身的本体太弱,承受不住骨醉的侵袭,而空间也只能保留一些最基本的功能。   比如储物。   所以就连那块地也散发不出多余的灵气。   今时不同往日,陆菱也算是彻底的脱胎换骨了。   寒澈匆匆走过来,大掌握住了陆菱的手腕,有些担忧的问:“怎么回事?你没受伤吧?”   陆菱还没答话。   旁边的阿宽喘着粗气,破罐子破摔的回答道:“老大,真正需要关心的是我们!大嫂的战斗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林山累的说不上话,只能拼命的点头。   寒澈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而后继续看向陆菱。   “他们惹你了?”   “啊?没有……”   陆菱稍稍回神,眸光璀璨,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活力,“就是切磋一下,你这么紧张干嘛?” 第315章 到达九曲弯   寒澈没有答话,而是一个眼神把众人打发走了。   等到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个,寒澈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陆菱,你刚才的模样可不像是切磋,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真的没事。”   陆菱凑过去用手指蹭了蹭寒澈的胸口,声音软乎乎的说:“就是太久没打架了,想看看我还行不行。”   “……”   “那也不用这么拼吧?”   寒澈语气里有几分不赞同,但也没有多说,只是拿出手帕,轻轻的擦了擦陆菱的额角。   陆菱由他擦着汗,眉眼弯弯的望着她。   这个纯粹的目光,让寒澈愣了下,他微微俯身,在陆菱的鼻尖印下了一记轻吻。   沉默了片刻,寒澈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有事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嗯!”   ……   与众人说好了去惠州的事情,上午之前,陆菱便待在房间内收拾东西。   清清凑过来,和陆菱一起叠衣服。   小姑娘眉眼安静,看不出有什么抵触情绪。   陆菱缓声问:“清清,想不想跟姐姐一起出去?”   “唔……别了吧。”   小姑娘挪挪屁股,凑到陆菱跟前,嘟着嘴巴道:“哥哥说,姐姐要出去办很重要的事,不让我闹,我就跟哥哥一起,在家里等姐姐回来。”   “衡崽还跟你说了这些?”   “对啊!”   小姑娘忽然拔高了音调,气呼呼的说:“哥哥就是太烦了,总觉得我会跟你闹,你看我现在不是乖乖的嘛?哪里闹了。”   “我们清清最乖了!”   陆菱摸了摸小丫头软乎乎的脸,忍不住笑道:“来来来,给姐姐香一口!”   陆清搂住陆菱的脖子,吧唧让她脸上亲了一大口。   “姐姐,你回来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好,肯定会的。”   小姑娘软糯的抱着陆菱待了一会儿,大概是怕自己一会儿会真的舍不得。   她急急忙忙从床上跳下来,一边穿鞋,一边朝着陆菱问:“姐姐,我能回去找兴元哥哥玩吗?”   “可以啊,你记得原展哥哥吧?”陆菱问。   陆清点点头,“记得,那个哥哥似乎不爱说话。”   “你要是想回去的话,就跟着他一起回西白村找徐凝,然后让哥哥给你收拾几件衣服,想留下来住几天也行。”   “好!”   陆清穿好鞋子,在地上踩了踩,又问:“对了,姐姐,最近怎么不见令衍哥哥呢?他都好久没来找我玩了。”   “宋令衍?你想他啦?”   “对呀对呀。”   陆菱说:“他去金陵了,金陵知不知道?姐姐之前跟你提过,离咱们这里有点远,他估计还得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啊?这么久?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干嘛?娶媳妇吗?”   “噗——”   陆菱笑出声,捏了捏陆清的脸蛋,笑着说:“你的令衍哥哥出息了,去金陵考功名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做大官呢。”   “哇!”   陆清一脸崇拜的眼神,又道:“是不是跟哥哥一样?只要考了第一名,就能做大官!”   陆菱点了点头,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小家伙临走之前,还嘟囔了句:“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读书的料啊。”   陆菱没有回答,因为清清的话,也陷入了几分思绪中。   读书好不好,陆菱尚且不太清楚。   不过演技肯定是一流的,尤其是扮猪吃虎!   宋令衍身上的秘密,陆菱一时半会也解不开,但是能够感觉到,他对她们从来就没有恶意。   所以陆菱也懒得计较。   若他日宋令衍真的荣归故里,陆菱也肯定会递上一杯水酒,聊表情谊。   晌午,阿宽等人买来了一扇排骨。   陆菱用空间内拔出来的萝卜白菜,做了一锅排骨焖面。   咸甜的汤汁,将面条由内而外浸透,散发着浓浓的肉香和蔬菜的清甜。   面条软而不烂,十分劲道弹牙。   再配上一杯冰镇的酸梅汤,可口开胃,唇齿留香。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便要计划启程的事情。   之前住在树上的两个黑衣人大哥,也全都换了便服,守护着留守在小院内的众人。   陆菱一行人这次没有准备马车,四匹汗血宝马就是他们的脚程。   马车比较耽误时间,若是骑着快马赶路的话,到达惠州的时间,起码能缩短十日。   临出门之前,方荷带着侍女春华姗姗来迟。   陆菱昨日派了人悄悄给方荷递了消息,说要去惠州的新店巡视考察,若是方荷有意的话,陆菱可以帮她给家里捎去书信。   这段时间,方荷忙着打理自家的布庄,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睡过好觉了。   昨日陆菱的消息又去得晚,她连夜写了书信,今早本想亲自送来,却又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时间,好在还是赶上了。   方荷将书信交给陆菱。   “陆菱,这次就麻烦你了,要不是我刚接手布庄的生意,忙的脚不沾地,我真想跟你一起回去!”   “以后有的是机会。”   陆菱捏捏方荷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既然决定操持布庄,就先把心思放在店里,等以后布庄的生意上了轨道,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   “嗯!”   方荷眼含热泪,拉着陆菱走到一旁,“陆菱,多谢你,这次我也算是开了窍,若能有收获,我自然高兴,即便营收不尽如人意,也总比守着冷冰冰的后院要强。”   “你要保重,我这次在外的时间比较长,若你有什么需要,就去糖铺找穆大哥,我已经吩咐过了,等栀橙染出来,依旧先供给你们锦绣布庄!”   方荷擦了擦眼泪,脸上溢出笑容。   “好,最重要的事情交代完了,你可以走了。”   “没良心!”   陆菱嗔了句,但嘴角依旧勾着笑,她与众人挥手告别,随即和寒澈等人一起出发。   方荷和春华一路送出门,眼波流转,高声喊着:“保重呀!一路小心!”   ……   十日后,陆菱等人到达了九曲弯。   九曲弯,如其名,快马走到这里,也失去了便捷性,因为到处都是高低不平的崎岖山路,马儿根本飞奔不起来。   迫不得已,还能下马牵行。   阿宽和寒澈等人,将陆菱围在中间,缓缓的朝着山外走去。   阿宽在前面道:“绕过这个弯,再淌过鬼见愁,咱们就能到达莲城了。”   “按照咱们的脚程,大概需要走几日?”   “少说也得一天一夜。”寒澈沉声道。   陆菱微微挑眉,询问道:“意思是咱们今晚得在这个什么弯里过夜?”   闻言,寒澈牵住陆菱的手,淡声问:“怕吗?” 第316章 陆菱,你到底亲不亲?   怎么可能会怕?   陆菱面色坦然的摇了摇头,寒澈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菱嗔道:“别把我看成娇滴滴的寻常小姑娘,我的武力,你们家林山都招架不住。”   话音落下,阿宽哼唧了声,淡声补充道:“不止林山,我也打不过。”   寒澈:“……”   寒澈:“还好意思说?”   阿宽挠了挠眼角,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陆菱笑道:“阿宽还是可以的,只是他需要兵器罢了,而我习惯了赤手空拳,所以算是占便宜了。”   “不过大嫂你的身法真的很快。”   林山回头打量了陆菱一眼,询问道:“难不成你是岭南莫家拳法的传人?”   “岭南莫家拳法?很出名吗?”   “对啊对啊,他们家就是靠打快拳在江湖上扬名的,不过岭南距离此处甚远,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识过。”   陆菱摇了摇头,说:“我也没有见过。”   林山倒吸了口凉气,缓缓道:“不过已经见识过大嫂的英姿了,想来那莫家拳法也不过如此。”   陆菱被夸得有些飘飘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眼下天色马上就要黑了,今晚他们要在山中露营,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寻找一个山洞什么的避避风。   夜里很可能会有猛兽出没,他们得保持十二分的警醒。   正牵马走着,寒澈忽然叫住了众人。   “停一下。”   众人回过头,就看见寒澈正蹲在路边,朝着四周观察着。   他用手拨弄了下旁边的草地,然后起身朝着众人道:“跟我来。”   他牵着马走向了旁边的一个小岔路,眼前林深露重,草木繁茂,更显几分阴森。   阿宽小声道:“这条路看起来更荒凉,咱们过去干什么?”   “找休息的地方。”   寒澈言简意赅的应了句,眼睛还在朝着四处探查。   很快,他再度停下了脚步。   陆菱接过他递来的缰绳,就瞧见寒澈跳上一块大石头朝着远处望了望,而后回头笑道:“前方有一道狭窄的山涧,我们过去看看吧。”   山涧陡峭,但往往伴随着生机。   走了没多久,耳边响起哗啦的溪流声,众人翻过几块大石头,来到了山涧下方。   陆菱朝着四周扫了一眼,眸光一亮。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摆的十分规整的小石头笑道:“你们看,那里有生过火的痕迹!”   众人一瞧,也跟着笑了。   坑里还有燃烧过的草木灰,以及没有燃烧彻底的木块,在黑漆漆的灰烬里,显得十分惹眼。   山涧下还有一处凹进去的空地,里面铺着些杂草,地方虽然不大,但也足够遮风挡雨。   显然是之前有人曾在这里休息过。   这应该算是九曲弯内的一个落脚点,因为除了那个石头坑之外,陆菱他们又发现了好几处曾经烧过火的土炕。   旁边甚至还能看到吃剩下的鱼骨。   众人将马匹拴好,准备原地修整。   陆菱蹲在土坑边,笑嘻嘻的说:“溪流里面应该有鱼,看来咱们还可以开开荤了。”   闻言,阿宽将陆菱之前送给他的短弩拿了出来,朝着众人笑道:“既然这样,你们在这里休息吧,我去打鱼!”   陆菱急忙举手,“我也想去!”   林山:“那我也去!”   话音落下,三人的目光齐齐的看向寒澈。   寒澈的目光落在陆菱的身上,淡声道:“我也去。”   四人全体总动员,趁着眼下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包袱都没有来得及收拾一下,便兴冲冲的朝着旁边的小河而去。   白天闷热的空气已经逐渐散开,临近傍晚,天际洒满了瑰丽的云彩,树林间清风阵阵,吹去了身上的黏腻。   陆菱蹲在小河边,踩着石头,拿出手帕往水里涮了涮。   水温一点也不凉,十分清爽。   寒澈在身后提醒,“小心些,可别摔进去。”   闻言,陆菱擦脸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寒澈。   她眸子转了转,露出狡黠的笑容,然后飞快的用手捧起水,朝着寒澈撩动。   寒澈瞧见了陆菱使坏的眼神,但是没躲,任由水珠落在了他的身上。   陆菱笑吟吟的捂住脸,无奈道:“你干嘛不躲?”   “你不是想要泼水玩吗?那就给你玩喽。”   “还能这样?”   陆菱站起身,用湿漉漉的指尖蹭了蹭寒澈的下巴,缓缓道:“算了,看你这么乖,我都不好意思闹你了。”   寒澈静静的望着陆菱,然后微微俯身,朝着她凑过去。   陆菱问:“干嘛?”   寒澈理所当然的笑道:“你帮我擦脸呀,上面有你弄得水珠。”   “……”   陆菱被气笑了,“合着你在打这个主意?”   寒澈点头承认,还催促道:“快点。”   陆菱拿着浸了水,凉滋滋的手帕,给寒澈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但是擦到一半,陆菱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了。   陆菱微微仰着头,声音娇俏,“寒澈,你的眼睛真好看。”   陆菱的手轻轻的摸上去,寒澈顺势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蹭过陆菱的指尖,有些痒痒的。   他的皮肤很白,双眼皮的褶皱随着闭眼的动作,好似消失了一般,眼皮干净柔软,手感极佳。   寒澈的骨相很优越。   挺鼻薄唇,长眉浓密,鬓角的头发也很整齐利落。   陆菱凑近他,忍不住屏住呼吸,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某人喉结旁的一颗浅淡的小痣上面。   清冷中透着一股撩人的性感。   看得久了,陆菱就有点牙痒痒的感觉,就很想凑上去咬一口。   啧。   她正想着,头顶忽然横出来一道调侃的声音。   “陆菱,你到底亲不亲?”   “……”   不要脸!   陆菱红着脸,迅速退回去,并推了推寒澈的胸口。   某人氤氲着浅笑的瞳眸睁开,一瞬不瞬的落在陆菱的身上。   身后还有两个看了半天戏的,见此也纷纷调笑。   “大嫂,你别怂呀!”   “就是!到底亲不亲呀!”   陆菱耳根通红,朝着身后的人喊道:“抓你们的鱼吧!”   两人笑作一团,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陆菱回过头,发现寒澈还在盯着自己。   她插着腰,傲娇道:“我刚才没想亲你,你别自作多情了!”   寒澈抓住陆菱的手,朝着旁边的阿宽两人道:“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带着陆菱就往回走。   陆菱:“???”   稍后,寒澈又笑着补充道:“陆菱,我想亲你。” 第317章 你想看我变魔术吗?   等阿宽两人回来,陆菱和寒澈已经在山涧旁燃起了火把。   夜晚风凉,寒澈特意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递给了陆菱。   陆菱原本坐在石头上,见寒澈递过来衣服,直接接过来垫在了屁股下面,柔软又保暖。   有什么熟悉的画面从脑海里面冒出来,陆菱的眼神还忍不住愣了下。   寒澈显然也响起了什么,特意凑过来朝着陆菱问道:“冷不冷?”   陆菱的脸蛋红扑扑的,唇瓣特外的红,就连耳根都是红彤彤的一片,好在夜色深沉,再加上火光晕染,陆菱倒也不至于太难为情。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寒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也同时安静了下来。   阿宽处理好鲜鱼,便用木条串了起来,架在火上面烤。   鱼肉比较容易熟,就是吃起来稍显麻烦,而且大多数都是草鱼,刺多,不过肉质鲜美。   烤了没多久,滋啦滋啦的冒油声便勾起了众人肚子里面的馋虫。   陆菱起身,从马匹旁边磨蹭了半晌,而后拿着几个瓶瓶罐罐走了回去。   众人听见声音,忍不住看她。   陆菱笑着将瓶子摆在地上,朝着众人显摆道:“吃烤鱼怎么能没有调味品呢?”   说完,陆菱将鱼身表面撒了一层烧烤料和孜然粉,风味立即变得更加不一样了。   阿宽吞咽了下口水,忍不住问:“大嫂,你出趟远门怎么连这些东西都带了?”   “现在不就用到了吗?还是我的高瞻远瞩派上了用场!”   “是是是!大嫂威武!”   阿宽从陆菱手中接过烧烤料,低下头嗅了嗅味道,然后浓烈的香辛料的味道涌入鼻腔,让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陆菱哈哈笑了两声,提醒道:“你别凑那么近。”   “这玩意儿还真挺香。”   “这里还有辣椒面,你们谁喜欢吃辣的,可以多放一些。”   陆菱是重口味星人,早已经往自己跟前的那条鱼身上撒了不少辣椒面,香辣扑鼻的味道,十分开胃。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便钻进了山涧下的空地休息。   几乎洞内所有的杂草,都被寒澈铺在了陆菱身下。   他还把自己的外衣留给了陆菱,怕她夜间着凉。   其实陆菱的空间内有很多应急帐篷和棉被,虽然她很想拿出来用,但是这些东西若是被看见,瞬间就解释不清了。   所以,陆菱也只能忍忍。   夜色浓厚,虫鸣弥厉,陆菱渐渐有了困意。   这些日子,他们忙着赶路,几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今日又是这样的环境,跋山涉水之后,人都特别容易疲累。   寒澈将陆菱揽在自己的臂弯处,然后朝着阿宽和林山道:“我先来守夜,你们赶紧休息,后半夜替我。”   阿宽瞥了眼寒澈怀里的陆菱,淡声但:“老大,我和林山轮流守夜就行,你和大嫂休息吧。”   “行了,你们赶紧睡,后半夜替我就行。”   阿宽动了动嘴巴,但是看寒澈态度坚决,便没有再坚持。   他和林山背对背靠在墙边,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山中雾气重,早晚温差也比较大,所以夜深之后,温度降得很快。   寒澈搂在陆菱,将外衣披在她的身上,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不知过了多久,陆菱动了动,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寒澈拍着她的背,温声道:“继续睡吧,我守着你。”   但是陆菱却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寒澈流畅优越的下颌线愣了愣神,又抬起脑袋看了眼四周。   阿宽和林山已经睡着了。   陆菱的目光落回寒澈身上,大概是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寒澈主动低下头,凑到她的唇边。   “怎么了?”   陆菱道:“你闭眼。”   寒澈:“?”   尽管有疑惑,但寒澈还是照做了。   陆菱从空间内摸出一个黑色的圆球,朝着山涧门口一丢,啪嗒一声脆响过后,四周重新归于岑寂。   寒澈睁开眼,不明所以的看向陆菱。   陆玲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她的手臂用了几分力气,勾着寒澈的脖子,与他一同躺在了柔软的杂草之上。   寒澈低声道:“我得守夜。”   “安心睡吧,有情况的话,会有警报声。”陆菱嘟哝着。   寒澈目光重新看向山涧外侧。   刚才的声音他听见了,但是又不能确定陆菱丢了什么东西。   稍稍沉默过后,寒澈朝着陆菱问道:“你放了什么……嘶……”   陆菱咬了口他的唇角,让他的语调消失在了彼此紧贴的唇齿之间。   陆菱像是没了耐心,催促道:“闭嘴,睡觉。”   “……”   寒澈又追着她的红唇亲了口,低低缓缓的应道:“嗯,睡吧。”   翌日,晨光大亮。   阿宽和林山已经不见了,陆菱从寒澈怀中悠悠转醒,转了转有些酸涩的脖颈。   寒澈的半边手臂都麻了,也趁机活动了一下。   陆菱见此忍不住调侃道:“你的手还好吧?”   “无妨。”   寒澈脸色淡然,捏了捏陆菱的脸蛋,随即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来到山涧外的草地处,低头寻找着什么,然后他的脚步一顿,从杂草里面摸出来一个黑色的圆球,转身看向了陆菱。   陆菱朝着他伸手,“还我。”   “这是什么?”   寒澈递过去,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陆菱莞尔一笑,忽然起了几分逗弄寒澈的心思。   她将黑球摊在掌心,然后朝着寒澈问道:“你想看我变魔术吗?”   寒澈挑了下眉,似乎没有理解。   但是稍倾,陆菱挽起了衣袖,将掌心的黑球展示给寒澈看了一眼,下一秒她的另一只手覆盖上来。   等再次展开的时候,掌心的黑球已经消失不见了。   寒澈:“……?”   寒澈盯着她的手,茫然道:“去哪了?”   “变走啦。”   “变……去哪?”   陆菱被逗笑,捏着寒澈的脸颊,笑着说:“你刚才的表情好呆哦!”   寒澈:“……”   陆菱又继续道:“寒澈,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说完,陆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寒澈问:“你舍得?”   “我干嘛不舍得?。”   “……哦。”   某人背过身,肩膀冷硬的顿了顿,似乎还有点小脾气了。   陆菱从寒澈身后搂住他的腰,笑吟吟的说:“下场就是非你不嫁喽。” 第318章 方便面   刚刚小解回来的阿宽和林山,见此情景双双沉默。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大早就要受到这种暴击。   陆菱将小黑球探测仪悄悄的放回了空间,然后跟个没事人似的走到山涧外。   “先吃点东西吧,等会儿我们继续赶路。”   陆菱将装着干粮的布袋从马匹上拿了下来,然后朝着阿宽道:“你用火折子把火引起来,咱们煮点汤面吃。”   “好嘞!”   一听又有好吃的,阿宽和林山兴冲冲的去生火了。   陆菱将早就准备的方便面从布袋里拿了出来,只是包装袋已经被她提前处理了,现在在她手里的就是普通的面饼。   趁着他们鼓捣早饭的时候,寒澈出去巡视了一圈。   稍倾,阿宽在身后喊道:“大嫂,水开了!”   陆菱拿着面饼走过去,手里还拿着一些刚从草堆里找出来的新鲜野菜。   用水简单洗了洗就能烫着吃。   林山在旁边感叹道:“大嫂,我没想到你出门竟然还带了一口小锅,以前我们出门在外的时候,都是简单啃两口硬邦邦的窝头,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咱们竟然还能吃上热汤面。”   “就是就是。”   阿宽附和着,眼睛盯着陆菱手中的面饼,疑惑道:“不过……大嫂,你带来的这个面形状怎么如此奇特?”   说完,阿宽还上手捏了捏。   又脆又硬。   阿宽迟疑着问:“这个……能吃吗?”   “我既然拿出来了,肯定能吃呀。”   陆菱先把准备好的调料包放进了沸水里面,透明的液体瞬间被染成了深褐色,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儿。   接着面饼和野菜也一同放了进去。   陆菱用筷子搅动了一下,忍不住说:“要是再能来两颗荷包蛋就更好了!”   “嘿嘿,有没有荷包蛋不重要,我现在闻着这个香味就要不行了,大嫂,什么时候就能吃了?”   “等把面饼煮软就可以吃啦,很方便的。”   陆菱顿了下,然后朝着众人郑重道:“所以这个叫方便面,还是红烧牛肉味的。”   话音落下,林山惊讶道:“里面还有牛肉呢?”   林山和阿宽就朝着小锅内开始张望。   陆菱缓缓道:“这个真没有,你们自己想象一下吧。”   面饼煮开就可以吃饭了,但是四处溜达的寒澈还没有回来。   陆菱将筷子递给阿宽和林山,朝着他们道:“你们先吃,我去找找寒澈。”   “大嫂,你先吃吧,我去找!”   说着,阿宽就要站起来,结果被旁边的林山差点拽到。   阿宽瞪着林山:“你拉我干嘛?”   林山挤了挤眼睛,然后朝着陆菱道:“大嫂,我们先吃了,麻烦您去找老大吧。”   阿宽:“……”   二人世界?   阿宽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啊,大嫂你去吧。”   陆菱瞅他们一眼。   一看他们肚里就没有憋好屁!   陆菱顺着崎岖的小路往大道上走去,没过多久,身后忽然传来呼喊声。   “陆菱!”   寒澈微微蹙着眉,淡声道:“别乱跑。”   陆菱回过身,笑吟吟的朝着寒澈走去,来到他跟前小声道:“我没乱跑,我是出来找你的,回去吃点东西,咱们早点赶路吧。”   “嗯。”   寒澈的声音有些沉,表情也不是很放松的状态。   陆菱微微仰头望着他,问道:“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寒澈张开手臂,搭在陆菱的肩头,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陆菱侧脸看向寒澈的手,就听见他缓声叮嘱道:“一会儿若是有什么情况,你就躲在我们身后,千万不要逞强,知道吗?”   陆菱眨了眨眼,笑着问:“到底怎么了?难不成还真有什么猛兽找上门?”   “不是。”   寒澈谨慎的回头扫了眼,声音带着几分笃定,“若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应该是被人盯上了,昨晚有人曾到这里摸过哨,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所以万事小心为妙。”   “你怎么知道有人摸过哨?”陆菱问。   她昨晚丢在山涧口的探测仪并没有发出警报,难道是因为距离不够?   早知道就应该多丢几颗。   闻言,寒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学过追踪术的人都知道,不论走到何处,都需要将自己的行迹销毁,因为不一小心就会露出破绽,这些人清楚我们的身份,所以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但是河边的踪迹难以清扫,虽然有人特意做过处理,但我还是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陆菱顿了下,又问:“难不成你发现了新鲜的脚印?”   寒澈看她一眼,眼睛含着浅笑,然后点了点头。   陆菱:“可你怎么分辨得出,那些脚印是不是昨晚我们留下来的呢?”   寒澈笑了下,又道:“我日日跟你在一起,怎么还会分不清你的足长?至于阿宽和林山,他们的身家消息全都在官册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我想不知道都难。”   说完,陆菱瞥了眼寒澈的脚。   她……就分不清。   陆菱摸了摸鼻尖,然后挽住寒澈的手臂往回走,“行吧,反正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不论来者是谁,我都不怕!”   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谁怕谁?   四人吃过东西,整装出发。   又是熟悉的颠簸山路,不过好在行李什么的都能放在马儿身上,众人牵着马慢步缓行。   脚下的石子硌着脚底,稍不留神就容易崴脚。   寒澈将陆菱的马牵在自己手中,让她专心的走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头逐渐变得毒辣,陆菱准备好的草帽又派上了用场。   这种手中编织的草帽,又轻巧又能遮阳,就是稍稍跟他们身上干练爽利的穿着不太搭配。   寒澈牵着两匹马,没办法系绳子。   陆菱便站在寒澈跟前,帮他整理好了草帽,顺便捏了捏他的脸。   寒澈无奈的望着她。   陆菱笑着说:“果然还是看脸的。”   这么丑的草帽,戴在寒澈脸上,反而给他温润的外表上增添了几分野性。   若是脸庞上搭配上两抹嗜血的伤口,想必看起来更加野性十足,独具魅力!   寒澈看着她问:“怎么你连这种东西都准备了?你的包袱能装下这么多东西吗?”   前面的阿宽和林山听见声音后,强烈的表示赞同。   陆菱凑近寒澈道:“这是一个秘密。”   寒澈挑了下眉,一副等着下文的乖巧模样。   陆菱:“记得晨早的魔术吗?其实我有一个百宝箱,想要什么东西,都能变出来!” 第319章 巨型蜜蜂   寒澈沉默了下,笑着问:“你觉得我今年几岁?”   众人似乎都当陆菱随口说的,笑了笑之后,谁也没当真。   陆菱也没有多做解释,反正这种事压根也说不清楚,她总不能把空间搬出来给所有人看。   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眼前的树林忽然变得愈发茂密。   经过低矮的灌木丛,仿佛进入了深山老林。   树木遮天蔽日,遮挡住了头顶的烈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草香味道,倒是比刚才嗮着大太阳赶路舒服的多。   寒澈从马上解下水壶,递给陆菱。   陆菱仰头慢慢喝了两口,旁边寒澈的目光一直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忽然,他开口道:“都警醒一点,这林子有点不对劲。”   陆菱顿了下,瞬间也反应了过来。   这林子里的树木繁多,到处都是乱石杂草,郁郁葱葱的,刚才一路走过来,遍地是虫鸣鸟叫,没道理进了树林反倒安静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   但是除此之外,一点其他的声音也没有。   陆菱将水壶递回去,寒澈也没嫌弃,直接就着她喝过的壶口,快速的灌了几口。   前方的阿宽和林山将随身的兵器都拿在了手中。   众人小心翼翼的继续朝着前方缓行。   见此情景,陆菱不得已再次掏出了小黑球。   不知道她摆弄了下什么,小黑球四周像是长了翅膀,扑棱扑棱的飞了起来。   小黑球只有指甲盖大小,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飞起来的蛾子,倒也不会引人注意。   不过寒澈落在陆菱身后,将她的小动作尽数收在了眼中。   寒澈也没有声张,只是更加警醒了几分。   小黑球飘飘荡荡的飞到了最前面,与打头阵的阿宽保持着三五米的距离。   算是为众人探路。   忽然,陆菱脑海中响起一阵微弱的电流声,陆菱‘嘶’了声,随即停在了原地。   后背有些灼热。   寒澈迅速凑过来问:“怎么了?”   陆菱眨了眨眼,直起身来,目光直视着前方,淡声道:“前方有情况。”   话音落下,寒澈叫住了阿宽和林山。   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他们将陆菱围在中间,警惕的看向四周。   数米之外的大树上,一个个打扮诡异的黑衣人,各个蒙着脸,手里拿着武器,安安静静的蹲在树上,仿佛在守株待兔。   寒澈沉声道:“有人,大家小心戒备。”   “老大,来者不善,咱们还要往前走吗?”阿宽问。   寒澈顿了下,唇角勾起冷笑,“既然他们想动手,那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闻言,林山默默补充了句:“老大,咱们今日若是破了杀戒,也是情有可原的,以后应该不会挨罚吧?”   阿宽‘啧’了声,讥讽道:“你还有心思想这个?”   林山道:“总得问清楚不是?”   于是,两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寒澈。   寒澈汗颜,无奈道:“我们不说,谁会知道?”   阿宽和林山眸光一亮,有道理呀。   陆菱:“……”   真狗。   听了寒澈的话,阿宽相比较之前的小心翼翼,现在眼中反倒多了一丝跃跃欲试。   他把长剑举在眼前,笑着说:“兄弟,咱们今天敞开了打!”   话音刚落,前方的密林中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嗡嗡声。   众人齐齐抬头,朝着远处一看。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频繁。   阿宽挑了下眉,淡声道:“老大,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刚说完,密林中忽然涌出来一大群蜜蜂!   而且这些蜜蜂的个头十分恐惧,足足有半个手掌那么大,饱满的腹部连接尾巴的地方,扬着一根尖刺,黑压压的一片,径直朝着寒澈等人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寒澈迅速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裹在了陆菱的身上。   “先撤!”   “快跑!”   马儿都顾不上了,众人撒开腿,直接转身往回跑。   林山:“你个乌鸦嘴!好端端的说什么不对劲?这下好了,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蜜蜂!这要是被咬一口,不得直接去掉半条命?”   “奶奶个腿的!小爷怎么会知道他们这么阴险!早知道就绕道了!你不是自诩见多识广吗?这些大蜜蜂是什么来头?”阿宽急切道。   “老子不知道!你快闭嘴吧!”   “你怎么说话的!”   ……   风在耳边呼啸。   陆菱被寒澈牵着一路飞奔,喘着大气感觉胸口都要冒火了。   然而,身旁的两个幼稚鬼竟然还有闲心拌嘴!   “寒澈,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咱们早晚会被追上的,得找地方躲一躲。”陆菱高呼道。   “不能停!那些蜜蜂太过诡异,若是被咬,后果不堪设想,这里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只能先跑了。”   陆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火,咱们用火烧,应该能有些用处。”   “这里全是密林,要是大火烧起来,咱们很可能引火烧身!先跑出去再说!”   相比起语调中的急迫,寒澈的表情还算镇定。   他迅速判断着岔路的方向,在一个需要转弯的地方,慢慢降低了速度。   陆菱惊诧道:“不跑啦?”   她跟着停下来。   下一秒,陆菱的眼前一阵天翻地转,寒澈将她抱在了怀里,一个腾身迅速窜到了树上。   陆菱惊呼了一声,搂着寒澈的脖子站在树干上,朝着下面望去。   阿宽和林山纷纷效仿,钻进了茂密的树叶里,借此来掩护自身。   众人听着远处的动静,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大口喘气,平稳呼吸。   忽然,陆菱意识到几分不对劲。   她的探测仪并没有发出警报声,难道在这个世界失灵了?   可是其他的设备都能用,空间就是给这些设备提供能量的补给站,按说这个探测仪应该也没有问题才对!   正想着,旁边阿宽惊呼一声。   “老大,不好了!那些蜜蜂又追过来了!”   体型骇人的巨型蜜蜂,嗡嗡的从密林中飞出,一个个探着触角,仿佛闻着味儿就找了过来。   阿宽和林山骂骂咧咧的跳下树,重新飞奔起来。   寒澈抓住陆菱的手,揽着她的腰,平稳的落在了地上。   “陆菱,我们走!”   “等一下!”   陆菱看着蜜蜂袭来的方向,感受着胸腔内强有力的跳动。   忽然,她感受到了一股充盈的战斗力,从上至下,由内而外,好像将她完全武装了起来。   那双潋滟的瞳眸,此时此刻充满了凛冽的杀意。   陆菱推开寒澈,攥紧拳头,迈开双腿,径直朝着蜜蜂群奔去! 第320章 劳模小叶回来了   “陆菱!回来!”   “大嫂!别过去!”   前前后后几道声音,几乎同时朝着陆菱吼出,但是她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脚下的步子迈的异常坚定,充斥着浓浓的战意。   陆菱的眼睛黑沉沉的,又透着杀意,仿佛掀起波涛骇浪的汪洋大海。   稍不留神,就能覆灭一切!   而此时此刻,陆菱体内的战意也被掀到了顶峰!   【注意!系统即将重启!】   【注意!系统即将重启!】   “啊——”   陆菱仰头张大嘴巴,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   与此同时,襦裙之下,陆菱后背的细腻皮肤上,忽然漫开一枝枝幽绿的藤蔓,枝条蔓延,爬满了她的整块背部。   图腾的颜色鲜艳欲滴,活灵活现。   【主人!小叶回来了!】   一瞬间,冰冷机械的音调,伴随着诡异的欢快声,充斥着陆菱的脑袋。   她勾了勾唇,眼底的杀意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欣喜。   终于。   陆菱的额角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整个人忽然显得特别疲惫。   她掀了掀眼皮,看见成群结队的巨大蜜蜂,已经近在眼前,躲……似乎是躲不多了。   不过……   陆菱眼前的视线一暗,思绪戛然而止。   寒澈拼尽全力冲了上来,挡在了陆菱的身前。   她忽然撞入了一个泛着暖意的怀抱。   寒澈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却将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巨型蜜蜂眼前。   仿若杀人机器的蜜蜂,一只只奔涌而来。   寒澈抿着唇,眼底满是责备,但是落在陆菱耳中,却成了轻飘飘的一句叹息。   “为什么不听话?”   “寒澈,蜜蜂不是真……”   话音未落,蜜蜂从他们身旁穿过,粗长的触角,猩红的眼眸清晰可见。   但他们并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狂妄的飞掠而去。   陆菱的声音轻飘飘的,透着倦意,“蜜蜂不是真的,是幻术。”   幻术?   寒澈眼底透着惊讶,但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是幻术,也是巫术!   阿宽和林山也匆匆跑了过来,看到陆菱泛白的脸,匆忙问道:“大嫂,你没事吧?”   “没事。”   陆菱摇着头,露出浅笑:“简直像是开到了新年大礼包。”   一样惊喜。   “啊?”   没人听懂陆菱话中的深意,只有脑海里面哭唧唧的撒娇声,和陆菱是如出一辙的喜悦。   【主人,人家终于又见到你了!嘤嘤嘤,快给我香一个。】   陆菱静默:“996,你们家主人快虚脱了,难道你看不见吗?”   怎么又叫人家996?   劳模小叶哭唧唧的声音一顿,“嗝!太久没一起战斗,伦家差点忘记了,我先给你渡点灵力!”   “呼——”   陆菱长舒了一口气,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刚刚狼狈的模样,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陆菱从寒澈怀里站直,忽然像个没事人一样,朝着众人提醒道:“有人追上来了。”   众人瞧见陆菱的变化,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阿宽结巴道:“大,大嫂不愧是女中豪杰,恢复的真是太快了!”   话音落下,寒澈淡淡的瞥了陆菱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他把陆菱扯到自己身后,低声叮嘱道:“不许再冲动。”   说完,他便看向了前方,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留个陆菱。   陆菱隐约觉得,某个男人似乎闹脾气了?   小叶适时提醒:“你男人生气了。”   陆菱翻了个白眼,“老娘知道!”   小叶:“啧。”   正当此时,从密林中走出来数十个黑衣男子,各个穿着便利的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面巾,就连头发都用头巾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   从上到下,几乎看不到可以用来辨别身份的特征。   但越是如此, 就说明他们要掩盖的东西,有多么显而易见。   “哈哈哈哈哈,竟然有人识破了我的幻术?大周境内,也不全是争权夺利的酒囊饭袋之辈。”   站在中间的某个黑衣人,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话音落下,他眯了眯眼,目光径直落在寒澈身上,目光又变得有几分讥讽。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北辰世子。”   寒澈上前一步,“你认识我?”   “哈哈哈,略有耳闻。”黑衣头目笑道。   闻言,寒澈勾了勾唇,面色讥讽,“阁下没有说实话。”   “哦?何以见得?”   “你不仅认识我,而且很可能我也认识你,不如阁下把面巾摘了,咱们面对着说话,大概能帮助阁下记起一些往事。”   “好大的口气!”   黑衣头目不悦道:“就算你家老子站在我跟前,也得敬我三分,你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口出狂言,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区区幻术,也想让我等敬服,阁下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哼!你莫要口出狂言,待会儿有你求饶的时候!”   黑衣头目又哈哈笑起来,指着寒澈道:“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呃……等一下,我打个岔。”   严峻的对峙场景中,忽然响起一道调笑的声音。   陆菱从寒澈身后探出头来,朝着黑衣人们问道:“阁下有没有听过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话呢?能不能不要逼逼赖赖,直接开打呀!我们的时间很宝贵的!”   寒澈将陆菱的头轻轻的按了回去。   黑衣人被气得不轻,“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竟然如此放肆!”   “我是从你家祖坟里冒出来的,实话跟你说吧,我是你爹!”陆菱高呼道。   寒澈:“……”   众人:“……”   “噗……”   阿宽和林山忍不住双双笑出声,顺便朝着陆菱竖起了大拇指。   “来人!都给我上!抓住他们之中的一个,赏银千两!若是活捉,便是封官拜爵,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都给我上!”   黑衣头目一声令下,围在他四周的黑衣人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窜出来。   阿宽和林山迅速跑上前应对,与众人打成了一团。   陆菱气呼呼的戳着寒澈的脊背,“我就值千两?太欺负人了!这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我要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小叶暗戳戳的提醒:“主人,咱们观战就行!你别冲动,刚刚逼出战意,十分耗费体力,咱们还是歇会吧。”   话音落下,陆菱迈出去的腿迅速收了回来。   她朝着寒澈眨巴眨巴眼睛,“哥哥……”   “……”   寒澈抿着唇,手掌罩在陆菱的眼睛上,遮住了她的视线,无奈的答道:“谁是你哥?” 第321章 解药!给不给?   还没等陆菱出声回答,寒澈已经将手掌收了回去。   他郑重其事的看着陆菱,淡声道:“在这里等着我。”   话音落下,寒澈抽出长剑,一步一步朝着不远处正在打斗的人群而去。   刀尖擦过砾石,泛着凛冽的光。   寒澈疾步向前,躲过几个前来围攻他的黑衣人,径直朝着人后的黑衣头目而去。   战况一触即发。   寒澈显然没打算再拖时间,他手握长剑,一招一式都带着狠厉的锋芒,招招逼近敌人的死穴。   阿宽和林山也在奋力迎战。   密林前的空地,就这样被划分出了一道界限。   寒澈锋芒毕露,黑衣人节节败退。   见此情景,陆菱似乎还真没有帮忙的余地,但她还是从空间内拿出了一把新的短弩,瞄准远处的敌人,施以援手。   除了那个黑衣头目能够与寒澈勉强过上几招之外,其余的人压根没有招架之力。   他们数十个黑衣人,从各个方向包围了寒澈三人,却让他们轻轻松松的突围了出来,顺便一个个瓦解。   见势不妙,黑衣头目迅速撤退。   他的轻功极好,瞬间便跃上树梢,将自己的身姿隐藏了起来。   寒澈蹬地而起,奋力直追。   然而,黑衣头目却忽然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把白色粉末,迅速朝着寒澈的脸上撒去。   寒澈大惊,迅速用手臂遮挡。   但是白色粉末轻如烟尘,还是有一些细小的沫子,飞进了他的眼睛里。   一股酸涩痛麻的灼烧感,席卷了寒澈的眼球。   寒澈忍着痛,拼命睁大眼睛,努力看清了黑衣头目逃跑的方向。   他后撤半步,将剑柄握在自己手中,剑尖冲着黑衣头目的身影,用力扔了出去。   “唔!”   黑衣头目一声闷哼,长剑扎进了他的肩膀,瞬间从树上掉了下来。   寒澈捂着左眼追上去,然后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寒澈!”   陆菱从身后跑过来,将他扶住,担忧着问:“你怎么样了?”   寒澈摇了摇头,淡声道:“无妨,先把人抓了。”   黑衣头目倒在地上,用力拔出了刀尖,鲜血喷撒了一地,他捂着自己的胳膊,狠狠的把长剑丢了回来。   陆菱冲上前,长腿一扫,截断了长剑飞来的方向。   黑衣头目挣扎的站起身,正预备再次施展轻功。   陆菱拿着短弩,朝着他的腿弯处射去。   ‘咻咻——’两箭,黑衣头目栽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膝盖痛苦的嚎叫起来。   其余几个还在分立抵抗的黑衣人,见势不妙,匆匆开始跑路。   但阿宽和林山也不是省油的灯,迅速开展围追堵截,直到把所有人打倒在地。   此时此刻,陆菱扶着寒澈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寒澈的眼睛已经红肿一片,又痛又痒,陆菱紧紧的扣着他的手腕,不让他挣扎,然后朝着身后的阿宽等人高声呼道:“拿水来!”   阿宽和林山迅速跑来。   “水?水壶挂在马上呢,刚才都跑散了,现在也看不见马儿的踪迹!”林山匆匆道。   阿宽随即说道:“你们看着老大,我去找马!”   “你们都去!”陆菱道。   阿宽和林山对视一眼,纷纷点头,然后朝着前方的岔路而去。   “寒澈,你现在自己能动吗?”陆菱问道。   寒澈点点头,面青压制住眼睛上的痛意,淡声安抚道:“我没事,你放心吧。”   陆菱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呼叫小叶。   “996,给我拿几瓶矿泉水!”   小叶:“主人,这样咱们会暴露的!还是等他们把马找回来吧,你别着急,你男人的眼睛不会有事的。”   陆菱:“别废话!”   小叶:“……”   下一秒,陆菱的手中凭空多了两瓶矿泉水。   她迅速将瓶盖拧开,递到了寒澈手中。   “寒澈,你先用水简单的洗一洗眼睛,我去找那个头目,他身上应该会有解药!”   寒澈一愣,“这是……水?哪来的水?”   “你先别管了,冲洗一下眼睛,我很快回来!”   “小心些!”   “嗯!”   陆菱一路跑过去,从一个大树下看见了黑衣头目的身影,她匆忙跑过去,蹲在地上探了探黑衣头目的鼻息。   还活着。   陆菱拔下头顶的木簪,迅速将黑衣头目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   这人续着八字胡,面庞方正,明显不同于大周百姓的长相。   陆菱迅速用木簪刺了几处黑衣头目身上的穴道,这人呼通一声,悠悠转醒。   “说!解药呢?”   黑衣头目闭口不言。   陆菱举起木簪狠狠刺入了黑衣头目的肩膀,惨叫声不绝于耳,她的脸上也被溅上了一地血珠。   “说不说?”   黑衣头目挣扎了下,嚎叫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想死多容易?但我不会给你一个痛快,要么交出解药,要么你就等着被折磨吧。”   “你,你,你杀了我吧!”   陆菱按着此人,目光从他身上搜寻了一遍。   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白色的粉末,尤其是胸口的位置众多。   陆菱迅速上手,撕开了黑衣头目胸前的衣服,从里面掉出来一个小布袋,打开一看,竟是他身上沾染的白色粉末!   陆菱勾起一个嗜血的笑容,从布袋里抓取一簇白色粉末,然后用手撑开黑衣头目的眼皮,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撒了进去。   “啊——”   “啊——”   犹如杀猪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很快,声音戛然而止,陆菱用手狠狠的捏住了黑衣头目的脖颈。   直到将他的脸捏的涨红一片。   陆菱才缓缓松了力道:“解药!给不给?”   “我给!我给!”   黑衣头目颤抖着捂住自己的眼睛,瑟瑟缩缩的终于答应把解药给陆菱。   陆菱又踹了一脚,“快点!在哪里?”   “在……在……”   黑衣头目虚弱的倒在地上,指尖缓缓抬起,又没入了胸口的暗兜。   陆菱抢先一步按住了黑衣头目的手,可她仔仔细细查看了好几眼,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暗兜内除了刚才的布袋之外,什么也没有。   陆菱气的变了脸色,“你骗我?”   她刚抬起头,就看到黑衣头目艰难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陆菱再次掐住他的喉咙,“你给我吐出来……” 第322章 小心,有血腥气   话音未落,黑衣头目唇角溢出一抹黑色的鲜血,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但逐渐失去了神采,僵在当中。   他服毒自杀了。   陆菱掰开他的嘴巴看了两眼,这人的牙齿根部竟然藏着毒药。   等陆菱再次回去的时候,只见方才被阿宽和林山绑起来的黑衣人们,唇角全都流着黑色,已经没了气息。   死状,和黑衣头目一样。   可见他们的口中全都藏了毒,一旦任务失败,他们就会服毒自尽。   也就是说,这些黑衣人全都是死士!   “阿菱……”   寒澈唤她的名字,陆菱匆忙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人全死了。”   陆菱的视线落在寒澈的眼睛上,他的眼皮还是微微有些红肿,摸起来皮肤四周还有些烫。   她心疼道:“便宜他们了!”   “无妨。”   寒澈勾了勾唇角,朝着陆菱温声道:“应该不是什么毒粉,你放心吧。”   “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闻闻啊。”   寒澈闭着眼睛,摩挲着碰了碰陆菱的脸蛋,笑着问:“以往你总笑我关心则乱,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反而比我还要慌张?”   “我担心你嘛!”   陆菱凑近寒澈的面颊,又捻了捻残留着白色粉末的指尖,滑滑的,像是掺了石灰粉一样的东西,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陆菱想起了之前原康宁差点被人拐走的情景,当时那个男人逃跑的时候,就是撒的这种粉末。   还真是关心则乱。   陆菱顺势靠近寒澈怀里,小声道:“没事就好。”   陆菱又用清水给寒澈洗了洗眼角,顺势又从空间内找出来一个毛巾,浸了凉水,让寒澈在眼皮上敷了敷,多少能舒服点。   粉末入眼,除了多用清水洗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不过陆菱还是从空间内找了些药膏,往寒澈的眼皮上涂了一层,帮他缓解灼热。   阿宽和林山去找马儿,也不知道找到哪里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寒澈,你说他们都是什么人?”陆菱闷闷的问。   寒澈垂眸,捏着陆菱的指尖,想先听听她的想法。   “你觉得呢?”   “从面相上来看,他们这些人与大周百姓的普遍长相,有很大差别,脸有些方正,鼻骨微塌,身材略显魁梧,而且还有口音。”   话音落下,寒澈接过话头,淡声道:“所以,他们才要打扮的如此严密。”   陆菱抿了抿唇,又听见寒澈沉声道:“阿菱,我可能需要回一趟金陵了。”   “嗯,好。”   “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陆菱这次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头,“行啊,一起回去。”   “到时候,咱们再把清清和阿衡一起带上,我们两家也好正式见个面。”   “行,听你的安排。”   寒澈忽然笑了,垂眸问她,“今日怎么这般爽快?”   “上次不是已经提过这件事了吗?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必要,金陵城乃是繁华之地,相信清清和衡崽也会喜欢的。”   “我的父母亲族也都是好相与之人,你也会喜欢他们的。”   “那……万一我喜欢他们,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有这种可能。”   寒澈笃定道:“我选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若他们真的不喜欢又有何妨?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是我,关旁人何事?更何况,若我们家连最基本的尊重也无法给你的话,岂不是白白殒没了北辰王府的名声?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万事有我。”   寒澈很少长篇大论,也只有这种人生大事,才能让他几次发出肺腑之言。   稍倾,阿宽和林山牵着马回来。   看到寒澈平静的模样,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老大,你感觉怎么样了?”阿宽询问道。   寒澈淡声说:“放心吧,没什么大碍。”   瞧见两人担心的模样,陆菱也在旁边补充道:“寒澈的眼睛,我已经看过了,就是被石灰粉末灼伤了眼角,我也帮他抹了缓解的药物,你们大可放心吧。”   听了陆菱的话,林山悠悠的松了口气。   “还是大嫂细心,出门在外,连治眼睛的药膏都带了,我们真是惭愧。”   “不用客气。”   寒澈闻言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用客气。”   众人笑作一团。   因为刚才慌忙逃窜,惊扰了马匹,上面的行李很多都散落了一地,阿宽两人收拾这些东西耽误了很多时间。   当然,他们也没来得及收拾干净,就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几人稍作修整,预备稍后再出发。   寒澈闭着眼,朝着旁边的阿宽淡声吩咐道:“阿宽,你先行出发,淌过鬼见愁之后,以你的脚程,半日就能到达莲城军营,到时候你带人过来,这些人的尸体,要全部运回去。”   “我明白,但是……”   阿宽面露担忧,随即林山打断了他的话,朝着寒澈道:“老大,让我去吧!阿宽武功比我高强,可以留下来保护你们,那些黑衣人说不定还有埋伏,老大你的眼睛又受了伤,还是让阿宽留下来吧。”   阿宽也正有此意。   寒澈没有犹豫,直接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递给了林山,“万事小心!”   “老大放心吧!傍晚之前,我一定把莲城军带来!”   林山拿着令牌起身,顺势将旁边的马匹牵了过来,准备出发。   “等一下。”   阿宽匆匆跟上去,将陆菱之前送给他的短弩递给了林山,并郑重道:“拿着吧,用来防身。”   “呦!终于肯让我摸一下啦?”   阿宽有些急,“你到底要不要?”   “要要要,你说你急什么?”   林山笑呵呵的将短弩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看了两眼,而后道:“行了,兄弟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老大和大嫂,要是出了什么事,回头我让兄弟们唯你是问!”   “知道了,赶紧走吧。”   林山爬上马背,朝着众人挥手,“保重,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林山离开之后,陆菱和阿宽带着寒澈,又回到了昨晚栖息的山涧坑里。   阿宽前去拴马,陆菱扶着寒澈往里面走去。   “小心石头,脚迈高一些,马上到了……”   陆菱脸上带着柔和的表情,就连声音也十分娇俏耐心,但是转瞬间,她的鼻尖皱了皱,眼神忽然看向前方。   与此同时,寒澈抓紧了陆菱的手。   “小心,有血腥气。” 第323章 漏网之鱼   陆菱也已经察觉到了。   她让寒澈站在原地,她自己则一步一步的朝着山涧口踱步而去。   旁边的荒草地上,草叶上沾着零星的血迹。   陆菱加快脚步,眼睛的余光瞥见了一抹黑色。   山涧口有一抹倒下的身影,他全身包裹严实,只有滴在地上的血珠,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   陆菱迅速走上前,将黑衣男子翻过身,顺势摸了摸他的脉搏。   还有气息。   陆菱回头将寒澈扶了过来,顺便解释道:“应该是刚才侥幸逃脱的黑衣同党,这家伙也算有几分本事,竟然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逃脱,还没被发现。”   “他们的身法奇特,武力虽然不行,但各个轻功了得,不容小觑。”   “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把那个人处理一下。”   “留活口。”   “放心吧,我就是给他拔颗牙!”   陆菱的声音发着狠,现在也没有旁人,她自然也懒得顾忌,直接堂而皇之的开始从空间内掏出工具。   钳子扳手,应有尽有。   小叶在陆菱脑海里疯狂发出警报,“主人!刚才的矿泉水还没解释清楚呢,你要是再胡闹,咱们真就暴露了!”   “那又如何?反正本小姐现在就要先解气!”   陆菱不顾小叶的劝阻,直接将钳子什么的,伸进了黑衣男子的嘴里。   把塞着毒药软包的牙齿,硬生生的拔了下来。   黑衣男子大概是被痛醒的,一张口就忍不住吐了口血水。   阿宽栓好了马匹,又拎着水壶到河边灌满了水,刚回来,就瞧见了如此血腥的一幕。   他的脚步微顿,就听见陆菱恶狠狠的说:“醒啦?不好意思,本小姐现在心情不爽,你还是再晕一次吧。”   话音落下,陆菱举着扳手,将黑衣男子给打晕了。   阿宽:“……”   阿宽抓了转脖子,扯出一个笑容,“大嫂威武!”   陆菱今天真是把狠这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阿宽,帮他绑起来,回头咱们还得审问呢。”陆菱朝着阿宽吩咐道。   阿宽将水壶递给寒澈,又来到陆菱跟前。   “大嫂,既然要审问,那咱们还是把他弄醒吧,现在就问。”   “不行。”   陆菱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现在审问的话,我可能控制不住我的脾气。”   “……”   大概也是有小叶的加持,陆菱一旦情绪迭起,身上的战意就会争前恐后的涌出来,让她控制不住的想要发泄暴力。   当然这样是不好的。   陆菱心里清楚,所以还是把黑衣男子打晕了,等着一会儿战意平息之后,再来审问。   闻言,小叶一副欣慰的口吻,“我的娃,你好像懂事了。”   陆菱翻了个白眼,暂时没打算理会小叶。   她回到寒澈跟前,又用清水帮着寒澈洗了洗眼角。   眼周的皮肤比较脆弱,所以陆菱每次也不敢用力,都是轻轻的用水帮他揉一下,然后用毛巾沾干水分。   寒澈说:“你不用这么小心,我没什么感觉。”   “你的眼皮都肿了,我哪里还敢用力?”   陆菱叹了口气,又拿出药膏给寒澈涂了涂,其实也就是缓解一下红肿带来的灼烧感而已,顺便消除一下的疼痛感。   阿宽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陆菱动作,只是他的眉毛不经意皱了皱,视线来回的集中在陆菱手中的药膏上。   刚才是他看花眼了吧?   明明一开始大嫂的手中什么东西也没有,就忽然出现了一瓶药膏!   这是怎么回事?   阿宽还正愣神,就听见陆菱吩咐道:“对了,阿宽,你去把小锅拿下来吧,再烧点水,出门在外,还是得少喝生水,咱们烧点水来喝吧。”   “……哦,好,我这就去。”   阿宽揉了揉眼睛,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与此同时,寒澈的唇角也不经意抿了抿。   他虽然现在无法视物,但是心里的疑惑也不比阿宽少。   “阿菱,别忙活了,我有话问你。”   寒澈准确无误的抓住了陆菱的手腕,拉着她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小叶开始嘀咕:“主人,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闭嘴!”   陆菱烦躁的答了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的洪亮。   再瞥见寒澈惊诧的目光,陆菱捂了捂嘴巴,心里又骂骂咧咧了几句,并朝着寒澈道:“不是说你的,你有什么问题,问吧。”   寒澈的目光朝着四周扫了眼,有些好笑的问:“现在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小叶:“没有,毕竟我不是人。”   陆菱:“……”   陆菱关掉空间内的语音连接,直接让小叶闭麦。   她看着寒澈答道:“俗话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明嘛,所以也不一定只有我们两个人呀。”   “阿菱。”   寒澈念了念她的名字,随口道:“你好像有很多秘密。”   陆菱没说话。   这个确实也没必要否认,毕竟谁身上还能没点不为人知的事情呢?   而且,她觉得有些事,也不是不能告诉寒澈。   只是在她看来,这些事情在某些人眼里可能过分荒谬,就算她说了,也不定会有人相信,搞不好还会以为她在说什么梦话。   不过寒澈若是深问的话,陆菱也愿意跟他好好解释一下。   但是寒澈并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摸着陆菱的头,很是温柔的说:“没关系,我等着你愿意自己告诉我的那天,在此之前,我不会多嘴。”   陆菱‘啧’了声,得了便宜还卖乖道:“真的不问了呀?我本来还说,你要是问的话,我就告诉你。”   寒澈笑笑,“嗯,不问。”   ……   晌午过后,外面的日头越发闷热。   陆菱和寒澈栖息在山涧的阴凉处,阿宽烧完水之后毛遂自荐,包揽了审问黑衣人的工作。   其实像是对待这种人,阿宽他们自有一套审问的流程,陆菱也不比担心,若是能审出问题,便是最好。   但他们也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这些人都是死士,想要他们招供可不是什么易事。   “寒澈,你饿不饿?”   陆菱靠在寒澈怀里,支起身子朝着他问,目光寒澈的侧脸,她的唇角勾了勾,凑上去亲了亲寒澈的下巴。   寒澈正好低下头,下巴与她的唇瓣擦过去,他便顺势扣住了陆菱的后脑,亲了上去。 第324章 你别吓我行不行   大概是因为暂时失去了视觉,所以寒澈的其他感官都瞬间灵敏了起来。   光是一个简单的亲吻,都能让人浑身变得滚烫。   寒澈松开她,哑着嗓子问:“你想吃什么?不过咱们带的干粮比较简单,也只能随便吃一口。”   陆菱先是摇了摇头,发觉寒澈没有反应,又忙补充了句:“我不饿,就是担心你,明天你的眼睛应该就能睁开了。”   “你是医者,我自然相信你,只是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沮丧呢?难道我的眼睛还有其他的情况吗?”   “没有,你别吓我行不行?”   “是你别吓我。”   寒澈笑着握住陆菱的指尖,安抚道:“别担心,明天我保证,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一定看向你。”   “……好。”   陆菱帮忙整理了下蒙在寒澈眼前的丝巾,“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看看阿宽那边的情况。”   往山涧外走的时候,正好阿宽也牵着被绳子捆住的黑衣男子走了回来。   黑衣男子口中被塞了一团黑布,瞥见他衣服上的破损,应该是从他的长袍上面扯下来的。   陆菱走过去问:“什么情况?”   “想要咬舌自尽,被我及时制止了,这帮人还真不好对付,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关键的信息,多半还是我自己瞎猜的。”   “说说你的猜测。”   闻言,阿宽手上一松,将黑衣男子推倒在地,顺势将他拴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陆菱和阿宽离得稍微远了些。   阿宽淡声道:“我估计这些人都是从塔图来的死士。”   陆菱先前也有这样的猜测。   “这么多的塔图死士,究竟是怎么混进来了?塔图野心勃勃,大周边境不可能没有设防,这么多的死士,难道都是凭空冒出来的?”   “我也觉得很奇怪。”   阿宽面露担忧,“大嫂,不瞒你说,其实我们早就察觉到了北境的异动,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当初我们查到西白村,还以为能借着私铸铜钱的案子,查出点线索,但是现在两个最关键的人证一死一伤,这个案子又得搁置下来,当真是难呀。”   “寒澈想要回一趟金陵,大概也是想找人商量一下,此处距离北境还有些距离,却忽然冒出来这么多的塔图死士,我担心现在各地可能都有这样的死士存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咱们得早做防范。”陆菱道。   “老大说要回金陵?”   “嗯。”   阿宽叹了口气,气愤道:“若是当初的北境军还在,塔图怎敢如此猖狂?朝廷那帮酒囊饭袋,能有什么用!”   陆菱瞅了阿宽一眼,淡声提醒道:“这话你跟我发发牢骚就成,往后可不能乱说了。”   阿宽挠了挠眼角,低低的应了句:“我明白。”   ……   时间一分一秒,倥偬而过。   陆菱和阿宽守着寒澈在山涧口警惕了半日,暂时没有状况发生。   唯一被他们发现的死士,也半死不活的。   他身上有伤,又不肯配合,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但他一声不吭的,一心求死。   寒澈要留着他的性命。   陆菱也没有浪费空间内的特效药,只是就地找了些止血的药草,用口嚼碎,敷到了这个死士的伤口上面。   夕阳西下,死士冷硬的面庞之上,染上了一层冷色。   他压着嗓音,“别白费心思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人的语调带着些口音,听起来略显粗狂,为他那张明显稚嫩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成熟的感觉。   陆菱没说话,自顾着手下的动作。   她将棉布撕成一条一条的形状,为这个人包扎好了伤口。   稍倾,她才缓缓道:“说实话,我对你知道的那些事情,也不太感兴趣,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将脸别到一旁,一副拒绝答话的模样。   见此,陆菱‘啧’了声,随即从地上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回到山涧下,寒澈听见脚步声,于是开口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太阳落山了,林山应该快到了。”   “嗯,那个人伤势如何?”   陆菱淡声道:“阿宽和林山都是你的手下,他们的手段你应该也清楚,更何况刚才那般紧急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可能会手下留情,所以这些人的伤势还是挺严重的。”   寒澈顿了下,缓缓道:“无妨,左右也指望不上一个死士。”   “说的也是。”   陆菱坐回寒澈身旁,仰头看着他问:“你呢?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眼睛已经不痛了,你的药膏很管用。”   “那当然啦。”   陆菱的神情颇有骄傲,“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先忍一忍,等到明日应该就彻底没事了。”   寒澈点了点头,但是唇角的弧度压得极低。   陆菱又问:“你还有心事?”   “我在想塔图的事。”   寒澈幽幽道:“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大周境内竟然混入了不少塔图的人,而且势力深厚,很可能已经深入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这件事容不得我们掉以轻心。”   大周本就是以军武立国,北辰一脉,更是为大周立下了赫赫战功,才让大周久居风云大陆诸国之首。   可是这些年,大周内忧外患不断,不仅经历了朝代更迭,甚至几方势力割裂,互相内耗。   其中北辰王府还让出了北境的兵权,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退出了战场。   如此情形之下,怎么能扛住周边各国的狼子野心呢?   只是塔图国人素来乃是蛮夷之辈,说话做事,全凭一腔热血蛮力,而今竟然这般悉心筹谋,想来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看来金陵之行,已经迫在眉睫。   陆菱看上寒澈疏阔的眉眼,忍不住问:“寒澈,若将来北境有难,你还会上战场吗?”   “会!”   他答得十分干脆,态度笃定。   饶是装模作样的做了几年霁月清风的翩翩公子,可寒澈的骨子里还是那个热血忠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夜幕一点一点的暗下来,泛着冷光的明月,悬在当空。   林山终于回来了。   与他同行之人,还有莲城军的一名副将,名叫李归期。 第325章 单纯过来凑人数   阿宽已经提前去了密林前接应。   李归期让其余的士兵留下来收拾地上的一片残局,他则跟着阿宽和林山一道去了山涧口,拜见寒澈。   “末将参见少帅!”   李归期将刀剑放在地上,恭恭敬敬的上前朝着寒澈抱拳行礼。   听见‘少帅’二字,寒澈不由得愣了下,随即淡声道:“李副将不用客气,这里没有什么少帅,叫我寒澈便好。”   “寒……世子。”   李归期站直身子,神情还有些激动。   北境军没有设立分支以前,他就是寒澈手下的一名百夫长,后来被分到了莲城,凭借出色的统筹能力,短短两年便成了一方副将,守护一方百姓安危。   如今再见寒澈,心情难免有些兴奋,一时便忘了分寸。   就连往日熟稔的少帅二字,也是脱口而出。   李归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眼角,视线落在寒澈眼前蒙住的丝巾上,有些愣怔着问:“世子,您的眼睛……?”   “无妨,受了点小伤,既然你们已经来了,咱们便连夜回去吧。”   说完,寒澈脸侧向一旁,淡声吩咐道:“阿宽,林山,你们去收拾东西。”   “是!”   他们二人迅速离开,李归期的目光又不经意的落在了陆菱身上。   寒澈似有所感,抓着陆菱的手,温声道:“她是我的未婚妻,陆菱。”   未婚妻这三个字一出口,陆菱和李归期同时愣了下。   她眉眼弯弯朝着李归期点了点头,笑道:“李副将好呀。”   “好好好!”   李归期还沉浸在万年铁树开花的震惊中,反应了一会儿才急急忙忙的朝着陆菱行礼:“属下见过陆姑娘。”   陆菱摆了摆手,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寒澈十分坦然,抓着她的手就没松开,就连和李归期闲话的时候,指尖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她的手心。   弄得陆菱手心痒痒的,也不好有什么大动作。   倒是李归期瞧见之后,露出了个还挺稀奇的眼神。   以往只知道他们的少帅清冷肃然,是个只知道四处征战的杀伐心性,不料远离了战场之后,竟也有这般侠骨柔情的时候。   和当初在战场上面无表情督促训练他们时的铁血无情,简直是判若两人。   等到阿宽他们收拾好,陆菱和寒澈一行人踏着月色朝着莲城军营而去。   一路上,众人因为之前的遭遇十分戒备,好在没有出什么意外。   只是临近鬼见愁的时候,有些紧张罢了。   陆菱他们在山涧处遇到的一处溪流,其实就是鬼见愁的一个分流。   那样温柔平静的一道河,源头竟然这般汹涌。   故而得名,鬼见愁。   但最令人恐怖的是最后还要穿过一条桥索,这条桥索已经有了些年头,是用木板和粗绳编织而成的,摇摇晃晃,十分考验人的胆识。   惧高之人,若是站在这道桥索之上,哪怕没有被下面汹涌的波涛震慑,也会被镂空的木板吓晕。   更何况,寒澈的眼睛还受了伤。   陆菱有些担心,但是阿宽却安抚道:“大嫂放心吧,我可以背着老大过去。”   一个人走在上面,都难以保持平衡,若是阿宽背着寒澈,只会把危险的系数放大。   陆菱觉得这样更不安全。   寒澈却淡声道:“没事,这处绳索我曾经走过,你们只要在前面带路,小声提醒便好,不需要让大家深涉险境。”   虽然寒澈这样说,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   更何况现在还是黑夜,稍不留神可能就会丢命。   陆菱抿着唇没有说话,视线却聚焦在桥索旁边的一条细绳之上。   这根细绳连接两头,其实就是给过桥的人一个心理安慰,人们可以扶着它,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或许可以抓着它保命。   但是这种绳子并没有和桥索绑在一起,也就是完全独立的两个分支,若是真的有人不幸滑下去抓住了细绳,也未必能保命。   因为力量会把细绳越推越远,即便他的手脚两头都挨着绳子,最后身体悬空,也很容易掉下去。   不过陆菱却忽然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过桥办法。   “我有办法了,不过我需要时间做点东西,你们休整一下,我很快就好。”   话音落下,众人都很好奇陆菱究竟想出了什么办法,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准备去看。   然而,陆菱带着寒澈转身,说要找他帮忙,又从阿宽手中接过了火把,顺势绕过众人,朝着不远处的大石后而去。   一帮人好奇的目光就这样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李归期凑到阿宽跟前询问道:“兄弟,这个陆姑娘什么来头?”   阿宽满脸骄傲的说:“我们大嫂来头可大了!”   “讲讲呗。”   “干嘛?你这么好奇做什么?怕不怕我跟老大告状?说你惦记我们大嫂,你看看老大会不会把你的一身皮拔下来。”   李归期咬了咬压牙根,“你乱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关心世子嘛。”   阿宽一脸神秘的叮嘱道:“少点好奇心,我们大嫂的来头可不是轻易能透露出来的,小心被咔……”   阿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李归期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行行行,不问就不问,你说你非得吓唬我干嘛?”   这边乱乱糟糟的斗嘴声,逐渐从陆菱和寒澈的耳边消失。   半晌过后,寒澈停下脚步,朝着陆菱道:“已经够远了,你要拿什么东西就拿吧。”   “???”   陆菱听出了几分深意。   小叶也在脑海里面提醒道:“你家男人似乎开窍了。”   陆菱:“把似乎咽回去。”   小叶:“……”   虽然不知道寒澈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一来二去,凭他的聪明才智,估计也能猜到一二,就看他敢不敢相信了。   于是,陆菱也没什么好掩盖的,直接吩咐小叶给她准备双滑轮,她要组装一下,带着寒澈过桥。   小叶不情不愿的嘟嘟囔囔道:“主人,时代的进步应该要靠这些人祖祖辈辈的传承,一代一代摸索出来,咱们直接拿出来用,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都穿越了,这些东西还不让用,那你穿越过来干嘛?难道就是单纯的过来凑人数?”   陆菱骂骂咧咧的催促:“快点拿,别磨蹭。” 第326章 你喝一口呀   就这样简单的两句话,小叶就被陆菱的诡辩说服了。   讲真的,他们来到这个远古的世界虽说是意外,但到底也算是占了先机。   有好东西却不用,听起来确实像是脑子里有坑的人干出来的事情。   小叶麻溜的把东西准备了出来,未免发生意外,它还给陆菱准备了一捆钢丝夹心的绳索,也不至于走了一半,发生绳子断了这种事情。   另外陆菱还需要一些能够承重的布袋,这种东西,空间的角落内应有尽有。   而且颜色大多都是沉闷的黑灰色,看起来和寻常的布料也没什么差别。   只要陆菱想要隐瞒,总能有些说辞可以搪塞过去。   但是那两个明晃晃的不锈钢双滑轮……   小叶烦躁的闭了闭眼睛。   算了,怎么说都行。   都到这个份上了,是什么东西,还不是全凭陆菱一句话的事吗?   果真,陆菱将系好绳索的装备,就这样明晃晃的拿了出去。   众人瞧见被陆菱托在掌心的圆不溜秋的东西,顿时异口同声的问:“这是什么?”   “这玩意儿,其实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双滑轮。”   然后问题又来了。   “双滑轮是什么?”   “这是什么材质的东西?看起来不像铁,也不像铜。”   小叶原本还以为陆菱起码会编造出一套说辞,好歹把这些人糊弄过去再说。   结果这人就一句:祖传的,而且传女不传男。   就把在场的十几个大男人给搞沉默了。   人家冒着后辈不孝,险些违背祖先遗言的大不韪罪名,也要把诸位安全的带过去,谁还能忍心再多问一句呢?   诡异的沉默蔓延开,小叶捂了捂脸。   行吧。   这套说辞也足够荒谬,不过能唬住人就行。   陆菱将组装好的双滑轮与细绳绑在了一起,下面坠着一个布袋,里面还乱七八糟的绑着几根绳子。   听陆菱说,里面的绳子是要绑在身上的,算是一层安全防护。   下面的布袋作用相同,都是为了层层加固。   陆菱本来要带着寒澈第一个过去,但是阿宽不放心,他主动请缨第一个先去试一试。   陆菱对这些东西很有信心,且里面的安全绳有三个,一次可以通行三个人。   陆菱站在一旁,指挥阿宽和林山将安全绳套在自己的身上。   其实就是让绳子从跨下穿过,然后和腰后的绳子相连,然后一同绑在了上方的绳索之上,与之相连的便是滑轮。   “你们过去之后,下去两个人,另外一个人需要返回,把安全带送回来,以此类推,咱们能节省不少时间。”   “好,我和阿宽一起,剩下的兄弟,谁愿意与我们同行?”   林山站出来,看向一旁的莲城军。   李归期拦住手下,径直走了过来,“我陪你们一起!”   三人没有耽误,按照陆菱的指挥一一系上了安全带,然后顺着滑轮,朝着对面滑去。   茫茫的夜风中,黑灰色的布袋融入雾气里,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忽然,布袋内传出一声惊呼。   “啊——”的一声大叫,吓得岸上的众人集体出了一身冷汗,接着便是林山骂骂咧咧的声音。   “没事你鬼叫什么!赶紧闭嘴!”   “啊——刺激——”   阿宽兴奋的鬼叫声,响彻山谷。   岸上留守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大家屏气凝神,耳边只能听见崖底奔腾的激流拍打岩石的哗啦声。   稍倾,对面映出点点火光。   他们上岸了!   众人一阵欢呼,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被火光照亮。   未免拿着火把可能会把绳索点燃,陆菱不许人举着火把过桥。   因此慢慢的,这边的火把一一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对面岸头的热闹和橘红。   李归期来来往往几次,充当了舵头的角色,安全的护送着众人去到了河对面。   最后只剩下那些密林中的尸体要运送了。   他和阿宽分工合作,反正这些尸体也不需要系什么安全带,尽数丢进布袋内完整的送过去就行。   他们已经备好了马车,运回倒也不是问题。   来回折腾已至深夜,众人终于安全到达了河岸对面。   陆菱看到疲累的众人,忍不住朝着寒澈低声问道:“寒澈,你要这些尸体做什么?”   “筹码。”   寒澈没有多言,只是言简意赅的提了这么两个字。   想来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一行人上了马车,天亮之前,应该能赶到莲城军营。   陆菱和寒澈待在同一辆马车内,阿宽和林山在前面驾车,大概是因为刚才的经历太过惊心动魄,所以此时此刻众人都很安静。   陆菱将准备好的糕点什么的,拿出来了几块,放在了旁边的食盒内,转头将装满糕点的布袋,递给了车外的阿宽和林山。   都是些能够存放得住的点心。   隔了这么久,虽然有些发干发硬,但是味道还是好的。   陆菱让他们垫垫肚子,还没忘提醒要分享给李归期等人。   再次缩回车厢内,陆菱拿着糕点,递到了寒澈跟前,低声道:“寒澈,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你先吃。”   陆菱将糕点抵在他的唇瓣前,一副无声施压的模样。   寒澈勾了勾唇,张开唇瓣咬了一口。   清甜的糕点味道,像是化在了口中,甜滋滋的,却不觉得腻。   陆菱又拿了另一块给自己吃,咀嚼的时候,脸颊两侧鼓鼓的,眼睛斜着看向寒澈,目光很是专注。   大概是蒙着双眼,瞧不见他往日清冷的眸光,陆菱觉得寒澈这身打扮,显得他莫名有些孱弱。   她心里泛着疼,又拿起水壶喂到了寒澈唇边。   这次寒澈是真被逗笑了。   “陆菱,我只是眼睛受了点小伤,又不是伤到了手脚,你不用这般操心的照顾我,你吃你的,先填饱你自己的肚子。”   陆菱没反驳,只是软着音调,哄道:“你喝一口呀。”   寒澈即便看不见,此时此刻脑海里面也能冒出陆菱娇俏的容颜。   她的细眉微微隆起,红唇压抑着唇角的弧度,看起来定是担忧又可爱。   光是想着那副画面,寒澈的心跳就抑制不住的开始加快。   他由着陆菱的性子,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   陆菱将水壶放在一旁,小声嘟囔道:“这才乖嘛。” 第327章 先一步……睡着了   “……”   还是被当成小孩子哄了。   寒澈摸了摸自己的鼻脊骨,莫名觉得有些心虚,总觉得自己似乎表现的过分孱弱了。   有点占便宜的嫌疑。   可是由着人怜爱的滋味,也挺新奇的。   天边刚刚浮起亮光的时候,陆菱等人终于到达了莲城军营。   军营就驻扎在莲城郊外,因此莲城军的主将,并未在军营内安置住处,而是给这些贵人订好了城内的客栈上房。   因为陆菱乃是女子,寒澈也不想让她跟着住进全是男人的军营当中。   寒澈让陆菱待在马车上,阿宽扶着他和莲城主将费原简单的交代了几句。   陆菱隔着有些远,听不太清楚,就瞧见寒澈指了指他们身后的马车,然后莲城主将就派人将尸体搬运了下来。   顺便找来了仵作。   寒澈他们舟车劳顿,费原也知道他们是连夜赶过来的,尤其寒澈还受了伤,便让李归期赶紧带着众人先去城内的客栈休息。   左右楼擎还在昏迷当中,也不急在这一时。   回到客栈后,李归期还特意叫了城中的大夫,要给寒澈看病。   寒澈随意摆了摆手,便将眼前的丝巾拿了下来。   猝不及防的接触亮光,他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用手臂遮挡了一下,但是声音还挺轻松。   “不必担心,我的眼睛已经没事了,劳烦你送大夫出去吧。”   李归期细细打量了一眼,触及到寒澈的目光,脸上带上笑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众人离去,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陆菱凑上前,朝着寒澈说道:“若是觉得不舒服,就再闭会眼睛,缓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寒澈却忽然稀里糊涂的问了句:“你看到了吗?”   “啊?”   陆菱有些懵:“看到什么?”   寒澈无奈的笑了笑说:“刚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可以第一时间就看向了你。”   “……”   陆菱十分不给面子的‘哦’了声,敷衍的明明白白。   陆菱道:“先去休息吧,大家都是一夜未眠,等睡饱了之后,再去看楼擎吧。”   “嗯。”   寒澈点了点头,却也拉住了陆菱的手,“你没听见刚才李副将的话吗?客栈人满为患,没有空房间了,你陪我一起。”   陆菱满脑子问号。   李副将什么时候说过这种鬼话?   脑海里,小叶腹黑的扯了扯唇角:“你男人不是一般的狗。”   陆菱:“说得对。”   经过前面几次的经历,再次和寒澈躺在同一张床上纯聊天的时候,陆菱的心里波澜不惊,甚至先一步……睡着了。   寒澈听见里侧安静绵长的呼吸声,忍不住笑了笑。   他侧着脸,目光冷静又痴迷的落在陆菱的脸上,心里是难以言喻的满足。   ……   翌日。   所有人神采奕奕,整装待发,去了莲城军营。   未免太过招摇,寒澈还让人给陆菱准备了一身男装。   她本来身子骨就纤弱,穿着男装的时候,骨架有些衬不起来,显得有点弱不禁风。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男人,陆菱还特意把眉毛画的十分英气,头上束发干净,用一枚白色的玉簪别着,模样十分秀气。   她一露面,众人都笑了。   虽然穿着打扮都是男子的模样,可是眉眼侬丽,一看就是个柔弱娇俏的小女子。   电视剧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陆菱盯着寒澈的头发,试探着问:“要不你借我一缕头发,我往我的下巴上黏上胡子,是不是会好一点?”   “没必要。”   寒澈笑着摸了摸她的束发,难得有几分调侃的心思,“算了,主要是为了低调行事,你若是打扮的不伦不类,咱们反倒引人注目。”   “……”   陆菱幽怨的目光看向阿宽,嘟囔道:“一定是你找来的衣服有问题!”   “是是是,衣服的问题。”   阿宽满口应下,已经笑的有些肚痛,但还是赞成寒澈说的话。   再打扮下去,真就有点吸引眼球了。   一行人就这样来到了郊外的军营,刚下了马车,费原带着几名士兵在营前迎接。   陆菱走在寒澈身旁,时不时就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审视。   开始她还有些别扭,后来知道乔装这一招完全失败,她也懒得藏着掖着,跟着寒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费原在前头开口道:“你们可算来了,这些日子我接过这块烫手山芋,可谓是心惊胆战,生怕此人就这样死在我们莲城军里。”   寒澈问:“现在楼擎是什么情况?”   “不死不活。”   费原解释道:“他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月了,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没有,这些日子全靠一些汤药吊着命,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   “之前有大夫给他看诊吗?”陆菱问。   “当然有,军医天天守着,就连城内的大夫们,都被我请了一个遍,可不论是谁,都无法唤醒楼擎,上面把楼擎就近交给了我们莲城军,还吩咐说等楼擎醒了之后,再秘密送回金陵。”   费原苦不堪言,最后叹了口气道:“我看此人的架势,能不能苏醒都是个问题,何谈送回金陵之事?若是救不活楼擎,我们莲城军怕也要跟着受牵连。”   现在楼擎确实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上面的人无计可施,只能把不死不活的楼擎推给倒霉的莲城军,谁让他们碰上了呢?   若是陛下问起来,他们也能推卸责任,说是莲城军护卫失职。   怪不得费原也顾不得其他,只能悄悄的给寒澈传信,寻求帮助。   他们这些驻守中州的将士,无仗可打,就没有半分威势可言。   而且历代朝廷,文臣武将泾渭分明。   武将在外,没有圣命,是不能轻易回朝的,所以他们连直接回京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接过这块烫手山芋,尽力而为。   若是把人治好了,再把人安全的送回去,他日论功行赏的时候,那些文臣也不见得会念他们的好。   若是治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费原此前也是北辰王府麾下的一名将领,之前又曾听说寒澈到西白村查探私铸铜钱一事。   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想着哪怕是多了解一些内情也好,请求寒澈过来帮忙。   而且他心里也清楚,就算北辰王府交出兵权,在他们的心里,依旧是拥有铮铮铁骨的热血将领。   同为将士,北辰王府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第328章 感官似乎被封住了   如今看到寒澈,费原也算是有了些底气。   寒澈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淡声道:“带我们过去吧。”   “好。”   楼擎独自被安置在军中药堂后方的空房间内,派了专人看管。   费原让其他人退下,顺便叫来了军医,然后带着寒澈一行四人进了屋。   刚进门,屋内那股浓郁的药草味儿便漫了出来,有些呛。   陆菱侧过头轻咳了声,然后朝着旁边的军医大叔温声问道:“您是帮他做了熏疗吗?”   军医方儒汇闻言打量了陆菱,有些惊讶的问:“姑娘也懂医术?”   军医口中的‘姑娘’二字,彻底粉碎了陆菱乔装后的最后一丝倔强。   她额角忍不住突了突,又朝着阿宽递出去一个埋怨的眼神,然后乖乖应了句:“略懂略懂。”   方儒汇知道她大概是谦虚。   之前费原就曾跟他提过,说会有人带着医者前来给楼擎疗伤,所以今日听见动静,他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有了几分准备。   此事已经迫在眉睫,方儒汇并没有耽误,直接跟陆菱说了说之前楼擎的状况和后续的治疗情况。   众人安安静静的听着,陆菱偶尔会问几句,也会和方儒汇简单的进行讨论,其余的人都不曾插话。   半晌过后,陆菱了然的点点头,朝着寒澈道:“我试试吧。”   看诊的时候,陆菱是不需要其他人在场的。   这次就连寒澈也被请了出去。   小叶的声音适时响起,淡声道:“主人,这个人就是之前害你中毒的人吧?”   陆菱挑了下眉:“你怎么知道?”   小叶嘿嘿一笑,有些神秘的说:“主人,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慢慢开始觉醒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不过……”   小叶一时嘴快,说到这里又有几分欲言又止。   听着她心虚的音调,陆菱淡声道:“说吧,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小叶陷入沉默,并十分自觉的给陆菱递上了诊疗机。   陆菱:“呵!又来这套?”   只要做错事,就会心虚的特别快。   小叶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缓缓道出了其中的缘由。   “其实你之前中毒的时候,我发挥了一点小小的作用,否则你都不会这么快脱胎换骨,也不能这么快见到我了!”   陆菱沉默了下,边把诊疗机对准楼擎,边嘀咕道:“明明是可以用来邀功的事情,你却迟迟没有提起,一点也不像你的风格呀?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   小叶瑟瑟发抖了一瞬,又老实巴交的说:“我的意思是,我帮你吸收了毒性。”   “嗯哼?”   “然后让毒性进入了你的骨髓。”   陆菱:“……?”   陆菱:“你想谋杀亲主?”   “不不不!您误会了!伦家这样做也是为了激起你体内的战意,这样空间的滋养力才能达到顶峰,与此同时我也能吸收战意,尽早觉醒,早点和主人见面嘛!明明是一举三得的事情,您就忘了那点不愉快呗?人家爱您,嘤嘤嘤……”   典型的说不过就撒娇赖皮的货。   陆菱也没打算真的追究什么,只是想感叹一句,怪不得舒兰之前下的毒会这般成功,原来还有小叶这个……神一般的猪队友。   没听见陆菱的回应,小叶又嘤了句。   “主人?呜呜呜!”   陆菱假装严肃的板起脸,“收起你那哭唧唧的一套,回来了也没什么用处,你这个劳模996似乎也该退休了。”   “嗐!这个远古世界和末世又不一样,而且你现在身上的战意少得可怜,我感觉我都饿瘦了。”   小叶幽怨的语调随即飘了起来。   陆菱勾了勾唇,没理会小叶的阴阳怪气,专心看着诊疗机面板上显示出来的数据。   稍倾,脑海里‘咦’了声。   小叶道:“主人,这人的感官似乎被封住了。”   “看到了。”   陆菱冷笑一声,“怪不得楼擎只能这样不死不活的躺着,原来是被人封印了。”   “封印?这个词有点古老,听起来好玄幻,又没有符纸,咱们不能乱说话,万一被人听见,还以为莲城军营要闹鬼了呢。”   严谨本谨的小叶如是道。   陆菱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楼擎跟前,按照诊疗机的指示,分别从楼擎身上各处的穴位中取出了数十根银针!   这些银针被截去了一半,针尖入肉,外表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也难怪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   陆菱将诊疗机显示的银针全都取了出来,但是楼擎依旧没有醒过来。   既然如此,陆菱只能再帮他一把。   她再次从头上取下了木簪。   这是她昨晚才洗干净,今早才重新戴在头上的,不料还没过多久,又得沾血。   陆菱抿着唇,手里握着簪子,又对着楼擎身上的穴道刺了一圈。   正准备刺第二圈的时候,楼擎噌的坐起身,张口就喊。   “鬼!有鬼啊!”   “救命!谁来救救我!有鬼啊!”   小叶:“……”   陆菱:“乌鸦嘴。”   小叶顶锅迅速溜走。   众人听见动静从门外冲进来的时候,楼擎正抱头鼠窜,像是中了邪一般,双手不停的在眼前挥舞,像是为了驱赶什么邪灵。   最后从床上掉下来,战战兢兢的爬到了床下,瑟瑟缩缩的不敢出来。   嘴里还在嘟囔着有鬼。   寒澈迅速走上前,面色担忧的将陆菱拉开:“没受伤吧?”   陆菱耸了耸肩,将手上的木簪放到了桌上,淡声道:“他哪里还能伤得到我?”   旁边传来疑问:“他这是怎么了?”   众人看向床下露出来一抹衣角,就听见陆菱嗓音清凌凌的说:“呃……有些人沉睡太久,醒来后脑子可能会不太好使,先让他缓一缓吧,也许明天就没事了。”   说完,陆菱看向寒澈。   这是个充满暗示的眼神,很晦涩,但是寒澈看懂了。   他朝着陆菱温声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回去吧,等明日再看。”   话音落下,旁边的费原朝着陆菱抱了抱拳,“多谢陆姑娘,多谢世子!”   费原眼中满是感激。   虽然现在楼擎神情疯癫,但好在人已经醒了,事情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起码比之前不死不活的状态要好,若是上面的人问起来,也算是有个交代。 第329章 出现叛徒   费原将寒澈一行人送出了军营。   回到马车上,陆菱揉着有些泛酸的手腕,朝着车窗外瞥了一眼,却并没有让阿宽等人牵马离开。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   寒澈见此,小心翼翼的将陆菱的手拿了过来。   一边帮她细细的揉捏,一边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陆菱反问:“寒澈,这个费原可信吗?”   “他是我曾经的部下,为人坦诚热心,光明磊落,是个可以信赖托付之人。”   寒澈答完,又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陆菱没有直说,忍不住又问了句:“你怎么这么肯定?你就不怕他是装的?”   “费原出身贫寒,如今位列莲城少将,是靠自己的战绩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当年在北境军,我与他相识数年,深知他的为人,所以从我的角度出发,我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寒澈独具慧眼,一个人若想伪装的话,不可能瞒过所有人,一定会露出破绽。   更何况军中将领日夜待在一处,他若是伪装出来的坦诚热心,也一定会有装不下去的时候,不可能被众人信服。   陆菱也是比较相信寒澈的眼光的。   说了半天,寒澈又耐着性子问:“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陆菱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个荷包,将里面断了半截的银针,呈到了寒澈跟前。   寒澈皱眉,“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楼擎体内取出来的东西,就是这些银针封住了楼擎的感官,让他无声无息之间变成了一个只能沉睡的活死人。”   闻言,寒澈抿了抿唇,反问道:“所以,你怀疑是莲城军中有人趁着楼擎昏迷之际,将这些东西放进了他的体内?”   “对,我仔细想过,之前的杀手明显是要了结楼擎两人的性命,他们杀伐果断,若是有机会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像这种不声不响慢慢消耗掉楼擎最后的生命力的办法,不可能是他们做的。我觉得应该是有人想要楼擎的命,又害怕楼擎骤然离世,需要担负什么责任,所以才会选择这种不温不火的办法,让楼擎慢慢死去。”   提到担负责任,陆菱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费原身上,所以才会问寒澈那些问题。   “你说的对,确实有这种可能。”   寒澈表示赞同,稍后又补充道:“不过幕后之人,应该不是费原,不论楼擎是现在死,或者慢慢死,他都不可避免的遭到责罚,对他来说,楼擎只要安全的离开莲城军营,往后死在哪里,都与他无关。”   “如果不是费原,那么怀疑的对象就应该是能够接触到楼擎的人,费原将楼擎独立关在营帐内,派了专人看管。军医、守门的将士,都有可能。”陆菱附和道。   寒澈陷入思绪。   车厢外传来阿宽的询问声:“老大,咱们是直接回客栈吗?”   寒澈眸子一转,淡声道:“不回,不过可以先出去绕一圈。”   阿宽和林山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的赶着马车离开了莲城军营。   自他们走后,暗处一道鬼祟的身影,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寒澈让阿宽赶着马车饶了半圈,而后又悄悄的绕了回去。   只是这次他们没露面,而且早早的将马车拴在了后山的一处树下,十分隐蔽。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进入军营,肯定会引人注目。   所以寒澈让阿宽孤身前往,悄悄的将费原带出来。   费原在莲城安了家,妻儿都住在城内,他时常穿着便装,离开军营回家小憩。   所以众人看到费原脱下铠甲,穿着布衣走出军营的时候,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甚至还会有人调侃,让他问候一下小希。   也就是他的儿子。   等到费原离了军营大门,阿宽才悄悄的现了身,追上了费原的脚步。   费原不解道:“世子是有什么事吗?怎么还让我偷偷溜出来?有什么话不能在军营里面说?”   “原哥,你就别问了,一会儿老大肯定会告诉你的。”   说真的,到现在阿宽也是云里雾里的,不太清楚。   他只是按照寒澈的吩咐,将费原悄悄的带出来。   来到后山,马车和人影聚在一起,费原眼皮挑了挑,瞧见寒澈严肃的模样,忽然有几分不祥的预感。   他匆忙迎上去,“少……参见世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紧张,‘少帅’这个称呼又差点蹦出来。   寒澈面色肃然,将费原招到跟前,面无表情的询问了几句。   什么最近去了哪里,跟什么人接触过,有没有遇见不同寻常的事情之类的,俨然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   寒澈本就生的清冷如玉,不笑的时候,身上那股子肃肃冷冷的气质,更是拿人。   光是看着寒澈那张肃然的脸,费原就莫名想起了曾经在寒澈手下受训的那段光辉岁月。   腿肚子都忍不住开始打颤。   费原心有余悸的问:“我最近也没犯什么军规呀,难不成上面因为楼擎的事情,已经决定追究我的责任了吗?说我护卫不周?还是……”   费原绞尽脑汁的想,也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   在寒澈的威压之下,费原抱拳半跪,一副请罪的模样。   “属下愚钝,还望世子明示,若属下当真有罪,我愿一力承担!但……但护卫楼擎之事,属下实在无辜!”   见此情景,陆菱拽了拽寒澈的衣袖,让他收敛一下身上的气势。   平常看着温温润润的一个人,端起架子来竟然这般骇人。   陆菱忽然很想认识一下以前的寒澈。   意气风发,疏阔恣意的少年飞将,必定有趣极了。   寒澈让费原起身,将他叫到一旁,随即便把陆菱的猜测和他的想法,简单清楚的跟费原描述了一遍。   费原越听越心惊,最后一脸怒色。   “所以,我莲城军中竟然出现了叛徒?”   “也可能存在其他的情况,但是就目前的形势而言,确实叛徒这个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如今大周朝内有不少阳奉阴违的宵小之徒。   陛下也想借着此次私铸铜钱的案子,来一次彻底的清扫。   无奈几番波折,却少有成果。   若楼擎一死,这件事势必会被遮掩过去。   如若假铜钱继续流传,到时候被有心人利用,故意在民间挑起此事,那么朝廷的威信就会大打折扣!   朝廷的法度,若不能深入人心,那与普通的白纸又有何区别?   可见背后谋算之人,其心可诛! 第330章 且看今晚,另有变数   “看守楼擎的将士也就那么几个,我这就回去严加审问!”   费原捏了捏拳头,冷声道:“世子放心,人既然在我莲城军营出的事,我必定给世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费原气势汹汹的就要回去问罪,寒澈见此,连忙拦住了费原的去路。   “费原,收收你的脾气吧,你这样回去,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就会打草惊蛇,如今楼擎已经醒了,有人比我们更着急。”寒澈淡声道。   费原沉默了下,看向寒澈道:“世子的意思是?”   “且看今晚,另有变数。”   寒澈只说了八个字,费原了然的点了点头。   费原继续道:“既然世子已有计划,我听凭差遣!”   ……   入夜后。   陆菱一行四人又悄悄回到了莲城军营,有费原帮忙打掩护,他们的行动进行的十分顺利。   费原还找来了几套将士们寻常的演练兵服。   寒澈和阿宽等人都是宽肩窄腰,精瘦却充满力量感的身材,再加上本就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人,穿着兵服,自然气质十分贴切。   陆菱里面套着一件男式长袍,外面套上兵服,依旧撑不起来衣肩。   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偷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十分滑稽。   陆菱气的几番叹气。   费原在旁边打圆场,“姑娘生的秀气,军营里都是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姑娘穿着肯定不合身,不过勉强应对一下即可,你们先在我的营帐中休息,我去看看楼擎。”   “好。”   众人应允,费原装作没事人一样,日常巡查。   有人擦肩时疑惑:“将军,您不是回家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刚刚换防过来的将士,没瞧见先前帮寒澈等人打掩护的费原,便多嘴问了句。   费原随意搪塞了两句,便准备离开。   但是忽然他的脑海里面灵光一闪,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刚才发问的人。   只有想要干什么坏事的人,才会关注他在不在军营这个问题。   那名小将士被费原的眼神盯得一脸懵。   “将军,我脸上有饭渣?”   “……”   费原摆了摆手,又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   刚走到药帐跟前,还未靠近就听见了屋内的鬼叫声。   “有鬼!”   “救我!”   来来回回就这两句,费原都快听麻木了。   门口守卫的士兵,也已经换了人,瞧见费原便大大咧咧的问了声好。   费原留神看了两人一眼,淡声询问道:“有人来过吗?”   其中一个士兵道:“方大夫在里面呢。”   “方儒汇……”   费原小声念了下,又问:“没有别人了?”   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   刚才说话的人点了点头,目光有些闪烁,另一个也是直愣愣的摇头。   费原沉默的进了屋,方大夫正在哄着楼擎喝药。   可是楼擎上蹿下跳的要抓鬼,压根不配合,凑得近了,他一挥手就会打翻药碗。   屋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地上还有没有打扫干净的瓷碗碎片,方儒汇苦不堪言,只能一碗接着一碗的送过来。   听见脚步声,方儒汇回过头,像是看见了主心骨一样,愁眉苦脸的诉苦道:“将军,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这把老骨头都差点被折腾散了。”   费原看着方儒汇,心下思忖。   他妻女早亡,一直留在莲城军中做军医,上一任莲城少将离开的时候,还曾托付费原好好照顾方儒汇。   费原觉得方儒汇的可能性也比较小,可能私心里他也比较相信方儒汇。   但是兹事体大,费原知道不能感情用事。   “算了,把药先放着这里吧。”   方儒汇连连应声,撂下药碗,像是不堪其扰匆匆告退。   费原看着贴在墙边的楼擎,犹如疯魔了一般,头发披散在脸上,连模样也看不清,嘴里嘟嘟囔囔的喊什么抓鬼。   费原按了按眉心,悄声退了出去。   回到门口,费原朝着跟前的两名看守厉声吩咐道:“看好他,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提头来见!”   两人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道:“是!”   等费原走后,这两人开始嘀咕。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觉得将军有点不对劲?”   “都怪你贪吃!要不是你私自离开营帐,去跟伙夫讨什么烤肉吃,咱们哪里用得着这般心虚?”   “你答应去之前,怎么不阻拦我呢?现在肉也吃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屋里的人都疯了,能出什么事?咱们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希望真的没出事才好。”   ……   费原回到自己的营帐,将屋内的烛火燃起来,躲在屏风后的人们,也悄悄走了出来。   众人聚集在一处,声音压得很低。   费原道:“楼擎没什么异常,还是在嚷着抓鬼,我也没瞧见什么可疑的人,今晚真的会有人动手吗?”   毕竟现在楼擎虽然醒了,但他明显已经疯了,只嚷着要抓鬼,哪里还会记得其他的事?   依费原所见,就算真的有人想要楼擎的命,遇到这种情况,估计也懒得动手了。   然而,陆菱却忽然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楼擎是装的呢?”   众人一同沉默。   费原道:“姑娘,你之前不是说人睡得久了,可能会意识混沌……”   陆菱摆了摆手,“那是我怕打草惊蛇,故意胡诌的说辞,楼擎虽然被封住了感官,但他的头并没有受到损伤,所以那种情况,不可能会发生。”   陆菱甚至怀疑,楼擎之前重伤昏倒就是装的。   否则这么长时间,他不死不活没有得到好好救治,每天只能靠汤汤水水吊住性命的话,身上的伤怎么可能好的这么快?   除非他本来伤的就不重!   陆菱用诊疗机给楼擎诊断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身上的伤,分明不足以导致自身数日昏迷不醒,也正因如此,之后他可能感觉有人用银针封了他的感官,想要害他!   所以,苏醒后的楼擎选择装疯卖傻,也是情有可原的。   陆菱说出自己的猜测,费原提议或许可以先去试探一下楼擎。   但寒澈觉得没有必要。   他脸上挂着筹谋的冷笑,淡声道:“若有人真的要对楼擎动手,以他的性情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咱们只需要等着就好。”   只要有人动手,楼擎到底是不是装的,就能立即分辨出来。 第331章 他果然是装的!   阿宽已经悄悄的隐藏了起来,时刻注意着楼擎营帐中的动静。   费原让人送来了一壶热茶,小心翼翼的招待着寒澈等人,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以免吸引到有心人的注意。   营帐中烛火昏黄,陆菱托着下巴静静的靠在寒澈旁边。   见她不语,寒澈低声问道:“困了吗?”   陆菱摇了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寒澈又问:“在想什么?”   “我觉得咱们最好做两手准备。”   话音落下,费原的目光看过来,“陆姑娘还有什么想法吗?不如说出来听听。”   陆菱思忖了下,然后让众人围拢过来。   “我觉得咱们将计就计,如果今晚没有发生意外的话,我们就来制造一场意外,顺便看看那些朝廷官员的反应。”   寒澈问:“你有什么计划?”   陆菱将自己的想法,简单跟众人陈述了一下,不过细节之类的问题,她没有说的那么清楚。   寒澈明白了陆菱的用意,“办法倒是很好,可是你想要的东西,军营里面未必会有,现在城门已经落锁,我们也进不去,你怎么准备这些东西?”   “很简单呀。”   陆菱笑了笑说:“咱们先偷偷去药房兜一圈,说不定就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费原站起身,朝着众人道:“行,交给我吧。”   之前守在费原营帐前的士兵,已经被打发走了,眼下费原离开之后,寒澈就将屋内的烛火灭了,他们一行三人隐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滑稽。   陆菱转了转头,看向守在门后的林山。   “林山,你去跟阿宽碰个头,告诉他若是待会听见什么动静,都不用理会,就只盯着楼擎便好。”   “好。”   夜色深沉,林山穿着兵服很快便溜了出去。   屋内陡然安静下来,陆菱舒了口气,指尖却忽然被旁边的人抓住。   寒澈的声音带着笑意,淡声问道:“你把他们都支开了,要做什么?”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陆菱按了按眉心,郑重道:“我觉得真正的计划,还是仅限于我们几个知道就好,费原此人,我也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觉得可能会有变数,而且我们需要他最真实的反应。”   寒澈似乎已经意识到陆菱要做什么了。   寒澈问:“需要我帮什么忙?”   “还是你了解我!”   陆菱笑了笑,随即递给寒澈一条丝巾,淡声道:“委屈寒少爷动动手喽。”   ……   月上梢头,万籁俱寂。   忽然营帐内某处爆发出一声急切的吼叫,“着火啦!西营着火啦!大家快来救火!”   急吼过后,营帐内瞬间热闹了起来,几乎倾巢而出。   营帐西方火光冲天,黑烟与雾气缭绕,隐在跳跃的橘红中,随着夜风四处摇晃,仿佛要将整个营帐吞噬。   陆菱和寒澈对视一眼,连忙起身径直朝着与西营的方向相反的地方而去。   阿宽和林山守在楼擎的营帐外,自然也听见了失火的动静。   但是寒澈早有吩咐,他们大概也能意识到,可能时机来了。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西营的救火声都弱了下去,楼擎营帐前却自始至终无人打扰。   阿宽疑惑:“怎么回事?怎么没人趁乱行凶?”   旁边的林山一脸凝重,“西营着火,已经是有人想要声东击西,咱们耐心等等。”   话音刚落,不远处走来一道蹒跚的身影。   阿宽大吃一惊:“怎么是他?”   来人头发花白,身上穿着简单的里衣,长袍就在肩上披着,手中抱着一个药箱,正急匆匆的朝着楼擎的营帐而来。   是方儒汇!   林山朝着阿宽小声问道:“怎么办?抓还是不抓?”   阿宽皱着眉,“先别轻举妄动,等他进了营帐再动手。”   “好。”   两人屏气凝神,目光紧紧的落在方儒汇的身上,等着他一步一步靠近营帐。   营帐前原本看守楼擎的将士,早就没了踪影。   方儒汇来到门前的时候,还回头张望了两眼,看起来是有些不对劲。   但是阿宽他们长年习武,耳聪目明,无意间就听见了方儒汇站在门口的嘀咕声。   他说:“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这副模样也不像是来暗杀楼擎的。   这让刚准备出来擒住方儒汇的阿宽和林山犯了难。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决定先按兵不动。   万一方儒汇就是单纯来给楼擎看病的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方儒汇进了营帐内,楼擎的鬼叫声又响了起来。   阿宽两人偷偷躲在后面,用刀子在窗户上偷偷划开了一道小口,往里面窥探了两眼。   屋内烛火昏暗,楼擎缩在墙角。   而方儒汇将药箱发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看着楼擎满脸愁容。   他再次嘟囔:“这不是看起来挺好的吗?”   虽然桌上的食物也没有动,但是起码整个人的精气神还是有的,上蹿下跳的,哪有半分病歪歪的架势。   方儒汇眯了眯眼,有气愤。   这是哪个臭小子的恶作剧?   在他门前喊了一嗓子,说是楼擎病危,让他赶紧来看一眼。   结果又遇上西营着火的事情,整个军营里都是嘈嘈杂杂的,等方儒汇从房间内出来,想要询问情况的时候,旁边的人几乎都去救火了。   他急忙收拾了东西过来,结果才发现自己似乎被耍了。   方儒汇提着药箱就要离开。   然而,营帐外一道黑影闪过。   方儒汇刚撩开门帘,眼前一道凛冽的寒芒袭来,他后颈一痛,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药箱啪的摔在地上,惊到了角落里的楼擎。   他的目光从凌乱的发丝中探出来,径直看向门口的位置。   见到方儒汇倒在地上,他心中警铃大作,顺势跑向桌边,将上面的瓷碗打碎,拿着一块锋利的瓷片,警惕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丝毫没有疯癫的模样。   门外的寒澈脸上蒙着黑巾,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营帐后的阿宽和林山,及时认出了寒澈身影,并未弄出什么动静。   寒澈看着防备姿态的楼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果然是装的!   楼擎举着瓷片,朝着寒澈吼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第332章 密使大人,是谁?   “楼擎,死到临头了,你竟然不知道要杀你的人是谁?”   寒澈压低了声音,与平日里说话的声音有几分差别,楼擎也一时分辨不出。   “呵!你果然是密使的人!”   楼擎咬牙切齿的继续道:“我给你们弄出来了那么多钱财,现在你们竟然还要灭我的口?你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下地狱这样的时候,不如你现在思考一下吧,毕竟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了。”   寒澈举起长剑,慢慢逼近。   楼擎强硬的姿态瞬间瓦解。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兄弟,有话好好说,我还私藏了一大笔银钱,只要你肯放过我,那些钱财全都是你的!我把他们秘密放在了一个地方,只要你饶我一命,你就发财了!”   楼擎朝着寒澈一连磕了几个响头,求饶道:“兄弟,放了我吧!看在曾经我们一同共事的份上,绕我一名吧!”   “饶你一命?说得简单,现在大周朝廷的人已经盯上你了,万一你哪天供出密使大人的消息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   楼擎疯狂摇头,“凡是知道密使大人身份的人,都已经被我处理了,只要你饶了我,让后我一定隐姓埋名,绝对不会出来透露一句!”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您说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楼擎露出狂喜的表情,还以为自己看到了生的希望。   然而,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寒澈却直接将长剑架在了楼擎的脖子上,冷声问:“密使大人,是谁?”   “……”   楼擎猝然瞪大眼,声音颤抖道:“你……你不是密使派来杀我的?”   “是来杀你的,不过我跟密使的人可不是一道来的,现在给你一个选择,要么告诉我密使的身份,要么我现在就杀了你!”   “别别别!我说我说!”   楼擎现在也不装疯卖傻了,便急匆匆的将往日的一些事情脱口而出。   寒澈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松动。   楼擎说的话半真半假,寒澈暂时无法考证。   不过没关系,只要留着楼擎这个人,就不怕日后闻不到他想要的消息。   楼擎的声音还在继续,寒澈却手执长剑,绕到了楼擎侧身旁边。   他偏头看了楼擎一眼,而后将刀剑迅速的插入了楼擎的胸膛。   楼擎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瞳眸紧缩,带着无尽的错愕与恨意,倒在了地上。   稍倾,寒澈收起长剑,朝着营帐后正在默默偷看的两人淡声道:“还不进来?”   ……   西营的火势彻底扑灭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费原灰头土脸的回到自己的营帐,却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刚才他正要去药房找陆菱需要的东西,便听见了西营失火的消息。   西营存放的全都是粮草,这要是全被烧了,不仅将士们没了口粮,他这个主将还得接受惩罚,弄不好还得降职。   毕竟每个军营的粮草份额,都是计划好的。   他可不能让这么多的粮食毁于一旦,所以只好先组织将士们前去救火。   不过救火的过程中,费原就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可能是有人要动手了,故意弄出来的动静。   费原担心楼擎这边的情况,又不能不管西营的粮草,两相为难之下,他还是选择了留在西营。   毕竟还有世子他们在。   费原也不担心会出什么大状况,但是眼下其他人都不在,费原的眉心狠狠的跳了下。   他也顾不上换衣服洗脸了,直接顶着一脸灰,朝着楼擎的营帐而去。   刚出营帐没走几步,迎面便撞上急匆匆赶来报信的一名将士。   这人本该是在楼擎营帐前守着的。   见他神色匆忙,费原忙问:“你怎么来了?楼擎出事了?”   “将……将军,楼擎他……死……死了……”   这人的语调说的颤颤巍巍,眼底一片惊悸。   费原狠狠地咬了咬牙,推开士兵,快步朝着东营而去。   此时此刻,楼擎的营帐外灯火通明。   陆菱和寒澈一行人脸上全都蒙着方巾,附近的将士们,也全都聚集在了此处。   费原赶到的时候,陆菱正站在众人跟前说话。   “这次的时疫来势凶凶,且潜伏期很长,但爆发后就会迅速出血死亡!这几日凡是接触过楼擎的人,全都要在这个册子上面登记,稍后我会为大家一一看诊,所以你们不用惊慌。”   话音落下,跟前的士兵们全都变了脸色,不约而同的往身后退去。   “陆姑娘,你说的时疫是什么意思?”   “对啊对啊!你得说清楚啊!我们难道都感染了时疫吗?”   “到底怎么回事?”   陆菱眸子一转,沉静道:“打击不要惊慌,楼擎身上的时疫,并非往常你们见过的时疫,算是一种毒药,你们当中应该有人曾经闻到过楼擎身上的香味吧?那便是毒性散发的症状。”   一听到香味两个字,瞬间有人惊慌起来。   “对对对!楼擎刚送来的时候,还是我去接的人,当时他身上就有一股异香,我还以为他是从什么烟花柳巷里沾染的,没想到竟然是毒……”   经他一提醒,似乎很多人都想起了这回事。   阿宽领着众人前去旁边登记。   费原恍惚的走上前来,朝着陆菱问道:“陆姑娘,怎么回事?什么时疫?楼擎他真的死了?”   话音落下,旁边的寒澈递过来一条方巾,“先蒙住口鼻。”   费原愣愣的接在手中,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茫茫然地朝着身后的营帐看了看,“我进去看看!”   “不可。”   陆菱拦住了费原的脚步,淡声道:“你若不信就站在门口看一眼吧,千万别进去。”   说完,陆菱掀起了门帘,朝着费原露出了一条缝。   屋内,昏黄烛火之下,楼擎静静的躺在地上,他的胸口又大片血污流淌开来,面色青白,俨然已经没了气息。   费原捂了捂脸,露出几分颓败的神情,“刚才我就不该留在西营……还是被得手了是不是?”   众人没说话。   寒澈走过去拍了拍费原的肩膀,两人距离很近,寒澈悄然在费原耳边低语了几句。   费原背脊微僵,有些诧异的看了陆菱一眼。   陆菱眉眼弯弯的朝着他递了个眼神,笑容隐在方巾后。   费原指尖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   稍倾,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时疫之事,不容小觑,传令下去,凡是最近接触过楼擎的人,一律到这里登记!你们放心,陆姑娘医术高明,一定可以治好大家的!” 第333章 心里总是不安生   翌日,天刚蒙蒙亮起的时候,莲城军营内就烧起了几口大锅。   费原命令将士们将陆菱配好的草药下锅熬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   李副将站在费原跟前,瞅着跟前的大锅,疑惑道:“将军,这个汤药真的能管用吗?”   “放心吧,陆姑娘的医术高明,她既然帮大家肃清时疫,就一定会说到做到,更何况还是世子呢,难不成你连世子也不相信了?”   “不敢不敢。”   李归期忙摆手,笑道:“我就是觉得时疫之说有点玄,心里总是不安生。”   “其实……陆姑娘的意思是楼擎带来的时疫,总的来说是一种具有传染性的毒,因为怕大家理解不清楚,才会称作时疫,你不用担心,这些药方叔已经看过了,绝对会有成效的。”   “那就好。”   费原又问:“对了,之前运过来的尸体都放在哪里了?”   “在验尸房呢,如今天气热,在耽搁下去怕是会有味道,世子有没有说过,留着这些尸体到底有什么用处?”李归期道。   费原沉默了下,摇了摇头,“这样吧,你在这里守着,我回营帐问问去。”   “好。”   如今寒澈一行人就在费原的营帐休息。   此时此刻他们正拿着昨晚将士们登记的花名册研究。   寒澈点了点其中的几个人名,“费原说这几人都是固定在楼擎营帐前轮番值守的将士,其余的人都是送饭送水时和楼擎有过短暂的接触,暂时也看不出谁的嫌疑更大。”   “对了,你把楼擎藏在哪里了?”陆菱忽然问。   “就在军营里,不过换了个营帐而已,西营的几个军帐都烧毁了,不过存放粮草的地方还好,平常又没什么人,我就把楼擎放在那里了。”   话音落下,寒澈又补充了句:“你放心,阿宽和林山都在暗处守着呢,不会有事。”   陆菱道:“咱们让楼擎诈死,可不是为了让他躲清闲。”   “你想怎么做?”   “其实……咱们那番说辞漏洞挺多的,我相信幕后之人竟然能隐藏这么久,一定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或许咱们把楼擎摆出来,反而会吸引到他的注意。”   闻言,寒澈勾唇笑了笑,淡声道:“你想把楼擎丢进验尸房?”   “对,然后咱们就守着验尸房,想要知道楼擎死亡真相的人,一定会过来探查的。”   “好,稍后我和费原商量一下。”   话音刚落,费原就从门外走了进来,笑嘻嘻的问:“什么事还需要跟我商量?”   寒澈将陆菱的想法复述了一遍,然后朝着费原问道:“你觉得如何?”   “可以,我正打算去一趟验尸房呢。”   费原站在寒澈跟前,又继续道:“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从密林带回来的尸体现在也存在验尸房,我想知道世子究竟有什么打算?”   寒澈顿了下,眼底闪过片刻的茫然。   陆菱‘噗’的笑出声,故意撞了撞寒澈的手肘,朗声道:“你该不会是忘了这件事吧?”   寒澈心虚的摸了摸鼻尖,笑道:“你也不知道提醒我?”   话音落下,费原尴尬的咳了声,又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寒澈随即站起身,“既然如此,咱们便去一趟验尸房吧。”   莲城军设置的验尸房,在后山的一块阴凉处。   此地远离营帐,气氛静谧,旁边婆娑的树影摇晃,乍一看上去惠风和畅,绿意盎然,倒是个休憩的好地方。   然而,临近营帐跟前的时候,便闻到了空气中隐约的一股腐烂的味道,掺杂着苍术和白醋的气味,味道十分混杂。   得知费原要来验尸房,方儒汇也匆匆赶了过来。   见到老人家蹒跚的步伐,寒澈的眼神愈发心虚。   陆菱又在旁边笑了起来,被寒澈无奈的望了一眼之后,才稍稍收敛。   费原打趣道:“陆姑娘今日的心情很好呀。”   “还行还行。”   陆菱点了点头,随手将准备好的瓷瓶悄悄拿了出来。   方儒汇行至众人跟前,手掌下意识的揉了揉后颈,笑着问:“将军,有什么吩咐吗?”   “无事,就是随便看看。”   “哦,请进吧。”   方儒汇迎着众人往里面走,陆菱落在最后,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方伯伯,您的后颈不舒服吗?”   “嗐!还不是那个天杀的刺客!差点要了我老头子的命,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擦过药酒了。”   闻言,陆菱多少有些内疚。   她将瓷瓶递给方儒汇,笑着说:“这是我自发研制的强身健体丸,你听这个名字就能知道它是个好东西,吃了之后可以强健筋骨,促进体内的蛋白激素合成,您拿着吧,每天嚼两粒,对您的身体好。”   方儒汇听得云里雾里,有些词不太明白,但是对身体好几个字他可是听的明明白白。   方儒汇笑眯眯的问:“丫头,你要送给我?”   “对啊,算是给你……赔个不是。”   后面四个字陆菱挤着牙缝没敢说清楚。   方儒汇:“什么?你说什么?”   陆菱笑笑:“没什么,就是看见您,就想起了我的祖父,希望您能保重身体。”   “诶诶!多谢陆姑娘。”   “不客气。”   陆菱将特制钙片交给了方儒汇,这才转身进了验尸房。   稍后,阿宽和林山也抬着楼擎走了过来。   他们两个一路上大摇大摆的,十分招摇,没过一会儿楼擎的‘尸体’被存入验尸房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军营。   验尸房内。   方儒汇给众人一一分发了浸过薄荷水的干布条,让众人捂住口鼻,舒缓因为闻到腐败的气味,而产生的不适反应。   验尸房内的空间并不大,十几张床板之上,摆的满满当当,且全都蒙着白布。   寒澈来到其中一具尸体跟前,缓缓掀开了上面的那层白布。   下面的人面色乌青,唇色泛黑,十分狰狞。   见陆菱要凑上前,寒澈眼疾手快的将白布放下。   “你别看了。”   寒澈温声提醒,挡在陆菱跟前,因为自己的手摸过尸体上的白布,也不想就这样碰她,所以只是言语提醒了句。   陆菱眨眨眼,笑道:“我才不怕呢。”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费原的疑惑声:“这人身上怎么缺了块皮肤呀?” 第334章 一起去金陵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费原没有寒澈那般细腻的心思,因为顾忌陆菱,所以只是掀开了白布一角,略微瞥了一眼,但费原直接大大咧咧的将另一具尸体身上的白布全部掀了起来。   众人看到,尸体的颈处有一块狰狞的伤口。   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一块的皮肤直接被削没了,光秃秃的,能看见里面的皮肉轮廓。   林山只看了一眼就迅速逃开了。   这幅画面多少有点渗人。   寒澈也将陆菱拉到了身后,但是她不仅不害怕,还显得兴致勃勃的探出头。   “你们再看看其他的尸体,是不是也被割了一块。”   经过陆菱的提醒,愣怔的众人终于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们将验尸房内的尸体全部掀开,重新检查了一遍,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被割下了一层皮肉,且全都是颈侧下方的位置。   如此雷同,绝不可能是巧合。   寒澈顿了下,忽然看向陆菱,“阿菱,名册呢?”   “在费将军的营帐内。”   话音落下,寒澈径直朝着门外走去,没走两步,他蓦地抬眸,目光倏地盯住眼前的营帐大门。   “谁!”   一声厉喝,门外响起慌忙的脚步声。   阿宽和林山对视一眼,迅速追了上去。   寒澈回头朝着费原道:“去接应我们的人当中,与登记名册上重合的人,就是幕后黑手!”   割掉尸体的皮肉,一定是为了掩藏什么东西。   寒澈选择将黑衣人的尸体带回来之事,就做好了要探查的准备,所以那些需要被掩藏的东西,一定是在他们回到军营之前割掉的。   如此一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这件事的人,一定是前去接应他们的将士的其中之一。   费原抿着唇,努力回想着名册上的人,忽然他眼睛一亮,随即又染上几分愤怒。   “李归期!”   他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话音落下,寒澈和陆菱同时一愣。   怎么会是他?   但是很快,陆菱就反应了过来。   当晚要过桥的时候,因为众人对双滑轮的可信度存疑,阿宽和林山提出第一个过桥试试,当时还需要一个莲城军的人搭配。   李归期拦住自己的手下,选择过桥。   当时陆菱对他还挺刮目相看的。   虽然阿宽和林山也有些不放心,但他们与陆菱之间存在天然的信任,所以他们几乎是带着跃跃欲试的心思过得桥。   可是莲城军的士兵就不一定了。   他们并不信任陆菱,之前也没见过什么双滑轮,有害怕的心理才是正常的。   可是后来,陆菱分明是让众人轮流往返将更多的人带过去,可李归期却主动把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带着人过桥,又把滑轮带回来,往返数次,最后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也是他一个接着一个带过桥的。   原来,他当时就已经算计好了一切。   利用天黑的优势,悄无声息的遮掩掉了那些黑衣人身上可能会暴露的秘密。   ……   李归期逃了。   费原发动整个儿莲城军到处找人,都没有搜寻到李归期的踪迹。   毕竟他曾是副将,对此处颇为熟悉,或者他也料到日后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早早就作了部署。   俗话说狡兔三窟,这种情况下要找一个部署周密的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得知了幕后黑手的身份,陆菱便现身说法,自己揭穿了时疫传言的骗局,当时也是为了将接触过楼擎的人全都登记下来。   午后,费原带着人回来,没有找到李归期,各个一脸颓丧。   “好了,后院熬煮的药材也差不多了,费将军带着下属们过去喝点吧。”   陆菱说完,费原皱了下眉,问道:“时疫不是假的吗?怎么还需要喝药?”   “我给你们开的全都是真材实料的补药,就算真的喝了,对身体只有益处,没有害处,你们可千万别浪费,药材很贵的。”   话音落下,将士们脸上露出笑容。   费原招了招手,笑道:“行了,你们去喝吧,记得给我留点。”   “是!”   士兵们一哄而散。   众人又回到了费原的营帐。   “世子,李归期虽然跑了,但咱们也知道了他的身份,眼下我已经做了严密布防,一定不会让他逃出去的。”   “我相信你,不过李归期只是个小喽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还得尽快回一趟金陵。”   闻言,费原一脸沉重,朝着寒澈道:“世子,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寒澈似乎已经看破了费原的心思,他摆了摆手淡声道:“你放心,我会派人悄悄将楼擎送走的,我的人会把他安全带回金陵。”   “如此,多谢世子!”   