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狼兔 作者：阙未栖
　　内容简介
　　高冷直男大学教授攻×软糯偏执小结巴受
　　总喜欢黏着蔺域非的小拖油瓶跑了，留下一张纸条，从此杳无音信。
　　蔺域非虽然纳闷不解，但七年过去，他以为自己都快把那人忘了，直到在校门口，他一眼认出来那个正在摆摊的少年。
　　小笨蛋变成了大笨蛋，一样的胆小又软糯，还多了点结巴，最严重的是，他竟然没认出自己？
　　他蓄意接近，只想弄清楚当年的缘由，结果某天小笨蛋忽然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对他道，“我、我不好的…你别、别喜欢我……”
　　蔺域非感到羞恼，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莫名的心情，冷道，“你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喜欢你。”
　　他看见小结巴眼里的惊讶与难过，心里忽然一紧，又听见人负气似的说，“我也不喜欢你…”
　　那天后，小结巴没来出摊，蔺域非却忽然慌了。


第一章 重遇
　　放学了，人潮鱼跃涌出，伴随着晚霞和风，冒着油烟滋滋的香气和欢笑闹腾。
　　“小哥，今天卖烤串儿啊，啧，真香，先给我来个五串。”
　　“我要十串，照旧，五个鱿鱼三面筋俩腰子，还记得我吧？”
　　“记、记得，辣椒孜然都要，多、多放辣，对吗？”
　　“对，甭打包了，就在这趁热吃。”
　　“好…”
　　“冰糖葫芦——诶，同学，来根糖葫芦吗？”
　　“……不了不了。”
　　“上次吃的烧饼，上上次吃的寿司，这次咱们吃啥？哎！好香啊，看那边，要不咱撸串去吧？”
　　“行啊，走。”
　　大学城里的小吃街在放学时最是热闹，各式各样的小吃，各种青春洋溢的脸，就是个头太多，人堵得慌，想要开车穿过去是真的难。
　　蔺域非跟着学生一起下课，他的车停在学校里面，通常他都会待在车里等几分钟，等人流高峰散了，他才开车回家。
　　他去取车，路上突然被人揽住肩膀截了胡。
　　蔺域非冷着脸顺势后腿一步躲开那只手，然后面无表情地望着来人。
　　顾山像是看不见他的神色，又热情地凑上去，“蔺教授，回家呐？我好像从没见你在学校吃过晚饭，怎么，家里藏了人？”
　　蔺域非，“有话直说。”
　　顾山立马道，“请我吃顿饭呗。”
　　说完，他又笑嘻嘻地补充，“这不是前些天刚交了个女朋友，工资花没了，老爷子也不管我，也只有好兄弟你……哎！就一顿饭大哥，哎呀求你了～”
　　蔺域非毅然转身，却毫不出意料地被拽了回来，他闭了闭眼，已经无语到再也说不出什么，他活到现在一身清明，怎么就搭上这样的损友？
　　学校外小吃街的尽头，有几家装修风格不错的私人餐馆，价格偏高，学生去得比较少，所以也相对安静，重要的是味道不差，顾山经常喜欢去那里。
　　蔺域非就这样被拽进人群，一身清冷的气质仿佛天上的孤仙误入喧嚣凡尘，过路的学生不由自主地在他身边让开距离，眼神却无一例外地追随着这个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男人，恭恭敬敬地喊‘老师好’。
　　顾山就不一样了，他性格豪爽，经常跟学生们打成一片，叫他的人声音明显比叫蔺域非活跃了一个度。
　　顾山简单T恤加黑西装裤，过分的是居然穿了双人字拖鞋，他手贱地扯了扯蔺域非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带，老神在在地道，“穿太正式了，老蔺，你刚回国教书，没什么经验，这跟学生交流呀，首先就得拉近与他们的距离感，就比如说我……哎你看你看，那边人这么多呢，肯定是那个小孩，他手艺老好了我跟你说，快快，给钱给钱，我上去挤挤。”
　　在蔺域非冷漠又嫌弃的目光注视下，顾山面色如常地从他钱夹里掏出几百块大钞揣进自己口袋，然后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形象地往人最多的地方挤。
　　“哎，尊老爱幼尊老爱幼，先尊老啊！同志们让让，放下那些烤串，让老师来！”
　　“咦惹～又是顾老师，太不要脸了……”
　　“老师手下留情啊老师！我等了老半天了！”
　　一阵鄙夷与哄闹中，顾山举着一大把烤串挤出来，全身而退，得意洋洋。
　　蔺域非觉得自己快没脸看了，忍不住背过身去，不想搭理这没皮没脸的玩意儿。
　　“顾、顾老师…找您的钱……”一个弱弱软软的声音追出来，蔺域非听着，竟莫名觉得熟悉。
　　顾山无所谓地摆摆手，豪气道，“不要了！”，引来一阵惊叹声。
　　顾山膨胀地哼出声，然后笑嘻嘻地凑过去把烤串献给金主，“蔺哥，您请…”
　　一只修长的大手怼在脸上，直接把顾山推开，蔺域非看也不看他，径直上前走了几步。
　　今天的生意依然很火爆，言小软被围在人群中央，不断擦着额头上的汗，他手上翻了个面，香油滋滋的烤串便爆发出一阵诱人的香，有些同学等得又急又馋，不断地催他快点，言小软也急，可是他得把握好火候才能做出最好吃的烤串，他知道自己口吃，着急起来更是难跟人讲明白，索性便不开口了。
　　所有酱料都是他自己调的，烧烤技术也是他自己一遍遍揣摩出来，他本身贪食，也是个小吃货，他能出摊来卖的东西都得是先过了自己这关，所以生意不出意料地很好。
　　只是这大热天烤串实在是太热了，好累，热浪打在脸上烧得脸红彤彤，有点难受，他明天不打算摆摊卖烧烤了。
　　不卖烧烤，他还会做寿司，炒粉，还会卖关东煮和小糖葫芦，他会的东西很多，每隔一段时间变换着卖，而且味道都很好，这也就导致他每天不到八点就能把带来的库存都卖完。
　　终于人散了，言小软差不多收拾一下摊子，喝了口奶，打开便当盒准备吃出门时自己做的寿司，刚吃了一个，他发现他的小推车面前还站着一个人没有走。
　　这人长得……好高好帅，一直盯着他看，言小软咕咚把嘴里的米饭咽下肚，紧张地站起来，道，“卖、卖完了，都没有了，明、明天再来…”
　　蔺域非看着他，张嘴刚想说什么，顾山不知从哪冒出来，猛地搂住他的肩膀，“干嘛呢？我串都吃完了，别是想赖账不请我客吧？告诉你休想啊，走走，快点的。”
　　蔺域非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他那只油手上，皱眉，“你刚吃完那种东西，擦洗手没有？”
　　顾山无所谓道，“洗什么手？擦擦就好了，我又不像你有洁癖，放心放心，碰不着你，哎，小软，先走了啊！”
　　言小软认识顾山，那人是他这里的常客，他点点头，冲人摆摆手。
　　蔺域非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被顾山拽走了。
　　他们走后，言小软也不继续吃自己的晚饭了，把饭盒盖好盖子，收起自己的小板凳，他推着车子就回去了。
　　顾山偷摸摸凑到蔺域非耳边，朝他挤眉弄眼地问，“刚才你站那盯着人家看这么久，该不会是相中他了吧？”


第二章 言小软
　　蔺域非冷冷地瞥他一眼，顾山立马举起手投降，“我瞎说，我不要脸，是我错了！”
　　“你怎么可能喜欢男的呢？就说你家老爷子也绝对不可能同意，这年头的gay混得可不太好，你要保护好自己……”
　　蔺域非已经不耐烦地丢下他走远了，顾山嚎上两嗓子，连忙跟了过去。
　　第二天傍晚，言小软依旧推着自己的小车来了，这次他卖的是粽子和粥。
　　粽子有秘制肉馅的，咸蛋黄的，还有甜蜜饯儿的，粥是红豆粥，他包的粽子个头非常大，一般卖他都是切成两半，一半半卖的，金黄色软糯的糯米，中间一块深色的精瘦腌肉，粽香和肉香隔着距离都能闻到，勾得人口水直流，红豆粥香郁浓稠，甜味十足，几乎是他刚把车停下，就有客人不自觉地走过来了。
　　尽管是只有十分钟的课间休息，他的小摊子前面也是生意火爆，上课了很快响起来了，有的人没抢到，边跑还不忘回头冲他说记得给自己留一份，别卖光了。
　　言小软高兴地切好粽子，细心打包好，然后蹲在小车后偷偷地数钱，他卖得不算贵，其实有钱赚他就很开心，但谁又会嫌自己赚得多呢？
　　他正数钱数得投入，头顶突然投下来一片阴影。
　　“生意挺好，赚多少啊你？让我看看。”这人说着就伸手去抢言小软手里的钱，得亏言小软眼疾手快把钱藏在背后才没被他拿走。
　　他的生意好，自然的，别人的生意就会相对要差些，虽然他不是有意的，但他确实无形中拿走很多的客源，附近这些小吃摊的摊主眼红他已经很久了。
　　言小软不敢跟他们争，默默推着自己的小车往角落走，但是被拦住了。
　　以往他都是这样做的，但是这些学生们一个个精的很，都已经会闻着味儿找他了，不管他躲到哪里，生意都会跟他到哪里，这不是他的错，但在这些人眼里，他就是有错。
　　言小软被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围着，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他会被打，他的车子被掀翻，辛苦做的食物被砸的稀烂，然后，他还要自己默默地收拾残局，他很难过，想到了自己的晚餐还没吃，一会儿该要饿肚子了。
　　他提前在心里安慰好自己，然后身体轻颤地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结果是，等了好一会都没有下文。
　　他抬头去看，发现周围又围了很多人，看他们身上的球衣和手里抱的篮球，应该是总喜欢在附近操场打球的那群男生。
　　“怎么呢？几个人围着他，是想怎样？”周长垣搭上一人的肩膀，咧嘴露出一颗虎牙，满脸笑容一副客气好说话的模样，但手臂收紧的肌肉和他眼神里的威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几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实在没法和这群浑身结实肌肉活力四射的年轻人比，这几个人唯唯诺诺，缩回自己的地盘去了。
　　周长垣玩着手里的篮球，笑着道，“一大把年纪了，自己没点本事，却只敢欺负小孩，忒不要脸。”
　　那几个人被如此直白地羞辱，却也不敢回怼，摆弄这摆弄那，一个个都装耳聋。
　　一群少年轻车熟路地在言小软的摊子上翻了翻，拿起粽子就毫不客气地往嘴里塞，有的甚至不用言小软动手，自己找到碗打了红豆粥喝，但他们毫无例外的，都自觉掏了钱放在言小软的箱子下压着。
　　周长垣是这个球队领头的，他叹着气揽住言小软的脖子，动作比他刚才对那帮人要温柔不知多少，他道，“怎么又被欺负了，下次别这么傻就在这站着给人欺负，记得一定要跑来找我，哥哥我给你出气。”
　　言小软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都快要飞出来了，快速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重重点了点头，“嗯！”
　　周长垣露出虎牙，摸了把他柔软的发，奖励道，“真乖。”
　　转头，看见什么，他一脚就踹过去，笑骂，“你是猪吗？吃这么多！不会给我留点？诶？今天是粽子，好香啊，小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言小软捏着衣角，害羞道，“我，我也喜欢…”
　　周长垣没听清，拎起一只粽子，咬了一大口，顿时满足地叹了口气。
　　蔺域非下班了，他心里还记着昨天的那个少年，这次直接把车开了出去。
　　黑色的宝马在人群中缓慢穿行，蔺域非四处看了看，没找到那个人，他给顾山打了个电话，“他叫什名字？”
　　顾山接了电话一脸懵，“啊？”
　　蔺域非蹙眉，“昨天那个。”
　　顾山懂了，他想了想，道，“好像是……姓言？我一般叫他小软，这名字挺那啥，不过跟他的性格还是很搭的，叫言软还是言小软来着，不太记得…”
　　蔺域非干脆地挂掉电话，他看见那个人的背影了。
　　今天收摊倒是早，看来每天的生意都不错，不过他的名字……言软？
　　不对，不该是。
　　他的车不知不觉跟了人一路，言小软忽然停下，蔺域非也踩了刹车，言小软奇怪地回头看了眼，蔺域非默默把车靠边停下。
　　他觉得他应该找人问清楚，但是他有太多的不确定，所有的东西现在都还只是他的猜测和怀疑，没有足够把握的事，他不会轻易去尝试，于是，他只是默默地跟着。
　　他看见言小软停下来，在小车面上的箱子里翻了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然后他掏出一个小方盒，还讲究地戴上一只一次性塑料手套，把盒子里饭团模样的食物往嘴里塞，饭团不算大，但他往嘴里塞了两个，一边一个，两边腮帮子都鼓鼓的，然后嚼啊嚼，有点狼吞虎咽的味道。
　　蔺域非没见过这种吃法，感觉像只小仓鼠偷食，吃不完都往嘴里藏。
　　吃完，言小软还拿出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保温瓶，咕咚咕咚就着水把饭咽下肚。
　　里面装的应该不是水，因为喝完后，他嘴角还残留有乳白色的奶渍，被他伸出舌头舔掉了，蔺域非观察得很细致。
　　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第三章 接触
　　第三天，蔺域非下班下得早，他被那个少年的事困扰了几天，他觉得不管怎样，事情在今天必须得有个进度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在捉弄他，他来到校门口那条小吃街，沿路走了一遍，又没找到人。
　　蔺域非皱起眉头，再这样下去估计又得拖到明天，他还把学生的成绩单落在办公室了。
　　其实也没必要再回去拿，因为他手里有电子档的，但他回家也是一个人，没有别的事情。
　　也就是这个不经意的选择，让他在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在观众台看到了那个身影。
　　高年级的学生正在和一年级新生打比赛，那个少年是喜欢看篮球比赛？
　　言小软抱着一瓶矿泉水和一罐旺仔牛奶，乐津津地看着他们打球，目光一直追随着高年级队的某位学长。
　　突然一声哨响，比赛进入中场休息，被打飞的球抛出一个弧度，砸向篮球场外，观众席上的言小软见状，放下水连忙跑去帮忙捡。
　　球轱碌碌转，一直到在一双锃亮的皮鞋面前停下，言小软追着球，正要蹲下去捡，一双修长有力节骨分明的手出现在眼前，把球捡了起来。
　　言小软抬起头，仰面和蔺域非对视。
　　言小软记得他，几天前这人站在他的摊位面前，没说一句话，但那隔着人间烟火的惊鸿一瞥，却让言小软至今难忘。
　　他太好看了，皮肤又白长得又帅，言小软想不出什么形容词，但好像不管是什么样夸张的词语放在这个男人身上，都不显得夸张。
　　“谢、谢谢…”言小软接过球，有点紧张了。
　　蔺域非张了张嘴，想问他叫什么名字，但是忽然有一个人朝他们跑了过来。
　　“蔺老师！”周长垣小跑过来，头发汗湿，手臂肌肉满是汗流，热得不断扯着衣服扇风，他笑道，“您也来看我们打比赛？”
　　他看了看蔺域非，又看看言小软，介绍道，“他是我干弟弟，叫小软，可爱吧？”
　　言小软脸颊红红，有点不好意思，蔺域非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蔺域非道，“我还有事，先走。”
　　他转身走了，看得出来言小软和周长垣的关系不错，特别是那句弟弟，让他心里忽然就不怎么舒服。
　　周长垣莫名其妙地看着蔺域非离去，低头和言小软对视，笑了笑，“蔺老师在我们学校出了名的高冷，名不虚传吧，对了，我跟你说他教数学的，非常厉害，他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不久，你应该没怎么见过，没事，嗯？水给我买的？”
　　言小软闻言，忙点头，把两瓶水都递给他，周长垣笑着接过矿泉水，摸摸他的头道，“牛奶我就不喝了，你多喝点，长高高。”
　　言小软的头发被他揉得乱七八糟，小脸更红了。
　　言小软今天没摆摊，他是专门来看周长垣打球赛的，晚上他们球队的人要去聚餐，周长垣叫言小软和他们一起去，言小软不喜欢凑热闹，心里很遗憾，但还是摆摆手拒绝了。
　　他喝着那罐牛奶，走路时一边低头翻看着今天偷拍的周长垣打球的照片，一边高兴地傻笑。
　　“……呜！”
　　他撞到人了。
　　不仅撞了人，牛奶还没拿稳撒了人家一身，他怕极了，连连低头道歉，浑身找纸巾想把人家被弄脏的衣服擦干净，“对、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这人的嗓音很低，很有磁性，又性感，莫名让言小软耳熟。
　　言小软抬起头，果然是他。
　　他们见过几次面了，算起来，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跟他说得上话……是在这么尴尬的时候。
　　言小软觉得很抱歉，这还是周长垣的老师呢，他低着头，紧张得结巴越发严重，“对、不起，我、我帮你洗，这个…”
　　“没关系。”蔺域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重复了一遍。
　　他对言小软道，“走路不要低头玩手机，容易发生意外，要对自己负责。”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显得有些冷淡，就好像在严肃地教训自己犯了错的学生，而言小软把头埋的更低了，声若蚊吟，“嗯，对不起…”
　　他一直道歉，蔺域非微微蹙起眉头，“要回家？没跟你朋友一起吗。”
　　言小软道，“他、他们去聚餐，我不、不去，我先回家。”
　　蔺域非道，“你家在哪。”
　　言小软道，“在中城、酒店公寓。”
　　蔺域非若有所思地默了一会，又道，“打算怎么回去。”
　　言小软捏了捏衣角，道，“我打、打车。”
　　这种带点命令式又好像随口一问的语气，却让言小软不由自主地都老实交代了，或许是蔺域非的气场太强，又让人感觉到安全可靠，就算把所有信息都告诉他也没关系，但归根到底，好像还是言小软道性子太软了。
　　蔺域非往自己身后后看了看，道，“你站在这不要动，等我两分钟。”
　　他没讲缘由，说完直接就转身走了，言小软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想到自己弄坏了人家的衣服，这时候应该要好好听话，于是真的乖乖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
　　果然不到两分钟，蔺域非把他的车开了过来，落下车窗对路边乖乖的人道，“上车，我送你回去。”
　　言小软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拒绝，“不、不用了…”
　　蔺域非又重复一遍，语气略重，“上车。”
　　言小软，“……”
　　他还是太胆小了，别人给他摆一点脾气他就立生怯意，自觉拉开车门，坐到后座去。
　　蔺域非看了他一眼，然后开车，一路无话，他的车开进繁华的商业中心城，然后找了个停车场开了进去。
　　蔺域非下车，敲了敲车门，言小软试探地钻了出来，这里的消费水准是他达不到的，所以他几乎没怎么来过，蔺域非走，他就抓着自己的斜挎小包亦步亦趋地跟着。
　　蔺域非走进了一家男士服装专卖店，一开始店员以为后面跟着的言小软只是随便进来看看的，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蔺域非一身的正装价值不菲，而言小软，浑身的衣服说都是地摊货也不为过，两个人交流也几乎是无，不像是同伴，店员摆了脸色，差点把言小软赶走，是蔺域非皱眉阻止了，店员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连忙赔笑把人请进来。


第四章 抵触
　　蔺域非有洁癖，谈不上多严重，但那点在白衬衣上已经不怎么明显的奶渍还是让他感到浑身不舒服，他不可能穿着这样的脏衣服到处走，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来买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他瞥了一眼，看见言小软一个人坐在角落，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先前嫌弃他的那个店员讨好讪笑地给他倒了杯水，他也不接，摇摇头把脸扭到一边去。
　　蔺域非拿了件衬衣，正准备结账，言小软看见了，立马小跑过来，一边翻着自己的小包，“我、我给你买！赔给你的……”
　　蔺域非看着他，没说话，前台结账的收银员笑着问言小软，“先生您好，一共是一万三千九百元整，请问是刷卡还是现金支付？”
　　言小软惊呆了，看看蔺域非，又看看他买的仅仅就一件衬衣，摸着自己钱包里那几百块钱还有几毛的硬币，有点不知所措。
　　蔺域非没有为难他，本来他也没打算让言小软赔，他道，“刷卡。”
　　买完衣服，蔺域非又带着言小软去西餐厅吃饭，他觉得自己做的这些应该能算友好热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言小软好像越来越抵触，焦躁不安的情绪渐渐表现在脸上，连吃饭时也不能坐好，时不时往窗外看。
　　蔺域非的教养让他吃饭时保持安静，但他实在有点受不了言小软总是动来动去，微微皱眉，道，“好好吃饭。”
　　言小软顿了一下，安静了，他学着蔺域非切牛排，有样学样，一小块一小块，但是肚子饿，他偷偷瞄了眼蔺域非，发现他没有在看他，于是用叉子叉起肉，整块地咬，他是真的不会吃，酱汁沾得嘴边到处都是。
　　蔺域非额角青筋抽了又抽，但还是忍了下来，食物是用来吃的，至于怎样吃，没必要用那么多规矩去束缚，看个人喜好，言小软如果喜欢这样，他没道理干涉。
　　言小软先吃完，蔺域非随后也放下了刀叉，言小软吃完像是在等着什么，但蔺域非说，“嘴擦干净，走吧。”
　　言小软默默把嘴擦干净，表情有些失落。
　　这一会言小软学了聪明，知道自己付不起账单，就默默地在蔺域非身后跟着，路上，蔺域非问他，“你今年多大。”
　　言小软看着车窗外，回答道，“十九了。”
　　蔺域非又问，“这个年纪应该在念大学，为什么不？”
　　言小软沉默了一会，道，“不想学，就不读了。”
　　竟然不结巴了，蔺域非有点意外，但是听到他这样的回答，他还是很不高兴。
　　他道，“你喜欢我今天见到的那个学生。”
　　他说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言小软睁大眼睛，炸了会毛，随后攥紧自己的小包，道，“跟、跟你没关系。”
　　他是周长垣的老师，可他不是言小软的，言小软只是喜欢周长垣，他们没有在一起，就算是老师也管不着。
　　蔺域非没说什么，只问道，“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
　　言小软愣了一下，有点不高兴，小声道，“他是你的学生，你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蔺域非平静地道，“我是来教书的，不是来记名字的，一个年级的人有很多，我不可能每一个都记住名字。”
　　好有道理，言小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捏了捏手指，低着脑袋道，“他叫，周长垣，人很好的。”
　　蔺域非没做声，等把人送到地方，言小软跳下车，冲他弯了弯腰，道，“谢谢。”，然后飞快地跑进楼里，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经过一晚上的观察，蔺域非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就是自己好几年前走失的那个弟弟，然而，他好像一点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小没良心的，蔺域非踩下油门，原路返回了。
　　后面的几天，蔺域非发现言小软好像在躲着他，周长垣也发现了，最近蔺老师喜欢吃路边摊，主要是喜欢去言小软的摊子上买吃的，但言小软好像不太喜欢他来，一看见他，要不就是说卖完了，要不就低着头迅速地做好递出去，巴不得他赶快走，蔺域非有好几次想跟他说些什么，最后都没办法说，言小软跟别人还带笑一下的。
　　“怎么了小软？蔺老师欺负你了吗？”周长垣玩笑道。
　　言小软拧起秀气的眉头，而后缓了缓，又皱起来，他道，“没有。”
　　他这副变换的表情着实可爱，周长垣笑着道，“那是怎么呢？”
　　言小软老老实实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跟周长垣说了，只不过他就简单地概括了一下，说蔺域非不用他赔衣服，带他去吃饭，最后还把他送回了家。
　　周长垣道，“这不挺好的吗？”
　　言小软支支吾吾，努力让自己的表达显得不那么小心眼，“他看起来好、好凶，而且，而且，他请我吃饭，我都没有吃饱，他也没有问我，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尊重我，他、他看不起我……”
　　周长垣，“……”
　　言小软见他忽然没了反应，等了一会，偷偷用手指戳了戳他，周长垣突然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不会吧…”
　　“小软，怎么这种话被你说出来就那么可爱呢？”
　　周长垣忍不住去捏他的脸蛋，笑道，“因为吃不饱饭就讨厌人家，蔺老师这也太吃亏了，你的小脑袋瓜里是不是只有吃的呀？蔺老师请你吃饭，虽然没有让你吃饱，但你也不该这么躲着他，我猜他没你想的那个意思，他虽然性子冷了点，但人品还是很好的……”
　　有人叫周长垣打球，周长垣哎了一声，摸摸言小软的脑袋跑过去了。
　　言小软觉得周长垣说的有道理，他的做法的确不对，人家请他吃了顿饭，按照礼貌，他应该回请的。
　　于是正在烦闷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的情况的蔺域非，忽然收到了言小软的邀请。
　　言小软对他道，“明天晚、晚上，我请你吃饭，还有这个，请、请你吃。”
　　于是蔺域非不仅被约了一顿饭，还收获一枚言小软亲手做的紫菜饭团。
　　蔺域非把饭团丢给了早就虎视眈眈的顾山，一边回想言小软这几天的表现，一边皱眉道，“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难猜。”