费原双手抱拳,郑重的朝着寒澈行礼,而后叹声道:“也怪我识人不清,若是上面有什么责罚,我愿以一己之力承担,希望不要降罪于我的部下们,他们都是无辜的。”   “放心,你护卫人证有功,陛下面前,我会替你请功的。”   “不敢当!世子这是要折煞我也,我哪里担得起请功二字,都是世子与陆姑娘的功劳。”   闻言,寒澈看向陆菱笑了笑,颇为骄傲的说:“我们阿菱的功劳,自然居头名。”   陆菱得意:“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   楼擎一事,暂时落下帷幕。   寒澈等人回到康永县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收到了费原的来信。   信中,费原说几日前在城中一处陋巷中,找到了李归期的尸体。   他身上受了多处刀伤,刀刀见骨,伤势惨重,显然是被人灭了口。   不过楼擎这个人证还活着,想来有没有李归期这个小喽啰都不会影响大局。   寒澈将费原的书信折好,又立即写了一份有关这些隐情的陈情书,让人一并送回了金陵。   林山带着书信离开的时候,正瞧见从门外匆匆跑过来的陆菱。   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如瀑的长发坠在脑后,随着一阵阵风飘扬。   巴掌大的小脸之上,氤氲着明艳的笑意,仿若三月阳春,令人眼前一亮。   陆菱提着裙摆噔噔噔的跑进去,直接扑进了寒澈的怀里。   寒澈垂眸看她,眼底一片温柔。   “何故这般开心?”   “衡崽的院试成绩出来了。”   陆菱眉眼侬丽,凑到寒澈耳际俏生生的说:“我们可以一起去金陵啦!” 第335章 黎州   隋北隶属黎州,相当于现代的一处大省。   九月末要在黎州举行三年一次的乡试,荒北各地城镇通过院试的学生都会聚集在此。   若能得名词,来年春天便能参加在金陵举行的会试。   学海渊博,陆衡年纪还小,此次能通过院试,除了因为荒北之地相对比较贫乏落后之外,还因为学生的数量极少。   陆衡又肯下功夫,日夜苦读,能取得了今日的的成绩。   但是乡试过后,能否能有名次还是一件未知数。   陆菱倒没有那么强烈的功利心,陆衡肯用心学习,必然是前途无量,但是读书的根基也应该稳扎稳打,不可操之过急。   所以,此次参加乡试,众人也没有给陆衡太大的压力。   若能的名词自然是好,但若是不能,那也只会给了陆衡继续努力的方向。   黎州去通往金陵的必经之路,所以陆菱等人要陪着陆衡参加完乡试之后,一起去金陵游玩。   孩子们都很期待。   这天,陆菱帮清清和衡崽收拾好了东西,临出门之前,陆菱忍不住朝着陆衡笑道:   “阿衡,乡试尽力而为就好,心态要放松,不用给自己压力。”   “姐姐,这话你已经说过多次了。”   陆衡笑嘻嘻的拉着陆菱的手,“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年级虽小,却也知道隋北乃是贫瘠困苦之地,人才凋零,与金陵等人杰地灵之地,多有差距,此去乡试,我只当增长见识,我心乃鸿鹄之志,定然不会因此而退却。”   闻言,陆菱欣慰的笑了。   “我们衡崽如此心性,将来一定能有出息,不过姐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平平安安的,咱们一家人会越来越好的。”   “对!”   ……   康永县距离黎州不过三日之期,陆菱等人斟酌着时间,在考前两日到达了这次乡试的考试地点。   考院附近的客栈已经人满为患,好在寒澈已经提前安排妥当,预定了三间朝向通透的上房。   此时此刻,已经临近晌午。   屋内有些闷热,简单收拾好行李之后,寒澈去隔壁敲门。   陆菱从门内走出来,朝着寒澈勾了勾唇。   “寒少爷,有何吩咐?”   “饿不饿?”   寒澈伸出指尖点了点陆菱的鼻尖,笑道:“要不要先下去吃点东西?”   话音落下,清清这个小吃货就从屋内窜了出来,径直跑到了寒澈跟前。   “寒哥哥,有什么好吃的?清清要饿死了,你快带我去吃!”   寒澈笑着点头,又看向陆菱,“走吧。”   此时此刻,陆衡也从隔壁的房间内走了出来。   他如今身材修长,小小的少年初见意气风发,眉眼间尽是爽朗明媚的笑容。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楼上下来,大厅人影憧憧,笑语连音。   阿宽和林山已经提前占好了座位,见他们下来忙不停的招手。   “这里!”   众人走过去落座,阿宽将酥脆香醇的烤花生往清清跟前一推,笑道:“清清,快来尝尝。”   “谢谢阿宽哥哥。”   “不客气不客气!”   清清笑容甜美,直把人的心都看化了。   周围有不少跟陆衡年纪相仿的少年,自然也有稍大一些的,大家来自四面八方,同襄盛举,人人的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   陆衡四处看了看,显得既新奇,又有些紧张。   忽然,隔着人群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眸子立即亮了起来。   “秦子越?”   陆衡兴奋的出声呼喊。   被叫做秦子越的少年也循着声音看了过来,他瞧见陆菱激动的招了招手,然后丢下身后的一桌人,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陆衡,你也住在这里?”   “对!”   陆衡拍了拍来人的肩膀,勾住他的脖颈,朝着身后指了指,“这是我姐姐和妹妹。”   话音落下,秦子越小朋友立即正了正衣冠,端着板正的身子朝着陆菱揖道:“子越见过陆姐姐,还有清清。”   听见自己的名字,陆清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秦子越愣怔道:“你认识我呀?”   “当然啦,在学堂的时候,陆衡整日把你们挂在嘴巴,我自然认识。”   陆菱也听陆衡提起过秦子越这个名字。   通过乡试的孩子一共有五个,其中两个都在碧落书院,也就是陆衡和秦子越。   原本他们两家是要结伴过来的,但是秦子越的父母想要提前过来适应一下,就联系了黎州的亲戚,正是这家客栈的老板。   所以他们一家提前七八日就住到了这里。   “子越,你的父母呢?眼下黎州到处都是外来人,你自己不要到处乱跑哦,出门记得要跟父母打声招呼。”   “多谢陆姐姐关心,子越明白。”   秦子越挠了挠头,憨笑道:“我就是在房间待得无聊了,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就遇上了陆衡,陆姐姐我能跟他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呀。”   陆菱叫来了店小二,直接在陆衡旁边添了一把椅子。   陆衡朝着秦子越道:“我们今天刚到,还没来得及吃饭呢,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我……我吃过了。”   秦子越的眼神又瞥见摆在桌上的那些精致糕点,改口道:“不过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吃一些。”   陆衡以前经常会带糖铺的点心去学堂,秦子越自然也吃过。   那股清甜爽口的滋味,当真是令人难以忘怀。   秦子越咽了咽口水,朝着陆菱笑道:“陆姐姐的手艺真好,我要是也有你这样一位姐姐就好啦!”   陆菱将其中一盘糕点推到秦子越跟前,笑道:“喜欢吃就多吃一点。”   秦子越笑完了眼,忙道:“多谢陆姐姐!”   说完,他便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去。   只是一抬胳膊,露出了破损的袖口,秦子越又连忙换了另一只手拿糕点。   见他那副馋嘴的模样,陆菱瞬间想到了陆清,她把目光往旁边一瞥,刚想说来了个和你一样喜欢吃的哥哥。   结果,话音还未出口,旁边忽然走过来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   ‘啪’的一声,就把秦子越手中的糕点打掉在地。   连同秦子越的小手,都被这个力道打红了。   秦子越‘啊’了一声,缩着脖子往陆衡旁边躲,一边抱着自己红肿的手,一边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旁边的妇人。   “你们是什么人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给我儿子吃,万一吃坏肚子,参加不了测考,你们谁来负责!”妇人恶狠狠道。 第336章 来人!给我打   陆菱美眸一转,瞧见一个长相丰腴的妇人,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锦薄袄,翠钗满头,露出几分刻薄相。   秦子越被她像是拎小鸡崽子似的,直接从木凳上拽了下去。   小孩没站稳差点跌倒,妇人扶都没扶一下,只用细长的指尖戳了戳秦子越的小脸。   “还有你!说过多少次了,马上要测考了,不许乱跑,你的记性都被你吃了吗?”   秦子越捂着自己的小脸,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却没吭一声。   陆菱猛然反应过来,倏地站起身。   椅子腿划过木地板,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声音。   陆菱冲到妇人跟前,将秦子越护到了自己身后,冷声道:“有你这么管教孩子的吗?”   “哎呦,你个小蹄子跑出来干嘛?”   妇人挽了挽衣袖,朝着陆菱恶狠狠的问道:“我管教自家孩子,关你什么事?给我一边凉快去!”   说完,妇人又看向秦子越,威胁道:“再不过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秦子越缩在陆菱身后,陆菱都能感觉到他的身板在轻轻的颤抖。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陆衡反应了下,猛地冲了过来。   他同时挡在陆菱和秦子越跟前,仰着头看向妇人,“你怎么能打他?就算你是他娘亲,你也不能随便打他!”   “又来一个小兔崽子?我告诉你们,少多管闲事,我今天就是把他打死了,也不关你们的事,都给我让开!”   陆衡张开双臂,“不让!”   妇人气的跺了跺脚,直接抄起巴掌朝着陆衡脸上拍去。   顷刻间,寒澈站起身,从身后直接制住了妇人的手腕,稍一反转,妇人就疼得龇牙咧嘴。   寒澈松开手,任由妇人倒在地上。   陆衡回头看向秦子越,担忧道:“你没事吧?”   秦子越的小脸上浮现出好几道红红的指甲印,睫毛上还沾着泪花,但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跌坐在地的妇人,见此情景还是哭着撒泼。   “好你个杀千刀的,竟然非礼我!我要去报官,你们这些登徒子,都等着吃牢饭吧!”   寒澈:“……”   众人:“……”   阿宽猛地咳嗽了一声,嗤笑道:“大婶,要不我们众筹给你买一块镜子?或者用买镜子的钱给你看看脑子好不好?”   “你!你们这些臭男人!”   妇人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站起来,指着众人道:“你们都给我等着!”   说完,妇人朝着客栈后院的方向而去。   眼下大厅内路人很多,此前都围在一处看热闹,见这个妇人这般胡搅蛮缠,忍不住出言职责。   陆菱收回目光,将秦子越重新带回了木凳上坐着。   旁边的陆衡一脸凝重道:“她就是你后娘?”   秦子越撇了撇嘴,委屈道:“嗯。”   陆衡捏紧了小拳头,“子越,你放心吧,我们会保护你的。”   话音落下,秦子越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过来,睫毛颤抖,“那……你们能一直保护我吗?”   “可以!”   陆衡满口应了下来,又看向陆菱:“姐姐,可以的吧?”   陆菱无奈摸了摸陆衡的头,然后看向秦子越问道:“子越,你爹爹呢?”   “爹爹病了,大夫说怕是活不久了。”   秦子越那张懵懂的小脸上,却不见半分哀伤的神情,转而小心翼翼的问:“陆姐姐,我能和阿衡一样,做你的弟弟吗?我可以少吃点饭,不不不,我可以不吃饭的,求求你……”   说到后来,秦子越忽然哭出声,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委屈。   见此,陆菱的心里也忍不住揪了下。   她看向寒澈,眼神充满无奈。   寒澈走过来,拍了拍陆衡的肩膀,然后岔开了话题,“衡崽,咱们先吃饭,快哄哄你的朋友,让他别哭了。”   “嗯,子越你别哭了。”   陆衡像个大哥哥似的将自己的衣袖递了过去,“你擦擦泪吧,以前清清只要用我的袖子擦眼泪,就会笑呢。”   秦子越皱在一起的包子脸,稍稍舒展了下。   他贴过去蹭了蹭陆衡的袖口,然后真的笑了笑。   就连清清也将自己最喜欢的糕点拿给了秦子越,“子越哥哥,给你吃。”   秦子越眼底一片热意,接过糕点,朝着陆清点头,“多谢清清。”   陆菱默了下,而后看向旁边的阿宽和林山,低声道:“你们带孩子回房间去吃吧。”   刚才的妇人走的气势汹汹的,估计待会儿还有的闹腾。   阿宽了然,哄着几个小家伙上了楼。   寒澈朝着陆菱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看秦子越的后娘平时对他肯定也不好,今日这事咱们遇上了,若是不帮着解决,回头秦子越那个小孩肯定得挨打。”   “难不成你真打算带着他?”   “他有爹有娘,虽然咱们不差钱,但也不能直接把人带走吧?不过既然遇上了,就帮着解决一下吧,好歹也得看看秦子越的父亲是什么态度。”   “这个小孩……”   寒澈的语调有些迟疑,但是还未说完,之前离开的妇人带着几个身高马大的男人,又风风火火的从后院走了出来。   妇人直接陆菱喊道:“表哥,就是他们!你可得帮我做主呀!”   被叫做表哥的男人,一脸络腮胡,怒目圆瞪,看起来凶神恶煞。   他招呼身后的伙计,“敢在我的地盘撒野,你们真是活腻歪了,来人!给我打!”   陆菱眨了眨眼,略微有些懵。   这些人干嘛非得要打打杀杀的呢?   陆菱让寒澈身后一闪,“少爷,辛苦啦。”   寒澈瞥她一眼,随即扬手抄起桌上的三个茶杯,循着力道,茶杯被丢在了半空。   寒澈素手一掀,茶杯霎时间飞出,顷刻间砸到了打头阵的三个伙计身上。   他们闷哼一声,随即捂着胸口狼狈后退。   好家伙!   还是个练家子!   寒澈将手重新落在身侧,就这样清清冷冷的站着,面上透着温润的淡笑,眼底的温度却一片寒凉。   “想好了,接下来是要打架,还是好好说话。”   “表哥!”   妇人连忙扯了扯络腮胡的手臂,声音造作道:“你得帮我出口气!”   络腮胡将女人的手推开,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   他朝着寒澈走来,“大兄弟,都是误会,咱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 第337章 多管闲事   络腮胡瞧见寒澈的身手,也不敢再轻易动手。   身后的妇人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抿着唇,眼神幽怨的瞪了陆菱一眼,随即悄悄的走了。   倒是络腮胡跟话家常似的,迎着寒澈坐了下来。   “小二,来壶好茶。”   络腮胡回头吩咐了一句,又朝着跟在他身后过来气势汹汹的伙计们摆了摆手。   众人一哄而散,很快店小二将热茶送了上来   “不好意思啊,刚才脾气有些暴躁,喝杯茶就当给二位赔礼了。”   话音落下,陆菱瞥了眼跟前的茶杯,也没搭话。   旁边的寒澈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络腮胡愣了下,随即也放下了茶杯。   “两位,你们这就有点不给面子了吧?”   陆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你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吧?子越和你是什么关系?”   “姑娘,你当自己是在审犯人呢?”   络腮胡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打量着陆菱笑道:“我就是纳闷,子越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陆菱眸子一沉,淡声道:“就算是寻常路人见到小孩子被虐待也不会无动于衷的,更何况子越与小弟乃是挚友,我们更不会袖手旁观。”   “虐待?”   络腮胡嗤笑了声,不以为意道:“姑娘,说话做事可要讲证据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虐待子越了?虽然我表妹脾气是暴躁了些,但是小孩子淘气,严厉一些也是应该的。你们怎么能随口污蔑我们呢?”   “既然不是虐待,那子越身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   络腮胡眼神微闪,“什么伤?我怎么不知道?兴许孩子太过淘气,不小心摔得吧,谁小时候还没有摔过跟头,这些事你们也要管吗?”   言外之意,就是说陆菱等人是在多管闲事。   “二位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络腮胡站起身,有些不耐烦道:“你们请自便吧。”   陆菱没有阻拦,由着络腮胡就这样离开了。   寒澈看向陆菱,“咱们上去看看吧?”   “行。”   两人回到房间,孩子们已经吃饱了,正在内室玩耍。   陆菱找了一套陆衡的衣裳,递给了秦子越,“子越,我看你的衣袖都破了,你换换衣服,陆姐姐帮你缝补一下好不好?”   秦子越看看陆衡,眼睛里面带着笑容。   “谢谢陆姐姐!”   秦子越把陆衡的衣服抱在怀里,欢喜的看了一眼,又有些迟疑的抬起了头。   陆菱问:“不喜欢这件吗?”   “不是不是。”   小家伙红了脸,低声道:“我要换衣服啦,陆姐姐你们去外间等我吧。”   原来是害羞了。   陆菱笑笑,随即道:“让陆衡留下来帮帮你。”   说完,陆菱带着众人离开,房间只剩下了秦子越和陆衡,但秦子越依旧迟迟的没有动作。   “你快换吧,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秦子越摇了摇头,将衣服放在床沿,然后背对着陆衡开始脱衣服。   小男孩瘦弱的肩膀上,有一快明显与四周颜色不同的皮肤,坑坑洼洼的,像是一块四处粘连的面团。   “你……”   陆衡看到惊讶的捂住了嘴巴,又忍不住问:“你的肩膀怎么弄的?”   秦子越的声音轻飘飘的:“小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撞翻了盛满热水的盆,然后就被烫伤了。”   这是烫伤留下来的疤痕。   但是出席之外,秦子越的背上还有很多细长的疤,像是被边子或者藤条抽的。   陆衡咬了咬牙,“你后娘是不是经常打你?”   “以前经常打,现在……好多了。”秦子越淡声道。   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无缘无故挨打。   陆衡表现的很气愤,他忽然想起了二婶。   以前二婶也经常看他们不顺眼,但是有姐姐在,她不会明目张胆的打她们。   就算真的要打,也就是打手心之类的,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最多也就是偷吃东西的时候,挨一顿打。   陆衡知道秦子越的后娘对她不好,但也没想到竟然会虐待他。   “子越。”   陆衡眉眼间已经有了几分成熟的气质,他认真道:“你好好读书,将来离开他们,离开这里,咱们都去金陵!”   秦子越笑了笑,与陆衡撞了撞拳头,应道:“好呀。”   ……   午后,陆菱帮秦子越缝补完衣服,就把衣裳送回了陆衡房间。   三个小家伙凑在一起玩纸牌,这是陆菱前些日子做的简易版的扑克牌,他们在玩斗地主。   见她过来,三个小家伙都朝着她笑,陆菱的心都要被甜化了。   “子越,这是你的衣服。”   秦子越从床沿边站起来,朝着陆菱揖道:“陆姐姐辛苦。”   陆菱摸了摸他的头,秦子越很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掌心。   稍倾,门外响起敲门声,陆菱还以为是阿宽他们,想都没想就拉开了房门,谁料熟悉的刻薄脸出现。   陆菱想把房门拍上。   “咳咳——那个……”   妇人拖着音调,故意引起了屋内几个孩子的注意。   秦子越被陆衡拉到了一旁。   陆菱淡声问:“有事吗?”   “当然有事啦!我来找我儿子,你们让他出来见我。”   “他在玩呢,你等会儿再来找他吧。”   “玩什么玩?马上就要测考了,你们家孩子不想温习功课,也别耽误我家孩子呀?”   妇人翻了翻白眼,朝着屋内喊道:“秦子越,你赶紧给我出来!咱们自己又不是没有房间,你干嘛总赖着别人?给人添麻烦,可是会遭人嫌的哦。”   陆菱:“……”   秦子越抿了抿唇,从陆衡身后站了出来,“我先回去温习功课,一会儿再来找你们玩。”   话音落下,妇人满意的扶了扶鬓角,趾高气昂的瞥了陆菱一眼。   陆菱回过头,看向秦子越,笑道:“子越,晚上跟阿衡和清清一起吃饭吧?姐姐还带了很多糕点。”   “好。”   秦子越点了点头,旁边的妇人不耐烦的催促:“行了,赶紧出来。”   妇人领着秦子越走了。   他们的房间隔着也并不远,就在东边的第一户。   与陆菱他们都是同层。   那边如果有什么动静的话,这边也能听见。   东边的房门关上,陆菱收回目光,对上了陆衡欲言又止的眼。   “姐姐,咱们能带着子越一起去金陵吗?” 第338章 金库遭贼了   “阿衡,我知道你想让子越跟着我们,可说到底我们也不是他的亲人,子越又不是我们在路上捡的阿猫阿狗,说到底,我们无法干涉他的去留。”   陆菱说完,陆衡郁闷的低下头。   旁边的清清忽然软糯糯的问道:“子越哥哥也没有爹爹吗?为什么他爹爹也不管他?”   陆菱想起秦子越提起父亲时淡漠的神情,估计也是个指望不上的主。   更何况,秦子越都已经说了,他父亲重病,能不能挺过这几天都是问题。   说来也巧,陆菱他们刚讨论完秦子越的爹爹,后脚康永县就来人传消息了。   说是秦子越的父亲病死了。   当时陆菱没在场,只是听阿宽他们提起。   当秦子越听说自己的父亲病死之后,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掉,神情那叫一个淡漠,只是淡淡的‘哦’了声,随即便不再理会。   就连秦子越的后娘吴氏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隐约还有些欢喜。   总之这一家人的反应都挺奇怪的。   阿宽他们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论。   最后,吴氏只是给了前来传话的乡亲二十两银子,让他帮忙给秦子越的父亲买口薄棺,随便藏了就行。   她显然不打算回去主理丧事,就连秦子越也未发一言。   旁人见此只觉得人情薄凉。   不过对于前来传话的乡亲来说,可谓是捞到了一份肥差。   五两银子给秦家买棺材,剩下的钱就是他的跑路费,他才懒得管有没有人回去吊唁呢。   经此一事,陆菱的心情也十分唏嘘。   秦子越若是跟着吴氏的话,往后的日子说不定更难挨。   于是陆菱便私下问了问秦子越的意思。   陆菱可以托人帮忙让秦子越摆脱吴氏,甚至断绝两人之间的关系,毕竟也是后娘,而且秦父还死了。   若是秦子越愿意的话,这件事也很好办。   陆菱可以顺势再帮秦子越找一个书香门第的人家收养他。   但是秦子越听了之后,却朝着陆菱摇了摇头。   “陆姐姐,不必这样麻烦,娘说以后不会再随便打我了,更何况从小到大,我的日常和学业都是她一手操办的,我愿意继续跟着她。”   陆菱拧着眉,担忧道:“子越,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之前不是还说想跟着我们吗?”   “那都是玩笑话,陆姐姐不用当真。”   秦子越露出乖巧的笑容,“陆姐姐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陆菱无奈点了点头,“子越,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告诉阿衡,你们是朋友,本来就该互相帮助。”   “嗯!多谢陆姐姐。”   ……   乡试的时间临近,按照当地的考试规范,考生们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场。   主副考官分为内帘官与外帘官。   内帘官负责批阅,也会提前一天进入内帘,再由监试官将其房门封闭,阅卷期间不得随意与外面的人员来往。   考试内容通常分为三部分,《四书》、《五经》,以及策问,若年中遇上什么庆典,当年可能也会有加试。   考试分为三场,每场进行三日,每考一场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入,考完之后,次日才能离开考场。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乡试才算正式的结束。   这天一早,陆菱准备了两双红袜子给陆衡和秦子越,意为脚踩鸿运,也算是讨个好彩头。   秦子越把袜子拿到手的时候,还笑着问:“连我都有份吗?”   “当然啦,你跟阿衡是好朋友,你们穿着鸿运袜,一定都能好好发挥,考个好成绩。”   秦子越又问:“那陆姐姐想让我们考个什么名词?是阿衡第一,还是我第一?”   陆菱莞尔,“你们俩并列第一得了,看给你们厉害的!”   几人哈哈笑起来。   旁边阿宽拍了拍陆衡的肩膀,笑着说:“尽力就好,别给自己压力,我们会在外面守着你们的。”   话音落下,前方有穿着巡考官府的人说道:“考生准备进场了,闲杂人等,不得喧哗。”   ……   如此,又是大半月过去了。   这天考试彻底结束,陆菱一行人全都过来接陆衡和秦子越了。   就连吴氏和络腮胡也都来了。   吴氏依偎在络腮胡身旁,两人腻腻歪歪的,距离离得很近,说话的时候,眼神也多有暧昧。   陆菱只看了一眼,就差不多能明白过来。   怪不得吴氏听闻秦父病死之后,会是那样的反应,合着早就跟所谓的表哥暗度陈仓了。   等到陆衡之后,众人本来打算直接回客栈休息,但是陆衡想要等着秦子越一起回去,所以众人便留在原地,多等了一会儿。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考试院前的人群越来越少,秦子越都没有从里面出来。   直到里面有人出来关门,陆菱他们才意识到几分不对劲。   一行人匆匆冲上去询问,却被告知里面的学生都已经走完了。   吴氏一听这话,就急冲冲的嚷开了。   “什么叫都走完了?我儿子还没出来呢!”   “里面真的没人了。”   “你说没人就没人了?没人我怎么可能没接到我儿子?你让开,我要进去瞧瞧。”   “不行!考院内已经封卷,闲杂人等,谁也不许进去!”   “你不让我进去,你倒是把我儿子还给我呀!总之,我今天若是我儿子,我就不走了!”   吴氏直接撒泼的往门上一靠,里面的人也十分无奈。   “你这人怎么还开始胡搅蛮缠了呢?里面的考生都走光了,我们已经仔细检查三遍了,你们不如回去找找吧,兴许是刚才没看见呢?”   “不可能!”   吴氏气势汹汹的骂道:“我儿子知道我们在外面等着他,他不可能自己回去,你快跟我说,你们把我儿子藏哪去了!不说的话,我就跟你们没完!”   “……”   考试院的人说的口干舌燥,也无法说动吴氏。   陆菱看向陆衡,淡声道:“咱们回去看看吧。”   “嗯,回吧!”   刚走出去没几步,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跑来。   似乎是客栈的伙计。   店小二从陆菱等人身旁跑过去,径直来到了络腮胡和吴氏跟前。   “不……不好了,老板,咱们店里的小金库遭贼了!” 第339章 所以,你们就把他藏起来了   秦子越失踪了,连同小金库里面的银票一起。   为此,吴氏还跑到陆菱跟前哭闹了一番。   吴氏认为是陆菱一行人怂恿秦子越偷了客栈的小金库,然后在乡试结束以后,带着秦子越和银票一起离开。   这样的无稽之谈,陆菱都揽着搭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秦子越找回来。   若客栈小金库的银票真的是他偷得,他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孤身带着那么多银票,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若是不小心露了财,被人惦记上,肯定会遇到危险。   且不说银票能不能留下,就连小命能不能保得住都很难说。   搞不好就会被什么人贩子,牙婆给拐走,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被卖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面对吴氏不依不饶的哭闹,陆菱冷声道:“你要是真的担心子越,就赶紧派人出去找,天马上要黑了,再晚子越就危险了。”   “你当我傻吗?我一走,你们肯定带着钱和人就离开了!我才不会上当呢!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若是不把钱叫出来,谁也别想踏出房门!”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菱也懒得废话。   “你不想出去找人,就不要妨碍我们,赶紧让开。”   “不行!还钱!”   陆菱直接一记手刀扬起,见吴氏打晕。   从楼下赶过来的伙计,正好看见这一幕,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就急急忙忙的朝着下面大喊:“来人呐!杀人啦!”   “……”   陆菱看向身后的阿宽等人:“你们先去找人,这儿我来处理,你们先去城门处找,找不到就去各处码头问问情况,天快黑了,行动快一些。”   话音刚落,寒澈迈着稳健的步伐便从楼下走了上来。   吴氏还靠在墙边,寒澈淡淡看了眼,朝着陆菱道:“没事了,县衙的人已经到了,这里的事情,交给他们就好,你进屋休息会吧。”   正说着,又有一队穿着官府的差役走了过来。   寒澈让他们把吴氏抬走了,然后领着陆菱进了屋。   寒澈又问:“阿衡呢?怎么没跟着你?”   “他回房换衣服……”   说到一半,陆菱意识到不对劲,和寒澈交换了一个眼神,于是两人默契的朝着门外走去。   寒澈:“去看看。”   “好。”   陆衡的房间就在陆菱对面,眼下清清也不在她的身边,刚才跟着陆衡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对面的房屋上了锁,还进不去。   陆菱眼底透出些笑意,然后抬手敲了敲门,等了半晌,里面终于响起脚步声。   清清鬼头鬼脑的拉开门缝,对上陆菱无奈的瞳眸。   “你跟衡崽干了什么好事?”   “没……没有……”陆清支支吾吾的不肯打开门,又有些纠结,“子越哥哥的后娘走了吗?”   她还刻意压低了音调,像是生怕被人听见。   陆菱点了点头,“走了,只有我和寒哥哥,快开门。”   小家伙松了一口气,让开位置,让陆菱他们走了进来。   刚进门,陆清就感叹了句:“子越哥哥真是太可怜了,他后娘对他一点也不好。”   “所以,你们就把他藏起来了?”   “才没有呢,是哥哥。”   陆菱非常干脆的卖队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菱捏了捏她的小脸,走进了内室。   内室里的光线稍暗,陆衡蹲在床边,正在和从床底下伸出来大半块身体的秦子越讲悄悄话。   听见动静,秦子越迅速往里侧缩身子。   陆菱淡声道:“别藏了,是我。”   秦子越立即停下动作,抬起头来,于此同时陆衡也站了起来。   陆菱走过去道:“你们两个真是他太胡闹了,怎么能开这种玩笑?我还以为你跑出去了,正满大街派人找你呢。”   话音落下,陆菱又看向寒澈道:“天色不早了,让阿宽他们回来吧。”   “没事,先让他们在外面待会儿,咱们想好解决办法,再让他们回来也不迟。”   也对,万一现在回来,不就露出破绽了吗?   秦子越从床下爬了出来,拍了拍地上的灰尘,朝着陆菱道:“陆姐姐,你别生气,我没跟阿衡商量,他是进来换衣服,才发现我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子越这个小朋友倒是很聪明。   但陆菱还是问了句:“子越,你想做什么?拿着小金库跑路吗?”   秦子越又从床下拖了一个小匣子出来,他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低声道了句:“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之后秦子越又跟陆菱他们讲了讲这笔钱的来历。   当年他父亲还是一个穷苦书生,去赶考路上遇到了劫匪,不仅被抢走了银钱,还挨了一顿毒打,最后倒在了秦家门外。   秦家人看他可怜,就把他请进门,给了顿热乎饭吃。   谁料,秦家的女儿小秦氏竟然对这个书生一见钟情。   虽然书生家境贫寒,但秦家人见他说话做事处世,颇有风范,手脚也勤快,便想招他做上门女婿。   一开始书生拒绝的很干脆,但后来不知为何又同意了。   秦家人也没有怪罪,欢欢喜喜的让两人成了亲。   小秦氏身体不太好,成亲以后,肚子也一直没动静,秦家人愁坏了,天天带着小秦氏出门看大夫,但书生并没有因此不悦。   他还十分体谅小秦氏,说自己不喜欢小孩子,晚两年要也无妨。   小秦氏听了十分欣慰,认为自己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如意郎君。   小秦氏陪在书生身边五载,书生也终于通过测考,熬成了秀才。   得到消息的那天,小秦氏将家里布置的张灯结彩,就等着自家相公回来了一起庆祝。   不料,书生却领回来另外一名女子。   说是远房表姐,家里遭了荒,颗粒无收,迫不得己才来这里投奔他。   小秦氏没有疑心,对自己的丈夫满心满眼的信任,为了让书生安心读书,她还包揽了照顾表姐的事情。   知道表姐的胃口不好,天天变着法的下厨做菜,就是为了让他们多吃一些,生生的把自己累瘦了。   家里的生意随着父亲的过世,早就一落千丈。   但是后来书生要进京赶考,小秦氏还是将家里的金银细软全都收拾了出来。   只留下了看病以及日常花销的小钱,剩余的钱全都交给了他。 第340章 往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小秦氏等着他金榜题名,荣归故里之后,帮她重新振兴秦氏的家业。   然而,书生一走就是三年,秦子越是在书生离开大半年后出生的。   小秦氏守着他们的孩子,算着日子,等着书生回来。   可当她再次听闻书生的消息时,却是他另娶别人的时候。   原来当初所谓的远房表姐,不过是一句谎言,她竟然信以为真,还细心照料了这对狗男女那么久。   她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书生身上,到头来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小秦氏死的时候,秦子越还不到三岁。   她早已积劳成疾,又因为生产的时候伤到了元气,身体一直不太好。   她托人打听了书生的消息,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成婚了,什么进京赶考,不过都是骗她的。   小秦氏气急攻心,引发旧疾,死不瞑目,听说就这样干巴巴的瞪了一整夜。   秦子越的事情,还是后来乡亲们实在看不下去,特意去邻村堵了书生家的门,他们才把孩子接走了照料。   后来没多久,书生一家就搬走了,从此没了音信。   秦子越跟着书生来到了康永县,他们靠着当初从秦家骗来的钱财,在县里做了点小生意,收入也还算可观。   大概是因为日日看着秦子越那张脸,书生的心里也生了愧疚,对秦子越倒是慢慢的好了起来,还送他去了最好的碧落书院读书。   但秦子越年纪虽小,可该记着的事情,一件也没有落下。   当他知道吴氏又勾搭上别的男人,不管自己父亲的死活之后,他只是觉得某些人的报应,终于来了。   现在吴氏的报应,也该来了。   秦子越那张满是稚嫩的小脸上,恨意满满,“他们欠我娘的,远不止这些!”   陆菱心中无限唏嘘,没想到看起来活泼可爱的秦子越身上,竟然还有这么复杂的身世。   陆菱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秦子越看了看陆衡,又看向陆菱,缓缓道:“我听阿衡说,你们要去金陵,我想和你们同行,我可以付路费,吃饭喝水都可以给钱,只要……只要你们别嫌弃我。”   若说陆菱之前还有犹豫,现在是一点顾虑也没有了。   她直接点了点头,笑道:“好,一起去。”   ……   出了房门,陆菱看向寒澈:“托你办点事,你帮这孩子把户籍迁出来吧,左右他和吴氏没有关系,应该不难办。”   “放心吧,我既然动用了身份,便不会做事虎头蛇尾。”   “呃……什么意思?”   “明日便会有人把东西送过来,你安心休息便好。”   寒澈摸了摸陆菱的头发,柔声道:“此去金陵,舟车劳顿,须得养精蓄锐。”   陆菱还真是小看了寒澈的靠谱程度,她忍不住朝着寒澈竖起了大拇指。   “牛啊牛啊。”   ……   翌日一早,县衙的人果真送来了秦子越的户籍。   吴氏对昨天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因为有官差介入,她摸不清陆菱等人的身份,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悄悄的盯着他们的动静。   户籍这种东西,一眼就能看明白。   吴氏暗道不好,生怕陆菱等人带着钱跑了。   秦子越跑就跑了,她也不在乎。   但是表哥还指望着秦子越通过乡试,然后让他儿子顶替秦子越的秀才身份!   因为现在又招惹了官府的人,连带着表哥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吴氏心里气急了,说什么也不能让陆菱他们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开。   想到这里,吴氏计上心头,露出狠毒的笑意。   她不是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妹吗?   用这两个孩子,总能换到不少钱!   吴氏悄悄的离开。   陆菱和寒澈从差役手中接过了证明秦子越身份的户籍以及相关文书。   陆菱将东西攥在手中,朝着寒澈道:“我刚瞥见吴氏了,她表情不太对劲,我怕孩子们会出事,咱们上去吧。”   寒澈跟着她转身,而后安抚道:“放心,阿宽他们守着呢,不会出事。”   刚走了没两步,跟前台阶上忽然滚下了一道人影,四仰八叉的摔倒了地上,跌的鼻青脸肿,跟着她掉下来的还有一把开了刃的菜刀!   “你这毒妇!”   阿宽跑下来,来到陆菱和寒澈跟前,“她竟然想劫持清清他们!幸好咱们的人在门口守着,不然这毒妇怕是真敢动手!”   话音落下,陆菱瞳眸一冷,抄起地上的菜刀就抵在了吴氏脖子上。   寒澈眼疾手快的揽住了陆菱,“陆菱,冷静。”   她竟然敢打孩子们的注意,还敢拿刀?   陆菱真想一道剁了她!   但是眼下大厅内人多眼杂,寒澈将菜刀从陆菱手中夺下来,递给了阿宽。   “我们报官吗?”阿宽问。   寒澈冷声道:“你来处理。”   “是!”   阿宽拖着吴氏往客栈外走,络腮胡从外头走过来,见此情景还愣了下,随即眼中流露出几分厌恶。   “表哥!救救我!你快救救我!”   阿宽冷眼看着不远处的络腮胡,“没你的事。”   络腮胡笑笑,“自然自然,我什么也没看见,您请便吧。”   说完,络腮胡看都没看吴氏一眼,径直转身离开   吴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陈亮!你给我回来!你怎么能不管我?我给了你拿了多银两,你现在竟然不管我?”   “呵!你那些钱怎么来了,你心里有数。”   络腮胡厌恶道:“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还真以为我会喜欢你呢?要不是你带来的那个小孩有点用处,你以为我会收留你?咱们现在不过一拍两散罢了。”   吴氏目眦尽裂,咬着牙骂道:“陈亮!你不得好死!”   ……   回到房间,三个小家伙又凑在一起玩斗地主。   乡试过后,难得的清闲,看来刚才的动静,也没有惊扰到他们。   陆菱松了一口气,上前将户籍以及相关文书交给了秦子越。   “子越,往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秦子越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户籍,结巴道:“谢……谢谢陆姐姐!”   寒澈微微俯身,“不谢谢寒哥哥?”   “也谢谢寒哥哥!”   “不客气。”   说完,寒澈又朝着众人道:“明日出发,我们去金陵。” 第341章 你叫我芳姨就好   金秋十月,凉风送爽,倒是个出游的好时节。   离开康永县去金陵的事情,陆菱早就跟穆如归和徐凝他们提过了,也提前做了安排,就等陆衡结束乡试之后,一行人结伴离开。   糖铺和作坊的生意都上了轨道,陆菱倒也没有什么可担心。   去惠州莲城时,陆菱帮着方荷送信的时候,见到了锦绣布庄的当家人,也就是方荷的父亲。   方荷也曾在信中提起了陆菱,两家因此还达成了合作。   陆菱家的染布作坊染出来的成品,以后就会依托着锦绣布庄销售,她算是供货商,价格也公道,再加上有方荷这层关系,锦绣布庄同意的很爽快。   此去金陵,陆菱带了不少新染出来的布料,栀橙、烟紫、芸黄,都是一些鲜亮清雅的新花样,算是陆菱准备的礼物。   一辆马车,两匹轻骑,伴随着说笑声,就这样悠扬上路。   一个月以后,陆菱等人到达了筒子驿站。   此处距离金陵,还有半日的路程,但眼下天色已晚,路上还飘起了小雨,实在不宜赶路。   他们要在这间驿站休整一夜,等到明日养足了精神,就可以精神焕发的去见家长了。   驿站门口的守卫,听见动静,连忙拿着雨伞出来迎人。   沾染了秋意的小雨,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更加冰凉。   寒澈率先下马,将陆菱扶了下来,然后他将身上的外衣解下来,披上了她的肩头。   又吩咐旁边的守卫给了她一把伞,让她先进屋躲雨。   陆菱莞尔一笑,似乎已经习惯了寒澈这样细致的照顾,因为这一路,他都是这样的体贴周全。   孩子们都被抱下车,阿宽等人打着伞,护送着孩子们往里面走。   寒澈将马车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回头就瞥见了陆菱。   她今日穿着一身水青色的长裙,松松软软的裙摆,从胸前的黑色外衣的缝隙中露出来,将她的眉眼染上了几分生动。   寒澈勾勾唇,淡声道:“等我呢?”   “是啊。”   陆菱将雨伞举高,遮在了寒澈的头顶。   寒澈摇了摇头道:“你自己打着,雨这么凉,衣服沾了雨丝肯定要着凉,我淋点雨没事。”   去而复返的阿宽和林山迅速上前抢走了寒澈手里的东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撒狗粮现场。   陆菱笑了笑,将雨伞递出去,寒澈顺势接过来,将她的肩膀搂到怀里,令人并肩走进了雨幕当中。   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在伞面上,又顺着伞骨滑落,四周一片静悄悄的,陆菱仿佛能听见自己胸腔内滚烫的悦动。   ……   回到安排好的房间,陆菱先让几个小家伙全部换了一身衣服,免得着凉。   清清嚷着饿,陆衡将沿路买来的剩包子递给了她。   可是包子有点凉,吃了凉包子,肚子肯定要不舒服,陆菱便让陆衡放下了。   现在夜深人静,再麻烦驿站的人也不太好。   于是陆菱简单的顺了顺了头发,扎了个英气简单的马尾,朝着几个小家伙笑道:“你们等着,姐姐去给你们煮热汤面!”   “谢谢姐姐!”   从房间出来,刚到寒澈就站在门口。   他显然已经来了一会儿,但就是没有敲门进去。   陆菱被吓了一跳,嗔道:“你在门口当门神呢?”   寒澈难得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后问了句:“你要去干嘛?”   “孩子们饿了,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面条什么的,煮个热汤面,刚好今天下雨了,这么冷,你们也一起吃点吧。”   寒澈点了点头,“我去给你帮忙吧。”   “不用,你不是还得收拾马车上的东西吗?”   陆菱叮嘱道:“你记得把布料什么的都晾开,千万不能放潮了,我就去煮个面而已,你们一会儿等着吃吧。”   “好吧,你小心些。”   “嗯!”   陆菱问了守卫,径直去了厨房。   驿站其实和寻常的客栈差不多,厨房里的东西很全,白日里剩下的新鲜蔬菜也不少,最重要的是橱柜里竟然还有现成的面条。   陆菱夹起一根用手捏了捏,不干不硬,还是新鲜的,应该也是白天剩下的,只是分量不算多。   但是煮呛汤面的话,也用不着那么多。   陆菱蹲在蔬菜筐旁边,找了找需要用到的蔬菜。   忽然,门外传来清浅的脚步声,眼下驿站里面的人不少,所以陆菱也没当回事。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推门而入。   “陆姑娘?”   一道沉稳端和的声线缓缓响起,陆菱剥葱的动作一顿,从墙角处抬起头。   “是谁?”   映着屋内昏暗的烛火,陆菱瞧见一道柔美雍容的身影。   来人穿着一身灰白的粗布襦裙,头上的发髻却梳的很高很漂亮,珠圆玉润,长相典雅,通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华贵的底蕴,倒是和身上那件衣裳有些不搭配。   陆菱只是短暂的打量了一眼,便笑着问:“您是……?”   “我是……驿站的厨娘,你叫我芳姨就好。”   霍言芳笑容随和,将厨房的门关上,缓缓走到了陆菱跟前,“我瞧见厨房亮着灯,就寻思着过来看看,你这是打算做什么?我来帮忙吧。”   “芳姨你好。”   陆菱站起身,缓缓将衣袖落了下来,“厨房有现成的面条,应该是白天剩下的,我打算做个热汤面,很快就好,您不用帮忙的,这么晚了,不如早点去休息吧。”   “嗐!我也没事,就陪着你一起做吧。”   这个芳姨,十分自来熟的从陆菱手中接过大葱。   “对了,姑娘,你今年多大啦?”   “17……”   陆菱违心的开口。   “17?那正好呀!”   霍言芳面上一喜,随意的挽了挽袖口,十分熟练的将大葱切成了小段,“要丝?还是沫?”   “葱末就好,谢谢芳姨。”   “别客气,你看我干活的时候,手脚还挺麻利吧?”   陆菱走过去和霍言芳并肩站着,笑着点头:“很熟练。”   “我在家也经常一个人捣鼓美食。”霍言芳又看向陆菱:“你家住哪里呀?”   陆菱的手一顿,缓缓开口道:“我叫陆菱,来自康永县西白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母亲早逝,父亲早年间失踪了,一直没有回来,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三个,我的终身大事,自己可以做主,目前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另外我们家在康永县经营了一家糖铺,生意还不错,经济自由,我的情况基本就是这样。” 第342章 见过我的母亲   陆菱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   霍言芳先是愣了下,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她看着陆菱,眉眼间充满了喜悦之色。   “合着我早就露馅了?”   陆菱蹭了蹭鼻尖,缓缓道:“您的眼睛和寒澈长得很像。”   “这都能看出来?”   “当然啦,孩子的容貌本来就是遗传了父母的,尤其是眼睛,看多了其实一眼就能认出来。”   说完,陆菱沉默了下,又笑着补充道:“当然,还是因为您问的问题实在是……太直白了些。”   “哈哈哈哈,你这个丫头够爽快,对我的胃口!”   霍言芳将葱末利落的装进碗内,放下菜刀之后,这才认认真真的又打量了陆菱一眼。   “棠儿,也就是你口中的寒澈,之前曾给我们递过书信,提过你俩的事情,可是你也知道,这个臭小子平时就是个闷葫芦,往常报平安的时候,心上只有一个简单的‘安’字,唯有关于你的那封信,他洋洋洒洒写了两大行呢!”   收到这里,霍言芳又有些不好意思,“闷葫芦开了窍,我这个做娘亲的也实在好奇,不过我可没有恶意的!就是想提前见见你,还望你不要怪罪。”   “芳姨言重了,我并不介意。”陆菱笑着摇了摇头。   霍言芳拍了拍胸口,感叹道:“臭小子离家这么久,终于干了件让我舒心的事。”   陆菱噗的笑出声。   没想到清冷矜贵,看上去备受尊崇的寒澈,在家原来是这种形象吗?   笑完,陆菱又觉得自己似乎笑的声音有点大,赶忙捂了捂嘴。   “寒……棠也,他也没有这么差吧?”   陆菱及时递上了台阶,然而霍言芳撸了撸袖子,十分痛快的摇了摇头,大有一副今日不把寒澈从头到尾吐槽一遍决不罢休的架势。   但她刚张开嘴,就触及到了陆菱求知的眼神。   “那……肯定是非常好的!”   霍言芳硬生生的那股吐槽的欲望咽了回去,又忍不住握了握陆菱的手,缓缓道:“陆姑娘,你放心吧,棠儿虽然脾气有时候沉闷执拗了些,但他是个好孩子,样貌门第、国学武功样样出色,往后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霍言芳眼神里的那股真挚让陆菱动容。   她稳不住弯起唇角,“芳姨,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   ……   香气四溢的热汤面出锅,旁边霍言芳已经帮忙准备好了碗筷。   陆菱道:“芳姨,您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他们叫过来吃,等下也好收拾。”   “行,你去吧。”   等陆菱把众人带过来的时候,霍言芳已经将汤面端到了桌上。   阿宽和林山争着给清清打伞,三个人你推我让的先进了门,陆衡和秦子越落在后面你一句我一句的接飞花令。   热热闹闹的声音,破开雨夜的冰冷,为这个夜晚注入一抹烟火气息。   寒澈的肩头沾了些雨丝,他漫不经心的拂了下,问道:“陆菱,刚才有人去找你吗?”   “找我?谁呀?”   陆菱直接装傻,寒澈顿了下,淡声道:“没事。”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感受到了屋内的沉静。   阿宽和林山手垂在两侧,背挺得很直,干巴巴的站在旁边,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看着屋内的雍容妇人。   见陆菱进来,又尴尬的低下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寒澈的脚步也停在了门口的方向,拧着眉看着霍言芳。   果然还是来了。   他又看向陆菱的身影。   陆菱和平常的样子差不多,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什么,脚步很欢快。   众人落了座,但旁边有个人自始至终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没什么表示,就让人很难受。   色香味俱全的热汤面,也瞬间失去了魅力。   三个孩子本来是要开始吃的,但是看旁边的人都没有反应,一时间也停下了筷子。   陆菱朗声道:“都吃呀?愣着干什么?”   “吃吃吃!”   阿宽迅速响应,说完了又凑到陆菱旁边压低了声音,“大嫂,您斯文点。”   对面的林山疯狂点头。   陆菱忍着笑,面无表情的撸起了袖口,反问道:“我这样……不够斯文吗?”   两人又齐齐摇头,阿宽干脆捏着指尖,迅速将陆菱的衣袖往下扯了扯。嘴里念着:“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模样不是?”   “女孩子什么样?非得端庄淑婉,稳重矜持?老娘偏不!”   陡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众人纷纷侧目。   阿宽差点给跪了,“大嫂,你……”   “无妨。”   寒澈轻飘飘打断了阿宽的话,并朝着陆菱道:“你想怎样就怎样,没人会要求你变成什么样,你是端庄舒婉,还是鲁莽泼皮,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说完,寒澈像是表明态度一般直接将陆菱的手牵起来。   “阿菱,过来。”   他带着她走到旁边沉默的像一面墙的霍言芳跟前,温声道:“见过我的母亲。”   话音落下,众人都等着看陆菱的反应。   结果陆菱就简单的‘哦’了声,也什么其他的表示,甚至连一声问好也没有,就这样干巴巴的站着。   气氛瞬间凝滞。   阿宽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但寒澈忽然眯了眯眼,意识到几分不对劲,“你们……刚才见过了?”   “嗯哼。”   霍言芳搂着陆菱的肩膀,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然后朝着旁边的人问道:“怎么样?惊不惊喜?”   阿宽瞬间干嚎了一嗓子,“原来你们是故意逗我们玩呢?跟我们演戏?”   陆菱瞥了眼寒澈,颇为傲娇的翻了个白眼,然后笑吟吟的看向霍言芳。   “芳姨,你也赶紧入座吧,咱们吃完了好去休息。”   “好!”   厨房的氛围瞬间变得不一样了,众人聚在一起欢喜的聊天说话。   陆菱这个人态度坦诚,她也懒得遮掩。   毕竟以后若真的要生活在一起的话,互相演戏是很累的,倒不如大家都展示最真实的一面。   霍言芳对陆菱的态度是很明显的喜欢。   她虽然是北辰王妃,但她出身商户,骨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尊卑门第观念。   更何况,她当年和老王爷走在一起的时候,也听过很多门不当户不对之类的风言风语。   她自己就是从那样的声音中走出来的。   如今她绝不会让陆菱,再经历一次她曾经走过的路。 第343章 终于学会拱白菜了   翌日,雨后初霁,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   陆菱醒的格外早,早早的洗漱了一番,然后坐在了梳妆台旁。   昨日昨晚已经简单的见过霍言芳的,但今日要正儿八经的去拜访,陆菱觉得不论如何也得好好打扮一下,显得正式一些。   水青色的襦裙打底,束腰纤细窈窕,里一层外一层的堆砌而起。   再搭配上成套的烟紫色衫裙,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副典雅清秀的山水画。   陆菱的发髻梳的很简单。   她本来就来自现代,太过繁复的发髻她也不会弄,好在胜于清雅,一根斜长的流苏簪子垂在侧边,行动间摇曳生姿,倒也不失娇俏可人。   口脂是她之前用洛神花油加了蜂蜡做的,颜色鲜亮明艳,显得明眸皓齿。   陆菱对着镜子左右看了两眼,十分满意自己今日的妆容。   大方得体,又不会太过喧宾得主。   “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陆菱没回头应了声:“进来吧。”   稍倾,一道月牙白色的身影,映入了陆菱的镜中,容貌不凡,气质矜贵,疏冷的眉眼间透着一股淡淡的沉稳,勾着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   陆菱回眸,寒澈心尖微动。   “满意吗?”陆菱眨着眼睛问。   寒澈伸出指尖,用指腹蹭了蹭陆菱唇角的口脂,而后凑到自己鼻腔下,幽幽的香气,引得他心动不已。   寒澈没说话,只是俯身吻上了那一抹令他迷乱的殷红。   ……   半晌后,陆菱气呼呼的将寒澈赶出了房门。   好不容易擦好的口脂,又被寒澈亲了个乱七八糟。   寒澈也没闹,甚至心情大好,转到去霍言芳处请了个安。   路上遇见厨房的伙计,说是已经准备好了早膳,众人吃过饭以后就可以出发了。   此时,霍言芳正坐在屋内的书桌上写信。   寒澈进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霍言芳将雪白的信纸放进了信封内,并写上了‘誉哥亲启’这四个字。   寒澈挑了下眉,淡声道:“给父亲的信?”   “对。”   霍言芳将信件递给寒澈,并笑道:“今日你让阿宽先行回去,把信交给你父亲。”   “何事?”   “你不用多问,总之是好事。”   寒澈接过信,低头瞥了眼,忽然听见旁边一声揶揄的轻笑。   他抬头看向霍言芳。   后者一脸八卦的问:“你从我儿媳妇哪里过来的?”   大概是‘儿媳妇’这个字眼取悦到了寒澈,他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霍言芳指了指寒澈唇角,‘啧啧’两声,颇为骄傲的说:“你可终于学会拱白菜了。”   “……”   寒澈一脸无语,霍言芳笑的毫不留情面。   转身离开的时候,寒澈抬手蹭了蹭唇角,指尖上蹭到一些泛红的口脂,应当是刚才亲陆菱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思及此处,寒澈的眉眼都柔软了几分,也没有用帕子擦去,就这样用指腹揉捻了两下。   吃饭的时候,阿宽就已经提前离开了。   等到离开驿站的时候,马车上就多了一个霍言芳。   虽然昨晚吃饭的时候匆匆见了一面,但大概是因为霍言芳是生人,身上的气势又莫名有些强势,车厢内的几个孩子都没怎么说话。   陆清窝在陆菱怀里,玩着她的头发,咯咯笑了。   “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陆菱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清清最好看。”   旁边有不太相熟的人,陆清还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陆菱的衣服问:“这件衣服是姐姐自己做的吗?”   “对啊,姐姐也给你们做了,不过还得过几天才能完工。”   “我也有哦?”   “都有。”   “嘻嘻嘻,又有新衣服穿了。”   话音落下,霍言芳朝着陆菱问道:“你还会做衣服呢?”   “就随便做的,款式比较简单,我的针线活也是后来跟着别人一起慢慢练出来的,针脚粗糙,经不住细看。”   “哪有?我瞧着很好看。”   霍言芳被陆菱身上那件衫裙吸引的目光,“这件衫裙的颜色倒是不俗,料子也轻薄,这个季节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   “这是我们自家作坊染的布,来的时候我也带了一些,芳姨如果喜欢的话,回头请金陵里的师傅们做成衣服就好啦。”   “真的呀?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女人嘛,哪有不爱美的。   霍言芳虽然跟陆菱查了个辈分,但她身上有一股江湖儿女的飒爽感,说话做事从不藏着掖着,态度十分磊落。   霍言芳又问:“这个衣料是用什么染料染得?以前镖局有个大客户,经常托我们运送一些绢云母,听说也是用来染布的,不过颜色肯定没你这个好看。”   “最早的时候原色——青、赤、黄、白、黑被称作‘五色’,其中原色白就是通过绢云母涤染出来的,以前的红色,很多都是用赤铁矿粉末染的,这些都是矿石类的染料,不过我身上这件是植物染,不伤身,更健康。”   话音落下,霍言芳对陆菱有几分刮目相看。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懂这些?难道你们祖上就是开染布作坊的?”   “那倒不是。”   陆菱摇了摇头,笑道:“这些都是我从书上看到的,然后加以实践,才有了现在的成品,这和也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   霍言芳露出几分佩服的眼神,淡声道:“看来,往后我们北辰王府有享不尽的福喽。”   众人的欢笑声飞出窗外。   寒澈今日骑着马,在前头带路。   旁边的林山忍不住打趣道:“看来王妃很喜欢咱们大嫂呀。”   话音落下,寒澈露出一个理所应当的表情,“我喜欢的人,他们自然喜欢。”   日头缓缓上升,十月秋老虎的余威不减。   幸好马车上的东西很齐全,陆菱从驿站出来的时候,还专门泡了壶乌梅花茶,这时候喝了酸酸甜甜的,生津止渴。   马车上有茶杯,陆菱递给霍言芳道:“芳姨,您尝尝。”   话音落下,旁边的清清争着炫耀说:“特别好喝!也是我姐姐的手艺哦!”   “你姐姐可真是心灵手巧。”   “那当然啦。”   经过这一路的相处,陆清也不害羞了,又再次暴露了本性。   车厢外,寒澈忽然道:“咱们马上进城了。” 第344章 得到了全部的爱   闻言,陆菱朝着几个小家伙道:“咱们快到了!”   说完,几个小家伙争着抢着掀开了车帘,朝着远处眺望。   “这就是金陵吗?好美呀!”   陆菱抬眸,顺势看向窗外。   高高的城防围墙,从远处看上去灰白灰白的,像是一个从历史长河中走出来的抖擞老者,他的肩膀挺得很直,就好像那抹巍峨的墙线,朝着远处延伸,直到与天际相连。   蓝天白云相间,空气中隐约传来熟悉的吆喝声,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香甜。   又不知是谁家的炊烟,顺着风飘出来,将整座古朴又辉煌的城堡,包裹在一种朴实的烟火香气中。   城门口,有几道打扮径精致妥帖的身影,正在翘首以盼。   不知看到了什么,远远的便开始欢喜。   “来了来了,贵客到访,咱们快去迎接!”   “是世子!还有林侍卫!”   “他们都回来了!”   莺莺燕燕的围上来,先前的热闹与欢喜尽数换成了一句:“见过世子!”   寒澈淡声:“起来吧,你们怎么都来了?”   为首的丫鬟默默退到一旁,身后的人们跟着让出了通道。   “世子,朗月小筑已经收拾完毕,请世子带着贵客直接移步吧。”   闻言,寒澈愣了下。   朗月小筑不是舅舅送给母亲的别苑吗?   但是转念一想,寒澈便明白了霍言芳的良苦用心。   虽然寒澈与陆菱的心意早已是天地可鉴,但两人毕竟还未曾议亲,若陆菱就这样没名没分的先进了北辰王府,往后怕是会落人话柄。   这处朗月小筑是舅舅送给母亲的陪嫁,母亲每年都会过去小住几日,里面也配了丫鬟管家,一应所需也应有尽有。   寒澈笑了笑,说道:“知道了,回吧。”   车厢内的众人自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对话,陆菱一行人转道朝着朗月小筑而去。   “菱儿,我和你伯父都是开明之人,棠儿的婚事以他自己的心意为重,如今你初来乍到,又是贵客,第一次上门不能让你委屈了。”   霍言芳将陆菱的手拉过来,将一枚精致的荷包塞进了陆菱的掌心,“我知道你父母都已经不在身边,往后北辰王府和朗月小筑就是你的家。”   荷包内放着一张地契。   陆菱连忙将地契装了回去,“芳姨,这个我不能收。”   “这是芳姨给你的见面礼,不能推!”   霍言芳拍着陆菱的手背,温声道:“菱儿,你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   她接纳了她,完完全全的。   或许有爱屋及乌的成分,因为寒澈的喜欢,所以她也喜欢。   但,这些都不重要,陆菱知道自己也会如这般对待寒澈。   掌心的荷包仿佛千金之重。   陆菱眼眶微热,缓缓道:“多谢芳姨。”   “乖孩子。”   霍言芳满心的欢喜。   ……   朗月小筑位于春晖街后巷的小湖边,按照现代的眼光看的话,应当算得上是海景房了。   春晖街是金陵城中最热闹繁华的街道之一。   若是住在朗月小筑,出门买东西的什么的,会非常方便。   但隔了一条后巷,又隔绝了街道的热闹杂音,是集方便与清雅于一处的好地方。   今日小筑内外格外热闹,霍言芳提前写信让人把门外装点了一番,远远一看十分喜庆。   马车渐渐停下来,寒澈率先下马把缰绳丢给了林山,而后俩到车厢旁。   “母亲,到了。”   霍言芳弯身从内里走出来,门外的丫鬟们齐声道:“参见王妃!”   “起来吧。”   霍言芳和寒澈站在一处,朝着跟前的人道:“今日贵客到来,你们都过来见过陆姑娘。”   陆菱按着车帘的手,忍不住抖了下。   众目睽睽之下,霍言芳和寒澈分立在侧,看着她缓缓走了下来,霍言芳还甚至直接握住了陆菱的手。   门口的丫鬟们走过来,朝着陆菱福身。   “见过姑娘!”   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样恭敬的行礼,陆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霍言芳捏了捏她的指尖,安抚似的笑笑:“往后你就习惯了。”   其实和霍言芳相处的时间虽然比较短暂,但陆菱知道她不是一个喜欢这种阶级尊卑的人。   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对陆菱的尊重。   北辰王妃的态度摆在这里,日后谁还敢轻看陆菱一眼?   陆菱心中感激,露出几分恬静的笑容,落落大方的回应,“诸位不必客气,快起身吧。”   “是。”   临进门,霍言芳接过丫鬟们早已准备好的粗盐粒和柏叶酒。   “这是金陵入新居时的习俗。”   霍言芳将粗盐粒绕着陆菱以及身后的几个小家伙撒了一圈,又将柏叶酒递给陆菱,让她喝了一口,随即用指尖蘸取剩下的酒,将陆菱和几个小家伙的眉心点了点。   霍言芳:“入新居,除禁忌,岁岁常安乐。”   言罢,身后的丫鬟结果霍言芳手中的酒碗,笑道:“礼成!”   话音刚落,院内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跟过年似的,处处弥漫着欢声笑语。   陆菱没想到不过是简单的见一面,他们竟然准备的这边周全与妥帖,她心里十分感激,挽着霍言芳的手臂温声道:“谢谢芳姨。”   “不用客气,走,看看咱们的新家。”   清清和陆衡他们早被丫鬟们给拐走了,一个个兴奋的围着院子玩耍了起来。   陆菱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就像喜欢寒澈一样。   他分明看上去清冷疏离不容易靠近,可当站在他身旁的时候,却发现他其实是个温柔的没有棱角的人。   这种温柔端方的气质,是浸入骨髓的。   唯有这样和谐温馨的家庭,才能培养出他们身上这种独一无二的气质。   霍言芳带着陆菱先去了住屋,把东西都放了进来,又带着她四处看了看,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处相对狭窄而偏僻的堂屋。   临近门口,隐约有淡淡的檀香溢出。   不过霍言芳没有领着陆菱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温声道:“菱儿,此处乃是佛堂,也可以供奉香火,回头得空了让棠儿陪你去福源寺给你娘亲请个牌位,年节时下你们也能有所寄托。”   陆菱站在门口,心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   原本她对这一趟行程充满了忐忑,她已经做好了要跟寒澈并肩作战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受宠若惊。   陆菱默默看了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寒澈,又看向了霍言芳,眼角有泪花闪烁。   “我妈……我母亲一定会很开心的。”   因为她得到了寒澈全部全部的爱。 第345章 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入新居后的第一餐,吃的相当丰盛。   霍言芳直接让人请来了金陵第一楼天香楼的厨师,来朗月小筑做宴席。   大家欢聚一堂,聊得很开心。   寒澈盛了碗鸽子汤递到了陆菱跟前,而后默默的帮着旁边的清清布菜。   霍言芳瞥了眼自家儿子,朝着陆菱打趣道:“快尝尝这道汤合不合你的心意。”   陆菱舀起汤勺,抿了一小口,点头道:“很鲜,芳姨,你也尝尝吧。”   陆菱重新盛汤,放到了霍言芳跟前。   霍言芳搅动着勺子,看着她问:“是汤比较合心意呢?还是盛汤的人比较合心意?”   “……”   陆菱耳朵一热,嗔道:“芳姨,您怎么也开始打趣我们了?”   “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霍言芳感叹道:“今日誉哥有公务在身,也没能见到你,明日我会亲自写请帖,邀请你过府赏玩,届时心玉会过来与你作伴,你们已经认识过了,应当不会觉得拘束。”   北辰王府的请帖千金难求。   霍言芳礼数这样周全,也是充分体现了对于陆菱的尊重。   陆菱看了眼寒澈,而后朝着霍言芳点了点头。   ……   这些日子忙着赶路,小家伙们都没怎么睡好。   今天来到新居,大概是觉得新鲜,又兴奋地玩闹的许久,眼下刚吃过饭,还没撤席,陆清就困得快要睁不开了眼睛了。   陆菱先去将几个孩子安顿好了,出来的时候,霍言芳和寒澈并肩走了过来。   霍言芳道:“菱儿,你也回屋休息休息吧,小筑内的管家丫鬟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你大可安心住着,我也要回府准备一下,今日我们就先回去了。”   陆菱上前一步,温声道:“今日真是麻烦芳姨了。”   “别客气。”   霍言芳抬手摸了摸陆菱的头发,笑着说:“回去休息吧,明日会有马车来接你们。”   “好。”   霍言芳转身又看向了寒澈:“你有话赶紧说,说完就走,不许打扰他们休息,皇上那边已经知道你回来了,不论如何,你也该去露一面。”   “知道。”   “那我走了。”   “恭送母亲。”   霍言芳先一步离开了,从北辰王府带来的那些穿红着绿的丫鬟们也差不多都走了。   院内瞬间安静了不少。   寒澈垂着眸看向陆菱,忍不住笑道:“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   “第一次见未来婆母的感觉。”   陆菱翻了个白眼,笑道:“咱们俩还没那什么呢,你少占我便宜。”   “迟早的事。”   寒澈自然的牵起陆菱的手,带着她往住屋而去,走到门口,寒澈又开始笑了。   陆菱问:“你到底在开心什么?”   寒澈指了指眼前的房门,问:“你知道这间房一起是谁住的吗?”   “……”   陆菱配合着发问:“不会是你吧,少爷?”   “聪明。”   寒澈点了点陆菱的鼻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晚上记得盖那条墨色的寝被,这样我们也算是……唔……”   陆菱的指尖毫不留情的捏住了寒澈的唇瓣,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菱:“好好的一个帅哥,怎么就长了嘴呢?”   说完,陆菱先一步迈进了房门,将寒澈堵在了门外。   “你该走了,少爷。”   寒澈望着她,“休息吧,我回了。”   陆菱扯着笑脸,朝着他摆了摆手,然后迅速的关上了房门。   跟防贼似的。   寒澈摸了摸鼻尖,无奈的转身走了。   陆菱回到房间,第一件事便是冲到内室将床铺上下的棉被翻了个底朝天。   这个狗男人!   根本就没有墨色的被子!   ……   傍晚,北辰王府的管家宋赫带着霍言芳亲自书写的请帖,前来呈送给陆菱。   宋赫原是老王爷在北境军中的一名副将,两人年级差了一轮,但关系匪浅,也是过命的交情。   北辰誉伤退之后,宋赫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原本老王爷的意思是帮他在金陵城中谋个闲差,等老了也能在此颐养天年。   但是宋赫坚决留在老王爷身边服侍。   他一生戎马,父母兄弟早逝,也没有妻儿,若真让他离开王府,老王爷自己心里也不放心。   毕竟也是看着他长大的,索性便让他留在府中,帮忙打理家事。   这些年霍言芳的心思都扑在商铺上,一直是宋赫里里外外操持着北辰王府,他虽然担着管家的名头,但谁都知道宋赫的身份就跟老王爷的半个儿子差不多。   他同样代表着北辰王府,今日却特地出门,只为送一个请帖,实在引人注目。   北辰王府世子回来的消息,早在金陵城中传遍了。   还有人说这次世子回来以后,就会安心留在金陵,世家的小姐贵女们都兴奋着呢,谁料也不知从哪里飘出来的消息。   说世子带了个女子回来,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孩子!   这些年寒澈远在各处游历,亲事一直没有定下来,原本听说寒澈回来,好些人都等着北辰王府广开宴席,她们也好有机会在世子跟前露露脸。   没成想,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那孩子的母亲又是何人?   所以光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各府来打听消息的人,已经走了一拨又一拨。   现在又瞧见了宋赫的身影,这些人顿时坐不住了,匆匆回家汇报消息去了。   宋赫被小筑的管事迎进门,还未走进院中,宋赫便回头瞥了眼,而后朝着管事吩咐道:   “陆姑娘住在这里,你们须得万事小心,若是遇到有人来访,能推则推,不要让人扰了姑娘。”   既然宋赫开口提了,想必也就是王府的意思。   管事自然明白,连忙应道:“这是肯定的,宋管家放心就好。”   “嗯,带我去见见陆姑娘吧。”   此时此刻,陆菱也刚和孩子们一起吃完饭。   下午睡了半晌,现在孩子们精力旺盛,一个个嚷着要出门去玩。   但是现在天色已晚,明日还得准备过府的事情,于是陆菱便带着孩子们在院内玩耍。   明日过府赴宴,肯定也得准备一些小礼物。   上次匆匆见过霍心玉,她很喜欢陆菱自己做的玫瑰精油,这次陆菱带了不少,得提前分出来。   小家伙们也很体贴的站在旁边帮忙。   宋赫走过来的时候,瞧见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   暖黄的灯笼下,几道起伏的影子落在地上,错落有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香,温言侬语飘在风里,连风都是温柔的。   宋赫瞧着那道纤弱的身影,脑海里面蓦地想起了另一幅画面。 第346章 我是你的亲叔叔呀!   繁星篝火,胡琴缠绵,凌白的水袖随着风儿起起落落,有人弹着胡琴轻声哼唱,有人在山水间起舞。   远远看上去就是一对让人艳羡的金童女玉。   “宋……宋管家?”   旁边的管事低声提醒,试探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宋赫蓦地回神,淡声道:“无妨,那位就是陆姑娘吗?你可曾知道她的家乡在何处?”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姑娘也是今天刚到,我们也没聊过几句话,不过听口音,像是从北境来的。”   宋赫压了压眉心,朝着管家摆手:“你忙去吧,我自己过去就成。”   “是。”   管事的走了,宋赫凝望着陆菱的身影,指尖不经意的摩挲起了系在腰间的一枚荷包。   荷包的颜色略微泛白,边缘处也磨损的起了不少线头。   显然已经戴在身上很长时间了。   宋赫整理了下心情,朝着前方走去,在距离陆菱三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刚准备开口,陆菱便率先回过了头,圆圆的星眸里,泛着茫然。   “您是……?”   陆菱看着他的脸,心里忽然泛起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这人的眉眼跟自己长得好像!   她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宋赫的动作几乎如出一辙。   显然宋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与陆菱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中含着一丝荒谬,随即又是巨大的惊喜。   “姑娘?你是陆姑娘?”   “对,你是宋管家吧?”   寒澈之前跟她提过,陆菱走上去乖巧的问了声好:“宋叔叔好。”   宋赫盯着她的脸久久没有开口。   陆菱被盯得莫名其妙的,又调笑道:“宋叔叔也觉得我们长得有点像对不对?还真挺巧的。”   “陆姑娘,冒昧的问一句,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宋赫忽然道。   陆菱蓦地顿住,心里忽然升腾起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她还未说完,旁边的清清歪着头道:“我娘亲叫阿婉,我爹爹就是这样叫她的。”   “阿婉……阿婉……”   宋赫低着头默念了两遍,又猛地抬头道:“婉柔?是婉柔吗?”   陆菱慢半拍似的点了点头,“对,您是……”   “哈哈哈哈哈!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宋赫忽然大笑起来,激动的握住陆菱的肩膀,兴奋道:“陆姑娘……你叫阿菱对吧?阿菱就是你的名字!我是你的亲叔叔呀!”   亲叔叔?   ……   对于这段故事,陆菱初初听闻,感到十分陌生且震撼。   记忆中,她和娘亲就一直生活在月牙镇,但是很明显,起初娘亲和陆大东并不是夫妻,他们相敬如宾的生活了八九年,才慢慢走到一起的。   当时村里有很多流言,说她是母亲带过来的拖油瓶,陆菱也是后来才明白,陆大东其实并不是她的父亲。   但是对于之前的故事,陆菱从来没有听娘亲说过。   后来生陆清的时候,母亲难产去世,没过几年,陆大东也因为躲避流寇失踪,从此再无音信。   对于前尘往事,陆菱也没有什么执念。   今天却忽然知道,原来她还有这么坎坷的身世。   十六年前,北境军得到密报,塔图集兵西南,要夜袭大周北境的邱城。   宋赫的同胞兄长宋显,乃是当时北境军叱咤风云的前锋大将,听闻有敌情,他带了三千兵马,率先赶去支援。   邱城地势广阔,但与外界相连处有一道山涧,易守难攻。   而且城内居民不多,也不是什么用来囤粮的地方。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不懂为何塔图会选择这样的一个地方,率先发动攻击。   宋显意识到不对劲,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先带着人赶过去看看情况。   结果路上却遇到了伏击。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宋显叛变的消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当宋赫带着人马赶过去的时候,宋显的尸身也被人悄悄丢进了塔图边境的一个小小村落内,无声无息的,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处。   当时的邱城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但前锋大将宋显却没了踪影。   一夜之间,沦为叛军。   抄家当晚,将军府灯火通明,下人差役四处逃窜,成群结队的人马将府宅内外围的水泄不通,到处都是翻找打砸的声音。   他们要找宋显叛变的证据,最后竟还真让他们‘翻’出来了一本名册。   说是记录塔图在朝官员的所谓名册,硬生生的要把叛变之罪栽在宋显的头上。   他们还要逼着宋显的夫人沈珠玉,在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上画押签字。   沈珠玉宁死不从。   她拿着长剑跑到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大喊了三声冤枉,随即自刎殉情,以死明志!   那年金陵的雪下得很大。   而将军府的小小姐,尚在襁褓中,被沈珠玉的贴身侍女婉柔连夜带着逃出了金陵,从此便没了音讯。   宋显的叛军之名,直到七年前才沉冤得雪。   原来当年,因为宋显表现出众,老王爷有意提拔他作为副帅,学着代理北境军的军务,却遭到了旁人的嫉妒。   宋显年纪轻轻,便要位列副帅,自然有人心高气傲,觉得是他挡了旁人的路。   有两个从军多年的老油子,一直等着晋升,还因此悄悄跟老王爷打探过几次。   但老王爷觉得塔图野心勃勃,日后韬光养晦,必定会大举进犯。   如今的北境军急需培养一些年轻的骁勇后辈,以备来日,所以他更愿意把机会留给那些智谋双全的年轻人。   不成想,竟然因此为宋显惹来了杀身之祸。   宋显当时是军中年轻一辈的翘楚,寒澈当时还未曾入营,旁人都说宋显将会是老王爷的接班人。   当时的北辰誉就是这样打算的。   宋显与宋赫两兄弟从小在北辰王府长大,算是老王爷的半个儿子。   当时的宋显聪慧有余,谋略大成,并且擅长以快打快,将敌人的节奏打乱,然后一举灭之。   若不是得知假消息那晚,遇到所谓的‘自己人’没有设防,今日的北境一定又是另一番风景。   ……   寒澈一行人匆匆赶来的时候,陆菱还沉浸在一种无法自拔的惆怅里。   饶是她并非原身,可是听了这样的故事,心中也是无限的愤慨和动容。   若不是有此灾祸,她现在还是将军府里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宝贝呢,何至于为了两个窝头,就这样连命都没了。   北辰誉听到宋赫让人传来的消息后,立即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朗月小筑。   寒澈和霍言芳去而复返,此时此刻心情也是无比的复杂和激动。   北辰誉站在陆菱跟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悠悠的开口:“像,是像!我们阿显的闺女……终于回来了。” 第347章 扬言非你不嫁   北辰王府的佛堂内挂着一副画像。   画像上的金童玉女姿容不凡,气质疏阔,眉眼间自带一抹华贵英气。   男子面若冠玉,骨相优越,面部轮廓不似寻常男儿般冷硬,反倒平添了几分柔和,一身白色长袍加身,流露出几分从容的女相。   十几年前,宋显的容貌也是在金陵出了名的美男子,足以和女子媲美。   可就是这样一副眉目含情的长相,最后却成了北境军中驰骋沙场,屡立奇功的前锋大将军!   她的娘亲温柔端和,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可她同样也是一身傲骨,巾帼不让须眉。   陆菱站在这幅画像前,很难说清楚此时此刻内心的情绪。   霍言芳将点好的香引递给陆菱,满是感叹:“菱儿,给你的父母上柱香吧。”   陆菱接过香引,眼尾红红的问:“芳姨,我的身份会出错吗?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依据?比如胎记什么的?我还是觉得有点懵。”   “你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霍言芳搂着陆菱的肩膀,温声道:“小阿菱的身上没有任何胎记,不过以婉柔的本事,她既然能够带着你逃出金陵,必定能把你保护的很好,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的下落,但是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皇天不负苦心人,竟然让棠儿把你带回来了,或许冥冥中你的爹娘也在天上保护着你呢。”   寒澈走上前来,同样点燃了一炷香。   霍言芳默默退到身后,看着两个孩子朝着墙上的画像祭拜。   北辰誉蔓延欣慰,朝着霍言芳道:“或许冥冥中真的自有安排。”   “是啊。”   霍言芳脸上浮起笑容,“明日我们一同进宫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将军府也该重新站在世人的眼中了。”   “好。”   北辰誉点头应道。   从佛堂出来,霍言芳本来打算让陆菱直接留在王府休息。   可陆菱不放心孩子们,坚持要回到朗月小筑。   寒澈送陆菱回去,两人决定踏着月色一步一步走回去。   月明星稀,清风习习,这个时辰的夜晚一片宁静,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狗叫。   寒澈牵着陆菱的手,两人都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今晚的消息对于他们而言,无非是震惊的,但同样也是令人惊喜的。   陆菱开口道:“寒澈,你来说说我父母的事情吧?”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也没比你大多少,你当年是个小一岁的奶娃娃,而我也不过刚四五岁,只记得他是个爱笑爱闹的人,和夫人的关系很好,每次从北境回来述职,他们都要为我往后从文还是习武争论不休,王府里总是热热闹闹的。”   寒澈的声音很是澄澈,低低沉沉的,带着些回忆往昔的感叹。   “不过我小时候没怎么见过他们,包括我的父亲也是一样,他们常年驻守在北境,一年能回来两次就不错了,我记得有一年我母亲要去北境做生意,正好带着我们一起去了军营中看望父亲他们,当晚在军营中举行了篝火晚会,你爹爹胡琴弹得很好,你的娘亲舞艺卓绝,两人配合默契,印象中那是个很美很美的夜晚。”   说完,寒澈顿了下捏了捏陆菱的脸蛋,打趣道:“你娘亲就是那时候怀上你的。”   “……”   陆菱问:“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听我母亲说的了。”   寒澈又笑了笑,说:“对了,我还知道你爹娘是在一次游湖的时候认识的,那个地方盛产菱角,你的名字可能就是这样来的。”   陆菱:“我有理由怀疑你在瞎编。”   话音落下,陆菱脑海里面响起一身困倦的哈欠声,是好久没出来露面的小叶。   苏醒后的小叶是需要战意滋养的,但是现在的生活不同于末世,陆菱也不可能总是找人打架,所以小叶时不时就要陷入休眠。   今日苏醒,也是因为感知到陆菱的情绪波动。   然后一觉醒来,发现陆菱又多了一层奇奇怪怪的身份。   小叶问:“主人,不如你问问他杀父仇人什么的都找到了吗?没找到的话,接下来咱们不就有活干了吗?”   陆菱又被无语到,但还是听话的问了句:“陷害我爹娘的那些人,都找到了吗?”   “当年就已经惩处了。”   寒澈算了下,又继续道:“算起来,也已经七年了。”   闻言,小叶瞬间失去了兴趣,又打着哈欠准备继续补觉了。   回到朗月小筑,寒澈并没有再进门。   站在门外他朝着陆菱道:“你赶快回去休息吧,明日我怕是得陪着进宫一趟,母亲送来的请帖眼下也不用着急了。”   陆菱知道霍言芳夫妻肯定还有其他的安排。   “我知道,我会在家里等你们的消息的。”   “回吧,我看着你进去。”   陆菱转身走进院内,大门缓缓关上。   但是寒澈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朝着旁边侧了侧脸,淡声道:“出来吧,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旁边闪出来一道黑影。   来人一身墨色长袍,手上拎着一把折扇,脸上端着几分无奈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宋令衍,你很闲吗?”   寒澈看着跟前那张熟悉的脸庞,不悦的拧起了眉头。   宋令衍道:“你看看你,咱们怎么说也是老友见面,你怎么就能对我摆出这幅冷脸呢?”   “你算哪门子的老友?有话快说。”   “你这人!”   宋令衍‘啧’了声,而后朝着朗月小筑的方向指了指,解释道:“我就是随便看看,没想到你们今天刚回来还挺受欢迎,前来打探消息的人可真不少。”   “是,你不就是其中一个吗?”寒澈淡声道。   宋令衍摸了摸鼻尖,而后笑道:“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吗?”   “是陛下让你来的吧?”   “……嗯,他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寒澈眸光沉沉,沉默的转身离开。   “你去哪呀?等等我!”   宋令衍追上去叽叽喳喳的问:“现在很晚了,你可别去扰陛下的清梦了,今日乃是户部尚书之女进宫册封的日子,陛下忙着应付美人呢,可没时间见你。”   “户部尚书之女?”   “对,就是曾经扬言非你不嫁的程玉莹。” 第348章 你们真的很闲   ‘程玉莹’三个字,宋令衍说的格外暧昧,他还打算看看寒澈反应。   谁料,寒澈露出一个相当困惑的的表情,似乎压根不知道这个程玉莹是哪里冒出来的。   宋令衍自讨了个没趣,忽然解释道:“我听陛下说,这位程姑娘曾经可是当着一众世家权贵的面放的话,世子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寒澈面无表情的瞅他一眼,淡声道:“你们真的很闲。”   说完,寒澈不再理会宋令衍,自顾自朝着王府的方向而去。   宋令衍也没再跟去,回头瞥了眼身后清雅的庭院,而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   一夜过去,陆菱醒的很早,可能是忽然换了地方睡觉,又听了那些故事,昨晚她睡得并不好。   早早的起床打算收拾一下,院中的丫鬟们早已准备好了洗脸水,在门外候着。   听见里头的动静,才上前敲了敲房门。   水还是温热的,陆菱用浸了水的帕子擦了擦脸。   旁边的丫鬟很是激灵,“姑娘,我是听雪,往后就负责姑娘的衣食起居,若您有什么吩咐,直接让我去做就好。”   陆菱的动作一顿,淡声道:“我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你们也不比拘束,有什么忙什么就行,不用特意关照我们。”   “那可不行,王妃吩咐过你是贵客,让我们千万不能怠慢,姑娘就放心使唤我们就成。”   知道是霍言芳特意叮嘱过,陆菱也不好让她们为难,便道:“你们随意吧。”   “姑娘起的挺早,您待会儿稍事休息一下,我催催厨房的师傅们,让他们动作快些准备早膳。”   “没关系,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吧。”   昨日吃的油腻饱腹,陆菱觉得胃口不是很好,几个小家伙更是敞开坏了吃的,估计今早起来,肠胃都会不舒服。   赶路这些日子,陆菱也没给他们好好做过饭,待会她打算自己下厨。   “厨房有严重,姑娘你要过去做什么?若是需要什么东西的话,让我去拿就成。”   听雪有些不安,就听见陆菱笑了笑。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自己过去下厨做点饭菜而已,没有其他的心思。”   听雪稍稍松了口气,笑道:“那我带姑娘过去。”   “走吧。”   “姑娘请。”   听雪很是本分守礼,大概是因为霍言芳私下耳提面命过,陆菱也明显能感觉到众人对自己的重视。   一路走来,凡是瞧见她的身影的,远远的便停下动作,朝着她行礼。   跟皇上出街似的。   陆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便匆匆加快了脚步。   厨房内的食材也应有尽有,伙计们都在忙活着,见到陆菱时,又都手忙脚乱的赶过来要行礼。   陆菱直接朝着众人道:“不用行礼,你们忙吧。”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   陆菱无奈的朝着旁边的听雪道:“你跟他们说吧,让他们不用太拘谨,就和平时一样。”   “诶!”   听雪瞧出了陆菱的随和性子,心里也很开心,便招呼着众人又去忙其他的了。   陆菱蹲在旁边选食材,旁边的厨房管事听说陆菱要自己动手下厨,一时间犯了难。   他们做的早膳差不多要好了。   听雪带着管事过来问陆菱的意思。   陆菱问:“你们都做了写什么?”   “我们做了两屉包子,因为不知道姑娘的口味,所以肉的素的各做了五种,旁边还备了八道热炒,三荤五素,有米粥,还有一道乌鸡汤,姑娘觉得如何?”   “……”   这是早餐的标配吗?   瞧见陆菱的表情似乎不太满意,管事又急忙补充了句:“姑娘若是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告诉我们就成,您也不用自己下手,咱们都能做的。”   “不过这也太多了,平时你们都做这么多吗?”   “也不是……”管事有些为难道:“原本昨日就想问问姑娘的口味,可是一直没得空,今日准备的匆忙,又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口味,所以做的多了些,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你们准备的这般周全,我怎么会怪罪呢?”   陆菱随意笑笑,“只是昨日吃的有些油腻,今早想清淡一些,素包子留几个,热炒的素菜留两个,我在做一个蛋羹就可以了,其余你们的也别浪费,大家分着吃了就行。”   管事见陆菱的性子这样好说话,顿时喜上眉梢。   “行,多谢姑娘赏赐!”   他们给陆菱让出了一块空地,方便她操作,但其实蒸蛋羹也不需要多大的场地,就把鸡蛋打散,然后加水稀释就可以了。   管事默默站在陆菱的旁边,看着她的手法,想着下次若是需要的话,他们厨房就可以代劳了。   等到几个小家伙醒来的时候,陆菱的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听雪唤人将膳食全都端进了屋内,陆菱进屋找孩子们的时候,他们也已经穿好了衣服。   陆衡和秦子越正一左一右蹲在地上帮着清清穿鞋,这种待遇,陆菱看了都羡慕。   “饿不饿?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听见声音,陆清张开手臂撒娇,“姐姐,抱抱。”   陆菱揽着陆清的后背,将她从床沿边带下来,笑道:“姐姐现在可抱不动了,一会儿阿宽哥哥他们来了,你让他们抱你。”   陆清乌溜溜的眼睛转着,哼了声道:“好吧。”   “陆姐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秦子越忽然打断了陆菱他们的对话,一脸的认真。   陆菱垂眸,笑着说:“先吃饭,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   “嗯。”   一行人一道走出去,陆清听说早饭有她喜欢的蛋羹,还是陆菱亲手做的,一溜烟就跑在了前头。   饭后,陆衡带着清清和下人们一起收拾餐桌。   陆菱拿着扫把草地,秦子越像个跟屁虫似的,一直跟在她身后。   小孩子毕竟年纪小,心里存不住事,刚才吃饭的时候,秦子越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陆菱也忍不住了,笑着问:“子越,你想说什么?”   话音落下,秦子越小心翼翼的摸出来一个荷包,里面鼓囊囊的,递给陆菱。   “陆姐姐,我想在金陵读书,我知道你认识的人多,一定可以把我送进学堂的,希望你能帮帮我。” 第349章 以后只给你看   荷包内装着满满当当的一沓银票,陆菱估计秦子越大概自己都算不清里面放了多少。   陆菱将荷包在手里掂了掂,朝着秦子越问道:“给我这么多,真的舍得吗?”   “当然!只要还能念书就行。”   “是该念书。”   陆菱将荷包又递了回去,淡声道:“你若想继续念书,身上没钱也是不行的,这些钱你先留着,等日后你有出息了,再报答我吧。”   “陆姐姐,你就收下吧,我总不能跟着你们白吃白住。”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呀。”   陆菱从荷包内随意抽出了一张银票,笑道:“这样吧,这些就算你的食宿费了,剩下的这些钱,你先留着,等回头不够了再补好不好?”   秦子越眉眼舒展,笑着点头道:“好。”   ……   朗月小筑内有一处阁楼,阁楼顶层四面开窗远眺,可以瞧见不远处蜿蜒的河流,和四周热闹繁华的各色商铺。   陆菱让人帮忙打扫了一下,然后摆上了茶台矮榻,在烧上一壶热水,就可以一边品茗,一边欣赏窗外的美景了。   众人散去,陆菱一个人独留此处,稍倾竟生出了几分困意,她躺在矮榻上闭目养神,也不知多了多久,有清浅的脚步声响起。   陆菱的睫毛颤了颤,也没有睁眼。   她已经听出了寒澈的脚步声。   很奇怪,以前也没有特别留意过,但是陆菱就是格外的笃定。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下,而后陆菱的身上被一层柔软的温暖的布料所包裹,上面依稀还残留着一丝呼吸的味道。   陆菱睁开眼,寒澈那张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   他蹲在她身前,静静地望着她,猝不及防的对上她的眼睛,还有几分茫然。   “没睡着?”   “眯了一会儿。”   陆菱乖糯糯的伸出手,寒澈会意,倾身将她抱了起来,两人一同坐到了矮榻上。   陆菱问:“你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你和芳姨他们要在宫里待很久呢。”   “他们确实还没有回来,我有点想见你,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昨晚不是见过吗?”   “面对着面也不妨碍我想你。”   某人的情话真的是信手拈来。   陆菱勾了勾唇,倒在寒澈的肩头,一时没有再开口说话。   然而,寒澈忽然道:“阿菱,我们早些成婚吧。”   “干嘛?这么想养我?”   “嗯。”   “养我很贵的,早饭必须得是八菜一汤的标配,不然我可不愿意。”   “好。”   “你每天还得伺候我,家里的钱得归我管,还给我捏腿捶背,要讲睡前小故事,除此之外,还得爱护我的弟弟妹妹,对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若是夫妻感情生变,你净身出户。”   后半句落下,寒澈的目光扫过来,淡声道:“你放心吧,不会有这种可能。”   “那可不一定,反正得提前说好。”   寒澈无奈笑了,“行,我再找个大桶把你放进去,然后摆在案台上,当祖宗似的把你供起来,满意吗?”   “唔……还行。”   两人笑作一团,望月楼下却忽然跑过来一道急匆匆的身影,重重的脚步落在陈旧古朽的台阶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陆菱和寒澈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小筑的管事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来到顶层后,扶着旁边的栏杆,急切道:“世……世子,老王爷来了!而且还有一位贵……贵客!”   管事慌得不行,吓得六神无主的,只是因为无意间听见王爷对那位贵客的称呼是——陛下。   寒澈挑了下眉,意识到什么,随意摆了摆手,便打发了管事。   他朝着陆菱道:“走吧,带你去见个人。”   ……   朗月小筑的前侧花厅,此时此刻正有几道雍容华贵的身影站在一处。   不远处有几个小丫鬟正停着脚步打量,时不时还飘出来几句调侃。   “那就是陛下吗?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呢。”   “我倒觉得还是咱们家世子更好看一些。”   “谁跟你咱们家?陆姑娘都住进这里来了,我看世子的好事也将近了。”   “咱们不就是随口说说嘛,不过世子确实丰神俊朗,哪怕就这样日日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哎呦呦,还日日看着?你当自己是世子妃还是良妾?如今世子往来比较勤快,也是因为陆姑娘的缘故,等他们成亲以后,谁还会想起这里,你就更别提什么日日见到世子了。”   “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这个丫鬟脸皮有些薄,听了这些话,眼尾立即红彤彤的。   “行了,我就随口说两句而已,你跟我哭什么?反正再怎么哭,世子妃的名头也落不在我们头上。”   ……   陆菱听得兴致勃勃,旁边寒澈的神情却不怎么愉快。   听雪见此情景,忙走上前训斥。   “你们一个个的活都干完了是不是?还有时间在这里嚼舌根!”   话音落下,诸位丫鬟都是一脸的惶恐。   听雪:“把小筑上下重新洒扫一遍,任何角落都不能看见灰尘,待会儿我会过去检查,若是不干净,仔细你们身上的皮!”   丫鬟们匆忙散去。   听雪回到两人跟前,“都怪奴婢失职,往后一定会对他们勤加管教,还望世子和姑娘见谅。”   寒澈板着脸,明显十分不悦。   陆菱勾着他的指尖,淡声道:“无妨,你也去忙吧。”   听雪看了寒澈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才缓缓应了声告退。   等人走了,陆菱才看向寒澈,用指尖捏了捏他冷硬的下颌线。   “别不高兴了,本来人家就都是夸你的呀,你怎么还把脸摆起来了。”   “你不介意?”   “那肯定还是有点介意的,毕竟他们议论的人是你呀,可是谁让你长得这么招摇,也难怪别人总是盯着你看。”   寒澈蓦地低头,猝不及防的在她的下唇咬了一口。   “唔……”   陆菱捂着唇瓣,一脸无辜。   寒澈却忽然笑道:“以后只给你看。”   这边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前方花厅内的人的注意,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瞧见了寒澈按着陆菱的后脑亲下去的瞬间。   那副霸道又傲娇的模样,属实让众人惊诧。   尤其是萧聆,简直是难以置信。   这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大兄弟真的是他所认识的北辰棠也吗? 第350章 陛下有什么事吗?   “棠儿,还不快过来。”   霍言芳站在花厅前,忍不住出声催促,她的眼角眉梢带着笑意,看得出来对于眼前的一幕还是十分欢喜的。   就是老王爷看起来还稍显迷惑。   心中的疑问,显然和萧聆的一样。   寒澈和陆菱也没有特意避讳,肩并着肩径直朝着花厅而去。   台阶下,寒澈淡声开口:“见过陛下,见过父亲母亲。”   说完,寒澈将陆菱拉到跟前,对着她说:“来见过陛下。”   “参见陛下。”   陆菱落落大方,又笑着看向旁边的两位,“芳姨好,誉伯伯好。”   “快起来!”   霍言芳略略扶了扶陆菱的手臂。   萧聆的目光还落在寒澈与陆菱身上,见此情景忍不住笑了起来,“今日乃是私访,诸位不必拘礼,陆姑娘之名我早已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难得的清丽佳人,怪不得连久不动凡心的世子,也这般心悦姑娘。”   话音落下,寒澈冷眸一掀,淡声道:“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陆菱扯了扯寒澈的衣袖,而后朝着萧聆笑道:“寒澈并非以貌取人之辈,本姑娘也并非只有容貌拿得出手,还请陛下慎言。”   说完,旁边的人都十分惊讶的看向陆菱,似乎对她的犀利还有些茫然。   只有寒澈最先反应过来,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聆扯了扯唇角,淡声道:“果然口齿伶俐。”   见气氛不太对劲,霍言芳忙出面打圆场。   “大家都别站着了,一起坐下来喝杯茶吧,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寒澈没有动作,霍言芳还朝着他递了个催促眼神。   陆菱看出来他们家和这个所谓的陛下之间关系似乎比较复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先安静的听一听吧。   至少也得把这位陛下的来意弄清楚。   陆菱看了寒澈一眼,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一起过去。   霍言芳见此忍不住松了口气。   如今朝堂动荡,他们北辰王府看似远离了这些事情,可实际上一直处于这片暗流的漩涡当中。   今日萧聆亲自过来,足以可见其诚意。   若不是她这个当母亲的知道自家儿子心系朝堂与北境,她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几人纷纷落座,老王爷也十分沉默。   萧聆虽然也算是他扶持起来的,但是这些年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很少,更何况萧聆是个看似简单,实际心思很深的人。   他并不相信北辰王府,甚至还曾深深的忌惮,但他同样想要得到北辰王府的支持。   这一点老王爷心里很清楚。   一时间谁也没有主动开口,陆菱觉得她自己此时此刻就是局外人的局外人,奈何萧聆的目光却忽然放到了她身上。   陆菱眸光淡淡的问:“陛下有什么事吗?”   萧聆笑了笑道:“你和宋将军不仅模样长得像,就连脾性都差不多。”   他的口吻十分熟稔,就好像宋显和他是什么很好的朋友似的,完全没有了刚才看她似的犀利。   陆菱趁机打量了萧聆一眼。   他穿着墨色暗纹的长袍,头发高高的束着,门庭饱满,气质尊贵,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通身的气派要比寒澈沉重一些。   他的皮肤也很白,但不是那种健康的肤色,反而有几分病弱感。   但这人的眼角狭长,眸光凌厉,对着人的时候,目光的压迫感很足。   总之,是个看上去很矛盾的人。   萧聆也不惧陆菱的打量,而后淡声补充道:“既然你是宋将军的女儿,那么将军府也可以找人重新修葺了,至于认祖归宗的事情,朕已经听王妃提过,也已经允准,外祖母如今年事已高,又缠绵病榻,若是知道你的消息,定然会高兴的。”   陆菱越听越觉得奇怪,怎么还扯到外祖母的身上了。   陆菱疑惑问道:“你的外祖母……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聆瞅她一眼,又看行霍言芳。   霍言芳淡声解释道:“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还不知道。”   陆菱云里雾里的,就听萧聆淡淡的‘嗯’了声。   他似乎不打算再理会陆菱,直接把目光看向了寒澈。   “我有话跟你说,咱们谈谈吧。”   寒澈淡声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萧聆起身的动作一顿,眉宇间的褶皱很深,那种上位者不容拒绝的威严,立即就摆了出来。   但寒澈压根不吃这一套,就跟没瞧见似的,甚至还漫不经心的捏了捏陆菱的指尖,问她想不想出门逛逛。   旁边的霍言芳叹了口气,然后和老王爷一同起身。   “我让琳琅阁的人来给菱儿量尺寸,想必他们也快到了,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们先走了。”   霍言芳带着陆菱,朝着萧聆匆匆道了句‘告退’,三人就提前离开了。   老王爷去了书房,还有霍言芳陪着陆菱进了屋。   “芳姨,我的衣服很多,根本就穿不完,您不用找人给我做衣服的。”   “反正也是闲着,给你做了你就收着,整日换着穿,反正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呀,怎么打扮也不为过。”   陆菱乖巧的点了点头,朝着霍言芳问道:“对了,刚才陛下提起的外祖母是谁?和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这些事情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霍言芳缓缓解释道:“你的母亲沈珠玉乃是前任礼部尚书沈瓒的小女儿,她有一个姐姐名叫沈晗玉,比她大了十来岁,也就是陛下的生母,早早的就过世了,后来陛下就被过继到了先太后膝下,要论辈分的话,你还得叫陛下一声表哥呢。”   “……”   表哥?   陆菱扯了扯唇角,笑道:“他看起来似乎不太喜欢我。”   “他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不喜欢沈家,之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外祖母的消息,就是因为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怕你听多了伤神。”   “难道……我母亲和她姐姐的关系不好吗?”   “算不上好不好,只是沈家家教森严,嫡庶尊卑那一套摆在那里,饶是沈晗玉作为长女,也得忍受身为庶女的不平等,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或许陛下只是替沈晗玉觉得委屈,毕竟当年……沈家急于撇开关系,连个帮沈晗玉说话的人都没有。”   陆菱眨了眨眼,疑惑道:“沈晗玉是怎么死的?难道在宫里犯了错吗?” 第351章 连陛下也敢打?   沈晗玉的事情不是一两句就可以说清楚的。   而且,霍言芳也没打算把当年的事情告诉陆菱,毕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反正沈晗玉已经死了,就算真的论出对与错,她也不能死而复生了。   陆菱看出霍言芳似乎不太想要谈论这个话题。   而且,她似乎还有些难过。   陆菱于是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芳姨,我爹当年去世的时候,应该也才二十多岁吧?”   “是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呢。”   二十岁,确实还很年轻。   而且,虽然宋显的实力似乎那一辈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但他毕竟只是个前锋大将,怎么会住在将军府呢?   一般情况下,都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才会有自己独立的府邸。   当时宋显的品阶,明显不够。   陆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旁边的霍言芳忽然拉住她的手,笑着问:“你在想什么呢?”   “我……我就是对我爹娘有点好奇,说来惭愧,我对他们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无妨,毕竟那时候你还小呢,况且逝者已矣,你的爹娘不会计较这些的,他们只要知道你安全回来,就能含笑九泉了。”   “嗯,会的。”   稍倾,琳琅阁还真的派了伙计来给陆菱量体裁衣,而且还带着许多华贵的衣料上门,让陆菱亲自挑选。   陆菱本来选的都是清淡雅致的颜色,但霍言芳着意添了几件鲜亮典雅的。   她说日后需要出席很多不同的场合,各式各样的衣服都得提前准备上。   临近午后,朗月小筑的书房大门终于开了。   一前一后走出来两道高大英俊的身影,气质各不相同,但各有各的锋芒。   陆菱觉得寒澈和萧聆站在一起的画面,当真是十分具备喜感。   寒澈清冷淡薄,眼睛里总是氤氲着一方淡然的光,虽然看上去有些疏离,但他气质沉稳,举手投足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温柔。   然而萧聆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充斥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戾气。   他看起来瘦弱冰冷,实际上侵略性很强,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凌厉,更别提他说话做事的时候,简直就是把‘老子天下第一’的那种劲头刻在了脸上。   尤其是当他与陆菱擦肩而过的时候,大概还在计较之前陆菱跟寒澈合起来与他呛声的事情。   他还特意停下来,打量了陆菱一眼。   而后当着寒澈的面,阴阳怪气的笑道:“表妹,棠也不是个以貌取人之辈,但我是,不得不说你长得真的很合我的胃口,所以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后宫呀?”   瞥见这人阴恻恻的目光,陆菱瞬间捏紧了拳头,心底的火一下就被拱起来了。   小叶在仓促间被惊醒。   小叶:“怎么了?咱们又回到末世了吗?开战了?”   话音未落,身后一道闪着寒芒的长剑划破长空,径直朝着萧聆而去。   ‘咻——’的一声,萧聆狼狈后退。   长剑猛地扎入地上,发出一声低哑的轰鸣。   寒澈冷声道:“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棠儿!你在干什么?”   霍言芳听见动静匆匆赶了过来,急忙拦住了寒澈,又低声提醒道:“你不要忘了他是谁。”   “呵。”   寒澈冷笑一声,“不是我让给他的吗?”   话音落下,萧聆脸上那抹玩味儿的笑,顷刻间消失无踪,他面无表情的咬紧了后槽牙,眼底一片晦涩。   霍言芳大惊,“棠儿!你给我闭嘴!”   旁边小路上有不少下人差役听见动静后,纷纷侧目凑热闹。   霍言芳压低了声音,却格外威严。   “不许再提这件事,去佛堂思过!”   寒澈一动不动,紧紧的盯着萧聆的方向。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格外的紧张,最后还是萧聆随意笑了笑,朝着霍言芳道:   “芳姨,不用这么紧张,棠也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说完,萧聆顺势垂眸将腰带上系着的一块玉牌解了下来,朝着寒澈递去,“想要吗?”   寒澈的情绪明显已经游走在爆发的边缘,萧聆还这样刺激他,显然就是不怀好意。   霍言芳挡在寒澈身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含警告。   气氛显得愈发剑拔弩张。   “表哥。”   萧聆耳侧忽然传来一道轻轻的呼唤,他下意识转过头,就瞥见陆菱对着他阴恻恻的笑。   “抱歉啦。”   话音落下,陆菱一记手刀砍下!   她用了十成的力气,萧聆两眼一黑,直接被砸晕了,摇摇晃晃的趴在了地上。   所有人:“……”   庭院内瞬间安静了,霍言芳和寒澈全都傻了眼,只有陆菱抄起旁边花厅内早已准备好的美酒,毫不留情的倒在了萧聆身上。   “哎呀,陛下怎么喝醉了?怎么站都站不稳了!”   陆菱装模作样的呼喊道:“来人!备马车,送陛下回宫!”   ……   送陛下回宫这趟苦差事,最后还是落在了寒澈与陆菱身上。   回宫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最后寒澈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菱瞪他,“你还笑?”   “胆子不小。”   寒澈继续笑道:“连陛下也敢打?”   “我这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已,不然万一你们俩打起来怎么办?我得保护你。”   “嗯,打得好。”寒澈赞同。   萧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车厢内酒味儿浓郁,陆菱忍不住感慨:“可惜了一壶好酒。”   “没事,宫里有很多窖藏的好酒,咱们回来的时候去拿两坛。”   “可以随便拿吗?”   话音落下,寒澈倾身将萧聆身上挂在腰侧的玉牌解了下来,淡声道:“这不就可以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了吗?”   陆菱竖起了大拇指,无声的赞赏。   此时此刻,萧聆真的很想跳起来大骂一句:“你当皇宫是你家吗?”   但他紧闭着双眼,只能默默装死。   毕竟这个时候醒来的话,尴尬的会是他自己。   有寒澈在,马车顺顺利利的进了宫。   瞧着不远处的红砖绿瓦,以及高高的围墙,还有绕着湖边的一排垂柳,陆菱也跟着欣赏起了美景。   “这里跟我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以为皇宫里面的宫殿会十分气派恢弘,可是打眼一看,我觉得就像一个种满了花花草草的晨练公园,就是没有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 第352章 能搬多少是多少   闻言,寒澈挑了下眉,笑着问:“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这里看起来就像寻常人家住的小园似的,还挺别致。”   “以前宫里走水,有很多宫殿都被烧毁了,所以很多地方都是重建的,而后陛下登基,又着意改建了许多。”   寒澈掀着车帘,指了指旁边的河流,“这条蜿蜒小河,是从宫外引得活水,再往前还有一个湖心亭,四面被湖水围绕,还种植着许多芙蕖,不过如今已近深秋,大概只剩下些残荷了。”   陆菱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寒澈,那是鸭子吗?宫里还有人养鸭子?”   “嗯。”   寒澈瞥了眼旁边的男人,淡声道:“这不就在咱们的马车上吗?”   “……”   陆菱指了指萧聆,有些不可思议道:“这人真怪。”   来到重华殿,殿前有一道踌躇的人影,正在门外的空地上走来走去,看上去有些着急。   大概是听见动静,穿着内监服侍的人急急忙忙从台阶上跑了下来。   寒澈率先下车,刚回身预备把陆菱接下来,就听见身后尖细的嗓音响起。   “奴才见过世子!”   “起来吧。”   寒澈伸手将陆菱从马车上扶了下来,车帘掀开,车厢内的酒味儿散出来。   内监忙朝着里头望了眼。   “呦!这不是陛下吗?”   寒澈淡声解释道:“陛下喝醉了,我们将陛下送了回来。”   “怎么会喝的这么醉呢。”   内监随口嘟囔了句,似乎也没放在心上,赶紧招来了几个殿前侍卫,将萧聆抬下了马车,直接送进了重华殿。   寒澈朝着那名内监淡声道:“陛下估计还得睡会儿,我先回去了。”   那名内监模样机灵,刚才不经意瞥见陆菱,也没有多嘴。   “世子慢走,奴才得回去伺候陛下,就不远送了。”   “公公留步。”   寒澈带着陆菱转身打算离开,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吱呀’的门板碰撞声。   一道华贵的身影,从重华殿的偏殿走出来。   “世子。”   简单的两个字,声音绵软轻柔,像是蕴含着殷切的期望般,又隐约带着几分欣喜。   寒澈还没反应,倒是陆菱先回过头去瞅了眼。   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天生敏锐,从陆菱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个女人的眼神太有杀伤力了。   柔弱中带着一抹倔强,迈着轻盈的脚步,正缓缓朝着他们走来。   陆菱暗戳戳的撞了撞寒澈的手臂,低声道:“旧情人?”   寒澈拧眉:“乱说什么?”   说完,他堂而皇之的牵起了陆菱的手。   陆菱看到女子的脚步有瞬间的愣怔,但是随即便加快了脚步。   “世子,真的是你呀?我听说你从北境回来了,还以为不会这么快见到你,没想到今日就遇见你了,你是送陛下回宫来了?”   女子眼中盛着欢喜的神色,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寒澈神色淡然,颇有些不通风情的问了句:“你是谁?”   程玉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她勉强维持着笑容,“我是……家父是程凌云,前些年的时候我曾跟着父亲与兄长到府上拜年,咱们那时候见过的。”   “抱歉,不记得了。”   “诶?没……没关系。”   程玉莹尴尬的笑了笑,又看向旁边的陆菱。   女人的目光盯在她身上细细打量,那种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其实让陆菱非常的不舒服。   但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挺了挺胸。   程玉莹:“……”   程玉莹收回目光,淡笑着问:“这位姑娘是?”   话音落下,寒澈牵着陆菱的手抬到自己眼前,细声朝着陆菱问了句:“冷不冷?”   “不冷。”   陆菱忍着想要爆笑的冲动,摇了摇头。   程玉莹的脸瞬间火烧一片,像是被人狠狠的摔了一个耳光。   寒澈对她的淡漠,以及对陆菱的关切,让她心中羞愤不已。   程玉莹咬着唇,眼眶微红,就这样委委屈屈的看了寒澈一眼。   “看来世子是当真不记得玉莹了。”   寒澈道:“我听闻陛下最近新得了一位宠妃。”   程玉莹仓皇的抬起头,又有些别扭的看看向别处,“是我。”   寒澈唇角微勾,淡声道:“见过娘娘。”   “……”   杀人诛心呀!   程玉莹最后离开的时候,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看着那道纤弱的背影,陆菱心里都有点我见犹怜的意思。   没了人耽误时间,寒澈拿着从萧聆那里明目张胆顺来的玉牌,前去司酒坊办正事。   到了坊内,寒澈让陆菱自己挑喜欢的。   闻着满屋的酒香儿,陆菱肚子的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   寒澈知道她好这口,偶尔小酌一番也别有意趣,所以有意纵着她。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里的酒全都是萧聆的珍藏!   “对了,萧聆最喜欢的是哪几种?”陆菱问。   话音落下,寒澈看向了一旁的管事,眼神带着威压,吓得管事哆哆嗦嗦的走上前来,指了指其中的两种。   “这些陛下都喜欢,只是偶尔配的菜式不同,喝的酒自然也就不同。”   “还挺会享受!”   陆菱笑嘻嘻的看向寒澈:“那咱们每样都来一点?”   “干嘛只要一点。”   寒澈拿着玉牌朝着管事狐假虎威道:“马车就在外面,能搬多少是多少。”   管事:“……”   造孽呀!   这些酒除了专门给皇宫特供的窖藏好酒之外,还有其他国家进贡而来的珍品,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找来的寻常美酒。   陛下嗜酒如命,舍得让他们全都搬走吗?   但是看了看玉牌,管事只能听吩咐办事。   最后司酒坊的珍品存活几乎都被搬空了。   临走的时候,寒澈将钱袋子和玉牌交给了司酒坊的管事。   “辛苦了,记得把玉牌交给陛下。”   “……是!恭送世子!”   满载酒香的马车又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皇宫。   然而,他们前脚没走多久,萧聆后脚就气势汹汹的杀到了司酒坊,最后看到珍品窖藏的美酒全部被搬空了之后,他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   寒澈,你够狠。   身后尖细的嗓音还飘着,“陛下!醒酒汤已经熬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萧聆闭了闭眼,最后还是没忍住。   “滚!”   “……得嘞!” 第353章 锁情丝   回到朗月小筑,见庭院内十分安静,陆菱便招来了管事。   管事说,今日春晖街上有集市,非常热闹,霍言芳带着清清他们出门去玩了,估计傍晚才能回来。   陆菱了然,让其他人帮忙将马车上的酒全都搬了下来。   陆菱在旁边朝着寒澈打趣:“你说萧聆醒来之后,看到咱们把酒窖搬空了,会不会气死?”   “管他呢,你喜欢就好。”   “要不要尝一尝?”   “好。”   两人在花厅内小酌,陆菱对于顺来了珍品窖藏十分满意,连连称赞。   “不得不说萧聆这个家伙还是挺会享受的,这些酒的味道真的很好,清冽爽口,还带着一丝微微的甘甜,我喜欢这个。”   “这是月影城进贡的云雾酒,很容易醉的,你少喝些,喝完这杯就让人撤了。”   “这个喝起来甜甜的,一点也不像酒的味道,怎么会容易醉?你少唬人。”   “陆菱,我带你去照照镜子?”   寒澈唇角勾着一抹温柔的浅笑,就这样静静的望着陆菱。   她的眼神已经稍稍有些迷离,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反应有些迟钝,眸光很亮,像一双清澈的鹿眼,格外的动人心弦。   “嗯?”   她鼻腔内轻轻的哼了声气音,语调软绵绵:“我觉得这个酒……确实有点东西。”   不说还好,一旦反应过来,陆菱觉得自己的脸热腾腾的烧了起来,就连身上也泛着热意。   她感觉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躁动……   “寒澈,这个酒……不太对劲……”   “什么?”   寒澈并未饮酒,刚才也只是看着陆菱喝了几杯。   眼下瞧见陆菱通红的脸蛋,寒澈蓦地凑过去,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蛋,一种奇异的感觉窜上了心头。   陆菱蹭了蹭他微凉的指尖,舒服的眯了眯眼,发出一声喟叹。   “寒澈,你再摸摸另一边,好热。”   “……”   寒澈看了眼跟前的酒杯,而后端起陆菱还未喝完的半壶酒嗅了嗅味道。   稍倾,他的眼神变得有几分复杂,又有些羞赧。   “阿菱。”   “唔?”   “这个酒里面加了锁情丝。”   “什么丝?”陆菱迷迷糊糊的问:“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房中迷情的春药。”   “………………”   陆菱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漾起了些许清明,她的眼睛目光灼灼的盯住了寒澈。   “那你怎么不喝呀?”   “我?我也喝?”   寒澈生平第一次有一种慌乱无措的感觉,他将桌上的酒推得远远的,然后将陆菱打横抱起。   不论怎样,得先把陆菱带回房间,她这副模样,寒澈可不想被别人看到。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路过或是偶遇的下人差役们,远远就瞧见寒澈好似抱着一个大粽子似的,包裹的严严实实,恨不得连头发丝都藏起来。   而陆菱还在他怀里下意识的挣扎着,嘴里叽里呱啦的念着:“寒澈,答应我,一定要找一张大床!超级无敌宇宙最大的床!嗝……”   “……”   此时此刻,寒澈真的很想问候萧聆的祖宗十八代。   他知道萧聆嗜酒,却还是高估了他作为人的底线,也不知道是陆菱倒霉,还是萧聆对自己太狠,竟然在酒中放着这种迷情助兴的东西!   怪不得当时司酒坊的管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回到房间,寒澈径直将陆菱放回了床上,还没把外衣给她解开,他便唤来听雪,让他们烧水,准备沐浴。   如今时间尚早,一听说要烧水沐浴,众人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纷呈。   毕竟刚才寒澈抱了人进来,虽然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谁都知道被他抱在怀里的人,除了陆菱,不会有别人。   丫鬟们着急忙慌的离开了,眉宇间都是散不尽的暧昧神色。   寒澈忽然有些头疼。   等到重新回到房间之后,床榻之上的陆菱红着眼,衣衫不整的坐在床沿,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时,寒澈觉得他的头更疼了。   走过去,寒澈倾身去整理陆菱的衣领。   “热……”   她哼哼唧唧的躲开,又被寒澈拽回来。   “我也热,你乖一点。”   寒澈都没敢看陆菱的眼睛,认真且专注的帮她整理好凌乱的衣领,又把她头上歪歪扭扭的珠钗拿了下来。   “我让下人烧了水,你待会儿去泡个澡。”   陆菱眨眨眼,“你跟我一起吗?”   “你自己。”   “为什么?”   寒澈微微直起上身,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居高临下且面无表情的想要跟陆菱讲道理。   但是他发现,似乎自己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呀?”陆菱还拽起了他的衣角,晃了晃问:“为什么不能一起?”   寒澈指尖勾起她的下巴,淡声道:“你现在是在说醉话,还是跟我撒娇呢?”   “你猜?”   “……”   “陆菱,松手。”   “不要。”   陆菱的手勾住了寒澈的袖口,然后从宽大的衣袖中伸了进去,手背贴着他的手臂。   她的手心滚烫,还带着濡湿的汗意。   贴在寒澈皮肤上的一瞬间,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跳迅速加快,就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寒澈空咽了下嗓子,只觉得额角直突。   “寒澈。”   她软软的唤他,声音很轻,“你怎么不找一张大床?”   “……挺大的了。”寒澈默默往身后瞥了眼,温声道:“你先躺回去。”   “为什么我先?我要在上面的。”   陆菱语出惊人,伸着手就要去勾寒澈的脖子。   寒澈又得急急忙忙的抓住她开始随意作乱的小手,然后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陆菱愣了下,指尖用了几分力,抬起头笑吟吟的说:“你心跳好快。”   “嗯。”   寒澈喉间微滚,哑声道:“乖一点,不然待会儿你就要哭了。”   话音落下,陆菱特别认真的回了句:“话不要说这么早,待会儿咱们谁会哭还不一定呢。”   不得不说,有时候激将法还是很管用的。   就比如此时此刻,寒澈还真想给陆菱一点‘教训’,也好压一压她这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性子。   见寒澈沉默,陆菱挑着眉问:“你不信?” 第354章 忘掉昨晚,重新做人   “……”   “我信。”   寒澈选择不跟一个小酒鬼一般见识。   正好屋外传来听雪的声音,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寒澈哄着陆菱道:“先去泡澡,发发汗就好了。”   “发汗一定要泡澡才可以吗?”   “……”   “咱们打一架吧。”   “???”   寒澈不知道这个神奇的转折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反正陆菱推开他,就直接站了起来,顺势与他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   “去院里,今天不把你打哭,我陆菱的名字倒过来写!”   “………………”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当寒澈拿着长剑,与陆菱分割两侧,面对着面准备一决高下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旁边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包括之前去准备热水的听雪等人。   她们显然也被眼前的阵仗搞懵了。   合着提前备好热水,是为了等切磋结束之后,直接沐浴更衣吗?   “看招!”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陆菱一声高喝,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长剑,迅速朝着寒澈奔去。   寒澈剑鞘都没有拔,就这样面无表情的迎战。   不过他都是见招拆招,也没有主动发起攻击,就像是很有耐心的陪着陆菱玩闹似的。   战意来得猝不及防,小叶被一个激灵警醒,一边惊喜的呼喊,一边吸收着陆菱身体内充盈的战意,空间内的一切景象瞬间又变得焕发生机。   小叶感叹:“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过了那么久,今天是过年了吗?幸福来的如此突然。”   陆菱:“……”   陆菱十分无语,甚至想要仰天长啸。   没人看穿她的倔强。   心疼自己。   ……   酣畅淋漓的对战结束,陆菱深呼了一口气,来不及估计额头上留下来的汗珠,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叶美餐了一顿,此时此刻乐呵呵的做起了吃瓜群众。   “该说不说,你男人真的挺强的,跟了你这么久,我就没见过能轻轻松松应对你的招式的,这个寒澈还真有两把刷子。”   陆菱‘哼’了声,懒得言语。   此时此刻,寒澈也已经丢掉长剑,走到了陆菱跟前。   他伸手去拉她,“地上凉,去屋里休息。”   他的声音沉沉的,含着一些嘶哑的质感,让人听起来莫名有些冷厉。   陆菱抬头瞄了他一眼,小声道:“我腿软。”   “……”   寒澈又倾身将她抱了起来,不过这次他直接把她抱到了早已准备到热水的堂屋。   进了内室,宽大的木桶内还冒着袅袅的蒸汽。   水一点也不凉。   陆菱用手试了试温度,而后朝着寒澈道:“你让听雪帮我那一套衣服,身上都是汗,我都换一下。”   “嗯。”   寒澈言简意赅的应了声,而后便退了出去。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陆菱狐疑的回头瞥了眼,却只看到某个男人沉默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生气了?   陆菱抿了抿唇,忍不住‘啧’了声,又道:“我也不能直接把你压在床上吧?你又不开窍,我不得自己找点事情做嘛。”   反正当事人也已经离开了,陆菱的嘟囔纯粹是说给自己听得。   内室与外间隔着一道屏风。   陆菱开始解身上的衣服,不得不说刚才的‘战斗’是非常消耗体力的,尤其陆菱腿软手软,解个衣扣,指尖都哆哆嗦嗦的解不开。   陆菱气急,直接将上衣全都掀了起来,就跟以前脱套头毛衣一样,直接连锅端起!一气呵成。   刚脱到一半,衣服卡在腋下和脖颈的位置,身后传来开门声。   陆菱没当回事,直接道:“听雪,你把衣服放下就可以了。”   没有回应。   身后的脚步声反而越来越近。   她下意识回头。   寒澈:“……”   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一眼过去,全都看光了。   陆菱的头从层层叠叠的襦裙小衣里气喘吁吁的钻出来,然后猝不及防的对上了寒澈那双黑沉沉的眼。   陆菱:“……”   寒澈:“……”   陆菱:“…………”   寒澈:“…………”   沉默,比今晚的康桥还要沉默。   此时此刻,院里的人都在猜测寒澈什么时候才会从堂屋出来。   两个时辰过去,傍晚来临。   寒澈没有出来。   夜幕降临,王妃带着几个小家伙满载而过的时候,寒澈没有出来。   听了小道消息,又去听了墙角的霍言芳,最后又带着孩子们直接回了北辰王府的时候,寒澈还是没有出来。   夜深了,月上梢头。   秋蝉寥落,虫鸣稀疏。   最后厨房留灯热饭的管事都歇了,堂屋内终于有了动静。   又是熟悉的姿势,又是熟悉的公主抱,不同的是,陆菱这次是真的腿软。   寒澈抱着她,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也就跟陆菱之前住的地方隔了一道墙而已,但意义已经完全不同。   回到床上,陆菱钻在被窝里,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一副拒绝跟寒澈共享一床棉被的模样。   “我要自己睡。”   寒澈哼笑了声,也没应声,直接灭了房间的灯,然后在一片黑暗中,掀开了被角躺了进去,顺势将旁边热乎乎的一团抱在了自己怀里。   陆菱背脊一僵,感觉到落在自己腰侧的温热大掌。   掌心有微微的薄茧,带着一种粗粝的质感,正在反复的摩挲她的皮肤。   陆菱身子颤了颤,意识到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直接选择战略性后退。   后背又被有力的臂膀揽住。   寒澈的吐息近在她的耳边,含着一丝满足的笑意,“睡吧,不动你了。”   在堂屋中场休息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然后还不是……   陆菱想到自己被翻来覆去折腾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回到过去,提醒那个曾经天真单纯的自己。   千万不要随意撩拨一个禁欲系的男人!   翌日。   朗月小筑内的日常一切如旧,只是所有人都默契的避开了与住屋有所交集的事情。   陆菱在一个滚烫的怀抱中苏醒。   入眼便是肌理明晰,线条优越的肌肉组合,腹肌和胸肌都是恰到好处的饱满,不会显得特别突兀,所以就显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陆菱悄悄的伸出指尖戳了戳某人锁骨下方那抹可疑的红痕和齿印,想起昨晚的一切,脑海里面不可避免的回忆起了一些香艳的画面。   然后她的脸又红成了一团。   不是,她不能直接上嘴啃吧?   陆菱重新闭上眼,开始自我洗脑:“不是,绝对不是,忘掉昨晚,重新做人,陆菱,你可以的!”   话音落下,旁边某个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   “忘掉昨晚,重新做人?” 第355章 赐婚圣旨   陆菱觉得她今天一天怕是又要交代在床上了。   除了要了几次水和简单的午餐之外,陆菱和寒澈又是一整天没有踏出房门。   等到傍晚再次降临,陆菱趴在床上神色倦怠,她忽然很想回到昨天,然后亲手掐死那个非要喝酒的自己。   寒澈神清气爽的从屋外走来,屏风外的身影隐隐绰绰,端着各式菜肴的丫鬟鱼贯而入,又匆匆离去。   最后房间再次恢复安静。   寒澈站在床边,微微俯身,朝着陆菱温声问道:“起来吧,吃点东西。”   “你饿死我得了!”   陆菱声音有些哑,气急败坏的将被子蒙到了自己头上。   寒澈笑出声,缓缓道:“那我可舍不得。”   他伸手拽了拽被子,“吃饭吧,不然我抱你?”   “不要!”   陆菱顶着被子摇头,声音有些委屈:“我哪里还吃的下?累都累死了,我要睡觉。”   “吃了再睡。”   寒澈不再跟陆菱掰扯,直接掀开被子将她从温热的被窝里捞了出来。   陆菱尖叫了一声,“我的衣服!”   “我帮你穿。”   寒澈很有耐心的应着,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衣裳拿了过来,又从中拿出了那件轻柔的小衣。   陆菱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虽然嘴里骂骂咧咧的,但还算乖巧,由着寒澈帮自己把衣服穿了起来。   稍稍整理了下头发,寒澈抱着陆菱坐在了屋内的木椅上。   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肴,色香味俱全,陆菱肚里的馋虫一瞬间被勾了起来。   寒澈先盛了一碗汤,递给陆菱。   “你先喝,我得出去一趟,等你吃完,我应该就能回来了。”   听出寒澈语调里的焦急,陆菱忍不住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在家等我。”   说完,寒澈凑过来亲了亲陆菱的唇角,又笑着说:“汤不错,多喝点。”   “……”   臭流氓!   寒澈就这样急匆匆的离开了。   陆菱胃口很好,喝了两碗汤,又吃了小半碗米饭,很快就吃得饱饱的。   听雪准备好了热水,提醒陆菱可以饭后先去沐浴。   但陆菱现在一想到沐浴,就忍不住腿软,压根不想踏入堂屋半步!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堂屋沐浴开始的。   然而此时此刻,寒澈已经赶在宫门下钥之前进了宫。   重华殿前。   寒澈站在台阶下,门外的内监瞧见他的身影之后,远远的就迎了上来。   “世子,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呢?”   “您找陛下呀?那您来的可真不巧,陛下他不在重华殿。”   寒澈挑眉,“陛下去哪了?”   内监抱歉一笑,淡声道:“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刚刚用过晚膳,陛下想四处转转,又不让咱们跟着,老奴哪里敢多问半句。”   寒澈沉默着没说话。   内监又笑道:“今日天色已晚,宫门马上要上锁了,不如世子改日再来吧,兴许陛下转着转着遇到别宫的娘娘,可能就直接歇下了,咱们也不好意思去找人呀。”   闻言,寒澈微微勾唇,露出一个不算友善的笑容。   “公公的为难之处,本世子可以理解,既然如此,那么寻找陛下的事情,本世子也可以代劳……”   “世子!别呀!”   内监连忙讨饶,“此处乃是深宫,各宫的娘娘们也常来走动,如今天色已晚,若是彼此冲撞了,传出去的话,对您的名声也不好。”   “无所谓,本世子的名声最不值钱。”   寒澈冷笑道:“若公公当真为了本世子着想的话,就让开路,我知道他在里面,今天我必须要见到他。”   “这……”   内监皱起了眉头,明显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陛下确实吩咐了让他挡住寒澈,可是寒澈明显也不是容易糊弄的人呀。   反正已经漏了馅,内监诚惶诚恐的朝着寒澈道:“世子,您就别为难我们了,陛下说了他不在重华殿,那他就是不在这里!我也没办法呀。”   “所以,你是打算让我直接闯进去吗?”   “不不不!世子,擅闯重华殿可不是小事,您可得三思呀!”   “让开。”   寒澈不打算与他废话,便直接要往前走。   内监见此连忙招手,将门外的其他几个侍卫全都招了过来,一个个拦着寒澈的去路。   他们自然也不敢跟寒澈动手,就只能挡在前头,然后一步步后退。   寒澈也不想为难他们,毕竟他们也是听命行事,无可奈何而已。   于是寒澈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足尖点地,施展轻功,瞬间从众人的头顶飞了过去。   一道优雅的抛物线落地,寒澈站在了重华殿门口,将那群人甩在了台阶之下。   最后,寒澈还是敲开了重华殿的大门。   萧聆一脸阴恻恻的看着他,反观寒澈脸上倒是带着几分得逞后的快意,唇角扬得很高。   “都退下。”   萧聆淡声出口,殿内的奉茶侍女以及内监全都走了出来。   一时间重华殿安静的落针可辩。   萧聆看着寒澈,冷笑道:“怎么?这般想我?连明日见面也等不得了吗?”   “废话少说,我今日来向你讨要一张圣旨。”   话音落下,萧聆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划过寒澈的脖颈处,眼底带着点揶揄。   “朕的酒还不赖吧?”   寒澈:“……”   寒澈:“是不错,多谢陛下赏赐。”   赏赐?   呵!   萧聆坐到大殿中间那把威严的龙椅之上,而后微微倾身,朝着寒澈问道:“你刚说要一道圣旨,说说看吧,什么样的圣旨?”   “赐婚圣旨,是谁也不必重复了吧?”寒澈道。   “哦——”萧聆托着漫不经心的调子,“是我的小表妹吗?”   寒澈眸光微凉,萧聆装模作样的捂了捂嘴巴。   “哎呦呦,差点忘了,不能提这茬对吧?”   萧聆唇角的笑意变淡,而后缓缓道:“棠也,你放心吧,我就算再恨沈家,也懒得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不过至于你说的赐婚圣旨,有点意思,你想用什么来交换呢?”   寒澈盯着他没说话。   萧聆问:“怎么?想白嫖呀?”   寒澈道:“你如果不想好好谈的话,也可以当我今天没来过。”   说完,寒澈准备转身。 第356章 萧聆的小昭仪。   “等会儿!”   萧聆低低缓缓的笑起来,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得意,淡声道:“求人办事呢,就得有点求人的姿态,你看看你这个态度,我怎么帮你赐婚呢?”   “萧聆,别得寸进尺。”   寒澈眉眼冷淡,“我今日过来不是为了求你办事,你最好搞清楚一点,是你需要北辰王府的支持,还是我需要你。”   “……”   萧聆静静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嗜血的冷光。   他伸出舌尖抵了抵唇角,明显有些不耐烦。   他这辈子真的是听够了威胁的话。   但……   半晌,萧聆又笑了起来,看似爽朗的笑声在殿内幽幽的回荡,最后又归于岑寂。   “是,你说的没错,是朕需要北辰王府的支持。”   话音落下,萧聆拿起旁边的纸笔,低着头开始研磨,嘴里小声的念了句。   “那丫头是叫陆菱对吧?”   “是。”   “生辰八字核验过了吗?你和她的生辰贴什么时候能送过来?朕让司天监给你们算算成亲的黄道吉日。”   “不必,我的生辰贴早就给了她,至于什么时候成亲,就不用劳烦陛下操心了。”   话音落下,萧聆抬起头来,眼神玩味:“私定终身呀?有点意思。”   萧聆执笔蘸了蘸墨汁,正打算写,他的动作又是一顿。   寒澈眉头挑了挑,淡声道:“陛下还有什么疑虑?”   “朕还有一个条件。”   “说。”   萧聆眉眼清明,勾着唇道了句:“回来帮我吧。”   他用了‘我’这个字眼。   寒澈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在危险重重的深宫里相濡以沫的好兄弟。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每个人似乎都变得面目全非了起来,让人想不起那些最初的模样。   寒澈永远记得自己的初心。   那就是北境的安危,亦如整个北辰王府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初心。   只是这个初心,在朝代更迭,权势移位的过程中,变得不再被人珍视。   萧聆也没有立即想要得到答案,他安安静静的写完了赐婚手谕,又在上面加盖上了宝印。   动作一气呵成。   萧聆递出去的时候,淡声道:“你可以考虑一下,朕给你三天的时间,这是最后的期限,还有……如果你回来,私铸铜钱一案,包括之后牵连出来的一系列事情,朕都可以全权交给你处理,包括老王爷当年在北境遭遇的事情。”   话音落下,寒澈猛地抬起头。   “你说真的?你肯让我重翻旧案?”   “当然。”   萧聆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犯下那些大错的人又不是我?我怕什么?皇家体面这种东西,我又不在乎。大不了百年之后,我这个不孝子亲自下地狱给先皇他老人家赔罪。”   寒澈从萧聆手中接过那一纸手谕。   上面他和陆菱的名字排在一起,光是让人多看一眼,就觉得美好。   寒澈没有犹豫,淡声道:“好,一言为定。”   寒澈的痛快,萧聆似乎也已经预料到了。   萧聆道:“行了,赶紧走吧,朕也该休息了。”   寒澈轻轻的扫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殿门一开一合,屋内重新恢复寂静。   萧聆看着紧闭的殿门,悠悠道了句:“没礼貌的家伙。”   夜更深了。   萧聆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房间内,守着掌下冰冷坚硬的龙椅,他闭着眼,反复摩挲着旁边的扶手,也无法窥探到其中的一丝丝美好。   他苦笑一声。   这么一个冰冷冷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的?   内监托着几个木盘缓缓而来,里面盛放着许许多多的名牌,上面的颜色不同,代表的品阶也不同,花红柳绿的看起来热热闹闹。   可萧聆的目光又沉又淡,似乎毫无兴趣。   他懒洋洋的摆了摆手,淡声道:“去准备些鱼食。”   内监像是习以为常似的,从身后招来另一位小公公,将早已准备好的鱼食,递到了萧聆跟前。   萧聆愣了下,又笑了起来。   “福贵,有长进。”   “嘿嘿,多谢陛下夸奖!”   ……   已近深秋,夜里的风很凉,萧聆穿着一身玄色的单衣,就这样踏着月色来到了重华殿的后湖当中。   这潭湖水是从宫外引得活水,流水淙淙,还能听见清晰的哗啦声。   一道细长蜿蜒的长桥从湖面上架起,直通湖中心的湖心亭。   萧聆只身一人,拿着鱼食朝着湖心亭而去。   木桥四周残叶在夜风中摇曳,更显凄楚。   可是荷塘内悠闲的四处乱窜的白鸭,却让人莫名的好心情。   来到这里,萧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临近湖心亭,萧聆的脚步却忽然一顿,他稍稍抬眸看向前方,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有些不悦。   亭中有低低缓缓的鼾声传来。   萧聆嗤笑了声,心道:竟还有人偷懒偷到他的湖心亭来了?   亭中的空间非常宽敞,四面临窗,廊下有方桌圆凳,旁边还有一张可供休憩的矮榻。   地面上铺着从月影城进贡而来的狐绒地毯,四面悬挂的也是月影城有名的皎月纱。   这种纱质地柔和,若是白天有日光照射,透过这面纱,浓烈的日头也犹如月光般轻柔,所以夏日里萧聆很喜欢独自在这里乘凉。   只是没想到,今日里面还躺着一个月影城进贡来的小郡主。   之所以称作‘进贡’,是因为这名小郡主是一个月前月影城送来了一个礼物。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小郡主现在应该是他的苏昭仪?   苏怜月躺在地上,睡得迷迷糊糊的。   萧聆静静的瞅了她一眼,而后抬高了脚步,直接从她的身上垮了过去。   鲜有人来的湖心亭中,此时此刻一个人坐在软榻上喂鱼,一个躺在地毯上舒舒服服的打呼噜磨牙说梦话。   这种体验对于萧聆来说,也非常新鲜。   “阿娘!阿爹!我好想你们。”   苏怜月蜷缩着身子,声音迷迷糊糊的,还带着一丝丝的哭腔。   她在睡梦中吸了吸鼻子,然后又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萧聆被她的动静所吸引,一时间把手里的鱼食都放了下来,过了半晌,他忽然嗤笑了声,然后把软榻上面唯一的毯子丢在了苏怜月身上。   苏怜月嘟哝了句什么,萧聆也没听清楚。   最后她抱着舒舒服服的棉毯子,再次沉入了梦乡,于是湖心亭内的呼声也跟着再次想了起来。   但是很奇怪,萧聆却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很安心。   世间一切充满烟火气息的东西,都让他觉得安心。   而此时此刻,他觉得最具烟火气息的东西,是眼前的小姑娘。   哦,是他的小昭仪。 第357章 宇宙无敌,盖世可爱   寒澈回到朗月小筑的时候,庭院内还亮着光,灯光通明的,让人看了只觉得心里很暖。   他加快步子进了屋,抬眼一看,就能看到屏风后那抹纤细的身影。   陆菱听见动静,一个闪身迅速躺回了床上,等寒澈绕过屏风与她对视的时候,陆菱已经将被子蒙到了头顶。   寒澈:“……”   寒澈站在床边,笑着问:“睡着了?”   “嗯,睡着了。”陆菱还掩耳盗铃般的应了一句。   寒澈勾唇笑了笑,伸手去拽被角,里面的陆菱哼哼唧唧的闹起来。   “我今晚一定要自己睡。”   “知道了,你先出来,给你看个东西。”   话音落下,陆菱顿了顿,迟疑着问:“你不会骗我吧?”   “快点,不然捞你出来。”   “哦……”   陆菱慢吞吞的探出头,将被子牢牢的裹在脖子以下的位置上,然后转头看向了寒澈。   寒澈道:“也不用这么防备我吧?”   陆菱感受了一下自己酸涩的腰肢,切实的点了点头道:“应该的,必须的。”   “……”   寒澈无奈的挑了下眉,眉眼间倒是一派轻松。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往陆菱跟前递了递,因为瞧见她的双手都在用力的拉着被子,所以寒澈非常体贴的将纸页摊开,摆在了她的眼前。   陆菱当即认真的瞅了两眼,然后沉默。   寒澈问:“你这是什么反应?”   “就……上面写的温良淑德,克娴内则……说的是我吗?”   “怎么?有疑问?”   陆菱眼睛眨了眨,伸出葱白似的指尖,点了点上面的两个字,“除了这个名字之外,其他的词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写的这个东西,也太不走心了。”   寒澈失笑,忍不住勾住陆菱的指尖,问道:“那你觉得应该用什么词,才能配得上你?”   “起码得是——宇宙无敌,盖世可爱,这个级别的才行。”   “嗯,确实挺可爱的。”   寒澈将眼前的卷轴收起,随即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陆菱翻了个身,侧着脸看他,“刚才你出门找萧聆去了?”   “对。”   “干嘛还要让他写这个东西,不写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我的身份按照常理来说,是没有办法自己做主的,但我的父母给予我们尊重,所以会给我们最大的支持,至于萧聆,完全是因为想给他一个面子而已。”   寒澈顿了下,又道:“北辰王府看似远离朝堂,实际上一直处于漩涡当中,如今陛下亲政不久,内忧外患一大堆,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所以北辰王府需要成为表率。”   北辰王府世代忠臣良将,在朝廷和百姓心中都举足轻重的位置。   陆菱也能明白他们的苦心。   只是……   陆菱伸出手抚摸了下寒澈的眉头,而后温声道:“萧聆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吗?”   “他是我父亲选的人,我相信我父亲看人的能力,希望他不要辜负了北辰王府的心意。”   “会的,上天会让你们如愿的。”   ……   得知寒澈向陛下请了赐婚的圣旨之后,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霍言芳便开始自发的准备婚礼的事情。   她得尽早把这件事落实下去。   眼瞧着天气越来越冷,北辰王府反倒一天比一天更加热闹了起来。   除此之外,他们还听说萧聆最近得了个新宠,十分纵容喜爱。   别的妃子就是喜欢一些金银玉石之类的东西,可她偏偏喜欢种地种菜。   如今的天气根本不适合种植,于是她就在自己的宫殿里养了许多鸡鸭。   有时候鸡鸭们跑出去,惊扰了各宫的娘娘,纷纷前去陛下跟前告状。   可是萧聆就喜欢这些,他还把自己之前养的那几只鸭子,全都送给了苏昭仪。   于是,各宫的娘娘们全都敢怒不敢言。   这天陆菱和寒澈被请进宫做客,说是苏昭仪养的鸡鸭收获颇丰,陛下高兴之余,便设宴款待。   陆菱觉得十分新奇,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赴宴,还准备了一些菜籽,给这位不同寻常的苏昭仪做见面礼。   出门前,寒澈特意拿了暖绒的披风,亲手给她系上,还有什么兔毛围巾,暖手的手炉,生怕她在路上冻到。   陆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说话都费劲。   “马车上又吹不到风,不用带手炉的。”   “今日阴天,又要去皇宫赴宴,宫宴一般都很无聊,你坐着时间久了,手肯定会冷的,母亲前日让人送的棉袜,你穿着呢吗?”   “穿了穿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啰嗦。”   陆菱将手炉抢过来,直接迈开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自从和寒澈在一起之后,她就觉得自己不是多了一个男朋友,而是多了一个妈。   尤其两人有了亲密接触之后,这种感觉更甚。   陆菱拖着沉重的脚步,飞快的上了马车,身后寒澈的笑声十分爽朗。   胖嘟嘟的背影看起来也很可爱呀。   马车朝着皇宫行进,陆菱一进马车就把披风解开了,她热的小脸通红,等到寒澈坐到她旁边之后,索性又把手炉丢给了他。   “你拿着,我热死了。”   寒澈捏捏她的脸蛋,温声道:“陆菱,今天的你很可爱。”   “……”   陆菱扯了扯唇角,淡声道:“你的眼神仿佛在提醒我,最近似乎被你养的有些圆润。”   “嗯,这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寒澈的手臂搭在陆菱的后腰上,随即凑到她耳边笑道:“终于不是抱起来一把骨头了。”   “……”   陆菱用手中撞了撞他的胸口,控诉道:“你好好说话!”   寒澈的唇角漾开笑意,配合的点了点头。   陆菱稍倾感叹道:“咱们来这里也差不多两个月了,对了,楼擎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判了明年秋决,现在关在刑部大牢呢。”   “我听说似乎牵连了很多金陵的大官,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你消息还挺灵的嘛?”   寒澈笑着点了点头,只是没什么温度,冷声道:“是,这次萧聆雷霆手段,处理的毫不留情,凡是涉案官员,一律严处,眼下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也只有他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办什么宫宴。”   说完,寒澈的语调又变得轻松起来。   “说来,还得感谢你呢。” 第358章 岁岁长相见   “我?感谢我什么?展开说说,千万别吝啬。”   陆菱眼睛亮晶晶的,就差把‘赶紧夸我’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寒澈瞅着她这副模样,鬼迷心窍似的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瓣。   陆菱愣了下,又闹着推他。   寒澈手掌覆上了,贴着她的后脑,温温柔柔又蛮不讲理的按向自己,纠缠着她。   陆菱被亲的气息不匀,最后只能倒在他怀里,伸出指尖戳他的胸口。   到了宫门口,陆菱迟迟没有下来。   她的口红早被亲得一塌糊涂,害得她还得在见人之前,先躲起来补补妆。   寒澈站在旁边,耐心的等待。   阿宽牵着马车的缰绳,朝着寒澈道:“清清她们快放学了,王妃让我一会儿直接过去接人,所以我就不陪着老大你们进去啦。”   “知道了。”   寒澈笑了笑,又问呢:“清清这阵子跟着在学堂念书,还习惯吗?”   “没什么不习惯的!国学堂开天辟地的第一位女学生,万众瞩目!谁敢欺负她?而且我听说严老夫子十分喜爱清清,有意直接收她为徒,搞不好以后,清清还会成为金陵城第一个女夫子呢。”阿宽兴奋道。   寒澈点了点头,显然对于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   清清这个女娃娃,聪明劲儿不输陆衡,若是加以培养,往后必定也能有一番作为。   而且,她的心思也比陆衡活络,古灵精怪。   陆衡为人刚直,性格刚直不阿,将来若是走仕途,只怕会有些坎坷。   寒澈正在思忖着,等时机成熟些,再跟陆菱和陆衡商量下,如今军中急需培养一些年轻的统领。   寒澈很看好陆衡,包括跟随陆菱他们一起过来的秦子越。   两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寒澈拍了拍阿宽的肩膀,而后缓缓道:“子越如今和你们住在一处,我听他似乎比较向往军营,你回头问问他的想法,先别提是我的意思,邵祁想要亲手组建一支童子军,全方面培养,让他们成为精英中的精英以备来日,目前这个计划正在筹备中,若他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出面让邵祁收他为徒。”   “邵将军的徒弟,那可是多少人期盼着的事情!眼下把机会留给一个小孩,是不是有点太过冒险了?”   “未雨绸缪罢了,眼下朝中能打能抗的军侯已经寥寥无几,凡是握有兵权之人,要么年纪大,不能上战场,要么存着让族中男儿承继兵权的心思,这不是好现象。”   寒澈沉沉道:“如今周遭几个国家看似平和,实际上都在等待时机,几年后童子军长成,若有战事,我们也不怕。”   阿宽似乎明白了寒澈与邵祁的良苦用心,而后悠悠道:“老大放心吧,我会问过子越的意思。”   “嗯,去吧。”   陆菱已经补完妆,站在了寒澈的身侧。   阿宽赶着马车离开,寒澈带着陆菱一步一步朝着高高的宫墙内走去。   已近腊月的风,格外的冰冷。   从宫墙外蜿蜒而至的溪流却没有半分想要结冰的迹象,成群结队的白鸭还在湖面上无忧无虑的游荡,溅起的涟漪,一圈一圈朝着外围涌动,最后消失不见。   天边一片阴霾,眼前的路也是雾蒙蒙的。   远处传来丝竹弦音,空气中隐约有浅淡的梅香……   陆菱捧着热腾腾的手炉,唇角扬起笑容。   “寒澈,梅花开了吗?”   “时节差不多了。”   寒澈护着陆菱,走在小路上,而后缓缓道:“今日宫宴设在梅园,说不定一会就能看到争相斗艳的梅花了。”   “哇!要是今晚下雪的话,岂不是很美?”   “是啊。”   寒澈莫名想起了去年年末的时候。   新年前后,下了很大的一场雪,可他因为调查的事情,一连几日都没能回来,最后连除夕夜都没能见上陆菱一面。   时间过了很快,转眼又过了一年。   寒澈如今的心愿便是能和陆菱一起守岁。   岁岁平安,岁岁长相见。   “你在想什么?”   陆菱软乎乎的音调打断了寒澈的思绪。   他笑了笑,无比正经的回了句:“在想你。”   “切!你就装吧!”   陆菱使劲的翻白眼,寒澈拼命的忍着笑。   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这个姑娘相信,他刚才真的在想她呢?   临近梅园,天光也越来越暗沉,耳边的弦音也听得越来越清楚,似乎有人在弹琵琶。   陆菱和寒澈走进去的时候,俊男美女,气质不俗,吸引了不少目光。   在他们身旁经过的侍女,也会特意停下来问声好。   “见过世子!见过承安郡主!”   听到‘承安郡主’这个尊称,陆菱还有几分恍惚。   前些日子,陆菱的身份已经昭告天下,她就是曾经守护一方百姓的前锋大将军——宋显的女儿。   与此同时,萧聆还公布了一则耐人寻味的先皇遗旨。   宋显曾被加封为承安侯。   至于加封的理由,萧聆却含糊的没有告知,只是最后这个爵位落在了陆菱头上。   按说爵位更替,应当传男不传女,但是萧聆说是感念陆菱在私铸铜钱一案当中的功劳,特例加封。   于是陆菱便多了一层身份——承安郡主。   但是对于这个追封背后的隐情,就连陆菱也不知情。   寒澈也只是隐约知道,似乎宋显曾经为先皇做了一件极其隐秘的事情,但这个事情还没来得及公布,先皇就已经薨逝。   所以加封宋显的圣旨,也变成了遗旨,最后变成了追封。   陆菱淡笑着抬抬手,端着一副淑慎性成的模样,大大方方的受了一礼。   经过人群,特有不少人小声议论。   “跟在北辰世子身边的便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承安郡主,听说是个商户出身,如今金陵城中最炙手可热的甜品铺子,就是她家的家业。”   “人家是忠烈后代,什么商户出身,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咱们可不能乱说话,万一得罪了人,怕是不好混了。”   “可不是嘛,听说皇上已经赐婚,北辰王府大喜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真的假的?你的消息从哪听来的?”   “这么说的话,这位承安郡主的身份,不就来的有些可疑了吗?该不会是为了配上北辰王府的门第,故意说成忠烈后代的吧?”   “这个陆菱什么来头?能有这么大的脸面?”   “你们别乱说话,他们可是陛下亲赐的佳姻,身份肯定做不了假!而且这位承安郡主,除了是忠烈后代,还是陛下的表亲呢,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你们可别乱开口,到时候若是得罪了人,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陆菱和寒澈经过的时候,也听了一耳朵。   陆菱忍不住笑:“我怎么觉得我现在很像什么难以搞定的恶势力?”   话音落下,寒澈微微俯身,对着陆菱道:“那我得赶紧向恶势力……低头。” 第359章 我们的孩子   “陛下驾到——”   一声尖细的高唱,打断了殿内的嘈杂声,众人纷纷归位,恭恭敬敬的起身相迎,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稍倾,一道明黄伟岸的身影缓缓而至。   萧聆面色冷淡,步履缓慢,身后跟着一道鹅黄色的娇俏身影,想来应当就是传闻中的苏昭仪。   这位昭仪娘娘看起来年龄不大,眉眼间略显几分稚嫩,眉眼弯弯,笑起来十分可爱。   两人的身影凑在一起,乍一看上去还挺登对。   但是一个冷若顽石,一个活泼明艳,看起来倒有几分滑稽。   苏怜月进殿的时候,似乎没留意到门口的台阶,脚下被绊到,惊呼一声,撞到了萧聆的后背上。   萧聆紧紧的皱着眉,明显不悦。   旁边的内监吓得连忙求饶,萧聆盯着苏怜月那双无辜的脸,淡声道了句:“看路。”   “哦,我……嫔妾记住了。”   萧聆唇角勾了勾,于是堂而皇之的牵起了苏怜月的手,缓声道:“跟着朕。”   苏怜月:“好。”   话音落下,大殿内的气氛肉眼可见的热闹了起来。   众人的脸上精彩纷呈,尤其是上位的各宫娘娘们,陆菱虽然也不认识几人,但是看她们脸上此刻嫉妒的表情,也能看出几分关系来。   陆菱斜着身子凑近寒澈,缓缓道:“这个萧聆是真心的吗?”   寒澈似乎不怎么感兴趣,笑着反问:“你管他做什么?”   说完,寒澈将刚剥开的果仁喂到了陆菱唇边。   陆菱张开红唇衔过去,而后道:“我就是好奇,因为萧聆长了一张压根不会喜欢人类的脸。”   “……”   寒澈对于这个形容还蛮新奇的。   萧聆落座之后,众人纷纷行礼问安:“参见陛下!”   “免礼,就坐吧。”   萧聆淡声道:“今日难得欢聚一堂,诸位不必拘礼,随意些也无妨。”   “谢陛下。”   陆菱跟在寒澈旁边,随着众人一道又坐回了原位。   寒澈又递来一盘鲜果,“想吃哪个?”   “葡萄。”   “好。”   寒澈挽起袖口,将葡萄拎在自己跟前,然后专心致志的开始剥皮。   某人的手骨笔直纤长,做什么事情都显得赏心悦目。   陆菱托着下巴,歪着头看他。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够完整的瞥见男人优越的侧脸弧度,薄唇颜色略淡,眼尾狭长,分明一副薄情的长相,却偏偏进退有度,温柔到了骨子里。   寒澈稍稍抬眼,对视上陆菱发呆的双眸。   “在想什么?”   “我在想将来我们的孩子一定很好看。”   我们的孩子……几个字,大概很有杀伤力,寒澈轻咳了声,眼神有些不自在,而后笑着点了点头。   态度还算配合。   于此同时,旁边的声音也安静了一瞬。   陆菱意识到什么,又急忙转移了话题。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就这样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等到再传入他们耳朵里的时候,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端着各式菜肴的侍女们,来来往往。   陆菱也有些饿了。   寒澈将最后一颗葡萄喂进她口中,转而提醒了句:“抬头。”   “嗯?”   陆菱含糊的嗯了声,抬起头来,又顺着寒澈目光看向前头。   依偎在萧聆身侧的苏昭仪,此时此刻也正看着她。   见她的目光扫过来,苏怜月兴冲冲的朝着她挥了挥手,看样子很开心。   陆菱笑着回应,就瞧见苏怜月贴到萧聆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苏怜月提起裙摆就朝着陆菱跑了过来。   “陆姐姐!”   苏怜月凑到陆菱身边,笑着问:“我能和你一起坐吗?”   “可以呀。”   “谢谢陆姐姐。”   苏昭仪的贴身侍女也将她的杯盏送了过来。   陆菱笑着提醒道:“您是昭仪娘娘,不能叫我姐姐的。”   “没关系的,各论各的呗,我看见你就觉得十分亲切,所以就叫你陆姐姐吧。”   苏怜月很是自来熟,性格也很欢脱。   陆菱点了点头,又道:“听说你很喜欢耕种,所以我之前准备了些菜籽,让人送去了你的寝宫,不过你应当还没瞧见。”   “你还给我带礼物了?那我得回礼。”   苏怜月将系在腰间的一枚玉牌解了下来,然后递给了陆菱,“这是我离开月影城的时候,我阿爹送给我的,今日赠予陆姐姐。”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何况那些菜籽也不值钱。”   “你收着吧,这个玉牌也不值钱,不过它是我们月影城的高僧开过光的,可保平安。”   “既然是护身符,昭仪应当自己留着。”   “不用。”   苏怜月指了指高台上的萧聆,笑着说:“现在他才是我的护身符。”   于是,陆菱也不好再推脱,便将苏怜月的玉牌收下了。   只是总觉得有点占便宜。   陆菱又将自己以前用红豆串成的手链送给了苏怜月。   苏怜月听说这个红豆,名曰‘相思子’,立即爱不释手了起来。   “陆姐姐,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吧?”   苏怜月将手链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笑吟吟的问。   陆菱道:“当然。”   “那你可不可以教我怎么把棉花种的又多又好?陛下说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如果我能和你做朋友的话,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陆菱没想到,苏怜月跟她套了半天近乎,竟然是为了请教如何种棉花。   月影城是大周的一个附属小国,盛产布和纱,尤其是月影纱,据说在周边的几个国家都非常受欢迎。   据说这种纱轻薄柔软,能把浓烈的日光变得如月光般轻柔。   “你们月影城不是同样盛产棉花吗?怎么还需要问我?”陆菱道。   提起这个,苏怜月皱了皱眉头,有些失落道:“最近两年,月影城虫害颇多,先是遭了蝗虫,很多庄稼都颗粒无收,今年又是蚜虫,小苗根本就长不大,就被啃光了,我爹爹是掌管司农的监事,为了这件事没少唉声叹气,这次我嫁到大周,城主伯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虚心求教,把最好的治虫宝典,送回月影城。”   “原来是这样。”   “其实我本来问了陛下,但他哪知道这些事情,都是被我闹得没有办法,他才说让我找你。” 第360章 今年的初雪来了   萧聆会知道这些事,十有八九是从寒澈的嘴里透露出去的。   陆菱眯了眯眼,瞅了旁边的寒澈一眼。   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把气氛闹得剑拔弩张的,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没想到私下的时候,竟然也能静下来聊聊闲话?   陆菱觉得那副画面,真的很难想象。   苏玲月问:“陆姐姐,你真的是这方面的行家吗?”   “行家算不上,不过确实懂一点。”   “太好了!”   说完,苏怜月招来旁边的侍女,两人神神秘秘的拿了个荷包推到了陆菱跟前。   “这些钱请陆姐姐收下,就当是我的学费,若学的东西真有用的话,将来我一定让城主伯伯厚赏与你!”   “……”   这丫头说风就是雨的性格,陆菱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陆菱失笑,将荷包推回去。   “你放心吧,既然是朋友,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更何况,现在是寒冬腊月,就算我教了你,没有地方实践,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所以不用着急,这件事也急不来。”   陆菱的话,莫名有一种让人安心的能力。   苏怜月开心的点头,“多谢陆姐姐!”   ……   今日宫宴只请了寻常的世家权贵的公子小姐们,以及后宫随着萧聆一起赴宴的各宫妃嫔。   大家年龄相仿,相谈甚欢。   这种大场面,也不会弄出什么急头白脸的事情,大多都是端着一副笑脸,逢场作戏。   苏怜月又回到了萧聆身边。   陆菱觉得无聊,扯着寒澈的衣角玩。   寒澈握了握她的手,有些凉,随即将手炉递给她。   但是指腹触碰到手炉边缘,发现也已经没了什么温度,寒澈又招来侍女,吩咐让人装些炭火进来。   “一会儿就该散了吧,别麻烦了。”陆菱道。   “不麻烦,待会儿回去总还要用的,你的手有点凉,回去别着凉了。”   “我哪有这么娇贵?”   陆菱撇了撇唇角,盯着眼前的糕点笑道:“这个梅花酥,清清应该会喜欢,咱们可以打包吗?”   “可以。”   寒澈笑着说:“御膳房应当还有新鲜的,一会儿让人装上带走就行。”   “没关系,别浪费嘛,这两盘都没怎么动过。”   “听你的。”   这时候侍女带着盛满新炭火的手炉走了回来,寒澈试了试温度,将手炉外侧的炉套系好,然后才递到了陆菱手上。   稍倾,侍女又送来两张方方正正的油纸。   寒澈又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打包。   宫宴已经接近尾声,众人跟前的残羹冷炙也都被撤下,换成了茶点。   今日招待众人用的花茶,还是陆菱从康永县带过来的呢。   喝着熟悉的味道,陆菱忽然有些想念康永县的朋友们,遂有些感叹。   “寒澈。”   陆菱拽了拽寒澈的袖口,淡声道:“芳姨已经在准备我们的婚事了。”   “嗯,年后初五就是好日子。”   “年后初五?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因为有人替他们操心这些事,当时寒澈也问过陆菱的意思,但陆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就说让芳姨全权处理就好。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选的日子竟然这么着急。   “确实有点急,婚事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母亲也是提前替我们准备,但你我……”   寒澈顿了下,唇角微勾,看着陆菱的眼神也有几分深意。   陆菱耳尖一热,就听见寒澈缓缓道:“早些成婚,我也能名正言顺的牵起你的手。”   “好吧,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要定居金陵了?”   “也不一定呀。”   寒澈明白陆菱的意思,便安抚道:“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北境才是我们北辰王府的归宿。”   陆菱是个不爱拘束的人,寒澈也明白这一点。   他虽然暂时答应留下来帮助萧聆,但他不会一直留在朝堂之上。   他不想再让北辰王府处于权势争夺的暗流当中。   萧聆心思阴郁,他虽然最大限度的接纳了北辰王府,也和寒澈之间有一种亦敌亦友的气场在。   但寒澈知道萧聆的野心非常大,至于往后他能走到哪一步,那不是寒澈关心的问题。   ……   宫宴散去,天幕之上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梅园内的梅花含苞待放,再这样的雪夜里,显得美轮美奂。   陆菱把手炉塞到寒澈手里,然后伸手去接天上飘下来的雪粒,冰冰凉凉的,化成湿点。   “寒澈,今年的初雪来了。”   寒澈看着陆菱欢喜的眉眼,笑道:“很美。”   两人相视一笑,陆菱拉着寒澈往宫门处走,“咱们快些回去吧,孩子们看到初雪,肯定会很开心的。”   “不急,我们得问萧聆借一辆马车。”   “诶?怎么了?”   “你把阿宽忘了?他赶着马车接了清清他们回王府去了。”   “哦,确实忘了。”   话音刚落,身后一道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来人是萧聆身边的小内监。   “世子,郡主,请留步!”   寒澈问:“何事?”   “皇上说雪天路滑,特意允准世子和郡主留宿,侍女们已经去打扫摘星楼了,请世子和郡主移步吧。”   寒澈看向陆菱,询问道:“要留宿吗?”   “可以住在皇宫?”   “嗯。”   “留吧,我还从来没住过呢,摘星楼,听起来很不错。”   “好。”   内监掌着灯笼在前方带路,寒澈结果纸伞,拢在陆菱头顶。   陆菱笑着摇头,吟道:“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闻言,寒澈挑了下眉,“美则美矣,不过与此景不同,应该说今朝同淋雪,经年共此生,年年有雪,年年有你。”   走出梅园之际,寒澈折了一枝含苞的梅花递到了陆菱手中。   陆菱笑道:“寒澈,我给你唱一首歌好不好?”   “歌?什么曲牌?”   “这个……跟你想的那种不一样。”   陆菱小跑了两步,走到寒澈前面。   她稍稍回头,眸光潋滟,身后是大朵大朵的雪粒与梅花。   “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画着你,画不出你的骨骼。记着你的脸色,是我爱你的执着,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你的轮廓在黑夜之中淹没……”   低低缓缓的哼唱,从陆菱的红唇中溢出。   缠绵柔缓的音调,像是逐字逐句砸在寒澈的心上,让原本清冷无波的湖面,漾出层层涟漪。   她的歌,她的声音,她的一切的一切。   今夜的雪,今夜的他们,从今夜开始倒退的所有的过往……都像一粒刻骨铭心的朱砂痣一般,烙印在了寒澈的心上。   …… 第361章 想要一对   摘星楼,是位于御花园南侧的一处阁楼,远离后妃居所,宁静雅致。   从梅园出来以后,寒澈就接过了内监手中的灯笼,然后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陆菱,踏着雪夜,朝着摘星楼而去。   寒澈似乎对于这里的路况很熟悉,明明到处都是乌漆嘛黑的小路,但他却像是闭着眼就能走出来似的,格外的熟悉。   陆菱刚唱完了歌,唇瓣有些凉,声音还有些颤。   “寒澈,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寒澈知道陆菱素来心细,却没想到她连这个都注意到了,便问:“你看出来了?”   “对啊,感觉这里的路,你已经走上了十万八千遍,都不用抬头看一眼,就知道该往哪里转弯。”   “我以前就住在这里。”   “这里?摘星楼?”   “嗯。”   寒澈点了点头,淡声道:“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住在宫里的,不过跟其他皇子公主不一样,我一个人住在摘星楼。”   陆菱记得以前寒澈也曾经提过,他小时候一直养在薨逝的先太后膝下,甚至差点成为储君。   不过这段过往,寒澈没有说的很详细,陆菱也没有多问过。   因为她感觉每每提到这些事,寒澈似乎都不怎么开心。   于是陆菱贴心道:“你若是不想住在这里的话,咱们回家也行呀,没必要真的住在这里。”   闻言,寒澈揉了揉陆菱的手心,笑道:“无妨,雪越下越大了,就住在这里吧。”   进了门,屋内的烛火都燃着,所有的一切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对于寒澈来说,显得陌生又熟悉。   这里的摆设几乎没有动过,还是他离开之前的模样。   包括窗边的书桌,上面竟然还摊着打开的书,书页微微泛黄,上面还依稀有些没有打扫干净的灰尘在。   是一本游记,里面写了风土人情,记载的详实有趣。   “阿菱,过来。”   寒澈拿起书,开始往后面翻页,他把陆菱叫了过来,然后将其中一页拿给陆菱看。   “这就是北境的棠梨。”   微弱灯火下,树叶上的黑白描图显得十分简略,但是依稀能看到繁茂的树冠以及枝叶横斜的树干,还有上面小巧精致的果子。   陆菱伸手摸了摸,笑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府中后山有一颗,明日回去之后,我带你去看。”   “跟长在北境的棠梨,会有所不同吗?”   “其实……还是能看出区别的。”   寒澈合上书,拉着陆菱坐下来,而后缓缓道:“北境干旱贫瘠,长出来的棠梨自带一种野性美,与这种算是温室里长出来的树,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你会想念它们吗?”   “会,经常。”   寒澈的声音很轻,含着丝丝笑意,“北境的风永远吹不到遥远的金陵。”   但她热爱的少年,永远期盼着北境的安宁。   ……   下了一整夜的雪,到处都是银装素裹,   陆菱也没想到今年的初雪,竟然来的如此猛烈。   晨起,萧聆派人传话,让他们前去重华殿用早膳,同行的还有苏怜月。   两人明显昨晚就一直待在一起,陆菱和寒澈进门的时候,苏怜月还打着哈欠,往萧聆身边凑。   偌大的龙椅,苏怜月自己占了一大半,蜷缩着身子靠在萧聆肩膀上合着眼。   萧聆一脸的不耐烦,却都没有推开她。   “咳——陛下,世子他们来了。”   内监出声提醒,萧聆冷冷的眸光扫过来,而后又淡淡的看了眼趴在自己肩头的瞌睡虫。   苏怜月大概是听见了声音,揉着眼睛就坐直了,然后瞧见陆菱之后,立即笑了起来。   “陆姐姐!”   她从萧聆身边跑开,身后不悦的声音追着。   “苏怜月,把鞋穿好。”   “……哦。”   苏怜月跑到一半,又灰溜溜的返了回去,然后直接趴在地上,把随意脱下的鞋子穿在了脚上。   穿完又立刻跑了。   萧聆:“……”   “陆姐姐,咱们一起吃早饭呀。”   苏怜月拉着陆菱十分热情,两人提前落了座,压根没搭理龙椅上的冰块脸,就堂而皇之的开始布膳。   萧聆黑着脸跟过来,冷声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苏怜月动作一顿,把掌心贴到自己的心口,灿笑道:“眼里没有,都在这里了。”   饶是萧聆这样气场阴郁的男子,也难得露出几分古怪的神情,别别扭扭的坐了下来。   寒澈挑了下眉,似乎也觉得十分稀罕,缓缓坐到了陆菱旁边的空位上。   早膳的种类,准备的还挺丰富,但是菜量都很少。   盛菜的碟子还没有巴掌大,每个里面的菜肴摆盘十分精致,这也避免了吃不完浪费的情况。   苏怜月吃的很开心,还一直给陆菱夹菜,连旁边的萧聆都备受冷落。   一顿饭吃的心思各异,陆菱倒成了最大赢家。   饭后,苏怜月又拉着陆菱到一旁说悄悄话。   “陆姐姐,昨晚你送我的那种相思子手链还有吗?我的被萧聆抢了,你再给我一个吧。”   “是被抢了,还是想要一对?”   “嘿嘿嘿,想要一对。”   苏怜月大大方方的承认,吐了吐舌头道:“是我硬塞给他的,反正平日里他也不会戴,我就放到了他的枕下,然后像凑成一对。”   陆菱的手隐在宽大的袖口中,稍倾从空间内拿出一串剩余的手钏,“拿着吧,我还有很多。”   “谢谢陆姐姐!”   “咱们年级差不多,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们不如就直接称呼名字吧?”   “好呀好呀,我阿爹他们都叫我月儿,陆姐姐也可以这样叫我。”   “好,月儿。”   “嘻嘻。”   苏怜月拿着手钏献宝似的去跟萧聆卖弄。   萧聆坐在龙椅上,寒澈坐在下方的檀木椅上,两人都分外沉默,只有苏怜月叽叽喳喳的笑闹声。   陆菱走过去,来到寒澈身旁。   寒澈问:“冷不冷?出来的时候,就该把披风穿上。”   “不冷。”   陆菱笑着说:“我觉得这个天气真的很适合来一串糖葫芦。”   “回去给你买。”   “我们可以自己做呀。”   话音落下,苏怜月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兴冲冲的问:“陆姐姐,你还会做有糖葫芦呢?我好久没吃过糖葫芦了,你教教我好不好?咱们一起吃吧。” 第362章 心思各异   “你就知道吃,让你练的字,你写完了吗?”萧聆道。   苏怜月站起身,一下子从台阶上跑了下来,边跑边说:“回头再写吧,书又跑不了,今天不吃糖葫芦的话,陆姐姐就跑了。”   ……   御膳房内,总管李康德诚惶诚恐的站在厨房门口,时不时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虽然御膳房负责各宫膳食,但实际平日里是个压根没什么存在感的地方,今时今日却格外的热闹。   皇上,以及皇上新得的宠妃,还有最近声名鹊起的承安郡主,就连北辰王府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子也来了。   众人聚集在御膳房,说要做什么糖葫芦。   天子带着宠妃下厨,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御膳房内的下人们全都被打发了出来,眼下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陆菱看到管事们准备的食材,大约是在准备晌午的膳食。   结果他们一来,所有人都得让位,岂不是耽误正事。   于是陆菱道:“重华殿有没有闲置的小厨房啊?咱们在这里也太招摇了,还是把御膳房还给他们做午饭吧。”   苏怜月笑道:“是呀,咱们把需要的食材拿走不就成了?”   结果萧聆皱着眉,淡声道:“就在这里弄,朕没吃上午饭之前,谁敢抢到朕前头?”   众人:“……”   “陛下,你怎么不讲道理呢?”苏怜月道。   萧聆嗤笑一声,“朕就是道理。”   话音刚落,苏怜月凑到萧聆跟前,吧唧亲了一口,笑吟吟的说:“乖啦,咱们去小厨房吧。”   众目睽睽之下,萧聆的脸红了。   最后他拎着苏怜月跟提着小鸡仔似的,把她带出了御膳房,一边走还一边训斥:“你真是涨本事了。”   “疼疼疼……你松开!”   “不松,好好走路。”   “注意形象,您是陛下,怎么能拎着我走呢?我的头发都乱了。”   “……闭嘴。”   萧聆气急败坏的声音越来越远。   陆菱见此情景,忍不住唇角抽搐。   “陷入爱情的男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幼稚吗?”   “怎么可能?我就不会。”寒澈道。   陆菱淡淡的扫他一眼,将装满食材的食篮拎起,略微讥讽道:“你比他还幼稚。”   寒澈:“……”   回到重华殿的时候,御膳房的事情也已经在宫内传开了。   大家都知道苏怜月是萧聆心头的爱宠,不过在宫里,恩宠来得快,去的也快,尤其像萧聆这种喜怒无常的性子,就更容易让人捉摸不透。   一开始,虽然萧聆对大家的态度还都挺冷淡的,但至少也不像现在这样。   似乎除了苏怜月之外,谁也不能入萧聆的眼。   就连刚进宫就直接被封妃的程玉莹都备受冷遇。   眼下宫中并无皇后,此时此刻一众妃嫔聚集在程玉莹的流云宫内,莺莺燕燕的格外热闹。   “玉莹姐姐,如今你是咱们当中位份最高的,家世也显赫,比那个劳什子郡主的身份,不知道要尊贵多少倍。”   一个身穿绿袄子的圆脸嫔妃朝着程玉莹笑道:“按说也应该是咱们当中最得宠的一位。”   “就是就是,现在陛下放着您这位国色天香的可人儿不宠幸,反倒稀罕起了苏怜月,她一个小小昭仪,怎么还能跟您争宠呢?”   “昨个儿宫宴上,陛下当众与她拉拉扯扯,已是非常不妥,没成想今日下人来报,说陛下要为了苏昭仪亲自下厨!这样荒唐的事情,若是流传到民间,简直贻笑大方。”   “如今后宫并无皇后,我等都以玉莹姐姐为尊,咱们得找个机会好好杀一杀苏昭仪的威风,免得她整日蛊惑陛下做那些不着调的事情。”   众人叽叽喳喳的围着程玉莹,说了一堆看似冠冕堂皇,实际上就是拈酸吃醋的嫉妒言行。   如今他们合起伙来鼓动她程玉莹,她若是真的听了他们的话,只怕到时候惹怒了陛下,她们也不会帮她求一句情。   更何况程玉莹自己心里也清楚。   她虽然刚进宫就被直接破例封妃,可是陛下对她却没有半分情意可言,总归是看在她父亲这个户部尚书的脸面上而已。   程玉莹哼笑了声,缓缓道:“宫里的日子难熬,没有恩宠的日子,更是难过,但陛下喜欢谁,愿意和谁亲近,靠的都是各自的本事,诸位妹妹若是也想时刻伴驾的话,倒不如找机会跟苏昭仪取取经,说不定也就成了。”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沉默。   众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绿袄子又笑着凑上来,“玉莹姐姐,难道你就真的不生气?”   “本宫要生什么气?从进宫第一天开始,本宫就知道皇上不会永远只属于一个人,今天是苏昭仪,明天可能就是别人,诸位妹妹宽心便好。”   程玉莹的话倒是说的清楚明白。   她把话撂在这里,也让那些原本存了坏心思,想要挑拨离间的人,顿时没了主意。   程玉莹懒得和众人掰扯,便下了逐客令。   “说了这么半天话,本宫也乏了,你们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自行散去吧。”   说完,程玉莹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便由着贴身侍女扶着,进了内室。   留下一众莺莺燕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绿袄子咬了咬唇,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她拉着旁边的一位妃子,悄悄的溜出去,而后缓声道:“王妹妹,玉莹姐姐甘为人下,咱们可不能这般不上进,你我家世相当,位份都不高,若是没有恩宠,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唐姐姐,您打算怎么做?”   闻言,唐婕妤眸子转了转,而后露出几分清浅的笑,“陛下今日难得如此雅兴,不如咱们也做些拿手糕点,送给陛下,说不定能让陛下高兴。”   王美人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各自回宫准备去吧?”   “好,两个时辰之后,咱们一起去重华殿。”   “行。”   ……   路上积雪难消,尤其临近晌午,雪片消融,地上的水渍也变得多了起来。   重华殿内的小厨房中,陆菱和苏怜月合作的糖葫芦也已经做好了。   而此时此刻,寒澈和萧聆却被打发到殿前堆雪人去了。   抹了油的案板上,此时此刻红彤彤的糖葫芦排成排。   苏怜月从她自己亲手做的糖葫芦里面,挑了一串做得最好的,爱不释手的看了好几眼。   “陆姐姐,你说萧……陛下他会喜欢吗?” 第363章 最重要的是心意   “糖葫芦还是次要的,重点是心意,他肯定会喜欢的。”   陆菱话音落下,苏怜月害羞的捂了捂脸。   苏怜月道:“陛下瞧着性格阴晴不定,但实际上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来金陵之前,我阿爹常跟我说,在宫里要谨言慎行,不能耍小性子,还得守规矩,可是我在陛下面前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跟我计较这些,我觉得他应当算是对我很好,所以我也得对他好。”   话音落下,陆菱瞥了眼苏怜月手中的糖葫芦,笑道:“所以你要把做的最好的一串送给他是不是?”   “他是一国之君,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这个小玩意儿,只要他不嫌弃便好,我倒也不指望他能真的喜欢。”   “还是那句话,最重要的是心意。”   “对,心意。”   苏怜月捧着糖葫芦也陆菱一道从旁边的小厨房内走了出来。   路上的积雪都被清扫过了,所以也不难走。   重华殿前还围着不少侍卫,正在手忙脚乱的堆雪人。   寒澈和众人站起一处,欢欢喜喜的与民同乐,但是萧聆却没了踪影。   陆菱走过去,朝着寒澈问道:“陛下呢?”   “回重华殿了。”   陆菱点了点头,她觉得萧聆也不太可能和这些侍卫围在一起堆雪人。   苏怜月拿着糖葫芦,已经提着裙摆上了台阶。   重华殿的大门虚掩着,陆菱看了一眼苏怜月的背影,便收回了目光。   她们今天一共做了几十串糖葫芦,除了苏怜月拿给萧聆的之外,还有很多。   陆菱拿了一串递给寒澈,而后朝着旁边的侍卫道:“大家休息一下吧,这是苏昭仪亲手做的糖葫芦,大家都来尝尝。”   一听这话,众人还有些不好意思。   陆菱又道:“就当犒劳你们帮苏昭仪堆雪人了,反正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免得浪费,大家都有份。”   “谢郡主!”   “谢昭仪娘娘!”   大家开开心心的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旁边有个胆大的侍女凑过来,约莫也是在重华殿当差的。   “郡主,我们也有份吗?奴婢也好想吃糖葫芦。”   “大家都有,小厨房里还有好多呢,你们去拿,自己分就行。”   “多谢郡主。”   众人开开心心的吃着糖葫芦,虽然是在民间非常常见的小点心,但是在宫里,似乎也变成了什么难得的稀罕物件。   尤其临近年关,仿佛瞬间就有了节庆的味道。   萧聆素来喜静,平日里当差的宫女太监,谁也不敢大声喧哗,就连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踮着脚。   而今日却格外的热闹,仿佛变了模样,冰冷的皇宫,也沾染上了喜人的人情味儿。   陆菱眉眼弯弯,凑到寒澈跟前,小声道:“大家好像都很喜欢我们做的糖葫芦。”   她语调透着欣喜,似乎很有成就感。   寒澈笑道:“你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   “说的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而后寒澈又道:“今晚一起回府吧?”   “可以呀。”   陆菱话音刚落,余光内便出现了一道落寞的身影。   她稍稍侧脸,就瞧见苏怜月垂头丧气的从重华殿内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两串糖葫芦,原封未动的跟着她一起走了出来。   陆菱皱了下眉,忍不住朝着苏怜月走去。   “怎么了?你怎么出来了?”   苏怜月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从他们旁边经过的两个侍女,而后摇头道:“陛下大致不会喜欢。”   “怎会?我们大家不是说好了要做糖葫芦吗?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来自市井的小玩意儿,怎么可能比得上精致可口的玉寇糕呢?”   苏怜月声音淡淡的,眉眼都带了一丝沮丧,“陆姐姐,我有点累了,今日多谢你,改日我们再聚吧,月儿想回去休息了。”   这么突然的吗?   发生什么事了?   陆菱飞快的瞅了寒澈一眼,而后朝着苏怜月道:“既然累了,那就回去休息吧,我们也该回家了。”   “回家?”   苏怜月笑了笑,淡声道:“我也想回家。”   陆菱摸了摸苏怜月的头发,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便问了句:“是不是里面有其他人?”   苏怜月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欢喜之色,彻底的淡去。   她看着陆菱,开口问道:“陆姐姐,其实我原来的名字叫苏月,嫁到大周来之前,我阿爹给我改了名字。怜月,怜月,他说不求我成为陛下的宠妃,但求能得到一丝怜爱,换得自身与月影城的一世安宁。”   “月儿……”   “陆姐姐,你不用安慰我,从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身上的使命,所以我不难过。”   说完,身后的重华殿传来悠悠的门扉开合声。   陆菱抬眼看了一下,瞥见两道穿红着绿的清丽身影,从殿内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隔着一段距离,陆菱看不太真切她们的相貌,不过从穿着打扮上也不难看出,这些人应该是萧聆的妃子。   陆菱下意识的拧了下眉,又去看苏怜月。   她背对着殿门的方向,饶是听见声音,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朝着陆菱淡淡的笑了下。   “陆姐姐,我走啦。”   “嗯。”   苏怜月的身影稍显倔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陆菱知道,她心里的某个充满少女心动的粉红泡泡破裂了。   萧聆的身份与旁人不同。   虽然陆菱心里也很排斥这样的关系,但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男子三妻四妾才是常态,更何况他是大周的国主,身上还背负着所谓的‘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的重任。   陆菱正发着呆,寒澈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阿菱,我们回吧。”   “好。”   宫里的内监安排好了马车,从皇宫回王府的路上,陆菱都显得格外沉默。   似乎她的心情也被苏怜月感染了。   寒澈无奈的笑了笑,随即用指尖勾住陆菱的下巴,强势的让她的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寒澈问:“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在想苏怜月的事情。”   “阿菱,我和萧聆不一样。”   “我知道。”   陆菱倒是没有因为萧聆就对寒澈产生什么不好的怀疑,只是有点心疼苏怜月而已。   小姑娘忍着眼泪,故作轻松的模样,让她很是怜惜。 第364章 我也疼你   不得不说,从萧聆的举动来看,或许苏怜月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与众不同的。   但却不是唯一的。   萧聆这个人,心思阴郁,陆菱猜想就算他不是大周的皇帝,大概也很难将自己全身心的交托出去。   苏怜月心思单纯,萧聆稍稍对她表现出几分偏爱,她便会在心里反复回忆琢磨,用这些细节告诉自己,他真的很爱她。   在这种情况下,不论苏怜月看到了什么,她都会不舒服。   更何况,起初的那些甜蜜,还不至于让她彻底冲昏头脑。   她会记起自己的身份,萧聆的身份,然后和之前一样反反复复的提醒自己。   她永远不会只属于他。   若是苏怜月不够喜欢他,从此以后大概也就解脱了。   但若是……   陆菱都不敢往下想了。   陆菱轻轻靠在寒澈的肩头,感叹道:“寒澈,一段感情走到终点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我希望我们以后,也不会弄丢彼此。”   “是不是因为母亲选的吉日时间太赶,让你有些慌了?”   “没有吧,我不在乎这个。”   “阿菱,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告诉我,如果你产生退却的心思,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虽然我很想娶你,但我不想让你带着什么不确定的情绪嫁给我。”   说完,寒澈忽然笑了笑,缓声道:“说真的,你从来没对我提过什么要求,仿佛娶你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陆菱,你是我放在心尖上最珍视的人,所以千万不要因为我,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委屈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不甘心,都是我做的不够好。”   陆菱没想到寒澈比他还要感叹。   “没有的事,你别瞎想。”   陆菱端直身子,望着他说:“而且你都是我的人了,我也不能始乱终弃吧?姐姐我会对你负责的。”   寒澈:“……”   寒澈:“你不正经。”   ……   回到北辰王府,还没下马车,陆菱就听见了车厢外面乱糟糟的声音。   掀开车帘一看,北辰王府的大门齐整整的大开着,不知从哪里赶过来的各路小厮,手里拎着或是端着锦盒包装,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陆菱忍不住问:“今日王府要设宴吗?”   寒澈也很懵,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前方的路已经被各式各样的马车和人群围住,陆菱他们过不去,只好提前下了车。   寒澈给了赏钱,送他们出宫的内监欢欢喜喜的赶着马车离开了。   临近门口,王府的管家也就是陆菱的亲叔叔宋赫,正忙的焦头烂额。   陆菱和寒澈走过去问了声好。   “赫叔,您这是忙什么呢?”   瞧见陆菱,宋赫立即扬起了笑脸,“嗐!都是王妃准备的东西,你们回来啦?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我还得忙半天呢。”   宋赫忙的应接不暇,似乎也没空理会他们。   寒澈带着陆菱直接走了进去,跟随着来往的人群,一直朝着王府的前厅而去。   那里最热闹。   陆菱其实之前也来过几次,不过都没有长待,就是来这里随意坐坐,吃顿便饭就会离开。   交际都是礼节上的。   陆菱对于王府还不太熟悉。   绕过雕梁画柱的长廊,眼前的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房檐上还有未化开的积雪,远远看过去还是皑皑的一片。   前厅处十分热闹,还未走近,就听见了霍言芳欢喜的说话声。   她正在指挥众人搬东西。   陆菱和寒澈不明所以的走过去,霍言芳也正好瞧见了他们的身影。   “你们回来啦?快过来!”   霍言芳抄起旁边桌上的一本册子,将陆菱带到自己的跟前,“菱儿,你来看看这个礼单,这是我初拟的聘礼,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你尽管开口,芳姨都给你备上。”   一听到聘礼这两个字,陆菱顿时觉得眼前的册子有些沉重。   “芳姨,你怎么现在就开始准备聘礼了?也太早了吧?”   “不早了!这都十一月了!”   霍言芳嗔了陆菱一眼,又笑道:“我不管你们两个之后是怎么打算的,反正年前咱们就得把你们的婚事给定下来,我已经跟言太师说好了,年前十六是好日子,咱们去将军府下聘!”   年前十六……   这不就半个多月的时间了吗?   陆菱瞥了眼旁边的寒澈。   寒澈老实巴交的笑道:“嗯,听母亲的。”   陆菱:“……”   霍言芳欢欢喜喜的拿着礼单,左看右看,而后叹息道:“这几套面首还是有点少,我看不如让宴城的工匠师傅们也帮忙赶制几套,光指望金陵的琳琅阁,师傅们都忙不过来了。”   陆菱短暂的瞅了眼,发现霍言芳已经让人准备了好几套翡翠面首、金玉面首、点翠面首,光是这些珠钗首饰,她就算天天变着花样戴,也根本戴不完。   陆菱扯了扯唇角,缓缓道:“芳姨,这些就够了。”   她也不喜欢戴这些沉重又繁复的首饰,还不如直接扎个马尾舒服呢。   “这怎么能够呢!”   霍言芳思忖了下,又道:“宋赫是个男人,到时候你的嫁妆肯定准备的马马虎虎,我既是婆家人,也是你的娘家,就凭你父母算是我们北辰王府的半个儿女,我也得替你把陪嫁备好,可不能让人觉得你没有母家撑腰。”   这么一说,霍言芳顿时觉得自己准备的礼单,起码还得再写个十几页。   “不说了,你们俩去休息吧,我去得找琳琅阁的工匠们问问情况。”   “芳姨!你……”   霍言芳风风火火的走了,丢下一句让她安心,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的。   倒不像是准备嫁妆,反倒像是去打劫。   陆菱忍不住笑了,旁边的寒澈适时开口。   “母亲给你,你安心收着就好,当年你父母骤然离世,他们没能帮的上忙,因此心中愧疚难消,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你回来了,肯定是要好好补偿你的。”   陆菱摇了摇头,她不能这样心甘情愿的接受别人的付出。   “寒澈,你们不欠我什么,也无需愧疚,我父母的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千万不能这么想,搞得我像是来讨债似的。”   “他们愿意疼你罢了,没有其他的意思。”   寒澈捏了捏陆菱的脸蛋,笑道:“我也疼你。” 第365章 多谢世子关心   寒澈带着陆菱去了旁边的堂屋,屋内早就烤上了炭盆,一进门就被温热的空气包围住了,压根一点也不会觉得冷,就跟春天似的。   陆菱随手解了披风,寒澈顺势便接了过去,身后跟着进屋的丫鬟忙上前去,将披风挂在了旁边早已准备好的衣架上。   刚落座,又有人进来送热茶和糕点,伺候十分的妥帖。   但寒澈知道陆菱不喜欢被人这样围着,索性就打发她们都出去了。   “过来吧。”   寒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而后顺势带了杯热茶递给陆菱,“先暖暖手吧。”   “我觉得不冷。”   陆菱四处看了看,笑道:“这屋子里好香呀,是用了什么香料吗?我看这里也没有香炉呀。”   “不是香料,是墙。”   “墙?”   陆菱眨了眨眼,随即凑到墙边,探出鼻尖嗅了嗅味道。   一股清冽淡雅的香味儿,从墙中缓缓渗透出来,十分沁人心脾。   仔细一看,墙体上面的粉末其实里面能看到一些其他的颗粒,颜色各不相同,但是被灰白的颜色遮盖,如果不凑近细看的话,很难看出差别。   “是把香料掺进墙灰里了吗?”   “对。”   寒澈走过来,朝着陆菱笑道:“我母亲喜欢栀子,所以父亲便在这些东西上面花费了不少心思,尤其夏天的时候,堂屋比较凉快,清风袭来,还有浅浅淡香,是不是觉得这里也是一个好去处。”   陆菱忍不住有些惊讶。   没想到老王爷也是个大情种呀,竟然还会想出这么浪漫的办法,讨自家媳妇儿开心,真是不简单。   陆菱又问:“只有这一间堂屋里面是有香味的吗?”   寒澈点了点头,解释道:“香料价贵,父亲素来不喜欢铺张浪费,所以只装修了这一间堂屋,也就足够了,最重要的是心意。”   “嗯,确实如此!”   陆菱笑着点了点头。   研究完香料,陆菱被寒澈拉着坐下来吃茶,今日要留着王府用餐,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就有厨房的管事过来询问膳食的安排。   寒澈循着陆菱的口味吩咐了几道菜,其余的随便即可。   他们也都不怎么挑事。   管事刚离开,身后的房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就又听见了一声问好。   “单姑娘好。”   “刘管事也在呢,咳咳……世子在里面吗?”   “在呢在呢,我刚问完事情,就不耽误姑娘了。”   “刘管事慢走。”   话音落下,陆菱也放下茶杯,回过头来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一双柔软的葱白指尖,缓缓挑开了厚重的门帘,稍倾一道柔弱温婉的身影,随即映入了陆菱的眼帘。   单解忧?   倒是忘了还有这号人物了。   “世子。”   单解忧眼睛圆溜溜的,但是脸色稍显苍白,声音却透着股欢喜,一进来就往寒澈跟前凑。   “前些日子,解忧病了,也没来得及过来跟您问安,今日觉得身子舒服了,便赶忙过来请安了,解忧见过世子。”   寒澈淡声道:“起来吧,有事吗?”   单解忧端着一副笑脸,“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您带了一位贵客进府,所以特意来拜见。”   说完,单解忧便看向了陆菱。   “陆姑娘,好久不见呀。”   “是挺久的。”   说完,陆菱又紧跟着问了句:“你哥哥单津和你联系了吗?”   提到单津,单解忧脸上的表情稍显凝固,似乎也有些难堪。   她咬了咬唇,偷偷看了眼寒澈,“我跟哥哥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其实这次过来也是想问问世子,有没有我哥哥的消息。”   “没有。”   寒澈耐着性子答完了之后,又问:“还有事吗?”   寒澈平常的时候,面色清冷,就显得有些疏离,尤其跟不太熟的人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气质尤甚。   就连陆菱都听出了几分逐客之意,偏偏单解忧却像是毫无察觉,还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我瞧着这几日府里上下都很忙,不知道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从小住在王府,跟在王妃身边长大,现在这种时候也该出一份力。”   “你不是生病了吗?好好养着就行,母亲若是需要帮忙,会开口的。”   “也是。”   单解忧自顾自笑了笑起来,“王妃从小就疼我,这次病况来势汹汹,她特意为我请了太医诊治,只可惜我自己不争气,用了那么多珍贵药材,这病也不见好,咳咳……”   话音落下,寒澈稍稍拧了下眉。   他淡声道:“既然如此,你就该回屋休息。”   单解忧面上一喜,忙道:“多谢世子关心!”   然而,紧接着寒澈又颇不通风情的补充了句:“今日贵客来府,本来是一件喜事,但你若过了病气给贵客该如何是好?”   “……”   “所以赶紧回去吧。”   陆菱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旁边的单解忧霎时间红了脸,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   “世子,您是嫌我过来打扰了吗?若是如此,便真是我的过错了。”   单解忧眼睛含着泪花,柔声道:“解忧告退。”   “等等。”   寒澈又忽然叫住了她。   单解忧一愣,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落在地上,显得楚楚可怜。   “世子?”   “你是我母亲的侍女,但因你从小在我母亲膝下长大的缘故,所以她对待你自然与旁人不同,但在我这里不是。往后收一收其他的小心思,你若是想继续留在北辰王府,便只管伺候好王妃。”   寒澈面色冷淡,说出来的话也充满了棱角,其中包含的意思,他更是表达的清楚又明白。   单解忧咬了咬唇,仓促的低下头,眼底一抹惊慌闪过。   她低声道:“是,解忧告退。”   寒澈没应声,单解忧自顾自离开了。   陆菱托着下巴,悠哉的欣赏了一出好戏。   她都不需要出手,寒澈自己就能把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桃花给掐掉,还掐的干干净净。   见陆菱揶揄的目光看向自己,寒澈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日说话有些重,不过也是应该的。”   寒澈缓缓解释道:“金陵的世家公子们奢靡成型,通常十几岁便会由主母安排信得过的家生子做通房养着,我自少时长于北境,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要遵守,自然也不会和他们混为一谈,我所期待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已经实现了。” 第366章 呼呼就不痛了   陆菱喜欢寒澈,很重要的一点是喜欢他身上的赤诚与坦然。   他天生一副冷然的模样,可骨子里却被真诚浸满。   在这样一个充斥着权谋和算计的地方,他保持着一颗最童真却又让人莫名期盼的赤诚之心。   陆菱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宝藏。   见陆菱不说话,寒澈拧了下眉,又自我反思了一下。   “母亲曾经确实有心把单解忧许给我做通房,但我已经拒绝过了,之所以留着她在王府留着,也是因为旧日的情分,你若是因此不高兴的话,我可以让母亲让她安置到府外。”   “我没有不高兴。”   陆菱缓缓笑道:“你都这么自觉了,我还能挑什么刺?既然有旧时的情分,既让她留在这里吧,我也不想让王妃为难。”   “放心吧,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人,定然不会因此和我们产生嫌隙,更何况,单解忧早晚都是要成婚的,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说到这里,寒澈又顿了下,继续道:“若是单津能回来的话,他这个哥哥也可以照顾她了。”   “单津……”   陆菱念了下这个名字,而后道:“对了,舒兰后来怎么样了?”   寒澈眼底掠过一抹冰冷,淡声道:“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陆菱有些惊讶。   当初舒兰来找她的时候,陆菱就知道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她当时因为其他事情,没有顾得上再去找舒兰报仇。   可是如今听到舒兰的死讯,陆菱也没有觉得多畅快,反倒有一种唏嘘的感觉。   “她怎么死的?”   寒澈缓声道:“她去刺杀暗害原荣的凶手,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影盟的探子来报,说她已经死了。”   “舒兰怎么会知道暗杀原荣的凶手是谁?当时不是还没审问清楚吗?”   话音落下,寒澈抿了抿唇,解释道:“我只是把我们在密林的遭遇告诉了她,至于所谓暗害原荣的凶手,都是她自己猜的,要报仇的事情,也是她自己决定的,如今这个结果,也是她咎由自取。”   陆菱愣怔了片刻,猛地看向寒澈。   寒澈别开脸,幽幽道:“阿菱,你别怪我狠毒,她既然敢算计你,就必须付出代价,我虽然不想破杀戒,但是也有其他的办法替你报仇,非报不可。”   陆菱笑出声,用指尖勾着寒澈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过来。   “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呢?当时我身中奇毒,差点去跟阎王爷报到,你觉得我会那么轻易原谅她?只是可怜了小臭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   寒澈凑近陆菱温声道:“据我所知,舒兰临去塔图报仇之前,命人将原康宁送回了西白村。”   “送回西白村?难不成送到孟莹身边去了?”   陆菱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孟婶子知道原荣背叛了她的话,还肯养他的儿子吗?不过小臭蛋如果能回到西白村过安生日子,其实也不错,孟婶子膝下无儿无女,如今原荣也死了,原康宁也算是跟她做个伴吧。”   “稚子无辜,他们应该会善待他的。”   陆菱跟着叹了口气,往寒澈的肩头一靠,“这么说的话,我还有点想回西白村了呢,也不知道徐凝他们怎么样了,原庆和李兰的孩子都快一岁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我的糖铺都开到金陵了。”   “是,你最厉害了。”   寒澈捏捏陆菱的鼻尖,笑道:“下月收账的时候,不就能收到他们的书信了吗?不过他们应该会过得很好,像我们一样。”   “嗯!一定会的。”   ……   临近傍晚,陆菱和寒澈坐在马车上,和阿宽一起前去国学堂接孩子们回家。   路上聊起闲话,陆菱忽然问道:“对了,最近林山忙什么呢?这都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   闻言,前头赶车的阿宽调侃道:“大嫂,难不成你想他了?”   “对呀!肯定想呀。”   “老大!”   阿宽急忙朝着旁边的寒澈告状,“你瞅瞅,这个林山也不知道给大嫂灌了什么迷魂汤,就回家探个亲的事,还能被人这样念叨,我可真是羡慕死了。”   陆菱撩开车帘,往阿宽的背上招呼了一巴掌。   “啊!”   “让你乱说话!”   “老大,大嫂打我!你都不管吗?”   寒澈也是无奈了,一车的幼稚鬼。   他将陆菱拉到自己身侧,温声嘱咐道:“好生坐着,这是在马车上呢,万一摔到了可怎么好?”   陆菱嬉皮笑脸的把自己的手递过去,“那你就给我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当我是小孩子?”   寒澈应了声,而后低头亲了亲陆菱的手心,便牵着她的手不再放开。   听见车厢内的动静,阿宽险些留下羡慕的泪水。   临近国学堂,路上的行人见少。   学堂这种地方,一般都是闹中取静的去处,看似伫立在繁华闹市当中,但是街头巷尾又格外的清净。   到了地方,寒澈率先下车,然后把陆菱接了下来。   “可能还得等一会儿。”   阿宽说完,就去旁边拴马车了。   寒澈长身如玉,眉眼疏阔,朝着陆菱淡笑道:“对了,隔几日邵祁要从北境回来了,心玉也会到府上小住,届时你便有玩伴了。”   “还说呢,之前芳姨说我来到金陵之后,心玉就会来这里跟我做伴,可是我连她的影子就没见着,这人又风风火火的去北境了。”   陆菱笑道:“北境路途遥远,她每次来回都住不了几日,却喜欢来回折腾,也不知道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除了邵祁,也没人能让霍家大小姐如此殷勤了。”   “哈哈哈,他们俩是不是也好事将近了?”   闻言,寒澈摇了摇头,淡声道:“怕是不行,他们俩虽然是自幼的婚约,但是邵祁曾在他父亲的灵位前发过誓,北境一日不安稳,他便一日不成家,如今塔图野心勃勃,将来怕是有战事发生。”   “打不打仗,跟他成不成家有什么关系?心玉这样喜欢他,难道他就真的忍心让她一年一年的等下去?”   “阿菱,邵祁与我不同,如今北境的安危,扛在他一人的肩上,我能明白邵祁的心思,他是怕自己将来战死沙场,连累了心玉。”   “你们男人就喜欢用这种所谓的道义,来掩盖自己胆小的事实。”   陆菱眸光潋滟,朗声道:“霍心玉都不怕,他有什么好怕的?” 第367章 你的脸怎么红了   正说着,学堂的大门忽然大开,三五成群的学子们从院内涌出来。   陆菱和寒澈的对话也不得暂停了下来。   国学堂的学子们身上都穿着统一的青白颜色的学院服,干净舒爽,稍倾一抹与众不同的绯红,自人群后方缓缓而来。   陆清穿着红白相间的袄子,头上还扎了两个小发髻,远远看上去就跟两朵花苞似的,像个吉祥的福娃娃。   她被几人围拢在中间,犹如众星拱月一般。   “清清。”   陆菱出声唤了句。   人群中的那抹绯红明显立即加快了脚步,把旁边的一众‘保镖’,远远甩在了身后。   “姐姐!你是特意过来接我的吗?”   陆清像一只扑棱蛾子似的,飞快的扑进了陆菱的怀里,哼唧的撒娇道:“人家好想你呀。”   陆清跟随陆衡他们入学之后,这么长时间,这还是陆菱第一次过来学堂接他们。   还没来得及搭话,后面的人群也围了过来。   脸生的,脸熟的,都齐整整的朝着陆菱喊姐姐,一句句此起彼伏。   陆菱忍不住笑道:“你们好呀。”   “姐姐好!”   “姐姐真漂亮。”   一水的夸奖中,陆清傲娇的撅了撅嘴巴,朝着众人道:“你们赶紧回家吧,我姐姐是来接我的,我们家很穷的,马车很小,不能带你们一起回去。”   “……”   众人嬉嬉闹闹的散去,只剩下陆衡和秦子越还围在旁边。   陆菱朝着秦子越问道:“子越,在这里念书还习惯吗?”   “嗯!夫子学识渊博,同学们也很热情友好,我们在这里交到了许多朋友呢。”   “那就好。”   话音落下,旁边的寒澈走过来,顺势帮着陆菱整理了下披风的领口,而后提醒道:“外面风大,咱们到马车上说吧。”   “好。”   马车里早就准备好了手炉,陆菱递给孩子们暖手。   清清靠在陆衡和秦子越中间,歪着头看向陆菱问道:“姐姐,咱们晚上吃什么?”   “芳姨说包饺子吃,想不想吃呀?”   “都好!我快饿死了。”   陆清皱着鼻尖,随即看向了旁边的秦子越。   秦子越会意,将自己的小书包拿了过来,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几块糕点。   他把糕点递给了陆清,后者眉眼弯弯的笑起来。   “谢谢子越哥哥。”   “吃吧。”   国学堂中午的时候,会提供膳食。   秦子越一般都会把糕点特意留出来,因为下午的时候,陆清总是饿肚子,有时候找不到吃的,就只能多喝水。   但是夫子上课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断。   陆清好几次被尿憋的差点尿裤子,后来就不敢多喝水了。   之后秦子越每天都把自己的糕点留给她,课后休息的时候,陆清就会趴在秦子越的旁边偷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伙食太好,清清小祖宗的脸蛋是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   见陆清吃了两块糕点后,陆菱忍不住提醒道:“清清,垫垫肚子就行,别吃太多,不然一会儿你肯定吃不下晚饭了。”   “……好吧。”   陆清恋恋不舍的将油纸包团了起来,里面还剩下三块枣泥糕。   秦子越又从她手里把油纸包接了过来,然后放进了书包里。   回到王府,厨房内忙活的热火朝天,倒也不需要陆菱他们亲自动手帮忙。   眼下天色还未暗沉,陆衡放下书包之后,便在庭院角落处扎起了马步。   因为他要跟寒澈拜师学艺,所以寒澈给他制定了基本功的训练,每天都要坚持练习。   陆衡这个孩子心性不错,几乎每天都没有落下。   秦子越看着心痒痒,没一会儿便凑到了陆衡旁边,和他一起练习了起来。   就是苦了陆清,一个人觉得无聊,便搬了个小板凳去和他们作伴。   但是陆清的性子压根闲不住,一会儿不知从哪里寻摸出一颗柑橘吃了起来,一会儿又偷偷跑去厨房,顺了块酱牛肉出来。   空气中隐约弥漫起一股甜香和肉香,掺杂在一起,引人胃口大开。   陆衡无奈的看着陆清,朗声道:“清清,夫子不是说明天要抽查背书吗?你背完了吗?还不赶紧去温习功课。”   “不想去。”   陆清拒绝的十分干脆,又拿了颗脆枣塞进嘴巴里,腮帮子鼓鼓的继续道:“这么冷的天,人都要冻傻了,我才不要背书。”   “冷的话,你就进屋烤火吧,屋里面暖和。”秦子越适时开口道。   陆清皱起眉头,看向两人道:“你们是不是嫌我吵?”   陆衡和秦子越双双摇头。   “不是不是。”   “不敢不敢。”   陆清这才笑了笑,又说:“这个柑橘味道很甜,汁水也足,你们要不要尝尝?”   说着,陆清站起身,来到陆衡跟前。   圆乎乎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剥了一瓣橘子下来,递到了陆衡跟前。   陆衡练功的时候,其实不喜欢被人打扰。   但他要是敢不吃,眼前这个小丫头估计有得闹了。   于是陆衡道:“你给子越吃,他喜欢吃橘子。”   “是吗?子越喜欢柑橘?”   陆清小脸有些纠结,嘟囔道:“我怎么之前没见他吃过,他什么时候喜欢吃柑橘的,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手指还是换了个方向,递到了秦子越唇边。   秦子越小脸淡然,唇瓣抿了抿,而后稍稍倾身,张开嘴巴从陆清手里衔走了那瓣橘子。   柑橘的味道清冽甘甜,十分爽口。   秦子越咀嚼了两下,笑道:“很甜。”   话音落下,陆清嘻嘻笑了两声,随即自己也不吃了,就慢条斯理的剥着橘子,将上面的白络撕干净,然后一瓣一瓣的喂到了秦子越口中。   吃到最后,秦子越的耳根子都是红的,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怎样。   陆菱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休息一会儿吧,天都要黑了,你们都进屋暖和一下,咱们就可以吃饭了。”   “吃饭了!快快快!”   闻言,陆清催促了一声,便直接跑开了。   秦子越收了把式,站在原地活动了下筋骨。   陆衡忍不住调侃道:“子越,你的脸怎么红了?” 第368章 你紧张什么   “……”   来到金陵之后,秦子越的性子变得越来越沉稳,平时的话也变得少了很多,整个人变得十分老成。   明明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可是心性却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小大人。   眼下听了陆衡的话,他难得露出几分羞赧的神情。   “太冷了,冻得。”   “哦。”   陆衡率先迈步,从秦子越跟前经过的时候,还忍不住哼笑了声。   秦子越无奈的瞅他一眼,而后拽了拽自己发烫的耳垂。   ……   回到房间,热气腾腾的饺子已经端上了桌。   除此之外,还做了几道爽口的小菜,有酱烧牛肉,白灼青菜芯,清蒸鲈鱼,还要陆菱和孩子们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王府不太讲究什么排场,所以平日里用膳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规格。   大家欢聚一堂,吃的就是一个舒心高兴。   今日没有旁人,只有霍言芳和北辰誉夫妇,以及陆菱和寒澈,还有几个孩子。   “今日做的猪肉大葱饺,我们清清最喜欢了。”   霍言芳给陆清打了份蘸料,推到她跟前,温声道:“谢谢芳姨!我早就饿了,待会儿还要再吃一碗!”   “哈哈哈,小孩子长身体就得多吃。”   “可是我觉得我最近有点胖了。”   小家伙虽然这么说,但也没有什么迟疑,依旧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饺子,好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胖点才好呢,这叫有福相。”   说完,霍言芳又忍不住看向旁边的陆衡和秦子越,“你们俩也该跟清清学一学,瞧你们两个跟瘦猴似的,旁人见了,还以为你姐姐虐待你们,只给清清饭吃呢。”   陆衡笑道:“芳姨,我和子越都要长个子呢,就算吃得多,也不一定会胖。”   “说的也是。”   话音落下,旁边的陆清不乐意了,反问道:“为什么我长的那么慢?本来我觉得我跟哥哥差不多高的,怎么现在只有我是小矮子?”   “你还小呢,多吃点才能长身体,将来就能跟哥哥他们一样高了。”   “真的吗?”   陆清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然后笑道:“那我就多吃一点,嘿嘿。”   秦子越从旁边夹了几块酱烧牛肉,放进了陆清跟前的餐碟内。   陆清喜欢吃肉,但这道菜有些远,每次陆清都得站起来才能夹到。   瞧见跟前那几块软趴趴的牛肉,陆清咧开嘴巴笑了笑。   她学着秦子越的模样,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子越哥哥,你也多吃一点,这个鱼肉特别好吃,我特别喜欢。”   “嗯,你吃。”   餐桌上热热闹闹的,霍言芳也是个喜欢孩子的。   自从来到王府之后,孩子们都不需要陆菱操什么心,没回霍言芳都替她把事情做了。   而且老王爷的话虽然少,但他每次都是笑呵呵的看着众人说话,也十分有耐心,还时常指点陆衡和秦子越的功课。   饭后,几个小家伙又凑到一处玩去了。   北辰誉回了书房,大概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所以霍言芳和宋赫也都跟了进去。   寒澈带着陆菱回了房间。   “今晚想住在这里吗?”寒澈随口问道。   陆菱想了下,缓缓道:“都这么晚了,要是走的话,估计得惊动不少人。”   “没关系,你若是不想住在王府,我就把你们送回朗月小筑。”   “没事。”   寒澈是怕陆菱直接住在王府会觉得不自在,毕竟虽然两人已经开始议亲,但确实还没有成婚。   外面可能也会因此有些闲言碎语。   不过陆菱倒也不在乎这个。   毕竟除了跟寒澈这层关系之外,霍言芳也是真心疼爱陆菱。   王府内,还特意给陆菱留了独立的院落和房间,也是方便让她休息,自然也考虑到了可能会有闲言碎语的发生。   陆菱也懒得挪地方了,索性应了句:“就留在这里吧。”   “好。”   寒澈眼底带上笑意,而后凑近陆菱又问了句:“那……睡这里?还是回你的房间?”   眼下他们就待在寒澈的房间内,这个问题无异于在问:今晚要不要宠幸我……   陆菱耳根子一热,推了推寒澈的胸口,义正言辞道:“当然回我自己的房间了!”   “哦,那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你才紧张!”   话音落下,寒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淡声道:“我确实还挺紧张的。”   两人虽然早已坦诚相待,但在王府里面,陆菱可不好意思那么随便。   她虽然不在乎这些虚礼,却也不能留下让人议论的把柄。   所以每次来王府的时候,都规规矩矩的,包括昨晚她也是一个人睡在自己的房间内。   但是某人今晚想要搞事!   陆菱道:“你矜持一点,这是在王府呢。”   瞧见陆菱这般认真的模样,寒澈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   “逗你玩呢,别当真,我也不能这么混账。”   “……”   陆菱白他一眼,控诉道:“你本来就很混账!”   寒澈挑了下眉,眉眼间一派轻松,他拉着陆菱的手,而后缓缓道:“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情吗?某个人喝醉了酒,就开始耍流氓,还要让我找大床……唔……”   “你闭嘴!”   陆菱捏住寒澈的嘴巴,威胁道:“看见那面墙了吗?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撞上去!到时候你连老婆都没了。”   寒澈把陆菱的手拿下来,忍不住问:“老婆是什么?”   “呃……就是娘子的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   寒澈拖着音调,朝着陆菱道:“叫声夫君听听。”   “……不要!你不正经!”   “哪有?之前明明叫的很顺口呀,还有那晚……”   陆菱欲哭无泪。   所以‘那晚’这个梗,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最后的最后,陆菱躺到床上的时候,也实在没有搞清楚,她不是已经拒绝了吗?为什么最后还是被拐了上来。   可能是觉得委屈,也可能是单纯的喜欢作。   陆菱就开始哼哼唧唧的撒娇。   寒澈碰她的手臂,她哼哼。   碰她的后腰,她也哼哼。   最后,陆菱哼哼的实在厉害,寒澈忍不住凑到她的耳边,用透着哑调的声音,小声提醒道:“小点声,会被人听见。”   “……”   不得不说,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还挺刺激。   陆菱:无话可说。 第369章 给未来的夫君缝制寝衣   王府内有专门给孩子们准备的房间,翌日陆菱送孩子们去学堂之后,便直接回了朗月小筑。   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她的亲叔叔宋赫。   下了马车之后,宋赫与陆菱并肩朝着庭院内走去。   “菱儿,将军府还在修葺中,不过年前应该能完工,听王爷说陛下还赏了承安侯府的牌匾,也是陛下亲笔御题。”   宋赫显然十分高兴,笑声不断,“到时候你就可以从侯府出嫁了。”   陆菱倒也不在乎这个。   “赫叔,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如今也一把年纪了,就等着你嫁了人之后,好好孝顺我了,哈哈哈哈。”   陆菱跟着笑起来,而后缓缓道:“我的意思是说,您还要继续留在北辰王府做管家吗?其实芳姨的意思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将军府去。”   说到这里,陆菱顿了下,又继续道:“您也知道,我快要嫁人啦,到时候将军府也得有人照管。”   宋赫点了点头,而后道:“王爷已经跟我提过一次了,其实我在哪里都行,将军府离侯府也不远,只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也习惯了跟着王爷和王妃,倒也不拒着在哪里。”   “依我看您就听芳姨他们的吧。”   陆菱打量了宋赫一眼,调侃道:“毕竟您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腾出点时间,好好打算一下自己的事情了。”   “嫌弃叔叔是不是?”   “不敢不敢。”   “唉,其实吧,你叔叔我曾经也是从红尘里打过滚的,只是既没有沾花,也没有惹草,都怪我年轻的时候太过洁身自好,所以如今只好孤身一人了。”   “咦?怎么跟我听说的版本,不太一样呢?”   “什么什么?”   宋赫瞅着陆菱,忙问:“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还打听起了大人的事情呢?你听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无意间听人说起,您似乎在百花楼有一位红颜知己呀。”   “……”   话音落下,宋赫难得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情,连带着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   “谁?谁敢在背后造本大爷的谣?”   陆菱笑出声,连忙快走了两步,“不告诉你,自己猜吧。”   “……”   宋赫沉默了下,朝着陆菱的背影喊道:“是不是棠也那个臭小子?是不是他在背后诋毁我的名声?我告诉你,这样的男人可不能嫁呀!嘴太碎了,叔叔再给你另找一门亲事得了!!”   宋赫追着陆菱的脚步跑进门。   小筑内的管事刚好从旁边经过,见此情景,忙围了上去。   “宋管家!留步!”   宋赫的脚步蓦地停下,朝着来人道:“何事?”   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淡然,活像个没事人一样。   管事道:“先前王妃吩咐我们采购了一些东西,眼下这些东西还一直没人过来检验,我们也不知道买的对不对,不如您帮着掌掌眼?”   宋赫顿了下,问道:“是布料吗?”   “对对,还有一些金丝银线,价高物美,所以我们也不敢乱动,眼下都放在西边的堂屋呢。”   “带我去瞧瞧吧。”   “得嘞,您这边请。”   宋赫跟着管事去了西边的堂屋,此处人少僻静,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烟。   本来小筑里面平常也不住人,都是逢年过节才会过来小筑几日,眼下陆菱住在这里。   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王妃也没有着意给她添人。   孩子们去学堂之后,小筑内就格外安静。   但此时此刻,门口却有不少人守着。   宋赫挑了下眉,问道:“这些人是干嘛的?”   “都是我派过来守门的。”   管事笑着解释道:“王妃让我们买的东西都是些贵重物件,平常此处鲜有人来,我也是怕会出什么意外,索性就派人守着门,以防万一。”   说来这个管事还挺警醒。   宋赫笑着点了点头,赞赏道:“做的很好。”   “多谢宋管家夸奖。”   说完,管事上前掀开了厚重的门帘,又从腰间摸出了一个钥匙,将房门打开,迎着宋赫走了进去。   刚进屋,就闻见了一股浅淡的药香。   管事朝着宋赫道:“这些药材都是防蛀防霉的,平常这些屋子没人居住,这法子我也是问了人才知道的,效果还挺好的。”   “你这个管事倒是有几分头脑。”   “嗐,咱也是拿钱办事。”   宋赫哈哈笑起来,而后拍了拍管事的肩膀道:“不错,等回王府之后,我一定在王妃面前帮你美言几句。”   说完,宋赫又从腰间摸出了一个钱袋子,“这个是赏钱,得空你们拿去吃酒吧。”   “多谢宋管家!”   宋赫在屋内逡巡了片刻,心里有了数,随即便从屋内走了出来。   此时此刻,陆菱正在院子里寻找宋赫呢。   她刚才快走了几步先回来,然而她在客厅等了半晌,也迟迟没有瞧见宋赫的身影。   等她从客厅内走出来,正好瞧见宋赫与管事一前一后从西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赫叔,你去哪了?”   “没事。”   说完,宋赫看向旁边的管事,笑道:“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管事走了,宋赫缓缓走到陆菱跟前。   他问:“王妃托人给你置办的东西,你看了吗?”   “什么东西?”   “西边堂屋里的东西。”   话音落下,陆菱反应了一会儿,恍然道:“我知道了,先前管事跟我提过一嘴,不过后来我就忘了,也没过去看一眼,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呀?”   “其实就是一些布料和金丝银线。”   “……”   陆菱抿了抿唇,忽然福至心灵,试探道:“该不会是让我自己做嫁衣吧?”   “那倒不用。”   宋赫笑起来,解释道:“嫁衣什么的,王妃应该会让琳琅额的绣娘们帮你准备,不过按照大周习俗,你需要亲手给未来的夫君缝制寝衣,等到新婚夜的时候,送给他。”   “……”   寝衣?   不就是睡衣吗?   直接买不行吗?   陆菱眨了眨眼,随即又看向宋赫,宋赫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   “不能买,都得自己做,不然要是传出去了,棠也会被人笑话的。”   “笑话就笑话呗。”   陆菱忽然笑了声,而后缓缓道:“反正也不是笑话我。” 第370章 你怨她不?   “你呀你,你如果嫁给他,自然夫妻一体,难道你忍心看他被人耻笑?”   “不忍心,不忍心。”   陆菱又继续道:“所以我会第一个笑话他,哈哈哈哈哈。”   宋赫:“……”   可怜的棠也!   稍倾,宋赫命人将堂屋存放的东西进行了登记,又把册子交给了陆菱。   “这些东西已经清点完了,你到时候也去瞧一眼。”   “知道啦。”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王府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处理呢。”   “现在就回去吗?”   陆菱看着宋赫,忍不住挽留道:“吃了午饭再去吧,也不急于一时,赫叔你还没有尝过我的手艺呢。”   “哎呦,这么说的话,我还真得留下来蹭顿饭吃。”   陆菱本来也有这个意思,之前每次去王府的时候,都是一大堆人围在一起,也没来得及跟宋赫这个亲叔叔单独吃顿便饭。   今日回来,正好其他人都不在,陆菱也想听宋赫讲讲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厨房里的食材都很全,来之前,陆菱也已经跟王府的人打听了宋赫的喜好。   所以她直接去了厨房。   原本她让宋赫在屋内休息,但是宋赫也闲不住,可能也是因为小筑内没有其他的人,宋赫觉得无聊,后来便跟着陆菱一起去了厨房。   宋赫也让人给自己准备了围裙,顺势站在陆菱旁边打下手。   “菱儿,打算给叔叔做点什么好吃的?”   “红烧肉,酱烧猪蹄,油焖冬笋。”   一个一个菜名从陆菱口中说出来,宋赫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最后,宋赫笑着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就是有闺女的感觉吗?哈哈哈哈,你爹要是瞧见这一幕,不知道有多么羡慕呢。”   “我爹是看不到了,不过孝敬您也是一样的。”   陆菱而后继续道:“再做几个素炒青菜,荤素搭配,才健康营养,你平时喜欢吃肉,但也得注意点,毕竟年纪大了,得好好保养身体。”   “……”   “你这臭丫头,还教训起叔叔了?”   “别管是不是教训,反正对你好的话,你都得听。”   “听听听,我大侄女的话,必须得听!”   宋赫高兴的撸起袖子,朝着陆菱道:“我来洗菜吧,天气这么冷,你身子骨这般娇弱,平时还是少碰凉水。”   话音落下,陆菱掀开锅盖,从里面舀出来一瓢热水,倒在了旁边的木桶里。   “叔叔,说话做事之前,得先动动脑子,比如说冬天洗菜,其实也可以用热水的。”   “……”   “你呀你!”   宋赫拍了拍陆菱的额头,忍不住笑道:“菱儿呀,你的模样不仅长得像你爹,就连性情也十分相似,若你的父母还在世的话,如今你能承欢膝下,他们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陆菱蹲下身,理了理袖口,淡声道:“听说我爹当年还是金陵第一美男子呢?”   “当然!”   宋赫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你看看我,就能看出来,当年我们两兄弟可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陆菱笑出声,调侃道:“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我爹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你!我打你哦。”   宋赫象征性的扬了扬手,又落了回去,而后缓缓道:“其实我跟你爹虽然是同胞兄弟,模样相近,但性格却天差地远,而且他比我聪明,可以用足智多谋来形容,当年在军中,万千将士,都不抵你爹的半点风华,当年我不过是一个刚崭露头角的百夫长,可你爹爹却已经成为了王爷的左膀右臂,在战场上呼啸往来,好不威风。”   回忆起往事,宋赫的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   “当年在军中,你爹还有一个名号,叫疾风大将,就算是放到如今,也是叫得响的。”   “疾风大将?什么意思?”   “你爹擅长布局,精于谋划,凡是与他对阵之人,多数占不到便宜,你爹最擅长的就是速战速决,以快打快,若不是……出了那样的事情,如今朝堂之上,必定会有我们宋家一席之地。”   见宋赫情绪忽然有些低沉,陆菱便忙道:“看来你还挺崇拜我爹的嘛?”   “那当然了!你爹也是我亲哥,我宋赫这辈子,除了老王爷之外,就没服过什么人,我哥就是其中一个,当然你娘也是。”   宋赫又叹了口气,忍不住看向陆菱道:“菱儿,你娘撇下你,跟随你爹去了,你怨她不?”   “不怨,我哪有资格怨他们?若不是他们拼死把我送出去,如今你也不会见到我了。”   “你娘也不容易,说到底还是我们宋家欠了她。”   “赫叔,你给我讲讲他们的事情呗?”   “你爹娘呀?”   一说起这个,宋赫像是忽然来了兴趣,脸上也挂上了笑容,“我跟你说,你爹也就是在别人面前看起来正经一些,当年追你娘的时候,还真是煞费苦心。”   “我爹不是美男子吗?难不成一开始我娘还看不上我爹?”   “何止是看不上!”   宋赫回忆道:“外人都以为你爹当年是在游湖的时候,对你娘一见钟情,但其实那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乃是郊外的恒远寺,据说那地方求姻缘很准的。”   “求姻缘的寺庙?他们怎么会在那里见到?难不成我爹和我娘还需要去寺庙求姻缘?”   “那倒不是。”   宋赫解释道:“你娘似乎是去求姻缘的,但你爹不是,当时你爹身受重伤,被寺庙的方丈所救,后来你爹便留在寺中休养,说来也凑巧,你娘当时来寺中礼佛,竟然无意中迷了路,后来听见旁边的房间有动静,便打算过去问路,谁料就遇见了你爹。”   “然后呢?”   “当时你爹正在沐浴,然后……你娘就被当成偷窥的登徒子,被你爹给……按在了地上。”   “噗……”   这个故事的走向,还真是迷之荒唐。   “从此你爹和你娘的梁子就结下了,后来游湖的时候,你爹为了找你娘套近乎,竟然不惜假装落水,然后朝你娘求救,结果你猜什么着?”   陆菱将系好的五花肉放到了案板上,十分配合的问道:“怎么着?” 第371章 吃了渣男的东西,会变得不幸   “哈哈哈哈哈。”   宋赫接连笑起来,而后朝着陆菱道:“你娘就找人弄来了一张大渔网,跟捞鱼似的直接把你爹给裹上来了,当时湖中还有很多茂密的水草,糊在你爹脸上和身上,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狼狈!当时这件事在金陵城都传开了,你爹逢人便会被调侃,谁料后来他们俩竟然走到了一起。”   “听说那地方盛产菱角?”   “好像确实是挺有名的。”   宋赫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思忖道:“你爹常说东湖是他和你娘的定情之处,算起来也跟你的名字有些渊源,婉柔是你娘的陪嫁丫鬟,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明白这段缘故,所以你跟着她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帮你改名字。”   “婉柔娘亲的确不容易。”   陆菱朝着别处扬了扬下巴,而后缓缓道:“我给婉柔娘亲请了牌位,就供奉在佛堂里。”   “对了,婉柔被葬在你之前居住的小山村对吧?”   “是的。”   “不如我们把她的墓地迁回金陵吧,这样以后祭拜的时候,也不用只对着家里的排位了。”宋赫提议道。   陆菱想了下,摇了摇头。   “赫叔,不用了。”   陆菱回忆起往昔,缓缓笑道:“我想婉柔娘亲大概会想留在月牙镇的,那是她和陆爹爹相识相爱的地方,陆爹爹失踪了这么多年,虽然我们都觉得生机渺茫,但我想婉柔娘亲一定想在月牙镇等他回来。”   宋赫之前听陆菱提过一些婉柔和陆大东的时候,所以眼下对于陆菱说的话,也表示理解。   “是啊,既然这样,我便派人去月牙镇给他们修葺一下墓地吧,也给你陆爹爹立一个衣冠冢,就当提早让他们团圆了。”   “多谢赫叔,我会安排的。”   宋赫拍了拍陆菱的头,淡笑道:“我们菱儿是个好孩子,他们会在天上祝福你的。”   “嗯!”   ……   午饭过后,趁着阳光温热,宋赫带着陆菱单独出了门。   他们也没叫马车,自然也没有让人陪着,只是安安静静的走在路上,穿过一条条大路,绕过小巷,来到了正在修建中的将军府。   昔日威严辉煌的将军府,在萧条的冷风中显得格外孤寂。   随着‘吱呀’的门扉开合声落下,大门展开,眼前的场景变得肃穆又冷然,地上的落叶顺着风打着旋,空气中透着一股陈旧的古朽气味。   “菱儿,你跟我来。”   宋赫带着陆菱穿堂绕巷,来到了院中的一棵大树旁。   这棵树足足有一臂粗细,枝干遮天蔽日,只是如今已是寒冬,树上的叶子已经枯萎,风一过,树叶便簌簌的坠下来。   旁边还有一个秋千架。   不知道是不是年隔久远,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这个秋千架看起来并不完整,就像一个残次品似的,寥落在北风中。   宋赫指着它说:“这是你爹当年亲手给你做的,不过还未建成,他就被召回了军中,后来就在了没有回来,这个秋千架也就此搁置了。”   陆菱走上前,伸出指尖触碰了下立在旁边的木头支架。   粗糙的树皮,原本应该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只是经过了日晒雨淋之后,逐渐变得腐朽不堪。   上面的绳索只系了一半,另一半拖在地上,染上了污泥,已经分辨不清原本的颜色。   透过这些,陆菱仿佛看到了曾经有个人怀着多么欢喜的心情,在为她建造这个小小的‘游乐园’,只是后来‘游乐园’还没营业,就这样被搁置了起来。   “赫叔,咱们把这一半系起来吧?”   “不行啊,这些绳子早就没有了韧性,就连旁边的木头桩子也都腐烂了,就算系上绳子,也只能远远的观望,倒不如都拆了,重新做一个新的秋千架。”   “都好。”   陆菱将另一半绳索搭在了木头桩子上,用手按在衔接的位置上。   从远处乍看一眼,仿佛这个秋千架是完整的一样。   宋赫笑了声,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多好的秋千架啊。”   陆菱适时安慰道:“以后会有新的秋千的。”   “嗯。”   宋赫又继续道:“等到年底墙院也就翻修好了,明年咱们就能住进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终于又有个家的模样了。”   宋赫这么多年不愿意回到这里,也是不想面对过去那么多的失去。   如今陆菱回来,他也终于有心思捡起过往,将自己已经随着逝去的人碎掉的心,也一片一片粘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宋赫的心情显得很愉悦,他继续不停的再跟陆菱说起过去的一些事。   最后,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爹留下来的家产,还有你娘的嫁妆,我全都给你存着呢,还有这么多年以来,我的积蓄,全都是给你的。”   宋赫拍拍陆菱的肩膀,豪爽道:“等你成亲那一日,叔叔就把这些东西全都装进你的嫁妆里,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入北辰王府!”   陆菱掩唇笑起来,“都给我呀?”   “当然!都是你的!”   “你自己不留一点?本来就一大把年纪了,若是还没有点积蓄,哪个姑娘肯跟着你过日子?还是你打算一把年纪了吃软饭?”   “你这丫头!怎么还开始埋汰人了?”   陆菱学着宋赫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只是想说,人家榴红姑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要是有点良心,就赶紧把人家娶回家吧。”   “……”   宋赫尴尬的咳了声,嘟囔道:“到底谁跟你说的这些?”   “嘿嘿,我自然有我的门路。”   “……难不成是王妃?”   “呃……”   陆菱眨眨眼,而后把头转向了一旁,开始默默的提高步速,“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宋赫:“果然!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   临近傍晚的时候,寒澈来到朗月小筑,手里还拎着几串糖葫芦,说是从萧聆那里拿来的。   陆菱沉默了下,便反问道:“怜月做的?”   “不清楚,反正就在屋里摆着呢,还有很多。”   “好吧。”   “你不打算吃?”寒澈问。   陆菱摇了摇头,淡声道:“吃了渣男的东西,会变得不幸。”   寒澈勾了勾唇,而后瞥了眼矮榻上整整齐齐的摆列的衣服,仔细看上去,像是男装。   寒澈挑了下眉,问道:“你打算去做什么?” 第372章 百花楼   “去逛花楼。”   陆菱也没想要隐瞒,便揪着寒澈的袖口道:“你和我一起去。”   “……”   “去花楼做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寒澈问。   “当然知道了。”   陆菱瞅了寒澈一眼,理所应当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对了,你在金陵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去花楼消费的话,提你名可以打折不?”   “提我名,可能被打的是我。”   “……”   陆菱:“哈?为什么?”   寒澈缓缓道:“大周律法,朝廷官员不可以狎妓,那种风月场所,少去为妙。”   “咱又不去做坏事!而且我听说百花楼里面的姑娘都是雅妓,卖艺不卖身的!咱们就随便过去逛逛,应该没事吧?”   闻言,寒澈沉默了下,眯起眼睛打量着陆菱。   “你听谁说的?谁跟你谈这个?”   “……”   陆菱吞了吞嗓子,眼神飘忽,“没……没谁啊,就是随便听说的。”   “随便听说?你倒是跟我说说怎么个随便法?”   “……”   陆菱抿着唇瞅他。   我总不能出卖芳姨吧?   她是你娘耶!   寒澈挑着眉看她,一副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模样。   陆菱倒也没有多说,只提了句:“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自己去也行!”   寒澈抓住陆菱的肩膀,无奈道:“去可以,但你得寸步不离的跟着我,那地方很危险的。”   “唔……好吧,大不了我把自己化丑点。”   于是,陆菱的女扮男装套餐再次安排上了。   这次准备的相对充足,所以衣服方面倒没有相差太多,起码一眼看过去,不会立即注意到衣服不合身这样的事情。   陆菱还给自己准备了胡子,还是特别夸张的络腮胡,把自己大半张脸都捂住了。   一双灵眸露在外面,忽闪忽闪的。   陆菱问:“我这副打扮怎么样?是不是很逼真?”   寒澈忍着想要笑出声的冲动,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很逼真。”   陆菱得意的笑起来,“我的手艺,无敌!”   陆菱还给自己准备了帽子,捂得还算严实,那么一大把胡子罩着,走到外面冷风一吹,简直比口罩和围巾还要御寒。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阿宽瞧见陆菱的模样,干愣了好几眼,随后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寒澈一记冷眼扫过。   阿宽立即噤声,但是忍笑忍得肩膀都在不停的颤抖。   见此情景,笑容仿佛能被传染似的。   寒澈忍不住用拳头抵了抵自己的唇角,而后深呼了一口气钻进了马车内,稍倾,马车启动,车厢内的笑声响起。   阿宽也再也忍不住了,索性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陆菱:简直是郁闷他妈给郁闷开门,郁闷到家了!   到了百花楼,寒澈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门外的小厮帮忙欠揍了马车。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浓烈的脂粉气息,不要命似的往人的鼻孔里窜去。   陆菱忍不住揉着鼻尖打了个喷嚏。   身后的寒澈将早已准备好的披风,搭在了陆菱的肩头。   他低着头,站在陆菱跟前认真的帮她系好了披风。   寒澈身上清冽的味道,顺势缓解了陆菱的不适。   她凑上前,又朝着寒澈嗅了两口。   清淡的鼻音,从络腮胡下方传来,寒澈抬眸静静的瞥了她一眼,而后笑着亲了亲她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尖。   动作过后,四周霎时间一静。   陆菱不明所以的瞟了眼,发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都停驻在他们身上,眼神写满了荒唐和不解。   啊。   她现在穿着男装,还捂着大胡子。   陆菱自己想了下刚才的画面,发现真的挺……难以让人接受的。   然而寒澈面色坦然,牵着她的手就往里走。   走动的时候,陆菱又忍不住愣了下。   所以在她如此狂野的外表下,为什么还要给她准备一件粉红色的披风?   陆菱把脸迈进了寒澈的臂弯里。   寒澈忽然笑起来,把陆菱抱在怀里。   她甚至能感觉到某人笑到颤动的胸腔里的心跳声。   陆菱忽然很想爆粗口。   然而更让她绝望的是,当她进了百花楼之后,发现偌大的花厅内,除了各式各样的男人之外,还有寻常的姑娘家打扮的人。   姑娘们的装扮很好分辨。   姿容妍丽,打扮花俏的大多都是花楼里的姑娘。   但也有很多像是客人模样的姑娘,在花厅内来回走动。   陆菱瞬间傻了眼,朝着寒澈问道:“不是,这里姑娘家也可以进来的?”   “嗯。”   看到寒澈点头,陆菱直接崩溃了。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害得我穿成这样。”   “……”   寒澈打量了陆菱一眼,无奈笑道:“我以为你喜欢这样出门。”   “这么丑的衣服,谁会喜欢?”   寒澈抬手蹭了蹭陆菱脸上的胡子,缓缓开口道:“挺可爱的呀。”   “你不对劲!”   陆菱连忙支起寒澈的手臂,让他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她面对着他的胸口,赶紧偷摸的将脸上的大胡子拽了个干干净净。   脸上虽然干净了,但身上的衣服还是男装。   陆菱无奈的吐了口气,然后朝着寒澈胸口捶了一拳,“你害我!”   寒澈牵住她的手,笑道:“好啦,咱们进去吧,我已经定好房间了,听说今晚还有曲艺表演。”   陆菱闷闷不乐的跟在寒澈身后。   他们由小厮带领着,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   二楼整层是呈圆弧状排列的,从房间的窗户可以直接看到楼下的花厅。   花厅内有一个圆形的莲花高台,就像表演的舞台似的,眼下上面坐着几个弹乐器的伶人,整个花厅都被乐曲笼罩在内。   陆菱等人绕过拐角,朝着屋内走去的时候。   她的目光从楼下密集的人群中一扫而过。   忽然,她的脚步微顿,视线再次绕了回去,再次落在了下方的人群中。   可是刚才一闪而过的熟悉的脸庞,已经再也寻不到了。   寒澈感受到陆菱的动作,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宋令衍了。”   陆菱走到围栏处,又四处看了一圈,淡声道:“是我眼花了吗?”   寒澈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缓缓问道:“宋令衍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   陆菱转身跟着寒澈朝房间内走去,“从康永县分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第373章 你看我笑话呢   “从康永县分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陆菱话音落下,寒澈沉默的抿了抿唇。   “算了,先进屋吧。”   “好。”   寒澈也没有把之前见过宋令衍的事情告诉陆菱。   宋令衍的身份,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陆菱之前虽然也有所察觉,但是对于具体的事情,她也不太清楚。   未免烦忧,寒澈似乎也不太想提起宋令衍这个人。   房门一开一合,屋内传来声音。   “菱儿,这里!”   闻言,陆菱抬眸朝着里侧看去,忽然瞥见临窗的方桌旁此时此刻坐着一位妙龄少女,明眸皓齿,正朝着她挥手。   陆菱忍不住弯起唇角,走上前去,“霍大小姐,好久不见呀。”   霍心玉嗔道:“行啦,快坐吧。”   陆菱也免了客套,坐到了霍心玉旁边。   霍心玉打量了陆菱一眼,笑道:“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呀?女扮男装?”   “别提了,都怪寒澈。”   陆菱眼睛都不眨一下,把责任都推到了寒澈身上。   寒澈无奈笑了笑,而后走过去。   “表哥快坐!”   霍心玉招呼着寒澈落座,而后继续道:“你们俩今日怎么想着来这里玩了?还真是新鲜,印象中表哥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   寒澈道:“没办法,不来的话,可能媳妇都要跑了。”   话音落下,霍心玉哈哈笑起来,陆菱没来由的丢给寒澈一记白眼。   随即,霍心玉豪爽道:“想喝点什么?今日本小姐请客,想喝什么都行!”   正说着,霍心玉又出去招来了一个伙计,让他给介绍一下本店的特色。   伙计毕恭毕敬的站在霍心玉跟前,表演起了报菜名。   陆菱挑了下眉,笑道:“这家店不会是你家开的吧?”   “算是吧,是我哥哥的。”   “霍少陵?”   陆菱有些惊讶。   霍心玉点点头,笑道:“是不是看不出来?我跟你说霍少陵这个小王八蛋就喜欢鼓弄附庸风雅那一套,腻歪的很,没什么意思。”   “噗——”   陆菱忍不住笑出声,“有你这么埋汰自家哥哥的吗?”   霍心玉撅了噘嘴,补充道:“反正他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旁边的寒澈忍不住挑了下眉,还没等他开口反问,霍心玉就率先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便安抚了一句。   “你是姐妹!咱们都是姐妹!”   “……”   寒澈:“我谢谢你。”   霍心玉:“嘿嘿,甭客气。”   点完菜,伙计离开后,霍心玉百无聊赖的凑到陆菱跟前,问道:“对了,最近糖铺的生意还好吗?我听霍少陵说你的速递行程又添了不少人,看来今天的生意很不错嘛?”   “托镇远镖局的福,一切顺利吧。”   “说真的,一开始给你抽调那么多人,我爹还觉得不太保险,万万没想到,我们家今年接的最大最长远的一笔生意,就是跟你的合作。”   霍心玉莞尔一笑,“前几日听我爹说,跟你家的生意,油水很不错,现在镖局里的人都盼望着能跟你们店里的行程呢。”   “咱们本来就是合作互赢,现在的局面也起初预想的差别不大,你怎么听起来还很惆怅?”   “我是羡慕你。”   霍心玉指尖摩挲着茶杯,有些闷闷道:“最近我也开始逐渐接触生意场上的那些事情了,以前看霍少陵奔走操劳,也挺简单的,如今自己上手了之后,才知道哥哥辛苦。”   闻言,陆菱笑了下,又道:“以前你不是也一直管着北境的生意吗?怎么搞得像新手似的?”   “嗐!北境的生意早就自成一体了,能干的不是我,而是各处的掌柜,我就是徒有虚名罢了,毕竟每次去北境,我也不是正儿八经的过去谈生意,如今才算是正式接手了。”   话音落下,陆菱朝着旁边的寒澈瞥了眼,眼神谈问了下。   霍心玉今日这是怎么了?   看着像是有什么心事?   寒澈耸了耸肩,表情显而易见。   陆菱有几分恍然,朝着霍心玉调侃道:“你这是情场失意,准备在商场大展身手?”   说到这个,霍心玉明显愣了下。   她倒也没有遮掩,而是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对,可不就是情场失意嘛,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倒霉。”   陆菱端起茶杯抿了口,笑道:“哦?说来听听。”   “你看我笑话呢?”   霍心玉扯了扯唇角,有些无奈道:“小时候,表哥是人中之龙,我仰慕他,喜欢他,可他偏偏对我没有半点心思,后来家里为我和邵祁哥哥订了婚约,起初我也不愿意,可是后来一想,邵祁哥哥起码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知道敬我、让我,他又长得那般好看,如果嫁给他,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所以我就试着喜欢他,提前培养一下感情嘛,可是似乎培养失败了。”   “我看邵祁对你也挺好的嘛。”   “是挺好的,可他说了只当我是亲妹妹,你见过哪家的亲妹妹可以嫁给亲哥哥的?”   霍心玉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用指尖拨弄了下,而后笑道:“既然他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他了,反正他也从北境回来了,趁着这次的机会,就把婚事退了好了。”   霍心玉心思通透,又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   陆菱倒是十分佩服她的性子。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的确若是他不喜欢你,就算成了亲,往后也不会幸福,你这般通透明艳,上天定不会让你明珠暗投。”   “可不就是这么道理嘛!”   霍心玉莞尔一笑,“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我堂堂霍家大小姐,定要找一位心意相通的好儿郎作配,才不要让自己委屈求全呢。”   “对!”   陆菱十分配合,反观旁边的寒澈除了静静喝茶之外,竟然一言未发。   为了支持自己的小姐妹,陆菱朝着寒澈挤了挤眼睛。   寒澈放下茶杯,附和道:“说得好。”   霍心玉:“……”   霍心玉:“表哥,你还能再敷衍一些吗?”   “有你刚才的那番话,胜过旁人千言万语。”寒澈如是道。 第374章 退婚   话音落下,陆菱跟霍心玉还有几分迷茫不解。   寒澈神秘的勾了勾唇,似乎也不打算解释什么。   正当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霍心玉还以为是他们刚才点的酒菜好了,想都没想便起身过去开门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拉开。   霍心玉缓缓抬眸,脸上的笑容逐渐有几分凝固。   霍少陵站在门外,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自己的袖口,顺势朝着自己旁边的男人调侃道:“看来,咱们似乎不太受欢迎。”   邵祁瞅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又看向了霍心玉。   霍心玉想起刚才的长篇大论,大抵是有些尴尬的,可是如今面对面站着,她反倒又不想露怯。   于是,她就站在门后,也不打算让路的姿态,朝着门外的两人问道:   “你怎么来了?”   “你都能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来?”   霍少陵笑道:“不请我们进去吗?”   霍心玉道:“这是我的包间,自然只欢迎我的朋友!您二位姓甚名谁呀?不好意思,看着眼生,不想招待,所以你们还是去别处吧。”   话音落下,霍心玉反手就要关门。   霍少陵眼疾手快的跨进去一步,小腿刚好卡住了即将关闭的房门。   他朝着旁边的男人冷不丁的问道:“你不管管?”   邵祁还没开口。   霍心玉就不耐烦道:   “管什么管?他是谁呀?这么多人里面,我跟他最不熟,他凭什么管我?”   邵祁:“……”   邵祁无奈开口:“你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你这个人也太奇怪了吧,我跟你又不熟,你干嘛非得要和我搭话?哪里凉快去哪里,别来烦我!”   霍心玉现在看到邵祁,就跟个小刺猬似的,见谁扎谁。   邵祁和霍少陵也被这一句句的‘不熟’,搞得猝不及防。   最后还是寒澈出面,把霍心玉带到了一旁,这才让杵在门口的两个人进了屋。   陆菱拉着霍心玉的手,让她坐回了座位上,又给她倒了杯热茶。   “好了好了,顺顺气。”   “哼!”   霍心玉端起茶杯,又往陆菱旁边拽了拽木椅。   “刺啦”一声,椅子的腿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以此来表达她的气愤。   霍少陵一副看戏的架势,凑到霍心玉跟前。   “你生什么气呢?我这不是把邵祁带过来给你赔礼道歉了吗?”   话音落下,旁边的邵祁明显一愣。   他瞅了霍少陵一眼,明显自己没有这个意思。   霍心玉见此冷笑一声,“赔礼道歉?用不着,明日我就让爹爹去邵家退婚,从此以后我和他男女婚配,各不相干,免得我像是死乞白赖没人要似的。”   说完,邵祁难得拧了下眉,沉声道:“你要退婚?”   霍心玉瞪他一眼,点头道:“怎么了?”   “退婚是大事,容不得你孩子气性,你若是想清楚了,非要退婚也罢,但若是以此来撒气,大可不必,免得让两家父母为我们操心。”   “邵祁!你什么意思?”   霍心玉忽然站起身,冲着邵祁吼道:“你是觉得我离了你就没人要了是不是?你以为我用退婚来要挟你吗?我告诉你,我霍心玉又不是非你不可,你凭什么这样说?”   邵祁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淡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邵祁,你放心吧,将来我就是嫁给王八绿豆,也不要嫁给你!”   说完,霍心玉从房间内跑了出去。   “心玉!”   陆菱跟着站起来,而后朝着寒澈道:“我出去看看她。”   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既不是王府,也不是朗月小筑。   寒澈不放心,朝着陆菱道:“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了,你们在这里待着吧。”   寒澈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搭话,陆菱就追着霍心玉的身影匆匆离开了。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微妙。   眼下霍少陵也没了看戏的心思,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霍少陵朝着邵祁道:“你怎么回事?当着我的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我妹妹?你真想跟她退婚?”   “你别添乱。”邵祁淡声道。   “我!”   “好了。”   寒澈淡声出口,打断两人的话,并朝着两人道:“别吵了,你们到底怎么打算的?不管怎么样,心玉都是两家长辈看着长大的,和你我更是有发小的情谊,你若是不喜欢她,也该好好跟她说,如今闹得这么难堪,你忍心伤她?”   后面这些话,寒澈是对着邵祁说的。   邵祁也颇有些无奈,“怪我嘴笨,我原也不是这个意思。”   “你到底跟我妹妹说了什么?我还以为你们俩是从小斗嘴喜欢了,也没当回事,合着你是真想退婚对吧?”霍少陵道。   “我倒不是想退婚,我只是告诉她,如今北境尚未平定,我暂时没有娶亲的打算,可现在心玉正值年华,霍伯父也曾明里暗里跟父亲提到成亲的事情,我是怕再耽误了她,便跟她说,若是有心仪的男子,也不必拘泥于两家的婚约,她可以自由追求幸福,谁知道我话还没说完,她就闹着生气了。”   邵祁解释完,这下不光霍心玉生气了,就连霍少陵都有几分听不下去了。   “邵祁,自你们订婚,我妹妹三天两头往北境跑,金陵去往北境军营,路上少说也得耽误两个月有余,可她从未抱怨,只为了多见你几面,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若是不喜欢你,犯得着做些事,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可她从未说过喜欢我的话。”   “行,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她?还是真的只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   霍少陵咄咄逼人的姿态,反倒让邵祁沉默了下来。   邵祁心中明白,他自幼和霍心玉一起长大,心玉又是他们这群人当中难得的女孩子,从小就是被大人们呵护长大的,因着霍少陵的缘故,起初他们和霍心玉的关系也不太亲近。   可是天长日久下来,霍心玉不拘小节,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反倒大大咧咧的,经常跟他们称兄道弟。   这么多年,爱护她似乎已经成了邵祁的习惯。 第375章 一时兴起   可邵祁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毕竟金陵城中,权贵之家互相结谊,都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邵祁并不拘泥于儿女私情,所以也从未想过娶霍心玉或是其他女子的区别。   反正他也没有心思去结识什么世家小姐,反倒是霍心玉当初应下这门婚事,让他觉得十分新奇。   从小霍心玉就跟着他们四处玩闹,虽说大家的关系都很亲近,可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霍心玉总是喜欢去讨好那个冷冰冰的王府世子。   