第五章 弟弟
　　蔺域非记得，言小软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的名字还没改，姓言，单名一个玉字。
　　他刚跟着母亲来到家里时，小小的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却很乖，总扯着衣角默默跟在母亲后面，像个小尾巴。
　　蔺域非不知道他是饿了多久，那时候人又小又瘦，完全营养不良，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
　　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喜欢用他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四处打量，看起来警惕又不安，而且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怎么讨好人。
　　他会小声地叫蔺域非哥哥，会给他倒水，把自己藏起来的小零食让给他吃，会在蔺域非做错事情的时候站出来说是自己做的，他会做很多在蔺域非看来微不足道甚至完全没必要的事情，甚至是，明明有点怕他，却总装作很喜欢他的样子，每天热情地迎接他放学回家，给他拿拖鞋，粘着他，一路哥哥哥哥地叫唤。
　　他那些小心思其实早就被蔺域非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他懒得揭穿而已，又或许是因为同情，他后来总算接纳了这个所谓的弟弟。
　　那时候言小软有什么情绪都藏在肚子里，不会因为任何事情生气，胆小却心大，很会小心机，但格外容易看懂，估计只有他自己傻乎乎地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现在他不装了，把情绪都表现出来，蔺域非反而有点看不懂他。
　　晚上下班，言小软请他吃饭，蔺域非跟着他走进一家很接地气的餐馆，言小软把菜单先递给他，道，“你、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么大气，蔺域非扫了一眼，最贵四十五封顶，陈列大部分是十八九块一份的饭，他把菜单推回去，道，“你帮我点。”
　　于是言小软就点了两份牛肉盖浇饭，等上菜的空隙，言小软又问他，“你想、喝点什么？”
　　蔺域非在外面吃饭从没消费过三位数以下，他已经对这家店不抱希望了，表情淡淡道，“随便吧。”
　　于是言小软去拿了两罐甜牛奶过来，一人一罐。
　　蔺域非发现这人真的很喜欢喝牛奶，但喝了这么多，也没见他怎么长过个，他身高一米八九，但言小软，顶破天也就一米七模样左右。
　　蔺域非拿着言小软递给他的吸管，在手里捏着，道，“经常看你都是一个人，你的家人呢？”
　　本来乖巧喝着牛奶，心情有点小愉悦的言小软，闻言眼里的光顿时暗淡了，“我是孤儿，没有家人。”
　　蔺域非顿了顿，这时候饭菜上来了，他看了眼，是那种，一个大碗，菜就摆在上面的大碗饭，一双筷子一个勺子，蔺域非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从哪下口。
　　反观言小软，已经用勺子把饭拌上了，他道，“你这样，拌饭，会很好吃。”
　　蔺域非学着他，把酸菜牛肉沫和饭拌在一起，酱香汤汁沾饭均匀，等全部拌完，温度也差不多没那么烫嘴了，蔺域非盛起一勺，试探着吃了一口。
　　竟然……还挺好吃，对面言小软已经哼哧哼哧地扒饭吃开了，蔺域非笑了笑，也低头继续吃饭。
　　吃完饭，蔺域非打算送言小软回家，言小软坐他的车，依然是往后座钻，不过蔺域非有洁癖，他平时极少开车载人，也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坐他的副驾驶离他那么近，言小软直接钻后座反而让他感觉舒服。
　　他一边开车边道，“我看你现在是能经济独立，住的地方也不算太差，有没有考虑过继续读书？”
　　言小软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要关心这个问题，但他老实地摇头，“不读了，不喜欢…”
　　蔺域非皱了一下眉，道，“你年纪还小，在这种事情上不该任性，等你读完大学就知道了，你会有更开阔的视野，更庞大的世界观，更加能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思想，总之你读完大学以后的人生会比你现在要有意义得多。”
　　蔺域非本身是博士学位，他对言小软的要求已经降到最低了，不求他能考个研究生，但大学总是要上完的，然而他并不知道，他对于言小软的关切，在言小软眼里，已经越了界。
　　言小软没认出他来，对他来说，蔺域非不过就是个和他见了几次面的，他喜欢的人的大学老师，没道理这么管着他，但可能是老师这个职业的通病，见人就想劝人好好读书，言小软也没有过多的在意，他敷衍地应了几声，把脑袋瞥向窗外看风景去了。
　　蔺域非透过后视镜看见他这模样就知道这小家伙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他有些郁闷，但碍于某些原因，他现在只能点到为止。
　　怎么样才能从言小软口中得知当年他离开家的原因呢？回去以后，蔺域非就一直在想。
　　当年言小软的父母意外身亡，留他一个孤儿，辗转在各个亲戚之中，后来蔺域非的母亲就把他带回了家。
　　说句实在的，他当时的确不喜欢家里这个突然出现的新成员，他蔺家和言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全凭双方父母的一点交情，以及他母亲的一点同情心，言小软就这样，在他蔺域非的世界里出现了。
　　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少年，高考备考以及各种省级比赛的压力不小，对于这个初来乍到可能还需要他照顾的小毛孩子，他当然拿不出什么好脸色。
　　但他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顶多态度冷漠，时常不理睬人，他一向如此，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言小软很乖，不同于其他五六岁的孩子，他不哭不闹，就算把他和蔺域非单独丢在家里，他也不会成为蔺域非的负担，反而是他安安静静地自己玩，一边时刻小心翼翼地关注着蔺域非，见他写作业认真，多咽几次口水就知道给他倒水，知道家里的面包饼干放在哪里，还经常给做题做得忘记饭点的蔺域非拿过来在他手边放好，一点都不打扰，甚至见哥哥没什么要说的，或者都不理自己，他等一会就自己出去了，动作很轻，大多数时间蔺域非都没有发觉。
　　等到蔺域非忙完自己的，也终于知道饿了似的狼吞虎咽地吃掉面包，他走出房间，就看见小小的言小软乖乖坐在沙发里，电视声音开到最小，还因为肚子饿，不停地倒水喝，为了充饥。
　　他给蔺域非拿了吃的，却不敢给自己拿来吃，因为他觉得这不是他的，蔺域非没开口，他就不能拿。他还那么小，却已经比蔺域非要懂事得太多。


第六章 劝学
　　蔺域非大概是某一瞬心里忽然软了一下，之后渐渐的，他对言小软的话越来越多，能容忍他成日跟着自己，甚至最后还无奈接受了怕黑怕打雷的小家伙爬上自己的床来跟自己一起睡。
　　蔺域非后来也想过很多，他一开始对言小软的确不够好，但那之后的几年，他真的把言小软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来对待，所以他至今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当年，言小软突然一声不吭不辞而别，让他找了很久也找不到。
　　唯一算不上线索的线索也就只有桌上留下的，一张字迹歪歪扭扭的纸条，上面写着，“等我赚了钱，就来报答恩情。”
　　蔺域非不想要他报答恩情，他只想知道，自己后来对小家伙不好吗？为什么他要离开？他一个没成年的、孤苦无依的小孩，又能去哪里？
　　到达目的地了，蔺域非张口想把困扰他多年的问题问出来，可是言小软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同样迅速的动作，跳下车，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然后一声，“谢谢。”，孩子飞快地跑了，蔺域非还能看见他的小背包一甩一甩的。
　　怎么回事？他有这么可怕？为什么连一刻都不愿意跟他多待似的？
　　啧。
　　蔺域非很郁闷，但依然只能原路返回，他的困惑也重新变成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次日，学校外那一条街已经喧闹开了，在一众吆喝的小贩中，言小软推着他的小车，珊珊来迟。
　　今天卖的是酸辣柠檬鸡爪，也有无骨的，已经打包好一盒一盒，堆在小车上面，底下挂着的箱子也是塞得满满的，装满了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钵仔糕。
　　他把车推到自己平时的摊位上，跟早就在那等着的蔺域非迎头打了个照面，大眼对小眼，蔺域非不明白言小软为什么看自己的眼神这么警惕，他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道，“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言小软不习惯人家跟他搭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闷闷地“嗯”了一句。
　　没有下文了。
　　蔺域非第一次遇见比自己性格还闷的人，竟有些无奈。
　　言小软卖东西不似其他商贩，客人路过自己的摊前会热情地招揽，他有一个自己的小板凳，站了一会就默默地坐着了，看着人来人往的学生，等人家自己过来问，有点眼巴巴的意思，怪惹人心疼的，很快就有女孩子过来买他的东西。
　　他动作利落地给人家打包好，点头送客，然后继续坐着，坐着坐着，眼神就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自己买的小吃面前，看起来是犹豫了，但是最终没抵得住诱惑，拿了一盒无骨鸡爪过来，自己默默地吃。
　　跟一旁的商贩简直形成鲜明的对比，甚至蔺域非觉得，那些过来买东西的顾客好像还打扰了言小软自己吃似的，有点意思。
　　“你还没有吃晚饭吗？”蔺域非问道。
　　言小软惊讶地抬起头，那一闪而过的表情让蔺域非以为他差点就要说，“你怎么还没走？”
　　然而言小软把头迅速低下去，道，“吃、吃了。”
　　那就是自己馋了，蔺域非有点想笑，但是他看言小软对他的闪躲不自在的表情，又有点笑不出来。
　　他问，“你很讨厌我吗？”
　　言小软睁大眼睛，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没、没有…”
　　蔺域非道，“那为什么感觉你好像很不想见到我的样子？”
　　言小软拧起眉毛，手也紧张地开始揪自己的裤子，他的小动作很多，整个人一下变得很局促，声音变得很小很小，道，“我、我不是很敢看你，你长得，长得很好看…”
　　他说的什么，蔺域非完全听不清，他蹲下去，语气尽量不那么严肃道，“刚才说的什么，嗯？”
　　他突然凑那么近，言小软吓坏了，他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那样性感的嗓音让他瞬间红了脸，他摇着头，道，“没、没有。”
　　蔺域非站起身，道，“你这里还有七盒鸡爪，那个小糕点也不多了，你算下一共多少钱，我都买了，待会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言小软有些懵，他不太明白，“聊、聊什么？”
　　蔺域非道，“聊学习。”
　　言小软，“……”
　　瞬间脑袋里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和想法都没有了，他只感到抵触。
　　言小软摇头很明确地拒绝，“不去。”
　　蔺域非猜到了，他道，“那你喜欢周长垣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也没有关系吗？”
　　言小软瞳孔都震惊了，蔺域非居然拿这件事威胁他！
　　好气，可还是跟蔺域非走了，还把剩下的鸡爪和钵仔糕都给他打包了。
　　蔺域非带着言小软在校园里散步，晚上的校园有很多魅力都影藏在夜色里，但从湖面吹来的风还散发着书香的气息，路上常有三两个学生结伴同行，或轻声细语，或欢声大笑，但笑声远了，校园还是安静得能听见蝉鸣。
　　走在这样安静又舒适的校园里，的确能让人感到心情放松，连被威胁的气愤也散了不少。
　　蔺域非道，“你去上学吧，我可以尽我所能地帮你。”
　　言小软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这么想要自己去上学，但他真的不想去，再一次摇着头拒绝了，“我这样，已经很好了。”
　　蔺域非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读书，你年纪还小，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未来可能没有人能陪伴你一直走下去，你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脑子里装着的东西，你摆摊卖小吃也好，卖其它什么也罢，但是现在的时代发展这么快，你不可能一直靠着这种一成不变的方式去生活，更何况将来你还要结婚生子的，你赚的钱能养活你自己，能养活一家子人吗？”
　　“去读书吧，言小软，回到学校去。”
　　言小软忽然停住了脚步，眼神很执拗地瞪着蔺域非，道，“读、读书有什么好？我愿意学，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认真教我，我知道我自己很笨，所以我不连累别人，我以后，不会结婚，更不会生小孩的，我顾不了别人，我只管我自己就好了！要是以后我连自己都养不起，那就再看！”
　　言小软生气地说完就扭头跑了，留蔺域非一人愣在原地。


第七章 诱导
　　言小软的话，他初中就开始辍学离开家里，后来的那几年没有了家庭给的经济支持，他一定没有再去学校上学，既然如此，导致他那么厌恶上学的原因，肯定在他离开家之前。
　　然而蔺域非努力回想，却毫无征兆。
　　从他的角度来看，言小软的确是有点笨，同样的题目一定要问他第二遍，交代给他的作业从来不能按时完成，可是他学习很主动，不像别人家的小孩那样，一回来就看电视或跑出去玩，但凡蔺域非放学回家晚了，见到的永远都是言小软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的场面。
　　他明明很喜欢学习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讨厌学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蔺域非原来的疑惑没有解决，反而新添了许多困惑，这让他很烦躁。
　　他的疑问已经整整困了七年，到现在好不容易再见到言小软，他却非但没有进展反而止步后退。
　　他冲动了。
　　第二天，他又出现在言小软的摊前，但是这次没等他上前搭话，言小软看见他，丢下自己的小推车就飞快地跑了。
　　蔺域非又愣了，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言小软见了自己要跑，看他是往学校的方向跑，蔺域非追上去，一会又折回来帮他把小推车摆到路边，才再次追上去。
　　“……阿垣，阿垣！”
　　言小软往球场上跑，冲他最熟悉的那个身影飞奔过去。
　　周长垣看见是他，丢掉手里的球，往前走了两步，“小软，你怎么来了？”
　　言小软跑过来就躲到了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地揪着他的球衣，眼神时不时往球场外瞟，看起来很害怕的模样。
　　周长垣意识到不对劲，收起笑意，撑着膝盖低声问他，“又有人欺负你了？”
　　算不上是欺负，但言小软有点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周长垣解释，就不停地揪着他的衣角，低着脑袋。
　　周长垣催促道，“说话呀，你好歹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吧？没事，你说，我帮你。”
　　他越是催促，言小软越是紧张焦虑，怎么也开不了口。
　　周长垣有点烦，这时候他听见旁边的人在叫，“蔺老师”“蔺老师好”，他转过身去，果然是蔺域非。
　　而他注意到，言小软情绪忽然变得激动，用力地攥着他的衣服，贴在他背后努力躲藏。
　　周长垣扬起笑脸跟蔺域非打招呼，手却默默背到身后拍了拍言小软，示意他放松，衣服快被揪坏了呀大哥……
　　周长垣笑着道，“蔺老师，您有什么事儿啊？”
　　蔺域非举了举手里的寿司，面不改色道，“我找他买点东西，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见我就跑。”
　　周长垣看看他，又转头看看身后胆小的人，似乎懂了，笑道，“嗐，我这弟弟平时胆子忒小，蔺老师您又…不苟言笑，他可能吓着了，您别介意啊。”
　　蔺域非微微蹙了蹙眉，道，“他是你弟弟？”
　　周长垣大大方方揽过言小软的肩膀，道，“是呀，性格合得来，认的干弟弟。”
　　他对言小软道，“哎呀，没事儿，还不是你做的东西太好吃了，蔺老师就想在你这买点东西，你怕什么，去吧。”
　　他让言小软去给蔺域非结账，然而言小软死活不肯松开他的衣服，他还是害怕。
　　周长垣无奈，只能对蔺域非道，“不好意思啊蔺老师，这个算我请了。”
　　蔺域非看了眼他身旁低着脑袋的言小软，淡淡道，“不用，下次一起结。”，然后说完就走了。
　　蔺域非离开后，周长垣就抱着手臂无奈地看着言小软，言小软知道自己胆子太小，给他丢脸了，他低着脑袋努力藏住眼泪，拼命眨眼把眼里的水珠都挤回去，然后抬起头，小心翼翼又期盼地看向周长垣，“阿垣，你、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周长垣诧异地挑挑眉，他看了眼傍晚的天色，道，“这么早？你东西都卖完了吗？我还打算一会打完球去你那吃宵夜呢。”
　　他看着言小软可怜巴巴的眼神，又回头看了眼球场，挠挠头，有点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软，今晚跟我哥们约了一起聚餐，不好爽约，所以可能没办法送你回家，我记得你家离学校不算很远，你能自己回去吗，或者打个车？”
　　言小软有点失望，但他懂事地点点头，道，“没、没关系的，你跟他们去玩吧…”
　　告别周长垣以后，言小软拉拢着脑袋，闷闷不乐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往自己的小摊那走去，走着走着，视野里忽然出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言小软抬起头，看见眼前的俊美男人——果然又是蔺域非。
　　他转身想跑，却被蔺域非一只手揪住衣领子，蔺域非凉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但是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言小软忍住眼泪，又胆怯又着急地道，“不要！放、放开我。”
　　蔺域非皱着眉看他红红的眼眶，然后松开手，在言小软要跑掉的前一秒，他说道，“我帮你追周长垣。”
　　言小软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睁着大眼睛看他。
　　蔺域非继续道，“我刚才在一旁看，他是拒绝了你什么，对吗？你很难过，他在你和他的朋友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的朋友。”
　　言小软低头揪着衣角，不说话。
　　蔺域非道，“我知道你很喜欢他，我可以帮你追他，让他也喜欢上你，怎么样？”
　　言小软手攥成拳，看向蔺域非，问道，“你、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是、男生，我喜欢的人，也是。”
　　蔺域非平静道，“1990年，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名单中剔除，我国也在2001年将同性恋从《中国精神病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中删除，喜欢同性本没有错，这不是病，只不过人们对这一群体了解得太少，还有太多的人不能接受罢了，但接不接受是他们的事，选择去喜欢是你们的权利和自由。”
　　“我并不觉得你喜欢男生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因为喜欢一个人，无关性别，只是喜欢。”
　　言小软怔怔地听着，不知道是哪一话触动了他的心弦，他连蔺域非的要求都没问，便激动地往蔺域非的方向走近一步，攥着衣角道，“我、我答应你！”


第八章 私学
　　蔺域非舒缓眉宇，点点头道，“那你明天准备一天，从后天开始，就来学校上课吧。”
　　言小软微微瞪大眼睛，“上、上课？”
　　蔺域非看出他眼神里又开始冒出来的犹豫，道，“对，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考虑到你的学历，不能把你安排进周长垣所在的班级，但你可以来学校学习，成为这些学生中的一员，这样，你既能完成我对你的学业要求，也能更近距离地接触周长垣，和他培养感情，一举两得。”
　　言小软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不管怎么样，自己刚才答应了他，就不能反悔了，言小软下意识攥紧衣角，表情郑重地点头，“嗯！”
　　傻乎乎地推着小车回到家里，言小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答应了蔺域非要去上学。
　　这人为什么非想要自己去念书？而且他一个初中就辍学出来谋生的打工仔，怎么能直接进入大学？他的学生证明该怎么写？学费，书本费这些，又需要多少钱？听说读大学很贵的……言小软忽然心疼起来，他好像头脑一热，就把自己攒了那么久的小存款给出卖了。
　　可是言小软是个守信用的人，第三天一早，他还是乖乖地出现在了川山大学的校门口。
　　他穿着蓝色背带裤，上面是一件简单白体恤，昨天还特意去了理发店，把自己已经有些长的头发剪短，换了个当下男大学生们比较受欢迎的发型，整个人看起来很乖，但低下头时，额前的碎发遮住温软的眼神，让侧颜的线条显著而帅气——他其实长得很好看。
　　蔺域非晚几分钟到的时候，言小软正蹲在地上，看树底下堆积的落叶里藏着的蜗牛和泥巴，他用树枝挖小泥坑，一只蜗牛就在旁边的叶子上爬，看起来像是言小软要把小蜗牛埋掉，但实际他只是想给它安个小家。
　　蔺域非居然就停在一旁默默地看了他一两分钟，反应过来又颇感无语，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他按了下喇叭，看见言小软的身体抖了抖，感觉像是被吓到。
　　蔺域非，“……上车，别玩了。”
　　蔺域非觉得自己已经尽量温柔了，怎么言小软还是怕他？不情不愿，低着头胆怯地打开后车门，乖乖坐进去。
　　蔺域非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原本打算去拿薄荷糖给他，却忽然顿了一下。
　　言小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紧张地抬起头，结果和镜子里的蔺域非对视上，愣了愣，又迅速把脑袋低下去。
　　蔺域非收回目光，把薄荷糖递给他，随口一问，“剪头发了？”
　　言小软小声地‘嗯’了一句，看着他手里的糖，警惕地摇摇头。
　　蔺域非收回手，本来想说他剪的头发挺好看，但想了想，又觉得没意思，说也没必要，人家都不理他，他透过后视镜，不自觉又看了言小软一眼，然后开车，往学校里去。
　　川山大学是T市最有名的一所大学，在全国知名大学排行榜上也是能听得见名号的，学校不管学风环境还是教育资源都是一顶一的，也因此吸引了很多非常具有才华的年轻人来此科研深造，蔺域非的大学是在国外念的，但当时他导师出国参与一项数学项目研究，机缘巧合之下蔺域非加入了他的团队，做研究的那两年可谓是蔺域非收货最大映象最深刻的两年，后来导师回国，邀请他最得意和赏识的学生，蔺域非，回国来跟他一起共事，蔺域非因此成为了川山大学的一名特邀教授。
　　蔺域非的导师在这所学校德高望重，蔺域非自身的实力也非常强横，因而他在这里所拥有的权限不是一般的教授能够相比的，言小软不能跟着他的学生一起上课，蔺域非便单独给他找了间办公室，充当他的教室。
　　仅一天的时间，简单的改造就已经完成了，教师办公室的环境配置，里面却装上了黑板和多媒体，教室很空荡，所有东西都撤走了，只留下正中央一张桌凳，还有墙角一个摆满崭新教材书的书架。
　　简洁干净，甚至带有一点冷清，这是蔺域非一惯的风格。
　　“以后你就在这里上课，由我担任你的各科老师，课间十分钟休息，晚上需要晚自习，有空的话我会给你讲题，如果下课太晚，我会送你回去，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上课认真听讲，作业按时完成。不懂就问，不准不懂装懂，做好这些，跟着我的进度走，你会很快学好。”
　　蔺域非站在讲台上，他看着下面呆呆站着的言小软，道，“坐，教室就我们两个人，不用拘束，现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蔺域非感觉他说完这句话，言小软更拘束了。
　　言小软乖乖坐在凳子上，手指捏着手指，慢慢提起头，问道，“那、那我的学费，是多少钱？我需…需要交饭卡钱吗？”
　　蔺域非看着他紧张盯着自己的小表情，想了想，把学校发给自己的饭卡给了他，道，“不用，你用这张饭卡，学校每个月会自动转一千块钱进去，食堂不贵，你应该够吃，学费的话，不用交。”
　　真的吗？免费教他念书，吃饭还不用自己花钱，言小软的感觉特别不真实，他拧着眉头，纠结地道，“这样、这样好像不好…白吃白喝，还、还蹭你的课，我跟你又，不熟……”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但是蔺域非就站在他面前，还是听见了，他心底念了句小没良心的，淡声道，“不算，是我强制要求你来上学，这非你本意，何况我也有要求，为了你能尽快考上大学，我会逐渐对你加强训练，如果我给你的测试你没能过关，那就要交学费，而且是三倍，否则就不用。”
　　言小软几乎是立马就抬起头紧张问，“多、多少钱？”
　　他对自己一点自信都没有，好像已经知道自己过不了似的。
　　蔺域非平静地道，“我的课很贵，你要有心理准备，一个月一万，一学期五万，三倍十五万，再加上我掏钱给你买的各种辅导书试卷，以及这张饭卡，零总二十万。”
　　言小软已经呆掉了，他没想到会这样贵，他辛苦这么多年的存款，还不够交的学费，他睁大眼睛看着蔺域非，表情像是要哭了。
　　事实上，蔺域非只是随口胡说，他没当过家教，也不了解行情，只想吓吓言小软，但见他这副欲哭不哭的可怜模样，又有点后悔。
　　他道，“所以，你要好好学习，才能学杂费全免，知道吗？”
　　这下言小软终于点点头，委屈地应，“…嗯，知，知道。”