逢年过节,霍心玉准备礼物的时候,给其他人送的不过就是一些寻常的摆件等俗物,可是送给寒澈的东西,往往就比较别出心裁。   邵祁记得霍心玉十四岁生辰的时候,还把自己贴身戴的香囊送给了寒澈。   当时大家都纷纷调侃,说霍心玉要争着给寒澈当小媳妇儿,毕竟两家也是表亲,若是真能走到一起,也算是一件喜上加喜的好事。   可是寒澈性情冷淡,从小到大都是那副德行。   霍心玉暗戳戳送完了香囊,结果却被寒澈退了回去。   当时他们的年纪稍微年长些,也知道女孩子的贴身香囊不是可以随意收的。   后来霍心玉还因此哭了好几天。   最后没办法,王妃做主将那个香囊强行塞给了寒澈,这件事才算结束。   不过寒澈却从来没有多看一眼。   后来,寒澈待在金陵的时间越来越少,邵祁也成为了北境军的主将,年年驻守在外,霍少陵忙着照顾自家的生意,天天走南闯北。   唯有一个霍家大小姐有钱又闲,天天无所事事的惹事闯祸,只是后来能围在她身边,帮她顶锅擦屁股的少年,却全都不在了。   邵祁还记得有一年,冬日漫漫,北境大雪封山,军营里的粮草即将告罄。   他四处奔波,征集粮草,最后一身狼狈的回到军营,却瞧见了一袭红衣斗笠,俏生生站在军营大门前等他的霍心玉。   雪花纷飞,少女的笑靥令他心驰神往。   可是转瞬间,少女的眼睛里便盈满了泪珠。   霍心玉忍着哭腔,满眼心疼的望着他,声音却充满强势。   “你不是说北境比金陵好玩多了吗?哪里好玩了?雪下的这么大,风吹的这么冷,就连饭都吃不饱,你个大骗子,亏我以为这里真的很好玩,还眼巴巴的过来找你,我鞋子都磨破了!你赔我新的!”   邵祁还是第一次看到霍心玉哭的这么伤心。   他蹲下身去看霍心玉的鞋子,结果满是冻疮的手伸出来,被霍心玉看到之后,她哭的更凶了。   后来鞋子也不说让他赔了,只拽着他的衣服,凶巴巴的说要带他回金陵享福。   邵祁费了半天力气,才把霍心玉带进了军营里。   当时北境战事吃紧,他又素来节俭,寒冬腊月营帐里也没有生过炭火,除了能遮挡冷风之外,屋内水盆里都结了冰,连让霍心玉洗把脸都不行。   他只好用自己的袖口,一点一点擦掉了少女脸上的泪珠。   “哭什么,丑死了。”   那是邵祁见到霍心玉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可能两人的八字天生相克,就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候。   往日吵得他头疼的少女,如今又用眼泪将他击败。   邵祁好不容易把霍心玉哄好,又让人生了暖炉给她烤火。   结果霍心玉坐在他的营帐内,披着他的大氅,喝着他亲手温的酒,哭哭啼啼的把寒澈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时寒澈被撤去军务,一心游历在外,其实不过是满腔愤懑难消,自己出来散散心罢了。   可霍心玉却以为是她的缘故。   当时霍伯父看霍心玉对寒澈如此殷勤,也生了亲上加亲的心思,所以便私下和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寒澈的母亲霍言芳提了一句。   霍心玉以为寒澈是为了躲她,才离开金陵的。   当时霍心玉口口声声谈及寒澈时的语调,都让邵祁那颗因为见到她而火热的心,逐渐一点一点降温。   他倒是差点忘了,霍心玉自小就对寒澈与众不同。   后来,邵祁再次回到金陵的时候,已经是年后,距离霍心玉离开军营,也已经大半年了。   他回家的第一天就被告知,父亲私下和霍伯父已经打成了约定,要让两家联姻,把霍心玉嫁给他。   而且说霍心玉已经答应了。   当时邵祁虽然觉得惊讶,却也没有多问。   毕竟霍心玉本来心思就活络,常常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定什么就又反悔了。   未免扫了长辈们的亲事,邵祁也含糊的应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长辈们竟然如此心急,见他点头之后,隔日就带着聘书和生辰贴到霍家提亲去了。   因为北境一直不安稳,邵祁驻守在北境军中,所以他们的婚事也迟迟没有兑现。   不过邵祁虽然不经常回来,可是霍心玉来往北境的次数,却一年比一年多。   其实他们每次见面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大多数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但霍心玉好像乐此不疲。   邵祁也曾说过,若是觉得麻烦,可以不用过来看她。   可是霍家后来和朝廷合作,承担起了运送粮草的重担,所以霍心玉的行程也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只是后来,邵祁每每见到霍心玉,都忍不住想起她第一次来到北境时的情景。   漫天大雪中,他听见了自己犹如擂鼓般的心跳。   可是后来,霍心玉虽然提起寒澈的次数少了,可她似乎也没有表现的多么喜欢他。   今天是什么侯家的郡王,明天又是哪个权臣家的公子。   霍心玉的魅力,邵祁也是自小看在眼里的,她生性率真,又不拘一格,凡是金陵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多数都能跟她交谈上几句。   邵祁听她提起一个又一个熟悉或是陌生的名字,可就是从未从她口中说起过自己。   所以邵祁一直以来都觉得,霍心玉大概是不喜欢自己的。   之所以答应两家的婚事,估计就是脑子不清楚,一时兴起。   所以他其实从未真的想过探究其中的真相。   霍心玉的确有些三分钟热度,很容易去喜欢什么,过后又会弃之如履。 第376章 王八绿豆   可是他们两家定亲这么多年……   她若真是一时兴起,又怎会数年如一日的来往北境,仅仅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当局者迷,便是如此吧。   后来,寒澈只是淡声提醒了句:“邵祁,你记不记得有一年元宵节我们出去逛灯会,结果心玉和我们走散,还遇到劫匪的事情?”   “记得,当时她真的吓坏了。”   “是,所以我们过去找到她的时候,她第一个喊的是你的名字。”   邵祁蓦地抬眸看向寒澈。   寒澈悠悠笑道:“你怕不是忘了,以往每次闯祸,她都是先去找你,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分清楚,当初到底喜欢的是谁。还有,若她真的喜欢我,为什么那么多年,她没有去找过我一次呢?你之前说她每次去找你,都会提起一些乱七八糟与你无关的事情,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真的只是想见一见你呢?”   话,点到为止。   与此同时,陆菱循着霍心玉的身影,将她从一楼的花厅带了出去。   花厅后门通向里面的庭院。   陆菱将酒壶从霍心玉的手中抢了过来,顺便拉着她往后院走去。   “借酒浇愁愁更愁,你若是想小酌,我肯定作陪,但是若像刚才那样给自己灌酒的话,可不行。”   庭院内有一处凉亭,冬日里难免显得萧索。   他们两个的披风都落在房间了,如今来这里坐着,反倒有些单薄,冷风一吹,陆菱只想打哆嗦。   “小祖宗,要不咱们直接回家吧?”   霍心玉撇撇嘴,“不要,我想喝酒。”   “那可不行,你要是喝醉了,我可抬不回去。”   陆菱将酒壶推到一旁,忍不住打量了霍心玉一眼,问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他呢?”   “谁喜欢他了?喜欢王八绿豆都不喜欢他!”   “那你就把他当做王八绿豆好了,狠狠的骂一顿,出出气。”   “王八绿豆!王八绿豆!”   霍心玉还真扯着嗓子吼了两声。   好在眼下庭院内无人,花厅里的丝竹弹唱声也不小,显然也没人能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动静。   陆菱静静的陪着她发泄情绪。   然而,话音刚落,不远处有一道纤弱清丽的身影,施施然而来。   “两位姑娘,这里不是待客之地,你们还是去花厅休息吧。”   陆菱循着声音望过去。   来人一身白色襦裙,裙摆长长的拖在身后,翩跹柔弱仿若仙子,她眉间一抹滇红,平添了几分妩媚之色。   可眉眼间略显清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淡模样。   陆菱看不出此人的身份,只能礼貌的解释道:“这位姑娘,不好意思,我这位朋友心情不太好,故而打扰了你的清静,我会尽快带她离开的。”   说完,陆菱便去搀扶霍心玉的手臂:“心玉,咱们出去说吧。”   “等等!”   白衣女子忽然出声,并朝着陆菱打量了一眼,而后问道:“你是何人?”   “我叫陆菱,听说百花楼有舞艺表演,所以特地来观礼的。”   “陆?你姓陆?”   白衣女子似乎有些讶异。   话音落下,陆菱挑了下眉,又忍不住看向了白衣女子。   陆菱唇瓣动了动,忍不住询问道:“你该不会是……榴红姑姑吧?”   榴红唇瓣微抿,淡声道:“你如何得知?”   “猜的。”   “你倒是诚实。”   榴红瞥了眼陆菱身后的霍心玉,又问:“你朋友喝醉了吗?”   “她刚才灌了两口酒,我闻着味道有些冲,可能现在酒劲上来了。”   “嗯,你们跟我来吧。”   榴红说完转身往前走去。   陆菱愣了下,然后扶着霍心玉跟上了榴红的脚步。   走进房间。   榴红指了指窗边的矮榻,“把她放上去吧,我当然端一碗醒酒汤来。”   “多谢榴红姑姑。”   “……不客气。”   陆菱把霍心玉放在矮榻上,又替她盖上了毯子。   霍心玉小脸红扑扑的,眉头紧锁,双目紧闭,显然已经陷入了酒劲,睡过去了。   等榴红端来醒酒汤,陆菱用汤勺给霍心玉喂下了大半碗,见她眉头舒展,才稍稍放了几份心。   榴红站在身后,朝着陆菱道:“你们两个女孩子,出入这种地方,还是得小心一些,若是被有心人盯上,你们可就危险了。”   “多谢榴红姑姑提醒,往后我们会注意的。”   闻言,榴红忍不住笑道:“这么乖巧,又这么听话,难道你们不怕我是坏人吗?”   陆菱摇了摇头,笑道:“芳姨说您是好人。”   “芳姨?原来是你呀。”   “嗯?”   “最近金陵城中名声鹊起的富商小郡主。”   听了榴红的话,陆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眼角,笑道:“都是外面人随意按得名头,您叫我菱儿就好。”   榴红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这个小姑娘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无意间流露出几分亲昵,倒是有趣。   “坐吧。”   榴红揉了揉额角,而后给陆菱倒了杯热茶,推到了她跟前。   “谢谢。”   陆菱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忍不住偷瞄了榴红一眼。   她长得很美,而且是那种没有攻击力的美感,一袭白衣胜雪,衬的她的肤色更加白皙细嫩。   听芳姨说她已经三十多岁,可是从外表上看的话,真的很年轻。   榴红察觉到陆菱的目光,便道:“有什么话想说?”   “其实确实有点事。”   “说。”   “您认识宋赫吗?”   “认识。”   “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呀?”   “你听说的故事里面,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忽然被反问,陆菱愣怔了下,又道:“他们都说你心悦宋赫,这么多年没有嫁人,就是为了等他娶你。”   “说的没错,我是心悦他。”   榴红格外坦然,而后朝着陆菱笑道:“所以,你这个小侄女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探问这个?”   “本来是因为这个,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哦?”   陆菱凑近榴红,忍不住惋惜道:“榴红姑姑,你别等他了,我叔叔真的配不上你!”   “……”   榴红忽然笑起来,附和道:“我也这样觉得。”   话音落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声浅淡的叹息声。   陆菱下意识回头看向了窗边的矮榻,霍心玉睡得十分安稳。   而榴红的目光却落在了旁边的衣柜上,神情玩味。   若是被自家小侄女,在所谓的百花楼逮到,是不是很丢面子的一件事情呀?   想想就觉得解气。   于是榴红忽然站起身,朝着陆菱道:“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第377章 就是他带坏我   “礼物?”   怎么会给准备礼物呢?   榴红姑姑应当不知道她会过来的,而且刚开始的时候,榴红也并不认识她。   陆菱还正不解,旁边传来‘吱呀’一声。   昏暗的光线中,靠着墙边的柜门缓缓打开,然后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慢的从里面钻了出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陆菱睁大了眼睛。   “赫叔?”   “……嗯。”   宋赫瞅了陆菱一眼,有些难为情的没敢对上她的视线,很快便收了回去,又看向了旁边的脸榴红。   榴红环着手臂,靠在一旁,一副看戏的姿态。   陆菱恍然大悟。   合着榴红姑姑所说的礼物,就是赫叔呀?   陆菱皱了皱眉,朝着榴红道:“榴红姑姑,这个礼物有点一般。”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宋赫:“……”   榴红似乎也没打算跟他们多聊,见宋赫自己主动出来了,而后朝着他道:“小姑娘喝醉了,你这个做长辈的,亲自送他们回去吧。”   宋赫‘嗯’了声,缓缓踱着步,从榴红旁边经过的时候,忍不住低声道了句。   “今天天色已晚,明日我再来找你。”   “你可别。”   榴红下巴微扬,眼底透着点冷淡的笑意,“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往后咱们还是少来往吧,免得坏了你我的名声。”   “……”   宋赫有苦说不出,脸色顿时比哭还难看。   稍后,宋赫叫来了马车,和陆菱一起将喝醉睡着的霍心玉抬了上去。   霍心玉虽然平时咋咋呼呼的,可是喝醉了的时候很乖,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的睡觉,倒是让人十分省心。   马车旁,宋赫看着陆菱,不悦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喝醉了酒。”   陆菱笑道:“您不是也在这里吗?难不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伶牙俐齿!”   宋赫嗔她一眼,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上车,我送你们回家。”   “您先送心玉回去吧,我得回去找寒澈他们。”   闻言,宋赫眯了眯眼,嗤笑了声,问道:“合着是棠也这个臭小子带你来的?”   “对,就是他带坏我。”   陆菱听出了宋赫的意思,破罐子破摔的道了句。   宋赫伸出指尖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虽然刚才有些斥责的意思,但是的神情明显比刚才轻松了不少。   宋赫说:“知道了,你回去找他吧,自己不许乱跑,这地方很危险的。”   “好,你们回去慢点。”   “去吧。”   不等陆菱回到之前的雅间,寒澈一行人也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与霍少陵一前一后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两人气度不凡,姿容俊美,很容易被人瞩目。   陆菱身上还穿着不伦不类的男装,寒澈见她回来,自顾自加快了脚步,只是临近陆菱身旁,下意识去牵她的手的时候,却被她轻易躲开了。   寒澈挑眉。   陆菱缓缓道:“干嘛?本少爷的手是你想碰就能碰的吗?”   寒澈笑了声,问道:“还没玩够?”   旁边的霍少陵听了‘啧啧’两声,然后自顾自从旁边走过,也没给自己留当电灯泡的机会。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霍少陵忽然回头问:“邵祁那小子现在和心玉在一起呢?”   “没有啊,刚才遇到赫叔,见心玉喝醉了,就赶着马车带她回王府了。”   霍少陵愣了下,随即幸灾乐祸的笑起来,“行吧,看来也没便宜邵祁。”   说完,霍少陵悠悠离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陆菱忍不住问:“他真的是心玉的亲哥哥吗?怎么这么塑料。”   寒澈不解,“塑料是什么?”   “呃……就是指一段相当脆弱的感情联系。”   “原来如此,那我们之间的关系该如何形容呢?”   陆菱想了下,缓缓道:“情比金坚?”   寒澈弯了弯唇,奖励似的摸了摸陆菱的头顶,笑道:“还不算愚钝。”   “噗——”   旁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有个汉子像是忍无可忍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我还两肋插刀呢!给你们来两刀!”   “如今金陵城中的断袖之风,竟如此猖獗了吗?”   “……”   旁边还有人沉痛附和,陆菱和寒澈双双无语。   隔日。   清晨陆菱早早的就醒了,确切地说是被门外的动静吵醒的。   陆菱缓缓起身,听雪端着洗脸水缓缓而入,脸上带着无奈的笑。   陆菱揉了揉额角,淡声道:“心玉来了?”   “姑娘好耳力,表小姐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来了,还带了一堆行李,说是往后要来跟您作伴,可是不知怎么,表小姐一大早就动了气,眼下正在院中练鞭子呢,咱们也不太敢靠近,姑娘是被吵醒了吗?”   “没事,一会儿我去看看她。”   听雪顺势递来温热的毛巾,温声提醒道:“今日又是阴天,姑娘出门的时候记得多穿一些。”   “好,你别忙活了,下去休息吧。”   “是。”   听雪默默退出房间,陆菱坐在梳妆台前,简单的梳了梳头发,又是和之前一样,在脑后扎了个清爽的马尾,然后弯弯绕绕的团了团,随便插了根木簪了事。   她几乎粉黛未施,巴掌脸上明眸潋滟,红唇妩媚,有一种天然去雕刻的清爽美感。   陆菱自己稍稍瞄了下眉毛,显得有几分英气干练。   她命人准备了两把长剑,然后跑到庭院内找霍心玉去了。   说起来陆菱也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霍心玉见她出来,又见她抱着两把长剑,几乎立即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索性直接把鞭子丢到了一旁。   “怎么?要跟我打架吗?”霍心玉问道。   陆菱笑了笑,说:“切磋一下,点到为止,如何?”   “行呀,不过你待会儿要是输了,可千万别哭鼻子。”   “我看要哭鼻子的人是你!”   两个人装模作样的互相放完了狠话,可是气势上来说,两边都笑的十分不着调,倒也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切磋。   不过还是招来了许多人的注意。   冬日寒冷,陆菱刚起床需要活动一下身体,趁着这个间隙,他们俩要切磋武艺的消息,就这样传遍了小筑。   眼下小筑内的下人侍女们,一个个欢欢喜喜的凑过来看热闹。 第378章 我承认我喜欢邵祁   陆菱随时性格就很随和,跟他们相处的时候,也从不会摆架子,所以众人在她跟前倒也一点不拘谨,有些人还笑着给她助威。   霍心玉和她性情相投,陆菱有时候总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眼下知道霍心玉心情不好,便陪着她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两人做足了把式,分立两旁,各自手执长剑。   陆菱对于这个兵器还不算熟悉,且她对那些行云流水的剑法没有研究,所以出招颇有些诡异,但动作十分灵敏。   霍心玉对陆菱的武功路数也不熟悉,所以一开始也不敢茫然进攻,只是见招拆招,小心应对。   后来她发现陆菱的招式就是以快打快,几乎没什么章法。   霍心玉应对的有些吃力,被迫集中所有注意力,瞬间将自己投入了进去。   两人你来我往,铿锵的剑身碰撞声,不断在院中回响。   很快霍心玉的额头便布满了汗珠。   反观陆菱的神色,小脸红扑扑的,双目炯炯有神,似乎越战越轻快,丝毫没有疲惫的征兆。   霍心玉走神瞥了陆菱一眼,后者抓住这个空隙,一个弯身来到霍心玉跟前,她用手肘撞了下霍心玉的手腕。   某人的掌心微麻,长剑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陆菱的脚和霍心玉的足尖交错在一起,她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菱将长剑丢在一旁,嚷嚷开了。   “哎呦呦,我认输我认输!霍女侠饶命呀。”   “……”   霍心玉噘着嘴巴,朝着陆菱道:“你耍赖!”   “我真输了!再打下去人都没了,霍女侠收了神通吧!”   “……”   “噗……你起开!”   霍心玉被陆菱这幅无赖的模样逗笑了,“行了行了,你也不怕被人笑话,堂堂承安侯府的小郡主,怎么能坐在地上。”   陆菱伸出手,朝着霍心玉笑道:“你拉我起来。”   “你还跟我撒娇?不知羞!”   虽然这么说着,但霍心玉还是伸手将陆菱从地上拽了起来,顺便帮她掸了掸衣服上的土。   “好好的一件衣服,都被你弄脏了。”霍心玉埋怨道。   闻言,陆菱笑道:“一件衣服算什么,能让我们霍大小姐笑起来,本郡主可以一掷千金!”   “真的?”   霍心玉还真有点心动的模样,俏生生的瞅着陆菱。   陆菱顿了下,连连摆手,“你也不用这么当真。”   “陆菱!好呀你,竟然敢耍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手腕,霍心玉捡起地上的长剑,耀武扬威的朝着陆菱追去。   陆菱就围着院子跑,她动作敏锐,脚下的步子又快,霍心玉连她的影子都踩不到。   两人追逐打闹着,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   日头渐高,温度也和暖了几分。   陆菱和霍心玉都跑了一身汗,两人赶忙回了房间换衣服,免得着凉。   霍心玉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还有心情跟陆菱打趣。   “陆菱,你的功夫真的不错,我看就算表哥真刀真枪跟你打架,都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   “你放心吧,大家开始之前,他会对我认输的,所以你说的那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   “……”   霍心玉翻了个白眼,“瞧把你能耐的!”   说完,霍心玉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听姑姑说将军府的牌匾已经被拆去了,虽说陛下御笔亲题了新牌匾,但是姑姑大约是想留个念想,便托人去把旧的翻新的,到时候你可以把它摆在你父母的房内,也算是一种寄托。”   “芳姨有心了。”   闻言,霍心玉点了点头,又道:“姑姑可真疼你,看来我这个小侄女,往后都得靠边站了。”   “得了吧,咱俩各论各的,可不一样。”   “是不一样,您是姑姑的亲儿媳,她不疼你还能疼谁?”   霍心玉乐呵呵的笑起来,“王府里现在每天可忙了,我想姑姑大概是要等你搬回将军府……也就是承安侯府的时候,直接上门去议亲,到时候你和表哥的好日子也就不远了。”   “羡慕呀?”   “谁羡慕了!”   霍心玉嘴硬道:“成婚后,中馈之事繁琐不易,哪比得上现在这般开心自由。”   说完,霍心玉垂眸玩了会儿自己的指尖。   刚才的话也不知道是说给陆菱听得,还是说给她自己听得。   陆菱凑过去,忍不住笑道:“我听说邵府只有邵将军一个独苗,邵家家主与夫人举案齐眉,也没有姨娘这些乱七八糟的嫡庶关系,应当算是个和美之家。”   “那又怎样?反正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霍心玉下意识的摩挲起了手腕,指尖却摸了个空。   陆菱注意到她的动作。   霍心玉只是短暂的愣了下,而后便扯了扯袖口,将自己的手腕彻底藏进了袖子里。   之后,陆菱听见霍心玉闷闷道:“今早我已经和父亲提了跟邵祁退婚的事情。”   “他同意了?”   “没有。”   霍心玉摇了摇头,淡声道:“两家关系匪浅,不是一句话就能打发的,不过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往后不会再缠着邵祁了。”   陆菱眼睛转了转,温声道:“心玉,我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闻言,霍心玉又安静了下来。   她扯了扯袖口,摸着自己的手腕,低低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我对他到底是不是喜欢。”   “那现在呢?你还不清楚?”   闻言,霍心玉看向陆菱,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年纪小的时候,哪里懂这些?当时表哥是金陵城中的风云人物,一战成名之后,不知让多少姑娘倾慕不已,有很多与我交好的世家贵女,都想通过我认识一下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偏偏我又和他一起长大,还沾亲带故的,怎么能让肥水流入外人田呢?”   “所以,当时你就说自己喜欢寒澈?”陆菱问。   “对啊!虽然他为人冷冰冰的,性情也不怎么样,可是模样长得好呀!我充其量是有点见色起意吧?但是后来……他这个人实在是不讨喜,而且他也不喜欢我,还不如邵祁好玩呢,邵祁小时候经常带我爬树掏鸟窝,每年春猎的时候,还会给我捉兔子,我想要放风筝,他便亲手给我做,就连我哥……”   霍心玉说的兴冲冲的,但是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她抿了抿唇,有些落败的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喜欢邵祁。” 第379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年少不懂事的时候,霍心玉也是心有憧憬的。   她希望能和天底下最好的男儿相配!   寒澈出身名门,少时一战成名,又学识渊博,文武双全,但看上去温文尔雅,进退有度,他又长了那样一副招人的面容。   霍心玉近水楼台,自然也想先得月。   可是后来一天天长大,霍心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渐渐发现,她自以为心心念念的喜欢,其实都是来自于一些外在的因素影响。   别人喜欢他,她也想喜欢他。   因为他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她便想得到他。   可是后来,霍心玉似乎明白了,真正的喜欢,应当是没有比较和功利心的。   不是因为他足够好,她才会喜欢他。   而恰恰是因为,你知道他不够好,但还是愿意靠近他,喜欢他,甚至爱上他。   当霍心玉逐渐分清了仰慕和爱慕的时候。   她提起寒澈的次数越来越少。   而去见邵祁的时候,却越来越多。   那时候她或许还有些懵懂,可她的心已经有了最直接的判断。   她想要靠近的人是邵祁。   亦如她每次闯祸之后,想到的既不是霍少陵,也不是寒澈,而是被她习以为常当做依靠的邵祁。   邵祁不是一个喜欢花言巧语的人。   更多的时候,他其实也从未对霍心玉流露出什么超乎‘兄妹之情’范畴的情绪。   一个懵懂,一个克制。   两人竟然错过了这么久。   或许他们之间彼此的情意,流露的最真实的时候,就是顺从了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各自忽略了自己的心意。   所以当陆菱听见霍心玉承认自己的心意时,她也跟着高兴起来。   “心玉,你既然知道自己喜欢他,为什么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机会?怎么给?”   霍心玉苦笑一声,“他不喜欢我,难不成我还要求着他吗?”   “不是求不求的问题,我觉得你该听听他的答案,你有没有正儿八经的问过他,到底喜不喜欢你?”   闻言,霍心玉难得红了脸,嗔道:“这样的话,让我怎么开口?更何况他都说不想耽误我这个妹妹了,怎么可能会喜欢我?我才不要问呢,免得丢人现眼。”   “你也不用这么想,回头我让寒澈帮你去问问。”   “别了吧,怪难为情呢,万一他真的不喜欢我,我不是很丢脸吗?”   “喜欢一个人,并不丢脸,更何况你们这么多年的情谊,难不成轻易就丢弃了?邵祁是个怎样的人,你心里应该有数,他不会伤害你的。”   说到这里,霍心玉似乎又被说动了。   她唇瓣动了动,眼底有些热,“是啊,从小他那么爱护我,就算他真的不喜欢我,我也不该这样任性的丢下一句退婚,让两家父母难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他当我是妹妹,我也认了。”   陆菱拍拍霍心玉的肩膀,笑着说:“也不一定呀,或许真的有什么误会呢?”   陆菱想起昨晚寒澈跟她说的那些话,似乎邵祁对霍心玉的心思,也没有那么坦荡。   至少,他们也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霍心玉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陆菱本来还想让寒澈试探一下邵祁的态度,结果霍心玉抹了抹眼泪,直言要自己去找邵祁问个清楚。   “你别着急,你就这样哭着跑出去,旁人瞧见了,搞不好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无端又挑起什么闲言碎语,你听了也不痛快。”   陆菱又安抚道:“此处人少清净,我着人去把邵祁找来,你们安安静静的在这里谈吧,起码不会有人打扰。”   霍心玉泪眼朦胧,又扯出个笑脸,“好。”   陆菱刚从后院走出来,临近长廊,就听见管事殷切的声音喊道。   “见过世子。”   寒澈倒是来的挺是时候。   陆菱加快脚步走过去,迈下台阶,眼前的视野开阔不少。   她瞧见了寒澈,旁边还站着另一抹高大的身影。   邵祁也同时把视线转了过来,看到陆菱之后,他率先加快了脚步,倒是比寒澈还显得殷勤。   陆菱唇角勾起几分笑意,揶揄搭配:“什么风把邵将军吹来了?”   “你就别打趣我了。”   邵祁冷硬的面庞之上,难得浮现出几分羞赧,并淡声道:“心玉是不是来找你了?她现在在哪呢?可否方便让我见上一见?”   “邵将军找她有事吗?”   “自然。”   邵祁瞥了眼旁边的寒澈,带着几分求饶的架势,而后朝着陆菱道:“陆姑娘行行好,让我去见她吧。”   旁边的寒澈接收到邵祁的眼神,忍不住笑了下,而后凑到陆菱跟前。   “让他去吧,还是心玉让你来这里堵人了、”   “那倒没有,我本来就是打算派人去请邵将军的,只是没想到你们来的还挺巧。”   话音落下,邵祁忙问:“心玉想见我吗?”   陆菱卖了个关子,故意不给他痛快,反倒叹了口气,缓缓道:“怎么说呢,心玉这丫头看着大大咧咧,其实还挺敏感的,刚才又对着我哭了半晌,我看着都心疼了。”   说完,邵祁眉梢皱了皱。   “她现在在哪里?我去见见她。”   “邵将军是在求和的?”陆菱问。   邵祁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定,目光灼灼的看向陆菱身后的方向,朗声道:“求亲!”   陆菱掩唇笑了笑,而后让出了通道。   “她就在堂屋呢,你过去找她吧。”   “多谢。”   邵祁说完,又看了寒澈一眼,而后迈着稳健的步伐,迅速朝着堂屋而去。   寒澈站在陆菱跟前,两人双双看向了邵祁的背影。   “哎呀,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陆菱感叹了句。   寒澈随后点头附和:“会的。”   ……   堂屋内。   霍心玉搅着指尖,眼睛静静的垂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墙边的木椅上,屁股上就像长了虫子似的,歪歪扭扭的,一下也不能安生。   虽然答应了陆菱要跟邵祁好好谈谈,可是待会儿如何开口,却成了难题。   霍心玉自认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矫情的性子,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直白的问上一句,不论结局如何,也算是没有辜负自己的一腔孤勇。   可是就算她的心里已经想的十分通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难免会有些紧张。 第380章 他们没有错过彼此。   “咚咚——”   门外传来不疾不徐的敲门声,霍心玉还以为是陆菱回来了,所以赶忙起身去开门。   开门打开,霍心玉眼前投下一抹暗影。   她稍稍抬眸,目光微愣。   “邵……邵祁哥……”   怎么来得这么快?   霍心玉腹诽了一句,脸色都有些僵。   邵祁见她似乎还很不待见自己的模样,忍不住轻咳了声,而后缓缓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霍心玉起初没说话,邵祁一副很有耐心的模样,静静的看着她等着答复。   “进来吧。”   霍心玉直接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落下身后的邵祁,指尖贴着衣服,忍不住蜷了蜷,而后跟随着霍心玉的脚步走进了房间。   霍心玉走的很慢,她没有回头,眉头缓缓皱起,有些无所适从的模样。   身后传来关门声,霍心玉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小声问:“你关门做什么?”   闻言,邵祁顿了下,声音含着笑意,答道:“跟你说些悄悄话。”   听了这话,霍心玉狐疑的回头,眼睛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然后又转向了一旁。   “说什么?”   话音刚出口,霍心玉就有些后悔。   刚才准备了半天的说辞,眼下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霍心玉暗骂了句‘没出息’,又朝着邵祁道:“坐下说吧。”   见她情绪缓和,邵祁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昨日他没有找到霍心玉,后来又听霍少陵说,她已经提前回了王府。   当时天色已晚,邵祁虽然心中急切,但也不想因此坏了规矩。   所以只好等着今日一早,去找霍心玉敞开心扉的谈了谈。   不料,他还是晚了一步。   霍心玉竟然已经跟霍伯父提了退婚的事情,还把他们的定亲玉镯摘了下来,一并交给了霍伯父。   当时邵祁还以为霍心玉是铁了心要退婚了呢。   眼下似乎还有转换的余地。   邵祁坐在霍心玉对面,静静的端详了她一眼。   “哭过了?”   邵祁盯着她的眼睛,无奈道:“眼角这么红?”   霍心玉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被风吹的。”   知道她嘴硬,邵祁也没有戳穿她。   两人安安静静的对坐了几分钟,邵祁的手里忽然多了个黑匣子。   兴许是一直拿在手中,黑匣子的边缘都染上了体温。   他将匣子放在桌上,顺势朝着霍心玉问道:“你跟霍伯父提了退婚的事?”   霍心玉起初注意力在黑匣子上面,闻言颇有些愣怔的看了邵祁一眼。   她心尖忍不住颤了颤,脑海里面萦绕着的说辞,瞬间变成了空白。   霍心玉点了点头,低声道:“是,我提了,你高兴了吧?往后咱们俩就没什么关系……”   “我高兴什么?”   邵祁打断霍心玉的话,无奈道:“我们好歹一起长大,我竟不是你是如此嫌恶我。”   霍心玉蓦地抬眸瞅他一眼,唇瓣动了动,明显是想反驳。   但是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邵祁问:“真的讨厌我?”   霍心玉咬着唇,摇了摇头,声音低低地说:“是你不喜欢我。”   “心玉,我那天的话,确实有些不妥,但我想你应当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什么叫我误会你了?你平白无故的说不想耽误我,又说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妹情谊,明摆着就是没把我放在心上!到头来你还怪我,你真是气死我了。”   说着说着,霍心玉眼圈又红了。   邵祁忙起身绕过半张圆桌,坐在了临近霍心玉旁边的位置上。   “是我错了,我以为你只当我是和少陵一样的存在。”   邵祁摸了摸身上的暗兜,也没有找出一块方巾,于是便只好用自己的衣袖,给霍心玉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此情此景,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邵祁心念微动,盯着霍心玉的眼睛道:“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北境找我的时候吗?”   “当然!我跟着商队吹了两个月的冷风,鞋子都磨破了好几双,到现在你都没有赔给我。”   “赔,一会儿我就让人去买。”   霍心玉干巴巴的掉眼泪,之后也没搭腔。   邵祁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霍心玉的下巴,泪珠滚落,砸在他的掌心,竟觉得有些滚烫。   “心玉,往后别叫我邵祁哥了。”   “啊?”   霍心玉忽然有些懵,又听见邵祁问了句:“记得我的表字吗?”   “……承瑞?”   “对。”   邵祁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霍心玉的下巴,笑着问:“以后就叫这个好不好?”   霍心玉看着她,泪眼朦胧的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心玉,我心悦于你,不想退婚。”   邵祁语调沉沉的,眼里满是认真,“想听你叫我一辈子的承瑞。”   “……”   霍心玉听见自己的心跳正一下一下有力的敲击着她的耳膜,“你喜欢我?真的喜欢我?”   “是,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当我第一次在北境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这么多年,其实我在你面前就是个胆小鬼,我怕你不喜欢我,又怕贸然说这些唐突了你,没成想反倒让你误会了。”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霍心玉险些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既然早就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害得我……”   霍心玉又开始掉眼泪,邵祁珍惜的将霍心玉抱在了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是我不好,之前父亲几次三番提起你我的婚事,我怕惹你烦忧,所以每次都以北境的战事推脱,上次就连霍伯父都开始探问这件事,我觉得应当是拖不下去了,又怕你因为两家的关系,不好开口说退亲的事,无端受委屈,所以我才跟你说了那些话。”   “……”   霍心玉仔细想了想,似乎她确实没在邵祁面前表现过自己对他的心意。   而且,之前她去北境找他的时候。   有时候邵祁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书,霍心玉为了跟他搭话,还经常跟他提什么金陵世家的公子哥的风流趣事。   天天把别人的名字挂在嘴边,也怪不得邵祁会误会。   不过那时候霍心玉自己可能也没搞清楚,她到底对邵祁是个什么心思。   眼下霍心玉被邵祁抱在怀里,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耳根脸颊烧成一片。   她的心思,的确已经很明显了。   霍心玉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道:“便宜你了。”   “嗯?”   “你捡到宝啦!邵祁哥……”   霍心玉顿了下,又忍不住拔高了音调,甜滋滋的喊道:“承瑞哥哥,心玉也喜欢你。”   邵祁望着霍心玉的笑靥,克制的亲了亲她的额角。   万幸。   他们没有错过彼此。 第381章 他又不是我的哥哥   入冬后,天黑的特别早,每天的时间好像都不够用似的。   自从霍心玉和邵祁挑明了心意之后,两人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年后邵祁还要赶回北境主持大局,两家凑在一起合计商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成婚的日子定在了除夕!   这下倒是比陆菱和寒澈的动作还要快了。   起初霍言芳只需要准备寒澈的婚事,眼下还得帮衬着娘家,操劳霍心玉的婚事。   好在琳琅阁的绣娘们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三十几个绣娘一同联手,要在除夕夜来临之前,赶制出一身嫁衣。   也幸好陆菱的嫁衣,霍言芳未雨绸缪,早就让人做好了。   不然眼下两人的婚期撞在一起,可有的忙活了。   好在陆菱和寒澈乃是陛下御赐的婚事,虽然年前二十五,霍言芳请了德高望重的当朝太师做见证人,前去承安侯府下了聘。   但他们两个的婚事定在明年六月初六,眼下倒也不算着急。   今日,是陆菱一家人正式搬进承安侯府的一天。   白天热闹了一整日,到了傍晚才逐渐消停下来。   宋赫拿着各处随来的礼单,来到了陆菱跟前。   “你瞧瞧,这都是各府送来的贺礼,东西太多,我让人全都放进西厢房了,往后咱们慢慢收拾吧,礼单你自己过过眼。”   陆菱有些累,坐在旁边揉了揉脸颊,陪着笑着一整天,腮帮子都有些酸。   “赫叔,我就不看了,这些东西你帮我打理着就行。”   “我这是换了个地方当管家?”   陆菱笑道:“谁让你是我亲叔叔呢,你不帮我,谁来帮我?”   “是是是。”   宋赫附和的点点头,而后便将礼单收了起来。   听雪端着热茶进屋,来到了陆菱跟前,“姑娘写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听雪被王妃指派给了陆菱,让她贴身伺候着。   原本陆菱也没有让人服侍的习惯,但是霍言芳坚持如此,她也不好推辞,而且听雪是霍言芳一手调教出来的,陆菱也很喜欢。   “放着吧,你也忙了一天,肯定累了,早些休息吧,不用一直侯着。”陆菱体贴道。   听雪闻言笑了笑,说:“我哪里就累着了,不过都是做惯了的事情,跟在姑娘身边更轻松,一点也不累。”   不过碍于陆菱和宋赫正在谈话,听雪也没有久留。   房门在身后关闭,陆菱瞅着宋赫,眼神还有些微妙。   见此情景,宋赫不自觉的端直了身子,忙问:“干嘛?盘算什么好事呢?”   “赫叔,你最近没往百花楼跑么?”   “我跑没跑,你心里不清楚吗?为了你的事,叔叔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得闲了,哪里还能跑到外面去?”   “今日诸事落定,往后赫叔你就清闲了,赶紧解决一下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还用得着你说?”   宋赫笑起来,“放心吧,叔叔现在开窍了,明年一定让你叫上婶婶。”   “口气不小呀?那我就拭目以待喽。”   ……   跟宋赫说完话,陆菱也有些困倦。   但她还是舒展了下身体,从房间走了出来。   孩子们住的地方,就在离她不远的堂屋,从廊下穿过,陆菱来到了陆清的房间门口,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   方桌上燃着一盏蜡烛,屋内的光线十分昏沉。   陆菱刚走了没两步,还未靠近床沿,窗边的帷幔忽然动了动,陆清的小脸随即探了出来。   “还没睡呀?”   陆菱温声问了句,随即走到了床边。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一丝困倦,懒洋洋的说:“睡不着。”   陆清最近有些认床,之前搬去朗月小筑的时候,有时候他们宿在王府,陆清也会睡不着。   所以今晚陆菱才会特意过来看她一眼。   “姐姐陪我一起睡吧?”陆清问。   “好。”   陆菱掀开帷幔,自顾自坐在了床边。   然而陆清从被窝里爬出来,往里侧骨碌了下,腾出了大半张床的空地,并朝着陆菱道:“姐姐也躺下吧。”   府内修葺内间的时候,陆菱着意让人盘了火炕。   大周境内,四季分明,到了寒冬之际,温度会很低,孩子们若只是靠着炭火取暖的话,大概会觉得冷,而且也不太安全。   眼下用火炕取暖,倒是方便又实用。   房间内一点也不冷。   陆菱躺在外侧,小家伙又凑到她身边,哼哼唧唧的抱住了她的手臂。   陆菱忍不住笑:“清清,你都要七岁了,还跟姐姐撒娇呢?”   “嘿嘿,我就算六十岁了,也要抱着姐姐撒娇。”   陆菱摸了摸她的头,又温声问道:“最近在学堂怎么样?你入学也有两三个月了,功课还跟得上吗?”   “还……还行吧,反正肯定不能跟哥哥比。”   “你们俩都不在一个学营里,肯定不能跟哥哥比,马上要放冬假了,过了年再入学的时候,还要测考,要好好念书哦。”   “我知道的,现在子越每天都要检查我的功课,比哥哥还勤快呢。”   “你怎么不叫子越哥哥了?”   “唔……”   陆菱鼻尖皱了皱,忍不住道:“他又不是我的哥哥,我就喜欢叫他子越。”   “什么都好,天色不早了,咱们该睡觉了。”   “再聊会嘛!”   陆清缠着陆菱问道:“对了,我听哥哥说,子越年后就要离开学堂了,是不是真的?”   “可能吧,这件事还没说定呢。”   “为什么呀?他是不是身上没有银两,拿不出学费了呀?姐姐咱们家可以借给他的吧?我不想让子越离开。”   “不是,你放心吧,子越离开学堂,是有其他的打算,不过具体如何安排,还得看他自己的选择,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可是我真的不想让子越走,以后我是不是就看不到他了?”   “不会的,子越是我们带出来的,往后咱们也会一直在一起的。”   “好吧。”   清清似乎有些纠结,而后嘟囔了句:“希望以后还能天天见到子越。”   闻言,陆菱勾了勾唇,随即帮陆清掖了掖被角,哄道:“好啦,明天就能见到子越了,咱们该睡啦。”   “嗯!” 第382章 留着将来娶媳妇儿   隔天一早,陆菱刚从陆清房间离开,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见宋赫急匆匆的从前厅走了过来。   见到她之后,连忙招了招手。   陆菱加快脚步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宋赫笑了笑,说:“宫里的昭仪娘娘给你送来了贺礼,随我一同去迎接吧。”   “苏昭仪吗?”   “对。”   “她人来了?”   “不是,昭仪娘娘处在深宫里,怎么可能轻易出来呢?是派了人过来。”   陆菱跟着宋赫一道去了花厅,远远地便瞧见了一道内监打扮的人。   走过去一看,这人还有些面熟。   似乎是在萧聆身边伺候的小内监。   “见过郡主!”   “公公客气了。”   内监端直身子,将手中的锦盒递给陆菱,并笑道:“这是苏昭仪让奴才给郡主送的贺礼,听闻郡主昨日议亲,没来得及提早贺喜,今日正好补上。”   “昭仪娘娘客气了,还望公公给带句话,改日我会亲自过去谢恩的。”   “郡主有心了,昭仪娘娘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陆菱将锦盒接过来,而后朝着来人道:“不如公公坐下喝杯茶吧,劳烦今日跑这一趟。”   “郡主可真是折煞奴才了!宫中事务繁忙,奴才也该回去了,郡主好生歇息吧。”   闻言,旁边的宋赫道:“既然如此,我送公公出去吧。”   “使不得!使不得!宋将军莫要客气,奴才告退。”   内监离开之后,宋赫的眼神还很依依不舍的跟了出去。   陆菱忍不住笑道:“赫叔,你看什么呢?”   “唉。”   宋赫叹了口气,感叹道:“多少年没听过别人喊我宋将军了,一时间还真有些怀念呢。”   闻言,陆菱卖乖道:“宋将军,侄女先回去洗脸了,侄女告退。”   宋赫:“你这丫头。”   接着便哈哈笑了起来。   ……   昨晚睡了个好觉,今日起的虽早,但陆菱的精神很好。   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之后,陆菱便绕去了厨房。   昨日宴席,剩下了一些鲜肉蔬菜,陆菱准备做些小馄饨吃,刚好旁边还有几节莲藕,陆菱也很久没吃莲菜馅的馄饨了。   剁肉,切菜,一切进行的井井有条。   锅内的水已经烧开了,陆菱顺势盛出来半碗,泡了点葱姜水,用来调和肉馅。   葱姜水多次少量的加入肉馅搅拌,让肉馅更加鲜嫩多汁。   等肉馅搅上了劲儿,等回头包出来的馄饨,内陷才能更加弹牙爽口。   最后将切好的莲菜丁加入肉馅当中,搅拌均匀,加上调料调味,内陷就做好了。   在此之前,陆菱已经和好了一块面。   她将案板搬到桌上,拿出细长的擀面杖开始擀皮。   直到把一整块面团,擀成一张薄薄的大饼,这道工序就大功告成了。   饼面上撒些干面粉,而后一一对折起来,切成四四方方的馄饨皮的模样。   陆菱只会一种包馄饨的手法,包出来的成品肚大饱满,活脱脱像是金元宝似的。   她手上功夫利索,没一会儿一碗的馅料就见了底,旁边的案板上却堆满了一个个胖乎乎的小馄饨。   下锅煮馄饨的时候,陆菱又用滚开的热汤,调了馄饨汤的底味儿。   香气四溢的馄饨出锅以后,放进调制好的汤汁内,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小馄饨就做好了。   陆菱还特意备了油辣子和醋。   众人可以依据自己的口味,自行添加。   厨房内的香味儿,早就飘了出去,眼下府内除了听雪之后,只有几个粗使的丫鬟和伙计,总共加起来,也不到十个人。   今日陆菱做的多,几乎人人有份。   案板上还有好些没煮的现成的。   陆菱着人将煮好的馄饨送到旁边的餐厅之后,便对着众人说道:“里面还有很多,大家都有份,昨日你们忙了一天,今日算我犒劳大家,不够的话,你们自己再煮。”   众人早就被厨房的香味儿勾起了馋虫,一个个十分欢喜。   “多谢郡主赏赐!”   “谢郡主!”   “别客气,大家快去吃吧。”   说完,陆菱又看向听雪,缓缓道:“你也去吧,帮忙分一下。”   “是!”   ……   孩子们也已经收拾好了,听说陆菱亲手给他们做了馄饨,一个个兴奋的跑过来,围着餐桌不住的称赞。   “姐姐,你做的饭是我吃过的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陆清眼睛亮晶晶的,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宋赫紧随其后,大家到齐之后,一同坐下来用餐,虽然都是些市井小食,但这顿饭所有人都吃的十分满足。   饭后,孩子们要去学堂。   陆菱特意装了些枣泥山药糕给陆清当零嘴,给她用小食盒转起来,顺便带到学堂里去。   马车上的时候,秦子越瞧见陆清挎在手臂上的小食篮,十分贴心的接到了自己手中。   “昨日不是还嚷嚷着让我给你买糖葫芦吗?不吃了?”   “不……不吃了。”   陆清指了指食盒,小声道:“吃这个就行。”   “没事,糖葫芦也可以吃。”   “不要不要,你以后不用给我买吃的了。”   闻言,秦子越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怎么了?”   陆清小声的嘟囔道:“你把钱存下来吧,我不花你的钱。”   秦子越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陆姐姐说的吗?她不让你花我的钱呀?没关系的,我有钱。”   “才不是呢。”   陆清露出自己的牙齿,又继续道:“我牙疼,姐姐说要少吃甜食,不然就要长牙窟窿了。”   话音落下,秦子越点了点手中的食盒。   “那你还带这个?”   “……”   小家伙平常伶牙俐齿的,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尤其说谎这种事,也不能信手拈来。   “反正就要少吃嘛!”   陆清有些不耐烦的开口,“你不用给我买糖葫芦了,以后也不用买了。”   子越现在独身一人,身边除了他们之外,一个亲人都没有。   他现在年纪又小,又不能出去上工赚钱,能省则省吧。   陆清心里想着小算盘,旁边的秦子越沉默着,而后点了点头。   陆衡忽然笑了起来,朝着陆清问道:“我们清清也学会省钱啦?你怎么不想着给姐姐省点钱呢?要我说子越的钱,想花就花,糖葫芦而已,能有多贵?”   说到这里,陆清不得不承认,自己有被说动的嫌疑。   她眸子一转,“哥哥你给我买吧?”   陆衡:“不是牙疼?”   陆清:“你给我买的话,我就不牙疼了。”   “你这病,还挑人呢?”   “对啊!”陆清格外的偏袒道:“反正子越的钱得留着。”   陆衡问:“留着干嘛?”   “留着……留着……留着将来娶媳妇儿呗!”   陆清绞尽脑汁的想,觉得终于想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   然而陆衡‘噗’的笑出声,旁边的秦子越忍不住红了耳根。 第383章 挑选布料   陆菱留在府里,日头刚刚暖和一些的时候,王府派了人过来,说是霍言芳帮着霍心玉准备了一些东西,让她过去帮忙掌掌眼。   当时陆菱正端坐在书房,听见动静便收起了画笔。   书桌上摊开了不少质地硬朗的白纸,已经描摹出来了不少花样,这是陆菱给霍心玉和邵祁准备的新婚礼物。   目前才刚开始着手。   陆菱净了手,随即从书房走了出来,王府还特意直接派了马车,陆菱便出发了。   来到王府的时候,霍言芳正在风风火火的吩咐绣娘们赶制衣服。   除了嫁衣之外,还要赶制出两身吉服,用来成亲次日敬茶和回门的时候穿。   要么说结婚是一件繁琐的事情,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   陆菱出门前从家里装了些白菊过来,见霍言芳犹如忙碌,连口水都喝不上,她便吩咐小厨房烧上水,而后泡上些菊花茶,也能去去火气。   陆菱端着茶水,来到了花厅处。   “芳姨,喝点茶水吧。”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竟没注意到。”   瞧见陆菱,霍言芳欢喜的走了过来,见她有端着茶壶,忍不住笑道:“这些事情吩咐下人做就可以了,快放下吧,别烫着。”   “没事,我比芳姨你可清闲多了,这茶我兑了菊花和蜂蜜,您的唇角有些起皮,喝点菊花水能够败火。”   “你有心了。”   霍言芳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露出舒心的笑容,又道:“要么说女儿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呢,咱们这些人里面,还是你最会疼人了!”   “多谢芳姨夸奖,棠也呢?”   “他被邵祁叫去帮忙了,心玉他们的婚事,准备的更加匆忙,不过年后邵祁还要回北境,虽然着急了一些,但是起码能早点安稳下来。”   陆菱点了点头,“邵将军确实辛苦。”   “嗐!倒是苦了心玉了,当年誉哥和棠儿都在北境的时候,逢年过节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也怪冷清的,偶尔心玉会过来陪着我打发时间,如今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们都要成婚了。”   说到这里,霍心玉露出欣慰的笑容,朝着陆菱道:“我们还是有后福的,如今你回来了,棠儿也回来了,咱们一家也算是彻底团圆了。”   “是啊,当初我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对了,宋赫最近在忙些什么?而不见他出来走动。”   “还能忙什么?”   陆菱笑着打趣道:“赫叔现在恨不得一天到晚长在百花楼里,连我这个亲侄女也不是什么时候想见,就能见到的。”   霍言芳捂着嘴巴笑起来,“这个宋赫,还是如此的不着调!不过他也确实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榴红等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也该让宋赫吃些苦头,他才知道一切得来不易。”   正说这话,外头的伙计又送来了十几匹精致的布料。   霍言芳拉着陆菱一同挑选。   新妇敬茶之际,穿着不宜太多繁复惹眼,所以用料的颜色和款式,就得多加斟酌。   “菱儿,你过来看看,这匹水粉色的布料如何?”   “这个颜色也太过花俏了吧?有点孩子气,敬茶的时候,还是得显得稳重大方一些,我觉得这匹橘红颜色的布料,可以做一套褙子,穿在襦裙外面,倒是比水粉色要更加端方。”   “说的也是,我瞧着这个紫色也挺好看。”   “芳姨,还有这个纱料也不错,就是现在天气太冷,可以留着做夏装。”   “嗯,确实不错,留下吧,到时候给你也做一身。”   两人又围着这些布料商量了半晌,终于又选出了几匹可用的颜色,虽说暂时用不了这么多,且都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选好的布料需要重新送回琳琅阁进行交差。   刚好陆菱需要外出买些颜料,索性就把这趟差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今日阿宽在府,陆菱便带着他一起去。   路上,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陆菱掀开车帘,朝着阿宽问道:“林山回家探亲,难不成打算年后才回来吗?”   “可能吧,也没有确切的归期。”   阿宽笑着回答道:“毕竟现在大家都很空闲,金陵城中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去忙,他愿意在家多待几天,也挺好的。”   “你怎么不趁着这个机会,也回家走一走呢?”   “大嫂,北辰王府就是我的家,我还能走到哪里去?”   陆菱听出几分深意,她倒是差点忘了阿宽他们跟着寒澈出生入死,哪里还有其他的亲人。   陆菱淡声道了句‘抱歉’,阿宽嘻嘻的笑起来,让陆菱不要见外。   “对了,大嫂,您要买颜料是吗?咱们直接去福宝斋吧,他们家的颜料品质最上乘。”   “先不急,咱们把布料送到琳琅阁再说。”   “我知道,马上就快到了。”   琳琅阁遍布全国,光是金陵城中就有三家分店,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金陵城中最大,品类最全的店铺。   到了地方,阿宽把马车赶到了后门处。   店内的伙计帮忙把布料搬下车,陆菱在旁边叮嘱了几句‘小心’,这趟差事很快就办完了。   阿宽刚才所说的福宝斋,距离琳琅阁也不算远。   闹市当中,赶着马车反倒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所以陆菱和阿宽决定步行前往。   沿路有许多摊贩,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因为临近年节,到处都是一片欢喜的节庆气氛,很多卖花灯和对联的摊子,将整条街道装点的红红火火,十分好看。   阿宽凑到一家卖花灯的摊贩跟前,从里面挑了个小兔子模样的花灯。   “大嫂,咱们买一个回去吧?把这个花灯送给清清,如何?”   “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这么偏心?阿衡和子越的呢?”   “嘿嘿,都买都买。”   阿宽自掏腰包又从拿了两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兴奋道:“买这个吧!衡崽肯定喜欢。”   话音刚落,旁边有一道小巧的身影急匆匆跑过来,径直撞到了身上。   陆菱背对着来人的方向,虽然她率先察觉到了,但是事发突然,旁边又有花灯摊子,所以没有来得及及时躲开。   “哎呦——”   有人跌坐在地,陆菱回过头扫了一眼。   只见一个只有四五岁大的小男孩,穿着浑身破烂,此时此刻正坐在地上哭泣不止。   陆菱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来:“你没事吧?” 第384章 有没有觉得我很眼熟   “呜呜呜……我的手臂好痛……我的手断了……”   小男孩肩膀抖动的哭起来,像是十分疼痛的模样。   “小弟弟,你别哭,姐姐帮你看看。”   陆菱温柔的将小男孩从地上扶了起来,又借了旁边摊贩的木凳,让小男孩坐了上去。   “我疼……”   小家伙哭的涕泪横流。   陆菱把阿宽叫过来,让他又买了几个花灯,在旁边抖着小男孩玩,也算是吸引了下他的注意力。   陆菱蹲在一旁,缓缓挽起了小男孩的袖口。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可小男孩的身上竟然只穿着一层单衣,小手被冻得冰凉,上面满是冻疮,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   陆菱二话不说解开了自己的披风,将他裹了起来。   经过检查,小男孩的手臂只是倒地的抻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大碍。   正好附近有一家药堂,陆菱便打算带着小男孩去看一看,顺便抓上几副膏药。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家住在哪里?怎么就你一个人呢?”   小男孩嘴唇被冻得青紫,裹上了陆菱的披风之后,才稍稍有些回暖。   但是听到陆菱的问话,他不由得瑟缩了起来,甚至表现的有几分抗拒。   “姐姐,不见了。”   “什么?”   “我姐姐,不见了。”   话音落下,陆菱叹了口气,于是朝着小男孩耐心道:“咱们先去药堂拿些药,一会儿我们在帮你找姐姐好不好?”   “……嗯,谢谢。”   小家伙还挺有礼貌。   来到药堂,大夫顺便给拿了几副膏药,趁着这个间隙,陆菱又让阿宽去琳琅阁拿了一套适合小孩子穿着的棉衣。   索性两个地方相隔不远,倒也不用耽误多少时间。   借用了一下药堂的内室,阿宽带着小男孩去次间换衣服去了。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乱糟糟的声响,吸引了陆菱的注意力。   她走到门口打量了几眼,瞧见几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正在火急火燎的找人,听他们的描述,似乎就是在找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   陆菱抿了抿唇,往身后瞥了眼。   刚好药堂的掌柜送走了一位病人,陆菱便走过去,朝着掌柜打探道:“掌柜的,外面乱哄哄的,你可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呀?”   掌柜瞅了一眼,叹了口气道:“都是风雅阁的打手,估计又有姑娘跑出来了,这要是被他们抓回去,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搞不好性命也没了。”   “风雅阁是什么地方?”   掌柜瞄了陆菱一眼,着意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就是妓院,他们这里三天两头就有姑娘私逃出来,见怪不怪的,我们都习惯了,知道城郊的乱葬岗吗?多数都是从这里丢出去的。”   “这不是草菅人命吗?妓女的性命也是命,他们敢这么胆大妄为?”   掌柜收拾着桌上的算盘,叹息的道了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虽然这些姑娘的身世可怜了一些,但寻常人家,谁愿意管这些事?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说完,掌柜又神秘兮兮的补充了句:“听说这个风雅阁背靠大官,咱们更是轻易惹不得了。”   “可是按照大周律法,官员不得狎妓,难道还有人顶风作案?”   “姑娘,你还真是孩子心性。”   掌柜面上浮起几分冷笑,幽幽道:“所谓的大周律法,不过是纸上说说罢了,你又见哪个大官因此受到惩罚了?不过是官官相护罢了!难不成你觉得大周的官员人人清廉公允?这是不可能的。”   陆菱抿了抿唇,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陆菱其实对朝堂上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不过寒澈有时候会和她讨论一些事情,所以关于朝堂趋势,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萧聆亲政以后,确实做了不少实事决断,但朝中各大权贵的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清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很多事情,都不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所谓的百废待兴,其实充满了无可奈何。   前两个月,为了重新拉拢或是巩固实力,宫里进行了一次选秀,充盈陛下的后宫。   但是后妃与前朝的关联,甚为紧密,想要看到希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眼下陆菱倒是有几分理解寒澈的心思。   寒澈通透明朗,萧聆却是个十足十的心思深沉之辈。   他们两个的性情相差甚远,寒澈也没有把萧聆当做真正的朋友。   但他明白萧聆想要肃清朝廷风气的决心,所以才愿意施以援手。   眼下诸多困境,他们得一一破解。   ……   从药堂出来的时候,小男孩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可他的脸依旧脏兮兮的,阿宽要给他洗脸,他却十分抗拒。   陆菱明白他的抵触心理,也没有强求。   小男孩很是警醒,别看着年纪小,但胆大心细,跟着陆菱的时候还时不时打量着周围的坏境。   他大概知道有人会出来找他。   站在街道上,阿宽忽然朝着陆菱问道:“大嫂,这个孩子咱们要把他送去县衙吗?让县衙的人,帮忙找找他的父母吧。”   话音落下,陆菱明显感觉到小男孩的身子僵了僵。   他迅速将手从陆菱的手中抽了出来,并警惕的看着他们。   阿宽看出小男孩的动作,皱着眉问:“怎么了?”   “你们要把我送去县衙?”   小男孩一脸的脏污,眸子却黑白分明,他紧紧的盯着陆菱,甚至后撤了半步,俨然打算随时可以逃跑。   陆菱忍不住笑起来,“不会,你跟我走吧。”   小男孩没动作,还是盯着陆菱看。   陆菱很有耐心的模样,她也是刚刚认出了这个孩子。   刚开始陆菱瞧见他第一眼的时候,便觉得十分眼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陆菱的记性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   若不是这个孩子变化太大,她一定能第一眼就认出来。   只是当初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还是个孱弱病弱,依靠在姐姐怀里的小哑巴,不成想如今竟然可以开口说话了。   “你别怕。”   陆菱弯下身,朝着小男孩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她指了指自己的脸,温声问道:“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觉得我很眼熟?” 第385章 终于想起来啦   小男孩神情还很紧张,小腿都忍不住打着颤,但他听话的打量起了陆菱,半晌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你是谁?”   “不记得我了?”   陆菱也没有流露出失望,毕竟当初的小男孩还在病中,也不指望他能记起什么。   “没关系,我记得你们,你叫文映天,你姐姐叫文映水,当初咱们在隋北有过一面之缘,我记得那时候你不能开口说话,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说完,文映天当真眸子一亮。   但他的态度没有松动,依旧十分警惕,陆菱也不知道他们两姐弟究竟遭遇了什么,竟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当初陆菱也是托县令大人,帮他们寻亲。   但是前脚他们答应的好好的,临要去县衙的时候,却忽然失踪了。   陆菱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联想起文映天刚才的反应,他们大抵是害怕见到官府的人。   隔了半晌,文映天像是忽然反应了过来。   他朝着陆菱问道:“你……你是陆姐姐?给我们送水还有糕点的陆姐姐对不对?”   “终于想起来啦?”   “陆姐姐……呜呜呜……”   小家伙的眼泪像是开了闸门泄洪似的,一粒一粒的掉下来。   他抱着陆菱的手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陆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求求你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文映天当街就要跪下来,抱着陆菱的小腿,哭的十分可怜。   最后,陆菱将文映天带回了承安侯府。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刚巧宋赫就在门外,然后就看到了跟在陆菱身后的文映天。   小家伙穿的干干净净的,布料还是如今金陵城中风靡一时的矜贵软锦。   可就是脸上脏兮兮的,像是糊了一层黑泥。   宋赫走过去问:“谁家的孩子?”   “路上捡的。”   “怎么说话的?谁家肯把孩子丢了,让你出门一趟,就捡一个孩子回来。”   “真的是捡的。”   陆菱说完,旁边的文映天还附和道:“是的,大叔。”   宋赫‘啧’了声,又朝着陆菱一眼,“行行行,进去说,外面怪冷的。”   眼下陆清他们还没有放学,府内里里外外都很安静。   陆菱带着文映天回了房间,又让人送来了热水。   “现在安全了,你可以把脸洗干净了。”   “谢谢陆姐姐。”   文映天看着年纪小,但自理能力很好,也不用陆菱帮忙,自己踮着脚就站在旁边把自己脸上的泥都洗干净了。   陆菱静默着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等他洗完,适时递上了一块毛巾。   文映天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陆姐姐,这房子里面好暖和呀,就很春天似的。”   “过来烤烤火吧。”   屋内暖着炭盆,文映天走过去伸出手,满足的喟叹了声,“要是姐姐也在就好了。”   “你姐姐去哪了?”   “她被人卖了!”   文映天皱着眉头,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道:“昨晚她就一直没回来,后来我偷偷溜出房间找她,就听见有人说我姐姐被卖进了一个大宅子里,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情急之下,就从后门偷跑了出去。”   “之前你们住在哪里?”   “住在……风雅阁。”   “你们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话音落下,文映天点了点头,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知道,都怪我,要不是为了给我治病,姐姐也不会为了五两银子,就把自己给卖了,本来他们答应我们,会一直照顾我们的,可是他们竟然又把姐姐卖出去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陆菱大致也弄清楚了。   文家姐弟从隋北来到金陵,大概文映天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为了生计,文映水便投身青楼,用卖身的钱给弟弟治病。   但是一般来说,文映水年纪这样小,即便是沦落青楼,也不会让她小小年纪便去接客,充其量就是好好调教,等长大了再卖个好价钱。   如今怎么就忽然又被卖出去了。   陆菱觉得肯定也不是被卖到什么宅子里做粗使丫鬟,风雅阁看上去也不像缺这点小钱的地方。   文家姐弟的遭遇,也实在可怜。   陆菱朝着文映天安抚道:“既然咱们碰到了,你就先安心在府里住下吧,至于你姐姐的事情,我会托人打探的。”   文映天小小的身板跪下去,朝着陆菱磕头道:“陆姐姐,将来就算当牛做马,我也会报答你的!”   “起来起来,咱们能遇上也是缘分。”   陆菱至今还记得文映水独身带着弟弟逃荒时的情景,他们小小年纪,肯定吃尽了苦头,才从隋北走到了金陵。   就当是相识一场的缘分,陆菱也愿意帮帮他们。   更何况文家姐弟也就和陆清差不多的年纪,若真是遭此横祸,实在可怜。   ……   这件事,陆菱打算跟寒澈商量一下。   听阿宽说,寒澈从邵家回来之后,又被萧聆诏去了宫里,似乎是有什么急事,所以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陆菱就给阿宽留了句话,让寒澈回来之后,去侯府找她。   临近傍晚,孩子们从学堂回来,见家里又多了一个小玩伴,还十分高兴。   陆清记性也很好,经过陆菱的提醒之后,瞬间便想起了文家姐弟。   当初那盒糕点,还是陆清主动拿出来分享的。   孩子们在一处玩耍,陆菱也十分放心,便一个人回了书房。   桌上摊开的画纸,还保持着原样,不过陆菱今天没有把需要用到的颜料买回来,改日还得重新去买一趟。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虽然燃着烛火,但还是有些朦胧。   陆菱索性简单整理了一下,便离开了书房。   门外,寒澈穿着那身陆菱喜欢的月牙白,清俊的面容之上,平添了几分从容的笑意。   “听阿宽说,你有急事找我?”   “没事就不能找你啦?”   “能啊,想什么找我,我就什么时候过来。”   “行了,不贫嘴了,今日确实有事,我们回房说吧。”   说完,陆菱将手中的画纸对折了几下,而后牵着寒澈的手,自顾自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进了屋,房门关上。   寒澈忍不住率先开口,“看来确实是急事,说吧。”   “帮我找个人,是个小女孩,画像我已经画好了,应该有六七分像,这件事有些复杂,可能需要动用你手下的影盟。”   一个小女孩?   还需要影盟出动。   寒澈收敛了几分脸上的玩味,郑重道:“把画像给我吧。” 第386章 玉兰园   金陵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尤其如今年节时下,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客商,想要找一个小孩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文映天那日虽然偷听到了他姐姐被卖出去的事情,但至于卖到了哪里,卖给了谁,却什么消息也不知道。   金陵城中富贵人家的大宅子数不胜数。   眼瞧着马上就要过年了,陆菱还得忙着霍心玉的婚事,等到有了文映画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明日便是除夕,这件事也不宜耽搁。   等到确定了文映画可能被藏身的地方之后,寒澈直接带着京兆尹府的差役,上门拿人去了。   陆菱本来打算跟着一起去的,但是寒澈说他们查到的那处宅子有点问题,所以才叫了官府的人。   除此之外,就连邵祁也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跟着寒澈一起去了。   寒澈让陆菱先留在家里等消息。   因为事态紧急,所以陆菱也没有多问,但她隐约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众人离开之后,陆菱便找霍心玉去了。   明日便是大婚的日子,霍家里里外外也全都忙的团团转,唯有霍心玉这个当事人,百无聊赖的在府中待嫁。   陆菱过去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在府中的后院练鞭子。   倒真是无聊的很。   “小姐,陆姑娘来了。”   迎着陆菱进内的小丫鬟,率先通报了一声。   霍心玉收了鞭子,朝着陆菱笑道:“你终于想起来找我做伴了!说吧,有没有什么新鲜事给我听听?我在家里闷得无聊死了。”   “新鲜事倒算不上,过来看看你,顺便跟你打听个地方。”   陆菱走上前去,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让霍心玉擦擦脸上的汗珠。   霍心玉接过手帕,手顺势将鞭子递给了刚才的丫鬟,而后领着陆菱往前院走。   “你要打听什么地方?”   “玉兰园,听说是在京郊附近的一处大宅子。”   霍心玉思忖了下,缓缓道:“好像没听说过呀,这地方是干什么的?”   “我也不太清楚,本来我对金陵城也不怎么熟悉,更何况这个地方还在城郊附近。”   “没事,咱们去找我哥问问,他肯定知道。”   回到前院,霍心玉找人问了下霍少陵的行踪,才知道他正和管家一起忙着清点给霍心玉准备的嫁妆。   礼单都是提前拟好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明日大婚之前,他们也得再细细的清点一次。   等霍心玉带着陆菱往旁边的厢房处走的时候,正好霍少陵和管家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霍少陵这几日为了准备霍心玉的婚事,忙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哥哥!你忙完了吗?我找你有点事。”   听见霍心玉娇俏的声音,霍少陵忍不住瞅了他一眼,淡淡道:“究竟是谁要成婚?怎么我们全都忙的团团转,你这个新娘子反倒这般悠闲。”   “我哪里悠闲了?我不也被关在房间里绣了好几天的寝衣吗?”   “就你那绣工,也好意思说出来?我都替你害臊!”   霍少陵打发了管家离开,又瞧见身后的陆菱,便笑着点了点头,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又问:“说吧,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想跟你打听一个叫玉兰园的地方,听说是在城郊附近,你有没有听说过?”   “玉兰园?那不是一个荒废多时的戏园子吗?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你真知道呀?”   霍心玉有些兴奋,而后看向陆菱道:“你看我说的对吧,问我哥,我哥肯定知道。”   “霍公子,你能详细说说吗?”陆菱问。   “合着是你要打听的?”   霍少陵笑了笑,而后朝着两人道:“外面冷,咱们进客厅说话吧。”   “好。”   回到客厅,霍家的丫鬟贴心的端上了热茶。   霍少陵坐在陆菱和霍心玉对面,而后缓缓道:“你怎么忽然对玉兰园感兴趣了?难不成想找地方听戏吗?”   “不是,我就想问问玉兰园的具体情况。”   陆菱眸子一转,“听你说那里是个荒废的戏园子,你可知道这个园子的主人是什么人吗?”   “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   霍少陵想了下,忽然又想起什么,便继续道:“对了,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福鼎商行问一下,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之前玉兰园应该是归他们管的。”   “商行?难不成这处宅子还在售卖中?”   “听说年前就已经被倒手过好几次了,说来也挺奇怪的,现在也有可能已经被卖出去了,福鼎商行应该会比较清楚,就是不知道后面有没有继续被倒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有些可疑。   陆菱点了点头,而后继续道:“既然如此,我就跑一趟福鼎商行去吧。”   “等一下。”   霍心玉拉住陆菱的衣袖,忍不住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难不成你是想买地皮吗?那可不能找商行的人推荐,他们满口金牙齿,会坑人的。”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我之前救了一个小孩,本来是帮他找姐姐的,谁料后来也不知道寒澈查出了一些什么,就带着官府的差役直接上门拿人去了。”   陆菱叹了口气,又道:“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闻言霍心玉皱了皱眉头,附和道:“能让棠也哥这么心急,看来一定不是什么寻常小事。”   话音落下,旁边的霍少陵又问了句:“我听说邵祁今日也出府了,难不成也是为了这件事?”   “对,所以我就想跟你们打听一下消息,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陆菱说完,霍心玉忽然站了起来。   她朝着陆菱道:“我跟你一起去吧,福鼎商行我倒是熟悉。”   “好。”   “不行!”   一前一后两道声音几乎同时落下。   陆菱和霍心玉纷纷看向旁边的霍少陵。   “为什么不行?”霍心玉问道。   霍少陵收敛起脸上的玩味儿,朝着两人认真道:“这件事可能会有危险,你们先不要打草惊蛇,正好我之前去福鼎商行问过商铺的事情,我帮你们去打听消息,你们留在家里。” 第387章 我觉得不太对劲   “咱们一起去吧。”   霍心玉揪着霍少陵的衣袖不肯松手,“我是你妹妹,我跟着你一起打听生意的事情,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谁会怀疑?”   “就是。”   陆菱随即附和道:“少爷和小姐一起出门,身边怎么能没有随侍的侍女呢?我跟你们一起出门,也是很天经地义的一件事情呀。”   霍少陵:“……”   说不过,真的说不过。   最后,霍少陵让下人准备了马车,带着陆菱和霍心玉一起出了门。   福鼎商行就位于金陵城的闹市区,道路四通八达,十分方便,距离也算不上很远。   到达目的地之后,霍少陵率先进了门,好在店内的伙计都是认识他们的,所以进出也很方便。   陆菱低眉顺眼的跟在霍心玉身后,中规中矩的扮演着侍女的戏份。   商行的客栈瞧见霍少陵之后,乐呵呵就迎了上来。   “霍少爷,好久不见呀!”   “陈掌柜,别来无恙。”   “劳您挂心,一切都好,您今天过来有何贵干呀?”   “我上次托你们打听的铺子怎么样了?”   “哎呀,霍少爷,实在是不巧呀,您之前中意的几家铺子,早就已经有人要了,连定金都早早的付了,目前我们商行没有那么大的铺子,要不给你推荐两个小一点的?”   “小商铺有什么意思?”   霍少陵抬了抬下巴,冷声道:“我们霍家是打算自己在金陵建作坊的,若是门店太小,将来生意不就做不起来了吗?你继续给我找着吧。”   “是是是,您说的对,我们会帮您留意的。”   “对了,你再给我找几个适合开作坊的地界,最好是城郊附近的。”   “好嘞好嘞!您放心,只要您吩咐,咱们商行肯定能找到让您满意的地方!”   “别跟我耍贫嘴了,要你们找商铺都找了两个月了,也没瞧见一个让我满意的,要不是城郊地方太偏,我就一家家自己找了。”   说到这里,霍少陵忽然话锋一转,“对了,我记得城郊附近是不是有个荒废的戏园子?叫什么来着?我记得那块地段挺好的,大小也合适,你们商行有没有门路,帮我问问那是谁家的戏园子呀。”   “您说的是玉兰园吧?哎呦……霍少爷,你说这叫什么事,怎么每次你都晚一步呢?”   陈掌柜有些感叹道:“这个玉兰园,之前就收在我们福鼎商行,不过半年前我们已经转出去了!”   “又转出去了?”   霍少陵忽然有些急切道:“转给谁了?你们可有底细吗?”   “这个……这个就不好明说了。”   陈掌柜悻悻地笑起来,而后继续道:“不过霍少爷你也真是不赶趟,要是早些来询问的话,我还能给你留一留,眼下是不行了。”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会是耍我呢吧?”   “我怎么敢耍您呢!真的转出去了。”   霍少陵又狐疑道:“可我前些日子才刚到城郊附近看过,那园子分明还荒废着,既然半年前就已经转出去了,没道理这么长时间不动工吧?”   “后面的事情,我们哪里管得着,反正园子转出去,我们收了钱就行,也没必要纠结人家翻不翻新吧,您说对不对,霍少爷?”   “那地段,我真的特别满意!买家的身份,你给我透露一下,说不定他买了之后不满意,正发愁怎么再转出去呢。”   “这个……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们不能……”   “陈掌柜,我们霍家多少也照顾了你们那么多生意,俗话说见面三分情,你就卖我们霍家一个面子吧,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说完,霍少陵递上了两枚沉甸甸的银锭子。   陈掌柜抿了抿唇,而后赔笑道:“既然这样,我们帮你们查查吧,但你们对外可不能透露,咱们也不能坏了规矩。”   “放心吧,陈掌柜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日后定然不会出卖你的。”   “霍少爷的为人,我陈某也是信得过的,你们且等我一下。”   “多谢陈掌柜。”   套了半天的话,陈掌柜终于答应帮忙。   陆菱和霍心玉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闻言两人互相对了个眼神,而后会心一笑。   有霍少陵这个百事通出面帮忙,做起事情来确实事半功倍。   只是陆菱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玉兰园落在福鼎商行之前,就已经被倒手过了许多次。但是从福鼎商行转出去之后,又再次被好几家经手。   所以越是往后面查探,陆菱越是能感觉到不对劲。   而且,陆菱也十分好奇,这个披着一层层伪装的幕后之人,到底是什么人。   从福鼎商行之后接手的人,陆菱他们不敢轻易上门询问,以免真的打草惊蛇。   这些人里面,有寻常商户,也有平常的老百姓,大多都可以在县衙的过所登记处查询到详细的消息。   不过其中也有一个十分可疑的人。   此人名叫小庄,明显不是一个完整的称呼,而且此人登记的消息,也没有具体的住址,其他的消息也全都是一片空白。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身份,目前是一个谜。   忙活了一整天,最后却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陆菱是有些失落的。   霍心玉猜测,这个‘小庄’可能是一个简称,此人本家之姓名,可能就是庄。   但陆菱觉得,这个人在过所登记处的消息都是空白的,这个所谓的称谓,也没什么参考价值,很可能就是随手写的。   毕竟就算把这一页彻底撕掉,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个过所登记处就像个摆设似的,没有一点用处。   霍少陵拿着登记册翻看了两眼,实在看不出能派上什么用场,索性就把它还给了旁边的差役。   “多谢,册子你们收起来吧。”   “霍少爷客气,既然是世子的吩咐,我们肯定要好好配合的。”   差役配合的笑了笑,而后将册子拿在手中,似乎并没有打算直接放回架子上。   陆菱瞧见他把手背到了身后。   一行人从登记处离开之后,陆菱眉间微蹙,总觉得有几分不安心。   “霍大哥。”   陆菱看向霍少陵,又忍不住朝着四周探看了两眼,而后低声道:“这个登记处有没有后门?”   “一般的庭院都是有后门的吧,怎么了?”   “咱们去找找吧,我觉得不太对劲。” 第388章 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正说着,身后的过所登记处的大门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灰蓝色官府的男人。   他手中拿着一本册子,关门的时候顺势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做完这一切,他小心翼翼的朝着四周张望了两眼,见此处没人注意,便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陆菱从旁边的拐角处探出头,忽然有几分福至心灵。   “咱们得跟上去瞧瞧。”   刚才听见开门声,陆菱赶忙拖着霍少陵和心玉进了拐角的巷子里藏身。   她原本以为,就算里面的差役品出几分不对劲,至少也会收敛一些,所以才想着去后门堵人,不料他们竟然不知避讳。   还没来得及细问,因为瞧着之前离开的男人行色匆匆,他们也不敢再耽误,索性三人一道跟了上去。   出了巷子口,前面便是闹市,熙熙攘攘的,四周来往的行人也很多。   陆菱他们混在人堆里,也不会惹人注目。   走了没多久,那个男人忽然停了下来,他再次回首张望,陆菱一行三人围着旁边的胭脂水粉开始评头论足,活像是出来逛街赏玩的世家模样,倒也不会引人怀疑。   后来男人又进了一条窄街,趁人不注意直接翻身爬墙,一溜烟消失在了那抹高墙之后。   陆菱怕直接跟进去会被人发现,只是在街口打量了片刻。   稍倾,她看向旁边的高门宅院,朝着霍少陵问道:“霍大哥,你知道此处是何人的府邸吗?”   此处宅院,威严清冷,气派光辉,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府邸。   可是门头上却连个牌匾都没有,又显得十分萧条。   门前更是连守门的小厮都没有一个,而且门庭紧闭,甚为静谧,看着也不像是一处长居之所。   霍少陵打量了两眼,眼神里面同样带着几分考量。   “这宅子看上去有些年岁了。”   陆菱眼睛眯了眯,而后笑道:“去后门。”   又去找后门?   看来他今日还真是跟后门赶上了。   不过陆菱说的也没错。   正门对着闹市,却如此萧条,可见必定有几分猫腻。   而且刚才的差役,放着正门不走,偏偏要爬墙进去,要么早就知道进出此地的‘规矩’,反正绝对不可能是路过的时候闲来无事,就翻个墙头到人家院子里瞧瞧。   于是,三人又开始去找这处宅子的后门。   说来也挺奇怪的,这处宅子从外观上来看,小巧而精致,古朴且威严,立于这样的繁华闹市,却也不会觉得特别惹眼。   可是越往后面走,反而越来越荒凉僻静。   正儿八经的走过来,竟还费了不少功夫。   以至于,等他们真正瞧见这处宅院的所谓后门的时候,才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此处宅院,后靠后湖,后门隐在一处荒凉又茂密的竹林当中,若不留神的话,哪怕从门前经过,也未必能发现这里竟然还开了一个小门。   除此之外,相对于门可罗雀的正门来说,这个小小的后门可热闹多了。   不仅有三五个仆役看守,他们个个身材魁梧,结实干练,一看就不是寻常的老百姓,更何况他们的墙边还靠着未出鞘的刀剑。   显然不是善类。   见此情景,陆菱等人自然不敢再靠近半分。   查到这一步,凭他们三个人的本事,也是不能再莽撞的暴露自身了。   霍少陵护着她们离开,直到远离了那条窄街,他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如今他和霍心玉都有一肚子的不解想问,可是碍于在街上行人纷纷,又看到陆菱那张若有所思的脸,便什么也问不出了。   霍少陵看了陆菱一眼,而后沉稳道:“一起回府吧。”   “好。”   三人再次回到霍家,只是心境已然与刚出门的时候,有所不同。   霍心玉沉不住气,率先发问:“菱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瞧着那些人凶神恶煞的,可不像好人。”   话音落下,旁边的霍少陵补充道:“不单单是这样,难道你没有发现那些人的长相,明显与我们有异吗?”   霍心玉反应了一下,倏尔起身。   “哥哥,他们是塔图人?”   话音落下,四下顿时一静,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陆菱。   陆菱的表情同样算不上轻松。   过所登记处的差役,拿着一本莫名的名册,堂而皇之的翻进了藏着塔图人的院子,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容乐观。   陆菱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看向霍少陵道:“霍大哥,我觉得有必要把寒澈叫回来,另外我们也需要派人盯住那个宅子,分头行事吧。”   “等等!咱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怎么行事?”霍心玉焦急道。   陆菱来不及解释,便快声道:“来不及想那么多了,过所登记,可是来往金陵城中人查验身份的主要凭证,不管他们跟塔图有什么勾结,这件事都不容小觑!”   光是想想,陆菱觉得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天子脚下,塔图之人都能轻易混进来,还跟查验身份的官差有所勾结。   霍心玉原本还一头雾水,可是经过陆菱的提醒之后,顿时有几分惊骇。   “那我们要怎么做?”霍心玉颤抖着问。   陆菱看向霍少陵,缓缓道:“霍大哥,你去找寒澈和邵祁,这件事既然跟玉兰园有牵扯,说不定他们哪里已经查到了什么。”   “好,我即刻动身。”   霍少陵命人准备快马,而后又陆菱和霍心玉,“你们别担心,好在我们发现的比较及时,你们在家等消息,我去把他们找回来。”   闻言,陆菱摇了摇头,“不行,那个差役不论带去了什么消息,我们查到‘小庄’这件事,就足以打草惊蛇,我得进宫一趟。”   听到‘进宫’二字,霍少陵和霍心玉皆是一惊。   陆菱缓缓笑道:“放心吧,之前议亲时,昭仪娘娘曾派人送来了贺礼,我曾说过要亲自过去谢恩,如今可不正是时候?”   霍少陵见陆菱眉眼清明镇定,便知她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陆姑娘一切小心。”   霍少陵脸上添了几分郑重,而后朝着霍心玉道:“心玉,你帮陆姑娘准备马车,然后去王府等消息!” 第389章 莹妃娘娘怀有龙种   “好。”   霍心玉应下,三人便分头开始准备。   陆菱坐着马车,一路疾驰来到了宫门处。   如今她已经正式认祖归宗,继承了承安侯府的爵位,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所以进出皇宫,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   只需要递了表明身份的玉牌,便可以进宫。   更何况,她此行乃是要当面谢恩,合情合理。   苏昭仪的住处,陆菱之前曾去过,所以也记得,按照常理,她进宫是需要门口的侍卫相送的。   但一般是为了防止外臣在内逗留,所以特意找人跟着,也不能四处闲逛,以免坏了规矩。   宫规如此,陆菱也只能遵守,饶是心中万分急切,可她也不能轻易在皇宫四处飞奔乱跑,眼下寒澈又不在她身旁,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又得耽误半天的功夫。   来到苏昭仪居住的永宁殿,陆菱暗暗松了一口气。   “郡主,这里就是苏昭仪的住处了,我等不能随意进内,就送您到这里了。”   “多谢。”   陆菱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几两碎银递过去,“近日劳烦跑这一趟,这点子心意就当是请你们喝茶了,我与昭仪娘娘十分投契,待会儿可能会多聊一些,若是耽误了出宫的时间,还望你们多担待。”   “郡主客气了!昭仪娘娘为人宽和,又喜欢热闹,我等自是明白,郡主放宽心吧。”   陆菱点头笑了笑,而后转身朝着永宁殿走去。   今日天气不大好,日头蔫蔫的藏在云后,天际一片阴霾,风似乎又冷了几分。   稍倾,两道匆匆的身影又从永宁殿走了出来。   “陆姐姐,你放心吧,这个时间陛下一般都是在重华殿批折子,咱们过去就能见他了。”   “嗯,多谢娘娘。”   陆菱眉眼真诚,露出几分笑意。   苏怜月嗔道:“你别跟我客气,平常我在宫里也无聊得很,如今你有事情需要我帮忙,我可很乐意帮你,更何况只是见陛下这样的小事。”   “是是是,谁不知道我们昭仪娘娘最得圣宠,想什么时候见陛下,就什么时候见。”   “瞧你,怎也这般打趣我?”   苏怜月脸上一红,脸上全是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陆菱想起上次苏怜月在重华殿前黯然离去的身影,又见她如今满是幸福笑颜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思忖。   看来这个萧聆也挺会哄女人那一套的。   到了重华殿,门口只有一位年纪看着不大的内监守在门外。   苏怜月表明了来意,谁料内监却忽然为难道:“娘娘来的真是不巧,适才莹妃娘娘派了人请陛下过去,如今陛下正在云萝宫呢,您不如晚些时候再来吧。”   内监的话音落下,苏怜月脸上的表情少有凝滞,但却并无失落之色。   她淡声道:“是莹姐姐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内监脸上一喜,朝着苏怜月道:“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云萝宫大喜,听说莹妃娘娘有喜了!”   程玉莹怀孕了?   陆菱猛地看向旁边的苏怜月。   苏怜月和她的反应差不多,也是愣怔了片刻,但是很快苏怜月便笑了起来。   “如此,便是要恭喜莹姐姐了。”   “谁说不是呢!咱们陛下登基这么多年,膝下一直无所出,眼下莹妃娘娘有喜,可是合宫上下都该庆贺的大喜事呢!”   内监兴冲冲的说着,陆菱礼貌的笑了笑,而后带着苏怜月离开了。   两人也不知道往哪里走着,陆菱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苏怜月一眼。   苏怜月苦笑一声,忍不住朝着陆菱问道:“陆姐姐,你干嘛这样看我?我不难过。”   多情必至寡情,尤其是像萧聆这样的人。   他看似多情,实则对谁都是薄情的,无一例外。   陆菱捏了捏苏怜月的指尖,像是安抚一样,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苏怜月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真的不难过了,陆姐姐,我来金陵这么久,却从未忘记过我的身份,我也不敢忘,我是月影城的郡主,身上承担着月影城的兴亡,至于苏怜月这个人,这颗心,从来都不重要。就像我阿爹说的,我只要能得到萧聆的一丝怜爱即可,我想我如今做得很好,所以这个孩子我并不羡慕,我这辈子都不要拥有,因为我的心里只有月影城。”   听她说完这番话,陆菱心里忽然感觉到苏怜月是下了决心的。   帝王之心,深沉莫测,不是她能轻易把握的。   所以既然没有把握,她便统统不要了。   守着自己,守着月影城,牢记自己和亲的使命,所以哪怕面对萧聆可能无意间表露出来的喜欢,她也能冷静对待。   她只需要拥有萧聆的宠爱。   是宠爱,不是相爱。   苏怜月年纪虽小,心思却也通透,说完这些话,她挽着陆菱的手臂道:“咱们去云萝宫吧。”   到了云萝宫的时候,门口的小丫鬟见到苏怜月的时候,表情还很微妙。   让她进去通报也磨磨蹭蹭的,似乎十分不情愿。   宫里的人都喜欢结党论友,下人们也得维系着主子的颜面。   如今宫里也就苏怜月能跟所谓的莹妃娘娘一比高下,如今他们云萝宫大戏,苏怜月却巴巴的赶过来,若说是道喜,只怕没人信。   肯定就是过来找陛下的。   这个小丫鬟也没料错,他们就是来找萧聆的。   因为萧聆在这里的缘故,他们便不能随意进入,若想进去,还得通报过后,得到允许才能进。   陆菱陪着苏怜月在门口吹了半晌的冷风。   苏怜月忍不住笑道:“今日倒是我耽误了陆姐姐的大事。”   “无妨,总归着急也没用。”   “宫外的事情严重吗?”   苏怜月看向陆菱,眼底隐约也有几分担忧。   刚才陆菱并没有解释太多,一来和苏怜月比较相熟,二来也是确实着急见到萧聆。   无奈还是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陆菱神色凝重,“其实我也说不好,可能是我们想多了,也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天家之事,社稷之事,如今咱们被拦在门外,你说回头萧聆知道以后,会不会责罚他们?”   “不会。”   “为何?”   “莹妃娘娘怀有龙种,所以外面再冷厉的风,也吹不到云萝宫里面。”苏怜月悠悠道。   几日未见,苏怜月的变化,是陆菱看在眼里的。   初见时的明媚张扬,那抹朝着她奔来的欢喜身影,终究被这座高墙内的冷风,吹得没了往日的笑颜。 第390章 皇长子   陆菱见到萧聆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还是萧聆身旁随侍的内监,无意间瞥见了门口的一抹嫩黄,而后便留神多看了一眼。   苏怜月素来喜欢这个颜色的衣服,萧聆又十分宠她,所以内务府这个颜色的布料,几乎全都进了永宁殿。   因此,宫中除了苏怜月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妃子会穿这个颜色的宫装。   内监来到门口询问了两句,被晾了这么久,苏怜月面上也不恼,只是想着陆菱口中的急事,于是便求着这个小内监再去通传一声。   稍倾,萧聆便从云萝宫走了出来。   苏怜月脸上端着大方得体的笑容,并朝着陆菱缓缓道:“他来了。”   如此不疾不徐,不冷不淡的语调,与往日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陆菱稍稍挑了下眉,心里却十分敬服。   萧聆皱着眉走过来,也不顾还有其他人在旁边,便视若无睹的牵起了苏怜月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暖着。   “等了很久?”   苏怜月轻轻摇头,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指尖,并淡声道:“陛下,陆姐姐找你有急事。”   刚才内监进去通报的时候,萧聆就已经知道了陆菱也来了。   他瞅了苏怜月一眼,转而看向陆菱,语调却有些惊讶。   “棠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陛下,事态紧急,你难道就打算和我们一起在这里吹冷风吗?”   萧聆难得沉默了下,而后缓缓道:“走吧。”   说完,他从身后的内监手中接过了披风,顺势要往苏怜月的身上穿去。   苏怜月后退半步,有些恭谨道:“陛下,此举于礼不合,嫔妾不冷,请陛下前面走吧。”   说完,萧聆黑沉沉的眸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明显已有几分不悦。   可是苏怜月不卑不亢,手臂微微拱起,手臂垂在小腹前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这些只不过是宫中的寻常礼仪。   萧聆还记得苏怜月刚进宫的时候,什么也不懂,需要她行礼的时候,她便跟着旁边的丫鬟乱学一通,为此惹了不少笑话。   当时萧聆总是说她笨,连妃嫔最基本的礼仪也学不会。   可如今她如此规矩的朝着他行礼,动作标准,就连表情都没有半分差错,可他却抓心挠肺的觉得不顺眼。   萧聆甚至有点记不清,上一次她牵着自己的手,硬要跟他同步而行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了。   想到这里,萧聆那张惯是阴冷的面容,又平添了几分沉郁。   他深深的看了苏怜月一眼,而后不声不响的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苏怜月脸上端庄的笑容并未散去,她像是没有看到萧聆的不悦似的,冲着陆菱笑道:“陆姐姐,走吧。”   好在苏怜月如今还肯叫她陆姐姐,否则陆菱真是找不到她与过去有半分相像的地方了。   一行人匆匆离去,适才说要进去传话,却迟迟没有动静的宫女,又出现在了门外。   这名宫女是程玉莹的陪嫁丫鬟,名唤流年。   见萧聆对着苏怜月离开,便愤愤不平的翻了个白眼。   回到屋内,见程玉莹靠在矮榻上,眉目间透着一丝病态,更是忍不住心疼。   “娘娘,这个苏怜月果真是个不知羞耻的狐媚子!如今皇上在咱们宫里,她竟然恬不知耻的上门勾引,要我说您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嫔妃,合该好好申斥一番,让她知道咱们云萝宫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话音落下,程玉莹淡淡的睁开眼,眼底浮起浅浅不悦。   流年也知道自己又口无遮拦了,话音低了下去,但还是委屈道:“我是心疼娘娘。”   “流年,她与我同为陛下的妃嫔,且十分受宠,往后这样的话,你不必多说。”   “可奴婢实在见不得娘娘受委屈。”   “本宫哪里受委屈了?”   “这还不叫委屈?您肚子里怀的可是龙种,如今合宫里谁能比得上您的身份尊贵?陛下就算日日来,也是不够的。”   闻言,程玉莹忍不住勾起几分笑意,可是胸闷恶心的感觉再次袭来,叫她制住了话头。   流年慌忙端上了痰盂,“娘娘,您又不舒服啦?”   “呕……没事。”   程玉莹拍了拍胸口,笑得有些无奈,“苏怜月也是个可怜人,我们都被高墙束缚在囹圄之间,谁又比谁高贵?所谓恩宠,不过是陛下的一句话而已。”   “陛下心里是有娘娘的!如今陛下膝下无子,您若是生下皇长子,好福气都在后头呢。”   闻言,程玉莹的眉目却微冷,她沉声道:“这个孩子你也知道是怎么来的,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成为我的孩子,不是我的福报,而是他的不幸,往后这样的话,别再说了。”   瞥见程玉莹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流年低低的应了句:“……是。”   近来程玉莹的情绪总是阴晴不定,烦闷郁结,她自己也有感知。   程玉莹闭了闭眼,而后朝着流年道:“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   稍倾,关门声落下,程玉莹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疲惫,更显苍白。   她烦闷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痰盂,心口像是更加堵得慌,索性便回内室睡觉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边传来吱呀的一声,十分轻巧。   程玉莹近来贪睡,却总是浅眠,因而有一星半点的动静,也会将她吵醒。   她郁闷的皱起眉,而后掀开眼前的层层帷幔。   窗边开了道小缝,门外的身影转瞬即逝。   只是窗边的方桌上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含苞待放的红梅。   程玉莹目光微怔,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她心里百般纠结,最后也没有追出去。   她赤着脚,轻轻的踩在地上,地上铺着质地柔软的毯子,来到窗边,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眼前的方桌上放着一支空空荡荡的细长白瓷瓶,像是原本就是为了这枝红梅所准备的似的。   许是她醒的太快,那人不仅没来得及把花插进瓶子里,甚至连窗户都忘了关。   程玉莹把红梅放进白瓷瓶,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   她是真的疯了,才会觉得这样的小把戏,竟然也能让人很开心。 第391章 小秘密还挺多   陆菱从重华殿出来的时候,苏怜月还等在旁边的偏殿,见她出来,便忙跑了过来。   “陆姐姐,事情还顺利吗?”   陆菱点了点头,还未说话,就瞧见身后又走出来一道急切的身影,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就从苏怜月和陆菱身旁跑了过去。   估计萧聆已经有了吩咐。   陆菱收回目光,将腰间系着的荷包拿了出来,递给了苏怜月。   苏怜月问:“什么呀?”   “回去再看吧,你肯定会喜欢的。”   说完,陆菱抬手碰了碰苏怜月的脸蛋,忍不住笑道:“偏殿那么冷,你怎么不回去呢?鼻尖都冻红了。”   “你难得进宫,咱们好不容易见一面,我便觉得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可是如今面对着面,我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我记得你从月影城出来,身边连个贴身的侍女都没有带来?”   身边肯定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苏怜月似乎很看得开,笑着说:“月影城是边远部族,比不得金陵繁华,可是跟着我过来,也免不得思念家人,却终生不能相见,我又何必害她们与家人分离。”   “往后若有机会,我会多来陪你玩的。”   “陆姐姐真好。”   陆菱摸了摸苏怜月的头发,又忍不住安抚道:“新年过后,就是陛下的生辰了,到时候月影城一定会派使者过来,您若想知道家人的情况,也可如愿了。”   “真的吗?太好了!”   苏怜月难得露出几分真性情的笑容,眼里又闪过几分不舍,“陆姐姐,你是不是要出宫去了?”   “对,我得走了,你也回去吧。”   “好。”   苏怜月孤身一人站在这里,朝着陆菱笑道:“陆姐姐要记得常来看我。”   “我答应你。”   “回吧,路上小心。”   ……   陆菱回到宫门处的时候,先前送她进去的侍卫过来见礼,还没说得上话,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叮呤咣啷的响声。   回头看去,黑压压的御林军,头戴铁甲面具,腰间佩着长剑,整装待发。   见此架势,护卫宫门的将士们,也瞬间看直了眼。   有人疑惑道:“御林军怎么出动了?难不成有刺客?”   话音落下,守门的将士们顿显慌乱,他们值守宫城,就是守卫皇宫里的安危,若真是出了刺客,他们责无旁贷。   “程将军来了!”   有人一声呼喊,陆菱瞧见从御林军中走出来一位高个儿男人。   面容俊朗,气质沉静,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他手持长刀,身上却没有穿着和旁边人一样的铠甲,可他通身的气质,却要更显威严。   “程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守卫宫门的士兵一窝蜂凑上去问道。   程昱亭冷眼一扫,目光淡淡的:“奉陛下圣谕,出门缴费,尔等速速让开!”   说完,程昱亭掏出了令牌,对准守卫的将领。   所有人的表情巡视肃穆了几分,有一个管事的士兵,朝着程昱亭拱了拱手,而后听话的让开了通路。   陆菱也被队伍冲到了一旁,被守门将士围在身后。   前方的御林军浩浩荡荡的离开,陆菱听见人群中有人嘀咕道:“御林军不是只管护卫陛下的安危吗?什么时候剿匪这样的小事情,也需要他们出马了。”   周围的声音乱糟糟的,也没人正儿八经的回答问题。   陆菱收回目光,朝着守门的管事道:“陛下行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们还是不要讨论了,免得引火烧身。”   “多谢郡主提醒,我等明白。”   陆菱从宫门走出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坐上马车,后面又是成群结队的内监们鱼贯而出。   众人行色匆匆,陆菱留神听了句,似乎陛下要召集大臣们进内商议年后官员补缺的事情。   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小事,而且与各家权贵的利益息息相关。   萧聆倒是找了个好借口。   陆菱勾唇笑了笑,而后抬脚上了马车。   她没有按照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而是和霍心玉他们一样,去王府集合。   她来到王府的时候,寒澈正急匆匆的往外走,见到熟悉的马车,忽而停下了脚步。   车前的马夫是霍家的仆人,自然认识寒澈。   陆菱听见外头的问安声,随即掀开了车帘。   寒澈伸出手去扶她,眉间的褶皱还没来得及松开,只是语调却不经意柔软了许多。   “我还打算去寻你呢,幸好你回来了。”   “我办事也没有这么不让人放心吧?”   陆菱搭着寒澈的手从马车上跳下来,而后跟着他往里面走,并顺势问了句:“对了,找到文映画了吗?”   “找到了。”   寒澈的语调变得有些沉重,“不过她情况不太好,大夫正在诊治,咱们先商量一下其他的事情。”   正好陆菱也需要把萧聆的安排告诉寒澈一声。   进了王府的客厅,霍言芳赶忙起身迎了上来,围着陆菱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芳姨放心,我很好。”   闻言霍言芳松了口气,旁边的北辰誉坐在轮椅当中,表情也十分沉重。   客厅内的丫环们早已退下,眼下只有他们这些人。   陆菱也很安心的朝着众人道:“陛下以商议明年朝中官员补缺的缘由,将大臣们召集入宫,他让我告诉大家,御林军随我们调配,让寒澈主持大局。”   说完,寒澈接过话头,“既然如此,咱们即刻出发。”   这件事非同小可,尤其还跟官府牵扯到一起,萧聆把官员们召集入宫,也是为了怕有人得到风声,提前准备。   眼下他们准备迅速,也能打敌人一个猝不及防。   北辰誉叫住寒澈,而后叮嘱道:“塔图野心勃勃,又好武事,你们此行千万要小心。”   “孩儿明白。”   寒澈应了声,转而看向陆菱,“你在家等我。”   陆菱唇瓣动了动,见寒澈眼神坚定,于是拉着他走到一旁单独说话。   众人眼中含着笑意,也没有打扰。   陆菱从空间内拿出探测仪,悄悄的递到了寒澈手中,并附耳过去,与他耳语了一番。   寒澈先是皱了下眉,而后目光变得有些复杂,感受到掌心内冰冷的小圆球,更是有些茫然。   陆菱说完,朝着寒澈问道:“记住了吗?”   寒澈也没正面回答,反而笑着调侃了句:“小秘密还挺多。” 第392章 琼华,是我对不起你   陆菱翻了个白眼,明显有些不悦。   见此情景,寒澈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转而认真道:“放心吧,这点小事用不着担心,等我回来。”   “一切小心。”   “好。”   寒澈摸了摸陆菱的耳垂,而后朝着众人道:“诸位好生休息,我走了。”   ……   这件事演变到现在这个程度,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好在一切都有迹可循,寒澈也不是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这次邵祁回来,本来也是趁着年关,顺便和朝廷禀报一声近期塔图的异动。   只是凑巧这些事都撞在了一起。   明日是除夕,也是邵霍两家大喜的日子,所以这件事今日必定得有一个结果。   寒澈他们离开之后,陆菱便陪着霍心玉回到了霍家。   虽然诸事繁多,可是邵祁跟着寒澈一起去了,所以霍心玉也静不下心来。   陆菱虽然也担心,但还算冷静。   她让人去侯府书房将她的颜料与画笔带了过来,正好之前画的人像还没有着完色,陆菱和霍心玉作伴,也能让她少点担忧。   霍家的人里里外外忙着,霍心玉陪着陆菱进了书房还算安静。   霍心玉有些好奇,便忍不住道:“之前就听姑姑说你会给我们准备了成婚礼物,今日是打算让我见识一下吗?”   “对啊,本来打算明天再给你的,可是遇上这些事,这两天也没有完工,索性就今天陪着你一起画完好了。”   “哎呦呦,我倒不知你竟然还擅长画画,什么派系?画的是山水,还是草木?”   “我要是画这些东西的话,何故能成为你们的新婚礼物呢?自然是不同寻常的东西。”   “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霍心玉调侃了句,而后催促道:“快别卖关子了,赶紧给我瞅瞅。”   “你来。”   陆菱来到书桌后,将案台上的东西稍稍整理了一下,而后将自己带来的画纸小心翼翼的展开。   上面的人物也栩栩如生的展示在了霍心玉的眼前。   霍心玉先是愣了下,而后满脸震惊。   “这是……这是画的我跟邵祁?”   “看出来了?”   “这也太像了吧!”   霍心玉忍不住凑近看了几眼,纸页上还残存着些许颜料的味道,她欢喜道:“连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明日成婚的大红吉服,这个玉佩你也去瞧了?画的真像。”   “既然是送礼,肯定得像样些。”   陆菱忽然有些感慨,便缓缓道:“在我的家乡其实有一种习俗,就是成婚前都会拍上一组照片,叫结婚照,咱们这里设备条件都不行,这幅画勉强有那么点意思。”   霍心玉听了皱了皱眉,显然不太明白。   “结婚照?这个名字还挺新奇。”   “其实就是为了留个纪念而已,这幅画就足以代替了,将来等你们老了,还能拿出来给孙儿们瞧,让他们看一看你年轻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华正茂。”   “哈哈哈,这个我喜欢。”   霍心玉搂住陆菱的手腕,娇羞道:“菱儿,这将是我收到的最有意义的成婚礼物,你有心啦。”   “咱们朋友一场,不要客气。”   陆菱将颜料摆出来,而后朝着霍心玉道:“这幅画我还没有上完色,你陪着我一起弄吧,给我打打下手,免得无聊。”   “行。”   霍心玉满口应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霍少陵从外面回来,正好遇到和管家走在一起商量事情的霍家主。   “爹。”   霍少陵上前打了声招呼,霍岩抬起头,又朝着管家叮嘱了两句,随后朝着霍少陵招了招手。   “你过来。”   “有什么事吗?”   霍岩开口问道:“王府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问的是寒澈和邵祁正在忙的事情。   霍少陵摇了摇头,淡声道:“还没有消息。”   话音落下,霍岩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情,并担忧道:“希望他们尽快处理好吧。”   “爹,你放心吧,棠也和邵祁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倒是会说风凉话。”   霍少陵笑了声,而后问道:“妹妹呢?”   “跟郡主姑娘正在书房呢,我瞧着他们刚才抱了不少画纸和颜料,兴许正在作画。”   “她们还有这等心思?”   霍岩瞅他一眼,而后道:“你别去打扰他们了,我看郡主姑娘性情和婉,待人处事都颇为伶俐,心玉这丫头心性不稳,让她跟着郡主历练历练也不错。”   “就作个画而已,能历练什么?郡主是不错,可咱家丫头也不错。”   “哟?难得见你满口夸奖心玉,怎么?眼瞧着自家妹妹要嫁出去了,舍不得了?”   霍少陵闻言挠了挠后脑,笑道:“您别打趣我了,不过说真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往后心玉不在家,家里肯定冷清不少。”   “你这小子!”   霍岩跟着笑起来,他没再说话,可也当着霍少陵的去路,没有让他过去的意思。   霍少陵忍不住问:“爹,还有什么事吗?”   霍岩愣了下,露出几分欲言又止,而后道:“算了,没事,你们玩去吧。”   说完,霍岩背着手就要离开。   霍少陵瞧见自家父亲沉默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知道他爹想要问什么事情。   可是他娘远在江州,这么多年早已跟霍家断了联系。   当初琼华夫人把霍少陵送回霍家的时候,他们其实就料想到了今日的情景。   当初他们爹娘和离,霍少陵和霍心玉南北分离,一家人分崩离析。   后来琼华夫人改嫁,霍少陵却不愿意跟着琼华夫人去到夫家,后来想想着回到金陵。   本来琼华夫人千般不愿,万般不舍,但是听闻霍岩身边至今没有另娶,家里连个姨娘也没有,可怜了心玉从小跟着他长大,连个可以帮衬的兄长的都没有。   后来琼华夫人沉默了良久,最终同意霍少陵回到金陵,也算是让霍家的生意后继有人。   但琼华夫人,心意坚定,霍少陵回到金陵之后,没过多久便传来了琼华夫人改嫁的消息。   当晚,霍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喝闷酒,后来喝醉了,霍少陵扶着他回房的时间,霍岩拉着他的手,哭着像个孩子。   他口口声声念道:“琼华,是我对不起你。” 第393章 哪有这么娇气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就算最后霍岩洁身自好,这么多年独身一人守着霍家和两个孩子,可是再也没能换回琼华夫人的一次回顾。   姑姑曾经说过,琼华虽未女流,但性情刚烈,眼中更是揉不得沙子。   她说过永远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希望霍岩也是。   如今霍岩悔不当初,而琼华或许也已经不在乎曾经的是与非了。   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   午后,阴沉沉的天,飘起了雪。   屋内虽然炭火很足,但是坐久了,腿也有些不舒服。   霍家的小厨房做了桂花圆子和糕点,让她们过去吃一些。   出门的时候,地上已经聚集了一层薄薄的雪粒。   陆菱穿着暖绒披风站在廊下,看着眼前苍茫的雪景,忽而叹了口气。   霍心玉跟上来,笑着问:“担心呀?”   “肯定的,应该也快了结了。”   “放心吧,一会儿就回来了。”   霍心玉收回目光,又朝着陆菱说道:“对了,听说他们在玉兰园找到了好几个孩子,还有男有女,眼下正在王府诊治呢。”   孩子!   陆菱猛地回头看向霍心玉,有些自责道:“他们没事吧?我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应该没事,刚才也没有多说,咱们就离开了,王府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应当是没事。”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等雪停了再去吧,现在越下越大,外面太冷了。”   霍心玉抓住陆菱的手臂,而后道:“王府有姑姑呢,他们一定会安排妥当,你就放心吧。”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陆菱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方才顾着霍心玉的事情,心里又难免替寒澈他们担心,因而顾此失彼。   霍心玉拉着她往廊下走,“别站着了,一会儿衣服都湿了,你陪我去花厅坐坐吧,难不成你连我姑姑也信不过?”   “我自然相信芳姨。”   “那不就成了,所以你就别担心了,等雪停了,我陪你一起去,说不定哥哥和邵祁也就回来了。”   “好吧。”   ……   傍晚的时候,雪停了。   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暗,可是寒澈他们却迟迟没有回来。   霍心玉和陆菱全都放心不下,又担心着孩子们的事情,所以便一通坐上了马车,再次回到了王府。   霍言芳刚好从旁边的暖阁里出来,迎面便瞧见了陆菱等人。   陆菱和霍言芳想去看看孩子,被霍言芳拦了下来。   “孩子们受了惊吓,大夫给他们开了药,刚吃完都睡了,你们要是现在过去,恐怕会将他们吵醒,依我看等忙完了这两日,再去看吧。”   话说到这里,陆菱他们也不好坚持,便陪着霍言芳回到了客厅当中。   霍言芳又道:“你们放心吧,刚才棠儿让人传了消息回来,事情已经结束了,只是还需要进宫和陛下知会一声,可能晚些才能回来。”   陆菱松了一口气,问道:“他们没受伤吧?”   “没说,不过肯定没事。”   “那就好。”   说完,霍言芳又看向霍心玉,忍不住笑道:“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家里事情都忙完了吗?”   “家里的事情都是爹爹和哥哥在操持,没我什么事,不过差不多都已经打理好了。”   “明天就要做新娘子了,开不开心?”   “当然开心啦!”   霍心玉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抱着霍言芳的手臂撒娇道:“邵祁现在对我可好啦,年后我都舍不得放他走了。”   “此去北境也是无可奈何,再加上现在北境不安稳,他是主将,必定得守在边关,你既然选择了他,也要体谅他的苦楚。”   “放心吧,姑姑,我明白的。”   霍心玉似乎早就习惯了,她不以为意道:“他守着北境,我也可以守着他,大不了就和以前一样,我多往北境跑几次嘛,成亲之后,我和他的关系就不同了,想来去了军营也能多留几日。”   “你呀你!”   霍言芳点了点霍心玉的鼻尖,笑道:“你当边关的风,是那么好吹的吗?没事少往那边跑,免得你父亲和邵祁他们为你担心。”   闻言,霍心玉撅了撅嘴巴,没有反驳。   不过看她的架势,估计也听不进去。   而后霍言芳看向陆菱感叹道:“你们成婚之后,明天就等着棠儿和菱儿大喜的日子了。”   “还早呢。”陆菱说。   “不早了,也就半年的时间,眨眼也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霍言芳忍不住拍了拍陆菱的手,“你刚搬回承安侯府,又给爹娘请了排位,依例需要守丧半年,要不然我真想你们和心玉他们一起成婚,咱们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没关系的芳姨,也不急在这一时。”   “对,反正早晚都是我们北辰王府的儿媳妇!”   众人调笑起来,而后从外头跑来一道匆匆的身影,是王府的伙计。   “王妃!世子回来了!都回来了!”   “太好了!”   众人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稍倾,一前一后几道身后从王府门外缓缓而入。   寒澈身上穿着一身墨色长袍,在一片雪色中,孤傲而来。   他身姿英挺,要垮长剑,举手投足间充斥着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陆菱从廊下跑过去,来到寒澈跟前,微微仰着头注视着他。   寒澈脸上靠近眼角的位置,有一条淡淡的血痕,伤口已经凝固,清冷的面庞之上,平添了几分野性。   陆菱看着他的眼角,嘴里的热气呼出来。   “怎么弄的?”   寒澈伸手摸了摸,笑道:“树枝刮了下,不碍事。”   陆菱拽住寒澈的手,嫌弃道:“别摸,手脏了容易感染。”   “我哪有这么娇气?”   “不是娇气不娇气的问题,要注意伤口卫生,一会儿我给你擦点药。”   “好。”   这边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便随着剑刃坠地的声音。   打眼一看,霍心玉跳到邵祁身上,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邵祁本来手中还拿着剑,见她跑过来,又怕伤到她,匆忙之下赶紧丢的远远地。   远在花厅的霍言芳见此情景,忍不住打趣道:“邵祁,你可是军队主将,打仗的兵器怎么能随意丢了呢。”   说完,霍心玉捡了便宜还卖乖,附和道:“就是。” 第394章 你也太没追求了   邵祁便笑着问:“那我把你丢下去?”   说着还真作势松了松力道,吓得霍心玉连忙抱紧邵祁的脖子,呼喊道:“你敢!你要把我丢了,你媳妇儿就没了!”   “不敢丢,不敢丢。”   众人笑声一片,霍言芳招呼道:“快进来休息一下。”   邵祁和寒澈先回屋换了身衣裳,毕竟他们在外奔波了一天,又淋了雪,身上的衣服潮湿,也脏了。   好在邵祁和寒澈的身量差不多,霍言芳便给邵祁找了一身寒澈的衣服。   霍言芳一直粘着邵祁,可是换衣服的时候,却被赶到了门外。   霍心玉气的在门外吹胡子瞪眼,“邵祁!你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咱俩明日就要成婚了,你还跟我生分呢?”   这话让霍言芳听了,追着喊着要让霍心玉矜持一些。   陆菱乐的在旁边看戏,然后趁着没人注意,寒澈将房门拉开一条缝,直接把陆菱拽了进去。   陆菱:“……”   陆菱眼睛往下瞄了一眼,‘啧’了声,学着霍心玉的音调,调侃道:“还穿着裤子?你这样太见外了。”   寒澈知道她是故意的,索性也由着她闹。   只是回身拿衣服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小东西。   “给。”   陆菱把探测仪拿在手中,笑着问:“好不好用?”   “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好东西。”   陆菱低头拨弄了下,也不知道她按到了什么,小黑球忽然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从她掌心飞了出来。   屋内一阵亮光闪过,旁边的墙壁上显现出图影。   入目便是一座寂静的宅院,随着镜头的推进,宅院内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被记录了下来,包括里面有多少人,分别分布在什么地方,就连屋内的情景,也能通过热成像看得一清二楚。   陆菱只是看了一个开头,便关了起来。   她又把探测仪递给了寒澈。   寒澈挑眉,“干嘛?”   “送给你呗。”   陆菱眼睛转了转,笑道:“反正我多的是。”   寒澈接过小黑球,而后抬手用指腹蹭了蹭陆菱的耳尖。   她的耳朵最是敏感,有时候偶尔不好意思,也是耳尖先红。   陆菱下意识躲了下,惹得寒澈笑起来。   寒澈说:“阿菱,我很开心。”   “就送你这个一个小玩意,你就这么开心?你也太没追求了。”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你。”   陆菱知道,她身上有很多不能言说的秘密,寒澈也曾说过,会等到她主动诉说的那一日。   如今,陆菱心中反倒没有了起初的顾忌。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   换完衣服,回到客厅,厨房内熬了一大锅的姜汤,霍言芳让众人都喝一些,驱驱寒气。   几人面对着面坐着。   霍言芳道:“明日你们便要成婚了,按说成亲前一日,你们是不能见面的,眼下又无奈坏了规矩,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所冲撞。”   闻言,霍心玉笑道:“姑姑,你就放心吧,哪有那么多规矩,只要我和邵祁拜完堂就好了,其余的都是锦上添花。”   “你呀你,从小就没规矩,现在还振振有词。”   “嘿嘿,邵祁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说完,霍心玉又看向了邵祁。   邵祁点头附和,“是,只要心玉明天肯上花轿就行。”   喝碗姜汤,邵祁和霍心玉便提早离开了王府,毕竟明日大婚,他们也不好在外逗留。   天色将晚,霍言芳本来想留着陆菱在家吃晚饭,可是陆菱还要回家做些准备,索性也离开了。   寒澈去送她。   雪夜难行,马车走的有些慢。   路上陆菱朝着寒澈问道:“对了,刚才也没来得及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这次还真是沾了你光。”   寒澈声音有些沉重道:“我竟不知道,塔图的势力,原来已经渗透的如此之深,而且你一定想不到那些塔图武士守卫的宅子主人是谁。”   “宅子的主人?我认识吗?”   “你肯定不认识,不过这号人物在前朝也算是举足轻重。”   “谁?”   “先帝身边的一名宦官。”   寒澈说话的声音很轻,可是内容却令人惊愕,“就连萧聆都以为这位宦官在先帝去世时殉葬了,可谁能想到他竟然一直在金陵,还和塔图狼狈为奸,在暗处搅弄风云。”   “他做了什么?”   “具体的事情,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反正也就是那些掩攒之事,年关将至,朝堂之上恐怕要不安生了。”   “应该牵连了不少内臣吧?”   “不是牵连,是他们死有余辜。”   寒澈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怪只怪先皇当年疑心太重,又素来享乐,之后越来越随心所欲,把朝堂之上搅得污秽不堪,后来先太后垂帘听政,更是把权力牢牢的握在自己权贵手中,徒增国家内耗,以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就算萧聆有心收拾,却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见成效的。”   当年的往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是之后的影响确实源源不绝。   陆菱能够体会寒澈的心情。   她把头靠在寒澈的肩上,忽然叹了口气道:“寒澈,咱们都留下来吧,萧聆这个人我们不足评判,可他治国的手段可见不一般,就算你远离朝堂,也无法完全抛弃这些事情,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谈什么闲云野鹤的生活?如今的大周内忧外患,是用人的时候。”   寒澈握住陆菱的手,笑着说:“你知我心意。”   “嗯,我知道。”   ……   经过昨日的阴霾小雪,今日的天空终于放晴。   如今的邵府跟前更是十分热闹。   陆菱他们四更天就起来收拾了,天还未亮,她便赶去了霍家。   今日是要过去见礼的,除此之外,陆菱还要给霍心玉当伴娘。   府门前后,张灯结彩,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威严气派的门楣,挂着高高的红灯笼。   顺着门前的街道,洋洋洒洒的红毯一直朝着远处延伸,十里红妆,备显恩宠。   陆菱到了内室的时候,霍心玉正打着瞌睡由着别人给她上妆。   平日霍心玉也总是淡妆打底,穿的简单利落,今日披上繁复花纹、层层叠叠大红吉服,透露出几分典雅的美感。   琼华夫人虽然派人送来了贺礼,可是人却没有来。   房内是霍言芳在主事。 第395章 准备怎么刁难他们   瞧见陆菱后,霍言芳便将她拉了过来,欢喜的问:“菱儿,快来瞧瞧,心玉今日的妆容如何?”   大概是听见熟悉的名字,霍心玉悠悠转醒,下意识便伸出手要揉眼睛。   好在陆菱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霍心玉的手,而后笑道:“甚美甚美!”   霍心玉眼睛睁圆,流露处几分笑意。   “你来啦。”   “昨日的话可让人封了卷轴?”   “这是自然,听送画的下人说,邵祁见了也十分喜欢,随即表示要让人把画挂在府中内室,还托人转告我,让谢谢你。”   “客气啦。”   陆菱笑着应了句,旁边的霍言芳问道:“什么画?”   霍心玉打了个哈欠道:“是菱儿给我们准备的新婚贺礼,她画的人像栩栩如生,就像把我和邵祁裱在了纸上似的,简直不可思议。”   “真的呀?”   “嗯哼,姑姑若是不信,回头你也让她帮你们画一幅。”   霍言芳还没说话,陆菱率先应道:“这个好办,左右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哎呦呦,又嘚瑟起来了。”   霍心玉和他们说了半天话,人也精神了起来。   眼瞧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亮,陆菱便悄悄退出去,找来了霍家的侍女,是她们先给霍心玉备些容易入口的吃食,免得待会儿顾不上,又得饿肚子。   婚礼的议程十分反锁,要从早闹到玩,今日又是除夕,免不得还得祭祖什么的,霍心玉若是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只怕得饿晕在路上。   侍女笑着朝厨房走去,很快她们端来了一些桂花糕。   桂谐音贵,富贵人家往往都喜欢种植桂花,也就是所谓的添些贵气。   今日吃这个桂花糕,也算的上好兆头。   糕点都被切成了小块,十分方便入口,也不怕沾口脂,毁了脸上的妆容。   陆菱端着糕点过来的时候,霍心玉的眼睛都看直了。   “还是我们小郡主比较贴心,屋里闹哄哄的,只有你听见我的肚子叫了,哈哈哈。”   “先垫垫肚子,你现在出不了门,衣饰又这般繁琐,也不敢给你吃什么汤汤水水的,免得弄脏了衣服,就先吃些桂花糕吧。”   “我到不拘着吃点什么,反正能填饱肚子就成。”   说完,霍心玉朝着陆菱张开了嘴巴,竟要陆菱直接喂给她吃。   陆菱莞尔一笑,随即夹起一块糕点,送到了霍心玉跟前。   “味道如何?”   霍心玉腮帮子微鼓,眼睛笑起来弯弯的,连连点头道:“好吃!”   半盘糕点下肚,霍心玉还嚷嚷着要吃别的。   陆菱可不敢再给她多吃,便打趣道:“你今日穿着礼服束腰很细,你若是不想拜堂的时候露出小肚子上的肉,眼下只能少吃一点了。”   闻言,霍心玉立即噤了声,担忧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成亲真麻烦,那我喝点水吧?”   “这个更不行了!”   陆菱拍了拍霍心玉的肩膀,笑着说:“待会儿你上了花轿,万一想上茅房,难不成让大家伙停下来给你找官房吗?”   “……”   霍心玉郁闷了,“算了,不吃也不喝了,就等着邵祁早点上门好了。”   “时辰快到了,待会儿有得让你忙呢,你现在就好好歇歇吧。”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眼下霍心玉的装扮也弄好了,就等着邵祁他们过来之后,盖上盖头就能走。   可是陆菱提前叮嘱了寒澈,让他们迎亲的队伍早些出发,而且还透露出了几分要过关斩将的意思。   寒澈当时挑了挑眉,虽然没说什么,但也已经看出来陆菱和霍心玉已经提前想好了不少整人的把戏。   霍心玉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没了吃食,安静了一会儿便要拉着人说闲话。   “菱儿,待会儿你准备怎么刁难他们?”   “到时候你就瞧好吧,必定让你们终身难忘。”   霍心玉哈哈的笑出声,“你的点子,我自然信得过,不过邵祁这人从前就喜欢装模作样,端着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害得我苦等了他这么久,今日你可得帮我出出气。”   “哎呀,就怕到时候有人心疼啊。”   话音落下,霍心玉果然皱起了眉头,忽然语出惊人道:“陆菱,你不是打算直接跟他们打一架吧?”   “……”   陆菱翻了个白眼,“我看上去像是那么粗鲁的人吗?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斯文些。”   “那就好,只要不打架,我就不会心疼,昨日出去抓人,邵祁身上带了些伤,今日肯定还没好呢,咱们玩闹归玩闹,就是别真的欺负他就好。”   陆菱‘啧’了声,继续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就已经开始心疼了?”   “哪有?这算什么心疼?”   然而,陆菱却忽然话音一转,“你怎么知道邵祁身上受伤了?”   “……”   霍心玉的脸蓦地一红,当然她脸上的妆容本就娇艳,眼下更显羞涩。   “我……我……他告诉我的呀。”   说着说着,霍心玉的眼睛还朝着四处瞟了眼。   幸好刚才收拾完妆容,霍言芳带着嬷嬷们便离开了,眼下房中只有陆菱和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   霍心玉松了口气,若要是被姑姑听见,肯定会想起昨日换衣服的事情,怕又要说她没规矩了。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惹得屋内的几人都笑开了怀。   看时间差不多了,陆菱就让旁边的几个侍女去门口做准备了。   听见动静,霍心玉忽然紧张起来。   “他们来了吗?我好紧张呀,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做错什么,闹笑话。”   陆菱见此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会提着花篮在旁边陪着你,喜娘也会在你旁边搀扶着,有什么事情,我们会提醒你的。”   “菱儿,这次可真是要多谢你,还来亲自送我出嫁!我在金陵城中没什么好友,连我娘也……”   霍心玉沉默了下,倒也没有多失落,反而笑起来,“你和姑姑能陪着我,我真的很开心。”   “心玉,咱们是朋友,不说这些客套话。”   陆菱倾身过去抱了抱霍心玉,而后温声道:“更何况,等我成婚的时候,你也会来给我送嫁呀,心玉,我真心的祝福你们,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第396章 我投降!   因为婚事准备的匆忙,所以显得特别大张旗鼓。   霍心玉虽说没什么知心好友,可是在偌大的金陵城中,光是靠着世家关系,也能有一些说不上朋友,但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这些日子她听了太多祝福的言辞,那些人高声阔谈,十分尽兴。   可都没有眼下陆菱伏在她肩头,说出来的语调,让她动容。   霍心玉的眼眶登时便红了起来,“嫁给邵祁,我分明是满心欢喜,可如今也不知怎么了,听你说了这些话,反倒有点不舍得嫁了。”   “你可别害我!”   陆菱打趣道:“这话要是让邵祁听见了,非得把我轰出去不可。”   霍心玉笑着握住陆菱的手,便道:“菱儿,咱们初见时不算愉快,可没想到能跟你这般投契,成婚后,也莫要跟我疏远了,我可不会像一般的闺阁女子似的,天天足不出户修德行,肯定还要日日烦着你陪我玩。”   “乐意之至!”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欢喜的一声。   “姑娘,邵将军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顿时响起,连带着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近及远,越来越清晰。   霍言芳也从外面赶了过来,笑着说:“他们今日来的倒是早,看来邵祁也是迫不及待要把你娶回家了。”   “姑姑,菱儿有新花招,你们且去看着吧。”   “啊?”   ……   陆菱从室内出来,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粉色百褶裙,看着活泼又伶俐。   平时她很少穿这样颜色的衣服,以至于寒澈远远瞧见她的时候,还忍不住愣了愣神。   大周嫁娶时的衣饰遵循红男绿女的讲究。   邵祁难得穿着大红色的衣袍,胸前坠着团花紧蹙的喜结,身后跟着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从霍家正门走了进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怀的笑容。   就连寒澈也摈弃掉了以往非黑即白的穿着,穿着一身沉水绿的衣饰,上面绣着素雅的竹叶,衣袍的边缘还绣着翻滚的云团密织纹路,显得有几分张扬的少年期。   而霍家的院落当中,早就围满了前来观礼的人们。   此时此刻,霍心玉的闺房门外也分立着不少打扮喜庆的侍女,她们分立门侧,手中系着彩带,缓缓坠于门外,竟然将整个房门隔了起来。   邵祁无奈笑了笑,知道寒澈口中的过关斩将是什么意思了。   他眼皮撩起,瞅了眼旁边的人儿,便笑着问:“郡主,您大人有大量,早点放我们过去吧。”   陆菱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只朝着身后的侍女们递了个眼神。   “不开不开就不开!要想大门开,请先答题让我们姑娘乐开怀。”   侍女们齐声说完,院内顿时欢笑一片。   好家伙,连顺口溜都出来了?   邵祁便问:“答什么题?”   这时候,陆菱便走了出来,手里还正儿八经的揣着一本册子。   邵祁趁着这个间隙,朝着旁边的寒澈道:“兄弟,这什么情况,你有谱没谱呀?待会儿可全靠你了。”   闻言,寒澈笑了下,“你放心吧,左右不过问一些心玉的生辰,喜欢的吃食之类的问题,总不会太为难你的,你该有把握的。”   听了寒澈的话,邵祁稍稍放了些心,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说的也是。”   然后,他便开始在脑中回忆往日和霍心玉相处的细枝末节。   等他把霍心玉的生辰,喜欢的吃食玩物,最爱逛得几家园子,喜欢的胭脂水粉都回忆了一圈之后。   陆菱却忽然正儿八经的问了句:“我问你,什么是三从四德?”   此言一出,庭院当中哗然一片,更有人笑着打趣道:这还不简单!   更有甚者开始在旁边出言帮忙抢答,什么‘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礼貌标注:出自《仪礼·丧服·子夏传》)’   邵祁等人还未开口,这些人已经帮忙答完了。   然而,陆菱笑着问身后的侍女们,“他们答得对吗?”   “不对不对!大门不能开,你们继续猜!”   陆菱又看向邵祁他们,笑道:“听见了吗?”   邵祁额角一阵突突,他忍不住看向寒澈,求助道:“你怎么看?”   “肯定不是他们刚才说的那些书上的所谓言论,我估计她们心里早就有了数,咱们多半猜不到,不如直接投降,问问她们答案。”   寒澈说完,邵祁眼中闪过一抹鄙视。   “你怎么能谈投降两个字呢?”   寒澈挑了挑眉,“你还有什么办法?”   话音落下,邵祁特别干脆的上前一步,朗声道:“我投降!”   寒澈:“……”   呵,男人。   邵祁又道:“请姑娘告知正确答案吧。”   “那可不行,没点彩头,我们怎么能轻易交代?”   一听这话,就是要红包呢。   幸好邵祁他们早有准备,当然这些也是陆菱提前知会过得。   虽然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可是听着看着却十分热闹,而心玉又一直是哪里热闹,便往哪里凑的惹事精。   这样的场面,她肯定欢喜。   所以邵祁自然愿意配合。   于是便吩咐旁边的管事送上红包,守在门前的侍女们全都得了红包。   这些红包摸着轻飘飘的,可有人偷偷看了眼,里面竟然全都放的是银票。   想来肯定不会少。   一瞬间姑娘们都高兴了。   陆菱便也不是真的要为难邵祁,收了红包,自然要道出答案。   于是,身后的侍女还是一人一句的补充。   “所谓三从四德,也就是姑爷往后要遵守的新时代男德典范。”   “三从就是:媳妇儿逛街要随从!”   “媳妇儿命令要听从!”   “媳妇儿说错要盲从!”   最后陆菱总结:“反正就是一个字——宠!”   话音落下,当即哄得众人哈哈大笑,如此新鲜的言论,倒是第一次听见。   邵祁也跟着笑起来,朗声应允:“放心,这点小事,我一定遵从!”   此时此刻,霍心玉提着裙摆猫在门后偷听外面的动静。   当陆菱说出什么三从四德的时候,她可真是一头雾水。 第397章 邵祁和霍心玉大婚   从小她也读过不少书,《女诫》中有一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   年少不懂事的时候,霍心玉心急硬背,愣是让自己把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印在了自己脑中。   后来长大一些,见识广阔,却再也不愿看这些文字一眼。   什么女子生下来就要放在地上,让她弄之纺锤,还要敬告祖先,将来让她明白女子卑弱,天生下来就与男子有别。   霍心玉自是懒得理会。   她认为人在天地间行走,最重要的乃是德行,与男女之身又有什么关系?   适才听了侍女们的话,才明白陆菱变着法的在告诉邵祁,往后要如何疼她。   霍心玉心下自然开心。   外面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邵祁等人险些招架不住。   终于等问题问完了,彩带撤去,一行人准备进去迎接新娘的时候。   旁边有人出声提醒,“迎亲酒还没喝呢?霍家怎么没准备迎亲酒呢?”   适才,跟着邵祁一道来的兄弟们,也有些愣怔。   大周习俗,凡是认亲当日,从来到女方门前开始,便需要一步一杯酒,如此走到新娘子门前,才能将新娘子接走。   眼下他们在门外玩闹了半天,却没有一杯酒挡路。   白白让邵祁带了那么多挡酒的兄弟,眼下竟然没了用武之地。   正说着,西边的小门里忽然一个个的杂役们鱼贯而入,每个人的手上都托着托盘,上面摆满了白瓷碗。   众人又是一阵调笑。   正盼望着,眼下可不就来了吗?   可是等人走进了,人们又泛起狐疑。   怎么白瓷杯里的酒液,竟然是黑褐色的?   这是怎么回事?   离得近了,更是漫起了淡淡的酸味。   众人细细嗅了下,忽然发觉这个味道压根不是酒,而是醋!   陆菱的招式,邵祁也已经见识过了,眼下知道没有进门酒,肯定有别的花样。   邵祁便笑道:“郡主,还有什么招继续来吧,我邵祁奉陪到底。”   “这个还真没耍花招。”   陆菱凑到人前,缓缓笑道:“我们心玉念及邵将军身上有伤,所以说什么也不让我们摆进门酒,可是我想着若是以白水相待,稍稍有些寡淡,所以便换成了醋,邵将军,请吧。”   合着还有这个缘故呢?   昨日那宅子里面发生的事情,今日也都传开了。   大家都知道邵祁大婚前日,和北辰王府的世子冒险去擒了潜藏在金陵城内的塔图贼人,乃是大功一件。   今日事情传来,不少老百姓赶到后怕,又庆幸朝廷这次兵贵神速,竟然处置的如此妥当。   眼下听闻邵祁受了伤,不免有些挂念。   邵祁便笑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说完,邵祁率先端起一碗醋,朝着眼前的屋门道:“邵祁干了!”   “好!”   “大家一起喝!”   邵祁带来的兄弟们,最后还是派上了用场,就连寒澈也免不得被人怂恿喝了好几碗。   这心意虽好,但醋毕竟酸口。   眼下众人们喝的龇牙咧嘴,倒是把旁边的宾客全都逗笑了。   一时间欢声笑语在院内激荡,身后的锣鼓声再次铿锵轰鸣,一片繁华热闹当中,邵祁带着自己的心上人,意气风发的抱上了花轿。   吉时已到,也是时候启程。   因为两家距离并不算太远,但为了显示看重,今日的花轿将会特意绕过城郊的福源寺。   听说那里求的姻缘最是灵验。   今日基本就是除夕,街道上十分热闹,凡是迎亲队伍经过的地方,皆是一片欢呼叫好。   陆菱命人准备了不少糖货,边走边撒,周围聚集的群众,拿了糖吃,总要说几句祝福的吉祥话。   霍心玉收获了一整条街的祝福,从霍家到福源寺,再到邵府,竟是连绵不绝,此起彼伏。   当花轿停在邵府门前的时候,陆菱偷偷掀开花轿车帘的一角,朝着里面的人儿问道:   “心玉,听见了吗?”   “嗯!”   霍心玉双眼含泪,忽然满是动容道:“够多了,菱儿,即便我母亲今日没有过来为我送嫁,我也没有任何遗憾了,谢谢你。”   她原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了,却不成想陆菱还是看穿了她的脆弱。   她其实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娘亲,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哪怕当年她就已经被舍弃了一次,可她依旧盼望着那个人能亲自送自己上花轿。   饶是听了那么多祝福的话,可是她最想听见的,还是她娘的祝福。   如今都无所谓了。   足够了,一路走来听见的所有祝福,都已经把她的心填满了。   等到很多年后,霍心玉回忆起这天的情景时,还是总忍不住激动。   她嫁给了这世间……不,是她心里最好的男子,与她白头偕老,儿女双全,父兄关爱,挚友陪伴,她是何等的幸福。   这一天,霍心玉的心情都是高涨的。   跨过马鞍,从此一帆顺遂。   迈过火盆,往后一生明澈。   拜过天地,她与邵祁便是这世间最亲近又紧密的存在。   经过繁复的规矩礼仪,霍心玉终于被送进了新房。   屋内红烛高燃,静悄悄的,旁边三个穿着喜庆的侍女,时不时打量床沿上的新娘子一眼。   眼睛里有喜悦,也有羡慕。   陆菱跟着霍言芳在内院里招待女眷。   大概是今日的喜庆,侵染了所有人的心情,霍言芳逢人便要带上陆菱顺带介绍一句,这是她家未来的儿媳妇。   陛下赐婚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   眼下金陵城中,就没人不知道陆菱和寒澈是一对。   霍言芳说的兴奋,倒让陆菱红了脸,一路应付着,脸都差点笑僵了。   最后,她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拉着霍言芳到一旁休息。   “芳姨,您别喝多了。”   “瞧不起我是不?芳姨我的酒量,连棠儿这个小兔崽子都比不上,你就放心吧!”   霍言芳脸颊都红了,说话也有些大舌头,虽然眼瞧着还比较清明,但陆菱也是不敢让她在放纵了。   陆菱便耐着性子道:“芳姨,老王爷行动不便,待会儿还得劳烦您帮忙带回家呢,您若是喝多了,老王爷岂不是没人管了。”   霍言芳愣了下,“不是有你们吗?”   闻言,陆菱压低了声音,调笑道:“今夜乃是除夕,城中后湖之上还有烟花表演呢,我和寒澈出门约个会,应当不过分吧?” 第398章 咱们约会去   “不过分!芳姨不喝了!”   “乖啦乖啦。”   陆菱哄小孩似的,温声细语的说着。   话音落下,旁边廊下传来木轮的咯吱声。   陆菱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霍言芳率先挺直了脊背。   她双眼迷离又茫然,显然带着醉意,可是动作又十分明显,四下张望了两眼,落在身后的回廊当中。   北辰誉坐在轮椅上,被寒澈推着,正徐徐的往这里走。   “誉哥。”   霍言芳低低的唤了句。   闻言,北辰誉便皱起了眉头,随口牢骚了句:“看吧?若我不来寻她,你娘铁定喝的找不到北。”   “是,还是父亲了解母亲。”寒澈含笑回了句。   北辰誉便催促着寒澈加快了步伐,来到了霍言芳跟前。   北辰誉的腿疾,伤患已久,此前陆菱给他配了一些药粉,用来恢复腿上的旧伤。   这些日子,北辰誉也积极地做着复建。   只是伤患积年,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治得好的。   所以北辰誉出门在外,也是离不了轮椅的。   眼下霍言芳明显有了醉意,北辰誉实在不放心,好在今日小辈们都在,由着他们热闹就行。   北辰誉带着霍言芳先回府去了。   寒澈留在长廊中,此处僻静,远处的丝竹声隔着远远地,乍一听还别有意境。   陆菱靠坐在旁边,水灵灵的眸子就这样注视着寒澈。   寒澈被她看笑了,忍不住逗她,“平日便知道你点子多,明年咱们的婚事,要弄些什么花样呢?肯定得比今日热闹吧?”   “别人结婚的时候,我帮着想点子,轮到我结婚的时候,还是我想?我不管,你得找人把这件事负责起来,那天我只需要静静观望即可。”   “你要看着我被别人欺负?”   “你好好说话,怎么能算欺负呢?再给你一个机会。”   陆菱笑意盈盈,就差没把‘赶紧夸我’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寒澈心念微动,捏住陆菱的下巴,随即便亲了过去。   如今是在别人的府上,虽然此处清静些,可架不住人来人往的,这要是被人看了去,可怎么好意思?   陆菱伸手去推寒澈的胸口,她的手腕反而被男人握住。   然而,双手举高,直接被按在了身后的圆柱上。   陆菱:“……”   她的后背紧紧的贴着,某人唇上的攻势确实越来也懵,纠缠着她,令她喘不过气来,顿时乱了呼吸。   凌乱温热的鼻息,在两人的面上拂过。   荒唐之余,又觉得十分刺激。   最后,陆菱急促的呼吸着,趴在寒澈肩头,听见他使坏般的笑声时。   陆菱顿时羞的迈进寒澈的颈窝里了。   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平时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克制守礼,可能也是因为从小被约束管了,性子格外清冷一些,可是发起疯来的时候,也是不管不顾的,但却有一种别样的魅惑感。   盈盈月光下,旁边的红灯笼越发明亮。   寒澈的半张侧脸都隐在朦胧的光感里,他的唇瓣一片润泽,唇角还有点红红的。   陆菱凑上去摸了摸自己的杰作,嘿嘿笑了起来。   寒澈问:“笑什么?”   “当初咱们在月牙镇初遇的时候,你可想过会有今日?”   “自然是不敢想的。”   初见惊艳,寒澈也只是遗憾,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到她,到底也是抱了几分萍水相逢的无奈感,所以未做他想。   但命运何其微妙,他们之间也才有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遇。   刚才寒澈替邵祁挡了不少酒,眼下他的身上带着一丝浅淡的酒意,倒也不算难闻。   陆菱凑过去,寒澈顺势伸出手臂,揽她入怀。   天际烟花开裂,分散出五颜六色的霞光,簌簌而坠,美不胜收。   庭院内的说话声,伴随着小孩子们的欢呼声,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沉醉。   寒澈忽然开口:“想出去逛逛吗?”   “现在?我们现在开溜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都这么晚了,难不成你想跟着去闹洞房呀?”   “啧,也不是不行。”   寒澈便笑了笑,说:“你可放过邵祁吧,他可是给了我任务,让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千万不能让你靠近新房半步。”   “好呀,这个邵祁!刚把我们心玉娶进门,就这样过河拆桥!”   陆菱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折腾了一天,他们也够累了。”   陆菱牵着寒澈起身,“走,咱们约会去!”   “本世子也奉陪到底。”   ……   河岸的风,似乎要比寻常的地方更冷一些。   可是陆菱的手被寒澈握在掌心里暖着,竟觉得手心都热出了汗。   四周围满了看烟花的人,言语里还津津乐道着白天邵霍两家的婚事。   热闹的人尽皆知,寒澈忽然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阿菱,若我们成婚那日,没有今日热闹,你会不会觉得遗憾?”   “不会呀。”   陆菱倒是很坦然的夸起了自己,“今日的婚前小游戏可是我一手策划的,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比我有才的人?我自己成亲的时候,我肯定要乐得清闲,才不会管这些事。”   “如此我便放心了。”   闻言,陆菱眯了眯眼,朝着寒澈问道:“你不对劲!你是不是想草草了事?”   寒澈脸上故作的调侃顷刻间散去,而后笑道:“放心吧,咱们的婚事我来做总策划。”   “那你肯定比不上我呀?”   “我……尽力吧。”   “男人,就是爱逞强!”   两人絮絮叨叨的围着河岸散布,头顶明月高悬,天空中的烟花足以与月光媲美。   去年没有待在一起守岁的遗憾,今日也算是彻底补上了。   二更天的时候,寒澈背着略显困倦的陆菱,一步一步朝着承安侯府走去。   路上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四处都很明亮。   陆菱的声音低低缓缓的,在寒澈的肩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胡乱聊着。   寒澈听的很认真,时不时还要附和几句。   如果不搭腔,陆菱就要乱动表示抗议。   后来说着说着,陆菱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大抵是真的困了。   “寒澈,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那里和这里完全不同,有时候我在想那个地方是不是什么关卡,杀得丧尸越多,积累的分数就多高,等积攒到一定的分数之后,通关了,我就被放到这里养老来了,哈哈哈哈,搞不好真的是这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这些低沉犹如呓语的话,却藏着诡异的惊变。   寒澈初初挑了下眉,流露出几分惊讶,而后便坦然接受了。   有些东西,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只要想找,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只是寒澈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执着,他也不在乎陆菱从哪里来。   所以听见陆菱絮絮叨叨了这么久。   他只是轻轻的问了句:“还会离开吗?”   “离开?不离开!不想离开。”   “为什么?”   “因为……舍不得你。” 第399章 食髓知味。   ‘舍不得’三个字出口的瞬间,寒澈的心都跟着烧的火热起来。   明日便是新年,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好的新年礼物了。   陆菱之前也喝了一些酒,眼下吹了风,酒意上头,就这样趴在寒澈的肩头睡着了。   所谓的守岁,又半途而废,不过也没什么所谓。   阿宽和平常几个身边的兄弟,以及宋赫在侯府内欢聚一堂。   这个时辰,邵府的喜宴也都散了。   宋赫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用来招待阿宽等人。   今年难得这样热闹,虽然重新换了牌匾,可宋赫还是想着昔日的将军府。   如今陆菱也回来了,宋赫去府内供奉牌位的小佛堂,给自家兄长和嫂子敬了一杯酒。   他站在昏暗的排位前,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而后什么也没有说,信步走了出去。   孩子们在院里欢呼的追逐打闹。   宋赫站在回廊下,远处的鞭炮声,与近处的烟火生交杂成一片,令他心中感慨。   将军府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与热闹。   寒澈背着陆菱回来的时候,宋赫跟阿宽他们也都喝了半醉。   他也没有过去打扰,径直带着陆菱,把她送回了房间。   孩子们精力有限,热闹了一天,眼下也困了。   寒澈过去的时候,陆衡正在给陆清盖被子。   听见声音,孩子们回头望去。   陆衡支起身子,笑着朝着寒澈走去:“师父,你们回来啦?我姐姐呢?”   “你姐姐喝醉了,我送她回房间睡觉了。”   “喝醉了?有没有不舒服?”   陆衡有些担忧。   寒澈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问:“我会让你姐姐有事吗?放心。”   陆衡嘿嘿笑了两声,附和了句:“也对。”   旁边的秦子越安安静静的站着,见两人话音落下,才缓缓走过来,朝着寒澈问好。   “寒哥哥好。”   “子越好。”   寒澈很有耐心的模样,而后将怀里早已准备准备好的红包,一一拿了出来。   “今日乃是除夕,要给你们压岁钱的,清清既然先睡了,这个红包就有你们来帮她保存吧。”   寒澈将两个红包递给了陆衡,而后把剩下的给了秦子越。   秦子越还有些惊喜,“连我的份也有吗?”   “当然了。”   “嘻嘻,多谢寒哥哥。”   寒澈拍着子越的肩膀,而后询问道:“年后是不是打算去军营历练了?”   “对!邵祁哥哥已经答应了,不过他说我年纪还小,不会带我去北境,他说会把我托付给钟小侯爷,先从钟府的府兵做起。”   “钟府不错,钟家那个小侯爷虽然有些玩世不恭,但钟府是簪缨世家,你过去之后,必能有所进益。”   “子越定不负寒哥哥的期望!”   寒澈很是欣慰,他朝着几人道:“天色不早了,你们都早些去睡吧,明日是新年,还得早起去拜年呢。”   “知道了。”   ……   寒澈从房间内退出,正巧阿宽带着淡淡的酒气,出现在了门外的台阶下。   阿宽脸上带着笑容,朝着寒澈道:“老大,咱们回王府呢?还是留在这里?”   闻言,寒澈挑了下眉,“你想去哪?”   阿宽思虑了下,瞅着寒澈的反应,猜测道:“天这么冷,来回跑多麻烦,不如咱们就直接留在这里吧?反正赫叔也给你准备了房间。”   “嗯,你去睡吧。”   “诶?那您呢?”   寒澈丢给他一个意会的表情,持着淡淡的嗓音道:“你说呢?”   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南边的院落而去。   阿宽憨憨的笑了声,他就知道他们老大肯定会去找大嫂。   正乐的开心,旁边传来一声浅淡的叹息。   阿宽打眼一看,就瞥见宋赫端着一壶酒,站在昏暗的廊下,面对着寒澈离开的方向,颇为感叹的道了句:“女大不中留啊!”   阿宽:“……”   您这叔叔看起来也不是很介意嘛!   寒澈回到房间的时候,陆菱已经睡熟了。   她面对着墙壁的方向,身体微微蜷缩着,寒澈轻手轻脚的凑过去,从身后将她搂入怀中。   大抵是睡得浅,陆菱哼唧了下。   寒澈在她耳边安抚的念道:“是我,睡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见了,还是有感应,陆菱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投进寒澈怀里,手搂住了他的腰,而后寻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慢慢进入了梦乡。   寒澈听着自己怀里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俊朗的面容之上,浮现出了一丝浅笑,与此同时,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   新年伊始,一切都是新气象。   一大早宋赫就带着人张罗着打扫门前的空地,家家户户把门头装点的十分喜庆。   两侧的红底描金的春联,与头顶的红灯笼十分相称。   去年这个时候,陆菱远在康永县,事事都需要自己动手。   写春联,挂灯笼,就连贴纸用到的糊糊,都是他们自己用糯米熬住的   今天有了宋赫,一切都不同了,原本在王府的时候,这些事情他也操心惯了,眼下更没有假手于人的可能。   府内里里外外都打理的十分妥帖,陆菱不仅什么忙也没有帮,反而舒舒服服的睡了个懒觉。   窗外的日光渗进来,陆菱悠悠转醒。   入目便是一道挺拔精瘦的背影,宽肩窄腰,比例完美。   寒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眼下正坐在床沿边上穿鞋。   大概是听见了身后翻身的动作,他掀了掀眼皮,回头看去,整个人充斥着一种懒洋洋的贵气,嘴角的笑,有点坏。   陆就这样瞅了他两眼,而后做起来扯着某人刚刚整理好的衣领,又倒回了床上。   啊。   食髓知味。   这是陆菱的此时此刻的感受。   至于寒澈怎么想……啧,不重要,她先开心就行。   如此便又耽误了一个时辰。   等到日头高高挂起,寒澈才托着陆菱慢吞吞的出了门。   今日陆菱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衫襦裙,宽大的袖口上用银线绣着几多祥云,绣工精巧,站在阳光下,格外的好看。   行走间流云摇曳,乌髻环绕,甚为大方得体。   陆菱今日的穿着比以往要稍显隆重,除了是新年的缘故之外,还有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她跟寒澈已经正式交换了生辰贴,定了亲,如今逢年过节也需要以正式的身份,前去王府见礼。   虽然对于霍言芳和北辰誉,她已经十分熟悉。   但今日之行的身份,与往日不同。   她已经算是寒澈身边正儿八经的未婚妻了。   ……   早饭的时候,陆菱将准备好的红包,一一发给了众人。   除了几个小孩子之外,陆菱连阿宽他们的份都准备了,包括回家探亲,但至今还没有回来的林山的份。   为此,阿宽还受宠若惊了半天。   万万没想到如今还能碰上这种好事。   就连平时不怎么露面的其他的几个暗卫,也都来到了陆菱跟前拜年问好。   陆菱也不客气,干脆的应了他们口中的一句句‘大嫂’。   “去年你们辛苦了,这个压岁钱就是一点心意,钱也不多,就是为了博一个好兆头,希望大家今年都能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陆菱昨日忙着霍心玉的婚事,回来又因为吹风醉酒睡得早,所以也没来得及给众人拜年。   于是祝福词就被放到了今天一早。   大家一起端碗,代替了举杯,就这样象征性的碰了碰,不过倒也把大家逗笑了。   …… 第400章 徐凝一家来金陵   今年过年,是陆菱过得最轻松的也一个年。   家里事事有宋赫这个叔叔料理,孩子们长大了,也不再需要陆菱那般操心。   霍心玉和邵祁成婚了,如胶似漆,陆菱和寒澈还得天天吃他们现产的狗粮。   只是平静的欢愉都是暂时的,不过刚刚初五,寒澈和邵祁就被紧急着急进宫。   当天,寒澈和邵祁在皇宫里待到了深更半夜,似乎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发生。   然而,第二天邵祁就被迫穿上了战甲,匆忙与家人告别之后,就这样仓促的踏上了回归北境之路。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霍心玉与他新婚燕尔,然而才不过这么几天就要被迫分开,饶是她早就做好了分隔两地的准备,可是事情太多突然,竟让她难以接受。   听话邵祁匆匆离开的时候,霍心玉笑得满面春风,还站在街口嚷嚷着,让邵祁不要太想她。   结果邵祁的马刚刚走过街角,霍心玉就蹲在路旁哭成了泪人。   而且,寒澈也奉命离开了金陵,前去附近的几个州府调集兵马和粮草,作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陆菱也不清楚,不过就看目前的局势而言,北境应当要开战了。   如今虽然还是年关,可却有了那么几分人心惶惶的感觉。   这段时间,陆菱有时间的话,就会带着霍心玉去照顾那些个被寒澈他们从玉兰园解救出来的孩子。   如今他们被安置在朗月小筑当中。   陆菱替他们画了画像,也托附近的县衙张贴了寻人启事,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却没有一个亲人寻来。   风雅阁已经被抄,里面的一应人等全都被压入了天牢。   金陵乃天子脚下,竟然出了个他国的情报据点,朝廷也真是够窝囊的。   萧聆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大发雷霆,下令直接把相关的官员革职查办了。   但是未免人心动荡,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对外宣扬,只是说风雅阁通了匪,暂时被抄没而已。   但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有一些风言风语流入了市井当中。   但是北境不稳,不少流民从遥远的北境,逃到了南方。   近些日子,就连金陵城中也出现了不少难民,稍一打听,竟全都是从北境逃过来的。   可见北境的局势有多么焦灼。   这天,陆菱刚和霍心玉从朗月小筑出来。   下台阶的时候,霍心玉便魂不守舍的,一个不留神崴了脚,险些从上面直接摔下去。   好在陆菱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才把她的身子稳住。   陆菱蹙眉,淡声提醒道:“看路。”   霍心玉像是忽然回过神,然后抓着陆菱的胳膊问:“菱儿,你说北境是不是要打仗了?”   “不知道,北京千里之遥,你担心也没用。”   霍心玉有些郁闷,“塔图人好武事,又以军武立国,若真是交战,两国边境的百姓必定受战火纷扰,民不聊生,而邵祁也要披甲上阵,我是真的担心他。”   到了这一步,陆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局势如此,陆菱也说不出一定不会开战的违心话。   但看霍心玉这般惶惶不安,陆菱叹了口气,终究是不忍心。   “心玉,你来帮我吧。”   “帮什么?”   “开战是迟早的事情,我们须得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霍心玉眼眶登时一红,却也镇定了几分,她拉住陆菱的手,便问:“你想做什么?”   “战事吃紧,最重要的便是粮草和后方补给,你我既然心系战事,又不能远去北境,不如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陆菱面容沉静,而后思虑了一番,并朝着霍心玉伸手道:“上马车,我们边走边说。”   看到陆菱坚定的眸光,霍心玉忽然安心了不少。   她不能成为邵祁的累赘。   哪怕邵祁真的披甲上阵,她亦心中担忧,也不能哭哭啼啼,做尽了无用功,却帮不上邵祁的忙。   ……   这个年还没有过完,陆菱却已经投入了彻底的忙碌中。   开始之前,她也已经和王府中人以及宋赫进行了一次详谈,得到了充分的支持和助力。   好在现在已经过了年,年末时候收上来的账,这时候竟然排上了大用场。   征集粮草,后方补给,全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陆菱粗略的算了一笔账,倒让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若战事持久,这些也都是不够用的。   正当她愁眉苦展之际,回乡探亲多时的林山,却忽然给她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天,陆菱换了一身轻快衣裳,匆匆离开房门,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宋赫远远瞧见,便赶忙叫住了陆菱。   “赫叔,我有急事,你有话咱们回来再说。”   “等会儿!”   宋赫不依不饶的堵住了陆菱的路,打量一眼她苍白的唇色,略有不满道:“你瞧瞧你,这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大圈,北境之事确实要紧,可你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呀。”   “我知道,但我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这些唠叨,等我回来了再听。”   “你这丫头!我让下人给你炖的红枣雪蛤,你喝了吗?”   回答宋赫的事陆菱越走越远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属实是没有办法。   陆菱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一盏茶之后的功夫。   如今的城门处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流民的身影,不过也没有引起什么慌乱。   毕竟金陵城中富贵人家颇多,县衙的人帮忙在墙根处支了粥棚,几乎每天都有各府的人来此施粥。   倒有点一方有难,八方来援的意思。   陆菱站在城门外翘首以待,心中难掩激动。   离开康永县已经大半年了,她也许久未见徐凝一家,如今听说他们要过来,更是激动的难掩情绪。   当初寒澈提早派了林山过去接人,就是为了过年的时候,给陆菱一个惊喜。   一南一北,路途遥远,又因为带着孩子,马车颠簸,肯定走的不快。   因此路上净耽误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才到达了金陵。   昨日接到驿站的快马传书,说是林山他们大概这个时间到达,她便再也坐不住了,直接骑马到城门口接人来了。   很快,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   陆菱心下欢喜,便下意识的朝着熟悉的身影而去。   “林山!”   听见呼唤,林山连忙朝着陆菱摆了摆手,随即朝着后面歪了歪头。   隔着冬日暮色,陆菱瞧见一双素手从车厢内伸出来,车帘被掀开,熟悉的面容也跟着出现。   陆菱顷刻间便红了眼眶。   “菱儿!”   徐凝激动的直接站在马车跟前呼唤了起来,吓得林山赶忙扯住了缰绳。   后头的陈力扶着徐凝的身子,接连提醒了好几句‘小心’。   等走近了,徐凝迫不及待的从车厢内出来。   陆菱正笑着,眸光却忽然一愣。   她的眼神落在徐凝隆得老高的小腹之上,一时竟有些茫然和愣怔,而后便是巨大的惊喜和担忧。   徐凝怀孕了?   “陆姐姐!”   陈兴元被林山抱下车,随即便朝着她跑来。   陈兴元个子长高了不少,似乎晒黑了一些,头发也长了许多,用一根木簪挽了个团子在脑后,看起来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兴元,想不想陆姐姐?”   “想!想陆姐姐,也想清清和阿衡哥哥!”   陈兴元最近在换牙,说话有些跑风,语调因此听得不太清,但脸上的笑容却真挚无比。   陆菱摸了摸他的头,而后看向了身后的徐凝。   陆菱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你怕是快要生了吧?这要是路上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好?你……你……” 第401章 后顾之忧   说着说着,陆菱便激动的说不出话了。   徐凝牵起她的手,轻轻的贴了贴自己的肚子,“还好还好,生产期在下月,你不用担心,这一路我被照顾的很好,就是挂念你们,所以想早些见到你们,不料还是耽搁了这么久。”   “路途遥远,你们又舟车劳顿的,上马车吧,咱们回家早说。”   一行人又匆匆上了马车,陆菱落在最后,进车厢前朝着林山看了一眼。   “辛苦啦。”   “大嫂还跟我见外?快进去坐好吧,咱们先进城。”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的十分安稳。   看着一车厢熟悉的脸,陆菱竟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看了看徐凝,又看向了陈力,想到车上此时竟然没有放着拐杖,于是便问了句:“姐夫的腿好了?”   “是啊。”   陈力笑着点了点头,手还抚在徐凝的后腰,眼神透着温柔道:“虽然留了一点小毛病,但到底不用成天拄着拐杖了,说起来还是要多谢你。”   “好了就行!”   陆菱抹了把眼泪,又看回徐凝的肚子,而后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   肚子里的娃娃似乎有感应式的,竟然踹了陆菱一脚。   “啊!动了动了!他动了!”   陆菱觉得十分新奇,旁边的徐凝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瞧你,怎么还掉眼泪?以前你可是咱们中间最沉着冷静的人,不成想分别多日,倒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我这是高兴!”   陆菱嗔了句,而后朝着徐凝继续道:“这次来了,就多住一些时间,反正你下月也要生产了,到时候我给你找金陵最好的产婆!等到娃娃稍微大些,我也要成婚了,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包一个大红包!”   “哎呦呦!你倒是什么都惦记着!放心,我指定忘不了。”   车厢内顿时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徐凝一家的到来,算是让陆菱的心情一扫前几日的阴霾,而且万万没想到,徐凝还揣着这样一个惊喜来的。   “对了,你下月生产的话,孩子应当是九个月了,按照时间推算,我离开康永县的时候,你就已经怀了小娃娃了,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徐凝面带几分娇羞,缓缓道:“我若是知道,肯定第一个告诉你,我怀兴元的事情,头一个月最是难受,吃什么吐什么,可是怀老二的前三个月,我一点反应也没有,因而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开了。”   “你也太大意了!三个月才知道,后来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你放心吧,我好着呢。”   徐凝满眼幸福的看向陈力,而后缓缓道:“力哥把我们照顾得很好。”   “太好了!等你生产的时候,我一定给小家伙也准备一个大红包。”   “我可等着了!”   ……   回到王府,宋赫前脚见陆菱一个人匆匆出门,不曾想回来的时候,又带回了一大家子。   这次不光是捡孩子了,连大人也一道带回来了。   不过陆菱人缘好,交友广,所以宋赫也已经见怪不怪,热热闹闹的将众人迎了进去,而后便吩咐旁人准备客房去了。   落座之后,陆菱朝着徐凝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亲叔叔,你们跟着我一起喊他赫叔就好。”   “赫叔!”   “诶诶,你们别客气,菱儿的朋友,就是我们侯府的贵客,到这里就跟在自己家似的,千万被拘束,我是个粗人,你们也就随意些好了。”   “多谢赫叔款待。”   话音落下,陈兴元便迫不及待的朝着陆菱问道:“陆姐姐,阿衡哥哥呢?还有清清呢?他们都去哪里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庭院内静悄悄的,估计是被芳姨接到王府里去了。   陆菱找来了管家,让他带着陈兴元去王府找清清他们玩。   刚好陆菱也有一些话要和徐凝他们谈。   送走了孩子,对着徐凝和陈力,陆菱也不需要太客套,有什么话便直接开门见山的提了。   “凝姐姐,你们来得正好,刚好我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陆菱很少有这般郑重的时候,徐凝忙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这件事迫在眉睫,也与北境战事有关,但具体的事情,我就不让你们烦心了,只是这件事,对你们来说可能会有所损失,若你们有难处,也尽管提,千万不要因为咱们的关系……”   “菱儿。”   徐凝打断陆菱的话,并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脸真诚道:“别说这些没用的,直接说事情。”   陆菱笑起来,心有感叹。   “我需要棉花,越多越好,但价格可能比市场价要低一些,你们能接受吗?”   “菱儿,你也太见外了。”   徐凝只看了陈力一眼,而后便直接做了主:“今岁收上来的棉花,全都在仓库存着呢,你若需要,便全都拿去吧,你若想跟我买,我绝对不卖,但可以送给你。”   “凝姐姐!不可以。”   “有何不可?既然关乎北境战事,那么我们身为大周子民便责无旁贷,况且若没有你的帮助,我们怎么可能盘下这么大一笔生意?你当初亲自试验,为大家研究育苗,除虫,增产的时候,我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莫说是我,哪怕是别人,也不会犹豫,我素来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既然肯跟我开口,必定是遇到了难处,你莫要跟我推辞。”   徐凝很少用这样强硬的态度说话,眼下每一句话都砸入了陆菱的心里,令她感动不已。   说完,旁边的陈力同样附和道:“我和徐凝想法一致,你若是买,我们不卖,若说有用处,便尽管去用。”   “我确实有急用。”   “那便更不用犹豫了。”   徐凝拉着陆菱的手,又继续道:“眼下咱们康永县境内的村镇,除了果农之外,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用你研究出来的办法种棉花,所以只要你陆菱开口,咱们康永县没人不会帮你。”   “我倒不知竟还有这些事。”陆菱感叹道。   “你呀你,派人去接我们之前,就该提早跟我说,我们也好提前做准备,说不定眼下我们人到了,棉花也就到了,省的一来一去,耽误不少时间。”   “战事突发,我又岂能未卜先知?只是尽力做些事情而已。”   “说来也是,两国交战,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我们一路走来,见了不少逃亡的流民,前年的旱灾还历历在目,如今若是打仗,百姓可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塔图蛮夷之辈,好战是刻在骨子里的,这样野心勃勃的敌人,决不能给它任何喘息之机,如今战事是避免不了了,我只盼望能够早日打败塔图,只有这样,边关的百姓才能有安生日子可过,一味儿求和,不是长久办法。”   朝堂之事,徐凝他们虽说懂得不多,可也能明白几分制衡的道理。   如今陆菱身在繁华的金陵,天子脚下,按说应当是富庶美好平静之地,却不成想还要日日经受北境之风的摧残。   徐凝原以为陆菱来到这里,就可以彻底过上好日子,然而现实确实如此的残酷,竟让她生出几分心疼之意。   “菱儿,大道理我不懂,但你若需要帮助,只要我们力所能及,便决不会推辞!”   “凝姐姐,多谢!”   ……   安顿好徐凝之后,陆菱便修书一封,直接送到邵家,摆脱霍心玉用镇远镖局传递消息的分部,以最快的时间送回康永县。   虽然徐凝慷慨,但陆菱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况且她还需要更多的棉花。   旧日的情分固然好,但陆菱也不能太过自私。   康永县关系最近,陆菱确实压了压价,成本之上,市场之下,总而言之,就是有得赚,但就是赚的少。   陆菱也不是强买强卖,只是图个方便而已。   消息传回去之后,也不是三五日间就能收到回信的,所以陆菱也并不着急。   除了棉花之外,她还需要准备其他的东西。   虽然北境的局势每况愈下,边境常有冲突发生,但毕竟还没有真的开战。   陆菱的想法很简单。   若北境开战,寒澈必定不会冷眼旁观。   他披甲上阵那日开始,陆菱便要让他安心迎战,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第402章 寒澈不能离开   距离寒澈离开,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虽然是年初,可因为北境的流民甚多,如今金陵城中也是人满为患,到处人心惶惶,却没有了之前辞旧迎新的好心情。   这一个月里,陆菱也十分忙碌。   不过唯一欣慰的是,陆菱一个月前送往康永县的书信得到了回信。   大半部分的人都十分愿意慷慨解囊,虽然也有一些人婉拒,但令并不气恼。   穆如归眼下除了帮助陆菱打理糖铺之外,还接手了附近的几家作坊。   陆菱传信过去让他们开始制作棉衣棉裤,除此之外,穆如归还帮忙联系了方荷,有整个锦绣布庄做后援,陆菱也免去了诸多麻烦。   北境边关乃是苦寒之地,若有战事,将士们的衣食住行便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与此同时,周庭也开始帮忙囤积药草,得闲的时候,还会托人到附近的村镇收购。   穆如归本就是个细心之人,得了陆菱的吩咐之后,写下的回信也是面面俱到。   倒是让陆菱免了许多麻烦。   不仅如此,萧聆得知陆菱的义举之后,还特意下令由监察员的官员专门负责城中的一应物价维稳,若是出现哄抬物价等不良行为,立即报官处理。   所以某些伺机而动预备发点国难财的商户,顿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别处都能乱,金陵不可乱。   萧聆此举也是让陆菱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些年战事不断,内忧外患之下,国库也并不充盈,但每年赋税的钱财粮草,乃是关乎名民生大计的事情,自萧聆即为以来,便从不肯马虎。   所以,粮草以及赈灾银两方面,朝廷也是能派上很大用场的。   只是陆菱曾经听寒澈分析过,塔图若是起兵,必然会引起一场大战,可能还会持续数年。   未雨绸缪,便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一月中旬之际,徐凝的临产之日也即将到来。   陆菱特意请来了金陵城中有名的产婆和大夫,早早的就住在了侯府,以备不时之需。   这天,陆菱刚从朗月小筑看望了文映画等人回来,在门口便遇上了匆匆下马的霍心玉。   她手里捏着一纸书信,神情激动。   陆菱见她下马之后,径直朝着侯府内冲去,便在身后唤了句:“心玉,我在这里!”   霍心玉回眸,瞥见陆菱的马上英姿,立即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陆菱利落的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了一旁的杂役,而后朝着霍心玉问道:“看你走的这么着急,发生了什么事吗?”   霍心玉扬了扬手中的书信,而后答道:“邵祁给我写信了,我想你那么关注北境的情况,所以就带来给你看看。”   “信上写的什么?”   “进去说吧。”   霍心玉拉着陆菱的手,急不可耐的朝着里面走去。   正巧身后又是一声马啸,宋赫也急匆匆的下了马,把缰绳随手一丢,便追了上去。   “菱儿,你的信。”   三人聚集在府中花厅,为了节省时间,陆菱和霍心玉只好先各看各的。   宋赫左右摇晃了下,对谁的信也都很感兴趣,最后还是凑到了陆菱旁边去。   寒澈写的信,内容很简单。   他调集了浔州大营和宜城军,共计十万兵马,即刻起前往北境增援,与邵祁的北境军汇合。   他竟然没有时间再回家一趟。   但事态紧急,陆菱的少女心思也得往后放一放。   除此之外,信上没有多余的只言片语,可见寒澈也是在时间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匆忙写下了这样一封回信。   陆菱将信件交给宋赫,然后缓缓道:“赫叔,麻烦你把信件送去王府吧。”   “好,我这就去。”   宋赫将信件重新装进了信封里面,而后又朝着陆菱道:“你之前托我办的事已经有了眉目,不过眼下也不着急,等回头得闲,我再与你详说。”   “好,辛苦了赫叔。”   宋赫摸了摸陆菱的头,而后又急匆匆的走了。   霍心玉随即将邵祁的信递给了陆菱。   看她的模样,似乎信上的内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果不其然,陆菱只略略扫了一眼,细细的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北境的战事一触即发,塔图皇室这个时候竟然呈上国书,以陛下生辰为由,要前来金陵会友?他们算哪门子的邦友?”   陆菱气的直接把信件丢在了桌上。   旁边的霍心玉也是一脸心烦,“可不是嘛,前些日子还听说塔图在两国边境,扣押了我们大周的商队,不仅把钱财洗劫一空,甚至还让他们曝尸荒野!事后只用一句‘土匪作乱’遮掩,便草草了事,此等蛮族,怎么好意思说出会友二字?”   “宫里什么情况?”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来陛下已经接到了塔图国书,这个关头应当不会拒绝。”   陆菱脸上浮起一抹冷笑,“是啊,塔图眼下如此行事,倒像是要示好的意思。”   听了陆菱的话,霍心玉随即扬起笑脸。   “那么北境是不是就不用打仗了?”   陆菱却没有霍心玉这般乐观,“未必!我看这次所谓的会友一定不简单,之前寒澈他们围了那座宅子,发现了不少塔图人的踪迹,也因此清理了一批塔图细作,但据我所知,应该清理的并不干净,就怕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金陵若是出了乱子,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寒澈不能离开。”   陆菱脸色沉静,而后朝着霍心玉道:“行军路上,消息闭塞,寒澈未必知道这件事,我们得先通知他,让他回金陵。”   霍心玉觉得陆菱的担忧不无道理,于是点头道:“是,还是让哥哥回来吧,邵祁呢?不如我给他传递消息,让他也赶回来吧?”   “不可!北境不能没人守着。”   陆菱握住霍心玉的肩膀郑重道:“我知道你担心他,但眼下北境军刚刚整合,邵祁作为统领,绝对不可离开战场,万一塔图趁着北境无人看守,而贸然进攻,到时候咱们会损失惨重。”   陆菱分析的面面俱到,霍心玉也知道此时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好,咱们各自准备吧。”   “嗯!”   霍心玉离开之后,陆菱站在庭院中,朝着四角寂静处瞥了眼。   稍倾,一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足尖轻点,落在了陆菱跟前。   “大嫂,有何吩咐?” 第403章 杂七杂八   “刚才我们谈论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尽快找到寒澈,务必让他在塔图使臣进城之前回来。”   “是!大嫂放心。”   黑衣身影顷刻间消失无踪,小院内已经安安静静的,可陆菱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   等消息的时间,虽然煎熬,却也无计可施。   索性陆菱又回到了朗月小筑。   文映画姐弟和徐凝一家都住在这里。   其余的孩子们都已经被赶来寻亲的家人带走了。   这些孩子多数都是从外地或者山村被偷来了,而后被藏进了玉兰园囚禁着。   之前躲在宅院里的那位宦官,好娈童,且男女通吃,这些小孩都是为他所准备的。   寒澈带人找到他们的时候,这些孩子都被折磨的遍体鳞伤,不过细看下来,其实就是皮外伤,不会伤及性命。   但皮外伤好治,心灵的伤害却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抚平的。   陆菱来到朗月小筑的时候,徐凝正靠在回廊尽头的躺椅上晒太阳,旁边一个小女孩安安静静的坐着,时不时摸一摸徐凝的肚子,露出几分腼腆的笑意。   约莫是听见脚步声,徐凝随即抬起头来,还有几分诧异。   “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又回来了?事情忙完了?”   陆菱眸光沉沉,坐到了徐凝旁边,淡声道:“没有,心里有点烦,索性过来陪陪你。”   话音落下,旁边响起一声乖巧的问好。   “陆姐姐。”   “画画今日觉得怎么样?”   陆菱温温柔柔的歪过头,抬手摸了摸文映画的脸蛋。   她脸上的青紫还未全部散去,留下浅淡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文映画笑着说:“好多了,脸也不疼了。”   “今天早上吃了几碗饭?”   “也吃了很多。”   话音落下,旁边的徐凝笑道:“一碗蛋羹,就吃了两勺,你这叫吃了很多?瞧瞧你的小脸瘦的,净剩骨头了。”   文映画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陆菱问:“是不是厨房做的不合你的口味?你要是想吃什么,直接跟厨房的叔叔婶婶说就行了,他们会给你做的。”   “不不,是我……吃不下。”   陆菱揽住文映画的肩膀,叹了口气道:“画画,我知道让你忘记那些事很难,但是你不要苦了自己,想哭就哭,哪怕就是单纯的发泄情绪也好,不要自己闷着,越闷着越难受,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们说,知道吗?”   文映画眼睛红红的,看着陆菱然后轻轻的抱了抱她。   陆菱伸出手臂,把文映画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而后笑道:“清清还记不记得?”   “嗯。”   “她已经跟着夫子开始念书了,你想不想也去念书呀?”   “我……我也可以吗?”   “当然啦,等你养好了身体,陆姐姐送你们都去念书,将来学了本事,画画来保护陆姐姐。”   “嗯!”   文映画忍着哭腔,肩膀微微地颤动,竟是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她的脑海里面,一直有一道尖利的声音在飘着。   她越是哭,越是招来打骂,哭的越是大声,那人的鞭子也用力。   于是文映画不敢哭了,也不敢出声,就这样熬了一日又一日。   当她被救出来的事情,根本就不敢相信。   她以为是一场梦,因为那个画面,她已经梦到了无数次,可每次都有梦醒的时候,甚至她以为或许自己已经死在了那间黑黑的屋子里。   “陆姐姐,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你已经安全了,不会有人再打你,也不会有人再骂你,你放心吧。”   文映画的抽泣像是一根刺似的,绵绵密密的刺着在场的众人。   徐凝如今怀着身孕,也正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尤其想到若是自家孩子遭此劫难,她的心怕都要心疼死了,因此不免红了眼眶。   好不容易安抚好文映画,陆菱送她回房间休息。   出来的时候,大夫正在给徐凝把脉,陈力出门买了些补品和日用回来。   现在他们一家住在朗月小筑,徐凝又即将生产,许多东西都得这两天准备齐全,好在金陵城繁华,什么东西都能买得到。   陈力买了些上好的小排骨,今晚要炖排骨汤。   “菱儿,晚上把孩子们也都接过来吧,以往都是你给我们做菜吃,今天让你们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孩子们都在王府玩呢,陆菱闻言笑了笑说:“行,今晚上咱们又有口福啦。”   “还说呢,以前做饭可不像现在这样有模有样的,可是自从我怀孕以后,这人的手艺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徐凝在旁边打趣,陈力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会儿孩子们也回来之后,庭院里便彻底热闹了起来。   文映天虽然和他们认识的时间比较短,但是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又特别简单,玩一会儿便能熟悉起来。   这些日子文映天跟在清清屁股后头,俨然又是一副小弟的姿态。   别看陆清年纪最小,却是孩子堆里面的孩子王,其他人都唯她马首是瞻!   眼下他们在院子里玩跳房子,这还是陆菱教给他们的小游戏,如今天还冷,蹦蹦跳跳的既能锻炼身体,孩子们也高兴。   陆菱和徐凝一起坐在回廊下,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花茶,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稍倾,徐凝开口问道:“这些时日怎么没见到寒少爷呢?”   “他有事离开金陵了,也是没赶巧。”   陆菱脸上的笑容淡淡的,随即又继续道:“不过过些时日他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聚一聚。”   话音落下,徐凝借助着旁边的扶手,微微直起身,伸出手摸了摸陆菱的下巴。   “菱儿,你有心事吗?”   “也算不上什么心事,就是有点烦躁。”   如今金陵城中到处都是流民,也不用陆菱详细陈述,徐凝也能知道边关的情景。   “若真要打仗,朝廷有胜算吗?”   “当然!”   说起这个,陆菱眸光一亮,信誓旦旦道:“我现在就是在帮他们扫除后顾之忧,若有战事,我们必定会赢。”   “我相信你。”   徐凝握着陆菱的手,而后笑道:“你向来是个有心思的,我又笨嘴拙舌,想要安慰你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但我们曾经一起享过福,往后也能一起共苦,若你有需要,便尽管开口,千万别让咱们的关系生疏了。”   “你呀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   陆菱瞥了眼她的肚子,而后笑道:“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吧?这孩子倒是不着急。”   “是呢,眼下也没有动静,我也只好等着他了。”   “兴许今晚好吃好喝的款待他一番,明日就想要出来了。”   “那可好,明天是十五,可是实打实的好日子。” 第404章 曾经我见过更好的   二月天气渐渐回暖,冷风也不再犹如冬日般凛冽。   夜里,徐凝的肚子有了动静,好在大夫和产婆都已经提前安排在了家里,倒也进行的有条不紊。   陆菱是第二天才得知徐凝半夜生产的事情。   初初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陆菱还忍不住愣了半晌,她原本还打算等徐凝生产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呢,不成想这个孩子竟然这般迫不及待。   正好霍心玉来找陆菱,两人便带上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一起去朗月小筑探望徐凝了。   小筑门外的空地上,还有没来得及打扫的鞭炮残渣,旁边的石狮子上面重新系上了红布条,让人看了只觉得喜庆。   “男孩,还是女孩呀?”霍心玉问道。   陆菱拎着裙摆迈过裙摆,笑道:“我也不晓得,刚才没有细问,不过男孩女孩都好,都是爹妈的小宝贝。”   两人兴冲冲的朝着徐凝的房间而去,门外乱糟糟的围着不少人。   走近一看,是陈力正在给朗月小筑的下人们发糖货,庆祝徐凝生产。   瞧见陆菱的身影之后,人们自发让开了门前的位置。   陈力笑道:“你们来得倒是挺快。”   “我听说凝姐姐生产,便赶紧从侯府过来了,这是给凝姐姐和小娃娃的礼物,你快些拿过去吧。”   “你们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快让我们进去看看小娃娃。”   旁边的管事帮着陈力将盛满礼物的匣子和包裹接了过去,而后陈力领着陆菱两人进屋。   屋内的炭火很足,走进去暖洋洋的,徐凝躺在床上,正安然的闭着眼睛养神。   想来昨晚一顿折腾,肯定是没睡好。   小娃娃被裹在棉被里,就放在旁边徐凝跟前,皱巴巴的一团,但是皮肤很白,小小的手指捏成了小拳头摆在脑袋两侧,睡得很是香甜。   陆菱和霍心玉只是蹑手蹑脚的瞅了一眼,而后便轻轻的退了出去。   难得徐凝现在睡着了,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了。   见两人这么快出来,陈力便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她睡了,昨晚折腾了一宿,我们也就先去打扰了。”   “刚才还醒着呢,不过确实辛苦,眼下孩子也已经生下来了,让她休养几日,等精神好了,再和你们叙话吧。”   陈力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以免风吹进去。   倒是很贴心。   未免打扰到徐凝休息,陈力带着徐凝他们到旁边的堂屋休息了。   桌上还堆满了陆菱他们刚才带过来的东西。   陆菱说:“这都是我们准备的一些补品,后院的鸡鸭也都是给徐凝准备的,生产之后的饮食要注意营养搭配,这些我之前已经跟厨房的管事说过了,你让徐凝安心养着,若是缺什么东西,就尽管吩咐他们。”   “放心吧,你们这段时间也挺忙的,凝儿母女我会好好照顾的,眼下兴元跟着阿衡他们住在王府,我倒是空闲得很,一定把凝儿照顾好。”   “有姐夫的悉心照料,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陆菱而后缓缓起身,又继续道:“近日是有些忙,好在徐凝生产顺利,等得空我们再来探望她。”   “好,你们忙吧。”   陈力送陆菱两人来到门口。   陆菱临走又忽然想起一事,便朝着陈力问道:“对了,之前在西白村的时候,我就曾跟你们提过想要办一个女学堂的事情,当时也说过想请姐夫过来帮忙教书,眼下咱们都在金陵,回头你和凝姐姐商量一下,若是想要留下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帮我落实一下女学堂的事情。”   闻言,陈力和旁边的霍心玉都都显得有些惊讶。   但是陈力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只是后来经过了这么多事,陆菱又带着孩子们来到了金陵,原本以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成想,陆菱竟然真的有此打算。   陈力心中感叹,而后朝着陆菱道:“你先安心去忙大事,这件事我会和凝儿商量的。”   “好,我们先走了。”   陆菱和霍心玉一道上了马车,路上霍心玉看着陆菱忍不住问:“你真的要办女学堂吗?”   “是,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清清是国学院的第一个女学生,我记得当初她入学的时候,似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不过我当时也只是以为你觉得清清自己在家太无聊,所以把她送去学院和阿衡他们作伴去了,不成想你竟然有此心胸。”   “算不上什么心胸。”   陆菱淡淡的笑了笑,而后又补充了句:“曾经我见过更好的。”   “嗯?更好的什么?”   霍心玉没听明白。   陆菱抿了抿唇,畅快笑起来,“更好的盛世,不论男女都可以入学,每个人都可以免费接受义务教务,人人平等,人人有机会,没有无休止的战争,人们安居乐业,经济繁荣,总之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地方。”   “噗——”   霍心玉忽然笑出声,勾着陆菱的脖子道:“我看是在你的梦里吧?这幅美景,也只有在梦里才可以看到了。”   陆菱莞尔一笑,没有反驳。   或许是梦吧。   ……   过了中旬之后,距离陛下的生辰之日也是越来越近。   国主生辰,在民间来说也是个举足轻重的节日,名曰——万寿节。   这天民间也会举行祈福仪式,祈求延年益寿,健康顺遂。   万寿节前三天,塔图使臣的车队姗姗来迟。   入城当日,陆菱早早在春熙路旁的醉仙楼里预定了雅间,临窗眺望,能将春熙路上的繁华盛景尽收眼底。   塔图使臣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春熙路上行进,道路两旁有不少城中的百姓围观。   眼瞧着人多热闹,可是气氛却莫名有些诡异。   陆菱靠坐在窗边,眼睛静静的盯着楼下的情景。   身后传来敲门声,随即房门被推开,一道冷沉挺拔的身影,从外面缓缓而入。   陆菱没有回头,稍倾修长的指尖,便搭在了她的肩头。   寒澈站在一旁,朝着窗外瞥了眼,唇角浮起几分冷笑。   陆菱稍稍抬眸,将寒澈的表情尽收眼底,而后问了句:“吃饭了吗?” 第405章 使臣进城   寒澈指尖动了动,眼底的情绪总算平缓了几分,看向陆菱摇了摇头道:“刚到家就听说你来了这里,所以便赶了过来。”   寒澈脸上带着几分舟车劳顿的倦怠。   陆菱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而后笑道:“你怎么不在家收拾一下,待会儿不是要进宫吗?”   “明日再去。”   “明日?”   陆菱挑了下眉,而后问:“难不成萧聆不打算接待他们?”   “接待还是要接待的,可是谁说必须得他亲自接待呢?塔图既然选择这个时候过来,也该有几分不受人待见的心理准备。”   “也是,先晾他们一晚也无妨。”   “你今日怎么有心情过来看他们入城?听说你早几天就预定了房间。”寒澈笑道。   陆菱瞅着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狐疑了下,反问道:“你消息怎么这么灵?”   “行了,跟我回家吧。”   寒澈顺势去牵陆菱的手,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之后,又顺势抱住了她。   陆菱感觉到寒澈的鼻息落在了自己的耳侧,而后耳垂还被他轻轻咬了下。   “干嘛?”   陆菱推他一下,寒澈便低低的笑起来,胸腔都忍不住震动了起来。   寒澈喟叹一声,而后道:“着实有些想你了。”   “……”   陆菱靠在寒澈怀里,眸子转了转,而后笑道:“寒澈,其实里面有床,你想不想试试?”   “……”   寒澈低头瞅她一眼,见她眼底憋着笑,就知道这人是故意撩拨他。   “别闹了,待会儿我要是当了真,你可有的哭了。”   寒澈说完,点了点陆菱的鼻尖,随即带着她离开了房间。   塔图使臣进城以后,负责一应接待的礼部侍郎,直接把他们安排进了城中的驿站。   虽说也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不过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态度不卑不亢,既不谄媚,也不会显得无礼。   持着一颗平常心对待而已。   平常空荡荡的驿站,因为塔图使臣的到来,一时间人满为患,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醉仙楼就在驿站附近,陆菱包下的这间雅间,除了能瞧见春熙路上的盛景之外,另一面也能看到驿站内的情况。   加之在二楼,居高临下,必然看到的更多。   所以陆菱离开的时候,也并没有退房。   寒澈显然也明白了陆菱的意图,因而看着时,眼神中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赞许。   寒澈是一个人骑马来的,但眼下外面的街道上人多眼杂,回去的时候,他跟着陆菱一道上了马车。   正打算离开,旁边忽然有人朝这边呼喊。   “承安郡主!”   车上的陆菱霎时一愣,她虽然得了这个名号,但是一般情况下,没人会这样叫她,顶多也就是在宫里的时候,会有人称呼她郡主,但也没有连封号一起叫的。   寒澈也狐疑的挑了下眉。   两人对了下眼神,而后撩开了车帘。   旁边的矮墙下闪过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见有人露面,来人便赶忙加快了脚步。   “承安郡主,你们捎我一段路吧。”   陆菱还没有回答,旁边的寒澈疑惑的问了句:“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世……世子?你也在?”   萧景娴眼睛亮了下,也来不及解释什么,便提起裙摆往马车上奔去。   马车缓缓行进,车内却忽然多了一个人。   萧景娴看向旁边的陆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和侍卫走散了,正好碰到你们,你们送我回宫吧。”   陆菱笑着问:“你认识我?”   “不算认识,不过之前在宫里也见过几次,我不常出来,你可能看着眼生,但我认识你,也认识世子,身份做不了假的,你放心。”   “我倒不是怀疑你的身份,只是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别提了,本来我就是溜出来看个热闹,谁料竟然和侍卫们走散了,热闹也没看成,反而被人踩了好几脚,我的衣服都脏了。”   说着,萧景娴便皱起了眉头,指尖摩挲着自己的裙摆,俨然一副很是心疼的模样。   这位公主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看着俏丽活泼,倒有点孩子心性。   陆菱和她简单聊了几句,便和寒澈一道先送她回宫。   到达宫门前,萧景娴谢过陆菱二人之后,便自己一个人下了马车。   宫门口的侍卫见到她,顿时欢喜了起来。   幸好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否则这些侍卫可要倒霉了。   萧景娴在门口朝着陆菱他们挥了挥手,而后便转身走了进去。   回王府的路上,陆菱朝着寒澈问道:“这位公主是萧聆的妹妹吗?以前我怎么没见过?”   “她是寻太妃的女儿,一直跟着寻太妃住在寿康宫,平时不常在宫里走动,我也没见过几次。”   “她刚才似乎是从驿站内出来的。”   “嗯,她撒谎了。”   寒澈一针见血。   陆菱勾着唇笑了笑,而后道:“为什么这么说?”   “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嗐!不管她做了什么,反正跟我们无关,咱们只要好好看戏就成了。”   “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寒澈意味深长的道了句,而后补充道:“不过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眼下在大周境内,料想这些塔图使臣也不敢轻举妄动,借此杀杀他们的锐气也好。”   陆菱沉默了下,问道:“难不成市井当中的流言竟是真的?”   说完,寒澈看向陆菱,没有答话。   陆菱提示道:“听说塔图这次除了给陛下庆贺生辰之外,还想求娶大周的公主,促进两国邦交,达成真正的会友。”   话音落下,寒澈嗤笑了声,“这种话也有人信?”   “不过我看塔图的举动,似乎确实不想大动干戈,说不定还真会在这件事上面动点心思。”   “不论他们现在表现的多好,都不会改变两国即将交战的事情,哪怕真的求娶到公主,这个所谓的和平也只是表象,或许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求娶公主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   “人人都说塔图人专武事,是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是最近遇到的这些事,忽然让我对塔图的印象有所改观。”   “恐怕这些都得归功于塔图那位神秘非凡的国师大人,自从有了他的匡助,如今的塔图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第406章 ? 她撒谎了   陆菱深以为然,“关于他的身份,这么久以来竟没有确切的消息,看来当真是不容小觑。”   包括大周境内的几次牵连朝政的异动,都跟这位远在天边的国师大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陆菱隐隐觉得或许这位国师大人,也和大周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   回到王府的当晚,宫里便送来了请帖。   明日,陛下在太和殿设宴,款待那些塔图使臣,北城王府和承安侯府都在邀约的名单之上。   除此之外,还透露了明日可能会有比武的环节,所以传话的内监特意让寒澈早些准备一下,以免明日应接不暇。   对于所谓的比武,其实不论是哪国的使臣交涉,一般都会有这种所谓‘友好’的切磋。   一来彰显国力,也能试探对方的底线。   二来这种方式比较轻松,也不想真的上战场那般,充满了紧张与杀戮。   但塔图有备而来,大周也不能随意应对。   若是比试输了,倒不是输掉的可不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其中的深意,大家心里都明白,所以寒澈也没有推脱,只是道了句:“请陛下放心。”   “奴才还得去别的府上通知,眼下就不打扰了,诸位请留步。”   “送公公出门。”   “王爷客气!”   内监离开之后,北辰誉看着自己的儿子,而后淡声问道:“怎么样?有把握吗?”   闻言寒澈笑起来,眼里的霸气睥睨四方。   “他们这是自讨苦吃!”   “很好,还算有些胆魄。”   北辰誉满意的笑起来,虽然言语中不乏调侃,但光看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他对于寒澈这个儿子,还是很欣赏和满意的。   陆菱站在一旁,递给寒澈一个安心的眼神。   “一切小心。”   “放心。”   寒澈笑的温柔,“这么多年没跟塔图交过手了,也确实有点手痒。”   看着寒澈这个模样,陆菱已经开始忍不住替明日的塔图武士心疼了。   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也不能让他们失望不是?   ……   翌日一早,陆菱收拾妥当,王府的马车便适时赶过来接她一道入宫。   车上霍言芳握着陆菱的手,语调有些心疼。   “眼瞧着没几个月你和棠儿就要成婚了,原本也该让你安心在府中待嫁,不承想接二连三的事情,反倒让你无暇分身,忙了这么些天,人都瘦了一大圈。”   “我天天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哪里瘦了?而且做那些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所以也不觉得辛苦,就是让您担心了,这是我的不是。”   “可别这样说,为人母的,哪有不操心的?更何况,除了你们,也没人能让我这般操心了,我只是心疼你,等忙完这阵子之后,就好好在家休息吧,其余的事情我会处理。”   陆菱心里明白,霍言芳除了作为寒澈的母亲之外,也是以长辈关心的姿态,心疼陆菱。   陆菱乖乖的点头,而后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可忙的了,就是不知道塔图使臣还在金陵逗留多久。”   “管他呢,反正不能耽误你们的婚事。”   霍言芳而后笑着摸了摸陆菱的头发,又继续道:“说起来塔图使臣这次来的也巧,原本棠儿要带着浔州和宜城大军赶去北境,我心里还在想,若是战事起,岂不是耽误了你们的婚事?眼下倒是让我心安不少。”   陆菱低头笑了笑,忽然有些害羞。   霍言芳又问:“对了,听说你的朋友怀着身孕,还长途奔波过来探望你,如今她怎么样了?”   “您是说徐凝吧?她已经生产了,是个乖巧的小姑娘,这下也算是儿女双全了,眼下就在朗月小筑休养,说起来这两日我也没来得及过去看她呢。”   “已经生啦?真好。”   霍言芳眼里有些羡慕,“等这边的事情忙完,我和你一道过去看望一下,眼下他们住在咱们家里,得让下人们好好照顾着,毕竟是你的朋友,可不能怠慢。”   “您放心吧,他们休养的很好。”   “那就好。”   听着车厢内愉悦的谈话声,外头的寒澈也忍不住勾起了笑容。   他还记得当初说要带陆菱回来见父母的时候,陆菱还几次问他,若是他的父母不喜欢她怎么办?   当时寒澈还能感觉到陆菱内心是真的挺在意这件事的。   如今他说的话都成真,很快他们也要拥有一个家了。   想到这里,寒澈心中便不由的涌起一股暖流。   进宫之后,太和殿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世家的子弟,此次可能因为透露了要比武的消息,因而大家不约而同的穿着干练潇洒的衣饰,远远一看,分外精神惹眼。   “见过王爷王妃!”   正走着,人群中忽然冒出来走出来一个俊美男子,此人的衣饰倒不相同,长袍飘逸,眼角眉梢之间带着一丝风流,显得有些轻狂。   北辰誉笑呵呵的应道:“钟少爷,好久不见呀。”   “家父就在殿内休息呢,刚还嚷着要见您呢,您和王妃赶紧进去吧。”   说完,钟序朝着身后的寒澈挤了挤眼睛,又笑道:“世子,咱们到一旁玩去。”   “玩?谁要跟你玩?”   寒澈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这个请求,而后看向了旁边的陆菱,笑着说:“先陪你过去。”   钟序:“……”   还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   钟序趁机打量了陆菱一眼,又端起几分调笑,“这位就是嫂子吧?幸会幸会,小弟钟序,乃是清远伯家的二公子。”   “钟少爷好。”   陆菱淡笑着应了句。   旁边寒澈没来由的瞥了钟序一眼,而后淡声提醒道:“这是在宫里,你好好说话,叫她郡主。”   “……哦。”   钟序还有几分不情愿,撇了撇嘴又改口道:“见过郡主。”   陆菱掩唇笑了下,而后看向寒澈道:“无妨,此处没有别人,不会有人乱说的。”   “嗯。”   寒澈对着陆菱温和的笑,旁边的钟序忍不住咋舌。   一个男人怎么能露出这样如沐春风又欠揍的笑容呢?   钟序想起之前遇到邵祁的时候,听他说寒澈已经坠入爱河什么的,当时他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没成想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而且钟序还知道寒澈手底下那帮暗卫,天天追着陆菱喊大嫂,他还不是乐在心里。   眼下换了地方,未免他心尖尖上的女人招惹非议,还得让他改口。   钟序心想:我等着你小子让我改口叫大嫂的时候,我就不叫! 第407章 原来两位是那种关系呀   玩笑几句之后,三人一道朝着太和殿而去。   “对了,今年朝廷的空缺职位可真不少,你有没有给陛下举荐什么人?”   钟序朝着寒澈问道。   寒澈闻言朝着他瞅了一眼,而后道:“你又不走仕途,消息这么灵通有什么用?”   “我不去当官,总可以推荐一下亲戚朋友吧?你若是没有中意的人选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不如你帮忙举荐一下。”   “谁?”   “现在说了你也不认识,改天我带你去见见人。”   钟序平日里就是个吊儿郎当的风流人物,也不见他有这般正经的时候。   寒澈忍不住笑道:“能让你称之为友的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   钟序翻了个白眼,朗声道:“你别瞧不起人!”   寒澈没有答话,自顾自朝着陆菱提醒道:“小心台阶。”   “嗯。”   陆菱和她并肩走进殿内,钟序被落在身后。   见此情景,钟序叹了口气,气的胸口起伏不定,“老子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你都从没对我这么体贴过!”   听起来还有几分委屈。   寒澈蹙眉,回头朝着他嗤笑一声,“一边去,少恶心人。”   陆菱在旁边笑,“你们两位的关系,还真是好呢。”   “嗐!都是我迁就他。”   钟序又绕到了陆菱的身旁,而后嫌弃道:“要不然他早不知道被我抛弃多少次了,也就我对他最好了。”   “……”   陆菱挑了下眉,调侃道:“哦,原来两位是那种关系呀?”   钟序故意朝着寒澈递了个眼神,点头道:“是啊是啊。”   “还是啊是啊!”   “啊!”   寒澈直接伸手赏了钟序一个爆栗,后者捂着脑壳气呼呼的走了。   寒澈见此朝着陆菱道:“你不用理他,他向来都是言行无状,行为疯癫,打一顿就好了。”   “噗——”   陆菱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两人找到自己的位置,纷纷落了座,好在他们的座位相邻,倒也不用拘束。   眼下殿内嘈杂的说话声不绝于耳,陆菱淡淡的四周扫了眼,还没发现塔图使臣的身影。   “今日设宴,塔图使臣怎么来的这么晚?”   陆菱倾身朝着寒澈问了句,后者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微笑。   寒澈问道:“还记得萧景娴吗?”   “记得,不过你不是说她大概也不会胆大妄为,充其量也就是使点小手段,让塔图使臣不那么痛快。”   “估计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话音刚落,殿门外忽然传来几句恭维声。   陆菱朝着门口扫了眼,旁边的寒澈淡声解释道:“似乎是礼部尚书。”   他们距离门口有些远,因此围着礼部尚书那些人具体说了点什么,他们也并不清楚。   只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会儿殿内便有人窃窃私语了起来,言语间似乎说的就是塔图使臣的事情。   说是不知道塔图人是不是来了金陵之后水土不服,上下一应人等昨晚全都在拉肚子,今早的情况虽然好了些,但也是被折腾的分外倦怠。   礼部尚书本来是过来找陛下的,这些消息是在驿站接待塔图使臣的礼部侍郎传来了。   怪不得到了现在这个时辰,塔图使臣还没有进宫。   陆菱心想,能让他们泻一晚上的肚子,估计是萧景娴的功劳。   若是这样,今日的比武环节恐怕就进行不下去了,不然就算是大周赢了,也要背上几分胜之不武的骂名。   等到日上三竿,塔图使臣才姗姗来迟。   此时此刻,陆菱在太和殿内已经和众人一起干巴巴的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外头太监的高唱声落下,穿着打扮都充满异域风格的使臣团,也一个个逐渐映入了在场众人的眼帘当中。   陆菱粗粗看了一眼,竟发现大多数人看向塔图使臣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揶揄,随即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使臣团打头阵的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四五十岁的男人,身材魁梧,面容硬朗,还长了一双倒角眼,显得十分跋扈。   “托延携塔图众人,见过陛下。”   一群人乌央乌央的朝着萧聆行礼问安,行的是塔图的常礼,也看不出有多大的诚意。   “托延将军,幸会幸会。”   萧聆脸上端着平和的淡笑,朝着众人抬了抬手,随后继续道:“诸位风尘仆仆,朕有心让大家在驿站好生休息,所以昨日并未召见,不过今日见到诸位,怎得脸色如此难看?难不成是我们金陵的水土不养人吗?”   话音落下,旁边便有不少人低低缓缓的笑了起来。   塔图众人脸色各异,看出来似乎也有些不愉快,不过前头的托延将军,看着是一位大老粗,没承想倒是个隐忍的性子。   他朝着萧聆拱了拱手道:“金陵的风水的确养人,只不过我们皮糙肉厚的,吹惯了北疆的野风,一时竟有些不适应,还是陛下懂得享福啊。”   “诸位既然身体不适,就早些入座吧,朕特意准备了美味佳肴为大家接风洗尘,还望诸位不要客气。”   “……谢陛下。”   一听到‘美味佳肴’四个字,在场的塔图使臣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僵硬。   等到各色珍馐端上桌的时候,他们竟也忍着没有动筷。   果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陆菱勾了勾唇,心想:拉肚子的滋味果然不好受。   穿着艳丽衣裙的教坊舞女们从殿外鱼贯而入,丝竹声余音绕梁,殿内的气氛似乎因此活络了起来。   陆菱朝着旁边的寒澈低语道:“我还以为这位托延将军会拿昨晚的事情,问咱们讨要说法呢,没想到这个哑巴亏,他们竟然闷声忍下了。”   “不忍也没办法,毕竟他们也没有证据,若他们问咱们要说法,咱们也完全可以说他们污蔑,递国书会友,是他们提出来的,这个关头自然不会主动撕破脸。”   听了寒澈的分析,陆菱也觉得很有道理。   她朝着寒澈看了眼,而后又问:“你在看什么?”   寒澈抿了抿唇,明显有几分欲言又止的姿态,他看向陆菱笑了笑,而后低声道:“此处人多眼杂,有些话不能明说,不过据我所知,他们应该不止这些人。”   也就是说还有人没来?   或者连面都还没有露呢。 第408章 你发烧了   萧聆和塔图使臣互相恭维着,乍一看上去气氛友好,倒是有点互相求和的意思。   陆菱也趁机朝着塔图使臣的队伍瞥了眼,同时也留意着萧聆对于众人的招呼。   似乎除了这位托延将军之外,其他的使臣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人物。   他们甚至在托延和萧聆说话的时候,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插不上。   可见有多古怪。   宴饮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一派歌舞升平之态。   散场之际,萧聆还跟那位所谓的托延将军‘依依惜别’了许久,似乎两人是什么多年未年的挚友似的。   可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论装模作样的本事,谁也不比谁差。   散席后,陆菱和寒澈先把霍言芳和北辰誉送上了回王府的马车,他们要单独留下来,萧聆似乎有事要找寒澈。   而陆菱只是因为担心苏怜月。   今日宴席,连怀有身孕的程玉莹都来了,可就是不见苏怜月的身影。   后来听人说,昭仪娘娘病了,而且已经病了好几日都不见好,所以陆菱趁着这个时候,预备去看望一下苏怜月。   来到永宁殿前,刚迈进一步,屋内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就连绵响了起来。   然而偌大的一处宫殿,竟连个伺候人的宫女都瞧不见。   陆菱皱着眉头,推开了正殿的大门。   屋内的咳嗽声歇下,迎着昏黄的烛火,陆菱听见苏怜月低哑的嗓音在内室中响起。   “是谁?”   陆菱加快了脚步走进去,“娘娘?”   苏怜月迟疑了下,声音透着喜悦:“陆姐姐?咳咳咳咳……”   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苏怜月靠在窗边,脸色惨白惨白的,在烛火的映照下透着一丝触目惊心的凄美破碎感。   陆菱看着她瘦削的脸庞,顿时有些心疼。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咳嗽。”   陆菱没说话,沉默的抬起手贴了贴苏怜月的额头,掌心滚烫一片。   “你发烧了。”   陆菱用平静的语调陈述完之后,又忍不住有些生气,“你宫里的人呢?病得这样严重,难道都没人给你请太医瞧瞧?”   苏怜月见她生气,忙抓住了她的手,轻声道:“陆姐姐别生气,已经看过了,是我自己不争气,这么多天都不见好。”   “什么叫你自己不争气?他们给你请的是庸医吧!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人。”   说完陆菱便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陆菱四处张望了两眼,正殿后的矮房内,此时此刻还亮着烛火。   陆菱走过去想都没想,便直接抬脚踹开了房门。   定睛一看,屋内的场景更是让她生气。   苏怜月的正殿里冷冰冰的,一点热乎气都没有,而这些宫女们居住的地方,居然炭火旺盛,一个个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完全不管苏怜月的死活。   听见踹门声,床上的宫女们都被吓醒了,一个个朝着门口的方向破口大骂。   “哪个不长眼的在这里发横?还敢踹门!不想活了是不是!”   陆菱冷笑一声,“我看不想活的是你们吧?”   屋内霎时一静,挨着房门最近的宫女,似乎已经认出了陆菱的身影。   “郡……郡主?”   话音落下,旁边的人赶忙披了衣服起身,急匆匆的朝着陆菱行礼问安。   “奴婢们见过郡主!”   陆菱捏了捏拳头,“你们主子病歪歪的一个人躺在殿里,你们倒是好意思在这里睡大觉,一个个脑袋都不想要了吗?”   “奴婢知错了!”   “我们这就去侍候娘娘!”   说完,这些人匆匆站起来,便打算往屋外跑。   陆菱哪能让他们如意,便直接挡在了门口的方向。   众人傻眼,又心有戚戚,“郡主?”   “去请太医,然后该烧热水的烧热水,把炭盆和地龙都暖起来。”   陆菱发了话,众人连声应好。   见她似乎不打算追究她们的失职,众人心里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陆菱也似乎看出了她们的心中所想,而后冷冷的补充了句:“做完之后,连夜去慎刑司领罚吧,至于什么罪名,应该不需要我亲自过去申述一遍吧?”   一听要去慎刑司受罚,这些人顿时花容失色,朝着陆菱连连求饶。   然而陆菱却不为所动,“求我没用,若不想让我把事情捅到陛下跟前,你们就赶紧按我说的去做,否则可不就是挨罚那么简单了。”   说完,陆菱转身就走。   身后的宫女们面面相觑,满脸悔恨。   陆菱见她们还跪在房门处,忍不住又吼道:“还愣着干嘛?先去请太医!”   “是!”   宫女们一哄而散,眼瞧着偷了几天闲的人们,顿时慌乱成了一团。   任他们谁也想不到,陆菱竟然会深夜来访,还发了这么一通脾气。   如今陛下看重北辰王府,而陆菱除了承安郡主这层身份之外,还是未来北辰王府的世子妃。   但拎出哪一个身份,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眼下便只能自认倒霉。   陆菱回到永宁殿正殿之后,屋内的烛火又亮了几分,苏怜月也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饰,此时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   陆菱走过去看着她孤单的背影,没有开口说话。   苏怜月放下青黛,回眸朝着陆菱笑了笑,问道:“陆姐姐,我画的眉如何?”   陆菱目光上移,在她那两道细眉上看了两眼,而后点头道:“很好看。”   “你知道我画眉的手法,是谁教给我的吗?”   “你母亲?”   “错了,是我阿爹。”   苏怜月又掩唇咳嗽了几声,可是眉眼间却染上了几分笑意,“小时候我总是喜欢趴在我阿娘的膝盖上,看我阿爹给她画眉,梳妆台挨着窗户,外面的阳光照进来,阿爹总是笑这嫌我娘偷懒,连自己的眉毛都不肯动手画,可阿爹每日不管在忙,都会帮阿娘画眉,那时候我就在想,不知道将来我的夫君愿不愿意整日不厌其烦的给我画眉。”   “你爹娘很恩爱。”   “是啊。”   苏怜月托着下巴,目光悠远,声音很轻的说:“好想他们呀,好想月影城。”   “还有两天就是陛下的生辰了,月影城会派人过来的。”   话音落下,苏怜月的眼睛转过来,淡淡的说:“我倒希望他们不来,他们来了,也不能带我回家,倒不如不见。” 第409章 疾言厉色   陆菱上前摸了摸苏怜月的头,苏怜月顺势靠在了陆菱怀里。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陆菱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跟萧聆吵架了?”   苏怜月没吭声,陆菱感觉到她肩膀的颤动,以及隐隐约约的抽泣,便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多时,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苏怜月支起身子,匆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又勉强勾起一丝笑容,拉着陆菱道:“陆姐姐,你坐吧。”   正说着,一位太医由宫女领着来到了殿前。   “微臣见过昭仪娘娘,见过郡主!”   陆菱回眸,声音染上冷色,“还不过来帮昭仪娘娘看诊?”   “是是是,微臣且来把脉!”   太医忙端着药箱进来,陆菱让开了旁边的位置,趁着这个间隙,又朝着身后的宫女问道:   “水烧好了吗?炭盆呢?”   “炭火……已经有人去内务府领了,马上就会回来了,热水正在小厨房烧着呢,烧好了就会送来。”   “你们的差事倒是当得好,给昭仪娘娘用的炭,怕是都被你们私用了吧?你们好大的胆子!”   “奴婢知错了!奴婢们一时疏忽,把给娘娘的炭和下人用的炭弄混了,所以误用了娘娘的,实属无心之失!”   “你还敢狡辩?”   陆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本来不想大动干戈,看来你们是压根就没有知错悔改之心,来人!”   听见陆菱怒气冲冲的模样,永宁门外的侍卫们匆匆赶了过来。   “郡主有何吩咐?”   “把他们全都送去慎刑司!至于是何罪名,想必也不用本郡主提醒了吧?”   话音落下,在场的侍卫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大概半个月前,陛下在永宁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之后竟再也没有来过一次。   宫里都说苏昭仪惹怒了陛下,已经彻底失宠了。   原本她就是月影城送来的一个礼物,位份不高,如今又惹怒了皇上,失宠之后,就连永宁殿里伺候的下人们也逐渐势力了起来。   他们这些巡守的侍卫,也听说了一些风声,不过陛下都不管,一个失宠的昭仪,也轮不到他们关心。   所以有些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发生。   万万没想到,今晚竟然让承安郡主逮了个正着!   众人内心只觉倒霉,又有几分芒刺在背的紧张感。   两个侍卫听了陆菱的话,连忙拱手应和,然后拽着一众奴才便离开了永宁殿。   宫女们哭闹的声音,同时也惊动了附近的妃嫔。   众人听说承安郡主直接发落了永宁殿内的奴才们,一个个心思各异,有的等着看热闹,有的心怀不轨,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忙完这些,太医也看完了诊,说要回去给苏昭仪抓药。   陆菱闻言直接道:“让太医院把药煎好,再用保温食篮一日一日送过来,余下的就不用本郡主重复了吧?”   眼前的太医早就被之前的动静吓得冷汗连连。   他在宫中行走,总是听说郡主是个和婉的性子,不成想今日却却见了她另一副面孔,当真是唬人的很。   太医连忙应道:“郡主放心,微臣必定会尽心尽力照顾昭仪娘娘的。”   “这话本郡主记下了,若是昭仪的病情有什么反复无常,我可要唯你是问了。”   “是是是,微臣告退。”   送走了太医,苏昭仪看着陆菱的目光是既感激,又好笑。   苏怜月朝着陆菱道:“以前只觉得你温和从容,不成想还有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   “宫中多是势利小人,你若是软弱,旁人便可以随意欺凌到你头上,这几日你应当也有所感触吧。”   “是啊,所谓恩宠,不过是天边的一朵浮云,变化莫测,不能依靠,风一吹,就散了。”   听到苏怜月如此伤怀的话,陆菱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坐在苏怜月旁边的位置上,“我原以为你真的放下了,不成想你竟然是这般逞强,你也知道恩宠是靠不住的,可是在宫中,没有恩宠也是万万不能的,你和萧聆的事情,我原本不想多嘴,毕竟你无法期盼一个帝王长情又专一,这听起来很可笑,何况我看他也不是什么专情的性子。”   “陆姐姐,你都能明白,我怎么会不懂呢?从始至终,我不过是一个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住的可怜虫!我分明知道,我心里都清楚,可我就是忍不住对他抱有期待,他说过他只喜欢我一个人的!”   苏怜月忍着哭腔,又接连咳嗽了好几声,大概是太过激动,嗓音蓦地嘶哑起来。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开始明明那么美好,我怎么就没留住呢?陆姐姐,我只是不甘心!这些日子我反复的自我怀疑,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所以他嫌弃我了?可是我分明做的越来越好,我什么问题都没有呀!”   陆菱忽然上前抱住苏怜月,“好了好了,我们不提他了,不哭了,臭男人有什么好的?咱们不说他了。”   “陆姐姐,你说他是不是有两副面孔?以前我使小性子,他觉得我可爱率真,可才短短几个月,你就说我无理取闹!分明是他答应我要陪我去湖心亭划船的,结果他自己忘了,难道我连问一句都不行吗?怎么就成了我无理取闹?我真的不理解。”   苏怜月在陆菱怀里泪如雨下,那副委屈又倔强的样子,让陆菱看了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喜欢一个注定不会完全属于自己的人,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苏怜月年纪又小,看着大大咧咧,可实际上又犯傻又爱钻牛角尖。   她和所有陷入盲目情爱的女孩子一样,以为变了质的感情,是她不够好导致的,因此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怀疑,自我伤怀。   陆菱甚至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若他们只是寻常互相有情意的男女,散了便是散了。   可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维系着两国关系的纽带,苏怜月还必须得依附着他,迁就他,甚至是低声下气的哄着他。   因为苏月可以不要恩宠,但苏怜月不可以。   就是因为这种矛盾,才愈发的让人难受。   寒澈过来寻陆菱的时候,被她脸上的表情吓到了,尤其她看向萧聆时的眼神,更是让人为之一凛。   就连萧聆都愣怔了下,而后调侃道:“这幅打算砍了我的表情,又是为何?” 第410章 你不能始乱终弃吧   今夜的风似乎格外凉一些,就连天边的星子都蒙着一层暗淡的轻纱似的,让人瞧不真切。   陆菱叹了口气,目光从萧聆身上移开。   “陛下,您的后宫之事,无人可以置喙,但我想提醒你一句,你若只当苏怜月是个寻常的宫嫔,或者和大多数人想的一样,把她当作月影城的一个礼物,便只当如此吧,何故还要给她营造一种您可以作为寻常人家的夫君一般疼她爱她的错觉?”   萧聆唇边的笑容淡去,“她跟你说了什么?”   “陛下做的如此明显,还用得着人说吗?你把一个一国之君的威势,用在一个卑弱的礼物身上,不觉得太大材小用了?”   “朕从未当她是个礼物。”   “是吗?你明知道她在这个宫里赖以生存的唯一资本,就是你的恩宠,何故还要逼她?”   萧聆顿时被气笑了,“朕逼她做什么了?”   “我倒忘了,不是你逼她的,是她自愿的。”   陆菱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而后让出了通往殿内的路,并朝着萧聆道:“陛下进去吧,想来看着苏怜月低声下气的求你原谅,然后细数一下自己往日的不懂事,你就开心了吧?”   “放肆!你敢这么跟朕说话?”   萧聆陡然拔高了声音,俨然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架势。   旁边的寒澈眉头微皱,将陆菱拉到了自己身后,“你凶她做什么?”   “……”   萧聆气的顿时胸口起伏了下,而后甩了甩袖子道:“我敢凶她吗?”   说完,萧聆直接转身离开了。   寒澈抿了抿唇,垂眸看向陆菱,而后缓缓说道:“陛下和苏昭仪之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如今帮她出头,往后让她自处呀?”   “寒澈,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嗯?”   “萧聆的确是待苏怜月与众不同,他给了她一部分,可又不肯全给,偏偏就是这样一份蛊惑人心的情绪,才让人最难受,苏月是我的朋友,我就见不得她受萧聆的委屈!”   “你是对萧聆有偏见,所以遇到他们的事情才这样气愤,若是换了旁人,你肯定懒得多管闲事。”   话音落下,陆菱瞅了寒澈一眼,“我都说了我当苏月是朋友!萧聆这个人太虚伪了,他根本配不上苏月的一腔真诚。”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寒澈含笑摸了摸陆菱的头发,而后缓缓道:“你把萧聆打发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嗯。”   陆菱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巍峨宫殿。   微弱的烛火,从窗子里渗透出来,渐渐被外面的黑暗所吞噬,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   陛下生辰在即,万国来朝,这段时间也是金陵城中最热闹的事情,堪比春节的繁华场景。   街道上四处可见穿着打扮不同于大周百姓的商队和摊贩,沿街叫卖,甚至还有到处卖艺的,搭戏台子的开唱的,走到哪里都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模样。   宫里也已经搭好了擂台,据说今日有比武表演。   等到了陛下生辰那日,还有各国使臣准备的献礼节目,这些天往来皇宫的人们众多,所以宫门口的护卫工作便成了重中之重。   隔天一早,陆菱要陪着寒澈一道进宫参加什么擂台比武,不过她倒也不关心这个,还是苏怜月的病情,比较让她牵挂。   金陵的糖铺也开的风生水起,陆菱进宫之前特意绕了一圈,从糖铺拿了些糕点和梨子糖,准备待会儿进宫后送给苏怜月。   相信她会开心的。   除此之外,陆菱还准备了不少彩绳,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安静的整理这些彩色的丝线。   寒澈见此便打趣道:“你拿这么多东西进去,也不怕累到自己?”   “怎么会呢?不是有你吗?这些东西你帮我拎着呀。”   寒澈挑眉,“给我准备的?”   “嘿嘿,不是,你就是暂时充当一个免费的苦力。”   闻言,寒澈顿时有些吃味儿,便笑着说:“不如咱们现在打道回府去吧?我觉得今日的比武也不是很感兴趣。”   话音落下,陆菱凑到寒澈跟前,干脆手掌撑在他的肩膀,直接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   蜻蜓点水似的,却有点撩人。   寒澈眸光微暗,低声道:“再亲一下。”   陆菱眼睛亮晶晶的,笑着便要往后退去,然后寒澈没有给她逃开的机会,直接伸手搂住了陆菱的细腰,再往自己怀里一带。   “啊……唔……”   陆菱惊呼了一声,随即声音又被某人吞进了口中。   他磨着她的唇,声音也染上几分强势的欲色,“陆菱,你只能这样关心我。”   陆菱:“……”   陆菱觉得十分新鲜,忍不住笑道:“你还真吃醋呀?不是吧,寒少爷,你的心就这么小?”   见她还笑,寒澈使坏咬了咬她的唇角。   “你是我的。”   声音又低又哑。   陆菱微微偏头,靠在他的颈窝低低缓缓的笑了起来,笑的肩膀也一阵乱抖,但就是不肯应承寒澈的话。   半晌,笑声还没停。   寒澈又改了口,“那我是你的。”   “嗯?”   “你对我好点,毕竟……”   说到这里,寒澈忽然停顿了下。   陆菱缓缓支起身子,黑漆漆的眼落在他的脸上,见他唇角微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很是纠结要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于是陆菱问道:“毕竟什么?”   “毕竟,我都跟你睡了,你不能始乱终弃吧。”寒澈破罐子破摔道。   陆菱万万没想到,如今这人也能堂而皇之的话这些荤话挂在嘴边说了。   她愣了下,而后瞥见寒澈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红。   好家伙!   这人直接把自己说不好意思了。   陆菱忍着笑就这样盯着他。   最后寒澈实在有点忍不住,便伸手用掌心轻轻的罩住了陆菱的眼,然后把她一把搂进怀里,语气还恶狠狠的。   “看什么看?”   “噗——”   陆菱实在忍不住笑了声,而后伸手学着他以往喜欢的动作,捏了捏他的耳垂,而后缓缓道:“寒澈,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说的奶凶奶凶的,就很……招人疼。”   “……”   他的一世英名,算是毁了个干干净净。 第411章 你永远值得最好的   进宫之后,陆菱与寒澈兵分两路,一个朝着重华殿找萧聆,一个去永宁殿探望苏怜月。   陆菱带了两个食盒,全都装的满满当当的。   本来寒澈有心送陆菱过去,但是他往返后妃的居所,实属不妥。   陆菱也知道他和萧聆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商量,索性就直接叫了门口的一个护卫,帮她一道带着食盒去了永宁殿。   进了永宁门,陆菱遇上了两张熟面孔,就是之前帮陆菱打发那些奴才去慎刑司的侍卫。   见陆菱过来,他们客客气气的迎了上来。   陆菱打眼往跟前的甬道上瞥了眼,见不远处站着三四个宫女打扮的侍女,似乎正在打扫街道。   瞅见陆菱的眼神,旁边的侍卫忙解释道:“郡主,内务府今日特意挑选了新的宫女和内监伺候昭仪娘娘,您放心吧,他们必定会安分恭敬的。”   “希望如你所说。”   陆菱顿了下,而后摸出钱袋子,直接从里面摸出了两个五两的银锭子,“昭仪娘娘远离故土,身边连个可心伺候的宫女都没有,你们既然守着永宁门,往后就多多照顾昭仪娘娘,这点子心意,算我请你们喝茶。”   “郡主客气,这都是咱们分内之事,我们怎么好意思领赏呢。”   “拿着吧,就当我拜托你们的。”   “这……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郡主。”   两人收下银锭子,自然十分欢喜。   陆菱淡淡地点了点头,而后便进了永宁门内,经过甬道,永宁殿前的情景也比之前热闹了很多。   陆菱进去的时候,太医院的人刚给苏怜月送了药,正预备离开。   陆菱同样打了赏,然后让侍卫把食盒交给了一旁的宫女,一道送进了殿内。   苏怜月大概是听见了动静,穿着素衣就走了出来。   “陆姐姐,你又来看我啦?”   “是啊,快进去!”   陆菱皱了皱眉,然后快走了几步,到了苏怜月跟前,拉着她进了屋,“你如今身子还没好,可不能轻易吹风,就算站在廊下,也该穿上披风。”   苏怜月闻言莞尔一笑,“也就陆姐姐肯跟我唠叨这些。”   身后的宫女们,将食盒一一放到了桌上。   陆菱朝着众人道:“你们都出去忙吧,我和苏昭仪说说话。”   “是。”   房门被缓缓关上,屋内安静了下来。   苏昭仪病了这么久,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眼窝也能看出明显的凹陷,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松松垮垮的裹在身上。   不过大概是见到陆菱之后,心情好了很多,所以看起来有了活力。   “陆姐姐,你给我带的什么?”   “自己打开看看吧。”   趁着这个间隙,陆菱又走出去,吩咐宫女们烧上一壶热水送进来。   “哇!有这么好吃的!”   苏怜月惊喜的声音响起,陆菱蓦地想起清清那副馋嘴的模样,然后便低低缓缓笑了起来。   陆菱走回去继续道:“刚好你也要吃药,先把药喝了,然后再用这些糕点压一压苦味儿。”   一听要吃药,苏怜月的眉头皱了皱。   她瞥了眼旁边还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汤汁,顿时蔫了几分,“等会再喝好不好?”   “不好,别跟我撒娇。”   陆菱坐在苏怜月旁边,顺势将药碗端了过来,已经不烫手了,“赶紧喝吧,一会儿就凉了。”   苏怜月歪着头看了陆菱一眼,而后忽然笑着说:“陆姐姐以后有了孩子,定然是个会疼人的好娘亲。”   说完,苏怜月接过药碗,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猛地闭上眼将药碗凑到了唇边。   药汁咕咚咕咚的喝下肚,陆菱早已剥好了一块梨子糖,等她喝完,就把糖块递了过去。   苏怜月捂着嘴巴,生怕自己把药汁吐出来,然后瞧见陆菱手上的梨子糖,便忙张开嘴囫囵的吞了进去。   紧接着便嘎吱嘎吱把糖块嚼碎了。   清甜的梨子味,渐渐冲淡了口中的苦味,苏怜月紧紧皱起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了。   她把药碗丢在一旁,长叹了一口气,“吃个药跟要了命似的!”   陆菱笑起来,又把食盒推到了苏怜月跟前,“好了,可以吃了。”   “陆姐姐刚才给我吃的什么糖?不仅甜滋滋的,而且还很清凉,吃了之后,就连嗓子也舒服了很多。”   “是梨子味的薄荷糖,你生病嗓子不舒服,吃这个最好了。”   陆菱将旁边的另一个食盒拿过来,朝着苏怜月道:“我给你拿了两罐,还有其他口味的水果糖,你先吃着,若是觉得喜欢,下次我还给你送。”   苏怜月眨眨眼,忍不住朝着陆菱跟前凑去。   “陆姐姐,你真好。”   “行了,咱们是朋友,你可别跟我客气。”   陆菱笑起来,又逗弄了下苏怜月的下巴,而后缓缓道:“今日宫里有热闹看,你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咱们出去玩。”   这些日子,苏怜月很少出门,尤其生病之后,更是连殿门都没有出过。   眼下听了陆菱的话,她的眼中亮起一丝向往。   “好,陆姐姐帮我画眉吧?”   “行。”   ……   临近中午,陆菱听说位于御花园内的擂台比武,已经进行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不过去得早,肯定没有去得晚看见的精彩。   毕竟一般厉害人物,都是后面才会登场的。   苏怜月简单的洗漱收拾了一下,又重新找出了一身鹅黄色的广袖流仙裙,打扮的俏丽明艳。   陆菱除了帮她画眉之外,还给她的额间描了朵梅花花钿。   本来苏怜月就生的乖巧玲珑,眼下被花钿衬着反倒多了几分妩媚的韵味。   苏怜月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稍稍愣神道:“陆姐姐,你画的真好看。”   “是你长得好看。”   “陆姐姐惯会取笑我,有你在我旁边,不论是多么璀璨的星子,都挡不住明月的潋滟。”   苏怜月将陆菱比作天上明月。   陆菱反而缓缓道:“才不是呢,每个女孩子都是一轮无法替代的明月,你自有你的好,用不着跟别人比较。”   苏怜月沉默了下,略略低下头,腼腆的笑了。   “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好。”   “有!”   陆菱勾起苏怜月的下巴,目光灼灼的坚定道:“苏月,你是被月影城捧在掌心的小郡主,就算如今身在大周,也没人可以随便否认你,你就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就算有人不喜欢你了,也不是你的问题,你永远值得最好的。” 第412章 不如过去和陛下一起品尝   苏怜月目光怔忪。   她大概会永远记得这一天,在她心灰意冷,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失望的时候,有人告诉她,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她永远值得更好的。   苏怜月忽而笑了,“陆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菱的回答听起来稀松平常,“女孩子保护女孩子,天经地义嘛,更何况咱们是朋友。”   “能跟陆姐姐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好了好了,别说这么客套的话了。”   陆菱对于苏怜月孤身一人的处境,其实是有几分感同身受的,“咱们出去吧。”   苏怜月穿着戴着细绒的披风,朝着陆菱甜甜一笑,“走,看热闹去!”   ……   两人来到太和殿附近的时候,还未靠近就已经听见了振奋人心的呼喊声。   此时此刻,擂台上远远的可以瞧见两道利落的身影,拳打脚踢纠缠在一起,打的有来有往,一时难分上下。   其中一道略显魁梧的身影,应当是塔图使臣带过来的武士,另一个人虽然身材相对精瘦,但是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却分毫不落下风。   陆菱听见旁人对他的称呼,似乎是程将军。   这些日子往来宫门处,陆菱对于这个程将军已经有了几分印象。   他是陛下的殿前指挥使,相当于御前侍卫,负责统领御林军,护卫宫墙内的安危,当然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陛下。   而且陆菱记得以前有人依稀提起过,这位程将军似乎是户部尚书家的养子,也就是程玉莹的义兄。   陆菱带着苏怜月刚刚落座,旁边就有一个内监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见过郡主。”   陆菱抬眸瞥了眼,而后淡声道:“公公有什么事吗?”   “奴才过来就是替陛下传句话,陛下说这些日子没怎么见过昭仪娘娘,再加上娘娘之前生病,所以想让娘娘过去叙叙话。”   话音落下,旁边的苏怜月背脊一僵,目光随即低了下去。   陆菱的手还搭在苏怜月的手臂上,她感受到了苏怜月身体瞬间的僵硬,于是便勾起唇角,朝着那位内监道:   “很不巧,本郡主也有话也好昭仪娘娘说,陛下要是没事的话,就先把昭仪娘娘让给我吧。”   “这个……”   内监顿时傻眼了,他还是头一次见敢跟陛下明目张胆抢人的。   不过这位承安郡主乃是陛下的表妹,又深得北辰王府的爱重,所以这位内监一时也不敢多言。   等人离开,陆菱看向旁边的苏怜月,低声笑了笑说:“人走了,抬起头吧。”   “谢谢陆姐姐。”   “客气什么?早看他不顺眼了。”   闻言,苏怜月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现在确实不想面对萧聆,尤其她的心情也还没有完全整理好。   就算她知道,哪怕为了月影城,也该低声下气的哄哄他,毕竟他们之间不能争论对错。   与他们的身份而言,天子怎么可能会错呢?   苏怜月内心苦笑一声,就当现在是暂且偷来的些许自由吧。   等到传话的内监回到萧聆身边,将陆菱的话委婉的翻译了一遍说给他听以后。   萧聆愣了下,目光朝着苏怜月消瘦的身影瞥了眼,眼底忽然有些不耐烦。   “行了,你退下吧。”   内监拱着手后退站到一旁,心想陛下果然没有怪罪承安郡主的无礼。   程玉莹就坐在萧聆下首的位置,隔着很近的距离,便能轻而易举的察觉到萧聆的情绪变化。   陛下不是个情绪多变之人,甚至有那么几分喜怒勿让人知的自觉,所以他的脸上有时候总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可眼底确实冰凉一片。   程玉莹正愣神,旁边的流年微微俯身,朝着她低声道:“娘娘,如今苏昭仪失宠,正是咱们表现的时候,陛下旁边现在没人,你不如过去陪着他说说话。”   “算了,昨晚没睡好,今日有些乏累。”   “娘娘!您怎么能一味儿躲懒呢。”   流年端起旁边的一盘葡萄,果子个大又饱满,“这是北疆今岁上贡的水晶葡萄,口味甘甜,您不如过去和陛下一起品尝。”   话音落下,程玉莹瞥了流年一眼,倒是架不住她如此热情。   “好了好了,我过去就是了,你别再唠叨了。”   见程玉莹应下,流年脸上露出几分暧昧的笑容,“如今咱们宫里就娘娘最得圣宠,等您诞下皇子之后,皇后之位肯定会花落咱们程家。”   “混说什么?也不怕被人听见!”   程玉莹嗔了句,而后淡声提醒道:“这样的话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吗?”   流年吐了吐舌头,笑道:“奴婢不说就是了,您快去找皇上吧。”   程玉莹一手扶着侧腰,另一只手端着那盘水晶葡萄,从自己的座位上缓缓站了起来。   萧聆离她很近,几乎就是两步路的距离。   所以程玉莹站起身的一瞬间,萧聆就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陛下。”   程玉莹缓缓福身,朝着萧聆行礼。   “你怀着身孕,往后不必行大礼,起来吧。”   “多谢陛下。”   程玉莹脸上扬起女儿家欢喜的笑颜,声音清丽婉转,透着丝丝的温柔,“臣妾觉得这个葡萄的滋味甚好,见陛下桌上似乎没有,所以特来奉上。”   萧聆微微挑眉,目光瞥了眼桌角上那盘奶绿葡萄,嘴角扯出几分似笑非笑的弧度。   见萧聆没有答话,程玉莹面上也没有什么尴尬的神色,而后便又上前了一步。   “陛下,你不打算尝尝吗?”   与此同时,下方的苏怜月忽然抬起头,她下意识的就朝着上位的萧聆看去。   程玉莹身姿纤纤,容色妩媚,此时此刻正站在萧聆旁边,将自己手上的葡萄奉上。   而萧聆也微微仰着头,身子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脸上的神色很是放松。   隔着人们,苏怜月看到他们彼此对视的眼神,心里就像被一根刺扎到似的。   她紧紧的攥了下指尖,想要转过头,却迟迟没有转移视线。   苏怜月此时此刻无比清晰的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她希望看到萧聆不喜欢程玉莹送来的葡萄的表情。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萧聆脸上勾着笑,伸手直接揽过程玉莹的腰,堂而皇之的让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程玉莹还惊呼了一声,吓得手中的果子都掉了。 第413章 是她痴心妄想罢了   可萧聆满脸欢喜,拍着程玉莹的后腰温声安抚着,然后俯身将他桌上的葡萄端了过来,并亲手剥了一颗,喂进了程玉莹的嘴里。   苏怜月在程玉莹张口衔过葡萄的一瞬间,猛然低下了头。   眼泪几乎是瞬间盈满了眼眶。   原以为那些亲密无间的动作,都是他们之间独属于彼此的小秘密,不承想她和别人竟然从来都没有区别。   苏怜月还记得她第一次在重华殿侍寝的时候,躺在床上等了好久,都没有瞧见萧聆的身影。   后来她悄悄起身,拿着萧聆放在殿内的玄色常服,便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走了出去。   重华殿内除了寝殿之外,旁边还有一间书房,轻易不让人进,平时打扫的时候,也是专人负责。   苏怜月小心翼翼的靠近书房门口,手刚搭在门沿上,不承想就被发现了。   “过来。”   萧聆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透着一丝疲惫感。   两人算是从湖心亭认识的,因此苏怜月对他并不陌生,但心里还是怀着几分忐忑。   书房内的烛火燃得很亮,萧聆靠在身后的龙椅上,目光漠然,唇边勾着一丝淡笑,就这样注视着她一步一步迈进了书房。   萧聆当时并没有责怪她,反而像今天这番情景似的,将她抱在怀里。   他们的第一次,就是在那张龙椅上发生的。   事后,萧聆持着那副又低又哑的声音,嘬着她的后颈,缓缓道:“胆子不小,敢跑到书房勾引朕。”   “嗯?”   苏怜月倦极,声音低的跟猫叫似的,软绵绵道:“不是陛下让我过来的吗?”   闻言,萧聆便愉悦的笑了起来。   他说,她是第一个敢坐上他的腿的女人。   后来,苏怜月不仅坐了她的腿,甚至无人的时候,还经常独自霸占书房的龙椅,窝在上面午睡。   重华殿的书房内,至今还摆着一把紫檀木椅。   每每苏怜月在重华殿午睡的时候,萧聆就得被迫腾地方,挪到那张木椅上看折子。   苏怜月把这些过往,都当作萧聆爱她的证据,一遍一遍的在自己心里回味。   她以为她是与众不同的。   可到头来,不过证明是她痴心妄想罢了。   到了现在这一刻,苏怜月才发觉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陆菱转过头来的时候,苏怜月就是这副黯然神伤,独自默默哭泣的模样。   她拧了下眉,下意识的看向萧聆。   巧合的是,此时此刻萧聆的目光也正注视着这里。   他独自一人坐在巍峨的高台之上,眉间微蹙,表情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愉快,除此之外,好像还有几分看不真切的心虚。   比如瞧见陆菱打量的目光后,萧聆迅速收敛了几分脸上的不悦,转而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端起跟前的酒杯,直接仰头闷了一口,然后便再也没有往这边看过一眼。   陆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快身边的啜泣声便停了下来。   陆菱把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什么也没说。   苏怜月用指尖缠绕着手帕,似乎在指尖玩耍似的,然后把头轻轻的靠在了陆菱的肩上。   “陆姐姐,让我靠一会儿。”   “靠吧,想什么时候靠都行。”   苏怜月沉默了下,而后缓缓呼了一口气,“没事,以后估计都用不着了。”   嗯?   什么意思?   陆菱狐疑的看向苏怜月,见她双目紧闭,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而后细眉又缓缓舒展,竟将手挽住了陆菱的手臂。   陆菱由着她抱着,也没有多话。   台上的程昱亭方才不知因为什么,忽然分了心,然后被塔图武士抓住破绽,用一个连招将他击下了擂台。   原本程昱亭是胜券在握的,若他赢了,寒澈便不需要再上台打擂。   眼下倒是不得不出手了。   寒澈今日也没有特意装扮,还是寻常的那身月牙白长袍。   长发束冠,英姿郎朗,只见他从人群后方点地而起,直接越过人群,从容不迫的立在了擂台中央。   寒澈负手而立,面容清冷,身形更是与对面的彪形大汉相去甚远。   可他通身的凌厉气质,倒是一点也不落下风。   显然对手也知道寒澈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家伙,他战略性后撤的半步,看向寒澈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战意。   寒澈眸光清浅,举手投足间不见丝毫紧迫压力,反而游刃有余的朝着对面的对手,冷漠却又是不是礼貌的抱了抱拳。   算是一个照面。   对面的大汉唇角抽搐了下,倒是个急性子。   他化掌为拳,核心收紧,迈着步伐率先冲了出去。   震天的欢呼呐喊声,仿佛要冲破天际,眼下毕竟是在大周,又是在宫墙内,所以为寒澈摇旗呐喊的助威声,几乎瞬间盖过了在场的其他声音。   “世子!必胜!”   “世子!必胜!”   陆菱的情绪被感染,仿佛整个人也被热情点燃了似的,拉着旁边的苏怜月一起助威呐喊。   “寒澈加油!寒澈加油!”   独属于陆菱的呼喊,掺杂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几乎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一片汪洋当中,经不起一丝波澜。   但擂台上的寒澈还是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隔着人群对上,陆菱的心跳声震动着耳膜。   寒澈蓦地笑了起来,眼神却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他开始反击,开始破局,一招一式像是带着凛冽的寒风似的,将对手瞬间压制的无法脱身。   塔图的武士一身蛮力,确实不好对付。   若是硬碰硬的话,寒澈对付起来也十分吃力。   可他动作敏锐,见招拆招,压根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周围的呐喊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先是被眼前的战局瞬间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人们只会看到寒澈的动作越来越快,招式变化无穷无尽。   塔图武士招架不住,节节败退,最后竟气急败坏,一脚踹断了擂台边缘的围栏。   他怒吼一声,从地上捡起比手臂还粗的木棍,像是杀红了眼似的,拎着带有木刺的一头,恶狠狠的朝着寒澈扑去。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变故吓傻了,尤其站在围栏旁边的人们,惊吓尖叫,抱头鼠窜。   场面顿时有些失控。 第414章 程玉莹小产   寒澈被长棍逼退几步,他眸如鹰眼,死死的盯着朝着他越来越近的塔图武士。   千钧一发之际,寒澈一个扭身,足尖踩着身侧的围栏,借力一个凌空飞起,然后施展长腿,裹挟着凌厉的腿风,直接一脚踹在了塔图武士的后颈处。   嗡……壮汉的动作蓦地停住,他瞳孔紧缩,口中‘噗’的吐出了一口黑血,然后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了。   扑通——   壮汉魁梧的身体砸在地上,掀起地面上的细小尘埃。   寒澈安然无恙,陆菱揪着的心瞬间回到了原处。   还未来得及朝旁边的塔图使臣要个说法,旁边又传来一道惊悸的呼叫。   “娘娘!”   “来人!宣太医!”   紧接着便是乌央乌央的人群围拢过去的画面,陆菱还未搞清楚状况,身后忽然贴上来一道俊朗的身影。   “你没事吧?”   寒澈不知什么时候从擂台上走了过来,拉着陆菱关怀了几句。   见到寒澈,陆菱顿时没有了其他心思。   “我离得那么远,怎么可能有事?倒是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那就好。”   陆菱松了口气,指尖还紧紧的攥着寒澈袖口。   两人相视一笑,寒澈缓缓道:“走,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   云萝宫前,此时此刻围满了人。   凡是今日在太医院值守的太医,几乎全都被叫了过来。   门里门外,全都乱成了一团。   程玉莹不知何故,竟然从高台上掉了下来,当场就见了红,虽然即使被抬回了云萝宫,又召太医会诊,但是这个孩子能不能保得住,眼下也成了未知。   程玉莹腹中之子,乃是陛下继位以来的第一个皇子。   若是有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太医们也是十分惶恐不安。   后妃居所,寒澈等人不方便进入,所以陆菱也只是在云萝宫门外粗略的询问了几句。   屋内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宫女们脸上也是面如死灰。   