第九章 上课
　　他真的很乖。
　　就像只软软的小兔子，安静的时候垂着耳朵，毛发柔顺，眼神温软，乖乖地听话做着任何你交代给他的事情，偶尔会好奇地抬头张望窗外被风吹动的枝条，也还是坐在凳子上没有动，他又很胆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叫他警惕地竖起耳朵。
　　就像现在，蔺域非上完两节课后推门进来，坐在凳子上的言小软立刻抬起头望向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蔺域非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草地里踮起脚受惊张望的兔子。
　　……可爱。
　　蔺域非很快驱散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表情仍然是冷淡无甚波澜的，他走过去，道，“这些教材让你熟悉一遍，你看得怎么样了？”
　　言小软诚实地摇摇头，“看不懂，不、不过我可以看语文书…”
　　蔺域非道，“你的意思是语文你比较有印象？”
　　言小软点点头，蔺域非便道，“好，那我明天给你带几本课外书，晚上你回家自己多看看，这几天我先带你回顾一下你从前学过的各科知识点。”
　　言小软其实很紧张，他很久没接触过课本了，也不知道脑子还灵不灵光，蔺域非说出来的学费价格真的吓到他，他不敢不认真听课。
　　这也是他第一次上蔺域非的课。有些出乎意外，又在情理之中，蔺域非讲课的时候很耐心，大概也只有言小软一个学生的原因，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言小软，让言小软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大型捕食者的眼光盯住，他的每一个眼神和细微表情，都逃不脱，蔺域非通过观察他的状态了解到他什么时候听懂了，什么时候又需要放慢讲解速度，这样效率大大提高。
　　而且初中的课本对于蔺域非来说，完全是小儿科，但他没有忽视，反而做了很详细的备案，上课条理清晰循序渐进，即便是很简单的问题，他也会给言小软拆解，没有不耐烦，没有嫌弃，言小软稍一皱眉迷惑，他就会停下来，放慢语速再讲一遍，这让言小软很感动。
　　不得不说，他是个很好的老师。上课时的蔺域非和平时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就是莫名会让人感觉他亲近平和许多，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属于他的魅力当中。
　　按照学校的作息上完两小节课之后，就到了午饭时间。蔺域非合上笔记本，端起杯子喝了一大杯水，而言小软，还在快速地写笔记。
　　他感觉超级棒，上蔺域非的课不仅不让他感觉到困，而且非常有精神，这样的课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等言小软放下笔，蔺域非便道，“走吧，我带你去熟悉食堂。”
　　正是中午统一放学，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还没走过去便能听见一大片热闹。
　　言小软有些犯怵，他害怕人多，这简直就是人山人海，而且还要走到他们当中去，一起排队吃饭。
　　蔺域非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不同的是，他注意到学生们大多成群结伴，只有自己身后这个，因为情况特殊，没有同学也没有朋友，看他现在默默往自己身后挪一点再贴近一点生怕走丢的小动作，要是以后每人陪着，怕是会不敢来这吃饭吧。
　　然而的确是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了，他能征用一间办公室作为言小软的专用教室，却不能把言小软插班进入大学班级。
　　他带着言小软走到食堂二楼，一直往里走，人忽然少了很多，而且在那吃饭的都不是学生，这是教师小食堂，窗口摆放着荤素菜和各种小吃，言小软看着看着就不小心撞到前面的蔺域非。
　　蔺域非有点无奈，他看言小软的嘴角像是要流下口水来，“想吃什么可以随便点，打好之后刷卡就行。”
　　蔺域非去拉面的窗口了，剩言小软站在打菜的窗口前擦口水兴奋，“我、我想要这个，这个、还、还有那个……”
　　打菜的阿姨见他这么可爱，笑呵呵地多给他打了一点，份量已经满到堆起来了，“孩子，再给你多加点饭不？吃的完么？”
　　言小软连忙点头，“吃、吃得完！”
　　在这吃饭的老师不多，但大部分都是认识的，吴老师推了推眼镜，指向言小软的背影笑着对蔺域非道，“蔺老师，你带来的小孩，是你儿子吗？”
　　蔺域非正好端着汤面，听见这话，手一抖，碗差点摔了。
　　他脸上难得有这么丰富的表情，震惊又难以言喻地道，“我……儿子？”
　　吴老师见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认错了，但又忍不住想笑，“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嘛，蔺老师别介意哈哈哈…”
　　蔺域非面无表情，不想理他，找位置坐了，很快言小软就端着满满当当的盘子过来找他，蔺域非看着他盘里的饭菜，又是微微一愣，他道，“你……这菜好吃吗？”
　　本来想问他是不是好几天没吃饭了，吃这么多，但是问出来恐怕不太礼貌，万一言小软生闷气又不理他，这不太好。
　　然而干饭时间，言小软心态最是好，因为他只能看见眼前的食物，注意不了其它的，他拿好筷子，迅速道，“我、我还没吃呢…”
　　他开始吃了，勺子和筷子弃用，一勺饭一筷子菜，很快两边脸颊都塞得鼓鼓的，但是他没有坏习惯，吃饭不吧唧嘴也不喜欢讲话，专心致志干饭，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像是拼命往嘴里塞食的傻兔子。
　　蔺域非唇角微动，低头忍着笑意，似乎觉得吃不惯的中餐也变得比平常美味了许多，让他有了想要动筷的欲望，果然，吃货是能影响到身边人的食欲的吧。
　　两人安静地吃着呢，就听见后边有人在偷偷嚼舌根，听起来声音还挺熟悉。
　　“…哈哈哈哈是吗，我来晚了，感觉错过了好戏。”
　　“可不是，刚才蔺老师还对我生气呢，不理我，我感觉新鲜哈哈…”
　　“不过你可真够坏的，说什么人家儿子，老蔺现在才三十岁好不好，男人三十一枝花，年轻着呢，哪能这么快有崽子，还这么大了……”
　　“不一定呀，你看蔺老师那叫一个相貌堂堂，肯定打小就有很多女孩子喜欢……”
　　“啧，我跟他穿一条开裆裤长大，还能不了解他？这臭男人根本不懂什么情趣，长到现在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男的了，唉，跟他待一起久了，真是越来越担忧我的贞操，毕竟我长这么帅，屁股又翘……”
　　‘啪——’蔺域非放下筷子，终于忍无可忍道，“顾山，你给我适可而止！”


第十章 舍友
　　言小软注意到动静，也只是抬头瞧了一眼，嘴里一直在咀嚼咀嚼，很快就又低下头去专心干饭了。
　　顾山被发现了，和吴老师打完招呼就端着盘子在蔺域非旁边一屁股坐下，“哎呀好巧啊蔺老师，今天怎么吃食堂呢，哎呀小软也在呀……哇你是不是剪了头发，帅！怎么今天穿这么可爱，难怪别人会误会把你当成蔺老师的小孩哈哈哈哈……”
　　言小软听到奇怪的地方迷惑地抬起头，蔺域非却让他继续吃不用管这家伙，于是言小软又默默低头啃起了排骨。
　　蔺域非简直觉得这事不能再荒唐，额角青筋发跳，“我看起来……像是有这么大儿子的人？”
　　顾山给面子地仔细打量了他一遍，诚恳道，“不像。”
　　然而他随即又补充道，“但是，你跟小软站在一起就很像哈哈哈，我也觉得奇怪，但就感觉你们俩气质很搭，嗯……父严子孝的感觉你懂吧？”
　　懂？蔺域非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抽死他，他皱眉放下筷子，“你闭嘴吧。”
　　顾山一脸委屈地抱着胸，“你好凶哦，人家好害怕～”
　　蔺域非，“……”，这饭没法吃了。
　　正好这时候言小软也光盘了，他便起身，只招了招手，言小软便乖乖端着空盘子跟在他后头。
　　被无视的顾山举着筷子，“哎！就走了？等等我嘛，人家还一口没吃呢！”
　　蔺域非发现，他忽视了一个问题，他给言小软安排的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就算是开车送他回去也要花费半个多小时，去除吃饭和其它一些整理工作，时间很紧，如果能够合理并且严格把控好时间段话倒是没问题，但……
　　蔺域非回头看了一眼，言小软因为吃饱了，忍不住打嗝，又很快自己咽下去闭上嘴巴，安静跟在蔺域非后面，整个人很乖，但就是走不快，乖乖懒懒的，要他抓紧时间着急起来恐怕不能指望。
　　蔺域非忽然道，“我给你安排一间宿舍吧，中午就不要回去了，时间宽裕些，你也能更好进入学习状态。”
　　吃饱饭的后遗症好像还有点大，言小软眨着眼睛，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眉眼倏然伸展开，高兴地上前一小步道，“那、那我能去……阿垣的宿舍吗？”
　　蔺域非原本还打算给他找个空寝让他一个人住的，但是看着那期待的眼神，蔺域非抿了抿唇，转身道，“我问问。”
　　结果是，周长垣的宿舍还真有空位，他们那四人寝，有一个同学上学期休学回家了，床位就空了出来，现在只有三个人一起住，都是一个班的。
　　蔺域非很容易地帮言小软申请到了入住这个寝室的资格，但把人送过去的时候，他皱着眉，总担心这两人的进展会不会太快，然而等他让顾山打听回来，周长垣有女朋友的时候，他就放心了。
　　“这是我堂弟，以后就住在这间寝室了，希望你们好好相处，不要欺负他，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找我。”
　　蔺域非没有过多的解释，帮言小软把行李箱拎进屋，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留下屋子里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言小软个子不高，可能是小时候缺乏营养，导致现在只有勉强一米七的身高，他皮肤白，看着并不算瘦弱，但对比于对面三个肌肉发达身高一米八几的体育生来说，显得实在有些娇气。
　　都是平时喜欢一起去打球的，也都吃过言小软摊上的小吃，当然都认识。张力一头雾水地看着言小软，“操了，这怎么回事儿啊？蔺老师真是你哥吗？”
　　言小软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周长垣，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
　　他们中另一个长得比较斯文的人，叫做郑铭开，推了推两人，帮言小软把肩上的书包落下来，道，“别傻愣着了，寝室好不容易又来个人，你们怎么一点激情都没有？帮人家收拾东西啊。”
　　张力一拍脑袋，连忙笑着去搬空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边道，“我都愣了，小软，欢迎啊！以后咱们就是住一屋的好兄弟了哈哈。”
　　周长垣也走了过来，拍拍言小软的肩膀，笑着道，“蔺老师整这一出，弄得我也有点懵，没事，回头你再跟我说，欢迎你加入我们。”
　　晚上一起在外面餐馆吃饭的时候，言小软按照蔺域非给他的措辞，结结巴巴地对这三个人解释了。
　　张力长叹一声，道，“打我第一眼见你我就知道你挺不容易的，这样小的年纪却和一群大妈大叔摆摊抢顾客，招待和你一样的同龄人，换作我肯定委屈死了，原来你……唉，所以你现在遇上一个还愿意照顾你帮助你的亲戚，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看不出来蔺老师平时对谁都冷冰冰的，心肠原来还挺软。”
　　郑铭开把自己碗里那只大鸡腿夹给言小软，道，“没事，小软，进了咱们寝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哥哥们也会好好照顾你的，有什么事直接跟我们说，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要藏着掖着，知道吗？我们仨可是个顶个的能打，谁要是敢欺负你，那就走着瞧！”
　　言小软很感动，从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他扭头看向身旁坐着的周长垣，周长垣注意到，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别看他们平时不靠谱，人还是挺仗义的，吃饭吧，想吃什么点什么，吃不够再加。”
　　言小软吸吸鼻子，低下脑袋扒饭，周长垣也低下头，看着他无奈道，“又哭鼻子了？小软呀，怎么这么爱哭呢。”
　　言小软急忙抹掉眼泪，张力笑道，“感动的吧，性格跟个女孩子一样哈哈哈，要不是进了我们寝室，我还真把你当妹子了，来，喝酒喝酒。”
　　言小软下意识接过酒杯，红着脸反驳道，“我、我不是女孩子…”
　　说话声音也小也软，怪不得叫小软，张力大声笑着要跟他干杯，言小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端的是酒，连忙道，“我不、不会喝酒的。”
　　张力却道，“你应该要学会喝酒的，这样才爷们，跟兄弟一起出来哪有不喝酒的道理，来，喝！”
　　郑铭开在一旁笑而不语，言小软无助地向周长垣投去求救目光，然而周长垣却笑道，“没事，喝吧，醉了我送你回去。”
　　言小软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尝杯子里苦涩难喝的啤酒。


第十一章 醉酒
　　大二开始学生取消了晚自习，然而，言小软上的是蔺域非的私教课，还是要去上课的，周长垣不知道，而言小软自己也差点忘记了。
　　于是等周长垣急忙拉着一个半醉的小醉鬼赶到他说的小教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讲台上表情冷峻严重低气压的蔺老师。
　　蔺域非冷冷撇了他们一眼，周长垣便低着脑袋不敢看他了，毕竟是掌握他高数生杀大权的数学系教授，周长垣对于蔺域非，心里还是有点发怵的。
　　而小脸通红，迷迷糊糊的言小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蔺域非，也跟着拉拢个脑袋，只不过他有点站不稳，身子一晃一晃的，让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干了什么坏事。
　　蔺域非很生气，他起身，压迫感十足地道，“我才把人带过去，你就敢带他出去喝酒？”
　　周长垣想解释，“不是的蔺老师，我们只是带小软出去吃饭，熟络一下感情，酒也只给他喝了一两杯，但我没想到，他这么不能喝……”
　　言小软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看出来周长垣皱着眉表情有些委屈，他觉得是自己喜欢的人受欺负了，酒醒了不少，连忙挡在周长垣面前，道，“你、你不许嗝…欺负他！”
　　蔺域非无法置信地挑眉，“我欺负他？”
　　他生气了，眼神寒冷地望着眼前这两个人，好一会，才冷声对周长垣道，“今天的课不上了，你把他带回去，让他好好休息。”
　　周长垣点头，拽了拽言小软，言小软就乖乖跟他走了，没走几步，周长垣忽然回过头，问，“蔺老师，您说小软是您堂弟，这是真的吗？”
　　蔺域非知道他有疑惑，但他不解释，面不改色道，“是，怎么？”
　　周长垣摇摇头，带着言小软离开了。
　　男生们出去吃饭喝酒那都是常事，但他们还从没见过酒量可以差到这地步的人，等周长垣领着人回来，张力坐在上床乐呵道，“我就说他这样子学不进去，蔺老师不会让他继续上课的，哎，我还没见蔺老师生气，怎么样，冲你发火没？”
　　周长垣白他一眼，道，“你以后不许再给小软劝酒。”
　　张力道，“行行，我也没想到他真不能喝呀，不过酒量这种东西，都是喝出来的嘛……哎别瞪了，知道了下次肯定不给他喝酒。”
　　周长垣收回目光，扶小软在他的座位上坐下，他倒真是乖，醉了以后不吵不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迷迷糊糊的小表情，还怪可爱的。
　　这时候郑铭开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道，“洗澡吗？小软现在这状态，自己洗能成吗？”
　　周长垣还没说什么呢，言小软忽然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鞋也不脱开始往床上爬，周长垣把他扒下来，挑眉道，“你干嘛呢？”
　　言小软眼尾泛红，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软乎乎道，“睡觉觉…”
　　周长垣，“……”
　　另外两人，“……”
　　张力一个受刺激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趴在床沿嚎道，“不会吧？！他刚刚是在撒娇吗？！嗷！我人没了…”
　　除了周长垣，两外两个都是单身已久的壮汉，平时跟女生接触得也少，哪里有机会听到这样软糯的撒娇，还是叠词，就连郑铭开也愣了好一会，才默默地继续擦起头发。
　　周长垣估计言小软是真醉了，不然平常那么害羞道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这样说话，他道，“你不洗澡吗？”
　　言小软摇摇头，他想睡觉。
　　这样的大夏天，尤其还在外面出了一身汗回来，不洗澡绝对受不了的吧？而且男生汗味儿重，不洗澡躺床上，第二天起来人都馊了，张力就干过一次，结果臭到周长垣和郑铭开都受不了，两人合力把睡得烂熟的他从床上拽下来逼去洗澡。
　　周长垣道，“不过现在宿舍有空调，你出汗不多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唔，我闻闻。”
　　周长垣拎起言小软的衣领，在他脖子一侧闻了闻，他抬起头，表情变得有些怪，忽然他又低下头去，结果还是一样的，他有点诧异，“怎么回事，你有体香吗小软？一点汗味都没有。”
　　言小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摇摇头。
　　郑铭开闻言好奇地走了过来，“真假？我闻闻。”
　　两个大男人围在言小软身边，这让他有些紧张，尤其是郑铭开也过来嗅他的时候，他咽了咽，扭开头。
　　郑铭开抬起头，神色不明，但他看言小软的眼神忽然变了变。
　　谁都没注意下，郑铭开突然笑着打了一下言小软的屁股，道，“明明也喝了酒，却一点怪味都没有，你还是不是男生了？行了，没味，你去睡吧，屁股还挺翘。”
　　他在寝室里也经常这样，周长垣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但言小软却忽然受到惊吓，躲到周长垣背后，颤巍道，“他、他打我……”
　　周长垣笑着拍拍他的背，道，“别理他，他就这副德行，去睡吧，记得脱鞋子。”
　　言小软有点委屈，可是周长垣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站在他这边帮他说话，他就不敢再追究了，虽然他觉得，郑铭开打他打得很重。
　　他觉得郑铭开很坏，不想理他，尤其是在爬上床之后，发现郑铭开就睡在他隔壁，他立马倒下去，用被子盖住脑袋。
　　然而郑铭开却扯了扯他的被子，言小软不理他，他就一直拽，终于逼得言小软露出一半不大情愿的脸蛋。
　　郑铭开道，“小软，你明天能起得来床吗？要是起不来，我帮你带早餐吧，你想吃什么？早上食堂有卖很多，不知道你喜欢吃粥点还是喜欢豆浆油条？”
　　言小软脑子迷糊，但听见吃的，立马就不迷糊了，他道，“我要、要吃油条…吃两根。”
　　郑铭开觉得他真是可爱，点头道，“我肯定能帮你买到，快睡吧。”
　　言小软乖乖躺下去，忽然就觉得郑铭开一点都不坏了，反而还很好，还愿意给他买早餐呢，那他明天就能多睡一会了。
　　言小软很快躺在自己晒过的暖烘烘的被窝里睡着，但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忘记了，是什么呢？
　　算了，哪有什么是比睡觉还重要的，而且他现在睡在寝室，和阿垣一个屋子，真好。


第十二章 惩罚
　　第二天起床太早了。
　　自从言小软有了自己的小存款后，他就慢慢地不再起早贪黑，每天睡个懒觉，出去摆摆摊挣点生活费就已经很满足。
　　可是现在他七点十分就要上课，他睡不了懒觉，前天定的闹钟一响他立马就睁开了眼睛。
　　他瞪着天花板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已经搬进了宿舍，其余几人还在睡觉，他连忙把闹钟关了，然后起床。
　　蹑手蹑脚洗漱完出门，他才发现有点奇怪，为什么脑袋这么沉，脚却很轻？感觉每走一步路眼里的世界就要颠三倒四转一下，逗他玩似的。
　　走了没多久，迷糊的言小软忽然停下来……他好像，找不到上课的地方了。
　　醉酒误课，加上第二天早上迟到，蔺域非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见底了，言小软看他一眼就直发怵，都不敢靠近。
　　蔺域非冷声道，“记得我第一天跟你说过的话吗？”
　　言小软捏着衣角，哆哆嗦嗦道，“记、记得…”
　　蔺域非道，“在你真正重视起上课这件事情之前，先去罚站，什么时候你想上课了，我们再开始。”
　　说完，蔺域非拿着教案走了，留下言小软一个人站在教室中央，不敢坐也不敢乱动。
　　他低着脑袋，知道自己错了，可是蔺域非没有问他原因，也没有听他解释，他不知道要罚站多久，为了快一点找到教室，他都没有吃早饭，现在，肚子有点饿了……
　　蔺域非在两节课，也就是一个半小时后才推门进来，一进来他就看见言小软仍然乖乖地站在那里，甚至连一步都没有挪，只是在偷偷抹着眼泪，那些小声又委屈的呜咽在他推门进来那一刻戛然而止，他放下手臂，低垂着脑袋不敢看蔺域非。
　　蔺域非狠心当做没有看见言小软的委屈，他觉得犯了错就一定要受罚，否则很难记住教训，尤其是言小软这样性子温吞散漫的人。
　　蔺域非站上讲台，道，“坐下吧，以后上课要是再缺课迟到，还会这样罚你。”
　　言小软乖顺地点点头，他挪动似有千斤重的双腿，因为久站没有活动，腿已经僵硬发痛了，只好拖着走两步，坐下的时候，他好像还听见了骨头错位的声响，痛。
　　言小软偷偷往上瞧了一眼，见蔺域非没注意他，偷偷捏了捏自己的小腿。
　　蔺域非没有废话，先是巩固了一下昨天学习的内容，见言小软基本掌握，便接着往下讲解新的知识点，他道，“从今天起我会给你布置作业，每天都有，每天都要按时完成，晚上留一节自习课给你自己做题，我会在这里，不懂就问，课上做不完课后自己找时间完成，每天早上，我会来检查批改你的作业，明白吗？”
　　言小软感到压力地点点头，他发现，似乎是从现在这一刻起，他的学习开始正式步入正轨。
　　终于等到放学了，言小软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一脸的虚弱，下了课第一件事就是先在桌子上趴一会，也顾不上蔺域非还没走了。
　　蔺域非忍不住道，“没吃早餐吗？”
　　言小软爬起来，却不看他，闷闷道，“嗯。”
　　蔺域非道，“是早上起晚了？”
　　言小软摇摇头，他绝不会在早上有事的情况下睡懒觉，仿佛他自己也有点懊恼，道，“我、我迷路了…”
　　蔺域非真是一点都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他不解道，“教务所在的楼栋离你们寝室楼并不算远，何况我昨天已经带你走过两遍了，还记不住？”
　　言小软把头埋得更低了，像是对自己又气又恼，又不好意思被别人说。
　　蔺域非感到无奈，他语气缓了缓，道，“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饭吧，我再带你熟悉一遍路，这次要记住是怎么走的，早上不可以再迟到，也不能不吃早餐了。”
　　言小软却摇摇头，他觉得蔺域非很坏，虽然有时候对他是有一点好，但这点好并不能感动自己跟他一起去吃饭，他道，“我、我认得路了，我先、先回去，宿舍，一会再去吃…”
　　既然如此，蔺域非便没有再要求什么。他走后，言小软收拾收拾课桌，也回了宿舍。
　　宿舍没人，他打开灯走进去，忽然发现自己的桌子上摆着有东西，走近一看，是两根油条和一杯豆浆，豆浆已经冷了。
　　言小软很惊喜，也很感动，他没想到即便自己不在，郑铭开也没有忘记昨天晚上说的话，真的给他买了两根油条，正好肚子饿扁了，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走去食堂吃饭。
　　他可喜欢吃油条了，只是可惜有点冷了，不然会更好吃，吃得正香呢，有人回来了，言小软一看，居然是郑铭开。
　　郑铭开一看他在吃自己早上给他买的东西，笑着走过去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吃了，凉了都，早上怎么走那么快，我都没来得把早餐拿给你，你吃早餐了吗？”
　　言小软摇摇头，仰着脑袋道，“谢、谢谢你。”
　　郑铭开道，“客气了。你还没吃午饭吧？正好长垣他们去食堂了，我已经让他帮咱们俩都带了饭。”
　　言小软已经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一个劲地道谢，郑铭开‘嗐’了一声，说没什么，手顺势搭在言小软的肩膀上，“这么喜欢吃油条？好吃吗？”
　　这么近的距离，让言小软感到有些不适，但郑铭开对他很好，言小软点点头没有拒绝他的亲近，道，“好吃。”
　　郑铭开忽然发现了什么意外惊喜，挑眉道，“小软，我发现只要你说话字少，就不会结巴诶，哈哈，好可爱，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真的，嗓音完全不像个正常的男孩子…”
　　言小软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被他捏得肩膀有些痛，想要让他别弄了，这时候，周长垣和张力带着打包好的饭盒回来了。
　　“哟，都在呢，来来，吃饭吃饭，饿死我了。”张力一进门就开始嚷嚷，周长垣放下打包盒，奇怪地朝他们走了过来，“你们俩干嘛呢？”


第十三章 试探
　　郑铭开松开手，改为在言小软肩膀上拍了拍，对周长垣道，“小软没吃早餐，估计因为昨晚的事，蔺老师没给他好脸色看呢。”
　　周长垣看向言小软，道，“蔺老师欺负你了吗？”
　　言小软认为被老师罚站应该不算欺负，何况是自己迟到在先，于是摇摇头。
　　周长垣摸摸他的脑袋，“这么懂事，这次是我不好，带你喝酒误事，下次不会再这样了。先吃饭吧，小软，我给你打了排骨和土豆牛腩，喜不喜欢吃？”
　　“喜、喜欢！”言小软很高兴，满心依赖地跟着周长垣往他桌子那走去，他甚至还折回来搬了个凳子，要跟周长垣坐在一起吃饭。
　　郑铭开就在后面沉默地看着，他转身，忽然看见什么，快步走过去一把夺过自己的饭，“我靠，死胖子，趁我不注意偷我肉吃呢？”
　　张力塞了满嘴的饭，囫囵咽下去，道，“哎，好兄弟吃几口肉怎么了，咱们郑哥长这么帅又这么有型，少吃点肉，多吃点蔬菜保持好身材…”
　　郑铭开无语，“合着你还是在帮我了？滚滚滚。”
　　下午三个人的课比较少，只有一大节，所以又约了一起去打篮球，但是言小软必须要一直上到放学，所以等他匆匆忙忙赶去球场，周长垣他们已经打了两个多小时在休息了。
　　周长垣看见他了，远远地就朝他招手，言小软抱着手里买的水和牛奶，一路小跑过去。
　　言小软喘着气，把水递过去，“阿、阿垣，给。”
　　“正好渴了，谢谢。”周长垣接过来冲他笑，少年眉宇间皆是朝气四溢，看得言小软脸红心跳。
　　“哎呀，可怜我们没人管呀。”
　　“就是就是。”
　　“咱们寝老四也太偏心了，就看见长垣呢，咱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难不成人家长得比我们帅？”
　　“就是就是，哎，那不能，想当年竞选校草的时候，我还排名前三了呢。”
　　“……拉倒吧你。”
　　旁边两人酸得正起劲，言小软感到有点内疚，他抱歉道，“对、对不起，那我现、现在就去，给你们买。”
　　张力大手一挥，并不计较，他直接抢了周长垣喝过的，一口干了大半，满足地喟叹一声，“没事儿，我们兄弟谁跟谁啊，还穿过一条裤衩呢，一起凑合着喝口水得了，再去买也怪远的，来，郑哥。”
　　郑铭开表示嫌弃并拒绝，“谁跟你穿一条裤衩，在外头别乱说，省的人家误会，我可清清白白的啊。”
　　张力不依，非要和兄弟共饮一瓶水，郑铭开宁死不从，言小软看他们打闹看得好玩，忽然被捏了捏脸。
　　周长垣笑道，“别理他们，一天到晚的没个正形，要不要跟我学打篮球？”
　　言小软有点害羞地点点头，“好。”
　　放学的时候球场最是热闹，几乎是没几分钟就被男生们占满了，然而周长垣人脉广，打了个招呼就有人给他让了一个空位，他知道言小软性格腼腆，跟着别人一起恐怕放不开，所以他打算一对一地教他。
　　周长垣教他运球，教他投篮，那颗篮球仿佛在他手上有了生命，如鱼得水，投出必中，言小软无比崇拜地在一旁看着。
　　周长垣反手把篮球丢给他，“接好了，小软。”
　　言小软手忙脚乱，然后举起双手，眼睁睁看着篮球与他擦肩而过，他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噔噔噔小跑过去捡球，再抱着球小跑过来，乖乖把球递给周长垣。
　　周长垣憋笑憋得难过，他没想到，言小软的运动细胞会是如此地不发达，不过莫名感觉好可爱啊哈哈哈。
　　言小软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笨，低下头，小声道，“我还是，不学了吧，我、我学不会的…”
　　周长垣收起笑容，安慰道，“怎么对自己一点自信都没有呢，小软？没有谁是一学就会的，我也是从小学就开始打篮球，一直坚持到现在才能够打好篮球，你不要这么看轻自己，这么容易就放弃啊，我笑是觉得你的反应很可爱，我觉得你可以把篮球学好。”
　　言小软眼里燃起希望，“真、真的吗？”
　　周长垣道，“真的，我看你几乎每天都跑来看我打球，那你喜欢篮球吗？”
　　言小软忽然很想趁这个时候对他表白，告诉他，自己不喜欢篮球，他喜欢的，是此刻就站在眼前的他。突如其来的冲动就像夏天的风一样热烈，又很快冷下去，归于晚夜的寒凉。
　　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勇气，至少在他真正准备好之前，他不敢冲动说出口，他垂下眼眸，词不达意道，“喜欢，很喜欢的。”
　　周长垣毫无察觉，满意道，“那就好，你要相信自己，我也相信你。继续来？”
　　言小软信心大增，用力点头道，“嗯！”
　　他的动作依然很笨拙，但是比起之前要好得多，至少能放开自己尝试去抢球，周长垣就这样一步步带着他。
　　球场是开放型球场，没有铁栅栏，外面是校园小路，中间隔着绿化带，有花也有树，树成两排，花聚一堆，热浪裹着芬芳，偶尔带着凉爽，也吹不走少年额角眉间的汗水。
　　天空快被余晖染成橘红色，白白的云还在无处归依，言小软很开心，红扑扑的脸蛋也阻挡不住热切的目光，周长垣还是那个周长垣，对他温柔又耐心。
　　突然，一个球朝言小软砸了过来，言小软看见了，可那球来得突然迅速，好像什么洪水猛兽，他一害怕就开始四肢僵硬，动弹不得，最后，绝望地抱住脑袋，等着被砸。
　　他被球砸过不止一次，是真的很痛，砸到脑袋那一下就仿佛瞬间得了脑震荡，曾经言小软差点都以为自己要被砸傻了，虽然，他本来也不聪明。
　　可是这一次，球没有砸到他，被一只大手拦了下来。
　　周长垣少见地皱起了眉，“用球砸人，长本事了？”
　　丢出那个球的罪魁祸首，郑铭开，尴尬地举起双手道，“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和小软开个玩笑，没想到小软连躲都不躲的。”
　　“知道他胆子小你还吓他。”周长垣对他的做法有些不满，他转身去看言小软，语气温和了许多，“没事了，小软。”
　　言小软眼眶红红，他抬起头，忽然伸手抱住了周长垣。


第十四章 撒娇
　　周长垣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抱自己，身体僵硬片刻，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四周，都是人，大庭广众的，两个男生这样抱在一起似乎有点奇怪。
　　“…没事，郑铭开跟你闹着玩呢，一会我帮你揍他。”周长垣不着痕迹地轻轻把言小软推开。
　　言小软低着脑袋，抬手抹了下眼泪，然后点点头。
　　见他哭了，郑铭开脸色也不太好，他走过来，被周长垣瞪着打了一下也没在意，弯腰对言小软道，“对不起，别哭了，请你吃冰棍行吗？”
　　张力凑过来缓和气氛道，“行行行，当然行，正好我都热死了，走走，郑总请大伙客啊，冰棍管够。”
　　言小软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懦弱又矫情，连忙控制好情绪，抬起头笑着在他们的打闹声中跟着一块走了，只不过他跟着周长垣，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周长垣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回去以后，言小软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闷头苦想，终于决定，他要表白了。
　　犹豫再三，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要去找蔺域非说一声，毕竟他说了要帮自己的。
　　言小软在下课以后把自己决定的事情跟蔺域非说了，蔺域非整理东西，头也没抬淡声道，“你太冲动了。”
　　他把整理好的书放在一边，看着言小软，道，“你表白是为了什么？”
　　言小软捏着衣角，道，“为、为了跟他在一起…”
　　蔺域非又问，“那你有把握他答应跟你在一起吗，或者你确定他也是喜欢你的吗？现在去表白的话，你觉得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言小软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懵了，他一个都没有想到过，他想着要表白，就只是一直在紧张表白这件事情，没有考虑过其它的。
　　他有些无措，掐着手指不敢直视蔺域非那双冷静又睿智的眸子，“那、那我，怎么办呢…”
　　蔺域非淡淡道，“先好好读书，感情的事，急不来。”
　　言小软，“……噢。”他怎么有种上当受骗又被敷衍的感觉。
　　但是蔺域非简单一句话，让言小软心静下来了，他觉得比起目前没有把握的表白，还是完全今天蔺老师布置的作业比较重要。
　　晚上九点半，言小软放学了，蔺域非送他回宿舍，学校很大，树林和建筑交错，一边是办公楼，一边是安静的林间，沿路还有暖色的路灯，天上的星星也很亮。
　　蔺域非只是偶尔送言小软回去，言小软摸摸自己的书包，低头思考了一会，把自己唯一的牛奶递出去，“…你要吗？”
　　蔺域非不是小孩子，不喜欢喝牛奶，他看着前方的路，道，“不用，你喝吧。”
　　言小软有点高兴，他怕自己贪嘴，每天晚上只给自己带一瓶，要是蔺域非要了，他今天就没有牛奶喝了。
　　蔺域非侧目，正看见在路灯下嘬着吸管喝奶的少年，很白很软的脸颊偶尔用力，不怎么明显却因此而显得有些可爱的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像是喝奶喝得急切的小动物幼崽。
　　蔺域非忽然觉得言小软应该是会有兔子一样毛绒绒的长长的耳朵，乖巧地垂下来，像外婆家养的那窝兔子，去年生崽的时候，蔺域非回去了一趟，看见不足月的小奶兔，有一只被外婆喂了羊奶，还嘴馋地跑到母兔身上去蹭蹭，小可怜样的被拒绝几次后，终于得到了母兔的怜惜，贪婪喝奶的模样和言小软竟有些神似。
　　奇怪，蔺域非感到纳闷，自己为什么总是会把言小软想成奇奇怪怪的小动物，可是言小软喝奶的时候，无意识从鼻腔里发出的满足的喟叹又让他很在意，他用余光去瞥，看见那段白皙脆弱的脖子上，小喉结一上一下的吞咽。
　　蔺域非忍不住滚了滚喉结，还没来得及收回余光，言小软忽然抬起头。
　　蔺域非看向他，目光却落在他粉润的唇角，那里残留有一点奶渍。
　　言小软浑然不觉自己仰头看向比自己高大的男人时，这副无辜且认真的神情有多欲，他只是微微拧起眉，有点小苦恼地道，“我的作业，没有写完，还有、还有两道题，我觉得，最后一道我不太会…”
　　蔺域非启唇，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你不要和我撒娇。”
　　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了愣，言小软小声委屈道，“我、我没有撒娇。”
　　蔺域非知道他没有，但是，太像了。
　　没有哪一个人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他觉得自己有点忍受不了，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微微攥拳，他道，“嗯，是你说话太小声了，不会写就空着，我明天教你。”
　　言小软道，“噢。”
　　两个人又安静地并肩走了一会，蔺域非停下脚步道，“到了，你上去吧，睡觉前记得温故下今天我给你讲的内容，还有一件事，我明天课很多，会请另一位老师来帮忙教你。”
　　看着言小软骤然紧张起来的神情，蔺域非补充道，“你认识的，是顾山，他虽然平时不正经了些，但教学还是认真负责的，别担心。”
　　言小软放松了下去，点点头道，“好。”
　　告别上楼，言小软朝蔺域非招了招手，一句“再见”说成“晚安”，也毫无察觉，噔噔噔跑上楼去了。
　　蔺域非在原地愣了一下，才缓缓道，“……晚安。”
　　言小软打开宿舍门，震惊地放大瞳孔，差点以为自己进了某情色交易场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在宿舍健身锻炼。
　　郑铭开在瑜伽垫上做俯卧撑，肌肉随着动作起伏，汗顺着脊背流向紧实的腰腹，他数到第九十个，起身，扯过挂在一旁的毛巾擦擦汗，笑着道，“小软回来了。”
　　张力吊在床边的栏杆上引体向上，也笑道，“小朋友放学回家啦，正好，一会我点的外卖到了，你去帮忙买听啤酒呗。”
　　郑铭开手里的毛巾甩过去，打得张力嗷嗷叫，郑铭开把言小软拉进来关上门，瞪张力道，“就知道使唤人，想喝你自己去。”
　　张力连忙举手投降，“哎呀开个玩笑嘛，我早就买了可乐…”
　　言小软脸颊红了，他觉得他不能再跟这些光着膀子又有肌肉的男生待在一起，正要回自己位置，浴室的门忽然开了。
　　周长垣擦着头发走出来，身上就穿了条短裤，赫然露出八块腹肌，上面还有没擦净的水珠。
　　言小软瞪大眼睛，忽然觉得鼻子涌出一股热流，他下意识一抹……是红色的。
　　他流鼻血了。
　　呜，这也太丢人了吧！


第十五章 玩笑
　　一群人手忙脚乱，在帮助寝室里新来的最小的弟弟止住鼻血后，言小软已经羞愧得不敢抬起头来了。
　　周长垣笑着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把脸抬起来，道，“不能低着脑袋，小软，不然血止不住的。”
　　他就站在言小软旁边，机具诱惑力的雄性腹肌就差没怼在言小软脸上了，把言小软刺激得差点鼻血又喷了出来，他连忙仰起头，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敢看。
　　几个男生相互对视几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小软这是害羞了，哎呀，都是男生有什么好害羞的。”张力抱臂调侃道。
　　郑铭开拍了拍他强壮的胸肌，笑道，“还是见得少，你这胸让人家女的看了都自愧不如。”
　　张力闻言还煞有其事地捏了捏胸，挑眉道，“是吗？”
　　周长垣见言小软的耳朵、脸、脖子越来越红，笑着对他们俩道，“打住啊，再说下去少儿不宜了，弟弟还小，听不得这些。”
　　张力却道，“嗐，都是男人，在意个啥，小软迟早有天也要谈女朋友的，哥哥们这是给他提前适应一下，男人嘛，除了干正事，其它大多数时候都是下半身动物。”
　　周长垣连忙抬手道，“哎，说清楚，那是你，不是我们，对吧老郑，我们可是干正事的男人，跟你这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一样。”
　　张力哎道，“见外了啊见外了啊…”
　　他们俩打嘴仗，郑铭开注意到言小软，咧嘴一笑，趁人不备突然穿过他腋下把人扛了起来，“这样啊，为了让小软少流点鼻血，咱们以后锻炼都带上他，等他也练出腹肌就不会羡慕咱们的了。”
　　“看看……啧，这么白，腰也忒细了点。”
　　言小软完全没有防备的能力，一脸懵懵的被郑铭开撩了衣服，他的动作大，衣摆一直被扯到胸口，露出那一点嫩粉，被郑铭开的大手按住。
　　他的身体就这样暴露在几人面前，不同于他们蜜色的肌肤和强健的肌肉，言小软的腰身纤细又瘦弱，却不是那种瘦骨嶙峋，而是带了点肥美，但又很匀称，臀部曲线挺翘，一对腰窝勾人得要命，稍微扭动一下都会让人呼吸一滞血肉澎湃，还有那让人浮想联翩的一点茱萸，被郑铭开藏在掌心之下。
　　“操…”
　　言小软能明显感受到几人看着他都愣了神，背后钳制着他的郑铭开更是呼吸明显加重，他甚至过分地捏他，还想凑得更近去闻他的脖子。
　　言小软红着眼睛，突然抓着胸前那条手臂狠狠咬了一口，郑铭开吃痛，恢复清醒放开了他，剩下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操，老郑你变态呀？太久没发泄过男女不分了是不是？老四可是男的，你他妈刚才是想干什么？”张力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骂人。
　　他觉得言小软是长得好看，也确实女性化了一点，但他是明明白白的男生，就算开玩笑也不该是这么个开法。
　　郑铭开讪笑着挠挠头，对躲在周长垣背后的言小软道，“嗐，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平时在寝室玩开了，刚才不小心没收住，我开玩笑的，小软，别生我气…”
　　张力听见他的解释松了口气，但还是拍了他一下，骂道，“开屁的玩笑，你平时没少教育我，自己怎么还犯起糊涂来了，开玩笑如果没让对方感到好笑，那就是骚扰和冒犯，看看，小软都快哭了，你这事干的，我他妈有一瞬间还真以为你是同性恋呢，恶心死我了…”
　　他最后一句话让郑铭开脸色一变，但随后立马又恢复正常，郑铭开尴尬道，“我怎么可能是同，要是我真是，你老早就遭殃了。”
　　张力措不及防被他摸了下屁股，立马哇哇大叫，“我去，臭流氓，我就知道你觊觎我的美貌和身子…”
　　郑铭开黑了脸，“我是流氓，你才是不要脸，你他妈一大老爷们抱胸干什么？娘死了。”
　　张力嘤嘤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馋我身子，之前你还一直盯着人家的胸看呢！”
　　郑铭抖了抖肩膀，白眼快翻到天上去，“呕，吐了大哥，求别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们俩适时的打闹让凝重的气氛有所缓和，但周长垣的脸色却一直没有变好。
　　他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穿好上衣，才转身对言小软温声道，“你先去洗澡吧，再过一会要熄灯了。”
　　言小软被他安慰，好了一些，眼睛也没那么红了，他有点瑟缩地回自己的位置去柜子里拿衣服，郑铭开和张力主动给他让位置，拿好睡衣，言小软快步进了浴室。
　　他一离开，外面的氛围骤然安静。
　　周长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郑铭开，道，“我发现你一直都挺喜欢跟小软开玩笑的。”
　　张力怕他误会，自己兄弟间起了内讧，连忙道，“垣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郑哥这人，他就爱耍流氓，咱们平时也没少被他揩油，但他真没那意思，小软刚来咱们寝室没多久，还不熟悉，这次是郑哥没把握好分寸冒犯了他，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郑铭开借着张力给的台阶，面露愧疚道，“我一会好好跟小软道个歉，你们就别骂了，我保证没有下次。”
　　周长垣挑眉，“别骂？我还想打你呢！我早跟你们说了小软是我弟弟，你们多担待着点，现在他更是咱们寝的老四，别人都没欺负他，光让你们抢了去了！”
　　另两人愧疚地低下头，但好在周长垣也没打算真的计较，等言小软洗完澡出来，这事差不多已经翻篇了。
　　张力冲郑铭开使眼色，郑铭开了然，拎着一篮子的零食放在言小软桌上，低着头道，“对不起小软，郑哥错了，这一篮是我从张力那弄来的零食，都送给你，你就别生郑哥气了行吗？”
　　一旁的张力忽然愣怔，随后骂骂咧咧道，“我去你的老郑！难怪我看着你手里的东西那么眼熟呢，你可太狗了你！”
　　这在原来的剧本上可没有，但言小软的确被他们俩逗笑了。
　　痛失爱食的张力抓住时机立马道，“笑了好，笑了这事就真的翻篇了啊，也不枉费我一筐零食…”
　　言小软看向周长垣，周长垣也笑着对他点头，他就乖乖把零食收下了。
　　郑铭开站在言小软对面，背对着周长垣，他也笑，但那眼神，就像是蛇吐着蛇杏子，张开血盆大口舔了言小软一下，让言小软忽然背后发凉。


第十六章 欺负
　　言小软的感觉没有错，接下来的几天，有好多次，他都在其他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发现郑铭开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他是待捕的猎物，而郑铭开用狩猎者的炽热眼神表明，他势在必得。
　　郑铭开不再随意对言小软动手动脚，但他会盯着他看，眼神贪婪地舔舐言小软的身体，看得言小软毛骨悚然，好像自己在他面前没有穿衣服，是光着身子。
　　他能够确定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他只有被动地躲避，只能躲。
　　可是总有躲不掉的时候。晚上言小软都要去上课，而寝室里的男生们则会经常出去，要么打球，要么去玩，有时候很晚都不回来，他们也想过带言小软一起，但是迫于蔺域非的威严，他们没胆子带言小软翘课，于是大多数时候，言小软回到寝室都是一个人，他通常洗完澡，趴在自己的座位上补好作业，然后就很乖地爬上去睡觉了。
　　但是这天言小软洗完澡出来，发现原本空荡的寝室忽然多了一个人，他顿住脚步，紧张地抓着毛巾不敢上前。
　　郑铭开的位置靠近浴室，又和言小软的位置相连，言小软要回自己的床位就必须要绕过他，可是明明后面还有这么一大块地方可以通过，言小软就是不敢动了。
　　郑铭开刚打完球一身的汗，坐姿随意地靠在身后的桌子上，好笑地看着言小软，“怎么，我有这么恐怖？”
　　言小软怯怯地摇头，然后加快脚步绕过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可刚一坐下，郑铭开就拉着凳子凑过来了，“写作业呢？有没有不会的，郑哥教你。”
　　言小软局促不安，站起来想上去睡了，可是郑铭开忽然变了脸色，“我就这么惹你嫌？连搭理我一句都不乐意？”
　　言小软不敢再动，拽着衣摆摇头，“没、没有…”
　　郑铭开脸色又变得温和了些，他道，“我打球受伤了，不小心扭到脚踝，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早回来，你不关心我也就算了，我一片好心想教你写题目，你还一再地躲我，真够叫郑哥伤心的。”
　　言小软见他对自己委屈抱怨，顿时有些无措，郑铭开又没对自己做什么，反而是对自己很关照，他的确不该这么冷落他。
　　言小软心软了，乖乖坐回去，道，“我有、有药酒的，你要吗？”
　　郑铭开笑了一声，道，“要，你帮我擦吗？”
　　言小软捏着手指沉默了。
　　郑铭开道，“哎呀开个玩笑，你看你又认真了。”
　　言小软盯着桌上的作业，郑铭开就在一旁撑着脑袋盯他，言小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还是起身道，“我去睡了…”
　　郑铭开没有拦他，反而给他让开路。言小软松了口气，可是，他才刚爬上了床坐下，露在外面的脚踝突然被一只很烫的大手握住，收不回来了。
　　郑铭开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的腿，看着咽了咽，然后坏笑道，“怎么都没什么腿毛，大腿这么白，看来平时遮得够严实。”
　　言小软抽不回去，气急败坏得身体颤抖，很用力地瞪他，郑铭开的笑容逐渐恶劣，他另一只手忽然把衣服撩上去，露出自己的胸腹肌肉，直勾勾地盯着言小软，莫名道，“我也有六块腹肌，不比他的差劲，你喜不喜欢？来摸一摸，嗯？”
　　他毫不费劲地拽着言小软的腿把他往下扯，那只脚趾圆润的修长脚掌踩在他坚硬的胸肌上，炽热的温度烫得言小软脚底发麻，挣扎着想缩回来，可是郑铭开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抓着他，逼着他踩他。
　　郑铭开看着自己胸口的小脚，眼神越来越暗。
　　“放开我！！”言小软气得快哭出来，他明白了，郑铭开绝对是在调戏他，而且是很过分地欺辱。
　　郑铭开看了他一眼，忽然松开手，言小软摆脱桎梏，立马钻进被子里，将整个人一丝不露地藏起来，只剩下一个颤抖的小山包。
　　而郑铭开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像头饿兽，满眼恐怖的绿光，在言小软床下巡视，来回转了好几次，盯着裹着被子的言小软，嘴角咧出的笑越发不可收拾。
　　他真的太久没遇到这么对他胃口的人了，依照言小软的性子，要是真的把他给欺负了，他也不敢去跟别人告状吧？
　　晚上，周长垣和张力回来了，郑铭开神态自然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周长垣看见言小软躺在床上，以为他睡了，没过多久他们洗完澡也收拾收拾熄灯睡觉。
　　没有人知道，言小软面对着墙壁，浑身颤抖，落泪不止，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第二天早上，蔺域非一进门就看见早早到了教室的言小软低着头，在教室正中央自己罚站，他走进去，问道，“怎么了？”
　　言小软道眼睛是肿的，他没有抬头，只是很抱歉地道，“作业，没有写完…”
　　这不是什么大事，蔺域非站上讲台，拿出细金框眼镜戴上，平静道，“没事，坐下吧。你嗓子有点哑，感冒了吗？”
　　言小软坐下去，摇摇头，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蔺域非看了他一会，还是没有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只道，“吃早餐了吗？”
　　言小软还是摇了摇头。
　　蔺域非没有直接开始讲课，而是掏出手机，给顾山发了个消息，消息内容言简意赅：有空？
　　顾山很快回复：？
　　那就是有空了，蔺域非毫不客气地回复：帮忙买份早餐，送到F507。
　　顾山：……
　　顾山回复道：你拿我当跑腿的闲人呢？
　　然而蔺域非只淡淡看了眼他回的消息，就把手机熄屏放在一边，开始给言小软讲解昨天布置的作业。
　　顾山的效率还挺快，十几分钟后就到了，咋咋呼呼推开门，早餐扔在讲台上，然后大大喘了口气，道，“兄弟我真是命苦，好不容易早上得了点空闲，就被你使唤来使唤去，偏生我这人还仗义得很，虽然你对我没良心，我却还是……”
　　蔺域非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多少钱？”
　　顾山立马道，“加跑腿费一百，谢谢大佬。”
　　几个从食堂买的包子和一碗粥，就要一百块钱？台下的言小软被顾山的不要脸程度惊讶到了。
　　然而只见蔺域非在手机上操作一番，淡声道，“转了。”
　　顾山高兴地打开手机查看，“感谢感谢……哎？怎么只有九十九？”
　　蔺域非道，“话太多，扣一块。”
　　顾山惊呆，整个人愣愣地看着他，“……真狠心呐。”
　　言小软没忍住笑了。