一般见了红,就是要小产了。   所以宫女们大气也不敢出,就怕到时候就陛下降罪。   陆菱虽然和程玉莹没什么交情,又因为程玉莹之前对寒澈存了几分心思,而对她有所偏见。   可是眼下听见她如此痛苦的呼声,陆菱的心也仿佛被揪了起来。   她匆匆走了出来,寒澈就等在云萝宫外的甬道上。   “怎么样了?”寒澈朝着陆菱问道。   陆菱咬着唇,摇了摇头,淡声道:“这个孩子估计保不住了。”   寒澈闻言沉默了下,瞥见陆菱眼中的惋惜,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以作安抚。   陆菱稍缓心神,又忍不住愣了下,“对了,苏月呢?”   “昭仪娘娘,好像没有跟过来吧?”   “难道回永宁殿去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刚才事发突然,陆菱担心寒澈,便直接离开了座位,朝着擂台冲去。   之后程玉莹从高台上坠下,又是乱糟糟的一团,陆菱也没瞧见苏怜月的身影,后来就跟着人一道来了云萝宫。   眼下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陆菱毕竟跟程玉莹没什么交情,虽然她遇到这种事情,着实令人心疼,但想来也不需要他们浪费心神。   陆菱和寒澈一道又去了永年殿一趟。   寒澈依旧等在外面的甬道上。   陆菱进去的时候,苏怜月正好从正殿内走了出来,脚步匆匆的,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一套。   陆菱愣了下,苏怜月这时候也瞧见了她。   “陆姐姐,你怎么过来了?我打算回去找你呢。”   “你……你怎么换了身衣服?”   苏怜月眼神闪躲了下,而后缓缓道:“刚才的衣服弄脏了,我就回来换了一身,不过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对了,世子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   苏怜月继续道:“我离席的时候,正好听到擂台上的动静,然后就被旁边的人群冲到了一旁,后来衣服弄脏了,索性就直接回来换了身衣裳。”   话音落下,陆菱难得沉默了下来。   而后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淡声问道:“你直接回了永宁殿?没去其他的地方吧?”   “我还能去哪?陆姐姐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奇怪。”   陆菱上前握住苏怜月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苏月,别做傻事。”   “嗯?”   苏怜月一副懵懂的表情,“啊?什么意思呀?”   她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程玉莹的事,应该不是她做的吧?   面对苏怜月探究的神情,陆菱终究是没忍住,便拉着苏怜月回屋低声问了句:“你没对程玉莹做什么吧?”   “她?她不是一直陪在陛下身边吗?怎么了?”   闻言,陆菱松了口气,缓缓解释道:“刚才你可能没注意到,程玉莹从高台上掉了下来,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苏怜月愣了下,整个人都是懵的。   反应了一会儿之后,苏怜月想起陆菱刚才的问话,便忍不住道:“陆姐姐,难道你怀疑这件事跟我有关系?”   “我是担心,怕你想不开犯糊涂。”   “放心吧,程玉莹这个人挺好的,我虽然跟她不太熟,但是我和她之间也没有矛盾,怎么可能会对她做这种事?何况,她还怀着身孕,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   陆菱刚才也是太过紧张,尤其想到苏怜月离席后又换了身衣服,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眼下见了她,也能安心了。   陆菱随即继续道:“云萝宫出了事,宫里肯定不安生,你让小厨房帮你做些午饭吃吧,然后记得吃药。”   “好。”   “我先回去了。”   陆菱拍了拍苏怜月的手背,而后笑着说:“对了,我听说月影城的人明日便可到达金陵,你今日养足精神,明天就能看到故人了。”   “真的?”   苏怜月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心下十分欢喜。   她把陆菱送到了门外,回去的时候,胸口那股子腻腻的恶心劲儿又泛了上来。   苏怜月靠在墙边干呕了两声,动静吸引了旁边的宫女,见此情景,赶忙把苏怜月扶到了殿内。   屋内接连响起几声呕吐,苏怜月刚换的衣服,又被弄脏了。 第415章 上赶着当冤大头   陆菱和寒澈离开永宁殿之后,并没有直接出宫,反而绕了一圈,来到了太医院所在的药堂中。   眼下药堂内十分安静,太医们都去云萝宫了,眼下此处只剩下几个负责煎药的小药童,以及塔图武士。   和寒澈对战,最后吐血昏倒的武士,这会儿正躺在药堂后方的矮屋内。   只可惜云萝宫的事情都没有解决,这个妄想偷袭寒澈的塔图小人,自然无人照看。   “见过世子!见过郡主!”   院中的小童瞧见他们的身影,赶忙放下的活儿,毕恭毕敬的走上来问好。   旁边听见动静的几个塔图人,随即也转过身来,用塔图礼仪朝着寒澈和陆菱拜了拜。   寒澈挥了挥手,小童便离开了。   陆菱跟在寒澈旁边,朝着那边的几个塔图人走去。   “那位壮士伤势如何?”寒澈开口问道。   话音落下,其中一个塔图人嗤笑了声,淡声道:“连个大夫也没有,世子觉得能如何?”   “嘉严,不可无礼!”   另一道申斥的声音响起,被叫做嘉严的少年,顿时抿了抿唇,只是脸色看起来还十分不服气。   “世子见谅,嘉严年纪还小,说话做事毫无城府,让世子见笑了。”   “崇陵长老客气。”   寒澈淡然出声,而后继续道:“本世子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只是今日在擂台上,贵国带来的壮士竟然差点要了本世子的命,所以眼下本世子也想问崇陵长老要一个说法。”   崇陵嘴角微微抽搐。   要说大周国年轻一辈最骁勇善战的人,只怕非这位北辰王府的世子莫属。   他也要说什么差点要了他的命。   最后达汉那小子还不是差点被寒澈一击毙命。   如今能够苟延残喘,还是寒澈手下留情的结果。   崇陵虽然也不知道达汉为何会在擂台上发狂,不过到底是他们塔图理亏,这时候也只能赔礼道歉。   “世子说笑了,咱们虽然是切磋,可到底代表着两个国家出战,所以必定得使出几分真本事,只是达汉是个急脾气,从世子手中连翻挫败之后,便有些恼羞成怒,如今他也受到了教训,我也愿意代替他给世子赔个不是,还望世子不要怪罪。”   人人都说塔图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可是前有一个国师,后有一个长老,全都是能言善辩、巧言令色之辈,陆菱听完这些话之后,当真是对塔图的印象改变了不少。   寒澈还未开口,陆菱率先朝着崇陵问道:“崇陵长老,您口中所谓的赔不是,难不成就是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大胆!你个臭丫头怎么跟我们长老说话的!”旁边的嘉严忽然冲了过来,怒气冲冲的指着陆菱的鼻子道。   这次崇陵没有像刚才制止嘉严一样训斥他,反而朝着旁边的陆菱淡淡的瞥了眼,面露不屑。   见此情景,寒澈的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承安郡主,也是我们陛下的表妹。”   承安郡主?   还是陛下的表妹?   几个塔图人的表情忽然变得很精彩。   崇陵面上的表情微顿,而后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并朝着陆菱道:“原来是郡主呀,恕老夫眼拙。”   说完,崇陵又看向嘉严,幽幽道:“为师说过多少次了,出门在外要收一收身上毛躁的性子,怎么能对郡主姑娘大喊大叫呢?还不给郡主赔礼道歉!”   嘉严摸了摸后槽牙,十分不情愿的说:“方才是我不多,请郡主见谅。”   “……”   唱戏都没你们会变脸,好赖话都让你们说全了。   其实塔图之人的态度如此之快,倒也不一定是真的畏惧陆菱的身份。   塔图武士发狂,差点把擂台拆了,从而引起慌乱,附近也有不少人受了轻伤。   但这些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程玉莹和她腹中的孩子。   一旦后面,程玉莹高坠失子这件事和塔图武士发狂有任何关联,塔图使臣这趟会友之旅,可就过不安生了。   毕竟事后萧聆完全可以把程玉莹坠落高台的原因,归咎到受了惊吓这件事上面。   所以别看他们现在无所事事的样子,其实心里慌着呢。   若陆菱是个普通人,他们也不介意得罪她。   但谁让陆菱是个郡主呢?还是大周陛下的表妹,这层身份,他们也就不能不顾及了。   到时候若是大周陛下降罪,他们这些人搞不好就有去无回了。   崇陵笑了笑,而后朝着陆菱问道:“郡主,这下还满意吗?”   这幅语调,好像她受了多大的恩宠似的。   陆菱冷哼一声,“崇陵长老也太容易满足了吧?若我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甜枣,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长老会原谅我吗?”   他要是敢点头,陆菱立即就会把大嘴巴子轮上去。   谁让他们竟然妄想欺负寒澈!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敢动杀心,背地里还不知道揣着什么阴谋诡计呢。   “你!你别不识抬举!”   “嘉严!又忘了为师的话?”   嘉严想要给崇陵出头,结果再次遭到训斥。   而后崇陵朝着陆菱问道:“既然郡主不满意,不如郡主自己说说,想要我们如何赔礼道歉啊?”   “道歉就不必了,不过赔礼嘛,倒是可以接受。”   “……”   旁边几人面面相觑,合着这个所谓的郡主竟然是个财迷?   寒澈也跟着挑了下眉,而后勾了勾唇角。   有他在这里,塔图之人必定不会对陆菱做什么,所以他也就由着她胡闹了。   不过崇陵倒是个心思缜密的。   对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更何况他们又不缺钱。   于是崇陵十分爽快的回答道:“好,不知郡主想要什么礼?”   见这个崇陵长老如此爽快,陆菱也没有含糊。   她脸上浮起笑容,缓缓道:“时间紧迫,我也就不要什么奇珍异宝了,咱们一口价,黄金千两如何?”   话音落下,嘉严立即说道:“黄金千两?你怎么不直接去抢?”   “要是能抢到的话,我也就不跟你们要了啊。”   “……”   听听,还如此理直气壮。   嘉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然后崇陵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少安毋躁。   崇陵走到陆菱跟前,打量她一眼,而后忽然笑了起来,“好,就黄金千两。”   旁人:“???”   这也行?   师父,咱们怎么能上赶着当冤大头呢! 第416章 怎么舍得放你去和亲   然而,旁边的人还没得及劝解,崇陵就十分痛快的应承了下来,并承诺三天之后,黄金千两如数奉上。   陆菱本来就是狮子大开口,万万没想到这位崇陵长老竟然这么配合。   陆菱正在狐疑的时候,崇陵长老一行人被陛下跟前伺候的一位内监传召,便提前离开了。   他们临走之前,表情都有几分耐人寻味。   萧聆既然有时间见他们,必定是云萝宫的事情有了着落,眼下就是要问塔图使臣要说法的时候了。   寒澈和陆菱本打算离开,但是内监却让他们同行。   无奈,陆菱他们便只能追着塔图使臣的脚步往重华殿而去。   他们一前一后,塔图使臣先一步到达了重华殿,然后内监却先领着陆菱和寒澈走了进去。   几个塔图使臣完全被晾在了外面。   众人面色各异。   陆菱心想,估计是萧聆要给他们下马威了,当然也得趁着这次的机会好好朝着塔图发一发难。   殿门在身后关闭,大殿之内空荡荡的,光线也有些暗沉。   偌大的宫殿之内,一个人也没有。   陆菱挑了下眉,随即看向了寒澈。   寒澈牵着陆菱的手,随即调转方向,朝着旁边的一道暗门而去。   暗门后便是另一方空间。   陆菱这才知道,原来重华殿内竟然还有一处犹如藏书阁般的书房。   橱柜林立,走进去便是满屋的墨香。   临着墙边,萧聆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之上,修长的指尖搭着桌沿,有一下没一下的静静敲着。   陆菱和寒澈对视一眼,正好这时候萧聆也抬起了头,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一丝不动如山的浅笑,心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萧聆率先开口,朝着寒澈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事,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程玉莹小产了。”   萧聆淡漠的声线响起,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眉眼之间丝毫的难过和惋惜都没有。   陆菱微微蹙起眉头,就听见旁边的寒澈淡声问道:“陛下打算处理?”   “你觉得呢?”   “陛下叫我们过来,难道不是内心已经有了决断吗?”   话音落下,萧聆忽然笑起来,朗声道:“棠也啊棠也,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寒澈嗤笑了声,“不是我不肯吃亏,是陛下太过狡诈。”   什么什么?   什么吃亏?什么狡诈?   陆菱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们说的事情和程玉莹以及塔图有关吗?   感受到陆菱疑惑的眼神,寒澈忽然捏了捏陆菱的指尖。   陆菱抬眸看向他,寒澈便缓缓道:“你先出去等我。”   “……”   这两个人要讲什么悄悄话,竟然还要把她支开?   陆菱愣了下,随即便点头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我很快就出来。”   陆菱朝着寒澈摆了摆手,还随即朝着萧聆丢了个翻白眼礼包,然后才迈着步子走出了书房。   她在正殿寻了处休息的地方,然后便坐在了椅子上等着寒澈。   书房内,寒澈的目光追着陆菱的身影,直到书房的门重新被关上。   萧聆在身后打趣道:“行了,别看了,你如今也太黏人了一下吧?我那表妹还受得住吗?”   话音落下,寒澈回过头瞅了萧聆一眼,没搭理他的调侃,而后问道:“陛下到底有什么打算?”   萧聆哼笑了声,“还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把责任都按在塔图的头上了,毕竟他们武士发狂,险些伤了你,而后又让程玉莹受了惊吓,直接从高台上掉了下来,朕的皇子没了,不论如何也得让他们付出点代价。”   一边说着,萧聆一边伸出指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俊美的容颜之上,丝毫沉闷的表情也没有,甚至隐约还有几分兴奋。   似乎用这个‘把柄’对塔图使臣发难,更令他心情愉悦。   寒澈静静的看着萧聆,竟也没感觉有多意外。   这才是他所认识的萧聆,一个冷心的无情帝王,失去一个还未降生的孩子算什么?   寒澈不敢苟同,便淡然的移开了目光。   “陛下,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萧聆摇了下头,而后继续笑道:“没什么,只是多了一筹砝码而已,毕竟你乃是北辰王府的世子,朕若要追究塔图的责任,怎么能把你险些被伤这件事遗漏呢?自然是要关心一下的。”   “……”   寒澈沉默了下,而后淡声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去吧,别让承安表妹等急了。”   “微臣告退。”   寒澈拱了拱手,随即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萧聆目光悠远,盯着远处的暗门,脸上玩味的表情一点一点散去。   他微微俯身,将落在书桌上的一角手帕拿了起来,放在指尖把玩了起来。   手帕乃是水粉色的蚕丝制成的,轻盈无比,十分柔软。   上面什么花样也没有绣,只有其中一个方角处用笔墨勾勒了一个‘月’字,笔锋苍劲大气,与旁边摆着的折子上面的朱批,明显出自一人之手。   萧聆淡淡的瞥了一眼,随即将手帕丢进了旁边的炉鼎中,一阵烟飘起,手帕化为灰烬。   寒澈和陆菱离开之后,隔了半晌,萧聆才让人放了塔图使臣进殿。   重华殿既是萧聆的寝殿和书房,与此同时也算是他比较私人的地方。   除了苏怜月之外,其余的妃嫔从未有过留宿重华殿的先例。   所以平常的时候,重华殿内不管是宫女还是内监,除了经过允许的专人之外,闲杂人等,一律不可以随意进出。   往日清净静谧的重华殿,今日却来了一拨又一波。   等到塔图使臣面色焦灼、垂头丧气的从重华殿离开之后,少顷又有一道清丽纤弱的身影,从侧门悄悄走进了大殿之内。   此时此刻,萧聆已经从书房内走了出来,正端坐在殿内喝茶。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身穿明艳华服的女子,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接连朝着萧聆叩了三拜。   萧聆指尖摩挲着茶杯,唇角勾着几分阴郁的笑。   “皇妹,起来吧。”   萧聆忽然开口,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你帮了朕一个大忙,既除掉了那个孽种,又让塔图吃了个闷亏,朕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舍得放你去和亲?”   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女子缓缓抬起身,露出一张分外清丽的小脸,赫然就是当朝长公主——萧景娴。   萧景娴抬着头,眼睛却盯着地面,声音艰涩道:“多谢皇兄!” 第417章 北境十年,安泰无虞   重华殿迎来送往,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萧景娴一步一步顺着阶梯而下,眼神迷茫,脚下一个不稳差点直接摔下去,好在旁边的内监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萧景娴稳住身形,朝着内监道:“多谢公公。”   “公主客气,陛下让咱们送公主回去,公主脸色不太好,接下来的时日还是好好养养吧。”   话音落下,萧景娴抬起头,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天幕。   白云悠闲自在的随着风缓缓移动,可不论怎么移动,好像都走不出这块方方正正的天。   萧景娴垂眸,面上浮现几分苦笑,她朝着旁边的内监道:“公公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这……”   “公公放心,明日便是陛下的生辰,往后的一个月我都会安安分分的待在寿康宫,日日焚香沐浴,为皇兄和大周百姓祈福。”   “公主慈心,那奴才告退。”   萧景娴木着脸,背对着重华殿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她的指尖紧紧的攥成拳头,垂在身侧。   掌心仿佛还残留着把程玉莹从高台上推下去时衣料的摩擦感,让她不由得内心泛起一阵恶心。   长这么大,她虽然是长公主,但先帝在世时,她的生母身份低微,不过是绣房的一个卑微宫女出身。   因此从小她便谨言慎行,不争不抢,处处看着旁人的脸色生活。   这么多年,宫里的皇子越来越少,贬黜的贬黜,流放的流放,甚至还有人被圈禁在宗人府的大牢,终生不得出。   萧景娴到现在都很难相信,当初因不祥之身,而被赶出皇宫,被道人抚养长大的萧聆,竟然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如今,她倒是有几分真切的体会。   萧聆其人,生性薄情,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成为掣肘塔图的筹码。   他没有心,所以才能把皇权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   ……   出宫的路上,陆菱并没有询问寒澈和萧聆在书房内的对话,不过寒澈还是主动跟她提起了这件事。   当时萧聆反复问了寒澈好几次,问他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以及处理的办法。   其实萧聆心中早就有了谋算,之所以询问寒澈的意见,只是不想让那些话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   否则,岂不是显得他太过薄凉?   但寒澈深知萧聆的性情,所以几番话茬都没有按照萧聆的意思搭话。   最后,寒澈才把陆菱支了出去。   毕竟只有他们的话,萧聆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他们彼此相熟,所以更加懒得在彼此跟前演戏。   事情已经出了,争取最大的利益,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当时陆菱听完寒澈的解释之后,反而沉默了许久。   一时间,陆菱竟然不知道到底应该心疼谁。   陆菱忽然有些庆幸,幸好萧聆也没有多喜欢苏怜月,否则被这样一个满腹心计的人喜欢,应该也不算是一件好事吧?   说不定,哪天萧聆的心思变了,就敢把算计放在苏怜月身上了。   但是程玉莹和那个孩子也确实无辜。   萧聆也实在太过无情。   陆菱最初还担心苏怜月会犯糊涂,做什么傻事,没想到这次的事情,竟然是萧聆在幕后做黑手。   于是陆菱问:“最后的结果呢?”   “北境十年,安泰无虞。”   “十年?”   陆菱冷笑了一声,“塔图狼子野心,若是再给他们十年休生养息的机会,到了那时候,大周真的还有一战之力吗?”   寒澈沉默了下来。   他何尝不知,这个所谓的交易背后,蕴藏着无限的危机。   可若两国交战,不知又有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更何况塔图擅长以战养战,战事一旦掀起,很可能会持续数年之久。   若塔图孤注一掷,大周也不一定会战胜。   到时候,要付出的代价,就不是一两座城池的事情了。   过了半晌,寒澈忽然看向陆菱,并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朝着陆菱缓缓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何要让你讹诈那笔钱吗?”   陆菱愣了下,回想起去往药堂时,寒澈跟她叮嘱的话。   他要她找机会激怒塔图使臣,并利用寒澈和塔图武士的对战掀起矛盾,而后狮子大开口,朝塔图使臣索要赔偿。   陆菱问:“你不是想试探塔图在金陵有没有其他的势力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   寒澈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凝重,“等这件事有了眉目,你大概就能理解萧聆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休战,可以趁机休养生息的,不只是塔图。   大周也很需要。   这次塔图使臣递上的国书中,明确表示想要迎娶大周的公主,结两国之好,从此安邦定国,再无战事。   若说塔图的诚心,萧聆自然是不相信的。   他更愿意相信,这个举动只是塔图的权宜之计而已。   仗,一定会打,但未必是现在。   萧聆之所以同意,也不完全是因为畏战,而是和塔图一样,都在等待时机。   如今大周朝堂之后,能有一战之力的军侯良将少之又少,而他和邵祁等人秘密培养的少年将领,也都在秘密训练中。   等待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萧聆才会顺水推舟,既应了塔图求娶公主的心思,自然也是成全大周。   听了寒澈的分析,陆菱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萧聆为何非得要牺牲了程玉莹腹中的孩子。   擂台比武、武士发狂、受惊坠落,这一系列的事情,看似毫无关联,全然是意外所致,可仔细了解过后,才发现全都存在人为干预的可能。   陆菱越想越不明白。   除非萧聆从一开始就不想要程玉莹肚子的孩子!   可陆菱回想了一下前后的事情,萧聆似乎也很重视程玉莹,而且宫中屡有传言,说萧聆已经打算立程玉莹为后了。   只待程玉莹诞下皇子之后,便立即封赏。   只可惜……   陆菱只觉得额角一阵急突,萧聆这个人,果然不能用常人的心态分析。   因为没人能搞得清楚,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瞧见陆菱纠结困惑的模样,寒澈忍不住勾了勾唇。   相比起陆菱来说,寒澈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反而十分淡然。   他虽然很多时候,对于萧聆的手段和心计不以为然,但同时寒澈也十分了解萧聆。   程玉莹遭此劫难,完全是她自作自受。   只是其中的缘由,寒澈不太想跟陆菱细说罢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 第418章 哥哥,往后别再来了   云萝宫。   往日热闹非凡,可谓是宫中最热闹的嫔妃聚集地,此时此刻却门可罗雀,十分冷寂。   程玉莹躺在床上,苍白的小脸之上没有一丝血色,旁边传来阵阵抽泣声,终于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程玉莹淡然开口:“流年,别哭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哭的。”   “小姐,这是咱们活下去的唯一指望,眼下孩子没了,若府中出事,咱们……”   流年哭的伤心,但说起这件事,却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程玉莹幽幽的叹了口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啊,费尽心思怀了这个孩子,想着不论如何也是程家的一个保命符,结果天不遂人愿,竟然这么快就失去了这个孩子。”   “小姐,咱们可不能气馁呀!”   流年跪在床沿,朝着程玉莹缓缓道:“陛下心里是有您的,只要你把身体调理好,您一定还会有孩子的!大不了咱们再去找程将……”   “闭嘴!”   程玉莹冷眼扫过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个孩子和程昱亭没有关系!你最好把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如今孩子没了,可能就是天意,往后决不可再提程昱亭这个名字。”   流年认命的闭了闭眼,朝着程玉莹应道:“是,奴婢谨记!”   打发了流年之后,程玉莹独自待在房间内,脑子里的思绪忽然乱成了一团。   旁人或许不清楚,可她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从高台上坠落之时,曾有人趁着她不注意,从她身后推了一把。   但她却没来得及看清背后之人,就直接摔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孩子就没了。   众人或是惋惜,或是幸灾乐祸,程玉莹其实并不关心,甚至她也没有多么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   当初,她得知陛下已经暗中派人盯上了父亲时,程玉莹就知道,程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么多年,她虽然身为女儿家,但在府中也见过了不少事情。   尤其每隔半年,便有一支从塔图而来的商队,要在自家的别苑小住几日。   而那段时间,父亲会经常往来别苑,会见那些塔图商人。   程玉莹也曾问过那些人的身份,但父亲总是含糊其辞,不过后来家里确实置办了不少商铺,叔伯们也帮忙打理,俨然一副弃权从商的架势。   之后程玉莹就再也没有问过塔图商队的事情。   直到有一年,父亲带回来了一个异域女子,还怀着身孕,一入府便抬了贵妾的身份。   父亲宠爱这位贵妾,更是在她母亲离世之后,让这个女人操持着整个程家的中馈之事,俨然一副女主人当家作主的派头。   这么多年,父亲再没有续弦,家里也只有这么一位贵妾。   她也给父亲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身份待遇俨然在她这个嫡女之上。   这么多年委曲求全,程玉莹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不论在内在外,都端足了高门嫡女的气质。   纵然知道一朝可能要入宫伴驾,可程玉莹也没放在心上。   因为她不觉得那位姨娘会把这样的好事让给她。   所以她随心所欲的喜欢上了那位意气风发的王府世子。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贵姨娘不舍得她的孩子入宫,哪怕天家富贵,可保不齐还有性命之忧,更何况萧聆薄情之名在外,也的确不算什么良人。   后来父亲察觉陛下似乎对府上产生了什么疑心,于是便把她送给了萧聆,想让她为府上探听消息,以备来日。   程玉莹听话的接受了家里的安排,想着反正她也不喜欢萧聆,而且她母家身份高贵,位极人臣,在宫里也不好会被人欺负。   倒是个躲懒的好去处。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进宫没多久,北辰王府的世子就回来了!   她当时真的不甘心!   程玉莹总是在想,若她坚持不入宫为妃,她和世子如今的结局会不会改变?   她抱着这种希冀,在世子入宫的时候,满心欢喜的赶去重华殿见他,可惜等到的却是他的身旁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   听宫里的人说,她是故去的疾风大将之女,母亲曾是名动天下的才女沈珠玉。   他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程玉莹倒也没有嫉妒,难堪之余,竟生出了几分释然。   她安于眼下的身份,便想着博取宠爱,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也该在宫里好好的生存下去。   可就在她准备好好的做她的莹妃娘娘的时候,府上传来消息,说是往年曾在府上伺候的一位师爷,莫名没了行踪。   父亲经过多方查探,确定这位师爷是被什么人带到了金陵!   当初父亲派人去找这位师爷的时候,已经是动了杀心,想要灭口。   不承想,有人在他们动手之前,把人带走,并藏了起来。   尤其还是在金陵这种地方。   府上整日惶惶不安,父亲传信让程玉莹私下试探陛下对程府的态度。   陛下本就心思深沉,这样的事情,程玉莹压根没有办法去做!   更何况,只看父亲的态度,和程玉莹以往见过的那些事,就足以证明程府不是清白的。   所以,程玉莹便想办法给自己弄来了一张护身符。   也就是那个孩子。   这么长时间以来,陛下都不曾对程府发难,平常各项大事也照样倚重,程玉莹当时还抱着几分希冀,希望自己真的从此能够平步青云。   如今孩子没了,她的梦也该醒了。   从此以后,她做的错事,程家做的错事,都会一一得到报应。   思及往事,程玉莹泪眼朦胧,禁不住有些难过。   此时此刻,窗外响起不疾不徐的叩门声,程玉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而后挣扎的坐了起来。   身上的疼痛还没有全部散去,将程玉莹的小脸衬的愈发苍白。   她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挪着腿下了床,又捂着小腹,一步一步挪到了窗下。   外面阳光轻洒,高大挺拔的身影就这样模模糊糊的映在了窗户上。   程玉莹伸出指尖,勾勒着那团虚影,而后淡然开口。   “哥哥,往后别再来了。”   她已经大错特错,悔不当初,他们之间的孽缘,也该回归到最初的原点了。 第419章 给萧聆戴了绿帽子   窗外的程昱亭,听见程玉莹虚弱无力的声音,眉间忍不住皱了起来。   似乎对于这个结果,也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当初的荒唐,是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今反倒累及她的身体。   程昱亭的指尖夹着一直干枯的棉花枝,雪白柔软的棉花团,挤在一个个狭窄的格子里,十分饱满,在这样万花凋零的季节,倒也不失为一种美感。   他将棉花枝条塞进了眼前的窗户缝隙中,然后沉默的转身离开。   重华殿前。   程昱亭卸甲跪地,朝着跟前威严的门楣叩了三拜。   门口守着的内监们,见此情景赶忙走了过来。   “程将军,您这是何故呀?陛下他没在这里,您要是找人的话,估计得等一会儿。”   程昱亭面容冷淡,缓缓起身,连膝盖上沾染的尘土也没来得及扫除,便朝着内监道了声谢,又匆匆离开了。   那位内监狐疑的‘诶’了声,程昱亭却没有回头。   三天之后,宫里传来消息,说程昱亭将军自请前去镇守边关,已经启程离开金陵了。   程玉莹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默默了良久。   夜深人静之际,她哭红了双眼。   她知道程昱亭是在自罚,而她这辈子终是连累了他。   当然这些也只是后话。   ……   陆菱和寒澈一行人回到王府之后,便等着撒出去她的探子,前来汇报消息。   包括塔图使臣什么时候出宫,什么时候回的驿站,又有谁偷偷溜出驿站,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事无巨细,统统汇报。   寒澈听的认真,陆菱闲来无事,就拿着炭笔在旁边帮忙记录。   大部分都是一个吃吃喝喝的地方,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且,寒澈最关心的问题,就是崇陵长老答应给陆菱的黄金千两从何而来,可是这些人来来回回逛了一整天,也没见去过什么钱庄之类的地方。   就连经过也没有。   寒澈倒是觉得十分稀奇。   等到月上梢头,外面的探子终于带回来了一些让寒澈感兴趣的东西。   故事里的钱庄出现了。   不过确实在金陵城中的一处地下钱庄内。   陆菱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便朝着寒澈问道:“咱们要去这个地下钱庄探一探底吗?”   “不用,地下钱庄太过危险,你就别操心了。”   “难不成你打算背着我自己去?”   “我是这样的人吗?”   寒澈笑了笑,继续道:“放心吧,这件事用不着我们费心,我们只需要把情况告诉萧聆就成,他就帮我们处理的。”   “萧聆?他忙得过来吗?而且他一直待在宫里,这样的事情,按说应该是户部掌管吧?”   “你知道倒是挺多。”   寒澈调侃了句,语调变得有几分意味深长,“确实是户部的事情,所以让他们自己处理就行,要我们操什么心?”   陆菱听出几分深意,忍不住问道:“听你的意思,似乎是让他们狗咬狗?”   “你这个词说的很贴切,这个地下钱庄在金陵的势力稳固,若不是户部有人帮着他们从中斡旋,你以为他们可以这么嚣张?”   话音落下,陆菱瞬间明白了。   意思是这个所谓的地下钱庄后背,竟然还有朝廷的大官帮忙撑腰。   而这个大官就是户部的某位官员。   陆菱额角忽然跳了跳,她瞅着寒澈问道:“我记得程玉莹的父亲似乎是户部尚书吧?”   “是。”   “明白了。”   寒澈看着她问:“你明白了什么?”   “合着萧聆早就开始提防这个户部尚书了吧?所以你才把这件事告诉萧聆,目的就是让萧聆手里再多一层把柄,这样日后治罪的时候,也算师出有名了。”   “聪明。”   寒澈伸手摸了摸陆菱的头,夸赞道:“我们阿菱果然聪慧。”   “……”   陆菱拍了拍他的手,顺势靠在了他的肩头,然后悠悠的道了句:“所以,这才是那个孩子不能降生的原因吧?”   萧聆既然已经对户部尚书存了疑心,就不可能让程玉莹生下皇室血脉的孩子。   寒澈听懂了陆菱的话,他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陆菱挑眉:“什么意思?”   “你说得对,但也不全对,有些事情我本不打算跟你说的,不过看你几次三番提起那个孩子,我还是告诉你吧。”   “嗯?”   “程玉莹腹中之子并不是萧聆的。”   “………………”   不是萧聆的?   那……程玉莹是给萧聆戴了绿帽子?   “噗……哈哈哈哈哈哈……”   陆菱非常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旁边的寒澈还有些茫然。   寒澈问:“你笑的这么开心做什么?”   “萧聆活该呗!”   陆菱顿时对程玉莹有几分刮目相看,“不行,我忽然觉得我之前是不是对程玉莹有什么偏见呀?这么有勇气的女孩子,我觉得我应该跟她做朋友,哈哈哈哈。”   寒澈:“……”   寒澈十分不理解陆菱的脑回路。   “你就算再讨厌萧聆,也不用这么幸灾乐祸吧?”寒澈道。   “这叫什么?人恒无情,必被人以无情待之!他本来也不喜欢那些女孩子,为了所谓的平衡势力,便周旋在那些女人中间,他把人家当玩意对待,凭什么别人就不能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陆菱忍不住笑了起来,最后补充道:“我虽然也不赞成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但程玉莹勇气可嘉,我真想给她送一面锦旗,最好把萧聆给气死!哈哈哈哈。”   陆菱愉快的笑声,盈满了整个院落。   寒澈听着听着,竟也生出了几分萧聆活该的心思。   啧。   确实活该呀!   ……   翌日一早,万寿节正式来临。   民间也举行了一系列祈福祭祀的活动。   陆菱和寒澈一行人又早早的进了宫,虽然晚宴到了傍晚之后才会开席,但今日各方使臣全都来此贺寿,大殿之上还会有什么献礼环节。   其实不过是多方奉承攀比,也没什么好看的。   陆菱并不想参加,索性又丢下寒澈,去永宁殿找苏怜月去了。   今天陆菱还给苏怜月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礼物。   临近永宁殿,来到正殿跟前,还未来得及踏入,就听见了屋内一阵一阵的恶心呕吐声。   陆菱愣了下,又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第420章 他肯定不是东西呀   从殿内急匆匆跑出来的宫女,差点和陆菱撞了个满怀。   苏怜月听见动静,走了出来,正好瞧见了陆菱的身影。   宫女手中端着脸盆,刚才避让不及,让陆菱的身上撒了不少水渍,眼下正跪在地上,彷徨求饶。   陆菱将她扶起来,笑着说:“没关系,一会儿就干了,你快忙去吧。”   宫女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郡主!”   “去吧。”   陆菱又叫了人收拾门前的一片狼藉,而后才缓缓转过身,迈进了殿内。   苏怜月脸色稍显苍白,不过精神头还不错。   见到陆菱之后,便亲昵的挽住了她的手。   “我就知道陆姐姐今日一定还会过来看我的!”   “那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陆菱拎起手中的小布袋,朝着苏怜月晃了晃,笑着问:“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好吃的?”   “不是!”   陆菱嗔道:“你之前不是总问我耕种之事吗?这种事情,唯有自己亲自动手,才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所以我给你准备了许多菜籽和花果籽,如今马上要回春了,你可以试着种种看。”   “天呐!陆姐姐你也太好了吧!”   苏怜月激动的蹦蹦跳跳的,恨不得把陆菱抱起来举高高,然后很快她便意识到什么,赶忙停下来,双手下意识搭在了腹部。   陆菱瞥见苏怜月的动作,又想起之前的呕吐声,心里顿时有了几分猜想。   “你是不是……”   “陆姐姐!”   苏怜月看出陆菱要问的话,赶忙把指尖束竖在了唇边,并小声道:“你知道就好,可不要宣之于口。”   “萧聆还不知道?”   “嗯,我没告诉他。”   苏怜月拉着陆菱进了内间,两人一道坐在了墙边的木椅上。   陆菱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告诉他?而且怀孕之后,饮食和日常各方面都需要注意,必须得有专门的太医为你安胎,你别自己不当回事。”   “我明白,我就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苏怜月低着头,指尖又开始摆弄手帕,声音莫名带着几分委屈,“他都没来找过我,我凭什么还要主动去找他?反正他也不关心我了,想来这个孩子,他也是不喜欢的。”   陆菱沉默了下,而后缓缓道:“月儿,若我们都是普通人,若你和他是寻常夫妻,遇上这么一位不懂得疼爱你的夫君,我必定劝分不劝和,可你是月影城的郡主,身上承担着月影百姓的安危,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其实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活,我相信你心里也一定是这样想的,不然你不会替嫁而来。”   “陆姐姐懂我!我从离开月影城那一日开始,便把自己安危和月影城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啊,所以你该明白,对你来说萧聆这个人喜不喜欢你,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宠爱,这个孩子,同样需要陛下的宠爱。”   陆菱这么说,其实是有一点违拗自己的心意的。   她真的希望苏怜月能够得她所爱,哪怕这个人是萧聆,只要他是真的喜欢苏怜月就好。   可是帝王之爱不可求。   如今苏怜月不可能离开大周,更不可能离开这座高高的宫墙,那么她就得分清楚萧聆和陛下的区别。   苏怜月摸着自己的小腹,而后笑着点了点头:“陆姐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我说的话,可能还有点自私,但我真的希望你过得好,能不能得到萧聆的喜欢不重要,握住恩宠才最关键,这些往后都得靠你的本事,若不能真心换真心,那么就用手段换恩宠吧,起码你能保住自己,也能保住月影城。”   听完这番话,苏怜月的心里真的很感动。   放眼整个大周,肯这样掏心掏肺,为她分析利弊的人,除了陆菱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苏怜月握住陆菱的手,郑重道:“我愿和陆姐姐真心换真心,纵然无法和喜欢的人两情相悦,有姐姐这个朋友,弥足珍贵,不虚此行。”   ……   这天,陆菱在永宁殿待了大半晌,还特意着人去太医院请来了小儿科的大夫,为苏怜月请脉。   稍倾,萧聆的赏赐,便成箱成箱的抬进了永宁殿。   眼瞧着冷清了一个月的永宁殿,忽然热闹了起来,宫里不少嫔妃前来祝贺,都被陆菱以苏怜月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   这些人在苏怜月落难的时候,没有雪中送炭。   如今想要锦上添花,也得看看他们愿不愿意。   陆菱临走的时候,还朝着苏怜月叮嘱道:“平日里,不想见谁,就直接拒绝,没必要跟她们客气,若受了委屈,便只管跟萧聆告状,这时候,他也只有这点用处,咱们得物极其用,不可浪费。”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   坐在内间的苏怜月和陆菱皆是一愣,而后缓缓朝着后面看去。   只见,萧聆身穿滚金边的玄色龙袍,此时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内间内外。   而他身后的内监,正朝着陆菱拼命挤眼睛。   哦豁。   背后说人坏话,还被人当面听见了。   苏怜月尴尬的抿了抿唇,眼神心虚的飘向一旁。   倒是陆菱还算镇定,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似的。   萧聆朝着身后的内监摆了摆手,一行人缓缓退了出去,顺便重新关上了殿门。   萧聆走到陆菱身侧,唇角勾着一抹冷笑。   “朕倒不知,原来朕只有这么点用处?嗯?”   某人的尾音微微上挑,隐藏着几分即将发怒的深意。   陆菱摸了摸下巴,朝着对面的苏怜月轻斥道:“就是!你怎么能这么说陛下呢?物尽其用,难不成陛下是什么东西吗?他肯定不是东西呀!”   苏怜月:“……”   萧聆:“……”   确定是夸人的话?   说完,陆菱还一本正经的起身,朝着萧聆乖乖福身道:“见过陛下。”   “呵!”   萧聆冷哼了声,自顾自拉开了两人中间的木椅,挪到了苏怜月旁边,并朝着陆菱淡声道了句:“起来吧,表妹太客气了,私下见面,不用拘礼。” 第421章 撒娇来得猝不及防   “得嘞,多谢陛下。”   陆菱又乖乖的坐了回去。   反观陆菱的应对自如,苏怜月就没有这么放松了。   尤其是萧聆明显故意挨着她坐下之后,她的脊背便默默的挺直了几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   而且,她也没有行礼。   这时候要是后知后觉的起身行礼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   苏怜月还在纠结,萧聆的手便绕去了她的后腰,搁在了她和木椅靠背中间,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后背。   “紧张什么?”   萧聆嗤笑了声,凑近苏怜月,温热的吐息故意吹落在她的侧脸,声音低柔,却含着一丝危险的威胁,“敢怕我?”   不是询问的‘怕我吗’,反而是充斥着霸道的‘敢怕我’。   陆菱听了都感到了几分威压,她默默抬头瞥了眼苏怜月。   见她当即便红了眼眶,萧聆刚张了张嘴巴,她的泪珠便一粒一粒,晶莹剔透的掉了下来。   萧聆难得有几分愣怔,“朕说什么了?值得你这么怕我?”   陆菱还以为苏怜月是真的被萧聆吓到了。   然而下一秒,苏怜月却红着鼻尖,看着萧聆的眼睛,柔柔地道了句:“你好凶呀,干嘛凶我。”   萧聆:“……”   陆菱:“???”   撒娇来得猝不及防,随即,萧聆脸上的表情便呈现出几番变幻。   他先是有些愣怔,而后是几分怀疑,最后似乎还反思了那么一下,有几分认真的神情。   但不得不说,苏怜月的这句话出口之后,萧聆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柔和了起来。   就连刚进屋见面时,那一丝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别扭,也顿时消失了。   萧聆朝着苏怜月伸出了手,大概是下意识的想要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   可是苏怜月推开了他。   萧聆愣住,目光又冷冷的看向旁边的陆菱。   陆菱看的正起劲,忽然察觉到萧聆眼中的几分嫌弃。   那眼神仿佛在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菱有些郁闷,早知道出门前应该揣点炒瓜子的。   她笑了笑,忽然起身,朝着萧聆缓缓道:“行吧,我也该走了,你们慢慢聊吧。”   “陆姐……”   苏怜月不舍出声,想要挽留,结果话还没说话,下巴就被萧聆用指节抵住,让她被迫闭上了嘴巴。   苏怜月眨巴眨巴眼,萧聆还瞪她。   “我陪你,让她走。”   陆菱挑了下眉,真的很想抄起板凳,往萧聆的脑袋上面招呼一下,然后让他体会一下暴力美学的多样性。   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永宁殿,陆菱忽然发现今日外面的天气甚好。   阳光明媚,连风都没了冬日的凛冽,变得和煦温暖,仿佛春回大地。   陆菱走出去没多久,迎面便瞧见了寒澈。   寒澈是过来找萧聆的,这家伙把各方使臣和朝廷大臣晾在了太和殿,他自己反倒跑回后宫潇洒去了。   陆菱听了之后,忍不住笑:“算了,由着他去吧,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说的也是,而且萧聆也不喜欢过生辰。”   “不喜欢?为什么?像他这种人过个生辰,又是举国欢庆,又是各方祝贺,收礼收到手软,他为何会不喜欢?”   “这件事就得从他的身世说起了。”   寒澈回想了一下,而后淡声解释道:“萧聆出生之时,被钦天监断定乃是不祥之身,会给皇室和百姓带来灾难,所以他尚未满月,就被皇上送去了几百里之外的寒山寺,说是清修,兼为国祈福,以此作为遮掩,若你有此经历,还会喜欢自己的生辰吗?出生之日,非他所选,他却要因为莫名生辰八字,遭此劫难,若不是他母亲梅妃有心将自己的陪嫁丫环送出宫照料,只怕他早都活不下去了。”   陆菱万万没想到,看起来不可一世的萧聆,竟还有如此坎坷的身世。   若她出身之日,便背着不祥之身,被人抛弃,日后站上高位时,生辰却为人所庆贺祈福,怕也会觉得十分可笑。   如此,陆菱反倒有几分理解,萧聆为何会是这般阴晴不定,又冷漠无情的性子了。   别人从来没有善待于他,又怎能期盼他报之以歌。   陆菱感慨了一番,而后朝着寒澈道:“所以,这就是本朝不设立钦天监的缘故?”   “是吧,其实也没有不设立,只是不崇尚而已。”   寒澈看着陆菱,眼底泛起几分笑意,“若是婚嫁,生辰八字只是锦上添花,我们得相信人定胜天,人的命运是握在自己手里的,漫天星宿,也只是陪衬而已。”   好一个漫天星宿,只是陪衬。   不信命,才不会被命运套牢。   陆菱虽然不知道萧聆是如何从一个被抛弃的不详皇子,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没有屈服于过去的苦难,所以才造就了如今的他。   “好吧,大不了以后,我不惹他生气了。”   “放心,他也不会跟你计较的。”   “啧啧啧,寒少爷,我忽然发现你似乎也没有那么看不惯萧聆呀?”   “撇开其他的不说,至少作为君主,他没有安于享乐,愧对百姓,即位这么久以来,办的也都是实事,只这一点,我便十分敬佩。”   朝局难测,萧聆之前颁布的哪些改革,不论是针对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名门望族,还是没有实用,空享俸禄的侯爵之位,实行起来,都是非常困难的。   但他顶住了各方压力,以强硬的姿态,收回了大部分的皇权。   减轻赋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单单看这些政绩,便是不俗的。   至于其他方面的事情,寒澈也没有多管闲事的余地,所以自然不会过问。   ……   正式的晚宴,傍晚之后才开始。   陆菱和寒澈百无聊赖之际,又回到了太和殿就座。   眼下不见陛下的踪影,殿内的气氛似乎也没受什么影响,反而因此更自在一些,大殿之中热热闹闹的。   陆菱刚落座不久,便有人前来敬酒。   来人还是月影城今次前来送礼的使臣。   “这位便是承安郡主吧?我们乃是月影城的使者,昭仪娘娘曾在信中多次提到郡主,这次来金陵贺寿,父王千叮万嘱定要前来拜会郡主!” 第422章 礼义廉   “使者客气了,我和月儿是朋友,使者坐下说话吧。”   来人见陆菱对苏怜月的称呼这般亲昵,态度也更加和煦。   他随性坐在旁边,然后朝着陆菱笑道:“月儿在信中提到,郡主性情随和,不拘小节,犹如山巅皓月,令人钦佩,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陆菱被夸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便笑着问:“使者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月儿也说了,放眼望去,艳冠群芳,便是郡主不假了。”   “哈哈哈,使臣客气了。”   “既然郡主是月儿的朋友,那我们便以名字相称如何?在下月影城襄王苏景轩。”   “好呀,我叫……”   “阿菱。”   话音未落,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打断了陆菱和苏景轩的话语。   寒澈修长的指尖执着茶杯,稳稳的摆在了陆菱跟前。   茶杯底部,与桌子碰撞,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场面顿时一静。   苏景轩越过陆菱,瞧见了她旁边的另一道身影。   寒澈漫不经心的语调缓缓响起,“襄王殿下,菱儿方才说累了,请容她先喝杯茶润润喉,再与殿下详谈。”   “……”   苏景轩被寒澈清冷却莫名渗人的眼神,盯得有几分莫名其妙。   他的眼神在陆菱和寒澈之间来回转了两圈,而后讪讪的笑了。   “那个……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未了,改日再来跟郡主道谢。”   说完,苏景轩匆匆站起身,灰溜溜的走了。   陆菱‘噗’的笑出声,忍不住逗弄道:“瞧你把人家吓得。”   闻言,寒澈不疾不徐的道了句:“这就被吓到了?本世子还打算掀桌子呢,倒是省了不少事。”   “……”   暴力美学+1   萧聆迟迟没有回来,后来的献礼环节,都是由主事的内监,拿着礼单,在店内草草的宣读了一下,表示感谢。   不得不说,这个所谓的感谢显得有些潦草。   傍晚来临,星月挂在枝头,晚宴正式开始的时候,萧聆才姗姗来迟。   刚进殿,众人拜贺之后,萧聆十分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歌舞开场。   丝竹弦音,犹如余音绕梁。   陆菱却听着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感觉,这几日为了给萧聆庆贺生辰,他们每天准时准点的来皇宫报到,就像出勤打卡似的,一旦迟到或者旷工就得扣钱。   所以显得十分兢兢业业。   这几日的歌舞基本上都差不多,陆菱都听腻了。   寒澈也察觉到陆菱兴致缺缺,于是便凑过来小声问道:“想不想出去玩?”   “去哪里?”   “御花园?”   闻言,陆菱皱了下眉,缓缓道:“大冷的天,御花园有什么好看的?草都没有。”   “那我带你出宫?今晚街上应该挺热闹的。”   陆菱有些心动,忍不住凑近寒澈问道:“咱们能偷溜吗?”   “干嘛要偷偷摸摸的,直接走不就是了。”   寒澈笑着说完,而后便直接站了起来。   似乎是瞧见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就连萧聆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寒澈直接朝着萧聆拱了拱手,便带着陆菱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萧聆只当没看见,反正他对别人的事情也不感兴趣,而后便拉着旁边的苏景轩一起小酌,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还挺和谐。   殿内的笑闹声逐渐远去,寒澈带着陆菱离开太和殿之后,也并没有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夜里的风还有些凉。   陆菱方才喝了两杯酒,被风一吹,脸蛋变得又红又热。   她的手被寒澈握在掌心,掌心浸出汗液,弄得手心有点潮湿。   寒澈接着远处的烛火,垂眸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玩味儿。   “你不是喝醉了吧?”   “你才喝醉了,我就这点酒量?”   “我得好好看看。”   说完,寒澈忽然弯下身,就着陆菱的身高与她面对面对视了一眼。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陆菱带着浅淡酒香的鼻息,就这样顺着风铺撒在寒澈的脸上。   陆菱盯着他,感觉自己都要斗鸡眼了。   “你看什么?”   “看你。”   “不许看!”陆菱皱了皱鼻尖,露出自以为凶狠的模样,“再看姐姐就要亲你了!”   寒澈忽的笑出声,忍不住把陆菱搂在了怀里。   他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怎么一喝酒,就要自称姐姐呢?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   寒澈笑的胸腔震动,陆菱贴在他的胸前,仿佛都能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震着她的耳膜。   然后,陆菱就听见寒澈低低沉沉的说:“给你亲,想什么时候亲就可以。”   “真的吗?”陆菱眼睛里映着亮光,从他怀里抬起头。   寒澈点头,“真的。”   于是陆菱赶忙腾出两只手,将自己披风上的帽子戴上,然后又拽着寒澈的衣领,生生的将他的脸,拽进了自己的帽檐下。   鼻尖充斥着一股浅淡的清香,是陆菱身上的味道。   这股味道大概来自她的头发,所以两人被帽檐裹住,亲吻间这股清淡的香味,便变得愈发浓烈的起来。   寒澈忍不住捧住陆菱的脸,反客为主,舌尖抵开牙关,撕磨纠缠。   最后陆菱感觉自己要透不过气的时候,才用手轻轻的推了推寒澈的胸口。   某个男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撒了嘴。   陆菱捂着唇,朝着寒澈嗔道:“你属狗的吧?还咬人。”   “我咬哪了?”   “舌头!”   陆菱轻轻吐出舌尖,并伸出手指着,一副控诉的架势,“肯定红了。”   “哦。”   “???”   还哦?????   陆菱直接瞪大了眼睛,满脸的‘这个男人竟然对我说哦,他指定是不想活了’的表情。   然后,还没来得及发问,寒澈又拖着漫不经心的调子,朝着陆菱缓缓道:   “我还咬了哪里?”   “你还想咬哪里?”   “我记得……我上次好像……唔……”   好好的,提什么上次?   陆菱意识到不对劲,赶忙上前捂住了寒澈的嘴巴,防止他再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寒澈的眼睛带着笑,目光从她的胸前一扫而过。   刚才没说完的话,似乎也有了答案。   陆菱的耳尖登时滚烫起来,她捂着胸口后退两步,看着寒澈恨铁不成钢的问:“寒澈,你听说过礼义廉吗?” 第423章 三餐四季   礼义廉?   无耻?   寒澈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然而,出言不逊的人,已经一溜烟跑走了。   寒澈低声笑了笑,而后朝着陆菱的身影追去。   他们从定康门出去,绕过一条小巷,就能通往最繁华热闹的春熙路。   不过小巷西窄,四处又没有人家,夜晚通行,有一种阴冷恐怖的感觉。   陆菱走出宫门之后,便不经意停下了脚步,好在寒澈很快就跟了上来。   他绕到陆菱身侧,十分随意的握住了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怕不怕?”   陆菱的脸还是热的,闻言低低的应了句:“还好。”   说完,寒澈沉默了下,又探出身子回头瞅她,似乎是在观察她脸上的情绪。   陆菱故作镇定的板起脸,声音却娇柔,“干嘛?”   “没事。”   寒澈笑着舔了舔唇,而后继续看向前方,并低声道:“抱歉,刚才跟你闹着玩呢,没生气吧?”   见他如此正儿八经的道歉,陆菱就看向了他。   寒澈摸了摸鼻尖,忽然有些心虚,便继续道:“和你在一起久了,早总是高兴的忘乎所以,我们还没有成婚,我不该跟你油嘴说那些。”   “嗯,是挺不应该的,活脱脱败坏我名声。”   “你想怎么罚我?”   见陆菱还在看着他,寒澈格外有诚意的道了句:“怎么罚都行。”   闻言,陆菱眉眼弯弯,忽然停下脚步。   “寒澈,你背我。”   “……好。”   大概是没想到陆菱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他随即蹲下身,等着陆菱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他的手便绕过她的腿弯,将她背了起来。   三月初春,夜凉如水。   陆菱的唇挨着寒澈的颈窝,呼出来的热气就像一根羽毛似的,时不时撩动一下他的皮肤。   巷子里有点黑,只有漫天星辰作陪,但巷子的尽头确实一片灯火通明。   寒澈忽而开口,“还有九十四天。”   “嗯?”   陆菱闭着眼,声音染上一丝困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九十四天?”   “六月初六。”   他们的婚期。   陆菱缓缓睁开眼,笑着问:“记这么清楚?”   “是啊。”   寒澈而后感叹道:“体会到了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恨不得立刻去到六月初五那天。”   “为什么不是六月初六?”   “因为……这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不想错过。”   所以,只好去到六月初五那天,那种一睁眼就可以娶到心爱之人的悸动之情,大概会浓烈到将他灼烧吧。   但他心甘情愿的踏进去,愿为陆菱化作一捧灰烬。   ……   出了巷子口,陆菱便让寒澈把自己放了下来。   旁边就是一个买面具的小摊贩,陆菱拉着寒澈走过去,站在摊子前开始挑选。   陆菱挑了一个玉面狐狸的半遮面具。   眼型狭长魅惑,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   而寒澈却选了一个青面獠牙的修罗面具,将他那张清冷如玉的脸,完完全全的包裹住了。   只剩下一双黑漆漆的双眸露在外面。   可他身上穿着仿若谪仙的月牙白长袍,搭配上这个修罗面具,倒有几分天神堕魔的阴郁感,尤其那双眸子,这样的夜里,显得十分深沉。   陆菱望着寒澈,忍不住愣了下。   她伸出指尖,沿着修罗的鼻尖一直向上,然后停在了寒澈的眉心。   “哪里来的小鬼,看本仙女如何收了你!”   寒澈握住她的指尖,轻声道:“狐狸,是妖吧?”   “那我就是狐狸仙,你快跑,我要来抓你了。”   “……”   寒澈朝着四周看了眼,面具下的眉心微微隆起,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她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可是仔细一想,陪她玩玩又能如何。   她开心就好。   于是寒澈忽然转身,朝着身后的人群跑去。   “诶!你怎么跑那么快!”   陆菱没想到寒澈真的会这么配合,还跑得这么快,她连忙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这一幕让旁边的摊贩大哥看的目瞪口呆。   如今的小年轻们,都喜欢玩这种把戏?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摊贩大哥忽然一拍大腿,朝着陆菱和寒澈的方向边追边喊。   “喂!你们还没付钱呢!还我钱来!”   摊贩大哥最后心里想的只有一句:如今的小屁孩们,为了不付账,真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说跑就跑了!   摊贩大哥追的气喘吁吁,然而陆菱和寒澈早就没了踪影。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匀着气,骂骂咧咧的回到了自己的小摊前。   忽然发现,其中一个面具下方,压着一张整整齐齐的银票。   打开一看,竟然是足足二十两!   好家伙。   摊贩大哥顿时乐开怀。   如今的小年轻,办事就是敞亮!   陆菱追着寒澈跑完了一整条街,两人嬉笑打闹,丝毫不用顾忌旁人的目光,玩的开心又痛快。   寒澈很少又这样放纵的时候,但也是由内而外的开心。   最后两人玩累了,便就近找了个馄饨摊坐下来歇气。   馄饨摊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据说他们在这里经营这个馄饨摊已经十多年了。   味道肯定不错。   陆菱和寒澈又要了几样店内自制的糕饼和糍团,就着一碗鲜香的小馄饨,享受着市井的烟火气,别提有多么舒坦了。   天色越来越晚,吃完馄饨之后,寒澈便送陆菱往回走,就当是消消食。   陆菱看着满天星辰,朝着寒澈说道:“还是康永县的夜景好。”   “是啊。”   寒澈抬了抬头,而后感叹道:“北境的夜晚,其实也很美的,白天的时候,天幕遥远,白云缥缈,可到了晚上,星子仿佛就坠落在头顶,只要踮踮脚,就能够到。”   “寒澈,若北境无战事,你也就不用回军营了吧?”   “嗯,父亲和母亲都希望我能远离战场,往后有了你,我自然要时时陪在你身边。”   “你是怎么打算的?不回北境的话,会入朝为官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寒澈的声音又轻又淡,而后笑了笑,“阿菱,其实就算朝局不稳,没有我的帮忙,萧聆也可以很好的治理天下,就像北辰王府对于大周来说,也不是必须的存在,父亲戎马半生,母亲也为此担惊受怕了半辈子,如今我们北辰王府既然已经远离朝堂,那便彻底离开吧,权势于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陆菱曾经听寒澈说起过一些前朝往事。   当年威名赫赫的北辰王府,终究成了过去。   陆菱还记得,当初寒澈回来帮忙的时候,萧聆曾允诺可以让寒澈亲自查探当年老王爷当年在战场上受伤的时候。   但之后,却遭到了老王爷的反对。   当年的真相,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可能旁人都不清楚。   但饶是如此,其中的隐情也必然是蒙着一层淋漓鲜血的。   老王爷慈心,不愿让皇室背上污名。   否则,就算那些事情与萧聆无关,世人也很可能把矛头对准萧聆。   他有个不幸的出身,历经坎坷,才走到如今的位置上。   老王爷不愿意以一己之身,再造混乱。   萧聆是老王爷一手扶持上去的,只要未来的大周能在萧聆的治理下,越来越清明肃正,北辰王府受点委屈又能如何?   更何况,那些事全都是老黄历了。   寒澈明白自家父亲的心思,所以在那之后,从未向萧聆提起过那些陈年旧事。   想起这些,寒澈握着陆菱的手,忽然笑着说:“其实,只要能跟阿菱在一起,三餐四季,足矣。” 第424章 悔的肠子青了   随着万寿节结束,金陵城的繁华与热闹依旧,只是城中的异域面孔,逐渐变少。   这天一早,陆菱刚刚起床,从房间内出来,脸都没来得及洗,就遇上了宋赫急匆匆的身影。   说是王府那边派人过来传话,让陆菱过去一趟。   似乎是有什么人送给陆菱的礼品,直接抬到了北辰王府门前,等着她过去面交。   陆菱听说这件事之后,心里下意识便想起了之前和塔图使臣崇陵长老的约定。   宋赫问:“什么人给你送的礼?怎么还直接送到了王府?”   陆菱并没有直接回答宋赫的问题,反而露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   “搞得这么大张旗鼓,这位崇陵长老还真是不简单呢。”   眼下各方使臣还未全部离开,崇陵之名,宋赫也不是没有听过。   所以,闻言宋赫立即皱起了眉头,又朝着陆菱问道:“你认识崇陵?那些礼物是他送过来的?”   “对,赫叔你先去叫清清他们起床吃饭,我过去王府一趟。”   “等会儿,崇陵这个老东西为什么要给你送礼呀?”   宋赫不得其解,满脸的疑惑。   陆菱笑笑,缓缓道:“这件事回来我再跟您详谈,现在我先过去瞧瞧那些礼物。”   到底是不是真金白银。   陆菱回屋简单的洗了把脸,而后便直接骑着快马,朝着北辰王府而去。   承安侯府与北辰王府相隔不远,所以陆菱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王府门外摆放着的那些箱笼,还整整齐齐的靠在路边。   管事的瞧见陆菱之后,慌忙迎了上来。   “郡主,您可来了,世子吩咐,不让这些东西搬进府内,所以咱们就给挪到路边了。”   “我知道了,先在旁边放着吧,塔图使臣呢?”   “他们提前走了,刚走不久,本来他们还说要等郡主你过来,但是听见世子不让这些东西进府之后,他们就离开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   闻言,陆菱笑了笑,心里感叹寒澈的机敏。   今日若是让塔图使臣送来的礼箱,不清不楚的直接进了北辰王府的大门,明日金陵城中还不知道要掀起怎样的流言蜚语呢。   北辰王府世代忠良,镇守大周北境,不知有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埋骨于北境的棠梨林子。   前段时间,两国即将交战的消息又在各地各处传的沸沸扬扬。   若此时塔图使臣当着天下人的面给北辰王府送了厚礼,他日两国即将和亲罢战的消息传出来,只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北辰王府覆灭。   这个崇陵。   怪不得当初答应的那么痛快,合着背地里竟然还不怀好意。   陆菱直接让管家派人围了门外的箱笼,她自己也没有过去看上一眼的打算,就让人看守着,她自己跟随着管家一起进了门。   稍倾,王府内的两队府兵接管了门外的箱笼,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所有箱笼的盖子打开检查了一遍。   成千上万的金石玉器,就这样展露在了众人跟前。   粗略估算之后,府兵们将这些箱笼全部整装搬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威严赫赫的北辰府兵的队伍带领下,整整齐齐的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而去。   声势浩大,吸引了无数路人围拢过来,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看热闹。   打头阵的府兵校尉,是个圆脸的年轻人,说话做事一副和善的派头。   他逢人便高呼感谢塔图使臣的厚礼,并声称北辰王府在承安郡主的示意下,要将这些厚礼全部赠予国库,将来用于难民安置,民防建设,惠及所有的大周百姓。   一路走来,百姓高唱庆贺欢呼,全都在感谢承安侯府的慈心。   人们纷传,塔图使臣借着万寿节之机,想以讨好承安郡主的名义,贿赂北辰王府。   结果那些摆满了金石玉器,价值连城的箱笼,连北辰王府的大门都没有进,就被直接抬去了皇宫。   此时此刻,陆菱一行人正聚集在王府内的花厅里。   霍言芳听寒澈说完了他们的整个计划,顿时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个崇陵要是听说了这件事,肯定要被气的吐血了!”   话音落下,旁边的北辰誉坐在轮椅上,又补充了句:“而且,听说你们把金陵城中和他们有关系的地下钱庄也揪了出来?”   “对,还不止呢。”   寒澈望了眼旁边的陆菱,清俊的脸庞之上忍不住浮现出几分笑意,他又看向北辰誉继续道:“陛下派了御林军,连夜抄了那些地下钱庄,经过阿菱的提醒,还特意关注了可能会有暗道的情况,所以钱庄内的伙计全都被扣押了起来,包括带着账本打算从密道逃跑的钱庄老板,全都被抓了个干干净净。”   “不仅如此,那些账本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陆菱顺势接过话头补充道:“这几日,我让我朋友以进货为名,将账本上涉及到的一些店铺,全部走访了一遍,差不多把塔图在金陵的势力全部摸查了一遍,而那些使臣因为陛下的生辰全部待在宫里,所以也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今日照例送来了之前约定好的黄金千两,事后他们反应过来,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黄金千两?”   北辰誉忽然眯了眯眼,又忙问道:“刚才下属来报,似乎他们送来的东西,加起来不止这个数。”   “他们想要坐实北辰王府收了塔图使臣的私礼,自然是下了重本,只是他们没想到,咱们会反将一军,竟然直接送进了国库。”   “是啊,这个崇陵老谋深算,这种污化北辰王府名声的机会可不多,他们也是狗急跳墙,竟然这般大意。”   闻言,陆菱笑起来,“其实还是多亏了那日,我和寒澈在他们面前演的哪出戏,不过这些钱说到底还是来自金陵,那些地下钱庄经营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大周百姓的血汗钱,经此辗转,最后却到了塔图手中!”   听着陆菱愤愤不平的声音,寒澈深有所感。   寒澈继续道:“说到底,塔图能够如此猖狂,大周朝廷也有不可推卸的罪责,希望经此一事,陛下能够整顿朝堂,彻底清理掉那些荼毒大周百姓的毒瘤!” 第425章 歌功颂德   万寿节过去,远道而来的各路使臣也通通踏上了回归各国之行。   原本以为街道上要清冷几日的金陵百姓,却被一道接着一道或是贬黜高官,或是废除权臣的圣旨,惊得神魂不安。   这些圣旨,像是青天闷雷似的,在所有人的头顶炸响,紧接着乱糟糟的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就在市井当中流传了起来。   尤其是天桥和茶馆,整日人满为患。   众人聚集在一起,都在讨论最近金陵城中发生的几件大事。   其中最为瞩目的案件,便是户部尚书程敬言倒台,如今已经被打入天牢,等待候审。   听说这个程敬言虽然位列朝堂六部尚书之一,但从始至终竟然是塔图蛮人的走狗,这些年一直欺上瞒下,做尽了阳奉阴违之事。   与此同时,塔图在金陵城中暗中的据点,也被一一端掉。   这些日子穿着玄铁铠甲的护城军,没日没夜的在街道上巡逻探访。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城中百姓总是被闹得人心惶惶,就怕不小心得罪了官家,不仅热闹看不成了,搞不好还得反过来吃官司。   可如今一道道诏令颁布,百姓这才慢慢反应过来。   他们的陛下正在整顿朝纲,大力清除朝中的贪官污吏,奸佞小人,一时间民间对于萧聆的歌功颂德,数不胜数。   短短半个月过去,三分之一的朝臣都被彻底清扫。   萧聆这次以雷霆之击的手段,将那些妄想藏在背后,企图遮掩罪行的贪官污吏,一个个从泥地里揪了出来,让他们接受所有人的审判!   重华殿内,萧聆端坐于书桌之后,正在浏览着新任户部侍郎呈递上来的简报。   此次户部清算,涉案官员多达三十余人,几乎整个户部全都沦为了程敬言的揽财工具,除了赈灾救民的善款之外,被吞没的各地赋税,也是数不数胜。   程敬言不仅中饱私囊,查抄的几家地下钱庄,也多数都是他的手笔,这些钱有的流入了程家的商铺,有些不明去向。   其中交往最密的款项来源,竟然是跟塔图的一个商队。   此商队经过探查,并没有在过所登记处,登记的记录,所以应该是黑户的身份,钱财很可能早就流入了塔图。   数额不明。   然而这次抄没程家的家产,也远远超过了萧聆的预估之数。   听闻护城军在程家的地下挖到了一处密室,此密室犹如一座豪华宫殿一般,占地面积比外宅还大,里面所陈列的金银玉石,奇珍异宝,价值连城,难以估算!   虽然经过初步盘点之后,这些东西将会全部充入国库,可萧聆还是气的牙痒痒的。   只恨他动作太慢,没有早日将这个程敬言抄家斩首,竟让他苟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又多造了多少孽!   “啪——”   萧聆合上册子,重重的摔到了案台之上。   下首的户部侍郎眼皮跳了跳,而后淡声道:“陛下息怒!如今查抄的这些东西,都是从程家的家宅发现的,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其他,还未可知,臣请求陛下下令,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今早审结此案。”   “准了,你带着朕的手令前去召集人才,朕命你为主审官,务必让程敬言把他做过的那些污糟事,给朕吐个明明白白!”   连怀之听到‘主审官’三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愣怔了下,随即他瞧见萧聆眼中的信任之情,顿觉鼓舞。   “微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连怀之走了,萧聆伸出指尖,抵着眉心用力按了按。   他原是知道户部的水不清,可也没想到竟然能够浑浊至此!   不过好在收获颇丰,虽然经此一事,因为涉事官员众多,朝中大半的官位,如今已经空着。   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   萧聆暂缓了一口气,而后朝着门口的方向吩咐道:“去,把世子找来。”   “是!”   守在门外的内监,脚步匆匆的离去。   虽然朝中有爵位的世子众多,但是奴才们跟着主子久了,自然也能体察主子的心意。   眼下‘世子’这个尊称,也算是被北辰王府包圆了。   王府内。   陆菱刚把准备的东西搬上马车,打算和寒澈一起出门的时候,守门的小厮便急匆匆跑了过来。   说陛下身边的小路子过来传话,陛下传召世子进宫面圣。   闻言,寒澈不经意拧了下眉。   旁边的陆菱率先开口道:“最近朝中颇为动荡,陛下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商量,你进宫吧,我自己过去就行。”   “说好了今日陪你一起去的。”   “无妨,陛下的事情更重要,徐凝他们会理解的。”   闻言,寒澈忍不住勾了勾唇,清俊的面容之上浮现几分调侃,“以往你那么不喜欢萧聆,如今竟也愿意为他妥协?”   “我才不是为了他呢。”   陆菱用手肘撞了下寒澈,嗔道:“行了,你快去吧,朝中的局势难得像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可不要让萧聆后续乏力。”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寒澈摸了摸陆菱的头,又忍不住叮嘱道:“让阿宽跟你一起去。”   “得了吧,他们一早过去了,估计已经在那里帮忙了,我自己过去就成。”   “好,去吧。”   等马车的身影越来越远,寒澈也让小厮牵来了一匹快马,直接策马奔腾,离开了北辰王府。   今日是小锦沅的满月之日。   小锦沅,也就是陈锦沅,是徐凝和陈力的女儿,陆菱前段时间又要忙着宫外的事情,又得抽出时间参加什么万寿节,也没顾得上前来看望徐凝。   一眨眼,徐凝生的小姑娘都要满月了。   今早阿宽和林山已经带着孩子们提前去了朗月小筑,陆菱因为需要准备东西,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原本打算和寒澈作伴去的,结果寒澈又临时有事。   不过眼下朗月小筑热闹非凡,还没进去,就已经听见了院内的欢声笑语。   到达门前之后,管事从陆菱手中接过缰绳,又吩咐小厮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霍心玉听见门口的动静之后,急忙站起身,远远的就朝着陆菱调侃道:   “让我看看,是不是我们的陆大忙人来了?”   陆菱莞尔一笑,快步走过去,来到霍心玉跟前,目光下垂,落在霍心玉的小腹上,并伸手摸了摸,“你如今怀着身孕,出行不便,倒是比我先来。” 第426章 满月酒   “都怪邵祁,他自己走了,还给我留下了这个小麻烦,不过好在月份还好,我现在基本也没有孕吐了,今日天气好,正好出来透透气。”   霍心玉说完,旁边的徐凝忍不住笑起来,“说起来也是挺巧,我这边刚生产,霍姑娘也有了身子,等菱儿成亲之后,喜事怕也快了,等再过几年,咱们家里都成孩子窝了。”   “成孩子窝才好呢,多热闹。”   霍心玉笑着附和,而后看向陆菱道:“现在就等着你的好事。”   陆菱脸上一阵热意,嗔道:“行了行了,青天白日的,你们也不害臊。”   大家伙笑成一团。   桌上摆了一些时令蔬菜,都是待会儿准备用上的。   陆菱朝着四周张望了眼,见庭院内十分安静,便朝着徐凝问道:“对了,怎么不见清清她们?还有阿宽呢?他们应该早到了吧?”   “到了到了,不过又领着孩子们出去玩了。”   徐凝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又缓缓道:“阿宽他们还给孩子们都准备了红包,眼下估计出去逛街市了,力哥在房间内看顾锦沅呢,我也能得会儿清闲。”   “你刚出月子,身子虚,幸好今日阳光明媚,咱们晒会太阳,你就回房间休息。”陆菱叮嘱道。   徐凝笑着点头,“知道啦,你这话翻来覆去说过多少次了,少操点心吧。”   “瞧你,我这么关心你,你怎么还嫌我啰嗦?”   “是是是,你说得对。”   徐凝瞅了陆菱一眼,而后调侃道:“只是姐姐我如今年纪大了,是真不想再多一位娘啦。”   “哈哈哈哈!”   霍心玉听她们斗嘴,在旁边笑开了花。   ……   临近晌午,孩子们跟着阿宽身后,拎着上街买来了战利品,高高兴兴的回到了朗月小筑。   庭院内瞬间便热闹了起来。   徐凝回房喂了奶,又把小家伙哄睡了。   她今日在外头和众人说了许久的话,眼下也有些乏了,陈力让她在床上躺着和小锦沅一起休息一会儿。   而陈力收拾了收拾,就打算去厨房给众人做饭。   然而到了厨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两道忙碌的身影。   不过真正在做事的人,只有陆菱一个,霍心玉就是在旁边递个东西,打打下手。   陈力走进厨房,朝着陆菱道:“菱儿,让我来吧,你们今日来者是客,怎么能让你们忙活这些,更何况霍姑娘还怀有身孕,轻易闻不得油烟,还是出去和孩子们一起玩吧。”   “陈大哥,你放心吧,我没事。”   霍心玉摇了摇头,又继续道:“你刚才一直在照顾孩子,肯定也没闲着,眼下厨房就交给我们,你陪着凝姐姐和小娃娃去吧。”   说完,陆菱附和道:“就是,左右我们也已经沾了手,兴元他们也很久没吃过我做的饭菜了,咱们都是朋友,你就别客气了。”   闻言,陈力憨笑着挠了挠后脑:“我就是怕你们累着。”   “累不着,累不着!”   霍心玉可是早就跟陆菱说好了,要吃她做的拿手好菜,眼下态度十分积极,“我会帮忙打下手的,你就让菱儿做吧。”   陈力随即笑道:“看来霍姑娘是想吃菱儿做的饭菜了。”   “是呀是呀,难得让陆菱伺候我一次,我得沾沾光。”   闻言,陆菱瞅了霍心玉一眼,而后笑道:“行了,你去一旁待着吧,别挡着灶台。”   “我给你烧火还不行吗?”   说着霍心玉坐到了旁边的小木凳上,规规矩矩的往灶台下添木柴。   眼下虽然已经是初春,但毕竟天气还凉,守着灶台添柴这个活儿,还是十分舒坦的,也不累,而且烤的身上暖洋洋的。   索性陆菱就由着她去了。   陈力一看这里也没需要自己的地方,便回到房间守着徐凝母女去了,万一徐凝有什么需要,他也能顺手就做。   霍心玉坐在暖烘烘的灶台旁,手支着下巴,看着不远处陆菱利落的处理完了两条胖头鱼。   她便兴冲冲的问:“是不是要做鱼头呀?”   “聪明。”   “是我上次吃的剁椒鱼头吗?”   “不是哦,凝姐姐目前不能吃辣,饮食得清淡,我们做一道鱼头泡饼,再炖一个青菜豆腐鱼汤,顺便炒几个小菜,应该也就够了。”   “哇!鱼头泡饼我还没有吃过!上次听哥哥说起过一次,如今我也能吃上了。”   “以后想吃,随时过来,本小姐什么时候都能给你做。”   闻言,霍心玉腻腻歪歪的哼唧了起来,“哎呀,菱菱,你最好了。”   “……”   陆菱瞥她一眼,顺势翻了个白眼,“我不是邵祁,你可别对我撒娇,我受用不了。”   “你……你不许再提邵祁!”   霍心玉叹了口气,悠悠道:“一提到他,我就好想他呀,本来我还想过些日子去北境找他呢,可是我现在肚子里怀了个小娃娃,我爹不让我乱跑。”   “霍伯伯说的是对的!你现在可不能乱跑,尤其北境那么远,你现在要是去的话,身体肯定吃不消。”   说完,陆菱顿了下,而后又继续道:“不过,邵祁应该快回来了。”   “回来?当真?”   霍心玉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她从木凳上站起身来,凑到了陆菱旁边,“你听谁说的?哥哥吗?还是陛下有什么指令?”   “你离我远点,一会儿弄你一身面粉。”   “哎呀,你快说嘛,别吊着我了。”   “好好好,姑奶奶你先撒手。”   陆菱将沾满面粉的手从霍心玉的臂弯内抽了出来,而后耐心解释道:“过不了多久,大周就会派公主前往塔图和亲,到时候边关的情况安稳,邵祁就会被召回,朝廷还有需要事情需要邵祁的帮忙。”   “太好了!不过……派公主去和亲的话,咱们陛下膝下无儿无女,昭仪娘娘的孩子还没生下来,难不成让……萧景娴和亲?”   “你知道萧景娴?”   “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   霍心玉眉间蹙了蹙,语气有几分感叹,“小时候我俩脾气都很火爆,同龄人当中只有我们两个女孩子,我一向被我哥哥和邵祁宠坏了,所以小时候虽然知道她是公主,可也没怕过她,这个小辣椒三天两头被我气哭,然后还很爱告状,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不跟我们一起玩了,说实话我还挺不习惯,还有点想她呢。”   “你说的是萧景娴吗?怎么跟我印象中的人,差别有点大?”   “就是她呀,先帝唯一的女儿嘛,她的母妃好像是寻太妃吧?”   “这么一说,还真是一个人。”   霍心玉又问:“我都好些年没见过她了,她怎么样?有没有长残呀?”   “噗……你这是什么问题?”   “嗐!女孩子不就关心这点事情嘛?不过小时候她就长得粉雕玉琢,如今女大十八变,肯定也不会差的,但是让她去和亲的话……塔图如此蛮荒之类,有点委屈她吧?”   霍心玉口中满满的惋惜。   陆菱随即解释道:“不是她,陛下会选一位宗室女,以义妹的身份封了公主,嫁去塔图和亲。”   “啧,那这人也挺倒霉。”   “遣妾一人安社稷,能用一个女人来换取北境的安宁,他们自然不想大动干戈,不过这个人选,不能算她倒霉,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话音落下,霍心玉狐疑的看过来,“莫非,和亲之人已经有了人选?”   “是。”   陆菱又朝着霍心玉问道:“你知道程敬言吗?就是最近刚被抄家入狱的前户部尚书。”   “听说过,这件事民间也传的沸沸扬扬,不过和亲之事,和他有关系吗?”   “程玉莹的母亲早亡,程敬言这么多年身边只有一位贵妾,你可知这位贵妾的身份?”   霍心玉眨了眨眼,忽然福至心灵,“和塔图有关?” 第427章 渺渺暮色,伊人在怀   “聪明。”   陆菱笑着解释道:“根据寒澈他们的调查,程府里的那位贵妾的身份和塔图皇室有关,既然如此,陛下已经决定让她的女儿前去塔图和亲,也算是让他们亲上加亲。”   “噗……陛下这招也太狠了吧?”   “是他们算计在先,我们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塔图此举也算是给大周朝廷狠狠的上了一课。   不过陆菱最近听了很多寒澈关于塔图和大周之间的分析,她越发觉得塔图那位所谓的国师,与大周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   能对大周的了解如此透彻,说不定等他们揭开那人的真面目之后,还会发现原来是过去的故人。   ……   今日陆菱掌勺,她做事井井有条,就算是放在烹饪上面,也通会贯通。   食材全部准备好之后,出菜的速度也是一道接着一道。   今日的佳酿,乃是徐凝等人从康永县给陆菱带来的桃花醉。   他们知道陆菱喜欢,所以当初过来的时候,带了几坛。   提前送去侯府的那些,早就被陆菱喝光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次尝到桃花醉的味道。   宴席分了两桌,孩子们在旁边,喝的是陆菱给他们特制的桂花酸梅汤。   屋内酒香缭绕,还渗透着几分桂花的香气,十分宜人。   陆菱端着酒杯站起来,“今日寒澈有事不能亲自过来贺喜,我代替他祝福我们锦沅生辰快乐!”   “菱儿,你太客气了。”   陆菱一饮而尽,又继续道:“这是芳姨给锦沅准备的满月礼。”   陆菱将锦盒放在桌上,四四方方的匣子,里面是用银器打造的一副首饰,长命锁,银镯,银铃一一俱全。   长命锁配着璎珞,是挂在脖子上的。   银镯戴在手腕,银铃系着红绳,系在脚踝之上。   这本来是大周满月的习俗,一般都是家中的年长者送给孩子的一份祝愿,希望护佑着孩子健康成长。   陈力和徐凝的父母早亡,陆菱便亲自画了图纸,吩咐工匠赶制,又麻烦霍言芳前去寺庙上了香,也算是以霍言芳的名义,送的一份生辰礼。   “菱儿,你有心了,我替锦沅谢谢你和芳姨。”   “别客气。”   陆菱将匣子合上,递给了一旁的陈力,而后又继续道:“其余的我让管事直接送进堂屋了,回头你们自己去看。”   “哎呦呦,这话肯定是敲打我呢。”   旁边的霍心玉忽然开口,又朝着徐凝道:“凝姐姐,我们家比不得侯府家大业大,也不能直接给你们拉一车的礼物,也就是搜集了一些金陵城不常见的绫罗布料,往后给锦沅做好看的衣服穿。”   “你们太客气了!就算什么也不送,只要人来了,我也高兴!”徐凝感叹道。   陆菱伸出指尖,戳了戳霍心玉的小脸,又朝着徐凝继续道:“凝姐姐,你不用理她,她就是想埋汰我!咱们大家一起碰一杯吧?”   “来来来,碰一杯。”   “祝锦沅生辰快乐!”   “祝凝姐姐和姐夫平安喜乐!”   “祝大家天天开心!”   话音落下,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略显稚嫩,但俏生生的附和声:“祝我今日终于当上姐姐啦!呜呼~”   陆清开开心心的举起大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她痛快的撂下大碗,然后拍着胸口朝着徐凝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婶子,往后锦沅妹妹就是我的小跟班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好好好。”   “哈哈哈。”   众人的欢声笑语掺杂在一起,直冲天际。   ……   临近傍晚,众人热闹了一日,眼下也都有些乏累。   邵府的马车,早早地在外头候了起来,最后霍心玉无奈,率先离开了。   陆菱今日喝了不少桃花醉,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和徐凝坐在长廊下温声软玉的聊着天。   稍倾,管事找了过来。   “郡主,世子来接您了。”   陆菱眯了眯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伸手抱了抱旁边的徐凝,懒散道:“凝姐姐,你好生休养,我改日再来看你。”   “无妨,知道你们这段时间忙,我有力哥照顾,兴元懂事,也不用我费心,你用不着天天挂念我们。”   “我知道啦,走了。”   “好,路上小心。”   陆菱刚起身,寒澈的脚步便越来越近。   他来到徐凝跟前道了句喜,又简单的解释了几句。   瞧见他们如此郑重,徐凝还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行了,你们回吧,菱儿今日喝了不少酒,回去之后,记得让人给她煮一碗醒酒汤。”   “我知道。”   寒澈淡声应了句,便伸手去牵陆菱。   陆菱直接伸出手,去搂他的脖子。   “抱抱。”   闻言,寒澈便听话的凑了过去,由着她靠近自己怀里,然后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两人越走越远,徐凝瞧着他们的背影,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陈力从旁边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毯子,他蹲在徐凝跟前,轻轻的将毯子盖在了徐凝身上,又摸了摸她的指尖。   “不冷吧?”   “不冷。”   徐凝拉着陈力从旁边坐下,然后下巴抬了抬,朝着陆菱他们离开的方向笑着问:“你看,是不是很美?”   渺渺暮色,伊人在怀。   陈力笑了笑,说:“是,很美。”   说完,陈力又看向徐凝,忍不住问道:“锦沅也满月了,咱们什么时候打道回府呀?”   徐凝愣了下,回忆道:“转眼咱们都来了两个月了。”   “是啊,菱儿仁厚,留咱们住在这里,吃穿不愁的,可咱们不能过得这么心安理得,金陵虽然繁华,可终究不是咱们的归处,等过段时间,咱们就回去吧。”   徐凝乖巧的点了点头,下巴担在陈力肩上,“只要跟力哥和孩子们在一起,不管去哪里都好。”   “菱儿此前与我提过女学堂的事情,我虽然心向往之,但是思来想去,似乎不是什么长久之道,我知道你很舍不得她们,但若一直寄人篱下,终究也不痛快,更何况菱儿待我们情深义厚,咱们也不能总让她接济我们。”   陈力揽着徐凝,在她耳边温声继续道:“咱们在康永县的生意,现在做的也不错,你若是喜欢这里,咱们可以每年都过来小住几日,或许用不了几年,咱们也能在金陵买一处小院,到时候你也就能跟菱儿她们天天在一块了。”   “我明白,虽然菱儿不在意,但我们也不能白白占便宜。”   徐凝体贴道:“如今锦沅满月了,等多几天菱儿她们也空闲下来,咱们和她一声,便启程回康永县。”   “好,听你的。”   说完,陈力吻了吻徐凝的额角,“回房休息吧。”   ……   明月皎皎,清风习习。   回去的路上,马车上又是只剩陆菱和寒澈两个人。   孩子们又被阿宽送去了王府,说是出门前王妃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孩子们送回去。   这些日子,霍言芳带着几个孩子,十分上心,一天见不着就要想,有好几次都是傍晚要睡了的时候,又派了车连夜把孩子们接了过去。   现在的北辰王府,俨然就是霍心玉口中的孩子窝了。   车上的时候,陆菱靠在寒澈的怀里,指尖把玩着他肩上垂下来的一缕黑发。   “萧聆那边有什么事吗?刚从宫里出来?”   “嗯,忙了一整天。”   寒澈抬手按了按眉心,声音略显疲惫,“四月中正官定品之事,颇为繁复,如今朝中能用之臣太少,他也是没办法。”   “你呀你,看似不在朝堂,可是朝堂上面的每件事,都和你息息相关,我看你不如就顺了萧聆的意,直接入仕为官好了。”   陆菱本是调侃,但寒澈却莫名沉默了下来,眼神里面透着几分思索。   她忍不住问:“萧聆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也不算,不过他确实提了两句。”   寒澈随后解释道:“四月定品,本来就是为了给朝廷选拔可用的官员,他让我好好考虑一下,若是愿意入朝为官,他会亲自为我封官加爵。”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第428章 宫内事务改革   寒澈沉吟片刻,而后缓缓道:“若我入朝为官,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往后陪你的时间,肯定就不会这么空闲了。”   “寒澈,考虑你自己的意愿吧,我只是不希望,你往后会后悔。”   “好。”   寒澈将陆菱送回了侯府,两人在门外依依惜别。   陆菱朝着寒澈道:“你上马吧,我看着你走。”   “无妨,夜深露重,你先回府。”   “好吧。”   每次两人分开的时候,都是寒澈看着她转身,今晚陆菱本来想轮换一下,但寒澈坚持,眼下夜已深,陆菱也不再耽搁。   她转身朝着府内而去,然而寒澈忽然疾步追上来,伸出双手,从身后将她牢牢的抱在怀里。   寒澈吻了吻她的额角,低声道:“晚安,阿菱。”   “晚安。”   晚上,陆菱躺在床上打算睡觉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方才那个滚烫的亲吻。   她抬手摸了摸额角的位置,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寒澈唇瓣的温度。   眼下他们的婚期越来越近,寒澈与礼节上也越发克制,平日轻易不会让她留宿王府,每每都要亲自把她送回来。   陆菱唇角勾了勾,随即安安稳稳的闭上眼睛,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   朝堂上经过了风声鹤唳的一段时间,已经渐渐安稳下来。   四月官员定品,新官履职,萧聆广开言路,细听八方建议,朝堂之上渐渐呈现出一种君明臣直,改革换代的新风貌。   一时间,民间尽是赞誉之声。   五月初的时候,宫里传出了两则消息。   一则是,程玉莹自请,以替程家赎罪和为大周和黎民百姓祈福的名义,出宫前去皇家寺院清修。   陛下已经允准,不日程玉莹将离宫修行。   到底是程玉莹自愿,还是萧聆的意思,众人无处得知其中细节。   另外,还有一位妃子也被送了出来,但这个妃子被送出宫的名义,却是被送出宫改嫁。   陛下的皇妃出宫改嫁,翻开史书,还是头一遭。   事情的起因在于,这位妃子十五岁入宫,眼下入宫已有三年,但这三年之内,她从未得到过陛下的宠幸。   甚至连陛下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   长年累月,深宫寂寞,这位妃子便跟看守宫廷的一个侍卫搞在了一起。   东窗事发之际,这位妃子和侍卫全被扣押,众人都以为,陛下得知此事,一定会震怒,然后赐死。   但是内监将这件事呈送上去,询问萧聆的意见时,他难得沉默了许久。   后来,那位妃子和侍卫战战兢兢的被召集到了重华殿。   萧聆什么话也没问,侍卫便跪地求饶,将所有的罪责的揽到了自己身上,声称是他魅惑主上,累及后妃与他苟合。   他愿用自身性命,换取陛下宽谅,只求饶了后妃一条性命。   但后妃当场表明心意,愿与侍卫共赴黄泉,只求陛下宽恕他们的家人。   故事中的妃子和侍卫,陆菱不认识,也没见过。   只是听闻,后来萧聆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感念他们之间情深义重,特赐黄金百两,让侍卫回家做准备,准备迎娶新娘。   当夜,小花轿从角门而出,消失于茫茫暮色中。   这件事宫里上下口风一致,虽然听闻确实嫁了一个妃子,但是妃子是谁,迎娶的侍卫又是谁,这些消息,却并没有流传于市井当中。   有些心怀不轨之人,便觉得是萧聆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导致谣言四起,为了显示他的宽宏大量。   但世间,那个男人能允许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   尤其那个男人还是天下之主!   所以百姓们听个热闹,谁也不会当真。   陆菱当时也半信半疑,直到她进宫探望苏怜月,从苏怜月的口中亲耳听到了这桩故事,才得以证实。   陆菱有些感叹,“竟然是真的?”   “是啊,其实我也没想到,不过随口说说而已,陛下竟真的允了。”   “原来是你提的?”   苏怜月抿了抿唇,而后点头道:“是,是我说的,他们本来就很可怜。”   “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我也没什么想法,就是想到了我自己,我之前一天见不到萧聆,心里就难受,而她入宫这么多年,不曾被召幸,也不曾见过陛下,就算待在这里,也是蹉跎光阴罢了,更何况他们之间有情有义,让人感动。”   苏怜月回忆了下那日的情景。   因为事情暴露,那名侍卫害怕后妃受到牵连,从进门开始,就把所有的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每说一句,他就朝着萧聆重重磕头,额头嗑的鲜血直流,人差点直接晕过去。   大概他知道自己死罪难逃,但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后妃可以活下来。   但后妃一心求死,甚至早已准备好了匕首,准备自我了断,唯一所求就是希望陛下看在他们自裁赎罪的份上,宽恕他们的家人。   萧聆贵为九五之尊,能在他的威势之下,不胆怯之人,本就值得敬佩。   他们不改衷肠,也确实可怜。   宫中这样的妃子太多了,苏怜月想起和萧聆闹别扭,被他冷落的时候,心里就不由得开始冒酸水。   于是,她便大胆的提了句:“既然后妃并未承宠,陛下何不成全了他们这对有情人?”   当时萧聆并未决断,而是皱着眉让人先把她送回了永宁殿。   不过当晚陋巷处的角门,便传来了好消息。   陛下放了后妃出宫,一顶小轿直接把人抬了出去,听说侍卫带来了两家父母,还准备了红盖头,虽然潦草,但诚意满满的把新娘子接走了。   后来听说,侍卫与后妃的母家原本还是乡邻,两人青梅竹马,心意相通。   奈何后妃的母家势力,一直看不上侍卫的出身,所有后来千方百计的把女儿送进了皇宫。   但天不垂怜,后妃入宫之后,无意承宠,又因神思郁结,接连病了许久。   侍卫当时只是市井卖字画的文墨书生,听闻这件事之后,他放弃旧志,毅然决然的投身守城军中。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守城小将,混成了精英,然后被选拔进了护卫陛下安危的御林军。   后来又不知犯了什么事,就被贬去看守宫嫔大门了。   因此,他也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第429章 寒澈陆菱大婚   有了这个先例,人们对于宫闱之事似乎又有了新的看法。   苏怜月腹中之子满三个月的时候,萧聆下令封她为贵妃,众人都知道,等到他日胎儿降生,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   苏怜月都是当之无疑的皇后人选。   与此同时,萧聆还明发谕旨,阐述宫中嫔妃数量众多,但真正能走到陛下身边的人却寥寥无几。   因此那些不曾承宠的后妃,若有好姻缘,都可以秉明贵妃,以公主之礼,另行嫁娶。   其他的稍有位份的妃嫔,也可另觅良缘。   若不想出宫,宫里也会锦衣玉食的养她们一辈子。   但是众人心里都明白,从此恩宠,将不会再眷顾他们。   萧聆是天子,在众人眼中也是犹如天神一般的存在,遥不可及。   可如今天神生了凡心,满心满眼却只有那个叫苏怜月的女子。   有人走进了天神的心里,成为了唯一。   众人羡慕之余,还有几分庆幸,早知宫里的岁月漫漫,充斥着冰冷的夜,让人不忍回想,如今也有另一条出路,摆在了她们眼前。   这段时间,短短的两个月宫里一直喜讯不断。   虽然人们对于这件事的评论褒贬不一,但萧聆说的话,也让所有人心里为之一振。   他曾言明,因为目睹了先皇的暴政和懒政,所以心里已经戒之、慎之。   他满腹算计,却也是真心实意想要整肃朝纲,让这个国家变得越来越强大,屹立不倒。   萧聆说,他的心里装满国事,从未想过自己的家事。   如今有一位姑娘,踏着山巅白雪,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她的身旁,他便将自己的心腾出来一隅,给他的姑娘住。   至于其他的人,实在是装不下了。   他用自己九五之尊的名义起誓,这一生不负国家不负卿。   ……   眨眼六月近在眼前,陆菱和寒澈的婚事,也顿时成了迫在眉睫的重中之重的大喜事。   六月初六,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只不过天还未亮,陆菱就被早早住在府上的喜娘按在了梳妆台前。   今日榴红姑姑也来了,她要亲手给陆菱上妆。   榴红姑姑的上妆技巧出神入化,听闻当年她母亲沈珠玉和父亲宋显成亲的时候,就是她帮忙画的新娘妆。   不过上妆之前,需要先开面。   榴红拿着五色棉纱线,在手中翻转几下,呈三角形状态,一端想要衔在口中。   开始之前,喜娘站在陆菱身后,轻轻的按住了她的肩头。   “姑娘可别怕疼,榴红的手艺熟练着呢。”   用细绳开面,其实就是把脸上的绒毛搅除干净,陆菱以前也听说过,可还没有真正的体验过。   她莞尔一笑,“放心吧,这点力道,我才不会喊疼呢。”   陆菱信誓旦旦,榴红神秘兮兮的笑了笑,随即便将扯在手中的细纱线,贴在了陆菱的额头上。   随着来回滚动用力,脸上的绒毛都被细线缠绕住,相当于直接拔了起来。   “啊!唔……”   猝不及防的密密麻麻的痛感,从面门上持续的袭来。   这种感觉,也不能说多痛,但至少是没法忽略的痛感。   陆菱想了想自己刚才放的大话,一咬牙竟真的忍了过去。   结束之后,榴红将开面用的纱线丢掉,朝着陆菱道:“感觉如何?”   “……十分酸爽。”   开面结束,陆菱又拿出自己自制的精油,细细的涂抹了一层。   旁边榴红也将细密的脂粉盒子打开,空气中隐约浮起阵阵淡香。   四周红烛摇曳,晨起的鱼肚白还没有映入房中,点点烛火,在陆菱那双困倦的眸子里跳跃。   外头的天色微亮,伴随着一句‘开面汤果上席’,外面的热闹声渐起。   开面汤果,是民间嫁娶时,招待宾客的甜品。   汤果一般是糯米粉和水揉搓成圆粒,再用沸水煮开,盛入碗内,佐以食糖、糖桂花等等,其实就类似于人们常吃的糯米小圆子。   只是古代的制作步骤要烦琐一些,多数还会加入浆板,是用蒸熟的糯米,加以酒曲,然后打成糍粑状,再进行发酵的一种食物。   汤果上桌,意味着新娘子开面结束,距离晚间婚宴的开始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榴红一边给陆菱上妆,一边缓缓笑道:“当年你母亲出嫁的时候,也是这般困倦,面上不显喜色。”   陆菱笑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被人听见了,肯定要说我不想嫁了。”   “那你是盼望着出嫁了?”   “嫁不嫁人倒不是一件值得盼望的事情,不过嫁给寒澈是。”   榴红愣了下,明白陆菱话中的深意,随即低低缓缓的笑了起来,“行了,知道你们感情好,等嫁入王府以后,你肯定也是个有福的。”   “嘻嘻嘻。”   陆菱仰着头看向榴红,而后缓缓道:“等我离开之后,侯府肯定会变得冷清许多,要是再来一位女主人的话,肯定就不一样了。”   “油嘴!”   榴红嗔了句,而后将陆菱的小脸板正,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坦诚道:“不过应该快了。”   “哎呦呦,也就榴红姑姑你能受得了赫叔那副温吞的性子,要是换了我,肯定不会等她这么多年。”   “你这个小屁孩,哪里懂得我们当年的情谊?”   榴红虽然也经常当着面说很多损宋赫的话,但是她可听不得旁人口中对宋赫的批评。   定是要十分袒护。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感情好。”   陆菱学着榴红方才的话,打趣道:“等你嫁入侯府之后,肯定也是享福的命!”   两人的话,惹得旁边的喜娘和侍女掩唇轻笑,屋内的气氛十分欢快。   晌午,宾客们在侯府吃了起嫁酒,多数都是陆菱和宋赫的朋友,也有父亲宋显当年的挚友和幕僚,大家宾客尽欢,默默等待着傍晚降临。   估摸着时间,榴红赶紧让陆菱垫了几口糕点,并叮嘱道:“待会儿喜娘会搀扶着你,千万不要紧张。”   “我知道。”   陆菱身着大红襦裙,旁边的衣架上还摆着一件墨绿色的曳地外袍。   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做工精湛,衣领与袖口的花纹,全部是银线密织,华贵典雅,流光溢彩。   在喜娘帮助下,陆菱披好外袍。   榴红执起团扇,又将凤冠前的珠帘垂下,遮住了那张明艳动人,潋滟非凡的脸庞。   外头锣鼓喧天,鞭炮声迭起,迎亲的欢呼声直达天际。   榴红将团扇交到陆菱手中,忍不住红了眼眶。   “好孩子,他来娶你了,恭喜你们终成眷属。” 第430章 他们彼此独立,却又分割不开。   今日北辰王府与承安侯府喜结连理,热闹的气氛从城南持续到城北。   北辰王府在百姓心中的分量,举足轻重,几乎家家户户的人都跑到了街上围观见礼。   凡是今日花轿需要经过的道路,尽数被红毯装点,绵延十里,场面很为壮观。   侯府外,吹吹打打的丝竹弦音震天响。   寒澈玉冠竖起长发,额前疏阔英朗,难得见他穿上一袭红衣,平时清冷的气质都被遮掩了起来,笑得如沐春风,更惹人眼。   霍心玉因着先前帮她操持婚事的缘由,原本也打算替她谋划一下的。   但她已经显怀,月份大了,行动更是不便。   所以当她婚前说出自己的计划的时候,无疑遭到了陆菱和霍言芳的反对。   她们让她在家好生休息,婚礼当天人多事杂,还真顾不上她。   不过霍心玉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早就在春熙路上包了一处雅间,等着陆菱的花轿经过。   因为怀有身孕,也需要避讳,所以她也不能亲自去侯府送嫁,眼下等着迎亲队伍从楼下经过。   此时此刻,承安侯府门外,寒澈刚抱了陆菱出来。   齐齐轰鸣的鞭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寒澈下意识的低了低头,隔着团扇蹭了蹭陆菱的脸。   把她放进花轿之后,寒澈没舍得立即出来,眼疾手快的将她的团扇扯下来,诱着她隔着珠帘与他撕磨。   “寒澈。”   陆菱轻轻的出声警告,寒澈笑了笑,随即伸出指尖蹭了蹭自己的唇角。   红色的口脂,在他指腹上捻开。   寒澈笑意清澈,“阿菱,我终于娶到你了。”   陆菱重新把团扇遮挡在自己面前,只隔着珠帘,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她催促道:“你赶紧出去!”   “哎呦,新郎官干嘛呢?还不肯撒手啦?”   外面的调侃声响起,紧接着就带动了一片调侃。   陆菱的脸越来越红,寒澈缓缓退了出去。   花轿前的红色绸缎落下,里面的光线暗了下来,外面的喧闹声隔着一层花轿,似乎都变得有几分不真切。   她的耳际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她和寒澈走到今天,陆菱其实并不觉得婚礼有什么重要的,因为他们清楚彼此的心意似乎形式就变得不那么重要。   可是直到现在,陆菱才发现。   原来,形式也是重要的。   不单单只是仪式感,而是因为关乎他们两个人,只是彼此,只有彼此,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有意义。   头顶上隔着一层花轿,传来一阵阵犹如落雨的声音。   娘家送轿,需要往轿顶上撒炒熟的茶叶和米粒,大概就是祈福和祝福的意思吧,陆菱不要清楚。   车厢内暖烘烘的,带着隐约的香味。   花轿一角,还备了小炉鼎焚香,让她即便是看不见鲜花,也能闻到花香,示意从此以后繁花似锦。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是寒澈亲自准备的。   就是为了博一个好兆头,他也不厌其烦的准备了这么多。   陆菱很是感动。   ‘吉时到!’   ‘起——’   八抬大轿随着两声高唱,颤颤悠悠踏上了迎亲的归路。   纵然没有掀开窗帘,陆菱也能感受到夹道在旁的百姓们的热情。   她知道寒澈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就在她的花轿前方,从此以后,不论天高水远,他们都会是彼此世界里关系最为亲密之人。   遥想当初的初见,陆菱大概不会想到她和寒澈会有这一天。   曾经的过往,那些记忆,那些画面,像是褪了颜色的黑白电影,逐渐离她远去。   很多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也都在渐渐变得模糊。   时间是一条长长的河流,会把那么不重要的人和事冲淡,将所有你看重的,你在意的,悉数化作浪头,永远冲击着你的心灵。   可能很多年以后,今时今日的场景也会在陆菱的记忆中渐渐褪色。   不过没关系,她大概永远能体会此刻的心情。   大概就是得偿所愿吧。   陆菱其实没有太大的追求,从末世来到这里,经历了饥荒旱灾和带娃,虽然一开始也有让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但对于曾经的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让人安心。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陆菱再回想起以前的人。   记忆中那个处处跟她针锋相对,喜欢攀比,又总是被她气哭的原乐景,似乎都变得很可爱。   这两年以来,陆菱觉得自己也变了很多。   她从一个无心无情的砍杀丧尸机器,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最让她动容的便是寒澈身上那股人物细无声的温柔和关怀。   他这样的人,看起来冰冷疏离,不容易靠近。   可一旦选择柔和的对待一个人,那将会是一个温柔的沼泽,让人甘心献祭。   细数过往,从月牙镇的相遇,西白村的相知相许,又在繁华的金陵城完成了他们的终身大事。   看似平平淡淡,但其中曲折,也只有他们能够明白。   陆菱摆弄着手中的团扇,上面用金线缠着红绳编织的大红喜字,落在扇面中间,乍一看上去一个字像是被分成了两部分。   可中间的两道横,却又将两边紧密相连。   文字真的很有意思。   他们彼此独立,却又分割不开。   从此,他们也是这样。   绕过了福源寺,听完了梵音高唱,陆菱的心也渐渐沉浸了下来,可是从心底涌出来的那抹喜悦之情,还是久久的激荡着她的心灵。   临近王府的时候,喜娘在窗边低声提醒。   “姑娘,马上要落脚了。”   “好。”   陆菱将衣饰简答的整理了下,端直身子,又重新当团扇遮挡在了眼前。   虽然眼下花轿中只有她一个人,也没人看得见她此刻的仪态。   但陆菱还是规规矩矩的。   她想起了之前寒澈提到因为迫不及待想与她成婚,所以说若能穿越的话,会选择穿越到六月初五那日。   因为六月初六大婚那日的一分一秒,他都不想错过。   迎亲队伍即将到达王府门外,北辰誉和霍言芳早已随着诸位宾客前来迎接。   见花轿进了,霍言芳忙吩咐人点上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花轿缓缓落地。   “新娘到——新郎迎轿——”   又是一声高唱,陆菱听见花轿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而后便是寒澈无奈的声音响起。   “你们搞什么?”   “想娶我们小郡主哪里这么容易?” 第431章 姐夫   “就是就是!必须得过关斩将!”   陆菱只听出了钟序的声音,至于其他的附和者,大概都是寒澈的朋友。   霍心玉本来设计了一套节目,说什么要考‘军艺六项’,陆菱当时也没问是什么内容,只是叮嘱霍心玉,让她不要胡闹。   毕竟挺着六七个月的肚子,也不能由着她胡来。   所以在侯府的时候,那些堵门之人也就随随便便讨了点彩头,也没有太多为难他们。   万万没想到,人都娶到家门口了,寒澈的兄弟们忽然开始搞事。   陆菱听着外头的动静,脸上不自觉也跟着笑了起来,顿时有点心疼寒澈。   寒澈语速有些急促,还破天荒带了几分求饶的意思,“大哥们,你们要闹,待会我绝对奉陪,现在先让我把人带进去。”   “不行!过不了考验,谁要让你带走我们小郡主呀!”   “不答应,绝对不答应!”   宾客们都围着门口看起了热闹,霍言芳和北辰誉也乐得一起看戏。   因为从侯府出来的太过顺利,所以迎亲队伍回到王府的时间,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不少。   只要不耽误拜堂的吉时,让他们闹一闹,又有何妨?   寒澈无奈,纵使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拆了花轿,抱着陆菱去拜堂,眼下也得听话的接受命运的安排,过五关,斩六将。   “好。”   今日是难得的大喜之日,寒澈爽快应了下来,朝着打头阵的钟序说道:“想怎么玩?”   “早答应不就完事了?净耽误时间!”   钟序见寒澈答应,面上笑开了花,赶忙招手让人把需要用的道具搬了上来。   外面叮咣一阵响。   钟序又道:“投壶,世子会吧?”   见此情景,寒澈脸上扬起必胜的决心,“就这?本世子闭着眼都能投进去。”   “来来来,你今天要是投不准,你就得小叶当孙子!”   男人的好胜心,有时候就是来的这么莫名其妙。   投壶结束之后,还有围棋,除此之外,就连舞剑、作诗、御马术,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项目,也全都凑到了一起,要一一考验寒澈。   最后无一例外,全都是寒澈赢。   钟序忙活了半天,陪练练得要死要活,最后听见周遭全都是给寒澈的喝彩声,顿时气的头都要冒烟了。   不过好在这些所谓的项目,也都局限在游戏的范畴。   看时间差不多了,钟序等人也忙放了寒澈和陆菱进去拜堂成亲。   事后,霍心玉从别人口中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挺着六月孕肚,把钟序打个落花流水。   霍心玉真是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婚庆节目,能被钟序变成国学堂考试项目。   简直是无聊乏味至极。   她是自己有心无力,所以就让钟序他们帮忙‘为难为难’,总不能让陆菱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嫁了。   结果王府门外大变考试场。   幸好寒澈能力出众,之后还能让金陵百姓想起此情此景的时候,津津乐道许多天。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   进门跨火盆,过马鞍,拜堂成亲,流程下来其实是比较简单的。   “一拜天地——”   陆菱被喜娘扶着缓缓转身,和寒澈一起朝着眼前四四方方的天幕叩拜。   “二拜高堂——”   转过身来,霍言芳和北辰誉端坐于紫檀木椅之上。   北辰誉眼神和煦,霍言芳手里拿着帕子,眼眶微红,朝着陆菱和寒澈点了点头。   “夫妻对拜——”   陆菱侧身看向寒澈的时候,身后曳地的长袍堆积在脚下,喜娘放开她的胳膊,打算去整理。   对面响起一声淡然的:“我来。”   寒澈轻轻弯下身,替陆菱抚平了长袍的褶皱,将她的双腿解救了出来,等她站稳之后,寒澈才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互相弯下了腰。   团扇后的陆菱,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高台上的霍言芳忍着激动的心情,凑到北辰誉耳畔温声道:“棠儿看着冷淡,实则细致周到,不过他的心里也的确喜欢菱儿,他们如今终于成亲了,我心里也安定了。”   北辰誉握住霍言芳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抚。   “放心,显儿和珠玉都会在天上看着呢,咱们也算是不负所托。”   “是啊,只要两个孩子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礼成——送入洞房——”   又是一声欢呼,庭院内外再度热闹起来。   外面天已经黑了,陆菱在喜娘的搀扶下回到了寒澈的房间。   他送她过来,却被挡在了门外。   寒澈无奈朝着喜娘笑道:“我进去看她一眼。”   “姑爷别着急呀!咱们还要一些体己话要跟姑娘说呢,您先去外头招待吧,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可不能冷落了宾客。”   “……”   可怜的寒澈又被赶走了。   陆菱坐在床沿,好不容易礼成回到房间,她也能稍稍活动一下筋骨了。   这一天下来,要不是她身体素质不错,今日可得累坏了。   然而,刚坐下没多久,喜娘就捧着一个匣子,神秘兮兮的来到了陆菱跟前。   瞧见这个暧昧的眼神,陆菱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东西?”   “姑娘,这可是好东西,往后夫妻关系能否恩爱如初,全在这上头了!”   陆菱伸出指尖,拨开了匣子上的锁,露出里面的一本画册。   “……”   果然。   陆菱的手当场僵住,旁边的喜娘捂嘴笑起来,又特意压低了几分声音。   “姑娘,好好学学,成了亲可不能轻易害臊!您如此绝色,今日再学点手艺,以后伺候夫君也能如鱼得水,只要他们男人得了快活,往后可没心思再往后院塞人了。”   “……”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若真的这般在意容颜,可容颜总有留不住的时候,人岂不是也要早晚留不住?   何必在意。   不过这些人也都是好心,陆菱虽然不以为然,可也不愿意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与他们较真。   含含糊糊的应对过去,陆菱便打发喜娘们出去吃酒了。   陆菱百无聊赖的坐在屋内,过了没多久,门口响起清浅的敲门声,随即一个两个小萝卜头从门缝探了进来。   “姐姐,你好美呀!”   说话的人是清清,这些小家伙早早的就被霍言芳接到了王府,因为陆菱要忙着其他事情,显然也顾不上他们。   陆菱朝着门口招手:“过来过来。”   “不行不行,芳姨不让我们打扰你,我就是忍不住,过来偷偷看姐姐一眼。”   说完,清清又带着身后的小跟班们,“走走走,咱们再去看看姐夫。”   姐夫?   这个称呼倒是新鲜出炉。 第432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月上梢头,北辰王府里的热闹场景一直持续到了很晚很晚。   本来还有好几个人围着寒澈闹酒。   平时寒澈就是个冷淡的性子,这些幕僚或者普通朋友们,也没机会和他这般亲近的面对面交谈或者比价。   今日大家性情高涨,难免闹得有些欢。   最后还是钟序等人,连着替寒澈挡了好些人,寒澈才得了片刻清净。   钟序虽然是个没谱的人,可是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很可靠的。   眼下钟序被灌的醉醺醺的,还忍不住拉着寒澈的手臂一顿叮嘱。   “你醉了吗?”   “是你醉了吧?”   钟序说话已经开始有些大舌头,语调模模糊糊的,眼睛里都有了红血丝。   寒澈笑着拍了拍钟序的肩膀,温声道:“谢了兄弟,改日请你们喝茶。”   “你跟我客气?咱们什么交情?”   钟序歪歪栽栽的靠在寒澈身侧,又忍不住伸手与他勾肩搭背的低语。   “你小子今日成亲,按说我也应该趁此机会好好灌你一次,但是想到小郡主还在洞房等着你,我就没下去手。”   “行了,我让下人扶你去后院的客房休息。”   “不行,我话还没说完呢!”   钟序再次凑到寒澈耳边,“兄弟,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男人喝醉了往那一躺,就算小郡主躺你怀里也不管用。”   “……”   “所以,趁着还清醒,对吧,赶紧去洞房!我帮你拦着他们,保管不会让人打扰你。”   “……”   “春宵一刻值千金……嗝……”   “……”   寒澈也懒得搭理钟序的胡言乱语,直接招来管事,将他送回了客房休息。   还有另外两个朋友,帮寒澈挡着那些醉酒胡闹之人。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寒澈不会因此心里不高兴。   他确实没喝醉,不过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身上的酒味儿很浓。   丫鬟们开始鱼贯而入,收拾屋里屋外一片狼藉。   寒澈趁机离开。   庭院内月明星稀,清风拂面,寒澈只觉得清醒了不少,但是身上的酒味儿却愈发明显。   他蹙了蹙眉,然后转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此时此刻,陆菱变换了一百八十个坐姿,然后斜靠在了床头上。   太熬人了。   差点要把她熬死了。   陆菱摸了摸唱空城计的肚子,闻着屋内浅淡的酒香,顿时感觉口水都要流下来。   不过听外面的动静,似乎小了不少,应该是快散了。   但是陆菱却没有显得多么高兴。   因为之前西宁就曾告诉过她,等酒席过后,他们还会来一堆人闹洞房,玩玩闹闹的,可能到后半夜才能休息了。   陆菱郁闷的叹了口气,又听见门外响起连串的脚步声。   “咚咚……”   “世子妃,我们来送合欢酒。”   接近了房门被推开,丫鬟们带着好酒好菜很快把屋内的圆桌摆满。   陆菱忍不住问了句:“前厅那边快散了吗?”   “散了散了,世子妃等急了吧?世子马上就来了。”   “……”   这些侍女欢喜的笑了笑,然后又怕撞上寒澈,把东西摆好之后,就赶忙退了出去。   陆菱‘叹’了口气,又重新把团扇放了回去。   “还要等多久啊!”   刚哀嚎完,门外便响起了一声轻笑,伴随着熟悉的漫不经心的调子。   “看来,阿菱是真的等不及了。”   终于来了。   陆菱手忙脚乱的抓起团扇,赶紧挡在了自己跟前,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就希望来闹洞房的人,不要太多。   眼下又累又饿,她真有点招架不住了。   寒澈自门外而来,一袭月牙白,清清冷冷的,面容俊逸,潇洒非凡。   他进门之后就关了门,顺势上了锁。   陆菱听见‘啪嗒’一声,便将一双眸子从团扇后方探了出来,可是看到寒澈身上的衣服,又莫名愣了下。   “饿不饿?先过来吃点东西。”   寒澈询问的声音响起,陆菱却没有搭话。   他回过头,瞧见陆菱的神色不太对劲,便赶忙走了上去,俯身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陆菱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你的喜服呢?”   “换了,身上酒味太重,怕你不喜欢。”   “你怎么能自己换了?”   陆菱气的把团扇丢到一边,委屈道:“新婚夜的喜服肯定要我来脱呀!你怎么能换了!”   “别气别气。”   寒澈牵住陆菱的手,笑的十分无奈,“你不是喜欢这件衣服吗?所以我就想别熏着你,我去换回来,你等我回来。”   说完,寒澈隔着珠帘又凑过来亲了亲陆菱的鼻尖。   陆菱气的推开他,把脸扭到了一边。   寒澈舔了舔唇角,笑容清浅。   “等着我。”   “……哼!”   房间再次恢复安静,寒澈很快就把大红喜服换了回来,身上的酒味依旧浓厚,不过只要陆菱喜欢,让他穿什么都行。   去而复返之后,陆菱已经从床沿挪到了圆桌旁。   她是真的饿了。   虽然榴红姑姑提前给她备了垫肚子的糕点,可是糕点很干,陆菱又不想多喝水,毕竟喜服层层叠叠太过繁复,想去小解也不方便。   所以一整天下来,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寒澈见她下意识要去倒酒,赶忙上前按住了她的手腕。   “你先等等,待会儿我们一起喝。”   陆菱瞅了她一眼,瞥见他身上的红色,眉眼这才舒展了几分。   寒澈也没落座,而是拉着陆菱的手说道:“我还没掀盖头呢。”   “哦,自己拿。”   寒澈听话的绕到床边,将陆菱的红盖头拿了回来,从身后替她缓缓盖上。   做完这些,寒澈才坐到了陆菱旁边的椅子上。   陆菱等着吃饭,掀盖头也是洞房前的流程之一,可是寒澈却迟迟没有动作。   陆菱催促道:“你快点。”   “阿菱。”   寒澈却忽然抱住她问,“嫁给我之前,还有什么没实现的愿望吗?”   陆菱想了想,似乎没有,于是便打算摇头。   但是又觉得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寒澈,所以便点了点头。   寒澈问:“还真的有呀?说出来听听,我帮你实现。”   “这件事可能有点难。”   “没关系,你说。”   于是陆菱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奉子成婚?” 第433章 唯一,且挚爱。   “……”   寒澈笑道:“确实有点难。”   “寒澈,你要是打算把我饿死在新婚夜,你这个盖头就别掀了。”   “好了好了。”   寒澈拿起旁边早就备好的秤杆,将陆菱头上的红盖头掀开。   不得不承认,虽然日日想见,可是掀完盖头看见陆菱的那一瞬间,寒澈的心跳还是难以抑制的加快了很多。   陆菱眼睛往上转了转,“还有这个珠帘,帮我拆了。”   头上的发饰稍显繁复,未免弄疼陆菱,寒澈弄得很认真,最后将一整套金镶玉面首完整的取了下来。   陆菱的长发散落在身后,随便用一根簪子挽了起来。   宽大累赘的曳地外袍,也被丢在了一边。   此时此刻,陆菱的眼神乖巧的不行,静静的看着寒澈将两人跟前的酒杯斟满。   他们一人拿起一个,手臂缠绕,一饮而尽。   寒澈轻声道:“礼成。”   陆菱开心的拿起筷子,“开饭!”   “是,开饭。”   寒澈先盛了一碗热乎乎的汤给陆菱。   陆菱吃着喝着,好生惬意。   最后她忽然想起来,“对了,我听榴红姑姑说应该会有人来闹洞房的,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   寒澈眉尾一抬,“你喜欢让人来闹洞房?”   这幅口吻,仿佛再说,你要是喜欢,我现在立刻把他们叫来。   陆菱赶紧摇头,“不不不,我们两个就足够了,人多了太吵闹,我不喜欢。”   “我觉得也是,所以把人都挡了。”   “还可以挡呀?”   “不然你以为我叫那么多朋友过来捧场干嘛?他们就是干这个的,谁想闹事,就去跟谁喝酒,直到喝的没力气再折腾。”   陆菱笑起来,朝着寒澈道:“我发现你这个人有时候蔫坏蔫坏的。”   寒澈喝完合欢酒之后,就再没有动筷子,他双腿大刺刺的敞着,就面对着陆菱的侧脸,左手搭在陆菱身后的椅背上,靠的很近。   陆菱察觉到他的气息,感觉一丝危险,便立刻警告道:“我还没吃饱呢,你别催我。”   “我可没说话?”   “人类百分之七十的表达,都不是靠语言完成的,我已经从你的眼神里读出了你的心声。”   “这么厉害?”   寒澈似乎来了点兴致,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问道:“那你看看我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不看,我要干饭。”   “看一眼。”   “不看不看。”   “就看一眼,宝宝。”   “……”   有人开始耍赖。   最后事态的发展,俨然已经不受陆菱的控制。   她自己吃没吃饱,她也迷迷糊糊的弄不清了,反正寒澈肯定是吃饱了!   陆菱明明只喝了一杯酒,可是到最后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晃动的。   身上的人,下面的床,四周飘逸的帷幔。   以及,她的心。   ……   新媳入府翌日一早,陆菱要去给婆家的长辈敬茶。   虽然众人彼此已经很熟悉了,平时见面的话,礼数也都比较随意,但是这种大事上面,与长辈的礼节上,便不能马虎。   昨日虽然睡得很晚,但今早陆菱还是早早的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的时候,寒澈正在玩她的头发。   乌黑柔软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上,一黑一白,画面很有冲击力。   感受到怀里的动静,寒澈垂眸,对上陆菱朦胧困倦的双眼,他想也没想便凑过去,用唇瓣贴了贴。   某人的嗓音带着几分低哑,“再睡会吧,时间还早。”   “要敬茶,不能迟。”   “没事,父亲母亲又不会怪罪你,充其量也是骂我。”   陆菱推开他,乌溜溜的眼睛瞅了他一眼,又不经意瞥见寒澈喉结旁那抹清浅的齿印,泛着微红,眼神有些呆滞。   寒澈问:“怎么了?”   “没……你待会儿穿个领子稍微高一点的衣服。”   “不穿。”   寒澈似有所感,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忍不住笑道:“我媳妇咬的,干嘛要遮遮掩掩?”   陆菱的腿在被窝里踹他,结果又被寒澈结结实实的按在了床上。   一上一下,姿势一变,气氛立马变得暧昧。   陆菱的声音染上几分求饶的意味,“寒澈,你快放开我。”   “有正事,我不会胡闹。”   说完,寒澈俯身贴了贴陆菱的额角,便拉着她一起起床了。   本来气氛还很和谐,但……和谐也不过一秒。   “寒澈我要自己穿衣服!”   “我帮你。”   “我有手有脚!”   “夫妻之间,不能论这个,手别抱着了,松开,昨晚你身上我哪里没看?哪里没碰?”   “………………”   行,合法同居,说话就是硬气。   婚后的第一个清晨,从鸡飞狗跳,兵荒马乱中奔腾而过。   正厅内,北辰誉和霍言芳早就收拾妥当,备好了红包,端坐于木椅之上,就等着陆菱过来了。   北辰世家,乃是军侯世家。   有些叔伯都远在驻地,无令不能随意离开驻地,所以这里前俩观礼的人当中,只有一个叔叔婶婶。   人也并不多。   陆菱其实还是第一次见。   在寒澈的引领介绍下,陆菱一一改口叫人,收过来的红包,个个都是沉甸甸的。   尤其到了霍言芳跟前。   陆菱规规矩矩的端着茶,甜甜的道了句:“娘。”   不同于寒澈较为守礼拘谨的称呼,陆菱叫的更亲昵。   霍言芳笑的眉眼弯弯,痛痛快快的应了声:“嗳!这是给我们菱儿的红包。”   “谢谢娘。”   霍言芳喝了茶,陆菱又转向北辰誉:“爹!”   “嗳!乖!为父也给你准备了红包。”   “谢谢爹。”   敬茶结束,霍言芳忙朝着寒澈道:“快扶起来。”   “知道知道。”   寒澈一直和陆菱一起跪在地上敬茶,还要在旁边帮她收着红包,眼下更是顾不着自己,也得先把陆菱浮起来。   用早膳的时候,餐桌上的气氛便更加热闹了。   清清和陆衡他们围着寒澈叫姐夫讨红包,一个个的喊着十分亲热。   寒澈险些招架不住。   不过好在事先早有准备,寒澈给每个小朋友都准备了红包,最后一个红包还落到了陆菱手中。   陆菱挑眉笑道:“我也有?”   “当然。”   因为,你永远都是我的小朋友。   唯一,且挚爱。   ——   ——   至此,正文完。   ——   ——   (哈喽哈喽,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正文内容目前就到这里了,不过后面还会更新一些番外,比如陆菱和寒澈的怀宝宝趣事,或者带娃日常等等,还会有以陆清长大后的视角,写一写几个小辈的群像故事,也算是所有人的一个圆满大结局。顺便祝大家天天开心!要记得笑哦~~~) 第434章 青云学堂   陆菱和寒澈的大婚之日是六月初六,成婚后的日子,其实之前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只是住处从承安侯府变成了北辰王府,清清他们虽然日常居住在侯府当中,但是隔三差五,霍言芳就会把孩子们接过来常住。   一大家子人每天热热闹闹的,有时候霍心玉还会过来蹭饭。   本来陆菱的好厨艺就是名声在外,眼下她成了霍心玉的堂嫂,往后帮忙解嘴馋的机会就更多了。   程昱亭去了北境之后,成了邵祁的左膀右臂。   虽然大周和塔图暂时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协议,但是边境的纷争之事,也是经常不断。   好在也都能应付。   今天八月份的时候,正是酷暑,不过朝廷也迎来了一件名义上算是喜事的大动作。   程玉莹的妹妹程玉润被封了公主,要在九月份前往塔图和亲。   寒澈如今入朝为官,替陛下掌管兵部。   送公主去塔图和亲需要统筹军队,这件事就落在了寒澈的身上,到时候很可能需要他带队把人送到北境,然后交给塔图的迎亲队伍。   北境之行,眼瞧着又提上了日程。   