第十七章 上课
　　顾山决定不理这个无情的男人，他跟言小软打招呼，发现他浮肿的眼眶，明显是夜里哭过，他走过去揉他的头发，“怎么了小软软，谁欺负你了？”
　　言小软连忙低下头，“没、没有…”
　　顾山道，“不诚实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噢，来，跟哥哥说说，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言小软捏着手指，被他摸脑袋摸得不好意思，又因为他说的话而有些犹豫，但是没等他问出来，蔺域非就提着早餐走了过来。
　　他把早餐放在言小软桌子上，眼神嫌弃地看向顾山，“你有三十好几了吧，该叫也是叫叔叔，没事了就走，等他吃完早餐也该上课了。”
　　顾山一脸被伤了心的模样，但还没开始表演，就被蔺域非拖走赶了出去。
　　蔺域非转身对上言小软的目光，他顿了顿，道，“吃吧，以后哭完用湿毛巾敷一下，眼睛不会很难受。”
　　蔺域非的好意从来是不容拒绝的，言小软见他已经坐上讲台等着自己，于是小心翼翼拿着包子吃了起来。
　　是夏天的清晨，空气中还有昨夜未散尽的寒冷，这时候阳光温柔得不像话，麻雀也喜欢在树丫上吱吱喳喳。
　　言小软吃饱肚子，心情都好了很多，还剩一碗粥，他觉得他很快就能解决。窗户上挂着是白色的窗帘，风一吹就像是有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在起舞，有一抹光悄悄爬上言小软的桌子，小姑娘裙尾的摆动让它若隐若现，仿佛在跟言小软打招呼，言小软看着看着，咀嚼的动作慢下来，就被这样一点光吸引住了。
　　他吃个早饭也能分神，蔺域非在讲台上看着，要不是觉得言小软知错能改，态度还算端正，性子也安稳，蔺域非会觉得他要没救了。在这个时代，少年人最缺乏的往往是从一而终的专注，而言小软既不专注，也不算聪明。
　　要教好他，得花费很大一番功夫，蔺域非并不是怕麻烦的人，他只是不喜欢多管闲事，但言小软是他的弟弟，即便这个小傻瓜还没认出自己，但是他的事，算不上闲事，蔺域非看向窗外，薄薄的镜片外是一个热闹且绚烂的世界，他安静地感到一点无奈。
　　中午言小软没回寝室，他自己去食堂吃了饭，就回到一个人的教室，在桌上趴着睡着了。
　　下午由顾山来给他上课，一开始言小软完全没想到，顾山居然是位语文老师。但后来，他好像又有点明白，在他固有的认知里，语文老师应该满身书卷气息，举手投足皆成风雅，好像从民国的风雨里走来，满载沉淀的历史，但人怎么可能是一种固有认知呢，他可以是民国的风雨，也能是盛唐的烟花，而顾山，明显属于豪放不羁那一派别。
　　他给言小软讲课只带一本书，但他从不看书，书在他脑子里，知识从他嘴里吐出，他告诉言小软，要学好语文，最好的办法是沉淀自身，去体会语文，去感受文字，最有效的形式是去读诗，去读一首诗，去了解一个人，去体会一段故事，去感受这首诗背后的时代风华，咬文嚼字，等读到津津有味，乐在其中的时候，学语文的方法往往也已经掌握了。
　　言小软听得聚精会神，满脸崇拜，而顾山往往有凳子不坐，坐讲台，带着言小软天马行空，从古讲到今，从诗书礼易春秋讲到现在的言情小说，讲到激动处往往拍案叫绝，然后，木制讲台被他拍坏——准确来说是被他一屁股坐坏了，他，则被后面来换课的蔺域非面无表情地叫来保安带走。
　　言小软有些担心，“顾、顾老师会、会有事吗？”
　　蔺域非黑着脸道，“能有什么事，损坏公物，照价赔偿。这家伙……他今天给你讲了些什么内容？”
　　言小软‘唔’了一声，黑黝黝的眼睛转啊转，冥思苦想了好一会也没能概括出来，顾山讲的范围太广，观念太庞大了。
　　蔺域非的脸色更黑了，他甚至怀疑当初让顾山来帮忙教言小软是不是一个错误。
　　言小软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连忙替顾山脱罪道，“我、我不知道，概括，但是，但是，顾老师他…讲得很好，有好几本书，我都想看…”
　　他一着急就更容易结巴，懊恼地说完一段话，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蔺域非。
　　蔺域非看着自己傻呼呼的弟弟，深吸一口气，道，“想看哪几本书？”
　　言小软有点高兴，他觉得蔺域非是不生气了，连忙把书名告诉他，蔺域非点点头，道，“是好书，顾老师家里藏书很多，明天我让他多带几本过来，放在那的小书架，你有空多看看。”
　　然后，蔺域非又沉声补充道，“你不要被他洗脑了，别学他不正经的样子，精华和糟粕要分清楚，明白吗？”
　　言小软很是受教，乖乖地点头。
　　到了下午放学，言小软依然不敢回寝室，他从食堂打包饭回小教室时，蔺域非发觉了。
　　他落了钥匙，走到窗外时看见言小软坐在里面，空旷的小教室只有一张桌子，言小软一个人坐在那吃晚饭，他喜欢用勺子，不小心舀掉一小团米饭，言小软从桌上捻起来吃掉，舔了一下手指，一点也不浪费粮食。
　　窗外的天空红得跟火烧似的，流霞漫天，屋内言小软没有开灯，借着一点太阳光的尾巴，安静吃着五毛钱饭盒里装着的饭菜。
　　看得蔺域非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他不知道，几年前言小软更小的时候，是怎样自己一个人度过的。
　　他这个当哥哥的，还没来得及好好对他的弟弟，忽然有一天，弟弟就和他失散了，他找了很久，找到后面自己都放弃了，出国留了学，可是在这期间，言小软都在受苦。
　　他一直在吃苦，从小到大，好像没过过几天好的生活，小时候只是怯懦不敢说话，长大后开口成了结巴，不敢抬头看人，蔺域非完全想不到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
　　晚上放学，蔺域非又送他回宿舍，小路上路灯常亮，蔺域非终于开口问，“寝室里有人欺负你了？”


第十八章 骚扰
　　言小软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摇头，可是他抬头看向蔺域非，却发现蔺域非安静地看着自己，像是狂风暴雨中在海面稳稳行驶的船舟，那双眼睛冷淡而清明，让人莫名感到安心可靠。
　　言小软垂下眼帘，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蔺域非。
　　他在犹豫，但他的沉默让蔺域非误以为他是不想说，他不会强人所难，便道，“如果觉得跟他们相处不好，我可以安排你去别的寝室，或者你就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言小软捏着书包带子，道，“不用、不用麻烦的，我没事…”
　　蔺域非嗯了一声，尊重他的选择。
　　走到宿舍楼下，巧的是张力和郑铭开也刚好拎着几袋零食和水果回宿舍。
　　看见言小软，郑铭开眼睛亮了亮，正要快步上前，他忽然瞥见言小软身旁的蔺域非，笑容僵了一瞬，讪笑着慢慢走过去，“小软，蔺老师……蔺老师送小软回来的吗？”
　　蔺域非的视线在他和张力身上过了一遍，道，“嗯，小树林那段路有点黑，送我弟弟回来。”
　　蔺域非跟言小软交代几句让他早点休息，就离开了。
　　言小软跟他们一起上楼，郑铭开不露痕迹地跟中间喊着爬楼累的张力换了位置，低声对旁边的言小软道，“你的哥哥还真多。”
　　言小软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现在看见郑铭开心里就有些发毛，抿唇快步上了楼梯。
　　“阿垣，他、他没跟你们，一起吗？”言小软看他们两个拿出小桌往桌上摆零食水果，问道。
　　“嗐，垣哥跟咱们可不一样，他可是有女……咳，咳咳。”
　　张力话说到一半，被郑铭开塞来的一整个橘子给噎到了，郑铭开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笑着对言小软道，“阿垣他有点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你知道他是我们篮球协会会长，还是学生会主席，一天到晚的忙得很。”
　　言小软看了他们几秒，点点头，“噢。”
　　“小软，过来坐呀，一起吃东西。”郑铭开招呼言小软过来。
　　言小软本来要拒绝，可见他起身，连忙搬了自己的凳子坐到张力旁边去，对面坐着郑铭开。
　　郑铭开对于他的行为笑而不语，反而贴心地给他剥了一碟子小龙虾肉，把苹果切片一齐推到他面前。
　　张力看得酸涩地道，“郑哥这么会照顾人呢，怎么不给我剥？”
　　郑铭开笑着对他道，“刚才给你剥那个橘子还没吃够吗？”
　　张力道，“……你笑得真假。”
　　他转头看见言小软坐得笔直，嘴唇紧抿，好笑道，“瞧你这如临大敌的模样，放心吃吧，郑哥虽然阴损了点，但不至于给咱们下毒，来来来吃。”
　　郑铭开笑不出来，一把打掉张力偷吃的爪子，嫌弃道，“自己剥去，这是我给小软的，都被你吃完了人家吃什么？”
　　张力委屈道，“没爱了，曾几何时，咱们兄弟……”
　　郑铭开道，“打住，再说下去我可吃不下了，小软，手套给你，快吃，一会被这家伙抢完了。”
　　言小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们，只好接过一次性手套，要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郑铭开勾了一下他的手指，言小软看向他，郑铭开正对着自己笑，这一碟吃得言小软味同嚼蜡。
　　正如他们所说的，周长垣晚上果然没回来。
　　言小软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但是他很担心他，没有周长垣在，言小软感到这整个寝室都是陌生的让他不安的。
　　他心里一团乱麻，听空调声响动，听室友翻身时床声吱呀，很晚很晚，他才慢慢睡着。
　　他的呼吸声很轻，在宿舍睡着也很乖，保持着一个姿势久久不会乱动，可是那摇晃的动静和床板的响声越来越近，他在梦里蹙起眉，在他的领域被侵入时，几乎是立刻睁开眼睛弹坐起来。
　　郑铭开被他突然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也不再靠近，就在他和言小软两床的边缘蹲下来，已经深夜，他的影子很黑，但目光却依然灼热，即便在黑夜里也让人紧张呼吸。
　　郑铭开轻声道，“小软，做噩梦了吗？”
　　言小软没有理会他刻意的讨好，抓紧被子非常警惕地看着他，声音带些颤抖，“你、你要干嘛？”
　　郑铭开笑了声，道，“别怕，我刚才也做噩梦了，一个人有点睡不着，想着咱俩离得近过来跟你挤挤，你保护我，好不好？”
　　言小软没那么好骗的，这话他绝对不可能信。他只能看到眼前一团黑影，还有一张不成人形的脸，两只发亮的眼睛，一张咧开笑的嘴，像鬼，异常的恐怖。
　　郑铭开试探着靠近，言小软的精神状态一下子紧绷到极致，紧攥着被子大喊，“别过来！！”
　　郑铭开以为他不敢声张，此刻被他叫得心里一慌，往嘟囔着翻了个身的张力那看了看，连忙低声安抚道，“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别乱叫，一会把张力吵醒了，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言小软又没出息地哭了，他忍着眼泪，哽咽凶道，“…走开！”
　　郑铭开没有马上动作，在原地安静了几秒。
　　……好可爱。
　　即便看不见，他都能想象到对面的言小软是怎样的胆小害怕，怎样地抱着小被子瑟瑟发抖，像头待宰的小羔羊。
　　郑铭开努力压下疯狂想欺负他的邪念，告诫自己，作为猎人一定要有足够的耐心，于是他退了，真的顺从地退回到自己的床位，不过没有躺下，依然与坐着的言小软对视。
　　他这样，言小软今夜已经不敢再睡觉了，而郑铭开却坐了一会笑着道，“小宝贝，别哭了，又没拿你怎么样，怎么这样矫情。”
　　言小软没理他，郑铭开也不在意，舒服地枕着手臂躺下睡觉了。
　　第二天去上课，言小软的眼睛不出意外又是肿的，这一次，蔺域非没有当做意外直接忽略过去。
　　“谁欺负的你？”蔺域非站在言小软道课桌面前，皱眉闻。
　　语气很笃定，因为他知道言小软性子乖，绝对不可能主动去招惹别人，所以只有可能是别人欺负他。
　　是谁，居然敢几次三番地这样欺负他弟弟？


第十九章 去玩
　　言小软盯着课桌，摇头道，“没…是、是我自己，晚上不小心，磕到头……”
　　蔺域非蹙起眉，“你觉得我会信？”
　　“几次哭成这样，是遇到什么事情？我是你兄长，也是你的老师，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打碎了牙还往肚子里吞的习惯，谁教给你的。”
　　言小软低头捏着手指怕他责罚，没有注意到蔺域非前面那句‘兄长’，自然也不会感到奇怪，他只是很犹豫又很担心，自己做不了决定，想说的话仿佛被千斤重量吊住，烂在肚里吐不出来。
　　蔺域非还站在他面前等他开口，时间越是推移，言小软越是紧张，鸡皮疙瘩开始往身上怕爬，冷汗慢慢往外冒出……
　　忽然，一只大手落在头顶，言小软微怔，他抬起脑袋，看见的依然是蔺域非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但他却像安慰小动物一样摸了摸言小软的脑袋，然后收回手，道，“没事，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大人帮忙，知道吗，没有人怪你，也没什么好怕的。”
　　言小软怔怔地仰头望着他，泪水忽然从眼眶里掉下来，越落越多。
　　蔺域非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慌张，表情绷得更紧更严肃，微微俯身道，“别哭，怎么了？”
　　“呜…”
　　他越是哄，言小软越是不能控制住自己，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带着鼻音委屈极了，“有人欺负我……”
　　走廊外，冰镇的奶茶往外散着冷气，雾珠一颗颗爬满杯身，顾山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心情愉悦地跟树上的鸟打了个招呼，“你瞧你吵闹的，真是淘气。”
　　他满面春风地推开门，还没叫上一嗓子他最乖巧的学生，就看见了他现在最讨厌的男人，一身得意立刻碎了一地。
　　“好你个老蔺，上次举报我的事情还没完，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
　　蔺域非皱眉一个眼刀过去，顾山立刻换上笑脸，“哎呀你看你，不就跟你开个玩笑，喝下午茶嘛？午睡醒来一杯茶真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蔺域非对他总是面无表情的，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要对这二傻子摆什么表情，“奶茶也叫茶么？”
　　顾山啧道，“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奶茶不算茶吗？”
　　僵持片刻，蔺域非目光下移，顾山举起手里的袋子晃了晃，了然道，“放心，我可没有吃独食，给你家宝贝弟……宝贝学生也买了，喏，小软，嗯？眼睛怎么回事？”
　　言小软乖乖接过奶茶道了谢，蔺域非替他道，“没什么，做噩梦罢了，今天上午没给他讲课，下午我有其它课，你没事的话带他出去散散心吧。”
　　两个喝奶茶的人闻言都看向他，顾山眼睛放光，道，“真的？那费用怎么算？先说明我可没钱。”
　　蔺域非知道他最近一直是掉钱眼里了，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我出，一会转你，不过你可别给我把他带坏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让他接触，否则。”
　　顾山从蔺域非警告的眼神里读出了他没说完的话，笑着道，“你说什么呢，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不知道啊，小软听见没，下午哥带你去玩，开不开心？”
　　跟顾山一起去，言小软自然是不用担心的，他觉得顾山人很好，相处起来也很让人放松，他点头道，“开心。”
　　言小软在后面锁门，顾山低声道，“忽然让我带他去玩，这孩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关于言小软是蔺域非的弟弟的事，蔺域非早就告诉他了，不然他一个大学教授，也不至于答应去单独教一个辍学少年初中的知识，还没有工资，这都是看在蔺域非的面子上。
　　然而，蔺域非也没有把全部都告诉他，只道，“小事，我能解决，你帮我个忙，把郑铭开他班主任的联系方式给我。”
　　“郑铭开？”顾山思索一番，随后无语道，“那不是咱俩教的班级的学生吗？你连他班主任是谁都不知道？”
　　蔺域非浑然不觉，反问道，“我需要知道吗？”
　　顾山被噎，“……”
　　顾山无语，“行，一会发你，我不跟你说了，我跟弟弟玩去喽，你记得给我转钱，可别赖账！”
　　蔺域非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由浪荡成性成日混吃等死的顾山带着不谙世事的言小软出去，蔺域非其实是不放心的，所以估摸着他们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蔺域非短信联系顾山：在哪，带他做什么？
　　没一会，顾山发来一张他和言小软站的合影，拍得随意模糊，但能看出来是在游乐园门口，蔺域非稍稍安心，没有再回复了。
　　另一边顾山等了一会见蔺域非没有再回，就知道他是信了。
　　他嘴里叼了根烟，笑着朝言小软招手，两人一起离开了贴着游乐园广告巨大立牌，往人群里走去。
　　言小软好奇他一直盯着手机是在做什么，但他没有问，只是乖乖地跟着。顾山是个闲不住的人，经常出门，这城里的大街小巷他都熟，他对言小软还算好，跟带着小朋友似的，一路上给他买了好几份小吃，他道，“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带你到处逛一逛，你玩得开心了一会就跟我走，去的地方要对蔺老师保密，成不？”
　　言小软吃着香软酥脆的煎豆腐，闻言眼角弯弯地笑起来，他知道顾山和蔺域非的相处模式，他点点头，道，“成交。”
　　顾山怎么可能安分地带言小软去游乐场玩？既然有人报销，那一定得玩儿点不一样的才够刺激，至于蔺域非会不会发现，那是后话，顾山才不管。
　　“小软，去过酒吧吗？”顾山回头问他。
　　言小软闻言摇摇头，然后眼睛明亮地望着他。
　　顾山一把揽过他的肩膀，道，“那真是可惜了，酒吧是个好地方啊，没事儿来约朋友喝上几杯小酒，找几个漂亮姑娘，那真是……唔，姑娘就算了，你还小，哥先带你接触接触。”


第二十章 少年
　　常去的酒吧有些远，而顾山是有车的，但他偏不开，带着言小软乘坐地铁，穿梭人群，带他路过城市中心最大的霓虹广场，一片如此广阔的空地，四周高楼林立，众人渺小，抬起头看向天上，颇有种井底观天，天空虽小，离我很近的感受，言小软觉得很是新鲜，连空气也鲜，要是没有那么多人就好了。
　　这里夸张点说几乎是人贴着人走，每一个人色彩鲜明，个性且不相似，有的平凡而冷漠，有的张扬而活泼，全然体现在穿衣风格之上，言小软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好会穿搭，每一个人都好有自己的风格和想法，走在路上仿佛可以完全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可是他做不到的，言小软低头看看自己洗旧的白衣和牛仔裤，感觉自己在这些人里……就是个土包子。
　　顾山走在前头，时不时能搜罗到一些新鲜有趣的东西给言小软玩儿，大多是吃的，言小软被这些吸引，失落自卑的心情很快被掩落，每次顾山走远让言小软怕他把自己弄丢，而顾山总能在下一个路人背后出现找到他时，言小软心里都是极其高兴的。
　　他跟顾山就这样走在步行街，不紧不慢地朝着目的地进发。
　　顾山本性难改，看见漂亮小姐姐忍不住上去跟她们搭讪，言小软咬着糖葫芦，觉得没有自己做的甜，这座城市兼容并包，有快节奏的时代文化，也有传承千载的古城风韵，几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搬了小板凳坐成一排，在人群中用细细的竹丝叠草蜢飞禽，言小软小时候在老家见过，很是喜欢好奇，这一回难免又被吸引，吃着糖葫芦蹲在竹筐面前，看着一只只惟妙惟肖的蚱蜢蝴蝶看得不亦乐乎。
　　那人来的时候在人群中掀起一阵凉风，明亮张扬的色彩让过往路人纷纷侧目，滑板犹如在水里纵横穿梭的鱼儿，灵巧避开每一个人，却又在别人眼里留下惊鸿一瞥，顾山也是被车轱辘的声音吸引看了一眼过去，少年俊朗的侧颜一闪而过，连他都有些惊艳，然而滑板少年很快离开，没有给予他一个眼神。
　　顾山笑了笑，正要转回身继续和小姐姐聊天，突然，他看见那个少年停了下来，滑板帅气抄手，然后在言小软身边蹲下。
　　……嘶。
　　凭借顾山多年的经验，他感觉到有点不妙。他笑着跟小姐姐们结束对话，然后抱臂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想做什么。
　　言小软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突然出现的人，然后，忍不住偷偷多看了两眼，反应过来有点羞赧地收回目光，他跟同龄的男生待在一起总会紧张，何况……这个人这么好看，还离他这么近，他得走了。
　　言小软起身到一半，那个男生忽然道，“这好玩吗？”
　　是属于少年人独特的嗓音，估计处于变声期，声音还带了点成熟男人的磁性，听得言小软耳热，又有点懵，他是在问自己吗？
　　可是男生没看他，笑着问了大爷价钱，然后买了几只。
　　细长的竹丝坚韧而有弹力，一只手握着一头，另一头就是那些随着手劲晃动的活灵活现的小玩意儿，十分有趣。
　　言小软忍不住打量了一会，却没想到那人站起身，转向他把手里的小玩意递了过来。
　　言小软后退一小步，眼神无措地看着他，少年噗的一声笑了，眉宇飞扬，笑容格外爽朗，“你躲什么，喏，你不是喜欢吗？送你。”
　　言小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下意识摆手拒绝，“不、不用的…”
　　少年直接把竹子塞进他手里，然后去掏口袋里的手机，道，“没事，就当交个朋友，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你应该也是川山大学的学生吧，看着这么乖。”
　　见言小软愣着没反应，少年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笑着露出虎牙，“认识一下，以后有可能还会碰得着，我叫裴淼，你呢？哎别傻愣着呀，我一会还有事，这样，你先把联系方式给我，回头我……”
　　他边说着边伸手过来想从言小软的兜里抢手机，然而手腕忽然一痛，他抬头，对上一个相貌英俊的成熟男人的目光，那男人沉声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动手动脚，当街耍流氓呢？”
　　裴淼把手猛地拽出来，皮笑肉不笑道，“耍什么流氓？他太磨蹭了，我还有急事，帮帮他而已。”
　　“帮他？”顾山眯起了眼睛，意外地有股强大的压迫气势，“人家不愿意搭理你，你还纠缠不清，可否要点脸？”
　　裴淼不甘示弱，他的身材虽然不比顾山强壮，但也很够看，两人身高也不差上下，裴淼冷笑着打量了他和他身后的言小软，忽然压低声音道，“你是他男朋友？”
　　顾山闻言脸色一变，暗骂了声，道，“小朋友，我可不是你们那个圈子的，他更不是，你找错人了。”
　　裴淼很不爽顾山那副年尊者的嘴脸，咬牙道，“你他……”
　　眼神扫了眼后边小心翼翼观察着他们两个的言小软，裴淼咽下一句脏话，然后哼笑道，“是不是还不一定呢，大、叔。”
　　顾山眉头一挑，也有些被眼前这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气到，阴森笑道，“眼神不大好使啊小朋友，连哥哥都认不出来，我看你…”
　　眼看这两个男人的气息越来越暴动，空气中噼里啪啦像是随时要爆发一场大战，言小软及时拽住了顾山的衣服，担忧道，“顾、顾老师…”
　　顾山被他这一句叫得理智回神，觉得跟一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计较实在有失风度，他移开目光，朝后招了招手，“小软，咱们走。”
　　言小软乖乖跟上，路过裴淼时顺手把那竹编蚱蜢还给他，裴淼笑着没抬手，“都说了送你的，拿着。”
　　言小软犹豫不决，前面顾山停下来催促了，言小软小声道了谢，擦肩而过时，他没看见裴淼嘴角扬起来的坏笑，却听见了他仿佛贴着自己的耳朵说的那句，“…小软？呵，你的臀可真翘。”