陆菱在家待着无聊,想要陪着寒澈重新一起,也算是故地重游,回忆往昔。   这件事陆菱和寒澈商量的时候,虽然寒澈也很想让陆菱陪在身边,但北境毕竟不是什么富饶之地,经过的城镇也都相对萧条落后。   沿途的风景苍茫寥落,也没什么可看的。   但陆菱只是想要重新走一走以前走过的路,至于北境是不是荒凉之地,她才不在乎,本来她就是从那片黄沙弥漫的地方走出来的。   见陆菱态度坚决,寒澈便同意了下来。   本来护送公主和亲,路途冗长缓慢,肯定不像他们自己赶路那么着急。   只不过是多加一辆马车的事情,萧聆也不会多说什么。   眼瞧着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但是没想到最后在霍言芳这里,惨遭滑铁卢。   霍言芳听说陆菱想要跟着寒澈去北境,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了。   霍言芳的话是这么说的。   “北境路途遥远,沿途也没什么好风景,我可舍不得你跟出去舟车劳顿,好不容易把你身上养了点肉,你去一趟北境,回来肯定就给霍霍没了。”   陆菱听了直笑,“娘亲,你放心吧,我又不是跟着寒澈去逃荒,听说随队路上,还会有御膳房的厨子跟着,我肯定会吃好喝好睡好,争取回来的时候,再胖一些。”   “不行不行,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不放心。”   霍言芳拉着陆菱的手,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隐晦的提了句:“你得好好保养身子,别跟着他出去风水日晒了,左不过也就分开两三个月,很快就回来了。”   “我想去,我和他都说好了,我们就当蜜月旅行,反正我在家待着也无聊,出去逛逛挺好的。”   陆菱打起了算盘,而后继续道:“我都已经算好日子啦,等我们回来,心玉差不多也快生了,正好我们也把邵祁带回来。”   霍言芳瞧见陆菱是铁了心要跟去,便把头转向了寒澈。   “你怎么说?你也同意?”   “同意。”   寒澈回答的斩钉截铁,并面无改色的陈述道:“儿子现在离不开她。”   霍言芳:“……”   霍言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朝着寒澈道:“你就这点出息!我还离不开我儿媳妇呢,你就知道瞎闹!”   众人跟着赔笑。   虽然霍言芳的态度有些勉强,但到底也没再继续反对。   陆菱和寒澈就高高兴兴的一起收拾东西去了。   ……   离开之后,陆菱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   青云学堂马上就要开始招生了,是陆菱之前计划了很久要开设的女学堂。   女子亦可有青云之志,是陆菱的初心。   不过本来她只是打算在民间招收女学生,先试行一下,不过经过和寒澈的讨论之后,他帮她办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青云学堂已经经过了陛下的首肯,也通过中书省颁布了诏令,将青云学堂归于国学堂门下特设的女子学院。   先招收世家女子入学,作为典范,等到时机成熟,再推向全国。   不仅如此,青云学堂加入了国学堂的范畴,和男子一样,将来可以参加科举,若是金榜题名,亦可入朝为官。   此举不论是在朝堂亦或是民间,都掀起了很大的一股讨论热潮。   有冷嘲热讽看热闹的,不过大多数人都是以包容接纳的心态,非常友好且理智的看待这件事。   自从前段时间的彻底清除朝廷蛀虫的行动开始之后,朝廷内已经颁布了不少惠及民众的条令条律。   现在没有人怀疑陛下对于百姓的用心。   不论男女,都是大周子民,在此开明和谐的氛围中发展,众人对大周以后的发展都抱着十分的期待。   而陆菱也承诺将赞助青云学堂的各项冗杂费用,让学子们安心求学。   今日新一批的物资到达,陆菱派了车队亲自去漕运码头迎接,和她一起去了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伯。   这位老伯气质儒雅,面容亲和,言谈举止间就能了解到他是一位学识渊博的鸿儒前辈。   当然陆菱与他也算的上是老熟人。   就是当年在康永县有过几面之缘的章明前辈。   他曾是前朝太师,官位显赫,又曾被先太后奉为知己,备受尊崇。   当初宋令衍还曾几次三番提醒过陆菱,不要与他交往过甚。   那时候,陆菱并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年先太后去世之前,他曾多次上书,要求太后剥夺萧聆的新皇之位,改立他人。   按说依照萧聆的脾气,当年先太后故去之后,这个章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可萧聆不仅没有治他得罪,还赏金赐银,恩准他告老还乡,乐享天年。   后来章明在北境辗转了许久,终于见到了寒澈。   寒澈跟她说过,章明虽然是顽固不化的太后一党,但是对于朝堂之事,他问心无愧。   所以,这才是萧聆会放过他的真实原因。   前些日子,陆菱和寒澈大婚的时候,章明也从老家赶过来,特意为他们送上了祝福。   寒澈又与陆菱提起了陈年往事。   当年他被送进宫里,由太后抚养时,章明时不时回过来看望他,还会给他答疑解惑,算是有半师之谊。   章明老了,膝下又无子女,一个人主要遥远的苦寒之地,也没人照应。   刚好陆菱的青云学堂需要教书先生,寒澈就问了章明的意思。   他同意了。   眼下变成了青云学堂的在职员工。   码头上有风,抵消了几分空气中的闷热。   章明负手而立,略显浑浊的眼睛淡淡的落在眼前的开阔海域上,目光悠远。   他随即笑道:“陆丫头,老头子我第一眼瞧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个丫头不简单,如今算是亲眼见证了你的不简单之处,青云学堂是个好去处。”   “章伯伯,您就安心留下吧,我们青云学堂保管比国学堂的薪资福利都好。”   “哈哈哈,托你的福,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所用处,心中很是欢喜。”   “您博学多才,就连寒澈都说你对他有半师之谊,将来您还会桃李满天下。”   “赶上好时候了。”   章明回头看了看陆菱,而后单谈道:“我老了,往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不,这个盛世属于所有人。”   “说得好。”   章明细细品味了一番,而后朗笑着又重复了句:“说得对!”   …… 第435章 避.孕.针   接完了这趟漕运上面的货,学堂内的储物间也被堆得满满当当的。   笔墨纸砚,缺一不可,眼下也全都备齐了。   陆菱和章明一道往外面走,远离了人群之后,陆菱才缓缓开口。   “章伯伯,我和寒澈要出一趟远门,可能两三个月才能回来,青云学堂的首次开课,我肯定是赶不上了,到时候就麻烦您和其他几位先生了。”   “都是小事,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东风,你若有事就去忙,我会帮你看好学堂的。”   “那就多谢您了。”   “你这丫头,别跟我客气。”   章明顺了顺自己的小胡子,而后又朝着陆菱笑道:“我从琳琅阁订了几身衣服,都是按照国学堂那些鸿儒大家经常穿的长袍大褂做出来的,今日我要去取,就不跟你一起耽误时间了。”   “好,您去吧。”   章明欢欢喜喜的离开了,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期待日后的教书生涯。   ……   从青云学堂出来之后,陆菱便径直回了王府。   花厅处传来热闹的说话声,走近了一看,是霍心玉来了。   她挺着肚子窝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和旁边的陆清一起吃水果,而霍言芳拿着零落针线,在旁边给霍心玉展示针脚变化。   “你看,这不就行了吗?多简单。”   霍言芳把绣品递给霍心玉,又忍不住唠叨了几句,“你要是实在绣不出来,就别为难自己了,琳琅阁那么多工匠,你还怕邵府养不起你?非要糟蹋这么多的金线银线,败家!”   “姑母,我这叫虚心请教懂不懂?虽然现在我的针线功夫马马虎虎的,但是以后肯定会好的。”   “行,那你再绣一个试试。”   “嘿嘿,我先吃点东西,肚子里的小娃娃饿了。”   “我看就你是饿了。”   说完,霍言芳又让人准备了一些水和糕点,备在旁边,让霍心玉不至于饿肚子。   正好陆菱也口渴了,直接端起桌边的茶碗,仰头一饮而尽。   “还是娘亲好,只好我回来肯定口渴。”   “那是姑母给我倒得!我一口也没喝!”   陆菱顺势坐下,摸了摸霍心玉的肚子,而后笑道:“谁让你不喝,可不就是便宜我了吗?”   “你再给我倒,嘻嘻。”   霍心玉倒也好打发。   陆菱便重新拿了个杯子,给她倒了一杯。   趁着这个时候,霍言芳便问道:“学堂的事情安排好了?”   “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可安排的,都是提前计划好的,按部就班,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那就好。”   霍言芳而后站起身,朝着众人道:“咱们今晚吃饺子吧?心玉也留下,我去吩咐厨房。”   “好呀好呀!我正好要嘱咐菱儿一些事。”   “行,你们先聊。”   霍言芳便先离开了。   清清本来是国学堂唯一的一位女学生,但是青云学堂开课之后,陆菱问过了她的意思。   虽然陆清也很舍不得国学堂的同学,但毕竟里面都是男孩子,有诸多不方便。   所以她便打算入学青云学堂。   而且,最主要的是大家都知道青云学堂是陆菱计划添设的,若陆清这个亲妹妹都不去的话,似乎也少了点说服力。   所以陆清眼下便在家里备学,等到九月份青云学堂正式挂牌开课之后,她就去青云学堂读书啦。   稍倾,有人来找陆清出去玩,所以花厅内便剩下了陆菱和霍心玉两人。   霍心玉已经听说陆菱要去北境的时候,所以眼下十分羡慕。   “我要不是大着个肚子,真想跟你一起去。”   “放心吧,陛下过段时间会下令让邵将军回京述职,到时候你们就能见面啦。”   “估计就得年下了。”   霍心玉有点郁闷,继续道:“他走的时候,才年后初四,我和他就相处了短短四天,他就走了,还给我留下这么一个小麻烦,害得我也不能出门,等他回来,我得好好罚他。”   “你预产期应该是十月吧?”   “好像是。”   霍心玉顿了下,又问:“那你们回得来吗?不会我生产的时候,你们都在北境吧?”   “很有可能。”   “不行!那我要一起去!我要去北境生孩子。”   “你快得了吧小祖宗!就在家好好待着,万一邵祁提前回来了呢?”   “不可能,陛下哪有时间管我们?”   霍心玉的嘴巴都快要噘到天上去了,“我把产婆一起带到北境,总不能让我自己生吧?我害怕,不行不行!我要去找邵祁。”   “别胡闹。”   陆菱安抚的摸了摸霍心玉的头,然后温声道:“这样吧,我九月底就回来,你生产的时候,我肯定陪着你。”   “真的吗?你别骗我。”   霍心玉忽然红了眼眶,陆菱险些招架不住。   “行了,怎么还哭了?你的眼泪留着对付邵祁,对我可不管用,我不上当。”   霍心玉吸了吸鼻子,往陆菱肩上靠去。   “别跟我提他,提他就来气,折腾了我四个晚上,走了就走了,还留下个小娃娃折腾我。”   “……”   这车速有点超标呀!   但是霍心玉忽然一愣,又忍不住把目光落到了陆菱……的小腹上。   “不过,你和堂哥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的肚子为什么还没动静?”   “很久吗?我们不也刚成亲吗?”   “你就给我装吧!就你们那点事情,以为我不知道?就……就我见识了邵祁那副折腾的模样,我就能想到你和我堂哥在一起的模样。”   “……”   说着说着,怎么还扯到他们头上了。   陆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不仅现在不会有动静,很可能未来一年也不会有动静。   然后霍心玉已经开始替她烦恼,“对了,你要跟着去北境的话,万一你在路上有了怎么办?怀孕初期要特别注意!姑母之前不想让你跟着去,也是担心这个。”   “你们就放心吧,我短时间内不会有孕的。”   “为什么?这也能控制?”   陆菱挑了下眉,缓缓道:“这个……确实可以控制?”   话音落下,霍心玉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猛地从躺椅上坐直。   动作之大,吓得陆菱赶紧扶住了她。   陆菱担心道:“你干嘛?小心闪了腰。”   “陆菱!”   霍心玉一脸郑重的拉着陆菱的手,又压低了声音道:“你不会偷喝凉药了吧?那东西虽然能避除有孕,但是很伤身体的,堂哥……堂哥怎么能让你喝这个?”   “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   陆菱觉得很好笑,忍不住反问:“在你心里,寒澈是这样的人吗?如果他是这样的人,我又怎么肯嫁给他。”   “我觉得也不可能,可你怎么能说的那么肯定?”   “……”   该怎么解释,陆菱曾经生活过的另一个世界里,男性避孕针已经是一个很常见的东西,而她正好拥有这件事情呢?   陆菱想了想,然后解释道:“我以前认识一个大夫,他确实研制了一种避除有孕的药,并且对身体没有损害,也能长时间有效避孕。”   “这不还是凉药吗?”   “不一样,是给男人用的。”   “………………”   霍心玉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她短暂的震惊了一下,然后沉默,然后又看向陆菱问道:“你给堂哥用了?”   “对啊,操作很简单的。”   陆菱往自己的手臂上比划了下,十分轻松的说:“就给他扎了一针。”   “疼吗?”   “疼……倒是不疼。”   陆菱想说就跟打疫苗差不多,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补充了句:“总之是个惠及全人类的好东西,方便实用,没有副作用,日后你若是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一支。”   “真的?”   霍心玉想了想,开心的点了点头,“好,那我也给邵祁扎一针!” 第436章 北境耕种(一)   北境之行,虽然准备的稍显仓促,但毕竟都是之前曾经去过,并且十分熟悉的地方,再加上此次行程,随从和伙伴众多,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临出发前的前夕,霍言芳来到陆菱的房间,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锦盒交给了她。   锦盒上面还带着锁,花样十分精致。   陆菱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   霍言芳摸了摸陆菱的头和蔼道:“是我给你的婉柔娘亲准备的一些东西,她留下的东西并不多,趁着这次你们的北境之行,我将这些东西交给你,你替我去她的坟前上柱香,算我谢她对你的抚养之恩。”   “好。”   陆菱点了点头,将锦盒拿到手中:“给婉柔娘亲修建坟茔的事情,是赫叔派人过去处理的,这次经过隋北,我也要过去叩拜,聊表心意。”   “你如今长大了,又成了亲,到时候好好跟婉柔说说这两年发生的事情,让她泉下有知,也可以安心了。”   “我明白。”   说完,霍言芳倾身抱了抱陆菱,而后笑道:“怕你这一路舟车劳顿,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日常用药,一会儿一起带上。”   “娘亲,你就放心吧,这些我和寒澈都已经准备好了。”   “行了,你们早点睡,我先走了。”   “娘亲晚安。”   霍言芳离开之后,陆菱便将桌上的丝线全部收了起来。   这是白天和霍心玉一起做针线活用到的东西,目前暂时用不到了。   稍倾,寒澈也从书房回来。   陆菱本来坐在梳妆台前正在卸妆,寒澈走过来之后,便从她手中接过了牛角梳。   “我来吧。”   于是陆菱便松了手。   寒澈替她将头上的发饰轻轻的拆下,摸着她柔软乌黑的发丝,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容。   陆菱打了个哈欠,就听见寒澈问道:“困了?”   “嗯,有点。”   “你最近睡得都很早,眼下是越来越贪睡了。”   “有吗?”   陆菱歪了歪脖子,感觉脖颈处有些酸涩,还没等她开口,寒澈便主动帮她捏了捏。   陆菱惬意的叹了声,“哎呀,有夫君伺候的日子,可真是舒坦。”   “以前没成亲的时候,我做的也不差吧?”   “唔……好像是。”   洗完脸,寒澈抱起陆菱,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   陆菱与他面对着面,两人眼底的情绪不约而同的有所表露。   寒澈哼笑了声,转身将房内的蜡烛熄灭。   月光如练,从窗外缓缓渗透进来,似银霜一般,将屋内照亮。   寒澈将内室的纱帘帷幔层层放下,他自己低着头,修长的指尖搭在腰封上,顿了顿,又抬头看向陆菱。   他把陆菱又重新拉了起来,并牵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侧。   陆菱:“???”   寒澈轻笑,“你来。”   陆菱没有动,寒澈抬了抬眉尾,语气有些好笑。   “不会解?”   “瞧不起谁呢?”   陆菱也算是有勇有谋,不过眼下这件事,似乎不适合抹黑解绳子,于是她直接用力一扯,腰封就这样松松垮垮的掉在了地上。   寒澈胸前肌理分明的线条,就这样映入了陆菱的眼帘。   她把手贴上去,微微仰着头,笑容潋滟。   “寒少爷,如何?”   寒澈眸光转深,将自己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然后往下划去。   意识到寒澈的动作,陆菱整个人有点僵。   寒澈含着笑意又明显使坏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给你奖励。”   “……”   幼!稚!   陆菱最后还是被他抱到了床上,只是这次寒澈明显没急着攻城略地,反而慢条斯理的亲着陆菱的唇角。   一下一下的,颇为纯情。   自打两人成婚之后,这种床笫之事总是愈演愈烈。   陆菱平时又是个喜欢撩拨的性子,寒澈在她这里,压根没有什么定力可言,往往都是夜深人静之际,房里才彻底歇了动静。   今天搞得这么纯情,让陆菱还颇有些感慨。   幸好寒澈的良心还在,不至于明日一早要赶路,今晚还可劲儿折腾她。   被亲的迷迷糊糊的,陆菱就往寒澈怀里钻。   她枕着他的肩膀,手搭在他的腰侧,俨然一副偃旗息鼓,即将进入梦乡的架势。   寒澈冷不丁的问:“要睡了?”   “睡吧,好困。”   “奖励不要了?”   闻言,陆菱眨了眨眼,仰起头问他:“什么奖励?”   “我好想从来没有哄过你。”   “???”   陆菱十分不解:“你不是经常哄我吗?”   “不是那种。”   寒澈的嗓音莫名低哑。   陆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你想干嘛?”   寒澈翻身而起,亲了亲陆菱的脸蛋,然后整个人开始往下滑去。   意识到他可能要做的事情,陆菱挣扎了下,“你别……”   然而,某人沉默的压住了她的腿。   就压根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后来,陆菱也就顺其自然的开始享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菱面色潮红,脸上和身上被折腾的香汗淋漓。   她实在受不住了,嗓音嘤咛。   “寒澈,够了……”   某人从下方抬起头,“嗯?够了?”   陆菱缩了缩身子,而后感受到寒澈的动作,他再度躺会陆菱的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睡吧,我的宝贝。”   ……   清晨,陆菱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吵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陆菱愣了愣神,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枕侧凹陷的地方,昨晚的某些画面,不合时宜的在脑中回想起来。   她面色微窘,又拉着被子捂住了脑袋。   整个儿耳尖都是红的。   啊啊啊啊啊啊,狗男人误我!   不过到底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所以陆菱也没有耽误太长时间,简单的洗漱之后,就从房间走了出来。   外面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下人提前将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都搬了上去。   听雪说,寒澈已经进宫去了。   等到快要出发的时候,会派人过来通知陆菱。   临近晌午,和亲队伍整装待发,陆菱也乘着马车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宫门外,等着队伍出发之后,融入队伍当中。   其实这次北境之行,除了故地重游之外,陆菱还有任务在身。   寒澈作为随队的指挥使,要护送和亲队伍到达边关,然后交给塔图的迎亲使者。   陆菱不会全程跟着,所以她还带了阿宽和林山,路上也可以有所照应。 第437章 北境耕种(二)   金陵与隋北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道路漫漫。   不过十日之后,陆菱带着阿宽和林山就脱离了大队伍,要提前一步要到隋北,把陛下交代的事情,做好初步的部署和安排。   再加上陆菱答应了霍心玉一定会在十月中旬赶回来。   所以时间就变得有些紧张。   好在这里的路,阿宽等人也都是走惯了的,哪里的道路比较平淡顺畅,或者哪里有近路可抄,都是如数家珍。   因而他们到达隋北的时间,要比计划中提前了十来天。   隋北新任知府言惊鹊早就接到了朝廷发来的诏令,所以待陆菱等人进入隋北境内之后,言惊鹊就率先汇入了他们的队伍。   为了节省时间,大家作伴一同前往西白村。   沿路走来,大片大片的棉花种植田,在方方正正的田埂里迎风招展。   八九月份正是棉花的吐絮期,一颗颗饱满的棉铃挂在枝头,从顶端分裂,内里雪白柔软的絮子会一点一点膨胀起来,直到外壳渐渐变得干枯,内里的棉絮也就彻底成了型。   言惊鹊望着外面即将迎来丰收的棉花,忍不住朝着陆菱感叹道:“自我上任以来,陆掌柜的名声可谓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实乃我之荣幸。”   陆菱来此之前,依旧用的是过去糖铺老板的名义,所以言惊鹊并不清楚,眼前的她除了是陆掌柜之外,还是北辰王府的儿媳妇。   当然陆菱也没打算张扬,只是笑着道了句:“知府大人客气,我只是一个普通商人而已,也没做什么。”   “陆掌柜太过谦虚!说实话,我来隋北上任之初,早就听说了北地的贫瘠之处,还曾与手下幕僚多番思索,到底应该如何帮助当地的百姓脱贫致富,可是不曾想,这里的情况已经大为改观。”   言惊鹊放眼望去,脸上是满足的笑意,“看着百姓们安居乐业,我这个知府大人心中同样感沐恩泽,这都多亏了陆掌柜的耕种宝典,才能让这些棉花田,出现在隋北的田埂之上。”   这位言知府的清廉爱民之名,陆菱也早有耳闻。   听说他曾数次往返西白村,更是带着手下和其他几个村镇的种地能手,前来观摩西白村周边的耕种情况,更是不耻下问,并亲自参与到民间地头,切身的体会了一番。   所以,陆菱对这位言知府的印象也很好。   她把提起准备好的书册,全都放进了匣子里,用包袱裹着严严实实的。   眼下她把东西拿出来,并交给了言惊鹊。   “知府大人,这是我重新整合的耕种宝典,里面不仅有关于棉花种植,还有其他的农作物,包括玉米、水稻,还有一些蔬菜瓜果的防虫、防病变的基本操作,想来你们也用得到。”   闻言,言惊鹊面露欣喜,小心翼翼的接过陆菱递来的匣子。   他摊开掌心,往身上蹭了蹭,确保掌心干燥没有汗液,还轻轻的拿起了里面的书册。   这本宝典记录的耕种之事不仅详细,而且图文并茂,甚至旁边还写有注释,非常容易理解。   言惊鹊看着上面精致工整的簪花小楷,忍不住朝着陆菱问道:“这是陆掌柜亲自写的吗?”   “是我写的。”   陆菱想了想,又解释道:“之前在西白村流传的那些图文画册,都是一张一张零散的,这次既然答应帮忙指导北境耕种之事,自然要尽心尽力,大人可以找人将这本画册上的内容誊抄下来,越来越多的人掌握了这些知识,庄稼自然也就能越种越好。”   言惊鹊满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陆掌柜看起来年纪轻轻,不承想竟这般精于耕种之事,将来北境的农业种植,定然会更上一层楼。”   “知府大人客气了,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且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然后进行了内容整合,说起来也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陆掌柜。”   北境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土质呈碱性,夏季温差大,阳光充足,光合作用充分,生长时间长,所以种植出来的棉花绒长、品质好、产量高。   而且病变情况也会有所缓解。   当初陆菱在西白村实验种植棉花的时候,就是就这样的考虑。   不成想短短两年过去,从西白村开始,北境渐渐真的发展出了一片棉花王国。   足以可见,一人之力,太过渺小。   若想致富,毕得通过所有人的努力,大家齐头并进,如今有所收获,也是理所应当。   陆菱带着领先于这个世界的百姓几千年的头脑,也见证了那么多的繁华奇迹,如今也终于留下了一点,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不知道以前的末世,有没有在她离开之后,开辟新纪元。   但是陆菱已经在这个世界,开启了自己的新纪元。   现在的陆菱还没有意识到,她此时此刻做的这些事情,将来会被北境百姓带来多少收益。   贫瘠落后,酷热与严寒极度交错的季节,造就了北境独一无二的生存环境。   也正因如此,有人发现了其中的宝藏。   或者也不能用发现这个词,而是看到了记忆中熟悉的东西,然后融会贯通的结果。   后来的后来。   北境的西白棉,享誉全国,甚至远销风云大陆的任何一个国家,为大周也带来了无限收益。   除此之外,北境的糖货与水果,也不落其后。   很多东西甚至成了贡品,引得各处皇商争相抢夺库存,每年到了秋收的时候,都是北境最热闹的时候。   数不清的商队,来自四面八方,与此同时又将北境的棉花、糖货与水果,分销至各国各处。   不过陆菱的甜鹿家,从来都不需要为这种事情发愁。   不管是各地的哪处分店,都能拿到最新鲜的头等货,凭着口碑,陆菱的糖铺的知名度,差不多也成了国民品牌。   虽然风头日盛,制糖技术的逐渐成熟。   陆菱的糖铺不仅没涨价,反而越来越平民化。   人人都能喝上糖水的时代,正在陆菱的努力下,一点一点实现。   后来青云学院的崛起,更是让大周国境内掀起了一番全民求学的狂热势头。   陆菱编写的耕种宝典,更是经过多番修改与注释,又重新整合内容编纂,已经成了大周国境内最为畅销的名家学说。   坊间经常流行一段话。   送娃娃,入学堂,读书识字通宝典;   勤耕种,齐致富,百姓安乐早富贵。   事后还曾有人提议为陆菱修建庙堂,享受香火供奉,这件事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了,但陆菱还经常被人拿来调侃。   大家都很好奇,陆菱究竟为什么会拒绝这件事。   毕竟当时陛下特意为她在朝堂设了司农一职,请她入朝为官,指导百姓耕种。   但陆菱同样表示推辞。   写给陛下的请辞陈情书上面,也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愿华夏文明,源远流长。’   耕种宝典,并不是她的著作,而是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智慧精华。   它从不属于谁,甚至从不属于哪一代人。   经过时间流逝,这本书里面的内容,也变得越来越详实。   也有随着时代发展,渐渐变得落后的办法,被更有效的办法或者技巧取而代之。   直到很久以后,这本书上面也没有任何一个署名。   这是无私的馈赠,同样也是人们对于美好未来的共同期许。 第438章 蒸包子第一步   随着北境之地的慢慢富庶,由南向北的官道也是一年比一年顺畅平坦。   沿路处处可见摊贩和往来的商队。   北境休战,老百姓也可以休生养息。   在北境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起了棉花和瓜果,荒地开垦为田,以往印象中贫瘠的土地,慢慢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生机。   因为官道修整,由南往北的路途变得顺畅,与此同时来往的行程时间也会缩短。   陆菱几乎每天都需要往返北境一次。   以来糖铺的主要生产作坊,还在北境,除此之外,便是陆菱需要的加工原材料,也在北境。   以前都是寒澈四处奔波,可成婚后的两年都是陆菱在外飘零。   短短两年,陆菱的商铺又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除了遍布全国的糖铺与布庄之外,连茶叶盐业和醋业这样的产业也有所涉猎。   霍言芳见陆菱如此具有商业头脑,索性将王府名下的一应商铺,包括琳琅阁,全都交给了陆菱打理。   陆菱并没有让琳琅阁继续走只能满足于贵族权贵的路线,和糖铺一样,也渐渐的走向平民化。   穿漂亮的衣服,戴好看的首饰,并不局限于某类人。   起初霍言芳他们还担心琳琅阁降低格调,没有收入可能会缩水,但是持续经营以后,慢慢的也开始营收。   甚至有赶超之前的趋势。   陆菱自然没本事让一个人付出万金之数,去买她的东西,但是让一万人买一金之数,这一点她还是做得到的。   眼下又到了六月,马上又要到瓜果飘香的季节了。   陆菱刚从北境回来,与北境的果农们商议好了上京的时间,与此同时镇远镖局的人也开始做起了准备。   如今镇远镖局沿着南北官道,建立了数不清的镖局驿站。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镇远镖局的镖师们最忙的时候,他们每日要负责押运来往的鲜活与干货。   由北往南,由南往北,商队络绎不绝。   陆菱风尘仆仆的回到王府,还未进门,霍言芳就急匆匆的从府内出来接她,笑容满面,就是嘴里难免啰嗦。   “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可让我担心坏了,没受伤吧?没事吧?”   霍言芳拉着陆菱来来回回的看了两圈。   陆菱大大方方的摊着手,笑着说:“娘亲,您就放心吧,去北境的路,我闭着眼都能走对,怎么可能会出事呢?更何况还有阿宽他们呢。”   “就算是棠儿亲自跟着你,为娘也不可能不担心。”   霍言芳拉着陆菱的手往府内走,又继续道:“本来以为你和棠儿成婚后能享享福,可你们眼瞧着成婚也已经两年了,你倒越来越忙,现在棠儿在家的时间,都比你多。”   “哎呀,每年不都这样吗?”   陆菱晃了晃霍言芳的手臂,缓缓笑道:“不过接下来商铺的事情,也不需要我操心了,我保证,以后天天陪着您。”   “这还差不多。”   两人相携进了院子,花厅前,北辰誉正一个人抓着横杆慢慢走着做复建。   这些年经过陆菱的诊治,北辰誉终于能够脱离了轮椅。   只是他的伤积年陈旧,卧床已久,所以恢复起来也慢一些。   但是对于北辰誉来说,已经非常满足了。   毕竟从他坐上轮椅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敢奢望过自己还能真的站起来。   霍言芳松开陆菱,缓缓走到北辰誉跟前。   “誉哥,累了吧?坐下歇会吧,宫里刚赏了一些昭国上贡的酥梨,咱们一起尝尝。”   “我不累,夫人和菱儿吃吧。”   陆菱扶着霍言芳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而后笑道:“娘亲,你和爹爹一起说说话,我去把酥梨拿过来。”   “好,你去吧。”   陆菱离开之后,霍言芳看着陆菱的背影,久久的没有回神。   北辰誉见此便笑着问:“你在想什么?”   霍言芳愣了下,又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   “有话就说,在我面前你还需要欲言又止吗?”   闻言,霍言芳笑了笑,缓缓道:“棠儿和菱儿成婚已有两年,可菱儿的肚子却一直没动静,我想是不是她太过劳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有些担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小两口感情好,若是没有孩子,固然有些遗憾,不过也不能强人所难,菱儿自小生活在穷山恶水之处,如今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咱们就别多嘴给她增添烦恼了。”   “瞧你说的,我虽然想要抱孙儿,可是心里也是担心菱儿的身体。”   霍言芳又继续嗔道:“就算没有孙儿,我待菱儿之心也不会变,但万一她的身体真出现了问题,咱们也得早些找大夫治疗呀,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闻言,北辰誉缓缓笑起来,“夫人,菱儿心思通透,你若有这些想法,不如直接和她说,她会理解的。”   “我想也是,本来我也不是吞吞吐吐的性子,待会儿我寻个机会问问,就怕她心里有什么,不肯告诉咱们,反而耽误事情。”   霍言芳于儿孙之事上面也看得开。   若陆菱身子真的有问题,她也不会多说什么,遍寻名医也要为她治疗。   思及此处,霍言芳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行,我觉得这件事也得跟棠儿说一声。”   北辰誉问:“说什么?你先问问菱儿的意思吧。”   “不是,万一是咱儿子的问题呢?他们小两口如果羞于说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   沉默半晌,北辰誉郑重的点了点头,“也对,万一是棠儿的问题,可不就是委屈菱儿了吗?”   “是。”   霍言芳忽然觉得这件事有些迫在眉睫了。   近些年陆菱东奔西跑,常常在外奔波,可身体却一直很好,平常小病小痛都很少,瞧着也不像是什么有什么问题。   反而是寒澈比较容易生病。   不知道是不是北风养人,寒澈之前长年待在北境的时候,也不见有什么病痛。   可自从在金陵定居,又入朝为官之后,几乎每年都得病一次。   虽然也就是风寒之类的小病,但此时霍言芳可不敢掉以轻心了。   不行,得赶紧把寒澈找回来问问! 第439章 有喜了   今日午饭的时候,餐桌上的气氛略显诡异。   平日寒澈朝中有事的时候,中午一般不会回来,但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菱从北境回来的缘故,霍言芳竟然派人把寒澈从宫里叫了回来。   眼下四人围在桌边,北辰誉和霍言芳的眼神紧紧的盯在寒澈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最后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寒澈:“???”   寒澈盛了一碗红枣雪蛤汤递给陆菱,而后看向霍言芳缓缓道:“母亲,找我回来有什么事吗?”   “儿子,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腰肢酸软?”   北辰誉又接话道:“或者眩晕耳鸣?”   “气短自汗、倦怠无力?”   “食欲不振,无名火旺?”   寒澈:“……”   寒澈:“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霍言芳看了眼北辰誉,后者咬了咬牙,朝着寒澈问道:“肾虚?”   寒澈:“……”   旁边的陆菱刚喝了一口热汤,听见这句话,又完完整整的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   陆菱被呛的一阵猛咳,寒澈无语了片刻,而后伸出手拍着陆菱的后背,给她顺气。   “又不是说你,你这么激动干嘛?”寒澈勾着唇角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陆菱睨他一眼,又牵过他的衣袖,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寒澈笑着看着她,自然也欣然接受了她的小动作。   旁边还有两道灼灼的视线。   寒澈慢条斯理的摆弄了下被陆菱弄乱的衣袖,而后朝着两人缓缓说道:“父亲母亲,你们何出此言?”   霍言芳尴尬的笑笑,顺势道:“没什么,就是关心一下你嘛。”   话音落下,陆菱低着头笑出声,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紧接着,寒澈将手臂搭在了陆菱身后的椅背上,声音压得有点低。   他缓缓道:“这个问题,你们得问我媳妇儿。”   陆菱:“……”不仁不义说的就是你吧?   于是,求知的两道视线,就落在了陆菱身上。   陆菱看着寒澈,眼底浮现起一抹狡黠。   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于是陆菱耷拉着唇角,委屈巴巴的嗯了声,又继续道:“唉……”   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而霍言芳和北辰誉互相看了地方一眼,与此同时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果然’两个字。   寒澈:“……”   风评被害,就是这么来的。   当晚,月挂梢头,寒澈结束了一天的公务,从书房内缓缓而出。   刚走到卧房门外,正好听雪端着茶托从屋内出来。   瞧见寒澈的时候,眼神还有些微妙。   “见过世子爷。”   “下去吧。”   “是。”   寒澈缓缓走进屋内,刚进门就敏锐的捕捉到了屋内的一丝丝苦味,似乎是什么汤药的味道。   他加快了脚步,进了内室,里面的味道更浓。   果不其然,床畔的方桌上正端正的摆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还冒着热气。   寒澈眉间微蹙,朝着陆菱走去,声音忍不住低沉了几分。   “哪里不舒服?生病了?”   闻言,陆菱迷迷糊糊的转过身,眼神迷离的看了寒澈一眼,鼻腔内哼出浅浅的一声:“嗯?”   寒澈目光斜了斜,看向了方桌,“怎么回事?不是不舒服?”   闻言,陆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开始憋笑,最后忍得肩膀都颤动了起来。   陆菱笑着说:“不是我的,是娘亲特意为你准备的,听说是十全大补汤,专治肾虚。”   “………………”   寒澈上次这么无语的时候,还是在上次。   他瞅了眼旁边的药碗,又朝着陆菱冷哼了声,“确定需要我喝?”   “你想喝就喝呀。”   她声音娇滴滴的,还在看热闹。   寒澈顿时被气笑了,他按着陆菱的肩膀往下压去,声音含着一丝危险和魅惑。   “陆菱,是你先勾引我的。”   “……”   事实证明,像看寒澈的笑话,最后只能自食其果。   最后的最后,陆菱忍着最后一丝清明,想要推开寒澈的时候,却被男人霸道的重新按进怀里。   “这就受不了了?”   “嗯……”   “还让我喝吗?”   “寒澈,你怎么这么记仇!”   “我虚不虚?”   “……”   “嗯?”   “不虚不虚!我错了,夫君……嘤嘤嘤……”   ……   翌日一早,霍言芳还派人帮寒澈请了假,在家休沐的同时,还要带他出门看大夫。   但是出门之后,渐渐就偏了航。   最后霍言芳被陆菱和寒澈带到了城郊外的一处寺庙,这里供奉的是求子观音,听说很灵验。   灵不灵验的,陆菱其实也不知道。   但是她可能真的要当母亲了,是真的。   昨晚两人在一起,没有采用任何措施,所以也就顺其自然了。   回去的路上,陆菱和霍言芳简单解释了几句。   虽然没说的那么详细,但是也能让霍言芳明白,之前陆菱一直没有怀孕,不是与他们身体的问题,而是进行了某种保护措施。   成婚第一年,避孕针的效用还在。   第二年的时候,陆菱空间内的某些计生用品存货也派上了用场。   不要问她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她打包超市的时候也没有留意……   空间的事情,在陆菱和寒澈之间,早已不是秘密。   包括她的身份。   这两年,随着时间的流逝,陆菱的性情也变得越来越沉淀和婉。   小叶没有战意滋养,又重新陷入了休眠期。   或许陆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唤醒它了,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她如今可以倚靠的东西太多,反而是这个空间,让她时常忘记自己拥有过这个东西。   寒澈听陆菱讲完了穿越事件前后的经过之后,只问了句:“还会不会离开?”   陆菱沉默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   她想应该不会离开了。   寒澈当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当晚和陆菱躺在一起的时候,将她抱得很紧很紧。   夜深人静之际,陆菱迷迷糊糊的感受到寒澈眷恋的亲吻。   他的声音透着股低迷又卑微的感觉,传入她的耳中。   “陆菱,别离开我。”   当时陆菱自己有没有回答她,或者有没有说什么梦话呓语,她自己也并不清楚。   但是时间是一条沉默的河,它不说话,却能够给出最真的答案。   陆菱觉得,她可以和寒澈一起,去寻找和等待这个答案。   两个月后,陆菱偶感不适,心下了然,便拿了测纸测试,上面是明晃晃的两条杠。   有喜了。 第440章 送惊喜(一)   虽然在现代科技的加持下,让陆菱不疑有他。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找了专门的大夫把了把脉,她自己虽然也算是个半吊子医者,可是怀孕的事情,还是得找专业的来。   “恭喜夫人,您确实已经怀有身孕。”   从大夫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陆菱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只是如今寒澈并未在金陵城中,前些日子金陵城附近的一个县内流寇到处作乱,打家劫舍,颇为嚣张。   偏偏这些流寇的身手不凡,县衙的差役和他们几次交手都处于下风。   无奈又上报给了京兆衙门。   不过还是见效甚微。   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猖狂,无奈京兆衙门又请求兵部的帮忙,刚好这段时间寒澈很是空闲,可能也是因为技多手痒,所以直接带了一堆兵,出门剿流寇去了。   算了算时间,寒澈已经离开了差不多快半个月的时间了。   可是也没有他们要回来的消息。   看来这次的流寇,确实不好对付。   拿了安胎药,陆菱和听雪一道朝着王府而去。   马车上,听雪笑吟吟的说道:“恭喜世子妃!前段时间,王妃总担心您和世子的身体,眼下王妃和王爷也可以安心了。”   “是啊。”   想起之前的十全大补汤,陆菱忍不住弯了弯唇。   不过她看向听雪,又继续道:“不过我怀孕的消息,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啊?为何?王妃和王爷也不能说吗?”   “先别说。”   陆菱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面上的笑容清浅和婉,“我想给寒澈一个惊喜。”   “哦,原来是这样。”   听雪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后附和道:“奴婢遵命。”   回到王府之后,陆菱便开始收拾行李。   刚好纳福县有一片山楂园子,前阵子金陵糖铺的管事曾经去接触过,大概谈了谈合作的事情,对方也很有意愿,只是有些流程还没有走完。   陆菱可以接着考察果园的借口,顺便去看一看寒澈。   若让霍言芳他们知晓了她怀孕的消息,王府的大门肯定是出不去了。   所以陆菱行动很迅速,就带上了阿宽和林山,乘着马车就从后门溜走了。   不过虽然是偷偷摸摸离开的,但是陆菱也给霍言芳留了书信。   之前有时候事情紧急,需要尽快出门的时候,陆菱来不及通知他们也干过这样的事。   只是前些日子她刚答应了霍言芳在家好好休养,如今又食言,心里难免有几分心虚。   不过等回来的时候,有喜的消息肯定也就不用隐瞒了。   到时候,霍言芳估计也舍不得骂她。   陆菱的算盘打的很响,喜滋滋的就上了路,但是反观阿宽和林山就没有这么乐观了。   因为眼下他们两个人就是陆菱的保镖。   寒澈早就吩咐了,让他们出门的时候,贴身保护陆菱的安全。   可是同时寒澈也叮嘱过,这段时间让陆菱在家休养,非必要的时候,不许让她出远门。   这次的目的地,虽然不算远,但好歹也算的上危险之地。   他们就有点忐忑。   林山在外头驾车,车厢内阿宽便忍不住朝着陆菱问道:“大嫂,要是被老大知道,咱们会不会挨骂呀?”   “有可能。”   “啊?那怎么办?”   闻言,陆菱抬了抬眉尾,理所当然道:“怕什么?反正他骂的是你们,又不会骂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   说得好有道理,阿宽竟不知如何反驳。   隔了半晌,阿宽又缓缓道:“如果老大骂我们的话,您记得替我们说好话。”   “当然,咱们是好兄弟,我绝对不会抛弃你们的。”   “嘿嘿,还是大嫂最好了,说真的,最近这段时间总是待在家里,我们也觉得闷。”   “是吧?所以咱们得多出来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眼下正值七月,也正是山花烂漫的时候。   一路走来,树木茂盛,阴凉的墙角下或者石缝里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花草,远远看上去生机勃勃,迎风招展。   空气中有一股甜香的味道,似乎是从制糖厂内飘出来的味道。   京郊有不少作坊,都是陆菱的制糖厂。   这种味道对于她来说,非常的熟悉。   陆菱的手掌落在自己的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而后缓缓道:“今天我打算多做些罐头,去年金陵的世家贵族都很喜欢这道甜品,今年咱们就多做几个口味,到时候用冰镇着,天热了吃上一口,别提有多舒爽了。”   “罐头?罐头好呀!”   阿宽兴奋的拍了拍手,而后朝着陆菱告状,“去年中秋的时候,家里的黄桃罐头,都被林山他们偷吃完了,我从北境回来之后,家里连个毛都不剩了,今年大嫂你要多留一些给我。”   “好说好说。”   说完,阿宽注意到了陆菱的动作,忍不住狐疑的问了句:“大嫂,你肚子不舒服吗?”   “嗯?”   陆菱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朝着阿宽道:“你看出什么了?”   阿宽学着陆菱的动作,把掌心搭在自己的小腹上,而后缓缓道:“看起来像是肚子不舒服。”   “……”   陆菱的手便拿起来,互相搓了搓,看着还有点心虚。   阿宽就这样瞅着她,“大嫂……你不会是……”   ???   阿宽看出来了?   陆菱尴尬的扯了扯唇角,刚想点头,就听见阿宽用一种不太好意思的音调,问了句。   “你要是想出恭的话,别不好意思说,咱们把车停在路上,您去林子里方便就行,我们就帮你守着的。”   “……”   陆菱睨了阿宽一眼,淡声道:“不是,你误会了。”   阿宽:“啊?”   “我没事,什么也不想做,安心赶路。”   “……哦。”   虽然陆菱这样说着,但阿宽他们还是不太放心,路上经过一户农庄,他们还是把马车停了下来,让陆菱进去方便了一下。   做下属体贴到这个份上,陆菱也是没想到的。   不过她也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   农庄里住着一对夫妻,不过他们不是农庄的主人,就是帮忙看庄子的伙计,但是为人却很热情。   还给陆菱他们准备了一些水和炒花生。   阿宽和林山也没客气,抓起一把吃了起来。 第441章 送惊喜(二)   陆菱与之闲聊了几句,才得知原来这处庄子的地势比较偏远,所以平常的时候,也见不到什么人,今日也是凑巧遇上了,他们也能热情的和人聊一聊外面的事情。   临走的时候,大婶将桌上的炒花生装进了布袋里,塞给了陆菱他们,让他们路上吃。   陆菱摸出五两碎银递过去,却被他们拒绝。   “妹子,就一点水和炒花生,婶子我们还是负担得起的,看你们的穿着打扮,肯定是不差钱,不过我们两口子丰衣足食,也不需要,你们赶紧上路吧。”   虽然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但是纯真的善意,让人心中慨叹。   陆菱将碎银收了起来,转而解下了手上的红豆手串,放在了桌上。   “多谢,往后两位若是去金陵游玩,只需拿着这个东西去陆氏糖铺,任何一家店面的伙计,都会接待你们。”   “这……”   “我们得走了,后会有期。”   “好,后会有期!”   回到马车上,这次换成了阿宽驾车,林山陪着陆菱在车厢内吃着香酥的烤花生。   “还别说,这个婶子做的花生真挺好吃的,像是被盐水卤过,又炒制了一遍,很有滋味。”   “是。”   陆菱也很喜欢这个味道。   不同于市面上原汁原味的烤花生,这个花生的味道咸甜鲜香,确实是卤水花生的味道。   陆菱忍不住朝着林山问道:“你觉得这个口味的花生放到糖铺卖的话,会有销路吗?”   闻言,林山愣了下,而后点头:“有有有!我就很喜欢!”   “好,等事情结束,我让糖铺的管事过来问问,看他们想不想换一份新工作,或者收不收学徒。”   “哎呀,我总算知道大嫂你为什么能操持起来这么一大份家业了。”   “嗯?”   “走到哪里,都能带来商机。”   “不不不,商机不是我带来的,你只是缺少了一双发现商机的眼神。”   “……也对。”   众人晃晃悠悠的在马车上聊着天,吃着卤水花生,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赶到了纳福县。   又问了过路人,得知了县衙的地址。   可是陆菱也没有直接过去找寒澈,天色将晚,他们先去住了客栈。   刚进大厅,闻着大厅内饭菜混杂的气味,陆菱胸口那阵闷闷的感觉,就有一种想要破口而出的冲动。   她拧着眉,迅速吞咽了下口水,却被浓烈的干呕欲望,狠狠的恶心到了。   “唔……”   陆菱用手捂住了嘴巴。   走在前方的阿宽和林山察觉到陆菱的不对劲,赶忙凑了上来。   “大嫂,你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呀?看着脸色似乎不太对。”   陆菱没敢说话,只顾着捂着嘴巴,生怕自己一张口,就会把那股恶心劲儿直接干呕出来。   阿宽拧着眉,朝着林山道:“你扶着大嫂去休息,我去找大夫。”   “好。”   林山刚想带着陆菱往里走,陆菱便扯着了他们的衣袖。   “没……没事,我出去透口气。”   说完,陆菱迅速从大厅内退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吹散了不少恶心的感觉,陆菱拍着胸口,闭了闭眼,压下那点不舒服的感觉。   阿宽和林山对了个眼神,都有点不知所措。   后来,陆菱虽然还有点不舒服,但也不至于那么强烈。   进了客栈之后,他们要了三间上房,便赶快带着陆菱上楼去了。   陆菱这个架势,肯定不能在大堂吃饭了,索性林山直接让店小二将饭菜送到了房间。   阿宽不放心,还是让林山守着,他自己出门找大夫去了。   与此同时,还让客栈的掌柜帮忙去县衙传了消息。   他倒没有直接把陆菱过来的消息说出来,但是凭借寒澈的聪明头脑,知道阿宽来了,就肯定能猜到他们是陪着谁来的。   客栈掌柜把话传到县衙的时候,正好寒澈他们刚回来。   今日大获全胜,他本来打算连夜赶回去的,眼下听到阿宽递来的消息,他便知道是陆菱来了。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寒澈便匆匆走了。   县令大人早已准备好了美酒好菜,预备今晚好好谢谢这位金陵来的大人,不承想人家却走得如此着急。   后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这位大人的夫人跟着过来了。   所以,宴席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寒澈过来的时候,陆菱他们刚把大夫送走。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因为怀孕初期,对于气味等方面的因素格外敏感,稍不留神,就会容易恶心犯呕。   不是什么大事。   送走大夫的时候,陆菱让林山去街上给她买酸杏干,所以眼下房间内只有陆菱一人。   外面天黑了,陆菱赶了一天路,肚子也饿了。   她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想着阿宽和林山怎么还不回来?   正想着,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纷乱繁杂,隐约夹杂着说话声。   阿宽和林山一起回来了,怀里捧着给陆菱买的酸杏干和甜糕。   陆菱喜上眉梢,抱着酸杏干和另外两人一起去旁边的小堂屋吃饭了。   “大嫂,我让人去县衙传了话,老大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啊?你让人去找他啦?”   “对,咱们不就是过来找老大的吗?”   “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寒澈不是有公务在身吗?我也不想耽误他办正事,本来打算等他忙完的时候,再去找他的。”   闻言,阿宽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是大嫂想得周到。”   “没关系,咱们先吃饭吧,我都饿死了。”   “对对,吃饭!”   阿宽将桌上的一道清蒸鲈鱼摆到陆菱跟前,“大嫂,你喜欢吃鱼,尝尝这里做的鱼味道如何。”   “……”   完了完了,那股恶心劲儿又上头了。   陆菱忙把头转到一旁,用手捏着鼻子,闷着声音道:“拿走!”   “哦哦哦!”   阿宽又赶忙抱起了盘子,但没敢再放下。   林山瞅着陆菱两眼,有些狐疑道:“大嫂,你这是怎么了?”   “呕——”   “呕——”   陆菱实在没忍住,直接当着阿宽和林山的面干呕了两声,她拍着自己的胸口,声音波澜不惊道。   “我怀孕了。”   “……?”   话音落下,门外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伸出的指尖,刚搭在门沿上,便顿住了。   寒澈眸光愣怔,又听见屋内某人俏生生的继续道:“你们别说漏了嘴,我是来给寒澈送惊喜的,一会儿他来了,谁也不许多嘴。”   寒澈:“……”   接下来,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第442章 今日福星高照   为了满足陆菱营造惊喜的心思,寒澈硬生生在门外站了半天,才敲响了房门。   敲门的时候,指尖有些发颤。   肉眼可见的竟有些紧张。   里面很快有了回应,阿宽过来开门,瞧见寒澈那张熟悉的脸,也没和以往一样没大没小的叫唤,神情颇为隐喻。   寒澈只装作没注意到,就这样走了进去。   桌上的饭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眼下陆菱抱着酸杏干,一口一个,眉头舒展,看起来很合心意。   不过瞧见寒澈的身影之后,陆菱手忙脚乱的把酸杏干堆到了旁边的林山面前。   林山的面色登时僵住,一副无措的模样。   几人的脸色各异,只有陆菱欢欢喜喜的提着裙摆跑上去。   寒澈见她跑的如此快,还伸出手接了她一把。   不过也没有明显的朝着她的肚子碰一下,只是抓住了她的手臂,又低声嘱咐了句:“别跑,小心看路。”   “你吃饭了吗?县衙的事情快忙完了吗?”陆菱眼睛很亮,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寒澈勾了勾唇,然后牵着陆菱的手,带着她重新坐了回去。   “都忙完了,你怎么跑过来了?”   “我想你了,所以就来找你了。”   她倒是直言不讳。   旁边的阿宽和林山听了直傻乐。   寒澈默默陆菱的头发,又将她鬓边的碎发勾到了耳后,动作十分温柔。   林山朝着阿宽递了个眼神,两人默契的站起身,几乎异口同声道:“我们吃饱了,先走了。”   “对对,老大和大嫂你们慢慢聊。”   林山特意将酸杏干留了下来,不过隐晦的堆到了一个盘子交错的缝隙下,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若是换了从前,寒澈肯定懒得管他们的小动作。   但是今日,凑巧在门外听见了陆菱的小秘密,所以眼下不管是谁的小动作,都在他的眼中暴露无遗。   阿宽和林山走后,寒澈直接起身绕过了大半张桌子,将林山藏起来的酸杏干找了出来。   “街上买的?”   “嗯哼。”   陆菱笑着点了点头,神情格外自然。   寒澈捻起一颗丢进了嘴里,酸酸的味道在嘴巴里浓烈的绽开,让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陆菱问:“好吃吗?”   “这么酸?”   “我觉得还好吧。”   闻言,寒澈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哪家买的?回头让阿宽他们多去买一些。”   陆菱眨了眨眼,声音不自觉拔高:“啊?为什么?”   “你不是喜欢吗?就多买一些带回家吃。”   陆菱松了口气,笑着说:“好。”   然后她拉着寒澈坐下来,眉眼透着股温柔,“你还没吃饭吧?我让店家再重新做点饭菜送过来好了。”   “没事,这些就够了。”   寒澈直接拿起陆菱的饭碗,给自己添了一碗米饭,“你吃饱了吧?”   “嗯。”   寒澈把酸杏干递给她,笑着说:“吃这个吧。”   说完,寒澈便开始专注的扒米饭。   桌上的清蒸鲈鱼,放在最远处的桌边上,几乎一口也没动。   寒澈也懒得吃,怕自己身上沾染上鱼腥味。   陆菱一口一个酸杏干,视线却落在寒澈的侧脸上。   他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但是也很斯文,几乎没有发出过什么声音,安安静静的,又十分迅速的解决完了陆菱跟前剩下的饭菜。   等吃完饭,寒澈又重新开了一间房,把陆菱和她的东西全都带了过去。   陆菱跟在寒澈的屁股后面,忍不住问:“干嘛要换房间呀?”   寒澈本来想说刚才吃过饭,房间有味道,但是又想到陆菱的小秘密,还没有亲口和他说。   想了半天,寒澈随口道了句:“今日福星高照,吉星在北,所以咱们换到靠北的房间,沾沾福气。”   “……”   陆菱顿了下,眉尾抬了抬,“看不出来……你还挺封建迷信。”   寒澈轻声笑了笑,并未说话,领着陆菱进门之后,就把酸杏干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让陆菱好好坐着,他自己收拾衣服去了。   寒澈身上穿着的还是县衙的官服,上面也有些脏了。   店家送来热水,寒澈瞅了眼矮榻上的陆菱,便走过去蹲在她跟前,温声道了句:“去洗澡吧。”   陆菱咀嚼的动作一顿,摇起了头,“不洗,我今天不洗澡。”   “干嘛?”   “不干嘛,不想洗。”   然后,寒澈直接倾身把陆菱抱了起来,唇角的笑容十分愉悦,“我帮你洗。”   “……”   陆菱本来还想着,等两人一起躺到床上,聊聊天谈谈心,格外温情的时候,再凑到他耳边,小意温柔的告诉他:寒澈,你要当爹了。   而不是现在,莫名其妙还要被抱着一起去洗澡。   但是没等陆菱有所反应,寒澈已经抱着她进了堂屋。   屋内放着宽大的木桶,里面热气蒸腾。   陆菱的耳尖一下子有些热,她拍了拍寒澈的肩膀,低声道:“你放我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寒澈挑了下眉,“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确定……确定啊……”   说完,陆菱心虚的偷瞄了寒澈一眼。   这家伙不会是知道了吗?   阿宽和林山这两个狗东西出卖了她?   没等陆菱想出答案,寒澈忽然放下了她。   “你先洗,我身上脏,等你洗完我再洗,带了衣服了吗?我去给你拿。”   “哦……”   原来是吓她的。   陆菱睨了寒澈一眼,摆手道:“就在包袱里,你帮我拿过来就行,我自己洗。”   因为害怕寒澈改变主意,陆菱还特意强调了后半句。   寒澈眸光清浅,脸上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么。   他沉默的走了出去,很快拿了一套衣服进来。   这次也没用陆菱催促,他就非常自觉的离开了这里。   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陆菱说,他就在外面守着,有事叫他。   陆菱:“……”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陆菱站在热气袅袅的木桶前,百思不得其解,联想起前后的细节,以及寒澈脸上的细微表情,陆菱可以很确定,寒澈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最后陆菱连洗澡的心情也没了,额头抵着堂屋的木门,朝着门外那道伟岸挺拔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第443章 但我永远最爱你   陆菱的声音听起来还格外有些委屈,寒澈忽的笑起来,还在装傻。   “嗯?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   话音落下,寒澈便再次推开了房门,两人默默对视了两眼。   陆菱的表情明显十分惆怅和郁闷,反观寒澈倒是十分舒爽。   他的目光下移,径直落在陆菱的小腹上,而后上前一步,伸出指尖,用手背轻轻的碰了碰。   “真有了?”   “……嗯,还能假的不成?”   寒澈的反应也挺平淡的,手又抬上来捏了捏陆菱的脸蛋,笑吟吟的问:“那你还从家里偷跑出来?”   陆菱眼皮一跳,“你怎么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这件事没和母亲说吧?不然她肯定不会放你出门的。”   陆菱点了点头,瞅着寒澈的表情,有些埋怨道:“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   “哪有?少诬赖人。”   寒澈把陆菱抱进怀里,温声道:“知道你过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只是纳福县最近流寇作乱,虽然今日大获全胜,但是还有不少流寇逃脱,想说你两句,又怕话说重了,惹你不高兴,结果你还给我送了这么大一个惊喜,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了。”   “你担心我呀?”   “当然,不担心你担心谁?”   寒澈亲了亲陆菱的唇角,低声道:“小骗子,不是答应了我好好在家休养吗?”   陆菱嘴巴撅了撅,靠在寒澈怀里,声音闷闷道:“就是想你了。”   “我也想你,很想你。”   寒澈手搭在陆菱的后背,哄小孩似的拍了拍,然后笑道:“洗澡吧,待会儿水凉了。”   说着,他就要去解陆菱的衣裳。   “诶!等等,我自己来。”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不碰你,我来。”   “……好吧。”   于是陆菱松开手,安安心心的享受着寒澈的伺候。   虽然平时寒澈对她就挺温柔的,但是现在就差把她当瓷娃娃供起来了。   看着寒澈小心翼翼的动作,陆菱忍不住笑起来,“你快点行不行?我哪有这么娇气。”   寒澈将陆菱的衣裳挂在屏风后,掌心握成拳,抵了抵眉心,有些无奈的笑。   “别说,还真挺紧张的。”   陆菱扑过去,搂着寒澈的脖子,笑吟吟的在他耳边道:“寒澈,你要当爹啦!”   “嗯。”   寒澈点了点头,掌心托着陆菱的后脑,缓缓补充了句:“但我永远最爱你。”   ……   纳福县流寇作乱之事,差不多已经平定,至于侥幸逃脱的那些人,县衙的差役也能应付,所以寒澈他们这趟公务,也算是正式结束了。   只是离开之前,陆菱需要去附近的果园做考察。   这件事又被寒澈丢给了阿宽和林山。   本来这些日子,他们两个跟着陆菱天南海北的跑生意,见得也多了,如今也可以出力。   陆菱倒没有什么不放心,空闲下来一天的时间,她就和寒澈在街上逛了逛。   他们问了阿宽买酸杏干的摊贩在哪里,于是又过来买了许多。   虽然陆菱的糖铺里面也有蜜饯之类的东西,但是甜口较多,酸的这么纯粹,又不涩口的杏干,陆菱还是第一次吃到。   不过也没敢买太多,怕吃不完坏了。   反正纳福县距离金陵也算不上太远,到时候想吃的话,再过来买就成。   买完杏干,陆菱还想继续逛逛。   今日正好是纳福县赶大集的日子,宽阔的道路两旁,扎堆挤着不少摊贩,刚好路上有一家买彩色细线的,寒澈站在旁边,看得有些出神。   陆菱凑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寒澈指了指旁边的女娃娃手腕上带着的彩绳,然后解释道:“用来祈福的。”   “这个呀,我也会。”   陆菱伸出手腕想晃一晃自己的相思手串,但是又想起,她的手串已经送了人。   寒澈见她手腕上面空了,心念微动,便朝着陆菱道:“你等我一下。”   于是,寒澈便走到卖彩绳的摊贩旁边,跟着他仔细的学起了编织彩绳的手艺。   学手艺花了五两,另外赠送了两颗铃铛。   寒澈心灵手巧,学什么都很快,就光是眼前的彩绳,细看几眼之后,也能摸到门路。   寒澈借了把椅子,让陆菱在旁边坐着,他蹲在摊贩师傅跟前,学的十分投入和专注。   很快,彩绳手链已经初见雏形,他还在上面系了铃铛。   最后挂在陆菱手腕上的时候,寒澈晃着她的手,铃铛作响。   寒澈问:“喜欢吗?”   “嗯!”   因为是寒澈亲手做的,所以很有价值。   离开之前,寒澈牵着陆菱的手,低声道:“先给你一个小礼物,等回家之后,再给你补个好的。”   陆菱摇着铃铛,笑容明艳,“这个已经很好了。”   两人手牵着手,迎着朝阳行进,落拓的的影子追在他们身后,衣带飘逸,身影潇洒,从此不再孤寂。   ……   回到王府之后,陆菱有喜的消息,自然顺着风就传了出去。   此时此刻,霍心玉家的大宝,和徐凝家的二宝,都已经能在街上跑了。   陆菱肚子里这个小娃娃,还没出生,就已经成了集体中的小团宠,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光是远在隋北的方荷,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每隔一个月都要托金陵的锦绣布庄送来书信,和给陆菱以及小娃娃做的新衣。   这些年,方荷也逐渐操持起了锦绣布庄在隋北的生意。   前年的时候,听说方荷差点跟钱章页和离,当时闹得还挺厉害,陆菱也是偶尔在生意上遇见锦绣布庄的人时,简单的听了几句。   这场闹剧,最后以钱章跪求方荷回府主持中馈收尾。   方荷之名,在隋北之地还响当当了一段时间。   后来钱章页收了心,天天围着方荷,只是方荷对他的态度始终淡淡的。   虽然两人没有和离,方荷也已经重新回了钱府,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荷曾在给陆菱的书信中提到,见识了更远阔的天地,才明白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可悲又可怜。   这么多年,方荷是陆菱印象中改变最大的一个朋友。   她撑起了锦绣山庄逐渐没落的生意,也成为了陆菱的染布作坊中,最大的合作伙伴。   陆菱也让人给方荷去了书信,邀请方荷明年到金陵小聚。   到时候,陆菱的孩子也要降生了。 第444章 只要是你的骨血   又是一年四月,春光烂漫。   从年后开始,不论是金陵还是其他地方的生意,几乎都交给了寒澈和其他人操持。   陆菱的肚子月份大了,行动也不方便。   尤其陆菱虽然与寒澈成婚已有三年之久,但是腹中的孩子却是头一胎,再加上陆菱怀孕初期反应很大,寒澈和霍言芳他们也是各种的不放心。   所以陆菱就再也没操心过其他的事情。   今早,陆衡和骁骑营将军家的公子们出城赛马去了,陆清自然也跟着出去玩了,所以府中稍显清净。   寒澈因为怕陆菱无聊,所以特意请了长假,在府中陪着她。   产期临近,陆菱最近有些焦虑,精神也恹恹的,不太喜欢走动。   但是今日天气不错,寒澈从书房出来,径直朝着住屋而去。   房内静悄悄,陆菱依靠在矮榻上睡着了。   金黄的阳光从窗户斜斜的打进来,陆菱巴掌大的小脸沐浴在阳光中,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下巴瘦的有些尖。   陆菱刚有身孕的前两个月,身体的反应不大,但是三四个月之后,孕吐特别强烈。   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那些日子,陆菱的身体也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   寒澈遍寻名厨,给陆菱换着口味做菜吃,可是也见效甚微。   陆菱吃不下也睡不安稳,寒澈便陪着她一日一日的熬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六七月份,孕吐反应小了,可是怀孕后期身体各处的不舒适感,也慢慢显露了出来。   寒澈心疼的无以复加,但是陆菱很乐观,有时候还反过来逗他笑。   房门在身后关闭,寒澈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他蹲在矮榻旁,安安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陆菱。   她的皮肤变得有些粗糙,头发随意枕着,鬓边的碎发胡乱的落在脸上,眉头微微蹙着,唇瓣也有些干。   寒澈眉心拢起,又是满眼的心疼。   有时候他真的想回到陆菱没有身孕之前,虽然那时候金陵城中总有人背地里议论这些事,但陆菱天南海北的跑生意,他也不甚在乎。   日子过得舒坦又欢喜。   而不是现在让陆菱这么难受的经历。   可这个孩子的到来,让陆菱很欢喜。   她不再整日议论那些生意经,经常坐在长廊下,和母亲一起学着绣花,做虎头鞋,一针一线,非常认真。   寒澈叹了口气,轻轻地摸了摸陆菱的脸颊。   “阿菱?”   “唔……”   陆菱睡得并不沉,听见寒澈的声音便哼唧了一声,只是眼睛没有睁开,用脸蛋蹭了蹭韩画册的掌心。   寒澈温声道:“起来吧,咱们去院里走走。”   “……不想动。”   “那我抱你去?”   “……好呀。”   寒澈俯身贴上去,亲了亲陆菱的眉眼,然后正打算将她抱起来,此时陆菱却睁开了眼。   寒澈低头对上她雾蒙蒙的眸子,忍不住笑道:“待会儿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呀?”   “先跟我出去。”   “哦。”   最后,陆菱也没让寒澈抱着,两人挽着手走出了房门。   太阳晃眼,寒澈伸手替她挡了挡。   陆菱脸上浮起笑意,干涩的唇角愈发明显。   寒澈索性面对着陆菱,握住她的肩膀,然后含住了她的唇瓣,轻轻的摩挲了下,最后在她的唇角亲了亲。   “是不是没喝水?”寒澈问。   陆菱歪了歪头,用手推着他的胸口,笑着说:“当着小娃娃的面,能不能少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   说完,寒澈用手背蹭了蹭她隆起的肚子。   肚里的小娃娃似乎有感应式的,竟然动了起来。   陆菱惊喜的‘呀’了声,眉眼都变得生动起来,“寒澈,你被嫌弃了。”   说完,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安抚似的,小声道:“乖啦乖啦。”   然后肚子里的小家伙,果然停止了闹腾。   陆菱又笑着说:“这么乖巧,肯定是和我一样的美少女,你说是不是?”   “都好。”   “你真敷衍!”   陆菱踢了踢寒澈的小腿,吓得寒澈赶忙扶住她的腰,又听见陆菱清脆的声音,“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   寒澈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说:“我说真的,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好,只要是你的骨血,我都喜欢。”   “那……”陆菱忽然狡黠一下,“如果只是我的骨血,不是你的,你还会喜欢吗?”   闻言,寒澈挑了下眉,语调玩味儿道:“喜欢,最喜欢你。”   “切,我才不信。”   “不信你试试。”   “???”   大哥,有你这么给自己戴绿帽的吗?   陆菱答道:“你竟然怂恿我干坏事?”   “无赖,我没有。”   “你有,你有你有!”   “我不承认。”   两个人跟小孩子吵架斗嘴似的,一步一句,从住屋跟前,挪到了后山的凉亭处。   凉亭边上的棠梨已经发了新芽,远远看过去,一片嫩黄,枝干高耸,遮天蔽日。   一路走来,陆菱的脸色明显红润了几分,气色也变得很是鲜活。   后山除了那颗棠梨,就是大片大片的空地,也没什么其他的景致。   陆菱朝着寒澈问道:“你到我来这里干嘛?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寒澈扶着陆菱进了凉亭,又把提前带出来的披风垫到了凳子上,扶着陆菱坐下。   做完这些,寒澈勾唇一笑,格外神秘的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空。   陆菱狐疑的望过去。   天际广袤,万里无云,灰溜溜的麻雀像一只只可爱的小肥啾,挂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   忽然,小肥啾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四散开来。   紧接着五颜六色的风筝,从后山上袅袅的飞了起来,在蓝色天空的映衬下,随着风飘扬,隐约传来烈烈的风声。   陆菱从石凳上坐起来,披风顺势滑落在脚下。   她没来及顾忌,就被寒澈牵住了手。   天幕之上,等所有的纸鸢的并排放飞,最终固定到相应的位置,上面的字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诗此句,竟然跟眼前的景象结合到了一起。   陆菱缓缓垂眸,落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指尖上,而后她莞尔一笑,朝着旁边静默的男人问道:“寒澈,你在哄我开心吗?” 第445章 小包子落地   “是。”   寒澈并没有否认,承认的大大方方。   他满心爱怜,用指尖捏了捏陆菱的下巴,嗓音微涩,“又瘦了。”   “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着,肯定会瘦的,这是每个做母亲的人,都要经历的事情。”   寒澈揽她入怀,沉默的有些难过。   陆菱伸手拍了拍寒澈的后背,在他耳边缓缓道:“寒澈,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可以很诚实的告诉你,怀这个孩子,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辛苦,我的身体……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所以很累,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你后悔吗?”   “不,不后悔,这正是我打算和你说的。”   陆菱抬眸望着寒澈,声音坚定:“寒澈,这个孩子并不是他自己想来的,他没有选择权,是我们亲自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虽然现在他还没有出生,但是很快了,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心疼我,对他有什么埋怨的心思,这不是他应该承受的。”   寒澈沉默的看着她,眼睛竟然红了。   “阿菱,遇到任何事,我都愿意成为你的依靠,唯有这件事,我当真是有心无力,有时候我都恨不得替你承受这些,可是我没办法……”   “这个很简单呀,你以后加倍对我好,比如把琳琅阁的经营权都转给我,王府的银票啊,古董啊,反正那些值钱的,也都给我嘛,我不嫌多的,我会很开心。”   “……”   原本的温情时刻,就这样被打碎了滤镜。   寒澈忍不住哼笑一声,答道:“早就是你的了。”   陆菱撇着嘴巴瞅了他一眼,显得有些嫌弃。   虽然孕期前后,陆菱的情绪也有多愁善感不稳定的时候,但她发现,寒澈是个更加不稳定的因素。   大概是陆菱前几个月剧烈的孕吐反应,把寒澈给吓到了。   搞得他现在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   还好陆菱比较看得开,索性就靠在寒澈怀里,看着漫天的纸鸢,欢欢喜喜的说道:“寒澈,你就放心吧,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的。”   ……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有时候就是事与愿违。   当陆菱安抚好寒澈的情绪,彻底放松下来的时候,当晚她就给了所有人一个重磅炸弹。   临睡前,陆菱忽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产期临近,小家伙时常有动静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陆菱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直到有序的阵痛开始一点一点蚕食陆菱的镇定,她才知道今晚可能要来真的了。   好在产婆早就在王府住了下来。   寒澈发现陆菱的不对劲之后,便赶紧叫来了大夫和产婆。   如此一折腾,自然霍言芳和北辰誉也被吵醒了。   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晚,北辰王府却红烛高挂,整个院内灯火通明。   陆菱有早产的征兆,虽然距离预算的产期还有小半月的时间,但是眼下明显已经来不及顾及这么多。   喝下催产药,寒澈就被请了出去。   屋子里乱哄哄的,陆菱大概是因为提前有心理准备,所以还算镇定。   毕竟现在的反应还不算强烈。   甚至在产婆的建议下,还吃了一碗药膳粥,所以眼下体力倒不是问题。   阵痛持续的时候,前期陆菱顶多就是哼唧两声,看起来也不算特别难受。   这下让旁边倍感紧张的霍言芳和产婆等人同时松了口气。   等到阵痛结束的时候,霍言芳伏在床沿,用手帕给陆菱擦了擦汗,又温声问道:“菱儿,觉得如何?”   “还好。”   “疼不疼?”   听着霍言芳明显带着颤音的哭腔,陆菱的眼眶瞬间红了。   “……有一点。”   霍言芳随即握住陆菱的手,心疼道:“娘亲在这里守着你,不怕啊,痛就喊出来,咱们大家都陪着你,棠儿也在门外守着。”   “我知道……”   陆菱感觉阵痛越来越强烈,便喘着气,朝着霍言芳小声道:“娘亲,你先让他们回避一下,我打个针。”   “打针?”   霍言芳愣了下,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依言让众人暂时退到了帷幔后。   陆菱脸上全是汗,发丝黏腻的粘在额头上。   霍言芳见她似乎有所动作,便问道:“要拿什么?”   陆菱摇了摇头,掌心瞬间多了一枚注射器,以及装着白色不知名液体的软管,前后密封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娘亲,帮我把里面的液体,抽到针管中。”   霍言芳的表情足以用惊愕来形容,但她一句话也没有多问,接过了陆菱的东西。   弄完这些,针管重新交到了陆菱手中。   陆菱手腕翻转,将针管扎进了自己的手臂,白色液体推进皮肉,陆菱的眉头蹙了蹙。   霍言芳也跟着胆战心惊了起来。   “没事。”   陆菱低声安抚道:“这个是凝血镇痛用的,本来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今晚事发突然,让娘亲担心了。”   用完的针管,来不及处理。   霍言芳暂时把它丢到了床下,又朝着陆菱道:“安心生产,余下的咱们回头再说。”   “嗯。”   所有人都被叫了回来,很快屋内就被陆菱的惨叫声填满了。   不夸张的说,真的是惨叫。   寒澈握拳在侧,眼睛紧紧的闭着,听到最后陆菱的声音变得嘶哑虚弱,他几乎目眦尽裂,差点红着眼闯进去。   最后被北辰誉拦了下来。   北辰誉语重心长的安抚道:“你进去也帮不上忙,反而让大家更加手忙脚乱,若想菱儿平安,就在门外守着,也好知道她为你生下这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   寒澈咬着牙,艰涩地点了点头。   “孩儿明白。”   “你素来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菱儿也是,这种紧急关头,你千万不要添乱。”   “是。”   ……   夜半三更,随着一声嘤啼,北辰王府的所有人都为之松了一口气。   陆菱也累的直接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当她醒来的时候,指尖沉重,像是被石头压着,动弹不得。   但是很快,上面的重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耳边的一声轻唤:“阿菱?你醒了?”   陆菱眼球转了转,缓缓张开眼。   入目便是寒澈担忧又憔悴的一张脸。   她勾了勾唇,缓声道:“孩子呢?”   “孩子?”   到了这一刻,寒澈忽然有一种大梦初醒的错觉。   他四处看了两眼,然后目光重新落在陆菱身上,后知后觉的回答道:“太吵了,怕影响你休息,让人抱走了。”   陆菱蹙了下眉,又问:“男孩还是女孩?”   “……”   寒澈沉默不言。   见他这副模样,陆菱顿时被气笑了。   “寒澈,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你不会一眼也没看吧?” 第446章 北辰煦   生产的时候,除了比预算的产期提前了几日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外发生。   但陆菱素来是个坚韧的性子,平时虽然会跟寒澈撒娇,但是正经事上面,绝对不会喊苦喊累。   昨夜,寒澈在门外守着,屋内陆菱的惨叫声,让他揪心不已,有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后来孩子平安出生,就被乳母抱走了。   本来收拾干净之后,是打算带过来给陆菱看一眼的。   可陆菱又一直昏睡的,寒澈按照大夫的吩咐,亲自用热水帮陆菱收拾了一下身子,等到安全无虞之后,就坐在床边,一直看着陆菱的睡眼。   寒澈差不多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就这样一直静静的等着陆菱醒过来。   等她真的醒了,又忽然问到孩子,寒澈的思绪才彻底从茫然的情绪中抽离。   说真的,从孩子出生之后,寒澈的心思就挂在陆菱身上。   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所以直到现在,他们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陆菱无语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好笑。   她用指尖蹭了蹭寒澈下巴上面的青茬,忍不住笑道:“寒澈,你吓坏了吧?”   “还好。”   寒澈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像是怕她溜走似的,还强装镇定的补充了句:“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没事的。”   陆菱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唇畔的笑容也是愈发明艳。   正好听雪送来有利于伤口恢复的汤药,寒澈也没让陆菱起身,用勺子一口一口喂给她喝。   说话的间隙,陆菱朝着听雪问道:“孩子呢?没事吧?”   “小娃娃活泼好动,非常可爱。”   听雪喜上眉梢,声音都十分欢悦,“不过眼下似乎是睡着了,王妃正在厨房盯着师傅们做菜呢,听说您醒了,王妃很高兴。”   正说着,门外匆匆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霍言芳缓缓踏进门,特意放轻了步子,怕进了风,又赶忙关上了房门。   陆菱听见动作,忍不住探了探头,被寒澈按着脑门,又重新躺到了枕头上。   “今日别乱动,好好休养两日。”   霍言芳匆匆走过来,附和道:“就是,别想着问安那些虚礼了,把你的身子养好才是正经事,今日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其实……不舒服的地方挺多的,就是大家都在,陆菱反而不好意思开口。   陆菱缓缓摇头:“没什么,休养几日就好了。”   “坐月子就得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你就吩咐棠儿和下人,千万不要勉强听见了吗?”   “知道。”   霍言芳凑过来摸了摸陆菱的脸蛋,“菱儿,辛苦你了,你给棠儿生了个儿子,待会儿我让乳母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瞧瞧。”   原来是男孩。   “好。”   “先把药喝完。”   陆菱乖乖地享受着寒澈的伺候,喝完药,霍言芳又凑过来用手帕给她擦了擦唇角。   听雪已经去叫人了,陆菱眼下还有些紧张。   等到乳母抱着襁褓进来,寒澈缓缓托起陆菱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又在她耳边问道:“可以吗?伤口……会不会疼?”   虽然生产没有意外,但是撕裂伤肯定还是有的。   陆菱眉间蹙了蹙,轻轻摇头道:“还好,你不用这么担心。”   “王妃,小少爷来了。”   “快快,给菱儿看一眼。”   霍言芳自动让开了位置,乳母抱着襁褓凑到了陆菱跟前。   陆菱垂眸看了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凝滞,嘴角忽然就耷拉了下来。   “寒澈,你儿子好丑呀,将来不会娶不到媳妇吧?”   寒澈:“……”   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应,陆菱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小朋友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陆菱眼眶也红红的,看起来很想哭似的。   寒澈抱着陆菱,俊眉微蹙,朝着哭闹的小朋友冷声道:“别哭了,你娘刚醒,会吵到她。”   然后小朋友哭的更凶的。   寒澈:“……”   陆菱却在旁边笑了起来,还忍不住朝着寒澈反问道:“你跟他讲道理,你觉得他现在听得懂吗?”   “抱出去吧。”   “别。”   陆菱推了推寒澈,而后朝着乳母道:“我来抱抱。”   寒澈在旁边担心的补充道:“你小心伤口。”   “放心吧,他这么小,这么轻,我都不敢用力。”   陆菱放缓了音调,从乳母手中缓缓的接过了襁褓。   小家伙的皮肤皱皱巴巴的,一点也不白嫩,头发倒是挺繁茂的,黑黝黝的一片,眼睛像是葡萄,水汪汪的,还是双眼皮。   头型也有点……一言难尽。   可能是因为经过挤压的缘故,所以乍一看上去并不圆润,需要后期慢慢成长。   小家伙与陆菱面对面,忽然停止了呼吸。   眼神茫然又懵懂,大概是因为看不清东西,所以只能随着声响转动脖子。   陆菱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忍不住开口道:“不如就叫他丑丑吧。”   “……”   旁边静默了片刻。   寒澈淡声附和:“你喜欢就行。”   一听这话,霍言芳就不乐意了,忙朝着陆菱解释道:“菱儿,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是皱皱巴巴的,长几天就好了,你和棠儿的容貌都如此出众,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会丑呢?”   陆菱莞尔一笑,“我就是开个玩笑。”   说完,她看向寒澈,声音染上了几分严肃:“你给儿子起名吧,要大气简明,寓意美好,绝对不可以敷衍了事!”   “……”   寒澈瞅了眼占据陆菱怀抱的小东西,皱着眉点了点头,“知道了。”   几人也没待多长时间,就被寒澈以陆菱需要休息为由,赶出了住屋。   陆菱的吃喝拉撒,基本都被寒澈包圆了。   但他似乎很开心。   晚上抱着她,和她一起躺在榻上的时候,还总是凑到她耳边笑。   陆菱也是被磨得没了脾气,忍不住问:“你到底在开心什么?”   “开心,此时此刻抱着你的人是我,等过些日子,咱们是不是就没有二人世界了?”   “差不多吧。”   反正以后不论做什么事情,他们之间都多了一个小包子。   夜深人静之际,寒澈给陆菱上完药,又替她穿好亵裤,安安静静的躺在她身侧,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   寒澈拿起陆菱的手,在她掌心写字,而后道:“单名一个煦字,如何?”   煦,温暖和乐之意。   北辰煦?听起来还蛮朗朗上口的。   陆菱点了点头,“好。” 第447章 北辰煦(二)   北辰煦小朋友降生于四月,和陆清的生辰前前后后也就相隔了三五日。   从他记事开始,每年四月最热闹的时候,就是陆清这个小姨过生辰的时候。   陆清,师从国学院,后来虽然又转入了青云学院,但与国学院的夫子和同门也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尤其这些人多数都是世家贵族的子弟,能当作生辰礼送来的东西,必然贵重又充满了心意。   每每到了这一日,娘亲都会送上亲手为小姨制作的新衣裳或者新首饰,将她打扮的花枝招展,活脱脱像一只傲立枝头的孔雀,睥睨万物。   最近小姨又喜欢上了射箭,所以爹爹也专门派人请来了制作弓箭的工匠,前后大概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挑选打磨制作出来了一张好弓。   亲近之人,送的都是一些贴合心意的物件。   外面送来的金石玉器,更是数不胜数。   但小姨自小性情飞扬,不喜红装,常常扮作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跟着一众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打打闹闹,在金陵城中颇有一番……美名。   今年更是不同,听说最近在北境声名鹊起的少将军,也专门提前两个月送来了贺礼。   虽然仅仅只是一个手工制作的纸鸢。   可据他观察,这个纸鸢是所有的礼物里面,小姨最喜欢的一个。   本来他和小姨的生辰相近,往年的时候,她收到什么礼物,只要他开口说喜欢,都不用等到第二日,当天陆清就会把礼物直接送到王府上。   但今年小姨却早早的将纸鸢收藏了起来。   据说除了给娘亲看了一眼之外,谁都没有见过那个纸鸢的庐山真面目。   “丑丑,赶紧出来,咱们要出发了。”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北辰煦小朋友的思绪,他今天已经七岁了,也已经是国学堂正式的入门学子,可他的娘亲还是数年如一日的喜欢叫他的乳名。   ——丑丑。   北辰煦揉了揉自己的包子脸,欢喜的应了一声,便拿起自己的小荷包,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回廊下,一道淡紫色的身影,遥遥而立,在她的身侧还有另一道更加沉稳清冷的身影。   两人相携而来,眉眼之间尽是疏阔明朗的笑意。   “娘亲!爹爹!”   北辰煦一路小跑过来,直接钻进了陆菱的怀里,把她包的严严实实的。   如今北辰煦长高了不少,跑过来的力道险些让陆菱站不稳。   还好寒澈在旁边扶了陆菱一把。   寒澈淡声道:“煦儿,说过多少次了?怎么还这样毛毛躁躁?”   北辰煦撇了撇嘴,往陆菱的身后躲去,又忍不住探出头来,朝着陆菱告状道:“娘亲,你看爹爹又凶我!”   陆菱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爹爹这是在教你,为人处世,应该稳重得体。”   “才不是呢!小姨整天在外面跟人打架说嘴,闯了祸之后,爹爹和外公哪次没有帮她擦屁股?你们都没教她做人要稳重得体。”   不得了呀不得了。   小朋友长大了,一般的道理是糊弄不住了。   寒澈瞅着躲在身后的北辰煦,眉尾抬了抬,“你倒是会找人背锅。”   “嘿嘿,反正今日是小姨的生辰,你们也不会骂她。”   “鬼灵精。”   寒澈弯腰拍了拍北辰煦的额头,而后缓缓道:“去看看前院准备好马车了吗?别总粘着你娘亲。”   “……”   北辰煦郁闷道:“明明是你比较粘人!”   当年,听说他还不满三岁,就因为晚上非要枕着娘亲的手臂睡觉,就被赶到了堂屋。   从此他就只能抱着一个硬巴巴的枕头自己睡!   但北辰煦如今机灵的很,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多说,搞不好以后堂屋都没得睡了。   小家伙一溜烟跑远了。   陆菱看着他的背影笑起来,“煦儿的性格热烈又活泼,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闻言,寒澈摸了摸陆菱的头发,笑着说:“对啊,还是我们阿菱比较乖巧。”   话音落下,陆菱上下打量了寒澈一眼,忍不住说:“煦儿长大之后,模样倒是和你越来越像,尤其是这双眼睛,但你们这对父子的性格确实天差地远,真是蛮神奇的。”   “随他吧,这样无忧无虑的性子,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是啊。”   陆菱挽着寒澈的手往前走,而后缓缓道:“寒澈,你觉得遗憾吗?”   “什么?”   “一直想有个女儿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当年陆菱早产生下煦儿,之后的几个月几乎都是寒澈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她。   煦儿还在襁褓中,寒澈似乎不太喜欢见。   每次乳母抱过来一会儿,寒澈就催着让人把他抱走。   那时候,陆菱从寒澈眼中读出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情绪。   大概是那晚的惨叫声,印象太过深刻。   所以寒澈从内而外的排斥着这个孩子。   尤其,虽然寒澈之前一直说男孩女孩都好,可陆菱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寒澈大概是想要个女儿。   而且,如果是个小姑娘的话,寒澈肯定也不舍得让他像北辰煦似的,野蛮生长。   但寒澈几乎没有犹豫的摇了摇头。   “不遗憾。”   寒澈看向陆菱,郑重道:“那样的痛,我不会让你经历第二次。”   陆菱产后休养好之后,两人再次缠绵恩爱的时候,寒澈问陆菱还有没有婚前给他用过的避孕针剂。   出于刚有了煦儿的缘故,陆菱也不想那么快生第二个孩子,所以就很顺其自然的给寒澈用了。   但是两年后,针剂快要失效的时候,寒澈又问了之前的那个问题。   陆菱才意识到不对劲。   生产那日的惨痛与经历,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北辰煦小朋友一天天的长大,在陆菱的记忆中被冲淡了许多。   可寒澈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那一晚。   那种时时刻刻替陆菱揪着心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受了。   也不愿让陆菱经受。   所以,就算父母朋友都曾多次提及给煦儿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的时候,又或者无意间看到别人儿女双全的时候,寒澈的态度都十分坚决。   陆菱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古代的医疗技术有效,虽然当时她也算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之后因为生产落下了一些小毛病,到如今也没有缓解。   而最清楚这些事情的人,除了陆菱之外,就是寒澈。   他曾亲自给她撕裂的伤口上药,红着眼亲吻她的唇角,在她耳畔一句句的呢喃。   “我爱你,阿菱。” 第448章 陆清生辰(一)   承安侯府,今日张灯结彩,里里外外十分热闹。   前些年榴红与宋赫成婚之后,这么多年膝下一直无所出,后来问了陆衡和陆清的意思,他们都愿意过继到宋赫名下,算是正式的成为了承安侯府的继承人。   毕竟陆菱已经嫁人,往后承安侯府还需要后辈支撑。   行过礼,祭过祖之后,陆清和陆衡的名字,也正式改成了宋怡清和宋怡衡。   不过大家还是习惯称呼他们从前的名字。   如今清清已经年过十六,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而且她也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所以今年的生日宴,宋赫和榴红格外的注重,打算趁着这次机会,在世家的一众公子里面,挑选出来几个合眼缘的,问问清清的意思。   “阿衡,你去前院帮忙招待宾客吧,顺便去门外瞧瞧,看看王府的马车到了没有。”   回廊下,榴红撩开帘子,温声朝着庭院内的少年嘱咐了句。   少年缓缓回首,身姿如玉,面容俊朗,脸上的笑容仿佛三月春光。   “知道了,娘亲。”   陆衡随手将长剑丢给旁边的下人,而后朗声道:“帮我放回房间,我去门外接我姐姐和姐夫。”   “是。”   陆衡如今已经年满十九,挺拔俊朗,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间便能流露出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   “见过世子。”   “请世子安。”   一路走来,有不少人朝着陆衡打招呼。   他客气有礼的摆摆手,脚下的步调生风,竟有几分迫不及待。   临近门口,远远地便瞧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北辰煦率先从车上跳了下来,吓得身后的陆菱和寒澈赶忙上前去拉他的手臂。   谁料,北辰煦身子一扭,十分灵活的躲开了。   他回头朝着陆菱和寒澈摆了个鬼脸,然后撒丫子朝着陆衡奔去。   “舅舅!”   “诶!”   陆衡俯下身,直接把北辰煦接了个满怀,然后又把他抱了起来。   “煦儿又长高了,舅舅都快抱不动你了。”   北辰煦在陆衡怀里挣扎了下,“舅舅快放我下来!我都七岁了,不能随便让别人抱了,不然会被笑话的!”   “舅舅又不是别人?”   闻言,北辰煦秀气的眉毛皱了皱,包子脸有些纠结,“好像是这个道理。”   陆衡瞬间被逗笑了。   他把北辰煦放到地上,然后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你真是个小可爱!”   正说着,陆菱和寒澈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此情景,陆衡站起身,走到陆菱跟前笑道:“见过姐姐、姐夫。”   “行了,自家人客气什么?”   陆衡憨笑一声,“今日宾客众多,咱们可不能失了礼节。”   说完,寒澈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陆衡的肩膀,用一种很是赞赏的眼神,而后缓缓道:“最近功夫练得如何?有没有偷懒?”   “没有!绝对没有!”   陆衡勾住寒澈的肩膀,兴奋道:“不信的话,姐夫待会跟我比划比划?”   前面才刚说了今日人多,要注意礼节,转头就给忘了。   寒澈被陆菱勾搭走了,北辰煦小朋友凑到陆菱跟前,缓缓牵起了自家娘亲的手,脸上的笑容比花还灿烂。   “娘亲,煦儿牵着你,煦儿和你一起走。”   “好。”   “你看爹爹都把我们忘了,咱们一会儿也不和他玩,娘亲要陪着我哦。”   “行啊,只是你自己待会别跑没影了,让娘亲找不到你。”   “才不会呢!”   北辰煦小朋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决心,又凑过去亲了亲陆菱的手背,笑着说:“娘亲的手好香哦。”   “不就是小时候给你抹的擦脸油的味道吗?你不是喜欢这个味道吗?”   “用在我身上的话,是有点不喜欢,可是用在娘亲身上,煦儿就喜欢!”   这孩子,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就会哄人开心。   陆菱笑着握紧北辰煦的手,而后继续道:“咱们先去后院见见你小姨吧,她肯定躲在厢房数账本呢,到时候见了你肯定高兴。”   “不不不。”   一听要去见陆清,北辰煦立即打起了退堂鼓,“娘亲,我忽然想到我有些话需要和爹爹说,我先去找爹爹啦。”   说完,北辰煦毫不留恋的撒开了陆菱的手。   方才说要抛弃寒澈,和她一起玩的小家伙,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   陆菱猛地抓住北辰煦的后衣领,让他的逃跑计划暂时失败。   北辰煦:“娘亲?”   “放心吧,你小姨今天高兴,肯定不会折腾你的。”   “才怪呢!”   北辰煦苦着一张包子脸,“小姨一高兴就喜欢喝酒,喝多了就喜欢骗我钱,上次我都把去年的压岁钱输光了!呜呜呜,不能再输了……”   “……”   长大后的陆清,完全没了小时候乖巧安静的气质,身后还天天跟着一群小弟,喊打喊杀的,经常闯祸。   偏偏就是这副令人头痛的性格,反而又拥有格外的好人缘。   金陵城中凡是叫得上名的世家贵女,都喜欢和陆清凑到一起玩耍。   若是受了欺负,被陆清这个小姐妹知道了,改天直接带着一群小弟上门报仇!   为此,赫叔和寒澈也没少拉下老脸,代替陆清登门致歉。   但寒澈如今掌管兵部,又监理都察院,北辰王府和承安侯府又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所以说是登门致歉,但是最后看在两大家族的份上,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对于陆清来说,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依旧我行我素。   不过她倒也不是胡搅蛮缠之辈,多次出手,大部分也是因为看不惯某些人的所作所为,习惯于替身边的人打抱不平罢了。   总归不是人品的问题。   所以,陆菱也并没有太过苛责陆清。   所以久而久之,也就造就了陆清如今骄矜飞扬的性格,若再想改,怕也是难了。   北辰煦追着寒澈他们的脚步跑走了,陆菱提着裙摆,一个人独自朝着后院的厢房而去。   临近拐角,旁边忽然响起一道问候声。   “陆菱,早呀。”   陆菱脚步微顿,朝着旁边的长廊看去。   雕梁画柱的迂回廊下,男人手里拿着羽扇,正坐在相连的横木上休息,眉眼间的笑意生动,令人心安。   陆菱走上前,俏生生的答道:“好久不见,宋令衍。”   “是啊,一别又是四月,不得不说还是金陵的风水更好一些。”   “宋大人替陛下巡视隋北,公务在身,事务繁忙,自然没心情欣赏好风景喽。”   “行了,别调侃我了,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呗。”   陆菱唇畔漾着浅笑,视线瞥见宋令衍头发上有一块从树上掉落的碎叶,她出言提醒:“你头上有东西。”   “什么?”   宋令衍凑过来,微微俯身,“帮我弄下来。”   陆菱没理,笑着反问:“你自己没长手?”   “唉——”   宋令衍叹了口气,而后抬手将勾着发丝的碎叶扫落,神情有几分落寞,不过转瞬即逝,很快他的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明媚的笑颜。   “今年清清十六了吧?”宋令衍开口问。   “是。”   “都成大姑娘了,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长得又矮又瘦,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看来你这个姐姐真的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当然啦,咱们怎么说也认识了这么久,他们这些年的变化,你这个当令衍哥哥的,又不是不知道?”   “哈哈,也是。”   宋令衍垂眸笑了笑,目光从陆菱身上一扫而过,“煦儿也七岁了。”   闻言,陆菱抬了抬眉尾,调侃道:“宋少爷受什么刺激了?今日颇多感慨呀。” 第449章 陆清生辰(二)   “看你们个个成双成对,家事和美,自然羡慕嫉妒恨呀。”   “说真的,这么些年你怎么就没把自己给推销出去呢?”   陆菱打量宋令衍一眼,而后缓缓道:“等再过几年,白头发长出来,可就不招女孩子喜欢了。”   宋令衍配合的笑了笑,并未搭话。   陆菱又继续道:“你也该安定下来了。”   “算了,公务繁忙,哪有时间想这些。”   宋令衍摇了摇羽扇,目光看向远方,声音淡淡的说:“等我什么时候放下了,我就听你的,好好安定下来。”   陆菱抿了抿唇,并未多言。   至于宋令衍口中的需要放下的东西,她也不需要多问,更加不需要操心。   陆菱点了点头,缓缓笑道:“反正日子都是你自己在过,心里有打算就行。”   “嗯。”   宋令衍再度看向陆菱,“时间不早了,今日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留了,生辰礼已经送上,待会儿替我多喝一杯吧。”   “我替清清多谢你。”   “客气。”   说完,宋令衍深深的看了陆菱一眼,而后从她身旁经过。   当初他隐藏身份,扮猪吃虎回到隋北,替陛下查探私铸铜钱一案。   后来又因为怀疑寒澈的动机,不得不去到了西白村。   从此认识了一些人,接触了一些新鲜事,从此便陷入了那些简单又莫名引人动容的关系里。   等到确认了寒澈的动机之后,宋令衍也深藏功与名,再次彻彻底底的退出了私铸铜钱一案,就仿佛从未接触过一样,像个旁观者,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后来,为了回到金陵,也为了再次名正言顺的立于朝堂之上,他参加了科举,成为了那一年最为引人注目的探花郎,接着理所当然的入朝为官。   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一件事,实现之后,他也没有多欢喜。   夜深人静,辗转反侧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面浮现出来的清晰的画面。   是隋北。   是西白村。   是溪蒙山。   是她。   不过宋令衍从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他是理性之人,他知道自己对于陆菱的喜欢,其实更多来自于倾慕。   但是时至今日,究竟是倾慕,还是喜欢,或许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吧。   不过,他依旧本分的守着朋友这条界限,从未逾矩。   ……   后院厢房。   陆清拿着下人刚刚手抄出来的账本,心满意足的从房间走了出来,迎面便瞧见了陆菱。   “阿姐!你来啦!”   “是啊,我听说有人收了好礼,也不出去招待客人,就吩咐人先把账本整理了出来。”   “嘻嘻,这次收的礼物,比往年还要多呢!姐姐待会儿去挑一挑,如果有喜欢的东西,就送给姐姐啦。”   “你自己留着吧,我什么也不缺。”   陆菱拉住陆清的手,转而低声叮嘱道:“钱大人家的二公子,今天也过来了,上次你把他从马上踹下来,害得他卧床养了好几个月,今日见到他,记得客气一些。”   “钱有为?他来做什么。”   陆清语调有些嫌弃。   陆菱笑道:“都是赫叔在朝中的好友,你如今是赫叔名义上的女儿,礼节上的事而已,你客客气气的应付一下就行。”   “哼!这个钱有为,仗着自己颇有家世,竟然当面嘲讽阿秀被退婚一事,阿秀是我的好朋友,我自然不能让他如此猖狂!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也太嘴碎了一些,我早就想教训他了。”   “我们清清女侠做什么都是对的,不过既然你已经教训过他了,就看在赫叔和钱大人的份上,待会儿见了面,也不要闹得太僵。”   “知道啦,我有分寸的。”   说完,陆清又小声嘟囔了句:“只要他不来惹我就行。”   话音刚落,有下人过来传话,说是公孙大人家的小姐已经到了。   陆清面上一派欢喜,“阿秀到了!姐姐我去门口接她!”   “去吧去吧。”   说完,陆清便一溜烟跑开了。   承安侯府门口,公孙毓秀一身红色骑马装,飒爽英姿,直接长腿一抬,便从高头大马之上跳了下来。   她身姿高挑,骨骼有力,走起路来像是带着风似的。   “阿秀!”   陆清提着裙摆跑过去,见公孙毓秀今日穿着如此利落,但是心生羡慕,“你今日怎么穿着骑装就来了?”   “本小姐新得的骑马装,好不好看?”   “我们阿秀天人之姿,自然是好看的。”   “哎呦呦,就你嘴甜!”   公孙毓秀上前搭住陆清的肩膀,勾着她的脖子往庭院里走,动作肆意,活脱脱像是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丝毫没有闺阁小姐的沉稳与端庄。   来往行人也纷纷侧目,时而惊愕,时而摇头。   可她们毫不畏惧,压根没给旁人留一个眼神。   公孙毓秀忍不住继续道:“对了,我也让人给你做了一身骑马装,只不过时间太赶,你的那身衣裳还没做好,不过等五月猎场开放的时候,肯定就做好了。”   “太好了!我姐姐近来给我做了好几身裙装,说起来我也很久没买骑马装了。”   话音落下,公孙毓秀看向陆清身上的曳地裙装,忍不住羡慕道:“你这身衣服也是你姐姐做的吧?”   “对啊,是不是很好看?”   “嗯嗯嗯!我能不能问你买一件?或者姐姐能不能也帮我做一件?”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件好了,我姐姐近来身体不好,得少做些针线活,若不是为了我的生辰,我姐夫肯定不让她碰这些东西的。”   “北辰王府的世子与世子妃在金陵城是出了名的感情好,我也是有所耳闻的。”   公孙毓秀拽着陆清的衣袖,缓缓道:“只是没想到,你姐姐的手艺竟然这么好,不过既然姐姐的身体不好,还是好好休养吧,但是你答应给我的衣裳,可不能反悔。”   “放心吧,一定给你。”   公孙毓秀开心地笑了,而后继续道:“我哥哥上次进山打猎,偶然采到了一株品相极好的野山参,回头我让他送去北辰王府,当作给姐姐的谢礼啦。”   “不是应该谢我吗?”   “不是。”   公孙毓秀挽着陆清的手,朗声道:“就是给你姐姐的。”   “……”   “给我姐姐也行,反正我不亏,哈哈哈。”   两人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惹得花厅内的几位俊朗少年频频回头。   其中一位眉眼略显精明的公子,视线从陆清的脸上收回,而后看向旁边的陆衡,眼神莫名有几分跃跃欲试。   “陆衡,清清今年也十六了,听说宋伯伯有意在世家当中为她选一门亲事,此事可当真?”   话音落下,陆衡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又有一位少年率先抢过了话头。   “钱有为,你打听这么多干嘛?难不成你喜欢清清?”   “洛起!你胡说什么?我……我就是随口问问,谁……谁喜欢……陆清了?”   公孙洛起嗤笑一声,“你……你不喜欢……你……你结巴什么?”   “……”   公孙洛起学着钱有为的音调,惹得旁边的人大笑不止。   钱有为整张脸都红了。   公孙洛起又站起来,看向钱有为的眼神充满鄙视,继续道:“我告诉你,清清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你要是真对她有什么心思,也趁早死了这份心。”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他也配得上清清?”   “他怕是忘了上次清清一脚把他从马上踹下来是什么滋味了吧?”   “哈哈哈,这话要是传到清清耳朵里,只怕就不是从马上踹下来那么简单了。”   钱有为:“……”   他不就是没话找话,胡言乱语了几句吗?   这些人至于记得这么清楚,还落井下石吗?   想到这里,钱有为哼笑了声,“你们懂什么?打是亲,骂是爱,我和陆清的关系,没你们想的那么不好!更何况,我们钱家怎么配不上承安侯府了?我爹可是吏部尚书,你爹只不过是小小的骁骑营统领,有什么好得意的?”   最后一句,是朝着公孙洛起说的。   然而,公孙洛起也不恼,反而悠悠的补充了句:“我自知配不上清清,所以也劝你一句,癞蛤蟆就是癞蛤蟆,清清才看不上你呢。” 第450章 陆清生辰(三)   一句看不上,把钱有为气得不轻。   他指着公孙洛起的鼻尖,骂了句娘,而后刻薄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和陆清的事情,轮不到你插嘴!”   公孙洛起正打算反驳,也不知看到什么,忽然冷笑一声,而后又坐到了座位上,好整以暇的看了钱有为一眼。   钱有为被他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只觉得脖子后面直冒冷风。   回头一瞧,正好看见陆清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钱有为起初面对公孙洛起时的嚣张气焰,顿时熄灭了半截。   “嘿嘿,清清你来啦?”   “本小姐跟你很熟吗?”   陆菱将鞭子从腰后解了下来,一边把玩,一边走到了花厅正中央,而后朝着钱有为反问道:“清清也是你能叫的?”   公孙毓秀跟在陆清身后,闻言附和道:“就是,我们跟你很熟吗?”   钱有为磨了磨牙,狠狠的瞪了公孙毓秀一眼,而后看向陆清,又带上了讨好的笑容。   “怎么不熟?咱们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你整日对我凶巴巴的,但我知道,咱们两家的感情其实很好的。”   话音落下,不仅是陆清面色不畅,就连旁边的陆衡也听不下去了。   陆衡摸了摸耳垂,冷冷道:“感情很好?你指的是哪方面?”   钱有为看了眼陆清,唇角勾起,“陆衡,很快你就知道了,我和清清……”   反正他们家已经准备替他向陆清提亲了,以他们家的家世,承安侯府万万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更何况,陆清虽然素来骄矜任性,可他也是百般容忍,相信陆清也知道他的心思。   只是婚后若还如此刁蛮,只怕得费工夫调教一番。   不过现在先哄着也没关系。   钱有为正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旁边的陆衡冷不丁的提醒道:“钱有为,劝你好好说话,若是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们侯府招待不周。”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对清清的心意天地可鉴,我们俩……啊……”   陆衡直接一拳挥过去,拳头裹挟着厉风,重重的砸在钱有为的嘴角,顿时红肿一片。   钱有为尖叫的捂着自己的脸,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看向陆衡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陆衡,你敢打我?”   “我似乎提醒过你了吧?就你也配和我妹妹相提并论?我告诉你,若你再敢提及清清的名字,本少爷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自从陆清的生辰临近,金陵城中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几乎层出不穷。   而且,还多数与她的婚事有关。   更有甚者,早就开始议论,听说承安侯府有意与钱府联姻,本来陆清就已经嫁入了北辰王府,而寒澈又是现任的兵部尚书。   若陆清再嫁到钱府,那么朝廷六部就有两大尚书和他们承安侯府有关了。   本来承安侯府,只是一个看似尊荣的爵位而已,其实一点实权也没有。   宋赫也早已远离朝堂数十年。   眼下流言纷扰,倒是把他们承安侯府说成了趋炎附势,攀附权贵之辈。   若钱有为德行出众,品性纯良也就罢了,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偏偏钱有为是个色欲熏心,只知道吃喝玩乐,又不知上进的酒囊饭袋,空有一个世家公子的名头而已。   承安侯府怎么会让陆清嫁给这种人?   这个钱有为也是个有贼心的,几次三番在外人跟前暗示他和陆清的关系,久而久之下去,岂不是要坏了陆清的名声?   陆衡也是实在气愤,所以才没忍住。   不过打的倒也痛快。   陆衡动完手之后,不仅钱有为感到意外,旁边的陆清和公孙毓秀等人也是十分惊愕。   毕竟陆衡读的是圣贤书,性情也不像陆清这般胡闹,平常都是乐呵呵的,见谁都是一副如沐春风的随和模样。   今日为了陆清的事情,竟然不惜与人大打出手,可见钱有为的言行,当真是触犯了陆衡的底线。   钱有为还倒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陆衡垂眸,十分不屑道:“还不走?”   “陆衡!你给等着,这次的事情没完!”   钱有为撑着地狼狈起身,而后捂着自己的脸,骂骂咧咧的放了句狠话,就灰溜溜的逃走了。   花厅内众人欢畅一笑。   陆清执起陆衡的手看了眼,“哥哥,你也不怕伤了自己,和他叫什么劲呢?”   “我是听不得他说那些话,无端坏你名声。”   “哼!他要再敢胡言乱语,本小姐用鞭子伺候!”   “行了,赶紧收回去,今日府中来的都是贵客,你手里拿着长鞭,被人看到了,算怎么回事?”   “哦。”   陆清听话的收起鞭子,而后朝着众人道:“诸位好友今日难得欢聚一堂,府中已经备了好酒好菜,随我入席吧?”   “入什么席?他们都是男客,自然是哥哥替你招待,你带着公孙姑娘去找姐姐吧,想必女眷们都在一起等着你们呢。”   “……”   忘了,府中宴饮,男客女眷都是需要分开的。   陆清吐了吐舌头,然后拉着公孙毓秀离开了。   公孙洛起站在陆衡旁边,两人对着一蹦一跳跑远的两道身影,纷纷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半晌,公孙洛起忽然道:“子越,他还不打算回来吗?”   “不知道,最近收到的信中,也没提过这些事情。”   “他如今是在甘陵带兵吧?”   “对。”   陆衡和公孙洛起并排悠悠漫步,而后缓缓道:“自从和蒙地一战,子越的名头算是彻底在军中响当当了起来,封了常胜将军,如今陛下派他去甘陵操练水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想起了什么,公孙洛起忽然勾了勾唇,淡声道:“他也不怕清清真的被宋伯伯许了人家?”   “或许正因如此,这个胆小鬼才不敢回来。”   “胆小鬼?”   “可不是?战场上的勇者之王,情场失意呀。”   “哈哈哈哈。”   公孙洛起被陆衡的论调逗笑了,他挠了挠眼角,看似玩味的补充了句:“既然如此,或许我有没有机会呢?”   “……”   话音落下,陆衡凉凉的眼风扫过来,冷声道:“你丫的要是敢打陆清的主意,就等着被爷弄死吧!”   公孙洛起:“老子也没这么差吧?至于这么嫌弃我?”   “至于!”   陆衡朗笑一声道。   几人回到席间的时候,钱有为还捂着脸,凑在自家父亲跟前,也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宋赫站在钱大人跟前陪着笑脸,远远地瞧见陆衡之后,冷不丁的递过来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陆衡和公孙洛起莫名有些心虚,便都假装没瞧见,随便寻了个角落就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宋赫便端着一副预备骂人的架势,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身后的钱有为正朝着他们得意的笑。   公孙洛起在陆衡旁边低声道:“这么说吧,刚才就该直接把这小子打死!免得他叽叽歪歪到处告状!”   “说得有理,一会儿你去打?”   “我……这不太好吧?”   两人面对面看向对方,眼神里面同时流露出几分鄙夷。   正当这时候,宋赫也走到了陆衡他们两人跟前。   陆衡微微端起身,朝着宋赫笑道:“父亲,有什么吩咐吗?”   宋赫背对着钱有为父子的方向,一屁股坐到了陆衡旁边,而后发自内心的问了句:“既然他对清清口出不逊,你这个当哥哥的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打死,还让他有机会叽叽歪歪的跟我告状?”   陆衡:“……”   公孙洛起:“……”   现在去动手的话,还来得及吗? 第451章 陆清生辰(四)   话音落下,陆衡和公孙洛起对了个眼神,两人几乎如出一辙的捏了捏拳头。   宋赫:“行了,现在去也晚了。”   陆衡又松开手,朝着宋赫问道:“父亲,您打算怎么做?”   “钱家几次三番试探,有意和我们府上接亲,只怕金陵城中那些莫须有的谣言,都是从他们嘴里传出去的。”   “父亲,这个钱有为不是什么好东西,清清万万不可嫁给他。”   “是啊,宋伯伯,钱大人虽然为人老成,在朝中也颇有口碑,但他膝下这两个老来子,可没什么好名声,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放心吧,为父又不是迂腐之人?纵然我们有满意的人选,也得问过清清的意思不是?”   闻言,陆衡和公孙洛起各自都松了一口气。   接着,宋赫又继续道:“不过钱家这个小儿子,也确实该让他涨涨教训,若再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我也饶不了他们。”   “是,父亲英明。”   “行了,为父去忙了,你们好生歇着吧。”   ……   与此同时,陆清带着公孙毓秀也去了后院,和一众女眷坐在一块说说笑笑了起来。   其实今日除了有相看世家的意思之外,其余的不过是礼节上的来往而已。   虽然承安侯府已经远离了朝堂,但毕竟有爵位在身,在金陵城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所以,年节时下或者生辰这样的特殊日子,都需要开府设宴,款待宾客。   再加上北辰王府的缘故,今年陆清的十六岁生辰宴便班的有声有色,声势浩大。   就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专门派人送了贺礼。   其余的府上,自然也不能落后。   陆清虽然随意自在惯了,不太喜欢应付这种场面,但也是礼节至上,不得不顾及着承安侯府的颜面。   所以在诸位女眷跟前,还算乖巧懂事。   就是公孙毓秀的一身火红骑马装,在一群如弱柳扶风的飘逸长裙中,显得有些突兀。   但公孙毓秀早已见惯了旁人打量的目光,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拉着陆清在旁边说悄悄话,谈及刚才的事情,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欢喜。   “我忽然发现你哥哥长得还蛮好看的。”   “我哥哥不是一直很好看吗?”   “呃……怎么说呢……”   公孙毓秀拧着眉头想了下,而后缓缓道:“可能是因为早就认识,所以也没有太仔细的关注过他,刚才他出手暴打钱有为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次,印象深刻。”   “咦,很少见你这样夸赞一个人。”   “是吗?我不是天天夸你吗?”   “不一样好吗?”   陆清瞅着公孙毓秀的脸,而后调侃道:“你不会是喜欢上我哥哥了吧?”   “喜欢?什么叫喜欢呀?”   “就……”   陆清眸子转了转,“就是……你见不到他的时候,脑海里面就会反复想着他,等到真的见到他的时候,眼睛又会不敢看他,可是当他看向你的时候,你的心跳又会不由自主的加快!这样大概就是喜欢吧?”   公孙毓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摇了摇头:“那我应该是不喜欢。”   说完,陆清还挺遗憾的。   “嗐!我还想着你若是给我当嫂子的话,似乎也不错。”   “陆清,你不对劲。”   “啊?”   公孙毓秀的目光落在陆清身上,打量了一圈之后,眸光含笑,“你怎么对喜欢一个人的表现这么清楚?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你竟然不告诉我!”   “我……哪有?”   陆清下意识的别开脸,小声嘟囔了句:“我就随便打了个比方而已。”   “啧啧啧,心虚了吧?咱俩认识这么久,我还不了解你?说吧,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竟然把我们清清女侠的魂都给勾走了。”   “你不要乱说,没有的事。”   陆清矢口否认,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公孙毓秀看她这副不干不脆的模样,心里更加好奇。   她和陆清认识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像是个满腹心事的闺阁少女,拿不定主意,也不敢承认。   公孙毓秀也不是非要问出个结果。   她笑着拉过陆清的手,而后缓缓道:“反正不管是什么人,能被我们清清喜欢的人,肯定不会差。”   话音落下,陆清顺口就接了句:“那当然啦。”   “好呀你,终于承认了!”   “啊?呃……嘿嘿……”   陆清捂住自己的嘴巴,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而后尴尬的笑了两声。   不过最后她也没把那个名字说出口。   ……   夜幕降临,白天的热闹与喧哗终于落下了帷幕。   此时此刻,真正属于家人的温馨时刻才慢慢到来。   今日陆菱亲自为陆清做了生日蛋糕,还有长寿面,其他的菜系都是几大家长联合出品,不过宋赫和陆菱还是当之无愧的主厨。   北辰煦看着旁边的生日蛋糕,忍不住凑到陆菱耳边问道:“娘亲娘亲,什么时候才能吹蜡烛,吃蛋糕呀?”   “先吃饭,等吃过饭再吃蛋糕。”   “好哦,那煦儿生辰的时候,娘亲也会给我做蛋糕吗?”   陆菱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寒澈把北辰煦歪歪扭扭的身子拽了回去,而后淡声道:“你娘亲身体不好,要多多休息,做生日蛋糕很费时间。”   北辰煦眉眼耷拉下来,但是听到陆菱身体不好,又忙凑过来抱住陆菱的手臂,软乎乎的说:“好吧,娘亲要好好休息。”   “没事。”   陆菱摸摸北辰煦的头发,而后笑道:“你让爹爹给你做。”   “爹爹会吗?”   “让他学呀。”   闻言,北辰煦眉眼舒展开,朝着寒澈道:“爹爹,娘亲让你给我做蛋糕哦。”   “爹爹不会。”   “你要听话,娘亲说让你好好学。”   寒澈:“……”   寒澈看向陆菱,而后无奈笑了笑,“好,答应你了。”   “耶!娘亲万岁!”   “别喊,叫大家过来吃饭。”   “好!”   北辰煦跑出去,餐厅就只剩陆菱和寒澈两人了。   寒澈走到陆菱身边,温声道:“是不是累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无妨。”   “让你别做了,非要逞强,腰疼吗?”   说着,寒澈就俯下身,伸出手掌落在陆菱的后腰,轻轻的帮她揉了揉。   陆菱顺势靠在寒澈的肩膀上,把身上大半的力气都卸了下来,靠在寒澈宽阔温暖的怀里,整颗心都是安定的。   耳畔寒澈的呼吸清浅,陆菱听见他淡淡的叹了口气。   “阿菱,往后别做这些事了。”   “知道啦,孩子们想吃,我又不是天天做。”   寒澈抿了抿唇,而后抱住陆菱,有些自责道:“我学,我来做。”   感受到后腰上缓而有力的力道,陆菱忍不住笑了起来。   “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当真是越来越娇气了。”   “没有,我愿意宠着你。”   陆菱这些年的身体状况,有些出人意料的差。   其实也不单单是生孩子缘故,陆菱还记得当年中毒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原身的身体底子其实是很差的。   后来唤醒小叶之后,陆菱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很多。   但是随着小叶的沉睡,她的身体的真实状况,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天天的显现出来。   动不动就是小病小痛的。   尤其来癸水前后,腰疼也成了家常便饭。   算算日子,也临近了。   门外响起松快的脚步声,陆菱离开了寒澈的怀抱,脸上的笑容亦如往日明媚从容,旁人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大家吃着喝着,说着笑着,气氛和美。   晚上,众人全都宿在了承安侯府。   煦儿跟着陆衡一起睡,寒澈倒也不需要担心,他从厨房煮了碗红糖姜水,临睡的时候,让陆菱喝下。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寒澈的手落在陆菱的小腹上,掌心温暖火热。   “难受吗?还疼不疼?”   陆菱笑着摇了摇头,缓缓道:“寒少爷,别这么担心,来癸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唔……”   寒澈捂住了陆菱的嘴巴,提醒道:“别咒自己。”   陆菱眨了眨眼,忍不住朝着寒澈的胸口捶了一拳,“你如今是越来越封建迷信了。” 第452章 程玉莹   生辰宴当日,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赐了厚礼,依制之后陆清是需要亲自进宫谢恩的。   陆菱闲来无事,所以第二天一早就陪着陆清一起进宫了。   正好也许久未见苏怜月了。   皇宫里的一切如旧,景致和印象中的模样也没什么分别,小桥流水分家,充满了质朴的人间烟火气。   荷塘里的鸭子互相追逐打闹,旁边的空地也种上了各种蔬菜和庄稼。   这些东西,都是苏怜月亲自照看的。   这些年,苏怜月在农事上面也花了许多心思,安定耕种之道,也是陛下想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初衷。   所有的空想都是纸上谈兵,所以苏怜月空闲的时候,便会自己摆弄这些花花草草,有时候也会发现一些问题,到时候及时和司农鉴反馈。   司农鉴是萧聆亲政之后,建立的第一个主要针对百姓耕种问题,而专门开设的府衙。   朝廷有机构,民间各省也有分支。   他们把一些耕种好手聚集在一起,大家一起想办法,一起研究,努力把耕种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一一解决,最后庄稼增产,百姓增收。   是一件惠及万民的事情。   曾经的月影城,是大周境内的附属国,如今也已经成为了过去。   曾经的月影城城主,成了月影城的知府,如此便是明明白白的归顺大周。   但此举也并未引来什么不满,毕竟月影城一直仰仗着大周生存,如今也没了曾经了两国芥蒂,也算是真正的大周百姓了。   来到重华殿前,屋内琅琅的读书声响起。   陆菱和陆清便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旁边的矮窗开着,临近了,里面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晰。   “隽儿。”   陆菱缓缓开口,屋内的小小少年闻言顿时转过头来,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   “姑姑!你来啦,快进来!”   萧呈隽是萧聆和苏怜月的第一个孩子,如今也已经九岁多了,生的剑眉星目,气度不凡。   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几分萧聆的神韵,可是性格爽朗,倒是跟萧聆那个阴郁的性子,相差十万八千里。   陆菱和陆清走进门,萧呈隽将书本丢下,正儿八经的朝着两人行了一礼。   而后又朝着陆清道:“小姑姑,昨日是你的生辰,我没能过去亲自与你贺寿,还希望你莫要怪罪。”   “无妨,你的脸色不太好,生病了?”   话音落下,萧呈隽咳嗽了两声,讪讪道:“有一点轻微的风寒之症,不过不打紧,喝两副药就没事了。”   “怪不得陛下不让你出门,还是得把身体养好。”   “小姑姑说的是。”   萧呈隽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后又继续道:“不过我的贺礼也已经送过去了,小姑姑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等到猎场开放的时候,小姑姑带你去赛马。”   “好呀好呀!”   两人欢快的聊着天,又约定了猎场赛马之事。   陆菱在旁边静静听着,等到两人的嘴皮子歇下,才缓缓问了句:“隽儿,陛下和你母后呢?”   “光顾着和小姑姑说话了,倒忘了正事,姑姑是来找我父皇和母后的呀?”   “是。”   “今日空闲,天气又这样好,我估计他们去湖心亭赏玩了。”   湖心亭?   似乎是萧聆和苏怜月的定情之处吧。   陆菱点了点头,而后朝着萧呈隽道:“你继续看书吧,我和清清过去找他们啦。”   “好。”   萧呈隽依依不舍的看了陆清一眼,又小声提醒道:“小姑姑,你答应我的话,千万别忘了。”   “放心,肯定带你去!”   “嘻嘻。”   萧呈隽笑了笑,目送陆菱两姐妹离开,然后才重新坐回了书桌后。   如今后宫多处闲置,所以一路走来,路上都十分冷清,不过甬道和长廊依旧打扫的很安静,时不时还能见到几个经过的太监或者宫女。   所以,也算不上静谧。   陆菱寻了两个人打听了一下,证实萧聆和苏怜月确实在湖心亭。   