第二十一章 责骂
　　言小软身子一僵，耳根瞬间红透，他没想到裴淼会说这样的话，不敢置信，冲他瞪圆了眼睛，明明生气却没点威慑力，反而勾得后者又忍不住朝他吹了个下流的口哨。
　　“小软，川山大学，等着我来找你！”
　　顾山面无表情地把脸气到红通通的言小软拉过来，并对裴淼道，“有本事你就来江云找我们。”
　　“……江云大学？”裴淼念了一遍，听着有些耳熟，他记住了。
　　他朝言小软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然后丢下滑板，心情颇好地滑走了。
　　“我得去找找他是川山哪个年级哪个班的。”闹了这么一出，顾山心情很不愉快，看着言小软那张纯良无害的脸，顾山就有种自家傻儿子……不，傻弟弟被流氓调戏了的愤恨。
　　“即便老师学校管不了学生们的性向自由，但是那臭小子也太不像话了！啧，小软，你可千万不要被他影响，虽然我不歧视同性恋，但是在咱们这个国家，同性法律还没有普及，国民接受程度也不算高，同性恋普遍过得不好，稍不留意就会迎来唾弃谩骂，他们一般都有自己的圈子，难得见到这么个胆大的，真是…晦气。”
　　言小软耳朵动了动，虽然配合着顾山点头，但他始终低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顾山见他手里还拿着那个同性恋送的东西，忽然皱眉，“这东西还留着干嘛？把它扔了。”
　　他去抢，言小软却躲着不给他，睁大眼睛道，“它没做错，为什么扔它？”
　　顾山挑眉道，“不扔你留着它过年？你要是喜欢我给你买，听话，咱们是正常人，不收同性恋送的东西。”
　　没想到言小软却把那小玩意拽得更紧，眼神还略带谴责地看着顾山，“你刚刚还说你不歧视同性恋，你骗人。”
　　顾山一噎，尴尬了小会，当老师的最怕学生当面纠自己的错，他也不再执着去抢那玩意了，解释道，“我这是…口误，口误，我其实真没多大意见，就是觉得他们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自己的同性，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完了，彻底补救不回来了，言小软谴责的眼神越发浓烈，弄的顾山都有点不敢看他，胡乱摸了下他的头发敷衍道，“嗐，不提了，咱们回去吧，跟蔺老师交个差。”
　　走了一段，顾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惊喜地看向言小软，“我才发现不对劲，小软，你刚刚说话是不是不结巴了？”
　　言小软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随后紧张道，“没、没有吧…”
　　顾山瞬间有点失望，“又来了。”
　　“不过确实，我发现你生气的时候讲话都很流畅，但是我们听得少，因为你一般不生气，其实你能正常说话非常好，我刚才看到了希望，咱们努努力，争取早日戒掉结巴，好不好？”
　　言小软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他没顾山那样乐观，但还是点点头，不想让顾山失望。
　　虽然只有半天，期间也发生了一些小意外，但言小软还是觉得开心，尤其是晚上回来，看见周长垣也在寝室，他更加开心了。
　　“怎么今天没上课吗？出去玩了？”周长垣见言小软眸光闪动直直地朝自己走来，笑着揉他的脑袋。
　　言小软点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嗯！你呢？昨、昨天晚上，你去哪里？”
　　周长垣眨眼，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随后道，“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等你以后再长大点就懂了。”
　　言小软似懂非懂，总感觉有点奇怪，周长垣好像瞒着他什么，然而更奇怪的，是郑铭开。
　　以往他都是最喜欢和言小软搭话的那一个，但是今天见到言小软回来，他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依然坐在凳子上，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言小软偷偷看了他几眼，忽然想起他今天上午一不小心没忍住，和蔺域非‘告状’了，难道是因为蔺老师教训了郑铭开，所以他今天才不来骚扰自己了？
　　第一次体会到告状的威力，言小软有些忐忑，但更多的还是高兴，虽然不知道蔺域非到底跟郑明开说了什么，但言小软见他这副蔫蔫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一点愧疚，被老师说了以后，他应该不会再对自己做出一些过分的举动了吧？
　　毕竟是室友，言小软对郑明开的第一印象也很好，他觉得要是大家能像以前一样重新变成好朋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为此，他还主动跟郑明开攀话，郑明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到底没有以前那么热情，言小软彻底放心了。
　　夏天真的很热。
　　正午，空气里裹着热浪，连鸟儿都怕被蒸熟，整个校园操场空空荡荡的，只有不远处的树荫下整齐摆放着几辆单车，连蝉的叫声也弱了许多。
　　好热，但是言小软一点都不怕，因为他坐在教室里，有空调吹，而且，听蔺域非说好像是免费的，不用他交电费，言小软心里不禁有点美滋滋。
　　“……唔！”
　　言小软还没来得及扭头，脑袋上就被什么东西一砸，不轻不重，但他还是下意识抱着头身子往后躲，然后，就看见了头顶蔺域非阴恻恻的脸色，“外面什么也没有，这么好看吗？还是说你只是不想听我讲课？”
　　言小软知道是自己的错，惭愧低下脑袋，解释道，“不、不是的，对不起…”
　　蔺域非今天反常的严肃，他低喝道，“把头抬起来！”
　　言小软身体一抖，惊恐地抬起头。
　　蔺域非把一张试卷摆在他桌上，正上方鲜红的‘36’分无比刺眼，随后他又将一张成绩记录表格按在他课桌，这次不用抬头，言小软也能感受到蔺域非的怒气了，他揪着手指，紧张不安地等待蔺域非发落。
　　蔺域非几乎从来没对自己的学生发过火，但是这一次，言小软真的是把他气狠了，“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地给我做题？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运算，教过你这么多遍还是出错？我教过的学生，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差劲！明知自己愚笨而不努力，上课不止一次乱开小差，一边享受着各种优厚的资源条件一边恬不知耻地浪费！你能不能也对自己负点责？照你现在的状况发展下去，别说参加高考了，就连初中生你都比不过，你都十九岁了，跟你一样的同龄人都已经在大学的教室里坐着了，而你呢？还在这里跟我学习初中的知识，你在路上碰见他们，难道不会感觉到一点羞耻吗？！”


第二十二章 追求
　　蔺域非一口气说完，仰头冷静了一下，小教室里静得只有空调声在运转，白雾从空调口中吐出，很快化作凉意消散，蔺域非依然只能看见言小软的后脑勺，不知不觉中，言小软佝偻着背，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课桌里去。
　　以蔺域非高挑的角度，自然看不见一颗颗圆滚的泪珠砸碎在手背，蔺域非恨铁不成钢，虽然知道自己说了重话，但还是皱了眉，他正想叫言小软抬起头，就见人动了动，随后，哽咽易碎的嗓音传了出来，“他们没有教过我……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教我……”
　　“…老师们都不喜欢我。”
　　蔺域非愣了愣，他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言小软说的，应该是他之前的老师。
　　蔺域非完全不知道言小软经受了什么，那时候的言小软也不会跟他主动提起，现在看来，可能言小软在之前的学校里，过得并不愉快。
　　蔺域非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收场，他蹲下去，言小软掉眼泪掉得正凶，却一声不吭，倔强又委屈的模样看着怪惹人心疼的，蔺域非拍拍他的背，想安慰他，却没想到言小软哽咽一下，哭得更厉害了，蔺域非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我、我知道自己…很笨，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学了，你还、还是……别教我了。”
　　蔺域非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不要哭，对不起，刚才，是我说话重了。”
　　言小软可能是没想到他会跟自己道歉，愣愣地看着他，眼泪汪汪的，看着又蠢又软，像只傻兔子。蔺域非难得笑了笑，伸手替他拂去眼泪，道，“没有谁生下来就什么都会，我也是犯过无数次错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我生气不是因为你做错题，而是你题目做不出来上课还不专心，明白吗？听课要认真啊，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的，以后再努努力，好吗？”
　　言小软被他揉得耳朵都红了，擦掉眼泪乖乖点头。
　　蔺域非见他这么可怜又这么乖，想要安抚的话不禁思索脱口而出，“下课以后带你去吃冰淇淋。”
　　言小软眼睛亮了亮，“真、真的吗？”，犯了错也可以有冰淇淋吃吗？
　　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下午还有事的蔺域非本来有些懊恼，但见他这么惊喜，无奈笑道，“真的，不过要认真听课，不许再开小差了。”
　　言小软连忙点头，“嗯！”
　　蔺域非并不是一整个下午都有空给言小软上课的，他也有自己带的班级，课程一旦冲突，他就会让顾山过来继续教言小软上课，如果他们两个都有别的课，那就会给言小软发一张卷子让他自己做。
　　比如现在，蔺域非得走了，他给言小软发了一张卷子，道，“下午两节课把它写完，现在休息半个小时，卷子写完你就可以下课了。”
　　让言小软一个人蔺域非一开始还怕他不专心怕他不遵守规定，但他曾经偷偷来巡查过一次，发现有了事情做的言小软格外认真，安安静静地写卷子，没有开小差，下课铃声响了也没有离开座位，蔺域非便放心了，言小软还是很乖的。
　　窗外树叶沙沙，忽然有人敲了敲门，言小软抬起头，正好看见郑铭开推开门侧入半个身体，“小软，下课了，还在写作业吗？”
　　言小软低下头，盯着眼前的卷子，“嗯。”
　　忽然一阵沉默。
　　郑铭开没有走进来，而是站在门口，继续道，“下午我们和隔壁班有场球赛，阿垣让我过来叫你，要不要去看？”
　　言小软听见是周长垣叫他来找自己的，顿时有些犹豫，“可、可是，我还有试卷…”
　　郑铭开催促道，“哎呀没关系，现在是课间，过去看一眼不会怎么样的，你回来再写嘛，球场离教室楼不远的，再说阿垣想让你过去帮他加油，没准你去了，他一高兴就打赢了呢？”
　　言小软被说动了。
　　路上郑铭开一直在前面跟他说周长垣的战绩，说他们现在已经落后好几分了，必须要抓紧时间得分，周长垣上半场为了追回比分打得心急，还不小心崴到了脚，不过并不严重，但这还是让言小软瞬间揪起心，他满面愁容，听着郑铭开给他转达这些信息，丝毫没注意到郑铭开带着他越走越偏。
　　言小软抬头刚想追问周长垣的状况，却看见郑铭开眼神忽然变了，随后他被猛地一拽，甩进了一间闲置已久的空教室，因为太过突然言小软毫无防备，直接被这力道摔倒在地上。
　　然后是‘嘭’地关门声，言小软一愣，甚至没顾得上爬起来，惊恐地抬头看向郑铭开。
　　他是骗子，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目的就是趁他心慌之际把他引到这边来。
　　可是等言小软想明白也晚了，他怎么可能逃得过呢，郑铭开那深邃贪婪的眼神，明显是等待已久了。
　　郑铭开笑得有些得逞，他道，“小软，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你太不听话了，居然还告诉老师，不过，你以为老师能做什么？我又没真的做出什么影响不良的事情，他们无非只是教训我几句罢了。”
　　“倒是你，言小软，你是同性恋吧？”
　　言小软像是从他嘴里听到了什么骇人的消息，急切地从地上爬起来，躲到角落堆放杂乱桌椅的地方，疯狂摇头，“我、我不是！”
　　郑铭开轻蔑地笑了笑，“你是，你不仅是同，你还是个纯零，喜欢被男人抱，喜欢被男人骑在身上，对不对？”
　　“不对！！”言小软被逼入绝境，无法后退躲闪，被欺负得红了眼眶，“我不是…”
　　郑铭开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狠戾，他抓着言小软的手，冷冷地道，“承认自己是同性恋有这么难吗？！我也是，我毫无畏惧，你大大方方承认就是了，何必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的目光？”
　　见他怕得落泪，眼睛红通通的，身体都在抖，郑铭开放软了语气，也暂时松开了钳制，他低声道，“小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好不好？”


第二十三章 负责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结束，周长垣所在的队伍赢了。
　　前一刻他还在球场上意气风发，下一秒他就捂着脚踝疼得龇牙咧嘴走了下来。
　　张力一边给他擦药一边道，“让你扭了脚还坚持打，疼吧。”
　　周长垣却无所谓地笑道，“小伤，隔壁很多高手，我不在你们能赢？诶，老郑不是去找小软吗，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张力道，“不知道，该不会迷路了吧？”
　　周长垣笑道，“你以为他是小软呢？行了，我再揉揉，一会去找他们。”
　　周长垣来到教师楼，找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言小软的小教室大概在哪，正感慨着还要爬一层楼梯，一个熟悉的正在骂人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周长垣探头看了看，那边好像是……老班的办公室？
　　“……简直不要脸！！这里是学校！是传播知识、做学问的地方！可你们呢？你们……我简直说不出口，太恶心了，居然在教室里做出这种事情，你们到底还有没有羞耻心？！”
　　陈月大发雷霆，气得语粗人露凶相，透过厚厚的眼镜，她能清楚地看见在她面前站着的两个学生，不，应该是两个不要脸的流氓，一个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皱着眉满脸不耐烦地看着窗外，另一个躲在后面，低着头小声啜泣不停。
　　真恶心。
　　她刚好路过那间教室，就看见两个男生紧紧抱在一起，她甚至看见那个男生在亲另一个男生，她大受震撼，连具体的情况都没分辨，就恼火地叫住了他们，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其中一个，竟然还是自己班上的学生！
　　她怎么会遇上这样的学生？陈月重重敲着桌子，已经不想再跟他们废话，道，“满脑子都是龌龊思想，我看你们这书也别读了，现在就回去，把你们家长叫过来，我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最好是要把你们都送进戒同所去，好好治一治！”
　　她厌恶他们，郑铭开对她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去，他漠然道，“老师，你就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人判罪的？你说我们恶心，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
　　陈月一愣，随后怒气冲冲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可惜她站起来也只能仰视郑铭开，郑铭开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要是换作他一个人，他早就甩门走了，爱叫家长就叫，反正他挨过的打可不比陈月骂过的人少。
　　但是，这一次不行。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言小软在他身后哭。声音很小，很委屈，明明是受害者，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郑铭开觉得自己虽然有时候的确混账了点，但是他是个男人，敢作敢当，言小软受了他的欺负，又被他牵连，他如果就这样不管他，也太他妈的不是个男人了。
　　郑铭开抬眼，冷淡地道，“我说，是我强迫他的。”
　　办公室忽然安静下来，连言小软也抬起头，含泪的眼眸满是不可置信。
　　偌大的地方只能听见郑铭开一个人掷地有声地话，他说，“我承认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男人，喜欢言小软，喜欢到甚至想强迫他，但是，他不是，他是受害者。”
　　陈月分别给郑铭开的家长和蔺域非打了电话，没一会，蔺域非就来了。
　　他路过楼梯口，看见靠着墙失神的周长垣，周长垣看见他，动了动嘴唇，最后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蔺域非也没有理会他，径直走进了办公室，言小软看见他就忍不住朝他走过去，蔺域非摸摸他的头，在看见他脖子上粗鲁的吻痕和牙印时愣了愣，随后面色沉重地把言小软拉到自己身后。
　　他和陈月交谈一阵过后，就把言小软带走了，临走前，蔺域非冷冷地看了郑铭开一眼，而郑铭开垂着眼眸，始终没有回头。
　　路过那个楼梯口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在那里了，走了没多久，言小软忍不住问蔺域非，“他、他会怎么样？”
　　蔺域非看向他，道，“你不讨厌他吗？”
　　言小软沉默了一会，还是道，“讨厌的，可、可是，他刚才保护了我。”
　　蔺域非没再说什么，他带着言小软离开了教学楼，言小软乖乖跟着他走，蔺域非道，“据我所知，郑铭开的父母有些古板，恐怕不会接受他们的儿子是个同性恋，郑铭开……估计会被送到戒同所去。”
　　言小软对这个名词有些陌生，他仰起头，疑惑道，“戒、戒同所？”
　　然而蔺域非没有告诉他更多，只怕说了以后，言小软会更加害怕，甚至在恐慌之下可能还会产生厌恶自己的情绪，但是蔺域非很清楚，这种性取向是与生俱来的，有些人非要逆自然而为，其结果只能是无止境的伤害，害的是那些本该无辜的人。
　　蔺域非给言小软对脖子上抹了药，见他情绪还好，便问道，“饿不饿？带你去吃点东西，一会送你回家，今晚就在家好好休息。”
　　言小软点头，还道，“我、我想吃煲仔饭。”
　　蔺域非道，“好。”
　　是郑铭开最后的挺身而出，一个人揽下全部责任，才让言小软原本受伤崩溃的心灵得到些安慰，他以为是祸不单行，自己即将要面对更凶狠的狂风暴雨，然而那细雨落下来，却如春风拂面，给了他最大的温柔。
　　他甚至有点担心郑铭开，虽然他的确很坏，还想欺负自己，但是，他坏得不够彻底，最后竟然还保护了他，这让言小软内心很是纠结，好像他应该要讨厌这个人，却没办法打心底里讨厌起来。
　　忽然被一只大手摸了摸脑袋，言小软看过去，见蔺域非道，“别多想，不会有事的。”
　　蔺域非不会安慰人，也确实觉得言小软遭遇了这么多事情的确可怜，他就用之前过年时哄亲戚家小孩的方法，给言小软买了很多零食，把他送到公寓楼下。
　　言小软蹭了一顿晚饭，还莫名得了一袋子零食，觉得难过中又有点高兴，谢过蔺域非就自己上楼了。
　　蔺域非坐在车内，目送他上楼，然后打了个电话给顾山，把今天的事都跟他说了，没想到顾山突然激动，把那天他带言小软出去玩遇见裴淼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蔺域非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知道了，你多帮我关照些我弟弟，留意他周围，他……还挺招人的。”


第二十四章 察觉
　　郑铭开退学了。
　　尽管学校方面已经极力地在隐瞒，但还是有不少风声透了出来，就像是一颗惊雷炸起平静的水面，鱼群乱窜，走在路上都能听到不少人在讨论。
　　言小软低着头，从这些人身边快速惊慌地离开，生怕他们发现自己，然而后面他慢慢发现，即便是流言没控制住，他也的名字也没有泄露出来，这不禁让言小软松了一口气。
　　他推开寝室的门，正好听见张力在里面发火。
　　“他们凭什么这样说？！出事的时候他们在现场吗？还是陈老师亲口跟他们说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什么都敢说！什么同性恋什么变态强……操！郑哥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一张嘴成天到晚叭叭叭的气死老子了！”
　　张力气得在寝室里打转，而周长垣靠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言小软进来时，两个人都看向他。
　　张力还是很气，拉过言小软道，“小软，你知不知道郑哥的事？他平时那么喜欢跟你玩，你后面有没有再见到他，他有跟你说什么吗？这家伙一句话都没给我们留直接走了，你看看，他的床位都空了……”
　　言小软看过去，果然见郑铭开的床位上空空如也，行李也都不见了，居然这么快。
　　张力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周长垣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道，“别说了，先去吃饭。”
　　他径直绕过两人，走了，留下言小软和张力相互看了看，张力道，“垣哥情绪也不大好，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言小软摇摇头，“吃过了。”
　　张力道，“那好吧，我们先去吃饭了。”
　　言小软跟他告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周长垣好像……刻意地在避开他，但是很快，言小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知道郑铭开和他们的关系很好，他走了，周长垣心里肯定很难受，不想理人不爱说话也是正常的。
　　虽然这么想有些愧疚，但是言小软还是觉得，郑铭开不在寝室了，他很放松，不比再像以前一样因为要堤防他而提心吊胆紧张兮兮。
　　言小软的变化周长垣看在眼里，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凉凉地道，“他走了，你好像很开心？”
　　言小软还在往嘴里塞小零食，听到这话愣了愣，连咽都忘了咽下去，连忙睁大眼睛摇头，有点含糊道，“我、我没有…”
　　他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周长垣对他的态度变得这么锋利，他慌张无措，小心翼翼看着周长垣。
　　周长垣收回视线就没有再理他，言小软不懂他为什么这样，是不是生气了？是自己做错什么事了吗？
　　他小声拖长嗓子，听起来有点可怜，“…阿垣？”
　　周长垣起身，拿上衣服进了浴室，留言小软无措地看着他的背影。
　　温热的水从头顶蔓延全身，周长垣站在花洒下，眉宇深深皱起，他不断想起那天在墙角偷听到的消息，他根本没想到，跟自己住了快三年的室友，居然是个同性恋！
　　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在自己和张力面前都没有表现出异样，直到言小软的到来。
　　所以即便是同性恋，也并不是见了男生都喜欢的？在此之前他从来没了解过这个群体，跟很多人的反应一样，他也觉得有点恶心，但是郑铭开是他很要好的兄弟，他现在心里简直一团乱麻。
　　如果说郑铭开是同性恋的话，那么被他喜欢上的言小软，也会是吗？
　　周长垣回想起曾经的一切，走马观花般在大脑里运转，时到今日，周长垣才终于开始注意到言小软看向他时，那不同寻常的眼神。
　　而言小软还毫不知情，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对于周长垣的异常也只是很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想了好一会，言小软终于想出办法，他从桌子底下拉出自己藏零食的小箱子，随后把满满当当的小盒子掏空一半，抱着一堆零食放到周长垣桌上，企图用自己最心爱的零食讨好他。
　　等周长垣洗完澡出来，看见自己桌上那一堆吃的，愣在桌前，言小软观察着他的反应，很拙劣地跟他搭讪，“阿垣，你、你洗完啦。”
　　周长垣皱了皱眉，随后言小软就看见他把零食拢好，又重新抱过来，丢到他桌上，脸色不太好地道，“你不吃就扔了，别丢我这来。”
　　言小软脸白了白，急忙起身跟在周长垣身后，紧张解释，“不、不是的…这是我、我很喜欢吃的，我给你，不是我不要的……”
　　他知道自己一着急就越结巴，周长垣也知道，但是他害怕周长垣误会他，急得有点想哭，“不、不是的，你听我解、解释…”
　　这都是他最喜欢的零食，他只舍得给周长垣一个人，他怎么可能把自己都不爱吃的不好吃的往周长垣那递呢。
　　周长垣心里当然知道，可他就是不想接受，他一想到言小软有可能喜欢他，就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以往听着觉得可爱的嗓音，此刻也觉得不男不女，厌恶起来。
　　他皱眉回头瞪了言小软一眼，“走开。”
　　言小软被那一眼钉在原地，他揪着衣角，眼泪不争气地往外冒，他小声道，“…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周长垣瞥了他一眼，到底是没想着要把人弄哭，语气收了恶劣，但依然有些漠然，“我没生气，你太吵了，睡吧。”
　　这时候，一直戴着耳机打游戏的张力也终于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探头道，“你俩怎么了？”
　　周长垣爬上床，没好气道，“没怎么，关灯，睡了。”
　　张力看了看他俩，因为言小软背对着他，他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便道，“小软，你快上去吧，我关灯了啊。”
　　言小软躺在床上，擦了擦眼泪，把被子往上扯，盖住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委屈湿润的眼睛。
　　周长垣是讨厌他了吗？可是为什么呢？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那天，郑铭开欺负他的事情，他都还没有跟周长垣说，即便后面的事再也没有牵扯到他，可是郑铭开猛地抱住他要强迫他的那一刻，恐惧已经落成疤痕刻在了言小软心上。
　　他越想越委屈，想着，忽然回忆起被摸头时的感觉，蔺域非的影像越来越清晰，那只温燥的大手仿佛还停留在脑袋上。
　　对他说，“没事了，别怕。”


第二十五章 厌恶
　　因为这一句回荡耳边的话，言小软没有失眠，反而睡了一个好觉，可是他后面发现周长垣是真的在躲避他了，也是很难过。
　　“这次小考成绩不错，最近上课也很认真，要表扬。”
　　言小软从蔺域非手里接过卷子，试卷正上方那个大大的九十五分让他忍不住咧开嘴笑，看了看试卷，又看看蔺域非，冒着憨憨的傻气。
　　本来蔺域非想说这么简单的试卷不该扣分，应该要拿满分的，但是见言小软笑得这么开心，也就没打击他的自信心。
　　蔺域非道，“你能跟上，就再接再厉，我后面带你加快学习进度，等明年中考我会帮你在江云附中申请一个考试资格，你到时候去参加，等考过了，你自己决定是要我继续教你，还是你自己去读高中。”
　　言小软听完，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高中…读三年，那、那我跟着你呢？”
　　蔺域非淡淡道，“一年半或一年。”
　　言小软张大嘴巴，“哇——”
　　蔺域非被他这亮晶晶的崇拜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主要还是要看你自己努力。”
　　言小软连忙道，“那、那我跟着你读。”
　　蔺域非点点头，“高中知识不比现在我教你的这些，要更加刻苦，从现在就要打好基础，知道吗？”
　　言小软听话地点头。
　　这副模样，蔺域非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孺子可教。”
　　晚自习结束，言小软带着作业回宿舍了。宿舍没有人，言小软放好书包，准备去洗澡，他看见周长垣桶里的球衣时忽然顿住了脚步，这应该是他们下午打完球回来，洗澡就又出去了，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言小软若有所思。
　　等周长垣和张力两个人吃完宵夜回来时，言小软已经差不多要写完作业了，他看着两人笑，“你们回来啦。”
　　周长垣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张力表情有些古怪，对他点点头，言小软收起笑脸，察觉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
　　没一会，周长垣去洗澡，他看了一眼就什么都发现了，外面的两人都听见动静，言小软见周长垣发脾气把已经晾好的衣服取下来一件件扔在地上，吓了一跳，心情慌乱地走过去，“阿、阿垣…”
　　周长垣一脸恼火，见言小软过来终于忍不住道，“你什么毛病？我让你帮我洗了吗？！”
　　言小软被他这么一凶，眼眶很快就红了，他解释道，“我、我顺手…”
　　周长垣拔高了音量，“谁要你多管闲事？！”
　　他看着言小软这副委屈怯懦的模样，止不住地来气，“你装什么装？碰我的东西你感到很开心是吗？像个女人一样，帮我洗衣服，连内裤和袜子都帮我洗了，怎么，你是想给我当老婆吗？恶不恶心？”
　　他已经足够确定言小软喜欢他了，那么说明，言小软也就是个同性恋。既然他也是，那么凭什么那天只有郑铭开一个人受罚？郑铭开走了，言小软什么事都没有，还不停地讨好他，周长垣只觉得，自己当初罩了这么长时间的弟弟现在看来太过心机，说不定他所表现出来的胆小可爱都是装出来的！
　　气氛僵硬而沉重，虽然今晚周长垣把他那天见到的关于郑铭开的一部分事情告诉了张力，但这些天，张力也是真心把言小软当成兄弟，当成了他们寝室的一份子的。
　　张力见言小软低头哭得伤心，而周长垣显然怒气未消，怕他们再起冲突，张力把言小软拉到他桌位上按着他坐下，对周长垣道，“你别这么凶嘛，再怎么说人家帮你洗衣服也是好心…”
　　被周长垣瞪了一眼，张力讪讪地闭了嘴。
　　没过一会，周长垣进浴室去洗澡，张力也默默戴上耳机开始打游戏，言小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感觉好像被抛弃了。
　　这种被人排挤的感受，他不是第一次体会了，只是没想到，一直以来这么好的周长垣，会对他恶语相向。
　　他是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所以觉得恶心了吗？
　　言小软抹了抹眼泪，拿出手机给周长垣发了条信息，然后爬上床，盖住被子。
　　这一晚过得并不愉快，他们熄灯很早，周长垣上了床铺之后，才看见言小软给他发的信息。
　　对不起。
　　仅三个字而已，但周长垣却好像看见了言小软未曾说全的话。他感到很抱歉，他想对自己好，却不知道为什么弄巧成拙，反而惹了自己不高兴，他怕自己生他的气，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小心翼翼地跟他道歉，说一句对不起，都是他的错。
　　周长垣握紧手机，往言小软那看了一眼，只能看见一团微鼓的被子。
　　周长垣躺下去，在睡之前，他把言小软发给他的那条让他差点心软的消息，删掉了。
　　下午约了另一个专业的班级打比赛，言小软趁着课间休息也跑过来看，他买了水，等着周长垣休息的时候递给他。
　　即便周长垣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但言小软还是忍不住出现在他身边，他不想让周长垣讨厌他，即便是不喜欢，就像以前一样，当朋友也很好啊。
　　一声哨响，中场休息，言小软见周长垣下场了，连忙准备去给他送水，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这是第一次周长垣允许女朋友在他打球的时候给他送水，他行事低调，甚至因为某些原因，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不是单身，但是这一次，他就是故意的。
　　“你都出汗了，快擦擦。”
　　周长垣弯下腰，顺从地让自己的女朋友给他擦汗，余光看见僵在一旁的人，心里一声冷笑。
　　球场上对他们俩的口哨声与揶揄，像是钝刀割肉，让言小软生疼，他心里很难受，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周长垣他……有女朋友。
　　因为离得近，周长垣的女朋友奇怪地看了言小软一眼，在看见他的表情和手里拿的矿泉水之后，直觉让她皱起眉，“老公，他是谁？”
　　周长垣看了言小软一眼，淡道，“没谁，跟他不熟。”
　　言小软也听见了，他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不敢置信地看向周长垣。


第二十六章 换一个
　　这副委屈勾人的模样，让周长垣的女朋友警铃大作，她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不客气地挑眉道，“你有事吗？”
　　周长垣用毛巾擦着汗，看了他们一眼，只是袖手旁观，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没事，对不起。”言小软小声说完，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回到寝室，言小软一言不发开始收拾自己桌面上的东西，幸好他习惯了搬家，无论到哪里从来不会带很多行李，因而只是一个书包，一个小的行李袋装薄薄的被子枕头，就都收拾好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惹人家厌烦了，而周长垣有女朋友，也让他彻底断了最开始想要留在这里的想法，连讨好挽回都不必要，言小软只想立刻躲得远远的，现在，他要回家了。
　　两年前他再次回到这个记忆中的城市时，他依然是孤苦无依一个人，到处流浪，到处漂泊，钱也没有攒够，最后他躲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跑到更远的川山大学附近，摆起了自己的小摊。
　　他什么也不会，只靠一点小手艺挣钱养活自己，能赚到钱对他来说自己很满足，可是还不够，他欠了人家的钱，不限时间，不限金额，但一定要还。
　　那时候他还是起早贪黑，早上很早起来摆摊卖早餐，中午卖盒饭，晚上卖小吃，生意慢慢有了起色，在学生们当中有了点小名气，于是他拼了命地挣钱，虽然吃得多，但整个人也还是一天比一天消瘦憔悴。
　　那天，他还记得那天傍晚天空有很漂亮的晚霞，昏黑却依稀可视物的街道，有人慢慢点起暖色的灯火，风也吹得足够温柔。
　　言小软双手揉着面团，因为过度劳累手已经在开始发抖了，他好饿，又送走两三个顾客，他坐下来打算先吃点东西，这时候摊前忽然站了人，言小软连忙起身招待，“要、要饼吗？什么馅的？”
　　那人爽朗笑道，“冰棍馅的，能做吗？”
　　言小软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接过少年递给他的冰棍，大概是看他的表情实在懵得可爱，那个男生笑道，“骗你的，请你吃。”
　　“就算实在想挣钱，也要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啊，手都在抖了。”
　　那人冲他招招手就走了，看那挺拔的背影，那么张扬肆意，又那么快活，言小软忽然很羡慕。
　　那天以后，那个男生就常来了，他的笑容太灿烂独特，言小软只见过他一次，就再也难以忘记。后来，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记得那天景色很好，他给自己的冰棍也好吃，他叫周长垣，是言小软生命中出现的第一个，让他照顾好自己的人。
　　晚上的课言小软没来，蔺域非坐在空荡荡的教室内，独自等了他二十分钟，然后他看着窗外已经逐渐浓重的夜色，给言小软打了个电话，“为什么不来上课？”
　　言小软窝在被子里，听着蔺域非低沉平静的嗓音，原先准备好的所有借口不知怎的，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他不说话，蔺域非就等着他，两人贴着手机，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一道平缓一道急促，言小软似乎在紧张纠结，半天没有吱声，呼吸却是乱的，蔺域非忽然就想起那天他被自己凶哭的模样，那么可怜无助。
　　心脏似乎被轻轻戳了一下，变得柔软，蔺域非轻叹一口气，道，“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不怪你，好吗？是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听着他安慰的语气，言小软没忍住，眼泪不争气地往外冒了出来，“…我、我不想去学校读书了。”
　　蔺域非听他这么说也没有生气，沉稳可靠地安抚道，“别哭，小软，你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跟老师说，老师会帮你解决的，相信我，好吗？”
　　言小软被他哄着，一边抽噎一边把周长垣对他态度转变以及他有女朋友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他哽咽道，“我不、不知道他有女朋友，要是知道…我就不去他们寝室了，他现在，很讨厌我……”
　　蔺域非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让言小软都不肯来上学了，结果……果然还是小朋友。
　　小朋友失恋了，恐怕会很难过。蔺域非就有个小侄女，七岁，因为班上一直跟她玩得很好的男生忽然排斥她，跑去跟隔壁新来的漂亮小女孩玩了，哭着闹着一直说自己失恋了，以后都不要跟男生玩了，家里人轮番上阵哄了好几天都没哄好，最后是因为在一次家庭宴会上，遇到回国的十一岁的帅堂哥，忽然就‘移情别恋’了，纠缠着说要跟小堂哥结婚，‘失恋’的槛才堪堪过去。
　　蔺域非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家里人都觉得好气又好笑，这么大点的小孩就想着要恋爱了，他当时也没有怎么在意，现在是言小软一副失恋了伤心欲绝的样子，才让他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他没谈过恋爱，身边的朋友顾山，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也不值得参考，于是蔺域非莫名就把言小软和自己那个七岁的小侄女挂上钩了，在他眼里，两个人都是懵懂的小朋友。
　　思索片刻，蔺域非道，“要不要换一个？”
　　言小软微微一愣，连哭都忘记了，“…呜？”
　　蔺域非解释道，“值得你喜欢的男生有很多，这个不行，可以换一个。”
　　蔺域非丝毫没觉得自己教的有什么问题，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很乖，他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不要为不喜欢你的人难过，明天来上课，周末我带你去见见其他比他更好的男生。”
　　言小软更懵了，他完全没跟上蔺域非跳跃的思维，随后他又听到蔺域非说，“你如果是想谈恋爱的话，完全可以在学校里找，不一定是我们学校，其他地方的也可以，在这里，有很多跟你年龄相近的男大学生，你挑几个质量好的喜欢，剩下的我帮你，好吗？但是学习不可以说放弃就放弃，你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和更好的男朋友。”
　　第一次做感情上的心理导师，蔺域非还有些不习惯，而另一边，言小软害羞得一直在抠自己的被子，好一会，言小软才缓过来，冷静了些，才沉默道，“可是……你为什么一直想要我读书？”


第二十七章 一群帅哥
　　不止学杂费全免，还给他饭卡，给他免费安排宿舍……还帮他找男朋友，蔺域非做这些，完全是吃力不讨好，而且他们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这样呢？
　　蔺域非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感叹言小软终于有智商在线的时候，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有个弟弟，算算今年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可是，他已经失踪七年了，我通过各种办法找他，但一无所获，你跟他很像，我想尽力帮助你。”
　　这么说，言小软应该会有所察觉了吧？这只傻兔子，不给他提示，他就一直傻乎乎的连自己的哥哥都认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对面传来言小软恍然大悟的声音。
　　蔺域非嘴角一僵，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言小软表示很同情，他还安慰蔺域非道，“你、你也别太难过了，你人这么好，一定会找到的…”
　　蔺域非无奈地腹诽，果然是傻兔子，一点都听不懂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不管怎样，第二天言小软还是乖乖来上课了，他还带了早餐来，用两个可爱的便当盒装着，一个在蔺域非进来的时候递给他。
　　蔺域非接过，问道，“这是什么？”
　　言小软挺起胸脯，自信道，“肠粉，我自己做的。”
　　蔺域非听到这名字下意识蹙起眉，“肠……粉？”
　　言小软观察他的表情，意外道，“你没有吃过吗？很好吃的。”
　　蔺域非摇摇头，把早餐盒递回给他，道，“我喝过咖啡了，不吃早餐。”
　　言小软急了，把两只手都背到身后去，不接他的，然后义正言辞道，“不吃早餐对胃不好，早餐很重要的，不可以不吃，我知道你、你把我当你失踪的弟弟，你对我很好，我也想…报答你。”
　　越说头越低，蔺域非见他害羞，唇角勾了勾，道,“好吧。”
　　言小软闻言立马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笑。
　　蔺域非不会吃，言小软就教他，跟蔺域非想得完全不同，肠粉原来跟肠子没有任何关系，是米白色的粉里夹杂着鸡蛋、瘦肉、虾米、火腿、玉米、青豆……料是不是有点多？黑色带着醋味的香酱汁用一个白色小塑料袋打结装着，言小软用筷子戳一个洞，里面的酱汁就成一道小水柱喷了出来，均匀撒在肠粉上面，原本是清香的米粉，瞬间香味比刚才更重了些，咸香的滋味竟勾得蔺域非也有了些胃口。
　　“好了，可以吃了。”言小软帮他弄好，就站在一旁期待地看着他。
　　说实话，蔺域非更习惯吃西餐，小时候经常吃面包三明治，到了国外留学以后，更是从没点过中餐，这也就导致他连肠粉都不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吃言小软做的食物，他犹豫地扯下一块沾了酱汁的肠粉，在言小软越发期待的目光中送进嘴里，他沉默地咀嚼，言小软等了一会，终于耐不住问道，“怎么样，好、好吃吗？”
　　蔺域非看着他，本来打算不管味道如何都不应该驳了言小软一番心意，但是……
　　“不错。”他如是道。
　　言小软立马开心了，像个小孩一样蹦蹦跳跳地从讲台上下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也准备开吃。
　　蔺域非倒是没想到，言小软的手艺是真的很好，顾山他们的确没有一点夸大。
　　等蔺域非回过神来，便当盒里的肠粉已经被吃光了，他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原本他是已经习惯了不吃早餐的，但是现在被言小软的一盒肠粉打破了习惯，算了，反正就这一次。
　　然后言小软拿出两个更精巧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两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这个很好吃的，你、你要吗？”
　　蔺域非没管住嘴，“要。”
　　蔺域非，“……”
　　言小软不想继续在寝室待下去，蔺域非就去帮他办理了退寝手续，言小软依然继续上学，但是言小软没想到，那天蔺域非哄他说周末去见见其他比周长垣更好的男生，居然是真的。
　　周末他被蔺域非叫出来，迷迷糊糊地就坐上了蔺域非的车，来到了市中心的体育馆，一进去言小软就看见了在篮球场上，那一个个身材修长长相英俊正在挥洒汗水青春洋溢的男生们，足足有十多个！！而且年纪看着和言小软相差无几，妥妥的男大学生，个顶个的拿出来都是能算得上校草级的大帅哥。
　　言小软一个没注意，这十多个大帅哥就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小叔！”
　　“小叔好！”
　　“小叔终于来了…”
　　言小软又是一脸惊愕地看向蔺域非，这些莫非，都是蔺域非的侄子？？？
　　这一次言小软没有猜错，这群阳光活泼的大男孩的确都是蔺家的小辈，蔺家人枝繁叶茂，也算是个大家族，如果不管亲疏远近，蔺域非光是侄子就有二三十个，他为了让言小软早点走出来好好学习，精心筛选了一波，就剩下这十一二个侄子，虽然不是他看着长大的，但好歹知根知底，蔺域非也放心。
　　来之前蔺域非已经告诉过他们了，因而这群大男孩都知道自己今天被叫过来主要是为了什么，他们一个个地围过来，十几双眼睛或好奇或揶揄地盯着言小软看，因为刚打完球，一个个身上都散着热气，有好几个干脆把自己的衣服掀上去，露出精壮而又不夸张的腹肌。
　　言小软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小脸涨红，羞怯地拽着蔺域非的衣角躲到他身后，头埋得很低，就像误入狼窝的小兔子，面对一群虎视眈眈的眼神瑟瑟发抖。
　　蔺澄算是这堆大男孩里年纪比较小的了，他双手撑着膝盖，盯着言小软的侧脸打量，挑眉道，“一开始我还不大乐意小叔叔把我们当工具人来开导学生，但现在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同学，你长得……好漂亮啊。”
　　言小软从来自卑，也不会把人家说他好看的客套话放在心上，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漂亮？言小软悄悄看向他，结果被发现了，蔺澄冲他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调皮的虎牙，吓得言小软立马钻回去。
　　“小澄，别闹了，哪有说人家男生长得漂亮的？”作为这群人里年纪最大，其实也就二十二岁的蔺迟，揪着蔺澄的领子把他拽开。
　　蔺澄还不大乐意，他刚一退开，就又有人凑了上去，蔺扶白笑盈盈道，“脖子都红了，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第二十八章 涟漪
　　言小软一直揪着蔺域非的衣服躲在他身后，蔺域非也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可是言小软胆怯太过，连他自己都觉得给蔺域非丢脸了，他鼓起勇气抬起头，郑重其事道，“我、我叫……言小软。”
　　“噢……”
　　“喔喔…”
　　“哇偶……”
　　此起彼伏的起哄，让言小软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勇气都被戳破了，他们为、为什么这样？
　　连蔺迟都忍不住挑眉，“这个小弟弟还挺可爱，像只害羞的兔子。”
　　蔺域非忽然扫了他一眼，终于开口道，“先去吃饭吧。”
　　一群大男孩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勾肩搭背笑闹着要狠狠宰小叔叔一顿，蔺澄落在后面，看了看言小软和蔺域非，然后跟着堂兄弟们先走了。
　　“有没有喜欢的？”蔺老师语气平静，语出惊人。
　　言小软猛地瞪大了眼睛，“我、我……”他一连说了好几个‘我’，也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低下头，别别扭扭又很认真地道，“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蔺域非忍不住唇角微扬，道，“这点我很相信。”
　　言小软很是羞赧，忽然又有点气鼓鼓的，“你、你说的请我吃饭，那、他们呢？”
　　他可是一派天真的以为蔺域非要请自己吃饭，还怪不好意思地想下次要继续给他带早餐，结果呢？怎么有这么多人？
　　蔺域非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他们长得好看吗？”，这些可都是他精心从家族群里挑出来的，从长相学习方面蔺域非都挺满意的小辈们。
　　言小软小脸一红，眼神飘到一边，结巴道，“都、都好看…”
　　蔺域非又道，“那比周长垣还好看吗？”
　　言小软忽然扭头看向他，一瞬间好像明白了蔺域非今天带他来这里的用意。有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心房，但随之而来的又是被误会的窘迫，“我其实，我…”
　　他偷偷看了蔺域非一眼，对方正耐心地等待他的回复，他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如果说了，那蔺域非一定会觉得他很坏吧？他道，“我觉得有好几个都比他长得好看。”
　　蔺域非挑了挑眉，“那就好，你年纪还小，遇见的人和事也就只有那么多，多看看多交几个朋友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坏事，走吧，去吃饭。”
　　蔺域非并没有真的想撮合言小软和自己某个侄子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言小软阅历还不够，所以才会因为暗恋夭折就这么难过，等他被其他同样优秀的人转移了注意力，就会知道曾经自己那么喜欢的一个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只是蔺域非没料到，言小软居然会这么受欢迎。他站在一旁看着，这帮平时一个比一个心气高的小子们似乎很感兴趣似的围着言小软，搭话，逗他，甚至他还看到有几个臭不要脸的居然忍不住去揪言小软柔顺乌黑的头发，捏他的手指……还摸他的耳朵！
　　他看着这场面就感觉像自己养的小乖兔子被丢进狼窝，一头头恶狼眼里冒着绿光，对胆小的兔子虎视眈眈，等舔足了毛再吃掉，蔺域非皱起眉，心里很不舒服，他一向雷厉风行，于是不等言小软反应，就已经被拽出来拉到蔺域非身后了。
　　“今天就到这里，他明天还要上课，一会你们自己去玩，费用我报销。”
　　说完，也不管那群大男孩是什么反应，就把言小软带走了。
　　蔺域非不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些什么，但他一看言小软那副什么也不问就默默跟着他走的乖巧模样，就觉得胸口闷，他觉得作为老师，自己应该要好好教一下言小软安全知识，至少要懂得保护自己，别让人家又摸又碰的占尽了便宜还傻乎乎地跟着别人走。
　　“…小软。”蔺域非有点严肃地道。
　　言小软抬起头，眨着眼睛，乖乖地等着他的下文，蔺域非觉得他这副模样简直太傻了，一看就很好骗，他忍不住更严肃道，“今天你见到的那群人也不要喜欢，认识才两个多小时，一个个的就都对你动手动脚，都不是什么好人，成何体统。”
　　言小软睁大眼睛疑惑，可他们不是……蔺域非自己带过来介绍给他的吗？
　　蔺老师并不管那么多，总之他参考了网上的意见，带失恋的言小软来见见世界的参差，让他知道周长垣不是最好的，目的达成就足够了，至于他那群侄子们，他弟弟这么乖巧，是那群臭小子不配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曾经的三人寝甚至是四人寝都已经不复存在，现在这间宿舍只剩下周长垣和张力两个人。张力一脸不敢置信，他为郑铭开的不辞而别心痛多久，就对周长垣跟他说的这些话有多难以接受。
　　周长垣脸色也很沉重，他道，“那天我去找他们，就在门附近亲耳听到的，哪里会有假。”
　　张力沉默了，他回想曾经在这间寝室里发生的一切，似乎自从言小软来了以后，就什么都开始变了，在言小软到来之前，郑铭开表现得一点都不像是个同性恋，可是后来郑铭开见了言小软，目光就一直没有再移开过。
　　“……郑哥他把所有责任都担下来了，小软他就，没说一句话？”哪怕两个好兄弟都是同性恋，他也不是不能够接受，可是，他不能允许兄弟不讲义气。
　　郑铭开一个人担着全部的责任退学了，而言小软却毫发无损地留了下来，甚至要是今天周长垣不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来这事还跟言小软有莫大的关系。为什么不肯说呢？是害怕承担责任吗？害怕他们的指责？
　　张力忽然想到什么，疑惑道，“可如果小软是同性恋的话，他更应该喜欢的，不是你吗？为什么会忽然和郑哥……做那种事？”最开始认识的是言小软和周长垣，关系也明显是他们俩更好，甚至后面有一段时间言小软看起来好像还很怕郑铭开，他们都以为是郑铭开开玩笑开得太过了，可是谁来告诉他，他们两个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周长垣脸色阴郁，“我不知道。”
　　张力啧声烦躁道，“我没想到他居然是那种人！”
　　然而任他们怎么烦躁郁闷，郑铭开的事也随着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而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也只有几个亲近的人才一直记得。
　　而在这其中，言小软被保护得很好，传播出去的只有是郑铭开和另一个学生在教室里厮混，就连那个人是男是女都扑朔迷离，郑铭开退学去了哪里的消息就更不为人所知了。