走到长廊拐角处,陆清的视线也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住了,脚步随即停了下来。   “姐姐,那人是谁呀?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闻言,陆菱回过头,朝着陆清手指的方向看去。   斜角处有一道宫门半开着,四周都很安静,也没有宫女和太监的身影,院内一抹清丽的身影独自坐在外面的石凳上,手里拿着针线,似乎在缝补衣裳。   陆菱定睛看了一会儿,眼神忍不住有些愣怔。   是她。   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陆清的声音还在继续,“看起来似乎也是陛下的妃子?”   “是,她是从前的莹妃娘娘。”   “莹妃?宫里有这号人物吗?”   “你当初还小,而且也没见过面,自然不认识她。”   陆菱收回目光,而后缓缓解释道:“她是前任户部尚书的女儿,也是陛下的妃子,后来程敬言倒台之后,她便自请出宫修行去了,可能也是最近才被接回来。”   说起前任户部尚书,陆清脑海里面有了几分印象。   她挑了下眉,而后道:“合着又是被母家连累的可怜人?”   “也不算是连累,她身上还有其他事,所以出宫修行,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可能陛下也不打算追究了吧。”   闻言,陆清了然的点点头,而后道:“原来如此,咱们走吧。”   “是谁在外面?”   陆菱两姐妹正打算离开,庭院内却忽然传来一声询问,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熟悉的面容也出现在了陆菱眼前。   见到陆菱,程玉莹也有些惊讶。   “是你呀,好久不见。”   陆菱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搭话,不过她还是很客气的回了句:“见过莹妃娘娘。”   “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娘娘?世子妃若是不嫌弃的话,就直接叫我玉莹吧。”   可能是在寺院修行过得缘故,程玉莹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透着一股平和,就连说话的音调都没什么起伏,少了点意趣。   陆菱记得,程玉莹的年岁似乎和她差不多。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程玉莹的鬓边竟然已经有了几根明显的白发,脸色也很憔悴,几乎没什么血色。   看来,这些年的修行生活,对她来说也是十分煎熬的事情。   程玉莹抿了抿唇,而后又朝着陆菱道:“世子妃若是不忙的话,进来喝杯茶吧?” 第453章 程玉莹(二)   陆菱让陆清自己去湖心亭了,她跟着程玉莹进了旁边的小院。   园内冷冷清清的,一个宫女和太监也没有。   程玉莹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是前些年早就不流行的织花缎子,浆洗的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色彩,旁边桌上放着一些零散的针线与布料。   三四月份,虽说刚开了春,但程玉莹的穿着打扮,也略显单薄了些。   陆菱的目光从她的背影上收回,而后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   程玉莹熟练地拿起针线,唇畔映着浅笑,“离开金陵这么多年,皇宫的变化还真是大呢。”   “娘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玉莹低着头,思考了一下,而后淡声道:“约莫是半个月前吧?”   她自己似乎也不太确定。   说完,程玉莹又笑着补充了句:“一日复一日,日子天天如此,前后不过半个月,我竟有些记不清了。”   陆菱没答话,程玉莹又自顾自嘟囔了句。   “小时候,我娘亲总是逼着我学各种女红手艺,说是将来用得着,当时我还不以为意,总想着家里富裕,不论什么时候,也轮不到自己做针线活,没承想一语成戢,如今倒是应了我娘的话。”   “令尊有此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过那些事与娘娘无关,离宫修行这么多年,娘娘也算是替令尊赎了些罪孽。”   “多谢你,如今还能说这样宽慰我的话。”   “你我本来也没什么交情,事已至此,说些安抚的话,让彼此舒心,不更好吗?”   话音落下,程玉莹憔悴的脸上的露出几分笑容。   “世子妃真性情,难怪……”   后面的话,程玉莹没有继续说出口。   她叹了口气,而后看向陆菱道:“其实,我今日想跟世子妃打听一个人。”   “是谁?”   “我……”   程玉莹想说兄长两个字,可是话到嘴边,这两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她顿了下,而后改口道:“程将军如何?听说他一直在边关,这些年可有回来过?”   程将军?   程昱亭吗?   陆菱对他倒是有几分印象,不过却没什么交情,所以提到这个人,她也并不知道什么情况。   陆菱说:“程将军骁勇善战,陛下委以重任,让他留守边关,除了每年例行的回京述职之外,没听说他什么时候回来过。”   “是吗?”   程玉莹低下头,继续整理着手中的丝线,“边关夜长风冷,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令尊虽然罪孽深重,但陛下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当初程将军自请戍守边关,想来已经做好了各种打算,如今边关安定,娘娘宽心吧。”   “嗯,是该宽心的。”   程玉莹苦笑了一声,而后将理好的丝线,缓缓穿入了针孔。   陆菱打量了她一眼,淡声问道:“娘娘是打算做护膝吗?”   “是,你看出来啦?”   程玉莹抖了抖旁边的布料,继续笑道:“这么多年没做过针线活,手都生了,本来打算直接做棉衣的,可是剪裁的不成样子,最后图省事,打算直接做成护膝。”   “娘娘的手艺挺好的。”   “谢谢你的夸奖。”   程玉莹抬头看向陆菱,声音顿了下,而后继续道:“也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久的废话。”   “无妨,左右我也是闲着。”   陆菱扫了眼四周,问了句:“娘娘一个人住在这里吗?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丫环都没有?”   陆菱记得当初程玉莹进宫的时候,是带了两个陪嫁丫鬟的。   后来出宫修行,似乎也跟着她离开了。   怎么这次回来,她的陪嫁丫环反而没有跟来呢?   “流年……我放她回老家去了,反正跟着我回了宫,后半辈子的日子,估计也不会舒坦,倒不如让她回家陪在父母身边,将来有了心上人,也能安安稳稳的成亲过日子。”   陆菱听出了程玉莹语调里的落寞,而后缓缓道:“你若是想出宫的话,也可以直接和陛下说的,如今后宫已经成了摆设,你也没必要在这里熬着。”   “我知道,只是我没脸提这样的要求罢了。”   程玉莹穿针引线,声音格外平淡,“或许在这里了此残生,就是我的归宿。”   “你自己打算吧,不过……”   “不过什么?”   “从前的事情,已经成了过去,就算你心结未解,也不该让它束缚你的一生,更何况那些事情,连萧聆都已经不在乎了,你又何必苦着自己?我还听说,程将军似乎至今未娶呢。”   “……”   话音落下,程玉莹仓促的看向陆菱,可是眼神又有几分闪躲。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不重要,反正都已经过去啦?没人要你为当初的事情赎罪,更何况……算了,那些事情不提了吧,我看你对程将军似乎也不像无情的样子,倒不如努力争取一次,就当是全了两人的心愿。”   程玉莹的眼里燃起某种希冀,可是最后又被担忧覆盖。   “陛下他……真的不在乎吗?一个给他戴过绿帽子的女人,还配得到幸福吗?”   陆菱其实也挺纠结的,面对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时至今日,陆菱更能看清一些事情的本质。   程玉莹没有爱过萧聆,同样萧聆也是一样。   曾经的他们,心里只有算计和利益。   换到以前的萧聆,就算不喜欢程玉莹,也绝对无法容忍程玉莹的背叛,他所在乎的是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所以,他设计让人弄掉了那个孩子。   但是后来……   萧聆都能放过那个妃子和侍卫,就说明他的心里,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吧。   同样,他也并不在乎程玉莹是否会得到幸福。   但如果程玉莹开口的话,萧聆一定会放她出宫,不为其他,只是他事先早已做过承诺罢了。   这些年,再嫁的后妃数不胜数,他也不会因为在程玉莹的事情上面,有所例外。   除了苏怜月之外,没人成为那个例外。   所以陆菱说:“陛下他并不在乎你幸不幸福,甚至是不感兴趣,唯一可能关心这个问题的人,目前大概只有程将军了吧?”   程玉莹缓缓放下针线,看着陆菱道:“我好想明白你的意思了。”   “今日诸多打扰,我先走了。”   “陆菱。”   程玉莹站起身,望着陆菱莞尔一笑,“谢谢你,有些事情确实需要我去面对了。” 第454章 陆清VS秦子越   陆菱从程玉莹的住处离开的时候,陆清已经随着萧聆和苏怜月回到了重华殿。   谢恩不过是礼节上面的事情,今日他们也是难得这么空闲,所以便吩咐了御膳房准备膳食,留下陆菱和陆清在宫内用午膳。   御膳房对于陆菱两姐妹的口味已经非常熟悉,所以送过来的吃食,都很合他们的心意。   萧聆还特意准备了一些佳酿,用来招待陆菱。   “菱儿,这是去年新酿的葡萄酒,正好你今日过来,让你尝尝鲜。”   “多谢陛下。”   陆菱将酒杯递过去,萧聆给她倒了满满一大杯。   旁边的苏怜月见此赶忙提醒道:“你少倒点,别让陆姐姐喝醉了。”   萧聆将酒壶放下,而后朝着苏怜月道:“你就放心吧,表妹的酒量我可知道,就算直接让她喝完这一整壶,她肯定也不会醉。”   “你还打算让陆姐姐喝完?要是这样的话,你就等着世子爷来找你算账吧!”   “哈哈哈,说的也是。”   萧聆于是看向陆菱,又继续道:“表妹这可是你自己要喝的,回头棠也问起来,你可不要出卖我。”   陆菱平时在家的时候,也喜欢小酌一杯。   不过寒澈总是管着她,也不让她多喝,陆菱已经馋了好久了。   眼下听了萧聆的话,便笑了起来,“好呀好呀,多谢陛下款待。”   “表妹客气。”   话音落下,陆清忍不住挑了下眉,调侃了句:“你们都是论的什么辈分?一会儿表妹,一会儿陆姐姐,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叫人了。”   苏怜月掩唇笑道:“没关心,各论各的呗,如果陆姐姐叫我表嫂的话,我估计会很难适应。”   “就是,咱们各论各的。”   陆菱端起酒杯朝着苏怜月碰了碰,而后继续道:“隽儿怎么没过来?”   “他这几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刚才宫女来报,说他回房休息去了,待会儿吃过饭,我再去看看他。”   “如今正是换季的时候,病情可能还会有所反复,确实该注意一些。”陆菱道。   苏怜月点点头,附和道:“放心吧,虽然是小病痛,但太医们很尽心,陆姐姐不必担心。”   用完午膳之后,苏怜月急着去看望萧呈隽,所以陆菱和陆清就没有再多打扰,便直接打道回府去了。   路上,陆清朝着陆菱问道:“姐,你刚才在云萝宫逗留了好长时间,你和那个人很熟吗?”   “算不上多熟悉,她也是个可怜人,不过,你今日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我是想到咱们不是有一位世家女嫁到了塔图吗?好像也是那位程大人的女儿,被封为了顺安公主?对吧?”   “你知道的还挺多,这些事情都是谁和你说的?”   “嘿嘿,我自己听说过一些,当然在学堂的时候,也听夫子们分析过周边各国的情势,当然哥哥也偶尔会和我说一些。”   “这样啊。”   陆菱瞄了陆清一眼,又调侃道:“没别人了?”   “当……当然还有子越嘛。”   陆清低着头玩起了手帕,声音四平八稳的,就是眼神有些飘忽。   陆菱看在眼里,而后缓缓道:“虽说当面谢恩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你就算不跑这一趟,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不会责怪你,而且你平日也不喜欢往皇宫里跑,今日这般坚持过来谢恩,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就是觉得无聊呀。”   “哎呦呦,有人好像心虚了?”   “姐姐!”   陆清捏着手帕,掌心忽然都渗出了几分濡湿的汗液,她抬起眸子,看向陆菱,眼底带着几分羞怯,“真的没什么,你别乱猜了。”   “好,我不乱猜。”   陆菱点了点头,又补充了句:“不过我最近倒是从你姐夫嘴里听说了一些事情,也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什么事呀?”   “似乎是关于北境用兵之事。”   “北境用兵?”   陆清眼底泛起疑惑,忍不住问:“难道北境又有战事发生了不成?难道姐夫要上战场?”   “那倒不是,只是程将军戍守边关已经将近十年,也是时候让他回来了。”   陆清沉默了下,眸子转着,而后问了句:“程将军如果回来的话,何人要顶替他的位置呢?”   “你猜猜?”   “不……不会是子越吧?”   陆清陡然睁大眼,帕子就捏紧了几分。   陆菱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陆清忽然有些急了,“真的吗?陛下已经决定了?让子越去戍守边关?那我岂不是更加见不到他了?”   “你先别着急,也不一定呢。”   陆菱缓声解释道:“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和塔图的十年和平之约即将到期,这种关键时刻,陛下必定会派一位可以信赖的将领前去主持大局,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咱们也没有办法。”   陆清咬了咬唇,眼底泛起纠结。   车厢内忽然沉默了下来。   陆清和秦子越等人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她就知道子越和哥哥将来都是要上战场的人。   虽然当年大家同在国学院求学,但是子越却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他早早的进了军营历练,成了邵将军唯一的亲传弟子。   这些年,子越跟着邵祁四处征战,稳定大周国局。   而他自己也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逐渐成长为了一个足以抵挡千军万马的少年将军。   与蒙地一战,秦子越名扬四海。   陛下为了表示嘉奖,封他为常胜将军。   陆清心里替他高兴,可是也总是为他担惊受怕。   本以为这次大军凯旋回朝,他们两个能够多相处一些日子,可是秦子越又被派去甘陵操练水兵,一走又是好几个月。   陆清有点不开心,但也无可奈何。   陆菱在旁边看着,将陆清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得十分真切。   她忽然牵住陆清的手,而后缓缓笑道:“清清,你的事呢,我一直不曾干涉过,因为我觉得你已经长大了,能够独立地做决定,但是现在姐姐想和你聊两句,你想不想听呀?”   “姐姐,你说吧。”   陆菱伸出手,把陆清揽到了自己怀里,而后温声道:“其实,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只是想告诉你,你如果喜欢他的话,可以直接告诉他,没必要自己这么纠结。”   “你看出来了?”   “谁又看不出来呢?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大家彼此相熟,你若是想知道他的想法的话,不如直接去问他吧。”   “可是,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主动?”   “主动怎么了?”   陆菱点了点陆清的鼻尖,而后笑道:“不然你指望子越那个闷葫芦主动和你说?我看更难。”   “……”   手腕,陆清忽然皱起了眉头,“我记得子越小时候,是很活泼可爱的性子,怎么长大了之后,这么别扭。”   “那你还不是喜欢人家?”   “姐姐!”   “好啦好啦,我就是随便提一句,你们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开开心心谈恋爱,比皱眉叹气瞎纠结好得多,应该好好享受青春时光。”   “谈……谈恋爱?”   听到这三个字,陆清脸颊顿时一红,低声道:“听起来……好羞耻哦。”   “……”   “不过,我听姐姐的!” 第455章 陆清VS秦子越   甘陵距离金陵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若是骑乘快马,昼夜不停的赶路的话,只需三五日就能赶到。   不过陆清也不需要这么着急,她计划十日内到达甘陵军驻扎的营地就好。   当然,陆菱也没想到,自己那番话,竟然直接让陆清跟打了鸡血似的,不管不顾的留下一封书信,然后就偷溜走了。   榴红拿着信去给宋赫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算镇定。   毕竟这些年,陆清骄矜任性的性子,也给他们惹了不少麻烦,这种程度的‘离家出走’,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但是宋赫就没有榴红这么镇定了。   尤其是看到信中的那句——爹爹,娘亲,我要去追求我的幸福了!   说得好像跟人私奔似的。   宋赫气的头顶险些要冒烟,拿着书信,朝着榴红问道:“为什么别人养的闺女都是乖巧又懂事,咱们家的闺女不是跟人打架,就是跟人扯皮,现在还直接留书一封,说要去追求什么真爱?她懂得屁的真爱!”   榴红:“……”   榴红:“你消消气,清清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她不会乱来了。”   “都离家出走了,还不叫乱来?”   宋赫捂着自己的头,然后朝着榴红继续道:“算了算了,就是你平时对他们太过纵容!等我派人把她找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哦,你要教育孩子,我也不拦着,只是你自己记好了,若是到时候下不去手,别说我们不给你台阶下。”   “……”   说完,榴红就乐呵呵的转身走了。   她呀,就喜欢陆清随心所欲的性子,不受拘束,又无忧无虑的,谁看了不说一句羡慕?   更何况,她这个当娘的,自然知道清清的心思。   子越那个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虽然平时沉默寡言的,看起来心机深沉,又颇为精通制衡之道,杀伐果断,为了战功无所不用其极。   其实榴红一开始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的,总觉得这孩子的功利心重了点。   但当她看到了秦子越看向陆清的眼神时,她忽然放心了。   因为她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所以她不阻拦。   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行解决吧。   陆清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她从小长于国学堂,和其他的学子一样,不仅注重文学素养,同样也很看重武学。   这些学子长成之后,几乎都是文武全才。   陆清也并不逊色,身上所学的功夫,也足以用来自保。   榴红还是比较放心的,但毕竟是自家孩子,也不能完全放任她自己在外面,所以榴红便派人给北辰王府递了话。   让陆菱和寒澈派人在暗处护送着。   陆菱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当真是哭笑不得。   陆清雷厉风行的性子,倒真是让人颇为动容。   好在金陵去往甘陵也就几日的路程,寒澈吩咐了影盟的兄弟,暗中寻找陆清的踪迹,然后默默跟着,护送她去到甘陵军营地。   陆清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八天后。   这几日她白天快马赶路,夜晚就近休息,和计划中的到达时间差不多。   马上就要见到子越了。   心中的欢喜,冲淡了几分疲惫,陆清轻车简从,今日的打扮也是格外的简单干练,马尾在脑后高高的束着,手执长剑,火红色的身影乘着高头大马,极为惹眼。   临近营地跟前,门口看守的侍卫早就注意到了陆清的身影。   “姑娘,前方禁地,不得靠近!”士兵出声提醒。   陆菱莞尔一笑,翻身下马,鲜艳的衣玦在空中翻飞,墨色长发随着清风舞动,显得飒爽英姿。   她俏生生的站在营地门外,仰头朝着看守的士兵道:“小哥,我是来找秦子越的,劳烦您给通报一声。”   “你是何人?”   “我叫陆清,你只要报出我的名字,他保管会跑出来见我。”   侍卫虽然好奇,但看陆清态度笃定,气质脱俗,心里同时便多了几分八卦的意味。   他朝着陆清笑了笑,而后道:“姑娘且等一下,我进去问问。”   “多谢小哥!”   陆清欢喜的退回马儿的身旁,然后面对着马匹的方向,不动声色的缓缓整理了下衣饰和头发。   这几天不停地赶路,她的皮肤摸着都粗糙了不少。   陆清不高兴的撅了噘嘴,又偷偷摸出胭脂水粉,往自己的唇瓣上涂上了一层亮晶晶的唇彩。   气色应该会看起来好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紧促的脚步声。   陆清勾了勾唇,而后蓦然回首。   前方营地大门缓缓打开,身穿银白铠甲的俊朗少年,便映入了陆清的眼帘。   他的身后白袍干净,随着风扬起,眉眼还是往日熟悉的模样,可又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那种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气质,清冽中带着几分成熟,沉重中又隐藏着几分意动的野性,单单是一个眼神,就很引人注目。   陆清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记忆中少年的脸,与眼前的人逐渐贴合在一起。   他似乎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高了一些,也黑了些。   长眉如墨,高高竖起的头发,额间一抹美人尖,是她所熟悉的俊朗又疏阔的容颜。   “陆清。”   秦子越迈着急促的步子,小跑至她跟前,垂眸的时候,眉心的蹙了起来。   见到她,陆清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自觉浮起,可是秦子越却面无表情的问了她一句:“你怎么来了?”   “……”   陆清登时便不高兴了,语调明摆着就有些生气。   “什么叫我怎么来了?你什么语气?”   “不是,你自己来的?”   “对,怎么了?”   闻言,秦子越的眉心皱的更深,语调不自觉便沉了下去,“陆清,你当这里是在过家家吗?这么远的路,你自己跑过来,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陆衡知道吗?”   “现在……可能知道了吧。”   秦子越:“?”   陆清瞪着他,不等他再次发问,直接抬脚踹了踹他的小腿,然后委屈道:“你凶什么?不想见到我的话,我现在就走!”   说完,陆清就要转身离开。   秦子越匆忙抓住她的手,顿了一下,又滑到了衣袖上,紧紧的握着,“想,想见你。”   陆清唇角不自觉勾了勾,但是转瞬即逝,回过头的时候,眼神又染上了几分委屈。   “你道歉。”   “对不起,刚才我语气不好,你别生气。”   这波操作,给看守营地大门的兄弟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说好的杀伐果断,无情无欲,只知道练兵打仗的常胜将军,背地里竟然也有这么侠骨柔情的一面? 第456章 陆清VS秦子越   陆清毕竟是个女孩子,跟着秦子越住进营地的话,也是诸多不方便。   好在甘陵城距离营地并不远,陆清可以进城去住客栈。   秦子越回去简单叮嘱了几句,让副将继续操练士兵,他先送陆清去城中歇脚,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   刘漫山早就听说了有位姿容俏丽的小姑娘前来寻找秦子越的事情,眼下虽然没有多问,但是从眼神中也透露出几分八卦的感觉。   秦子越面色淡然,也没有解释,匆匆忙忙换了身便装,然后便出门了。   今日天气不错,风和日丽。   正好是六月初,树木葱郁,山花烂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草香味,甘陵昨日刚下过雨,地上坑坑洼洼的地方还有积水。   秦子越从营地内走出来的时候,陆清正百无聊赖的站在路边……踩水坑。   秦子越:“……”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骑马装,马尾飞扬,脚下是利落的白色皮靴,眼下上面沾染了不少泥水,可她玩的开心,丝毫不怜惜。   听见脚步声,陆清也没有停住脚下的动作,就这样歪着头,欢欢喜喜的看了秦子越一眼。   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少女的灵动。   秦子越喉结不动声色的滚了滚,然后垂眸,缓缓递上了手中的东西。   “干嘛?”陆清问。   “喝点水,你的嘴巴都起皮了。”   秦子越从营帐内拿了装水的水袋,直接塞到了陆清手中,然后又拽着她的衣袖,远离了旁边的水坑。   陆清扒开水袋的盖子,仰着头咕咚咕咚喝起来,旁边秦子越淡然的声音缓缓响起。   “送你去客栈?”   虽然是问话,但是语调内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陆清顿了下,水袋远离唇畔,而后缓缓道:“我不能跟你一起睡吗?”   “……”   秦子越皱眉,“什么?”   “哦……不是……”   陆清面上一阵滚烫,赶忙开口道:“我不能住进营地吗?这里距离城内好像挺远的,我不想住客栈。”   “不行。”   秦子越拒绝的很干脆:“营地里都是男人,你去了住哪?而且床板都是硬邦邦的,哪里有客栈住的舒服?”   “可是上次在淮南的时候,我不就住在……”   “上次那是特殊情况。”   秦子越皱着眉缓缓解释道:“淮南靠山,上次我们在路上又遇到大雪,根本无法赶路,才就近去了淮南军营,这件事没什么可说的,我送你去客栈。”   陆清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沉默的表示抗议。   秦子越直接上前抓住陆清的手臂,扯着她往马儿身旁走去,边走边说道:“上马吧,我带你去。”   俨然是没了可以商量的余地。   “哎呀,我腿好疼……肯定是赶路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   陆清直接往秦子越身上一倒,然后开始龇牙咧嘴的喊痛,“不行不行,你快让你们的军医给我瞧瞧,我估计是不能走路了……”   秦子越面无表情的抱着她,淡声叫她的名字:“陆清。”   一字一顿的,莫名有些渗人。   陆清顿时便噤了声,仰着头目光幽怨的瞅着他。   半晌,秦子越叹了口气,然后弯身直接将陆清抱了起来,就这样四平八稳的朝着前方走去。   “???”   幸福来的也太突然。   陆清下意识勾住秦子越的脖子,唇角也浮起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弧度。   然而,紧接着秦子越就把陆清抱到了马上,顺便扯开了她的手臂,搭在了马脖子上。   “抱稳了。”   秦子越说完松开了陆清的细腰,而后牵着缰绳,调转方向,一步一步朝着背对营地的方向而已。   陆清:“……”   朽木不可雕!   大概是生着闷气,去往县城的一路上,陆清都格外的沉默。   她没有主动开口,眼睛就紧紧的盯着秦子越的背影看,看久了,闷气生着生着似乎又变了味道。   陆清注意到秦子越身上的衣裳还是前两年穿过的旧衣裳,领口边缘细看之下,就能看到毛毛的磨损线头,灰不拉几的布料,连个做装饰的暗纹都没有。   好在他身姿挺拔,模样长得也不错,颇有几分寒门少年的破碎感,清冷疏离,让人不敢靠近。   陆清的眼神在他的身上绕来绕去,最后停在了束发的那根木簪上面。   这根木簪的做工很是粗糙,像是随便从地上捡了根藤条做成的,歪歪扭扭的,一点也不符合他这个常胜将军的气质。   可陆清心里却泛起一丝丝的甜味儿。   她相信子越心里也是有她的。   这趟行程来的很值。   甘陵城虽然距离金陵稍远,但也是很繁华的一处好地方。   进了城之后,数不清的小摊贩装点着这条城中最繁华的大街,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隐约飘着一股甜香,混着米香和酒香,扰人嗅觉。   陆清已经在马上坐不住了。   虽然秦子越还在前头牵着马,但丝毫也不影响陆清跳下去。   等到听见身后落地的动静,秦子越才仓促的回头,果不其然瞧见陆清正躬着身子缓缓站起来,眼睛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搜寻小摊贩的身影。   “陆清!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面对秦子越的质问,陆清不以为意的吐了吐舌头,还颇为得意的说:“就是比这个高度再高三倍,姑奶奶也敢往下跳。”   “……”   “下次你再敢这么胡闹,我就打断你的腿!”   “哦,你谁呀?你凭什么管我?”   陆清环胸仰头,眸光潋滟,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秦子越,唇边扬着一丝坏笑,有点挑衅的意思。   秦子越愣了下,眉头皱的很紧,但最后却答了句:“我让陆衡教训你。”   陆清气的翻了个白眼,“我哥才不会打我呢!”   说完,她‘哼’了声,便直接转身,径直朝着前头卖糖货的小摊贩而去。   “老板,来一斤蜜三刀。”   “好嘞!姑娘您稍等!”   秦子越牵着马凑过去,站在陆清身后淡声道:“少买点,吃完了你又牙疼。”   陆清不吭声,秦子越便转头去看那位摊贩商人。   本来摊贩大哥都已经把东西称好了,又触及到秦子越那张讳莫如深的脸,手上的动作顿时就停了下来。   摊贩大哥笑了声,看向陆清:“姑娘还是少买点吧,这玩意儿吃多了也腻。”   “不行!就要一斤,你帮我包起来。”   “这……”   摊贩大哥犯了难。   秦子越往陆清身后一站,那种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气质,就跟煞神似的,神挡杀神,摊贩大哥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有魄力的年轻人。   但陆清执意如此,秦子越也没有再开口。   摊贩大哥只好硬着头皮把包好的东西递给了陆清。   陆清这下开心了,眉眼都舒展开了,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丢给秦子越一句‘看什么看?给钱呀’,然后就抱着东西乐呵呵的离开了。   秦子越冷着脸地上银钱,然后继续牵着马跟着陆清。   陆清从小就是个馋嘴猫,遇到好吃的就走不动了,但是这两年她牙疼的频率越来越高,平时在府中的时候,榴红已经很少让她吃这么多糖货了。   秦子越按了按眉心,默默追上去。 第457章 陆清VS秦子越   陆清吃着手里的,眼睛还左顾右盼,还没吃完这些,又买了一大堆。   秦子越不仅得帮着牵马,后来还得给陆清当拎包伙计。   等他们路过一家客栈的时候,陆清回头看向秦子越,缓缓道:“这里有家客栈,我就住这里吧。”   “不住这里,继续往里走。”   “为什么?”   “走就是了,哪有那么多问题?”   秦子越牵着马走到了前头,留着陆清站在后面怀疑人生。   狗男人怎么这么不耐烦?   气死了!   然后,前面越走越繁华,遇到的门店小铺子,也比刚才经过的那些地方,装潢明显要更加富丽一些。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家名叫的集悦楼的门店前。   门口的伙计大概是认识秦子越,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就欢喜的迎了上来。   “秦将军,您怎么有空过来了?里面请!”   旁边又有另外的门童,从秦子越手中接过了缰绳,而后陆清跟着秦子越缓缓迈入了店内。   集悦楼其实就是个酒楼与客栈的结合体,一楼大厅地方宽敞明亮,聚集着很多衣着鲜亮的来往宾客在此吃饭聚会。   婉转的琵琶吟,低低缓缓的从高台上传来,有一种余音绕梁的感觉,颇有情调。   秦子越问掌柜要了一间上好的厢房,然后拎着陆清的行李,走在前头。   “小心台阶,别东张西望的。”   上楼之前,秦子越特意回头提醒。   陆清噘着嘴巴点了点头,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很乖巧听话。   话音落下,旁边的店小二忍不住回头打量了陆清一眼,瞧见陆清的衣衫容貌,眼底更是有几分惊艳和讶异。   而后他的目光又绕回了秦子越身上,眼神变得颇有几分深意。   不过店小二什么也没有说,将他们带到房间门外之后,便识趣的离开了。   秦子越推开房门,拉着陆清走进去。   “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去。”   一听这话,陆清顿时不高兴了,她自顾自坐到旁边的矮榻上,斜着身子敲起了二郎腿,对着秦子越露出几分吊儿郎当的坏笑。   “我不回去。”   “……听话,这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好不好玩,也不是你说的算。”   陆清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而后缓缓道:“更何况,本姑娘想来就来,就走就走,你管不着。”   秦子越目光沉沉的望过来,颇有几分威压。   若是让他的下属看到这一幕,必定会有所收敛,保证不敢再秦子越跟前造次。   但是换作陆清这一招就失效了。   陆清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的所思所想,可谓是十分了解。   她才不吃这一套。   当着秦子越的面,陆清直接仰头打了个哈欠,眼角的泪花都流了出来。   她还没说半句话,秦子越的眼神蓦地便柔软了下来。   “累了吧?今天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完,秦子越把陆清的行李放进了内室,又将里里外外的门窗全部检查了一遍才安心。   陆清颠颠的跟过去的时候,秦子越正弯身站在床边,替她铺床。   他把旁边空闲的一条棉被折起来,铺到了床面上,然后背对着陆清说道:“这里的枕头有点硬,一会儿我让店小二给你换了,这里是甘陵城中最好的客栈,你安心住着就是。”   甘陵城中最好的客栈?   怪不得刚才进城时,经过那家客栈的时候,秦子越不让她进去住,合着早就替她打算好了。   陆清打量了眼屋内的装饰,俏生生的问:“贵不贵呀?住一晚要多少钱?”   “没多少。”   秦子越淡声应了句,而后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我去帮你换枕……”   秦子越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缓缓垂眸,看到一双葱白的小手此时此刻正抓着他的掌心。   滑腻腻的,十分柔软,还暖呼呼的。   秦子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下,心跳顿时快了几分。   他的视线顺着那抹红色的身影往上,最后对上陆清的眼,“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陆清摇晃着他的手臂,缓缓问道:“其实……你不回营地的话,也没事吧?”   “胡闹!我得回去。”   “你又不是甘陵军的主将?只是过来帮忙而已,虽然这个忙帮的时间有点长,但是你也不用一直住在营地呀。”   “谁告诉你的?我不能擅自在外……”   “我问过我哥了,他说能。”   陆清打断秦子越的话,语调十分得意。   秦子越:“……”   陆清:“嘻嘻。”   ……   虽然最后秦子越也没有松口要留下来,但是他也答应了会陪着陆清一起吃晚饭。   算是折中的办法。   天色渐渐暗下来,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一一端上桌,惹得陆青胃口大开。   这几日她为了赶路,几乎吃不好也睡不好,眼下终于见到了秦子越,面前又摆着这么多好吃的,陆清顿时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她夹了一筷子红烧肉送进嘴里,好吃的眯了眯眼。   大概是受到感染,旁边的秦子越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一边挑着鱼刺,一边朝着陆清问:“好吃吗?”   “还不错,不过还是我姐姐做的红烧肉更好吃!子越,你好久没吃过我姐姐做的饭菜了吧?”   “……嗯,是挺久了。”   秦子越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到陆清跟前的瓷盘内,又缓缓道:“你最近好吗?”   陆清吸了吸鼻子,随口应了句:“挺好的。”   闻言,秦子越又蹙了下眉,打量着陆清道:“不舒服?”   陆清用手背揉了揉鼻尖,把鼻尖揉的通红,带着几分鼻音道:“可能是被风吹的吧?前两日为了赶路,有些着凉,头有点疼,不过没关系,你一会儿走了,我自己去附近找找药堂,喝几副药就没事了。”   “……”   “真的,你不用担心,我从小身体就很好的,也就上次在淮南的时候,在雪中吹了大半日的冷风,就得了风寒,高烧烧的浑身滚烫,差点神志不清,也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发烧呢?唉……”   说完,陆清就用那双清凌凌的大眼睛盯着秦子越眨啊眨。   看你还好不好意思把我一个人丢下。   秦子越:“……”   秦子越:“先吃饭”   “哎呦……头疼死了……吃不下……”   “别装了,我不走了,你赶紧吃饭。”   ——!!   陆清揉着太阳穴的指尖,迅速重新拿起了筷子,然后朝着门外喊道:“小二,再添二两米饭!”   “得嘞!”   “嘿嘿。”   陆清托着下巴,歪着头看向秦子越,“子越,你对我最好了。”   昏黄烛火下,少女的容颜灵动,语调低微,柔柔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的心烫出一个大窟窿。   秦子越低下头,避开了陆清的目光,低低的‘嗯’了句。   饭后,陆清又歪歪栽栽的倒回了矮榻上,摸着自己吃的圆滚滚的肚子,然后朝着秦子越问道:   “你刚才来的时候,为什么没骑马?”   虽然距离算不上很远,但也不近呀,一路走来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她可不觉得秦子越是这么喜欢耽搁的一个人,或许他本来也想陪着她呢,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陆清笑嘻嘻的看着秦子越,等着他的回答。   为什么不骑马?   因为步行的话,可以陪着她久一点。   秦子越勾了勾唇,语调不带一丝情感的回答道:“忘了。”   “???”   陆清:“那您可真会忘呢。” 第458章 陆清VS秦子越   陆清这次出来的匆忙,为了轻车简从,所以除了几件小衣之外,只有一件换洗的衣裳,这几日风餐露宿的赶路,身上都快要臭了。   跟掌柜要了热水之后,陆清就去旁边的房间沐浴去了。   秦子越给她换了枕头,然后又要了一间房,俨然是打算今晚留宿在这家客栈。   不过他倒是没有和陆清住在一层,而是选择了楼下的位置。   陆清沐浴完之后,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内室,房间已经空了,秦子越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临窗的方桌上摆着一双鞋。   凑近一看,似乎还是一双新鞋。   是陆清最喜欢的长靴款式,而且鞋面竟然用的是雪缎,雪缎如其名,雪白光滑犹如丝状柔软,是最近几年流行的,价最为是高昂的布料。   用雪缎做出来的长靴,不仅透气舒适,站在日头低下还能瞧见有如雪光般的明亮颜色。   当真是极品。   而且,这双鞋的雪白缎面上,还用水青色的暗纹绣着竹叶做装饰,精巧又好看。   价格肯定不便宜。   陆清随意的将长发挽起,然后拎着这双鞋迫不及待的试穿了一下。   鞋底的质地也很好,不高不低,十分柔软。   正好门外响起敲门声,陆清便提着裙摆笑吟吟的跑了过去。   房门打开,秦子越身上还穿着那身旧衣,整个人显得十分沉默,眸子又深又亮,淡淡的落在陆清身上。   陆清轻盈的跺了跺脚,手还提着裙摆,确保能把整个鞋面漏出来。   “子越,你给我买的吗?”   “喜欢吗?”   “嗯!”   陆清原地转了个圈圈,朝着秦子越问道:“好看吗?”   “好看。”   “唔……是不是很贵?你在哪里买的?”   秦子越淡声道:“就在旁边的琳琅阁,也没多少钱,你喜欢就好。”   陆清‘嘻嘻’笑了声,眉眼柔和的看着秦子越,“我喜欢,很喜欢。”   秦子越抿了下唇,又躲开了陆清璀璨的目光,偏头看了眼屋内,状似无意的提道:“很晚了,你先休息吧。”   “也没有很晚呀?我们这么久没见,你不想跟我聊聊天吗?进来吧。”   话音落下,秦子越的目光从陆清稍稍有些凌乱的领口一扫而过。   大概是刚才穿衣的时候太随意,所以她的衣领都有点歪,露出了左半边的锁骨和一整片细腻的皮肤。   秦子越垂眸,淡声道:“先把头发擦干,你这样亮着,明日肯定要着凉。”   “你帮我擦嘛。”   说完,陆清也不管秦子越有什么反应,直接抓起他的手,就把他拽进了屋内。   房门‘哐’的一声在身后关上,秦子越的手被陆清紧紧攥着,想推开都无路可退,便只好由着她被带进了房间。   回到内室,陆清顺势将旁边的毛巾抓起来,然后塞进了秦子越怀里。   紧接着她背对着秦子越,抬手将满头墨发散开。   清淡的茉莉花的味道,在两人的鼻息间缓缓蔓延开。   秦子越的喉结滚了滚,抓着毛巾的指尖蓦地僵住,面对陆清如此随意的举动,竟有些不知所措。   情丝如瀑,在他眼前摇晃了下。   陆清催促道:“子越?”   “……嗯。”   某人的嗓音莫名沉了几分,而后只能迫使自己当作一件格外平常的事情,然后用手一缕缕的将陆清发梢上面的水渍擦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清站累了,又要求靠到软塌上。   靠着靠着,就彻底躺了上去。   秦子越坐在旁边的木凳上,斜着身子给她擦头发,房间里的毛巾都用完了,陆清的头发还是潮乎乎的。   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话,安安静静的,房间内似乎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秦子越的动作轻柔又小心,就像撸猫似的,陆清舒坦的闭着眼,渐渐染上了几分困意。   黝黑的发丝,细细软软的,从秦子越的指尖穿过,有一两根略显俏皮一些的,直接缠住了他的指尖。   秦子越长年习武,掌心和指节上都有一层彰显岁月的薄茧。   这种柔软与冷硬,互相缠绕在一起,莫名生出几分旖旎之态。   秦子越看着看着,蓦地攥住掌心,因为他的动作,陆清的发丝也被攥进了手心里。   “唔……”   陆清被扯到头皮,不悦的睁开眼。   视线对上秦子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陆清也忍不住愣了下。   “抱歉。”   秦子越声音很低,他松开了陆清的头发,缓缓站起身,瞅着手心里的毛巾说道:“差不多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秦子越转身就要走。   此时此刻,陆清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牵住了秦子越的小指。   不同于以往的强硬的态度,她甚至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轻轻的碰了碰他。   秦子越只觉得指尖仿佛被烫了下,下意识要躲开,但是他却忍着没有动。   “干嘛?伺候你大半天了,也不让我歇会儿?”   他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刻意轻松的调侃。   但陆清却没打算直接放过他,她的小手顺着秦子越的指尖,然后握住了他的掌心。   昏黄烛火下,少女的目光直白又明澈。   “子越,你喜欢我吗?”   话音出口的一瞬间,秦子越的心仿佛被重重的敲了下。   他抿了抿唇,淡声笑道:“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和陆衡又是兄弟,你是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妹妹?   陆清愣了下,眼底的情绪迅速冷却。   她张了张口,迟疑的问了句:“你当我是妹妹?”   秦子越没有再开口,而是伸出手揉了揉陆清的头发,动作一如往常般轻柔,只是却莫名有几分伤感。   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秦子越看向陆清,缓缓道:“去睡吧,我就住在楼下,明天送你回去。”   说完,秦子越站在原地看了陆清两眼。   她的小脸绷的很紧,唇角耷拉着,眼角也有点红,看上去有点委屈。   秦子越仓促收回目光,紧接着便把头转向了一边。   “我先走了。”   “秦子越。”   陆清淡声叫他的名字,秦子越没敢回头,低低‘嗯’了句。   陆清:“你想好了。”   一句看似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话,秦子越却听得很明白。   今晚他做了一次胆小鬼,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第459章 陆清VS秦子越   秦子越浑浑噩噩的从陆清的房间走出来,夜风渐起,将他的头脑似乎吹得更加清醒了几分。   他其实比谁都想的清楚。   小时候,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就算后娘百般刁难,他也无可奈何。   因为离开了那里,他连家也没有。   后来后娘好心好意的开始供他上学,秦子越从小生活下这个女人的棍棒下,深知她绝对不会这么好心。   但有学上,总比没有强。   不管这个女人有什么目的,他只要安心上学就好。   后来无意间听见了后娘和那个客栈老板的对话,他才知道后娘看中他的聪明才智,想让他学有所成之后,让那个所谓表舅的儿子顶替他的名字。   只要通过乡试,他们就有办法把他们的儿子塞进县衙。   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花钱把县令这个九品芝麻的官位买下来,从此世世代代,惠及后辈。   可是秦子越很幸运,他遇到了陆衡和陆清,还遇到了陆姐姐这个贵人。   从此不仅脱离了那些人,还跟着陆姐姐来到了繁华的金陵城。   秦子越知道,若不是依着这层关系,他这辈子不论多么努力,大概也走不到金陵,不能进入国学堂,更加不可能拜邵祁为师,而后成为掌管数十万大军的常胜将军。   很多时候,秦子越都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像是偷到了一个光明顺遂,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人生。   无论是在国学堂,还是成为邵祁的徒弟进入军营的时候,秦子越听到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他凭什么呀?   是啊,凭什么呀?   在国学堂和军营,他尚且可以咬牙坚持,用证明自己的那一套虚词,以此来让所有人闭嘴。   可是在陆清面前,他凭什么呀?   他没有显赫的家世,作为依靠,就连看似荣耀的‘邵祁徒弟’这个身份,都是因着陆家的缘故得来的。   若没有这么开始,便不会有如今的他。   他没脸说自己喜欢陆清。   更加没脸要了她的未来。   虽然有点不愿意承认,但秦子越觉得自己配不上陆清。   她是承安侯府的小姐,哥哥是世子,父亲是前朝大将,姐姐是北辰王府的世子妃。   就连当今陛下,都是承安侯府的表亲。   而且除却这些华贵的身份,单单是陆清自己也值得他人所倾倒。   有大好的未来在等着她。   而他眼下虽然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将领,但要维持住所谓的风光,就要不停的四处征战。   沙场凶险,若他不幸遇难,将来岂不是也要耽误她?   更何况,大周与塔图的十年之约结束,若有战事发生,他是一定会领兵上阵的。   若开战,便是殊死搏斗。   秦子越也怕自己会永远留在北境。   若是这样的话,倒不如让陆清绝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她向来是三分钟热度,往后那么多优秀的世家权贵子弟等着她挑选。   这些过往,都会变得无足轻重。   ……   翌日一早,秦子越简单洗漱之后,便在房间扎起了马步。   陆清赶了这么多天路,他有意让她多睡会儿,然后再去叫她吃饭。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秦子越收了把式,又去洗了洗手,而后整理了下衣裳,才从房间出来,朝着二楼而去。   来到熟悉的走廊内,临近陆清所在的房间之前,忽然房门由内而外被人推开了。   秦子越勾了勾唇,淡声道:“你醒……”   话音未落,一个衣着鲜亮的少年便从房间走了出来,然后插着腰站在门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秦子越:“?”   少年同时也注意到了他,转过头来缓缓问道:“这位兄台,请问……”   还没说完,秦子越便攥紧了拳头怒气冲冲的冲了过来,迎面攥住少年的衣领,直接一个过肩摔,将少年狠狠地撂在了脚下。   “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救命!杀人啦——”   少年的声音跟杀猪似的,在走廊内咆哮了起来,紧接着旁边的住客和店小二就被吸引了过来。   众人纷纷凑上前去将秦子越和少年拉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秦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秦子越甩开众人,一言不发的走进旁边的房间,心都莫名揪紧了几分。   但是房间没人,就连内室也没有陆清的身影。   床榻之上收拾的干干净净,旁边斜放着两件行李,但都不是陆清的。   秦子越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外面的声音乱糟糟的。   被打的少年,捂着自己的脸,声音含糊的嚷嚷道:“他一看见我,二话不说直接拎着我,把我摔倒了地上!你们知道吗?拎着我!哐哐!!摔到了地上。”   “……”   少年手舞足蹈的陈述完事实,秦子越也黑着脸从房间走了出来。   他朝着店小二冷声道:“人呢?”   “什么人呀?”   “昨天住在这里的姑娘,她叫陆清,去哪儿?”   店小二愣了下,而后恍然道:“陆姑娘呀!她今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退房离开了,秦将军,您不知道?”   “……”   走了?   因为他昨晚说的那些话?   秦子越咬了咬牙,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来来回回到处折腾,回头没病也得折腾出来一身病。   秦子越拨开人群,打算离开。   陆清走了没多久,应该还能追上。   秦子越在心里思忖,身后又传来叫嚷声。   “等等!你站住!”   是刚才挨打的少年。   秦子越抿了抿唇,露出几分抱歉的神色,他将钱袋子掏出来,鼓囊囊的一团递给了少年。   “抱歉,是我没弄清楚,就擅自打人,这些钱就当作赔偿,如果你不满意的话,回头可以来甘岭军营找我详谈,眼下我要出去找人,恕我不能奉陪。”   “等一下!你要找的人是陆清?”   少年捂着脸缓缓问道:“可是陆氏糖铺的小姐?家住金陵?”   秦子越回头,皱着眉问:“你认识她?”   “在下陈兴元,是清清的好友!她真的在这里吗?昨晚就住在这里?她去哪了?为何离开?”   陈兴元?   怎么这么耳熟?   秦子越眸子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莫名有些沉。   “是你?”   “啊?你……认识我?”   陈兴元打量着秦子越,忽然想到刚才店小二似乎叫他秦将军,莫不是……   “秦子越?”   “……”   秦子越点了点头,淡声道:“嗯,好久不见。” 第460章 陆清   陈兴元小时候跟着徐凝和陈力在金陵城中住过一段时间,当时陆衡兄妹和秦子越,还有文家姐弟经常聚集在朗月小筑,偶尔他们也会住在王府。   几个孩子经常一起玩耍,彼此也算相熟。   只是后来陈兴元跟着父母离开,秦子越之后又离开国学堂进了军营,所以之后他们两个就再了没见过。   清清倒是见过陈兴元几次。   有两次是她跟着陆菱会隋北收账的时候,路过康永县,还有两次是新年开春的时候,徐凝一家来金陵游玩。   不过那时候秦子越整日困在军营里,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眼下他们还能认出彼此,也算是一件挺新奇的事情。   陈兴元这次独自南上,目的地同样是金陵,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秦子越,而且还差点碰上陆清。   因为陆清走的仓促,所以秦子越和陈兴元也没有继续耽误时间。   他们骑上快马,一同朝着城门外追去。   但是走到一半,前方忽然出现一群乌泱泱的百姓,众人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失措的表情,脚下的步子生风,几乎逃难似的往城里涌。   秦子越害怕伤到过往的百姓,赶紧勒紧了缰绳,又跳下马把马儿拉到了一旁。   陈兴元跟在他身上,也顺到了路边。   “发生什么事了?”   “我去问问。”   秦子越淡声应了句,而后把缰绳丢到了陈兴元手中,他走上前,拦住了一位逃跑的青年。   “这位兄弟,前方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这么着急?”   “嗐!我听说前些日子在附近作乱的山匪,逃到咱们这里了!据说在城门口伤了不少人,大家伙听说了,这不都赶紧往家里跑呢。”   “山匪?你确定吗?”   “小兄弟,你们是打算出城吗?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山匪作乱可不是小事,还是等事情平息了再出门吧。”   这位青年拂开秦子越的手,又急匆匆的走了。   陈兴元站在不远处,自然也听见了。   他茫然的眨眨眼,随口嘟囔了句:“不会这么倒霉吧?”   正说着,旁边又传来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循声望去,一队穿着灰蓝长褂的差役正匆匆的朝着城门处跑去。   秦子越眸光冷沉,而后退到陈兴元旁边。   “你不会武功,还是先回客栈吧,我去城门口瞧瞧。”   “那……咱们不找清清了?”   “我去找,你回客栈等消息,不论能不能找到她,天黑之前,我都会派人给你传消息,你大可放心。”   说完,秦子越也没等陈兴元回复,他自顾自牵过缰绳,而后翻身上马。   伴随着高昂的马啸声,秦子越的身影逆着人群而上,逐渐消失在了街头。   陈兴元不得已只能先回客栈。   但是回去之前,他忽然发现集悦楼旁边竟然有一家琳琅阁。   琳琅阁虽然没有挂着陆氏的招牌,但如今也是陆菱手中的产业。   两地相隔如此之近,陈兴元心里泛起疑惑,也存着一丝希冀,而后迈入了琳琅阁的大门。   琳琅阁内装修的富丽堂皇,进门之后,会有不同的引路牌指向不同的分区。   里面有食品区,裁衣区,首饰作坊,还有各式各样的精品生鲜水果,区域划分明显,几乎包含了吃住行各个方面的日常所需。   但陈兴元径直朝着掌柜所在的服务区而去。   “这位公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穿着黑色大褂,衣着整洁,面带笑容的一位伙计,此时此刻朝着陈兴元走来。   陈兴元环顾四周,而后淡声道:“请问陆清陆姑娘有没有来过这里?”   话音落下,伙计朝着陈兴元打量了一眼,笑着问:“请问你是?”   “在下陈兴元,是陆姑娘的好友,眼下就住在旁边的集悦楼,正好听客栈的掌柜说起,陆姑娘昨夜也住在集悦楼,只是今日不知去处,在下刚好看见琳琅阁,所以过来碰碰运气。”   他既然提到琳琅阁,想必也知道陆清与琳琅阁之间的关系。   这位伙计沉默了下,而后笑道:“您稍等,我会帮您问问。”   “多谢。”   说完,伙计转身回了后院。   庭院中,传来阵阵挥鞭子的动静,鞭子破空而出,打出来的响声,不同于其他任何一件兵器,像是放炮仗似的,炸炸作响。   伙计站的远远的,朝着院内的红衣少女拱了拱手。   “小姐,有一位名叫陈兴元的公子在外找你。”   “谁?”   陆清拧着眉仓促间停下动作,手里的鞭子堆在脚下,弯弯曲曲的绕住了她的小腿。   伙计重复道:“陈兴元。”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清微微睁大眼,眼底是止不住的惊喜和茫然。   而后她将鞭子收起,朝着来人道:“你请他进来坐吧,我先去洗把脸收拾一下。”   “是。”   少顷,陈兴元就被请到了后院的堂屋内。   如今正是六月初夏,外头的日头暖洋洋的,却不觉得晒,屋内茶香袅袅,也别有一番意趣。   他不过是随便一猜,没成想还真是瞎猫碰见死耗子。   还真让他把陆清给找到了。   陈兴元也坐不住,放下茶杯后,便站在屋内踱步,从屋头走到屋尾,眼神充满了迫不及待。   “兴元哥哥!”   人还没有出现,少女俏皮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陈兴元忙回过头去,正好看见一抹火红的颜色正施施然的朝着自己走来。   陆清身上还是那身骑马装,长发挽在脑后,眉眼间略显英气,衣着简单又干练,但挡不住那股子明艳的气质。   “清清!”   “兴元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陆清迈着小碎步跑过去,就听见陈兴元笑道:“可真是巧了,我如今就住在集悦楼,刚好听说你刚离开,索性就来琳琅阁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找到你啦。”   “确实巧,不过……你的脸怎么了?”   “嗐!没什么事,我昨晚正好住在你之前住过的房间,然后碰上秦子越,他估计是把我当成了什么采花大盗,所以就把我揍了一顿。”   “……”   陆清:“是他打的?”   “对啊!”   陈兴元又笑道:“不过没关系,要不是遇见了他,我还碰不见你呢!”   说完,陈兴元就拉着陆清坐到了旁边的木椅上。   “你快跟我说说,你怎么在这里?听子越的话,你之前应该和他在一起吧?怎么就忽然不辞而别了?”   提到秦子越,陆清眉眼有些不快。   她噘着嘴巴,缓缓道:“没什么,就是忽然看他不顺眼。”   “你呀你,亏得子越还要出城去找你……”   提到这个,陈兴元忽然愣了下,又赶忙站了起来,“坏了,子越出城找你,搞不好要碰到那些山匪!”   闻言,陆清有些惊诧,“什么山匪?发生什么事了?” 第461章 陆清   甘陵城内店铺、商户众多,在附近几个城镇当中,算是相当富庶的存在。   而且,此处驿站官道发达,许多来往经商的人群,都需要从官道上经过甘陵城,然后再去往其他的地方。   久而久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群人占地为王,经常埋伏在附近的天翠山上,骚扰过往的商队。   偷抢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这伙匪徒还算有原则,他们只打劫那些外地来的商队,对于本地的商户还是敬而远之的。   所以甘陵城内的百姓,虽然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但与此同时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多数也不会管其他人的死活。   但山匪作乱,过往商队苦不堪言,几次请求县衙帮忙,驱逐山匪。   不过见效甚微。   这伙山匪成日躲在天翠山上,几乎也不去骚扰别处的商队,所以久而久之,从天翠山下经过的商队,也就变得越来越少。   但总有一些人绕不开天翠山这个坎,只能硬着头皮过。   大不了也就是破财消灾,起码货物没什么损失。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这些山匪竟然敢在城门口闹事,这下县衙那些人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了。   陆清和陈兴元匆匆赶去的时候,城门口已经乌泱泱的聚集了不少人。   几乎把城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陆清看不见城外的动静,但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就能听见城外百姓的叫好声。   “打得好!这个年轻人身手真是不错。”   “是啊是啊,这群山匪在天翠山下作威作福了这么久,也没人敢管,眼下真是痛快。”   “嘘!官府的人来了,可别议论。”   “怕什么?县令收受贿赂,替这些山匪保驾护航,咱们又不是不知道?”   “行了,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你就等着挨板子吃牢饭吧。”   “唉……”   嘀咕声歇了,站在人后的陆清眉眼凌厉,眼中氤氲出几分怒气。   怪不得甘陵县的山匪如此猖狂,合着背后还有这位县令大人撑腰?   如此尸位素餐,实在可恶!   拨开人群,熟悉的身影映入陆清的眼帘,她和陈兴元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与几人搏斗在一起的秦子越。   那些所谓的山匪,都是寻常的百姓模样,穿着打扮并不显眼,但眉眼带着狠狠的戾气。   旁边还有不少人已经被打倒在地,蜷缩着身子在地上哀嚎。   秦子越被围在中间,冷厉的脸上不见丝毫惊慌,他赤手空拳,抵挡来人的长刀长剑,竟也显得游刃有余。   只是他的肩头有一道破损的伤口,撕裂开来的布料当中,露出星星点点的血迹,染在白色的里衣上,若隐若现。   陆清登时皱起眉头,二话不说将腰间的软鞭抽出。   旁边的陈兴元还没来得及阻止,陆清已经甩着长鞭加入了战斗。   山匪打头阵的男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眼睑处直到下巴,看起来触目惊心,为他的气质增添了几分狠辣。   当中也数他的武功最好,秦子越虽然应对的游刃有余,但是也被他缠斗着脱不开身。   而陆清挥舞长鞭,直接将鞭尾从身后缠到了刀疤男的腰间。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人偷袭,刀疤男愣了下,猛地回头看去,看向陆清的眼神冰冷又充满了戾气。   “哪来的臭丫头!”   话音落下,秦子越似有所感,趁着刀疤男分神之际,直接一个肘击撞上了刀疤男的下巴,只听见嘎嘣一声,刀疤男的面色一僵,竟直接朝着身后倒去。   陆清配合着秦子越的力道,几乎用尽力气,将刀疤男狠狠的甩在了一边。   刀疤男倒地,其他的小喽啰压根不值一提,被陆清和秦子越联手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   等到差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所谓作乱的山匪,均已被打倒在地。   四周欢呼的叫好声,与山匪们躺在地上的哀嚎声连成一片。   陆清正得意洋洋的勾着唇,朝着四周的百姓拱手,旁边一道人影闪过来,伸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的肩膀。   陆清侧脸看过去,对上秦子越那张阴沉不定的脸。   “干嘛?”她挑着眉,颇有几分挑衅。   秦子越冷声问道:“你跑去哪里了?”   “关你什么事?”   “陆清。”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陆清不以为意的垂下眸,然后慢条斯理的整理着鞭子,嘴里还格外的不饶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   秦子越被气得唇线紧紧地抿在一起,明明眼睛里充满了怒火,可是看见陆清那张脸,却又无论如何也发泄不出来。   最后还是陈兴元从人群中坐过来,直接站在了两人中间。   那种诡异的差点燃起硝烟的气氛,但逐渐淡了几分,不过三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却变得更加诡异……   秦子越看了看陈兴元,又看了看陆清,最后冷淡的收回目光,一言不发的朝着旁边的差役走去。   他们在不远处说话。   陈兴元瞅着陆清低声询问:“你们吵架了?”   “谁稀罕和他吵架?”   说完,陆清将软鞭重新系到了腰后,然后便扯着陈兴元的衣袖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陆清俨然是打算离开。   秦子越的目光虽然没有直白的落在她身上,但是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   见她要走,他下意识的跟着迈出去一步,却又瞧见陈兴元衣袖上的那双白嫩嫩的指尖,脚步便蓦地停了下来。   旁边的差役见此情景尴尬的问了句:“秦将军,不如我们先把这些人带回去,等你方便了,直接去县衙问我们大人吧?”   秦子越转过头,淡声道:“夏大人若是不想好好当这个父母官,也可以请辞,与虎谋皮,他是嫌自己命长吗?”   “……”   差役挠了挠眼角,含糊的应了句:“秦将军,您说的是什么话?属下不太明白。”   “劝你们大人好自为之。”   秦子越深深地看了这位差役一眼,撂下这句话,转头便离开了。   留下这位差役站在原地,露出了几分愁态。   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让秦子越撞上了,眼下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他得赶紧回去,把事情报告给夏大人。 第462章 秦子越   “清清,咱们回去吧。”   事情结束,陈兴元让陆清跟着他们回集悦楼去。   陆清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秦子越,然后淡淡的点了点头,还没等她开口应承,秦子越就停下了脚步。   由此,其他两个人也不自觉停了下来,三个人面对着面互相沉默。   陈兴元看了看旁边的两人,而后朝着秦子越问道:“子越,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你们先回,我确实有点事。”   说完,秦子越也没打算跟他们解释什么,自顾自从路边牵过马,然后利落的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望了陆清一眼。   两人的表情明显都带着几分情绪。   陆清微微仰着头,唇瓣忍不住动了动,但是此时此刻秦子越却率先移开了目光,以至于陆清也没开口。   秦子越看向陈兴元,淡声道:“陆清就交给你了,我先去忙了。”   “……哦,好啊。”   陈兴元应了句,秦子越点了点头,便骑着马快速离开。   他的身影在城外的官道上飞奔,很快便没了踪影。   陈兴元又看向旁边沉默的陆清,缓缓道:“回集悦楼?还是琳琅阁?”   陆清依旧望着秦子越离开的方向,唇角撇了撇,眼尾也有些红。   她淡淡的收回目光,朝着陈兴元道:“哪都不去,回家。”   最终,陆清还是回到了集悦楼旁边的琳琅阁收拾东西。   她带的东西本来也不多,要离开也很方便。   琳琅阁的掌柜帮她准备了水和干粮,还贴身的帮她备了一套换洗的衣服。   收拾完毕,陈兴元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琳琅阁的门外。   他手里牵着马,马匹两侧挂着行礼。   陈兴元见陆清出来,脸上便勾起了一个清浅的笑容,“走吧,我也收拾好了,咱们一起回金陵吧。”   “嗯,好。”   掌柜替陆清把马儿牵了过来,临走的时候还担心的叮嘱了一番。   陆清一一谢过,而后翻身上马。   她和陈兴元齐头并进,骑行的速度算不上多快,毕竟也是在闹市区,来来往往的都是寻常的百姓。   等出了城门,陈兴元又看了陆清一眼,有些无奈的问:“咱们真要走呀?”   “不走,留在这里碍人眼吗?”   陆清的语调带着刺,彰显的此刻的坏心情,她回望着陈兴元的目光,而后淡声道:“走吧,咱们搭伴上路,路上也算有个照应。”   “好。”   ……   夜幕降临,秦子越骑着马缓缓而归。   他来到集悦楼门外,又是熟悉的店小二出来迎接。   “秦将军,您回来啦?”   店小二脸上带着笑,但看向秦子越的目光欲言又止的。   秦子越问道:“怎么了?”   “就是……您找的那位姑娘,似乎又走了。”   “嗯。”   “而且,那位陈公子也退房离开了。”   话音落下,秦子越抬起头,淡声问道:“他们一起走的?”   “似乎是。”   店小二回忆道:“当时那位陈公子退房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陆姑娘是从旁边的琳琅阁出来的,两人都牵着马,带着行李,然后一起朝着城门口离开了,估计是一起走了。”   “好,知道了。”   “那您……今晚如何打算?眼下天都黑了,你不如直接在这里住一晚上吧?”   “不用了,我直接回营地去。”   说完,秦子越转头欲走,旁边却忽然走过来一道人影。   来人是从琳琅阁走出来的,店小二见此还笑着打了声照顾。   “唐掌柜,有什么事吗?”   唐掌柜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而后朝着秦子越笑道:“我是来找秦将军的。”   秦子越问:“何事?”   “这是我们小姐留给秦将军的书信,我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秦子越垂眸看着唐掌柜手中的信件,而后缓缓接过,并开口道:“多谢唐掌柜。”   “您客气。”   说完,唐掌柜朝着秦子越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秦子越朝着旁边的店小二道:“算了,我今晚住在这里吧。”   “得嘞,您里面请。”   昨晚的房间,秦子越还没退,眼下他也懒得换地方,便又直接住了进去。   奔波了一下午,他到现在滴水未进。   店小二送来吃食和热茶,他也没顾得上,手里拿着陆清给他的书信,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了临窗的方桌旁。   看着信纸发呆。   上面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已回,勿念。   语调冰冷又疏离,连个署名都没有。   秦子越看了半晌,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眉眼间竟有几分倦怠又迷离的神色。   拒绝她的心意。   后悔吗?   胸口萦绕着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秦子越闭着眼按了按眉心,没敢细细品味。   他怕自己的心思会有所动摇,或者已经动摇了,也未可知。   今夜注定是个无法好眠的夜晚。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秦子越终于短暂的睡了一会儿,但是没过多久,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来人又是熟悉的店小二。   秦子越睡眼蒙眬地拉开门,听见门外的人焦急道:“秦将军,县令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夏县令竟然主动找他了?   秦子越勾起一起冷笑,而后朝着店小二道:“知道了,你先下去,我收拾一下就来。”   “您快着点,县令大人似乎有急事。”   “嗯。”   秦子越回房洗了把脸,勉强将倦怠之感往下压了压,而后来到了客栈大厅。   此时此刻,十来个穿着灰蓝统一衣饰的差役,正乌泱泱的挤在客栈内。   门口经过的百姓,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围在门口看热闹。   秦子越缓缓走下台阶,视线从那些差役身上一一扫过。   其中有一个脸熟的,是昨天在城门口跟他说过话的人,眼下也是他第一个迎了上来。   “秦将军,我们县令大人有请。”   “夏大人如此阵仗,秦某惶恐,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是过来捉拿犯人的。”   秦子越眼中的冷光一闪而过,对面的差役仿佛顶不住压力似的,把头低了下去,顺势拱了拱手。   “秦将军说笑了,我们大人已经恭候多时,将军请吧。”   秦子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收回目光,随即便拨开人群,走出了客栈。   后面的差役亦步亦趋的跟出去,但碍于秦子越的气场太过强大,所有人又都不太敢靠近。   所以场面看上去就有点诡异。   秦子越仰头挺胸,面无表情。   后面的人鬼鬼祟祟,面面相觑,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百姓观望。   秦子越气质沉着,也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情愿的地方,就这样大大方方的,一步一步走到了县衙跟前。   “明哥,夏大人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让秦子越这么招摇过市,是不是不太好?”   从身后走过来一名差役,直接来到了杜明旁边与他耳语。   杜明就是方才与秦子越说话的人,他无奈朝着前方的身影瞅了眼,而后低声警告:“嘟囔什么呢?大人的吩咐,你也敢置喙?”   “不敢不敢,咱们就是心里没底。”   “放心吧,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有厦大人在,你还怕什么?”   “有明哥这句话,咱们兄弟也就放心了。”   “嗯,回去吧,别露了马脚。”   “是。”   刚嘀咕完,走在前头的秦子越便适时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站在了县衙门口的台阶下,似乎有意等一等身后的众人。   杜明见此情景,忙加快了脚步,来到了秦子越跟前,并笑道:“秦将军请随我来。”   一群人从正门进去,随着秦子越的身影越走越深,门外守门的差役,在杜明的眼神示意下,竟然将大门紧紧关闭了起来。   也不知为何。 第463章 秦子越   进到正厅,秦子越却并未发现夏大人的踪迹,正当他预备问人的时候,杜明适时走了过来。   他指了指后院的方向,继续道:“夏大人今日身体不适,所以眼下在后院休息,委屈秦将军多走几步路,到后院去见见我们大人吧。”   “夏大人病的挺是时候。”   秦子越冷笑了声,随即朝着后院而去。   其他的差役此时此刻都没有跟上去,唯有一个杜明跟在秦子越身后,后院内也没有其他人,静悄悄的,十分诡异。   来到一处精致的堂屋前,杜明朝着秦子越笑道:“秦将军先进去稍事休息,我去把夏大人请来。”   秦子越一言不发的走进屋内,杜明在他身后缓缓的吐了口气。   人人都说秦子越在战场上是个嗜杀成性、残暴不仁的辣手将军,如今他们虽然没机会见到秦子越在战场上的英姿,但光是一个眼神的魄力,就足以令人心神动荡,惊悸万分。   杜明拂了拂胸口,而后调转方向,缓缓离去。   ……   秦子越刚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香味儿,他微微蹙眉,眼神将屋内的陈设扫了一遍,目光定格在案台上的香炉中。   此时此刻,香炉内青烟袅袅。   他屏住呼吸,直接端起桌上的茶水浇了上去。   香炉内响起‘刺啦’的声响,很快便归于平静。   秦子越眸光转深,又将紧闭的窗户悄悄拉开了一条缝透气,他自己也站在窗边,小心翼翼的吐息换气。   屋内的香味很快散去,与此同时门外也响起了清浅的脚步声。   秦子越心道:终于来了。   房门被推开,一道窈窕清丽的身影映入了秦子越的眼帘。   来人是个女子,看起来和陆清的年纪不相上下。   她穿着一身水青色的曳地长裙,腰间系着绣花的腰封,将腰肢衬托的细软无比。   秦子越眸光冰冷,掌心渐渐的攥成拳头,十分防备。   他淡声开口:“你是何人?”   对面的女子静静的看着他,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忽然抬手,开始解身上的衣裳,外衫猝不及防的滑落,露出细腻白皙的肩膀。   秦子越迅速转过身,以雷霆之力,一拳将身侧的窗户锤了个大窟窿。   窗扇摇摇欲坠,秦子越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翻身而出。   里面的女子大概没想到秦子越的反应会这样机敏又暴力,那张巴掌大的小脸,顿时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秦子越绕到门口,将门外的锁链穿起来,房门就这样被封住。   里面的女子大概是听见动静,仓皇中问了句:“你干什么?”   秦子越眼神森然,他二话不说弯身从长靴内摸出暗藏的锋利匕首,径直门缝当中。   “啊!”   门内又是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有人跌倒在地的声响。   女子的身子颤抖着,便听见门外秦子越冰冷的嗓音,“想死吗?”   “救命呀!杀人啦!”   屋内的女子开始尖叫,秦子越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压根没打算理他。   此时此刻,庭院内几乎没有旁人。   说去找夏县令的差役,此时也不知跑到了哪里。   秦子越一边后退,一边注视着四周的情况,他微微闭眼,鼻息凝神,感受到由近及远的纷乱脚步声。   似乎人还不少。   他略一勾唇,直接蹬地而起,舒展着双臂,借助旁边的大树,直接飞身来到了房顶之上。   葱郁的树冠,几乎遮天蔽日,他隐在树后,没了声响。   稍倾,腰佩刀剑的县衙差役们,整装打发的从后门处匆匆来来,他们的手全都按在刀柄上,显然已经做好了火拼的准备。   当然,等他们来到堂屋,一脚踹开了房门,里里外外搜寻的一遍,发现屋内只有一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儿之后,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杜明注意到了破损的窗户,暗骂了句‘废物’,而后看都没看地上的女子一眼,便匆匆跑了出去。   秦子越默默注视着院内的一切。   那名女子也被其他的差役扶了出来,众人表情各异,但对她的态度还算恭敬。   “小姐,您……您怎么在这里?您没事吧?”   夏盈盈咬了咬唇瓣,脸颊又热又红,她斜睨了旁边的差役一眼,骂道:“你的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有没有事看不出来吗?”   “……”   “他人呢?”夏盈盈又问。   差役摇摇头,露出几分匪夷所思的眼神,“小姐,您都不知道他跑去哪了,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夏盈盈气的胸口一阵起伏,匆忙捡起的衣裳,上面还沾染了一些灰尘,领口处的衣衫松松垮垮的,惹得旁边的人不断看过来。   夏盈盈拢了拢衣领,气的直跺脚。   “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个……人都跑了,还能怎么办?明哥已经去找大人了。”   “全都是一群饭桶!”   夏盈盈气呼呼的离开了堂屋。   身后的一群差役神情古怪,瞧着夏盈盈的背影,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   另外一位差役凑上前来,低声道:“听说邢陌准备求娶大小姐,怎么二小姐也这般恨嫁了,竟然还想趁机拿下秦将军?”   “大小姐怎么可能看得上邢陌那个山匪头子?大人的意思是,要把二小姐嫁过去,可是二小姐不从,昨日又闹出了许多事端,可能也是狗急跳墙了吧?”   “那今日这出戏,又是怎么回事?”   “昨日城门口山匪闹事,不是被秦子越撞上了吗?大人害怕有麻烦,二小姐就毛遂自荐,说要把秦子越变成自家人,所以就有了今日这一出,原本还想着捉奸在床呢,这下可好,毛都没碰见。”   “原来是这样,二小姐不想嫁给邢陌,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秦子越身上?嚯!二小姐也是够生猛的,就凭她也想放倒秦子越?”   “你说……这个秦子越到底逃到哪去了?咱们来得这么快,按说他不可能逃得出去。”   “谁知道呢,赶紧去找吧,不过屋内点了迷香,料想他也跑不远,这玩意儿只要吸上一口,发作的时候,浑身都会软绵无力,咱们也无须担心。”   “是啊,走吧。” 第464章 秦子越   为了寻找秦子越,县衙的差役们几乎倾巢而出。   整个县衙内都是空荡荡的,所有人围着县衙外散的方向,几乎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可是连秦子越的一根头发也没找见。   而且,墙根处连个可疑的角落都没有。   杜明带着人来来回回搜寻了三四遍,连个路边的草堆也没放过,可是就是找不见秦子越的身影。   殊不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在众人着急上火,毫无头绪的时候,秦子越已经在县令的书房,待了快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他也没闲着。   虽然他确实吸入了一些迷香,但是这些迷香尚且对他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外面的人地毯式搜寻,秦子越也是一样。   他把书房里里外外翻了一遍,不仅发现了许多可疑的账本,甚至还发现了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内放着大量的案宗,乍一看上去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放在这间密室内,就难免让人多生了几分疑心。   秦子越没有多拿,只是从中挑选了几本,然后随意的揣进了怀里。   他顺着密室内的暗道一直走,一直走,又发现了一座与之相连的宅子,按照距离来算,这个宅子应该就在县衙旁边。   很可能就是相邻的位置。   但门上挂着锁链,秦子越也只是透过门口匆匆的看了一眼,而后便原路返回了。   算算时间,知府大人那边也该有动作了。   很快,县衙门口的方向便有了动静。   来来往往的差役们几乎大半都回来了,还有自始至终就没有露面的夏毅,眼下也被杜明等人簇拥着从外头回来。   夏毅眉头紧锁,朝着杜明问道:“吴知府的消息是真的吗?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派人过来?”   “属下也不清楚,现在咱们的人正陪着他们耗着,不过也只能拖一时半会,大人您不能不见。”   “这个我自然明白,只是事发突然,又是在这个节点到来,我这心里多少有些不安稳,你且去稳住邢陌的人,让他们不要再造事端。”   “那秦子越呢?”   闻言,夏毅沉默了半晌,表情愈发凝重,“既然他逃走了,就稍后再说,眼下我先把吴知府的人打发走。”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让他们把人带来。”   “去吧。”   杜明离开,其他的差役也几乎全都散去,夏毅一个人闷头朝着书房而去。   他刚推开房门,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便悬在了他的面前。   夏毅愣住,仓皇抬头。   秦子越勾起淡笑,缓缓道:“夏大人好自在,本将军已在此等候多时。”   “……”   夏毅连忙后退,想要逃跑。   秦子越虽然武功高强,但他不敢直接在县衙内对他动手,反而落在他手中会坏事。   但是秦子越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直接一个扭身,迅速挡到了夏毅前面,然后手臂反转,直接绕过他的脖颈,将他挟持了起来。   夏毅被秦子越捆在了书房内的木椅上,嘴里也塞上了抹布,让他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什么声响。   秦子越将之前搜寻到的基本可疑账本,全都摊开在了夏毅面前。   看着夏毅脸上的表情寂静复杂变幻,最后目眦尽裂。   秦子越也不指望听见他的辩驳,而后朝着他后脑一击,让他顷刻间便昏倒了过去。   秦子越带着从密室内拿出来的卷宗,悄无声息的再次溜走。   等到杜明带着吴知府的人来到书房门前的时候,一推门就看到了案台后被人五花大绑起来的夏毅。   而他的面前摊开着几本账本,上面详细的记载了收受山匪贿赂的金额以及时间,还有为其他人保荐官员,所收受的贿银等记录。   吴知府派来的人名叫元治,是吴知府手下的一把手。   他赶忙派人将夏毅的书房,里里外外围了起来,夏毅连同县衙内的差役,全部被关押进了牢房内。   这件事需要吴知府亲自来审理。   秦子越离开县衙之后,并没有走远,他在旁边找了个茶馆,静静的喝茶,并关注着县衙内的动静。   等到元治从县衙内走出来的时候,他才悄悄跟了上去。   元治走着走着,最后绕进了旁边的一条暗巷。   秦子越紧随其后,刚走进去,就被旁边忽然伸过来的一只手抓到。   元治按着他的肩膀,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秦兄!好久不见!”   “元兄!”   秦子越朝着元治点了点头,也不做耽误,便直接把怀中的案宗拿了出来。   元治:“这是何物?”   “你先看看,看完你就明白了。”   正说着,卷宗内忽然掉出来其中一页,被风吹得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   元治捡起来粗粗的扫了眼,眼底的情绪顷刻间变得十分复杂。   “这是寻人告示?”   “对,夏毅手中还有很多。”   元治将剩下的卷宗都大致扫了一眼,有些惊愕道:“竟然全都是少女失踪案!这些东西,你在哪找到的?”   “夏毅书房里的密室中,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这件事我不便插手,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好,秦兄,你可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元治满心欢喜,将案宗仔细收起,而后朝着秦子越道:“若真如此,想来楚楚的消息,也很快就能找到了!”   秦子越抿了抿唇,而后点头附和:“会的。”   “太好了!太好了!大人如果听说了这件事,也一定会高兴的!”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这件事还有的查。”   秦子越拍了拍元治的肩膀,而后缓缓道:“我已经出来了好几日,也该回军营了,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好,辛苦秦兄,今日太过匆忙,日后有机会,定要再与秦兄把酒言欢。”   “好说。”   辞别元治,秦子越顺着暗巷悄悄离开。   这件事,也本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只是因为碰巧听说过一些相关案宗的消息,所以才格外留意了几分。   眼下事情既然已经交给元治,他也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   回到军营之后,秦子越的日常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枯燥模式。   每日不是在训练自己,就是在训练别人。   整日来回的往返西河,有时候一整天都泡在河水里,皮都泡皱了。   甘陵军作为被秘密培养的水上作战军队,行事也必须低调,秦子越除了陪着陆清那次出去了一次之后,几乎就再也没有脱离过队伍。   寻常间,又是一月过去。   七月伊始,天气渐渐变得闷热,以往让人苦不堪言的水上训练,渐渐成了将士们每日出兵演练的期盼。   秦子越将自己陷入在这种紧锣密鼓般的训练生活中,不给丝毫空余的时间,去顾忌其他的情绪。   但是天不遂人愿,一封圣旨的到来,让秦子越心底那颗逐渐熄灭的小种子,再次激发了些许火花。   “听说,秦将军要回金陵了,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圣旨都到了,秦将军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了。”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秦将军忽然要走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哈哈哈,那你就期盼着下辈子做一回姑娘,然后嫁给秦将军,日夜不离的守着他就好了。”   “去去去!秦将军有心上人,就算真有下辈子,估计也轮不到我。”   “哎呦,你还挺有自觉。”   几人围在一处说闲话开玩笑,眼睛时不时朝着中间的某座营帐看一眼。   稍倾,秦子越从营帐内走出来,他身上穿着寻常的衣饰,手里拿着一把长剑,眉目冷淡,眸光犀利,透着股迫人的杀伐气息。   但仔细一看,又会发现他的眉眼舒展,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旁边有人低声嘀咕:“要回去见心上人,活阎王也变得如沐春风了。” 第465章 陆清   这次回金陵城的路上,秦子越忽然多出了几分归心似箭的感觉。   平常八九日的路程,硬是让他在第四日到达了金陵城门前。   这几日他几乎不眠不休的赶路,心中同时蕴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   不过秦子越是奉旨回宫,虽然心情迫切,但回金陵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进宫面见陛下。   当风尘仆仆,眼底氤氲着一层无情的秦子越站在萧聆跟前的时候,还让萧聆吓了一大跳。   重华殿内,萧聆居高临下的望着秦子越,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   “子越,朕当真是没看错你,没想到你竟然三四日就赶回来了,可见对朕的忠心不凡。”   “……多谢陛下夸奖。”   秦子越应得有些心虚,而后便直奔主题,“陛下这次召我回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吗?”   “的确有件事,不过也不着急,只是需要你暂时留着金陵。”   留在金陵?   秦子越心中松了口气,淡淡的喜悦之情跃上眉梢,他朝着萧聆拱拱手,淡声道:“微臣遵命。”   “对了,甘陵水军的操练情况如何?”   “甚好,这段时间甘陵军上下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件事情上面,将来肯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太好了,如今北海宜族不太安定,将来若有战事发生,咱们也不至于应对吃力。”   “陛下高瞻远瞩,上天必定会降福于大周,守护大周世代的安宁与繁华。”   “倒是承你吉言了。”   可能是年岁渐长,如今的萧聆身上也沾染了几分平静的烟火气,在这群后辈的面前,也没什么架子,倒是变得比以前更加随和。   萧聆从高台上缓缓而下,并朝着秦子越道:“你长途奔波,眼下便回去好生休息吧。”   “是。”   秦子越从皇宫出来的时候,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   高高的耀阳挂在天上,秦子越饱满的额头上生了一层薄汗,他也顾不得什么体面,直接用衣袖随意的擦了擦,而后翻身上马,径直朝着承安侯府所在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秦子越的心情几经变换,那张成熟俊朗的脸庞之上,也不自觉挂上了几分笑容。   来到承安侯府门外,守门的小厮见到秦子越还颇有些惊讶,赶忙上前接过了秦子越手中的缰绳。   “秦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陛下召见,所以回来的匆忙,也没时间给侯府传个消息,宋伯伯在家吗?”   “老爷和夫人都在呢。”   小厮笑着跟着秦子越旁边,而后又体贴的补充了句:“不过……小姐不在。”   话音落下,秦子越迈上台阶的脚步微顿。   他微微侧脸,朝着小厮问道:“清清……出去玩了?”   “对,柳国公府前些天就送来了请帖,邀请小姐今日过府赏花游玩,听说下午他们还要去郊外的马场赛马,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   说到这里,秦子越的脚步便彻底停了下来,眼下似乎也没了进府的打算。   小厮关切的问了句:“秦将军刚刚回来,风尘仆仆的,不如先回府休整一下吧,您看起来很是疲累。”   “……嗯。”   秦子越缓缓转身,又继续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不过……等清清回来了,劳烦府上派人去我家通知一声。”   “您和我们家小姐感情好,我们知道,您回去休息吧。”   秦子越淡淡的勾了勾唇,而后牵着马离开,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感。   秦子越的家就在承安侯府附近的一条后街上,僻静巷子里,一座二进小院,院墙灰白,透着一种古旧的味道。   这是秦子越领了朝廷的官职后不久,在金陵城中自己买的一处居所。   平日不需要外出的时候,他都是住在这里。   毕竟如今他们都长大了,也不能动不动就住在侯府或者王府里。   秦子越本来就是孤身一人,推开院门,一阵风吹过,庭院中的落叶堆了一地,随着风打着旋,发出飒飒的声响。   他的目光随意打量了一圈,而后缓缓关上了院门。   他本来就喜欢安静,所以家里连个看门的所谓仆人都没有,更加没有什么丫鬟侍女,院内冷房冷灶,看起来格外萧条。   秦子越直接回了住屋,连身上的脏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   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房顶,神情迷离。   不眠不休连着赶了三天路,秦子越本来是疲惫至极,可是脑海里面仿佛凝着一股劲,让他轻易不能坠入梦乡。   放空了半晌,秦子越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不再想她。   而此时此刻的陆清,身在宾客满堂的国公府内,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天边去。   “清清,你哥哥在忙什么?怎么最近都不见他出来走动?”   公孙毓秀端了盘枣泥山药糕,送到陆清跟前,而后看似无意的问了这么一句。   然后,陆清托着下巴,指尖蘸着茶水,在石桌上写写画画,百无聊赖似的,但就是没有听见公孙毓秀的问话。   公孙毓秀捅了捅她的肩膀。   陆清才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朝着她问了句:“怎么了?”   “你怎么回事呀?出来玩,怎么这么没精神?看你这样,待会儿还能不能好好赛马了?”   要换做平时,听见公孙毓秀的怀疑,陆清一定会跳起来反驳,激烈的证明自己是如何如何的行。   然而现在,陆清只是淡淡的应了句:“赛什么马?无聊。”   “……”   这是他们的马背上的霸王花会说出来的话吗?   公孙毓秀拧起眉头,然后摸了摸陆清的额头,嘀咕道:“也没发烧呀?”   陆清:“……”   陆清朝着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把她的手推开,闷闷道:“唉,最近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论是赛马,还是赏花,本小姐都觉得无聊至极。”   “你不就偷跑去了甘陵一趟吗?难道回来之后,红姨训你了?还是……”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提不起劲?按说你见到了秦子越,回来应该跟打了鸡血似的……”   “别跟我提他!”   提到秦子越,陆清立即敏感起来,绷着小脸冷声道:“提起他我就烦!”   公孙毓秀沉默的抿了抿唇。   合着事情出在秦子越身上?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公孙毓秀又捅了捅陆清的胳膊,缓缓笑道:“算了,我也懒得管你,不过你哥哥在干嘛?下午去马场的时候,叫上他呗?” 第466章 秦子越   “我哥?”   陆清手托着下巴,目光转向公孙毓秀,缓声道:“你最近怎么老打听我哥?”   “实话告诉你吧,我爹爹最近又在给我挑选新婆家。”   “……你喜欢我哥?”   “不啊。”   公孙毓秀摇了摇头,而后凑到陆清耳边道:“但我是这么跟他们说的,我就说我最近看上了陆衡,誓要让他拜倒在我的骑马装下,为了日后让我的耳根子清静一点,所以就委屈你哥哥帮我演出戏吧。”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哥给你打掩护?”   “也没必要说的这么清楚,我就跟我的爹爹说,我心悦陆衡,最近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把陆衡搞到手,至于其他的男人,我暂时看不上,我爹爹也很看好陆衡,虽然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很震惊,不过最后他还是挺欢喜的,至少这段时间,我能安生一些了。”   “用我哥糊弄你爹,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爹怕我嫁不出去,被退婚之后,天天想着给我找下家,愁着头发都白了,我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咱们就各使各的法呗。”   陆清愣了下,有些不解道:“你爹为什么怕你嫁不出去?你年纪也不大呀,这么着急做什么?”   “呵!有我哥哥一个榜样,我身边还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爹这么操心,也是有道理的。”   ???   陆清感觉受到了冒犯,“什么叫有我这么个朋友,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   “随口一说,您别在意,哈哈哈哈。”   公孙毓秀拿了块山药糕递到陆清唇边,而后笑道:“陆小霸王的名声在外,我可不敢惹。”   “……”   陆清再次翻了个白眼,不过对于公孙毓秀刚才提到的事情,还是应承了下来。   “我哥估计在国学堂呢,咱们过去找他吧。”   “国学堂?他去那里做什么?”   “教书呀。”   陆清淡声解释道:“他现在除了掌管户部的相关事情之外,顺带领了夫子的职位,闲暇的时候就会去国学堂给学子们上课,听说似乎很受欢迎。”   “那咱们去瞧瞧?”   公孙毓秀看起来很有兴趣,陆清也待得有些无聊。   她们和国公府的小姐辞别两句,然后便离开了这里。   ……   如今的国学堂,经过时间的洗礼,也早已不是陆清小时候记忆中的模样。   而且,除了男学子之外,国学堂早在几年前,也开始招收女学子,但大都是一些世家贵女,公主也在其列。   不过青云学堂还是女子学院,陆清偶尔也会过去上上课,不过她领的却是武学师傅的活儿。   一个月才上一次,所以平时很是清闲。   今日来到国学堂也很凑巧,里面正在进行什么诗词大会,男女学子分别在不同的区域,不过眼下是集体活动的时间,所以四周的帷幔和席帘全都被卷了上去。   彼此也互相能瞧见。   朗朗悦耳的稚嫩声线,顺着风吹向四面八方。   因为不想打扰学子们的课业活动,所以陆清和公孙毓秀一路走来也没敢大声说话,连走路都是稳稳当当的,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但是临近了之后,陆衡还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陆衡从座位上起身,而后缓缓朝着陆清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哥,我们就是随便看看,你去忙你的吧。”   陆清随口应了句,旁边的公孙毓秀伸长了脖子,四处探看,注意力全数被前方的学子们吸引住了视线。   陆衡似乎时注意到了,而后缓缓笑道:“无妨,你们若是想看,不如直接坐过去一起论学吧。”   话音落下,陆清瞄了旁边的公孙毓秀一眼,见她似乎很是向往,便打算应下陆衡的邀请。   但她刚打算开口,公孙毓秀便缩回了脖子,凑到陆清身边道:“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很是别致,让我忽然想吃竹筒粽子,咱们不如去买竹筒粽吧?”   陆清:“……”   陆衡:“……”   旁边的两人纷纷无语,只有公孙毓秀眨了眼睛,眼底一片欢喜光华。   而后陆衡笑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去吧。”   “走走走!”   公孙毓秀不明分说把陆清拉走了。   陆清百思不得其解,说好的演戏呢?怎么就忽然想起了竹筒粽子?   两人离开,陆衡重新坐到了座位上。   底下的学子,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面露几分好奇。   陆衡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目光盯在了其中一个人的外衫上面。   白色的布料之上,绣着几片翠绿的竹叶。   竹筒粽子?   陆衡忍不住垂眸笑了笑。   ……   天色渐晚,秦子越宿在自家的小屋内,迷迷糊糊中听见了门外传来的阵阵敲门声。   他先是愣了下,而后翻身而起,急匆匆的去开门,差点被门槛绊倒。   承安侯府门前的小厮,前来传话。   “将军,夫人知道您回来,特意让我们过来请您入府一起用膳,您快收拾一下吧。”   “清清回来了吗?”   “小的出门之前,正好遇到小姐,她回来了。”   秦子越点了点头,而后朝着小厮道:“你先回去,我收拾一下就来。”   “好嘞。”   小厮走后,秦子越回屋赶紧洗了把脸,顺便换了身干净衣裳,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不少,加上下午睡了一觉,所以脸色看起来也没之前那么糟糕了。   秦子越骑着马,很快来到了侯府当中。   他是常客,又是熟人,所以也不用小厮引路,便能来去自如。   秦子越知道自己应该在前厅等候,或者先去见过宋赫和榴红都行,只是他的双脚仿佛不会控制,竟直接来到了陆清所在的小院内。   陆清居住的地方,清雅幽静,院中种着几棵海棠,翠绿的枝头,挂满了粉白相间的花朵,迎风招展,甚是好看。   这样清幽的环境,不免让人的心情都变好了几分。   前方的屋门半开着,风一吹还吱呀吱呀的晃动。   秦子越勾着唇角,缓缓移步上前。   临近房间,屋内有温情的笑闹声。   “娘亲,你什么时候给我说婆家呀?我看阿秀的爹爹都急死了,你怎么也不着急?”   “我们清清有心上人了?”   秦子越的脚步微顿,眼神莫名含着一丝紧张和期待,但屋内少女的声音平静又冷然。   陆清:“没有。” 第467章 陆清   炊烟袅袅,庭院中的饭菜香气夹杂着些许的烧柴火的味道,显得十分别致。   秦子越到底是悄悄地去,又悄悄的回到了厨房。   等到陆清跟着榴红一前一后迈进厨房门槛的时候,秦子越正和陆衡靠坐在旁边的木椅上说说笑笑。   隔着朦胧的灯火,某人的侧脸看起来犹如刀刻般,瘦削立体。   烛火明明灭灭,将他的身影分成了两部分。   一般沐浴在灯火中,影影绰绰。   另一半淹没在黑暗中,透着一股不易令人察觉的落寞与孤寂。   陆清没有看太久,淡淡的扫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睑。   旁边的榴红见此情景,还颇有些意外。   以往秦子越总是与她天南地北的分隔两地,有时候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所以秦子越回来的时候,陆清总是无时无刻的粘着他,说说笑笑的。   今日倒是出奇地安静。   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榴红也没有多话,便拉着陆清一起落座。   今晚宋赫出府赴宴去了,所以眼下只有他们四个人在一处用餐。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端上桌,氛围显得越发安静。   榴红眉目染上几分淡笑,朝着秦子越道:“子越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日刚到,因为是陛下召见,所以回来之后,就先进宫面见陛下去了,今晚多有打扰。”   “这话未免太生分了。”   榴红亲自盛了碗鸡汤,递到秦子越跟前,笑着说:“多吃点,我瞧着你似乎又瘦了,还有点憔悴,想必是为了赶路,没有睡好吧?”   “多谢红姨挂心,我一切都好。”   榴红点了点头,又看向旁边默默扒饭的陆清,忍不住笑道:“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   陆清抬了抬下巴,神情看起来有些蔫蔫的,她点了点头,也支起身子盛了碗鸡汤,却转手递给了陆衡。   “哥哥,你也多吃点。”   “呦?给我的?”   陆衡笑起来,有些稀罕道:“难得啊,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   说完,陆衡还没来得及品尝一下陆清亲手盛的鸡汤,瓷碗就被陆清原原本本的端了回去。   陆清:“话多的人不配喝汤。”   陆衡:“……”   家里成天就是这样热热闹闹的,看他们斗嘴,榴红也十分欢喜,并没有打算制止。   榴红安安静静的吃完饭,旁边的几个小朋友还别别扭扭的,似乎心思也没在饭桌上。   榴红缓缓起身,朝着众人道:“我吃饱了,还有点事,就先回房了,你们慢慢吃吧。”   “哦,娘亲不喝点汤?”   “不了,你们快吃吧。”   榴红转身离开,临近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朝着陆衡笑道:“阿衡,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刚夹了一筷子红烧肉,还没送到嘴里的陆衡,顿时停下了动作。   他愣了下,而后应声:“好,我这就来。”   于是,厨房内就剩陆清和秦子越两个人了。   四四方方的方桌,陆清就坐在秦子越对面。   她面色沉静,低头乖乖的用勺子搅着碗内的鸡汤,几乎也没打算喝。   秦子越更是直接放下了筷子,一双黑眸静静的凝望着她,显然是打算说点什么。   “你……”   “我也吃饱了。”   陆清起身,猝不及防的打断了秦子越的话语,而后露出客气又疏离的淡笑,“秦将军慢用。”   “……”   成年后的秦子越,不,应该说是进入军营之后,秦子越听到了别人对于他的称呼,最多的就是秦将军。   但这三个字,他从未从陆清的口中听见过。   当然,他也并不觉得陆清会这样称呼他,甚至对他露出这样的陌生的眼神。   秦子越起初觉得自己能够承受得起,可现在面对着面,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她说‘没有’,心里就跟扎了根刺似的,难受至极。   陆清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响起‘刺啦’一声刺耳的声响。   是椅子跟地面猛地摩擦发出的声音。   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一抹冰冷的触感包围。   秦子越仓促的抓住她的手,声音透着哑调,“我们谈谈。”   “我跟秦将军应该没什么好谈的吧?”   “……叫我子越。”   陆清抿着唇,唇角的笑意有些讥讽,“我偏不。”   说完,陆清便用力甩了甩秦子越的手,但他抓得紧,也没甩开。   不过秦子越对待陆清倒也不敢用蛮力,所以虽然握得很牢,但也不至于弄疼她,就是这样牢牢地掌控着,让陆清无法脱身。   见他这样,陆清有些恼。   “秦子越,你要干嘛?”   “跟我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放开我。”   秦子越沉默。   陆清怒气上头,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再不放开,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清清,我……”   “我没空听你说这些。”   陆清把脸转到一边,而后冷声道:“秦子越,你我之间的事情,你心知肚明,可你依然选择拒绝了我,你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心意,我敢,但不代表任何时候,我都会等你。”   “上次的话说出口,我也得到了答案,你最好也别后悔。”   陆清一口气说完,然后拽回了自己的手腕。   这次秦子越没有强行拦着她,所以陆清很顺利地甩开了她。   餐桌上的饭菜,此时此刻已经凉透了。   秦子越独自站在这里,看着陆清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的某些想法,几乎也是呼之欲出。   一开始,他比她胆小,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意,也不敢要了她的未来。   到头来,也比不上她洒脱。   秦子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似乎谁也不知道。   但秦子越回到小院之后,没多久外头便想起了敲门声。   秦子越在金陵没什么朋友,所以眼下也想不到会是谁来找他。   结果打开门之后,陆衡提着两坛酒,朝着他笑道:“愣着做什么?我来看望一下失意的兄弟,不会不欢迎吧?”   “进来。”   住屋内燃起烛火,‘啪啪’的灯火爆裂声,清浅低微。   但陆衡笑了笑说:“灯花爆,喜事到,看来我们秦将军不日就会有好事降临了。”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那一套了?还是留着哄红姨开心吧,我可不吃这一套。”   秦子越率先端起一坛酒,也没拿酒碗,掀开盖子直接仰头痛饮了起来。   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流过凸起的喉结,又逐渐落在衣服上,然后渗透出几分酒香。   陆衡也没拦着,只是看着他,淡声笑道:“你把自己灌醉,能有什么用?” 第468章 秦子越   “我和清清从小生活在一个贫瘠的小山村里,寄人篱下,诚惶诚恐,半点自在也没有。”   回想起往日岁月,陆衡有些感慨。   “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拥有一位万事以我们为重的长姐,她是我和清清的贵人,小时候她曾给我们讲过一个乌托邦的故事,没有阶级的理想社会,我至今印象深刻。   长大后的清清,在我印象中,应该是姐姐希望她长成的模样,恣意随性,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束缚。”   秦子越抱着酒坛,靠坐在床下,静静听着陆衡的话语。   陆衡继续道:“清清她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她一腔赤诚,对你和对别人都是一样的,但你应该也能体会到其中细微的差距,我自认从小与你一起长大,对你还算了解,可是有些事情,我却想不通,但不管怎样,希望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就算你不想和清清在一起,起码别伤了她。”   “这阵子,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她很难过。”   陆衡带过来两坛酒,但他一口也没喝,说完这些话,他便离开了。   夜深了,秦子越把自己灌得烂醉。   意识昏昏沉沉的,他仿佛看到了那日陆清对他表露心意后,轻轻的拉住他的手的时候。   不知道是在他的梦里,还是在他朦胧不清的幻想中。   他单膝跪地,吻了吻陆清的手背。   所以后悔了吗?   秦子越大抵是知道了这个所谓的的答案。   ……   一连几日,秦子越都沉寂在家。   期间只有陆衡过来过一次,但秦子越喝的醉醺醺的,也没说上什么话。   陆衡与秦子越自幼相识,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意的时候。   在战场上,秦子越是战无不胜的铁血将军,意气风发,引无数人折腰,如今却把自己困在了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几日后,邵府送来请帖,以给霍心玉生辰宴的名义,遍邀各府,来邵家欢聚一堂,也算是趁机热闹热闹。   霍心玉如今又有了身孕,七八个月了,行动也不方便,所以她已经许久没有外出游玩了。   眼下邵祁便只能把人们邀请到家里,陪着霍心玉解闷。   北辰王府自然是第一个收到请帖的。   这日,陆清陪着陆菱一起出门巡视店铺,陆菱也想趁着这次机会,给霍心玉挑选一些时新的布料,到时候可以给小娃娃做好看的衣裳。   路上两姐妹挽着手,如今的陆菱虽然也有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但她穿着简单精致,脸上的妆容清透,红润又有光泽,气质丝毫不输旁边的陆清。   陆清缓缓开口:“姐,待会儿我就不陪你去邵府了,我和阿秀约好了去赛马。”   话音落下,陆菱眼观鼻鼻观心瞅了她一眼,笑着问:“是想去赛马,还是因为邵府有你不想见的人?”   “……”   陆清嗔道:“我的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   “好好好,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你,但是往后你也不能总是躲懒了,起码店铺的事情,你得上上心,将来姐姐还指望你来接班呢。”   “嘿嘿,反正有姐姐在,我也能落个清闲。”   “你怎么不想着让我早点清闲清闲呢?家里就咱们几个小辈,这些生意还得全靠你们。”   “不是还有哥哥吗?”   “你哥哥将来早晚是要上战场的,更何况他没你的聪明相,做生意的事情,我还是比较看好你。”   陆清顿了下,又问:“哥哥也要上战场?”   “你啊你,亏得你哥哥从小这么疼你,怎么连你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陆菱感叹道:“你哥哥的心思不在朝堂之上,早晚的事。”   “上战场的话,岂不是很危险?姐姐你也不劝劝哥哥?”   “为何要劝?”   陆菱缓声道:“我既然知道陆衡的心思,就更加不会以家人的名义来束缚他,他非池中之物,定然不会草草终此一生,更何况,当年若不是为了成全子越,如今陆衡估计也在军中闯荡出了一番天地。”   “子越?跟子越有什么关系?”   “子越孤身一人,当年不过是个稚嫩孩童,又无家世支撑,如今他能如此荣耀,全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他这一辈子都活在要证明自己的阴影之下,陆衡视他为好友,又怎会愿意为他制造新的事端?”   陆清沉默不言,旁边的陆菱见此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清清,有些事情,并非单单只是敢不敢的问题,面对千军万马,都不会流露半分胆怯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胆魄呢?”   自从成年之后,陆菱难得有和陆清这样谈心的时刻。   她语重心长继续道:“或许子越,不是不敢,只是想在对你们的事情上面,更加正大光明一些,我想他在战场上拼杀了多么多年,除了想要证明自己之外,不外乎也有你的缘故。”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真是当局者迷。”   陆菱而后提醒道:“费尽千辛万苦想要证明自己的人,内心往往充满了卑怯,子越的这份卑怯,很可能来自于你。”   ……   陆菱的话,陆清听得明白,想得却不透彻。   对于秦子越的身世,陆清从小就很清楚,可她从来也没觉得有什么。   更何况,若真要细究的话,她和陆衡也跟承安侯府的血脉上,没有一点关系。   但在感情上面,他们成了一家人,那就是一家人。   而且,从小秦子越就很优秀,陆衡虽然经常是被夫子们夸奖的天之骄子,可秦子越也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偶尔还能赶超。   尤其秦子越进了军营之后,渐渐有了几分名气。   什么时候打了胜仗,什么时候平复了叛乱。   尤其与蒙地一战之后,秦子越一战成名,渐渐也成了金陵城中世家贵女们争相谈论的对象。   她们说他杀伐果断,心思敏锐,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瞬间瓦解敌人的排兵布阵,取胜之事,犹如囊中取物一样简单随意。   人们的语言,仿佛把他描绘成了战无不胜的天神。   可陆菱却明白,任何胜利都不是天神下凡换取而来的,是秦子越日夜不休的训练,是他对自己近乎严苛的自律。   寒冬腊月里,秦子越几乎没有一天停歇,哪怕是在金陵闲暇的日子,他也没有一天松懈。   陆清还记得,秦子越第一次带队出去剿匪的时候,大获全胜,可他也受到了偷袭,受了很重的伤。   当时,所有人都在欢庆初战告捷,只有陆清心疼他身上差点被碾碎的皮肉。 第469章 陆清   秦子越说过,从军之人,身上的疤痕,便是荣誉的勋章。   陆清却不敢苟同,时时替他担心,每次往来的书信上,必定会叮嘱一句:不可以受伤。   是不可以。   秦子越每次看到都会淡然一笑,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可每次受了伤归来,他都忍不住担心。   若要小姑娘看到,只怕又得哭鼻子。   还得当着他的面,哭的梨花带雨,惹得他心疼不已,连连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受伤,最后还得把眼泪鼻涕全都蹭到他的身上,才算罢了。   ……   八九月份,正是天气燥热的时候。   陆清虽然应邀和公孙毓秀来到了郊外马场,但是顶着大太阳,她们也没有赛马的兴致,索性躲在凉亭内,喝着冰镇的果茶,倒也十分舒爽。   忽然,公孙毓秀嗤笑了声,放下手中的茶杯,声音讥讽道:   “冤家路窄呀。”   “什么冤家?”   陆清顺着公孙毓秀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三五个锦衣玉服的世家公子,被马场的杂役犹如众星拱月一般,迎了进来。   其中还有两个脸熟的。   一个是曾经轻狂无知,被陆衡一拳打倒在地的钱有为。   另一个是行为不端,先与他人有染,后又坏了阿秀名声,抢先退婚另娶的周子琰。   还真是两个冤家。   陆清和公孙毓秀也算是金陵世家中的个中翘楚,姿容不凡,颇为惹眼,自然也吸引到了钱有为和周子琰的注意。   公孙毓秀直白的翻了个白眼,压根懒得理会他们。   谁料,这两只苍蝇却兴致勃勃的非要凑过来。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子琰的未婚妻公孙女侠吗?”   钱家和公孙家本来关系就不好,后来每次钱有为见到阿秀都要冷嘲热讽一番,长此以往,两家的关系更是岌岌可危。   偏偏钱有为生了一张贱嘴,每次还非得要惹了阿秀。   公孙毓秀冷了脸,“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小姐跟周子琰可没有半点关系。”   “对对对,本少爷差点忘了,公孙女侠已经被退婚了,不知道令尊有没有为你找到下家呢?”   “噗——”   旁边的周子琰笑出声,随意看向公孙毓秀。   若要单论美貌的话,公孙毓秀这颗小辣椒,模样长得也不差,甚至眉眼间有几分英气,倒不同于寻常的闺阁女子。   周子琰之前也很是中意。   只是这颗小辣椒除了脾气火爆之外,也很不通人情,明明都是未婚夫妻了,却不肯委身于他,还出言对他冷嘲热讽。   是个男人,周子琰就咽不下这口气。   尤其退婚之事发生之后,公孙毓秀将他大骂了一顿,差点动起手来,周子琰就更加记恨上了。   眼下听了钱有为的话,他的心里倒是畅快了几分。   “小辣椒,听说你爹最近在给你找婆家,是不是真的?”   “周子琰,你别太过分!”   “哎呦呦,这就过分了?又想打我了?”   周子琰贱兮兮的挑眼看了公孙毓秀一眼,而后轻薄道:“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你若是给我赔礼道歉,我就好心纳你入府,像你这种野蛮任性的女子,如今被退了婚,肯定没人要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公孙毓秀捏紧了拳头,缓缓起身。   “周子琰,明明是你行为不端,与其他女子厮混,你却黑白颠倒,往我身上泼尽脏水,单方面退婚,害得我们家名誉扫地,我没跟你计较,你反倒几次三番过来纠缠,我看你的确有点欠收拾。”   “怎么?又想打人?本少爷告诉你,我们这次是有备而来。”   说完,周子琰一招手,一群孔武有力的打手便鱼贯而入,将两人牢牢的护在了中间。   周子琰眉眼得意,“如何?”   旁边一直沉默着的陆清已经悄悄把鞭子握在了手中,她站在公孙毓秀旁边,淡声道:“费什么话,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咱们哪有不招呼的道理?”   “是啊。”   公孙毓秀转了转脖子,指节被她捏的咔咔作响,并朝着周子琰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脸。   “小子,你今天死定了。”   陆清和公孙毓秀,全都出身于将门世家,从小到大学的功夫可不是假把式。   虽然钱有为和周子琰是有备而来,可他们也没想真跟陆清和公孙毓秀对上。   最近吏部出了一些问题,钱有为的父亲受到了不少申斥,周家与钱家乃是表亲,这件事也是从吏部一个侍郎开始的。   而这个侍郎正好是周子琰的叔叔。   钱家和周家把持着吏部,朝堂当中早有怨言,公孙家也因为之前阿秀被退婚一事,对周家不依不饶,几次上书要求严查严办。   惹得钱家和周家颇为不快。   今日听闻公孙毓秀来到郊外马场,钱有为和周子琰闻着味就赶来了。   原本想要利用公孙毓秀杀了杀公孙家的威风,没承想却彻底惹恼了陆清和公孙毓秀。   秦子越跟陆衡匆匆赶到马场的时候,这里的情景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七八个大汉被绳索捆在凉亭的四周,嘴里还都塞着衣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却动弹不得。   而钱有为和周子琰分别被绑在长凳上,裤子都差点被扒光了,旁边站着几个公孙家的家奴,一个个手持长棍和戒尺,一下一下擂在两人的屁股和脚心上。   陆清和公孙毓秀背对着惨叫声迭起的方向,旁边的公孙洛起递上清茶,悠哉悠哉的和他们坐在一处。   公孙洛起:“今天天气真好。”   公孙毓秀:“确实。”   陆清呷了口茶,“舒坦。”   陆衡:“……”   秦子越:“……”   “公孙毓秀!本少爷告诉你,赶紧把我们放了,否则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就是!你敢捆了我们,还敢如此羞辱我们,回头我一定让我爹弄死你们!”   “公孙毓秀,你这个贱人!快放开我!”   “放开我们!”   钱有为和周子琰被打的惨叫连连,还不忘骂上几句。   公孙毓秀被气得直接站起来,刚想回头,却又被她哥哥公孙洛起给按回了原位。   “哥哥既然来了,就没有让你动手的道理。”   说完,公孙洛起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鸡毛掸子,递给了旁边的小厮,而后淡声道:“看来钱少爷和周少爷觉得不舒服,你们再好好伺候伺候。”   “是!”   说完,那些小厮拿着鸡毛掸子,便开始挠两人的……脚心。 第470章 大结局   “哈哈哈哈……公孙洛起,你这个狗儿子……哈哈哈……快放开我……哈哈哈哈,小爷一定会弄死你哈哈哈哈……”   怕痒之人,就是有这点坏处。   公孙洛起听着从周子琰嘴里冒出来的又气又诡异的笑声,也禁不住勾了勾唇。   他缓缓摸出了一把匕首,贴着周子琰的侧脸。   周子琰吓得顿时噤声,但又控制不住笑声,最后忍得脸色都青白起来。   “公孙洛起!你给我等着!”   “我妹妹在你这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我们家都没找你要说法,你却不依不饶了起来,看来你是真的不把我们公孙家放在眼里。”   “赶紧把我放了,否则我定要让你死无全尸。”   “哎呦,好怕呀。”   公孙洛起唇边扬着淡如春风般的浅笑,语调却冰冷至极:“不如我先送你去见阎王好了,免得回头死无全尸。”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说完,锋利的匕首贴上周子琰的脖颈,顷刻间鲜红的血珠便渗透了出来。   周子琰瞪大眼,呼通一声,而后道:“公孙洛起!你在干什么?”   “还敢嚷嚷?”   公孙洛起又是一刀。   他的力道并不大,但是匕首锋利,虽然伤口也不深,但是脖颈处的皮肤很薄,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割破血管。   周子琰气的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而公孙洛起的眼神也猛地一亮。   他抬手按住周子琰的血管,轻轻笑道:“继续嚷嚷呀?只要你敢出声,我保证让你顷刻间见到阎王爷。”   ……   活菩萨不常见,如今倒是遇见活阎王了。   最后,钱有为和周子琰是被人从马场里抬出来的,不仅被吓得腿软,裤子湿了一大片,地上流下了一摊黄渍,令人作呕。   公孙洛起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却是个能成大事的!   陆清简直是佩服不已!   之后的几天,陆清和公孙毓秀都乖乖待在家。   可两家的长辈们却愁眉苦脸,有苦说不出!   钱有为和周子琰的事情,已经在金陵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但是有关于他们受伤的前后细节,钱家和周家却闭口不言。   不过,前前后后也有不少流言蜚语传出来。   平时钱有为和周子琰的名声都不怎么好,仗着颇有架势,连强抢民女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周子琰更是妻妾成群,整日厮混。   公孙毓秀和周子琰的婚约,原本是从小订下来的,当时周子琰的父亲是公孙毓秀的爷爷麾下的一名指挥使。   两家关系还算亲厚。   谁曾想,一朝翻脸,竟如此不顾往日恩情。   本来公孙毓秀就说过自己不喜欢周子琰,可是公孙家为着这份情谊,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有提出退婚的事情。   反倒是周家瞒着公孙家联络了新的亲事,等到人家姑娘的肚子都大了,他们公孙家才知道周家竟然打算让阿秀进门当妾室!   公孙毓秀的父亲咽不下这口气,直接上门讨要说法,反而被周家人诬蔑滥用武功伤人。   不仅如此,还趁机抹黑阿秀的名声。   这口气,阿秀也算是忍够了。   陆清在家安安静静的待了一个月,她知道自己闯了祸,虽然两家没有闹起来,但也不代表她就相安无事了。   所以这一个月还算听话乖巧。   初秋天气爽朗,今日陆衡约了一众好友去猎场围猎。   陆清求了好久,终于让榴红松了口,于是和公孙毓秀约好,也一道跟着去了猎场。   到了猎场,陆清发现秦子越也在,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几乎都没见过几次面,虽然惩罚钱有为和周子琰的时候,匆匆见了一面,但也没说上话。   陆清在家的一个月,倒是时常能收到秦子越给她送来解闷的小玩意。   而且,每次都会附赠一封书信。   陆清从来没有回过信,但是每次看到小厮拿着秦子越的东西给她时,她的心里又不免有几分期待。   她察觉到了秦子越的态度变化,心情难免也有几分松动。   再加上陆菱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她便更能体会秦子越的心情了。   这些年,她和哥哥在姐姐的庇护下,快快乐乐的成长。   秦子越虽然与他们关系好,却依旧是独身一人,他一直活在别人的目光中,大概是从小听多了别人质疑的话,所以才会那般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陆清活的恣意,虽然小时候也吃过不少苦,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伤痛早已渐渐忘却。   留在记忆中的记忆碎片,都是被人好好呵护着长大的。   可这些东西,秦子越或许曾经也拥有过,但他拥有的战战兢兢,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   姐姐说,子越之所以这么努力,就是因为想要证明他自己值得拥有这一切。   可面对陆清的时候,秦子越无法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里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如此卑微的。   她仰望如高山明月一般的心上人,也曾将她奉若神明。   陆清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这么深刻的体验。   今日,秦子越隔着人群,远远的望了陆清一眼,他就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想去打扰她。   毕竟陆清最近难得出来一趟,他不想过去搅乱他的好心情,便只能偷偷摸摸的看她两眼。   可陆清却似乎没打算放过他。   秦子越看到陆清在朝着自己走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连他自己都觉得仿佛是错觉。   可陆清的的确确走到了他的面前,还仰头看着他。   “秦子越,你想不想让我原谅你?”   “……想。”   陆清毫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而后他笑了笑,“你今天要是赢了我哥,我就原谅你。”   说完,秦子越愣了下,望了不远处的陆衡一眼,又看向陆清:“当真?”   “当真,但是你不可以透露这个消息,必须全力以赴。”   “好。”   秦子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转头朝着陆衡而去。   陆衡正带着公孙毓秀研究待会儿进山之后,行进的方向,然而身后一阵阴风扫过,顷刻间有人便挟持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往身后拖去。   “干嘛?”   “打一架。”   “什么?”   “你别废话,打一架,我不会留情的。”   “啊——”   陆衡捂着自己的脸,鬼叫一声:“秦子越,拿命来吧!”   ……   从晨雾茫茫,到日头高照,再到眼下明月皎皎入华池。   公孙毓秀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并朝着旁边的陆清问道:“打完了吗?”   “……还没。”   “呵,今天的围猎又泡汤了吧?”   “按照目前这个情况,似乎是这样没错。”   “……”   公孙毓秀抿抿唇,“你出的好主意。”   “嘻嘻,我现在还有另一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听?”   “……说来听听。”   稍倾,陆清和公孙毓秀一起上前,一个用鞭子勾住了陆衡的脚,另一个趁机上前直接从身后将陆衡扑倒,顺势将他按在地上。   陆衡:“???”   下一秒,秦子越的长剑悬在了陆衡的脖颈之上,“你输了。”   陆衡:“……”   秦子越直接将长剑丢在地上,抓住陆清的手,带着她翻身上马,两人共乘,踏着月色,身影很快消失无踪。   “送你回侯府?”   秦子越的声音异常平静,只是握着陆清的掌心沁出了一层濡湿的汗液。   是紧张所致。   陆清靠在他怀里,“去你家,不好吗?”   “……你想好了。”   他现在可保证不了,待会儿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陆清笑道:“想好了。”   两人同时笑起来,秦子越从身后亲了亲她的耳尖,声音缱绻:“陆清,我爱你。”   从此山高水远,你我不再分离。   ——   ——   至此,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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