第二十九章 学习
　　“……这道题其实有三种解法，其中一种你还没学，我先教你另外两种，这两种方法你都要掌握，要学会一题多解，等你自己解题的时候才会有更多的思路，明白吗？”
　　蔺域非站在讲台上，身型修长，他依然习惯穿着衬衫，墨冷色的衬衫袖子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臂，但不同于言小软的白弱，他的手臂用力时肌肉隐隐勃发，修长的手掌背后是筋脉明显的突起，看着十分性感有张力。
　　蔺域非在给班级上课的时候经常懒得动笔，一般只用多媒体演变算法，可是给言小软授课的时候，他关掉了多媒体，用粉笔在黑板上书写，让言小软一步步跟着他走，他的字遒劲有力，如他这整个人俊美得张扬，气质却又内敛而浑厚，特别是他戴着眼镜，一股独特的威严从那薄薄的镜框后迸发出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板。
　　蔺域非也发现了自己戴着眼镜时言小软似乎有点怕他，上课比平常更加专心，于是原本度数不高只是偶尔一戴的他，现在开始每天给言小软上课时都戴着眼镜。
　　蔺域非忽然敲了敲黑板，有点好笑又有点生气，“看黑板，不要盯着我，我脸上没有字。”
　　言小软慌张地眼神闪躲，脸红一会，然后又认认真真地坐直听课。
　　课间休息，蔺域非拿起黑色的水杯喝了口冰水，言小软也起身，去饮水机那装了一半热水一半常温兑成温水。他回到座位往书桌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可爱的小便当盒，打开，里面放着几枚桃花糕，连糕点的形状也是花型，米色中缀着粉色的花瓣，一打开就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蔺域非原本拿了张椅子坐过来是想跟他谈谈学习，但随着言小软打开盒子，他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桃花糕上面。他家里更偏向于西式教育，长大后也在国外待过好几年，很少见过这样中国风味的糕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蔺域非默默移开目光。居然馋学生的零食，还怎么为人师表……
　　“…老师。”言小软开口叫老师，并把完整未动过的糕点递到他面前，让他先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言小软对蔺域非的称呼由最开始的‘你’变成了现在越来越尊敬的‘老师’，蔺域非对这一变化漠不在意，他轻车熟路地拿了块糕点递到嘴边咬了口，道，“又是你自己做的？”
　　言小软见他吃了，满心欢喜地点点头，还有点不好意思。
　　蔺域非吃完一块，没好意思再拿，他道，“手艺不错，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言小软拿出作业给他检查，悄悄补充道，“写完作业我才做的吃的，不耽误时间。”
　　蔺域非大致扫了一眼，基本上都做对了，他给言小软指出一两个粗心算错的题目，言小软立即改正了，蔺域非满意道，“其实你并不笨，只是之前没有真正的认真去学，再有一个月学校就要组织安排期末考试，然后就是放暑假了，正好你也和他们一样的时间考试，其它的我都会安排，那之后呢，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言小软想了想，然后乖巧道，“我、我都听老师的。”
　　蔺域非轻笑了一下，随后道，“暑假可有两个月，你是想继续学习，还是休息？或者也可以继续学习一段时间，我再给你放假。”
　　言小软没有犹豫，他道，“我想跟着你学，继、继续学，不休息。”
　　蔺域非对于他的转变略感惊讶，他道，“怎么了，之前不是还一直不乐意学习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热爱学习？”
　　言小软沉默了一阵，随后摇头。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后来自己也仔细想过了，蔺域非那天虽然把他说哭，但是他说得对，既然决定开始学习，就要好好的学下去，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半途而废，他吃过社会的苦，也清楚地知道没有学历带给人怎样的局限，他不想在这样一个年纪里，余生一直卖小吃卖下去，看着同龄人背着书包在自己面前来来往往，青春肆意，而他格格不入，连与他们交谈都觉得自卑，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辜负蔺域非对自己的好，尽管对方可能只是把自己当成他那个失散的弟弟，但是他的好是真切地给了自己，人不能没有良心，不能不知恩图报，尽管他初中都还没有毕业，但是道理他都是懂的。
　　他不说，蔺域非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他尊重言小软的沉默。他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暑假也继续跟着我上课，不过，上课的地点不方便在学校了。”
　　蔺域非手指敲着桌面，思考了好一会，才抬眼道，“你搬来我家吧。”
　　言小软下意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猛地睁大眼睛看向他，“…欸、欸？”
　　不是去他家上课，而是……搬去他家？
　　言小软恍恍惚惚地结束了上午最后一节的课程，蔺域非还有事没跟他同行，他就自己去食堂吃饭。
　　言小软的脑袋里很少能装下令他烦恼的东西，如果有，那一定是食物不够香不诱人，可免费的饭菜怎么可能不香呢，何况还有大鸡腿！瞬间蔺域非让他暑假搬去自己家的事情就已经被抛在脑后，言小软飞快地跑上教师食堂，端着盘子乖乖排队等吃饭了。
　　在一群老师当中一个十几二十岁的男孩子是十分显眼的，尤其言小软温软乖巧，长得又好看，打菜的阿姨们都喜欢他，经常给他的盘子里堆上满满当当的饭菜，言小软吃了几个月的食堂菜，竟然还吃胖了些，脸颊比原来要肉乎，他又白，脸上经常有红晕，看着更讨人喜欢。
　　吃饱了，言小软打了个饱隔，放好餐盘，摸着肚子往外走去。
　　在人群中言小软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是张力，他挥挥手，朝他那走过去，“…力、力哥，好巧，你也吃完了吗？”
　　张力瞥了他一眼，神色复杂，他说不出重话，于是便不理言小软，撞开他的肩膀跟同行的人一起走了，言小软莫名被撞，看着张力冷漠的背影，觉察出了什么，他垂下眼帘，刚吃饱饭的愉悦心情瞬间变得有些低落。


第三十章 偏宠
　　是凉爽的夏夜，空调刚关，小教室内还荡着沁人的凉意，窗外的风路过后山的小树林，已经变得清新凉润，上次降温时晚上空调没关，吹得言小软第二天就发起了低烧，后面到了晚上空调基本上就不开了，只有头顶的大叶风扇还在吱呀吱呀地转。
　　蔺域非进来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看了眼，言小软在课桌前坐得端端正正，那双又大又圆润的乌黑眸子一瞬不瞬盯着自己，明显是有话要说，蔺域非把要批改的一沓学生作业放在讲台上，犹豫着走到言小软面前，嗓音低沉，“怎么了？”
　　言小软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委屈，他仰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拽住了蔺域非的袖子，道，“我今天，遇到张力了……他不理我，还、还撞我，他们，都讨厌我了……”
　　蔺域非微微蹙眉，他还记得张力是谁，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那两个人都开始疏远讨厌言小软的原因，他摸摸言小软柔软的发顶，道，“不是你的错，他们不明真相，又跟郑铭开关系要好，针对你是正常的，以后不用理他们，如果他们对你做出过分的举动，不要隐瞒，一定要告诉老师，知道吗？”
　　言小软低着脑袋，本该露出难过的脸上此刻却是在努力忍耐着笑容，他想，蔺老师好温柔，言小软拙劣地藏起被哄的开心的情绪，仰起头，眼巴巴地看向蔺域非道，“蔺老师，有一天会不会……也变得讨厌我？”
　　蔺域非想也不必想，脱口而出道，“不会。”
　　你是我的弟弟，我怎么会讨厌你？
　　言小软一瞬间简直要开心得冒泡了，忍不住像只小动物一样在蔺域非的掌心里蹭，柔软的头发搔痒着掌心，似乎也挠了挠蔺域非的心尖，蔺域非瞬间撤回手，见言小软有一瞬的呆滞，又忍不住去捏他的脸颊肉，低声道，“不要撒娇。”
　　这一次言小软乖乖地没反驳，他看着蔺域非转身走向讲台准备上课的背影，眼里的光像黑夜里的星星，他以前从来没觉得，一个人的背影可以如此的伟岸英挺，让人这么有安全感，这是在他曾经喜欢过的周长垣身上都不曾感觉到的。
　　言小软的成绩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上升，连蔺域非都有些诧异，自从把注意力从周长垣身上收回来之后，言小软多余的精力就全部都转移到了学习上面，那些无数浪费掉的想着该怎样讨周长垣喜欢的时间，都被言小软用来写题，连顾山都忍不住夸赞这孩子勤奋刻苦，是个好苗子。
　　然而，顾山拎起他的试卷，啧啧道，“小软呀，你这字写得有点……过于随性了哈。”
　　原本正埋头哼哧哼哧写卷子的言小软笔尖一顿，脸红了红，羞恼地夺回卷子用手臂圈起来，不给他看，顾山哈哈笑他。
　　言小软的字的确写得不大好看，他放弃学业那年才初二，曾经也没有花时间练过字体，那字和一般的人比，当然就显得有些不堪入目，可是蔺域非看了这么久他的作业都没说什么，倒是顾山终于看不下去开始嫌弃上了。
　　顾山心里打着小算盘，诱惑道，“要不要顾老师给你开堂书法课，专门教你写字？你想学什么字体我都能教，保准过不了多久你的字比你蔺老师的还好看…”
　　言小软动了动耳朵，忽然产生兴趣，“比、比蔺老师写的还好看？”
　　顾山挑眉大放厥词，“必须的，学不学？”
　　言小软连忙举手，“学、学！”
　　蔺域非不知道这两人背着他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他还是照往常一样给言小软上课，因为不放心让别人教言小软，所以除了顾山负责的语文和地理，剩下的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等等所有课程蔺域非全都一个人包揽了，他考虑着最后一个月要给言小软安排期末考试了，按照那小家伙温吞的性子一定感觉不到期末考试跟平常有什么区别，但他希望言小软重视起来，于是他开始慢慢停止授课，卷子越来越多，难度也越来越大，让言小软感觉到压力。
　　蔺域非一面观察着言小软的反应，担心他会受不住压力又产生退缩的念头，然而这次言小软倒是出乎意料的坚韧，他能看见言小软经常眉头紧锁因为做不出题而烦恼，但他没有放弃，与之对应的是草稿本上写写画画的算术越来越多，尽管晚上的自习取消，全都被蔺域非用来讲难题，而从不取消的作业则需要言小软带回家完成，他也没有怨言，勤勤恳恳，温软却意外地坚韧。倒是让蔺域非对他有了新的改观。
　　这天言小软背着书包，啃着自己做的鸡蛋煎饼边走边吃，脑子里勾勒着前一晚还没算出来的点线面，略微复杂的三角函数变换，丝毫没注意自己与谁擦肩而过。
　　周长垣停下脚步，目光幽深地看着言小软背着书包离他越走越远，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看见自己没有高兴得蹦蹦跳跳地朝自己跑过来，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看见自己？居然把他无视到这种地步？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他喜欢的人吧？
　　“……垣哥，走啊，怎么了？”
　　周长垣回过头，表情淡薄道，“没什么，走吧。”
　　今天的早餐是鸡蛋煎饼加豆浆油条，给周长垣准备的那份言小软特意用保温箱护着，拿出来时豆浆还散发着热气，握在手里略微烫手，薄薄一张的鸡蛋煎饼，上面撒着切得细碎的翠绿葱花，香味很是诱人，而油条也是炸得金黄酥脆，稍一用力还能听到外壳脆脆的声响，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言小软起得早，蔺域非也习惯早起，总是会提前十分钟进教室，他看着言小软热情地招呼他过来吃早餐，原本是想拒绝的，但是想到这些天无一不进入自己胃里的美食，让他以后不要再给自己带早餐的话就被咽进了肚子里。
　　他从善如流地坐下，戴上言小软贴心准备的一次性手套，然后就见言小软更贴心地用煎饼包好油条递给自己，油条他吃过，鸡蛋煎饼包裹着油条的吃法还是挺新鲜，怕蔺域非觉得上火，言小软还切了新鲜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加一点酸辣泡菜，沾一些自己秘制的酱香肉酱，裹上一张薄饼卷成卷，递给蔺域非，新鲜黄瓜丝清凉降火，一点泡菜肉酱开胃，还有让人欲罢不能的黄金油条，最后，喝一杯甜甜的热豆浆，让这顿简单又美味的早餐划上完美句号。
　　蔺域非没忍住，居然满足地打了个饱隔，他头一次感到尴尬不自然，掩了掩唇角，随后愣了一下，看着被自己吃光光的便当盒，内疚地对言小软道，“你没有吃吗？”
　　给蔺域非做好菜卷后言小软就已经坐到自己的课桌上拿出昨晚的作业在写了，他闻言微微抬了下脑袋，眼睛不离书，道，“我吃过了呀。”
　　蔺域非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以后不能边走边吃，戒掉坏习惯，知道吗？”
　　言小软没想到他居然这都知道，抬头眨了眨眼睛，然后乖巧道，“噢，好的。”
　　蔺域非看了眼腕表，已经到上课时间了，但是见言小软趴在桌子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拎着椅子走下去，手指勾住言小软的后衣领子，淡道，“怎么坐的？”
　　言小软默默坐直了身子，有点委屈地望向蔺域非，“这道题，我不太会…”
　　蔺域非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后伸出手，掐了掐他有点肉的脸颊，凉声道，“好好说话，不懂就问。”
　　言小软揉了揉自己被掐得有点痛的脸，不敢再卖乖，连忙把作业恭敬地递到蔺老师面前，蔺域非扫了一眼，就直接开始给言小软讲题，讲完一遍后，见言小软似懂非懂的表情，蔺域非神情柔和了一瞬，他摸摸言小软的脑袋，道，“这道题我放在最后，是给你做思维拓展训练的，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难度确实有点高，以后你会慢慢学会的，不着急。”
　　言小软被摸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发现最近蔺域非很喜欢捏他的脸，然后摸他的脑袋，神色很温柔，让言小软不由自主地有点想歪，他偷偷看了蔺域非俊美的侧颜一眼，又很快地移开视线。
　　心里那颗歪歪扭扭顽强生长的小脆苗，在经历一场浓墨般天昏地暗的狂风暴雨之后，在折断腰之前，被人很好的护住了。言小软确实不太聪明，但他从来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知道自己长不成一棵参天大树，他只能倚靠在别人的荫蔽之下，躲避风雨。
　　写完一张卷子，言小软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到放学时间点了，他提前收拾好书包，下午蔺域非有其他班的课，但他也说了，可以开车送言小软回家。自从言小软从寝室搬出来之后，他就重新住回了自己家，他家离学校稍微有点远，早上言小软都要起个大早赶上最早一趟的公交，然后扫一辆共享单车骑七八分钟到学校，但是晚上就完全不用担心了，蔺域非几乎是包揽了送他回家的活，偶尔有事，也会叫顾山来送言小软，确保他的安全。
　　他对言小软，真的很好。


第三十一章 叫哥哥
　　言小软心里甜滋滋的，虽然知道这跟蔺域非失踪已久的那个弟弟有关，自己只不过是沾了点光，但他还是忍不住高兴，至少蔺域非对他的好是真的呀。
　　他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往学校停车场去，路上遇到熟人，他忽然闭紧嘴巴，缩着脖子低头快步走过，等离开有一段距离，他又开始哼着小调蹦蹦跳跳。
　　“站住。”
　　言小软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不过他没有转身，后面那人似乎被他这样子气到，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肩膀把他身子掰过来。
　　周长垣皱着眉，看言小软眼神闪躲，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自己，“…你有什么事吗？”
　　你有什么事？这样的语气，这样的问法，好像他们不曾相识，只是比陌生人熟悉一点的关系而已。是言小软做错了，他生言小软的气，但是言小软凭什么一副无辜无所谓的模样来对自己？
　　周长垣胸膛凝聚起一团火，却无处可发，他甩开言小软，转身大步离开。
　　言小软在原地莫名其妙了一会，然后就走了。言小软认得蔺域非的车，蔺域非还没来，言小软就站那乖乖等着，没一会放学了，学生哄哄闹闹地从教学楼出来占满了马路，言小软感到压力，默默挪到车子内侧。
　　“蹲在这里做什么，又犯傻？”头顶传来一声性感的轻笑。
　　言小软抬起头，果然看见蔺域非那张俊美非常的脸，只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不同，平常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一直浮现着淡淡笑意。
　　言小软站起来，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老师，你、你好像很开心？”
　　蔺域非自然开心，他又伸手揉了揉言小软的脑袋，笑道，“嗯，顾老师还钱了，最重要的是，他被他女朋友甩了。”
　　按照蔺域非和顾山的交情，就顾山被女朋友甩了这件事，他能乐一整天，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独具慧眼又有个性，看透了顾山的渣浪本质当机立断单方面把人给甩了，可怜顾山还巴巴在人公司底下等了一中午，最后差点中暑才知道自己不但被鸽，还被人毫不留情地拉黑了。
　　顾山跑来跟蔺域非说的时候一派可怜，蔺域非也很给面子的，笑话了他一个下午。言小软默默想象了一下顾老师吃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但又感觉自己这么嘲笑他好像不太好，于是他捂着嘴偷偷地笑。
　　蔺域非拎着言小软的后衣领子像拎着一只小猫儿，把他调转个头塞进了副驾驶，“以后就坐这里，一会先去吃饭再送你回家。”
　　言小软没有再笑了，他抓着身上的安全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蔺域非察觉到他的紧张，有点奇怪，“怎么了？”
　　言小软僵硬地笑了笑，“没、没什么。”
　　好在很快就到了蔺域非预定的餐厅，他没有再问什么，言小软松了口气，他为自己的小家子气而感到羞恼，估计蔺域非也永远不会想到，言小软会因为坐副驾驶而紧张。
　　他很少坐车，他坐过车后座，钻过后备箱，年幼的时候还曾经被遗忘在车的后备箱里，差点被闷死。于他而言，前排是他从来不敢奢想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坐车的副驾驶，就好像在这辆车的主人这里，他有一个很被尊重的身份。
　　晚餐蔺域非带言小软吃的意面，蔺域非对于吃什么其实并不怎么过分在意，他更注重的是吃的环境氛围，因而带言小软来的都是一些比较高档的餐厅，不仅能够临窗赏景，还有悠扬的音乐，而言小软除了蔺域非带他来的这几次，之前从未涉足过这种地方，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蔺域非淡淡扫了一眼，给对面紧张的小朋友点了几份甜品，花里胡哨份量小又极贵的东西，成功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力。
　　蔺域非摆弄着盘子里的面，忽然道，“有些吃腻了，感觉还没有你做的东西好吃。”
　　言小软闻言立马来了精神，接着吐槽道，“是呀！都没有我做的好吃，还、还很贵，这些吃过了，我也能做的！而且肯定好吃！”
　　对于自己的厨艺，言小软分外自信。
　　蔺域非眼里闪烁着笑意，他道，“那下次我可有口福了，吃饱了吗？”
　　言小软没想到他会问自己，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耳朵尖悄悄红了，但老实道，“还、还没吃饱……”
　　如果不是在食堂见识过了言小软的饭量，蔺域非还真想不到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个男孩子，居然能吃那么多，很快，蔺域非又给他点了份烤肉。
　　吃饱喝足，还打包了一份小点心，言小软整个人幸福得冒泡，脸上气色红润，嘴巴嫣红，嘴角挂着甜甜的满足的傻笑，盛了蜜糖一样。蔺域非看着觉得小孩好笑，一顿饱饭就这么满足，但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柔软。
　　把人送到小公寓楼下，蔺域非伸手捏了捏坐在他副驾驶上昏昏欲睡的人的脸颊，失笑道，“口水要流出来了，梦见什么好吃的了，嗯？”
　　最后一个字音将蔺域非浑厚低磁的嗓音勾勒得无比性感，言小软浑身打了个激灵，立马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挣脱出来，他胡乱擦嘴巴，还不忘傻乎乎地反驳，“没、没流口水呀……”
　　蔺域非低低的笑了一声，真是太犯傻了。
　　蔺域非跟着从车里出来，言小软转头礼貌地微微给他鞠了一躬，乖道，“谢谢老师，那、那我先上去了？”
　　蔺域非没说话，摸了摸他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结果是越摸越乱，蔺域非有些心虚地收回手插进兜里，言小软顶着鸟窝般的小卷毛脸上有些害羞。
　　蔺域非轻咳一声，忽然正色道，“小软，你愿意叫我一声哥哥吗？”
　　言小软慢慢张大眼睛，但是很快，他又明白了蔺域非的想法，蔺老师估计是太想念他的弟弟，而把自己当成了他弟弟。
　　蔺老师对自己那么好，只是这点小小的要求他绝对做得到的，言小软捏皱了衣角，脸一点点变红，最后从嘴里憋出一句格外柔软怯懦的，“哥……哥哥。”
　　蔺域非瞳孔微震，他明明是想诱导着人一点点想起他来，怎么会，仅仅一句哥哥就让他心跳突然变得那么快。


第三十二章 保护
　　本应该是认亲的场合，却无端生出点暧昧来，异样的氛围疯长，在被言小软偷偷瞧了几次后，蔺域非终于回过神来。
　　他莫名有些脸热，掩饰性地伸手，又一次胡乱摸了摸言小软蓬松柔软的头发后，道，“嗯，以后就这样叫吧，我也……大不了你多少岁。”
　　差了十一岁的年龄，应该，或许，还不算太大吧？蔺域非更心虚了，但言小软却没觉得，尽管已经到了三十的年纪，蔺域非那张脸却依然紧致有魅力，半点都不显老，叫起哥哥来也丝毫没有压力，何况他们本来也不算很严格意义上的师生，言小软没有心理负担，改口很快。
　　言小软点点头，他又看了蔺域非一眼，捏着手指道，“那哥哥，我先上去了？”
　　他叫得很顺口，蔺域非却听得格外别扭，他总有种自己仗着年纪欺负人小孩的羞耻感受。
　　但言小软叫得并不赖，而且，他本来就该叫自己哥哥。蔺域非摆摆手，道，“去吧，明天上课不要迟到。”
　　言小软咧嘴笑了一下，“不会的。”，他飞快地跑进楼了，那蹦蹦跳跳高高兴兴的模样，像极了鲜草地里蹦哒的傻兔子。
　　第二天，言小软又遇到了周长垣。
　　他抓着肩带，有点急切地看了眼周长垣身后的教师楼，却不敢轻举妄动。
　　周长垣皱着眉头，他后面几乎就没对言小软和颜悦色过，好似曾经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都是言小软自己的假象。
　　“你知不知道郑铭开去了哪里？我和张力去过几次他家，他都不在，后来他父母甚至直接搬走了，去了哪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言小软忽然想起那天那个挡在自己身前把责任全都揽在身上的郑铭开，感动其实是有的，但是言小软不算太笨，后面他反应过来了，那其实本来就全都是郑铭开的责任，如果不是他图谋不轨想欺负自己，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自己好好地生活，从来没有惹事，是郑铭开一直在招惹他！想起曾经那些欺辱，言小软对郑铭开已经连最后那一点好感也早就没有了。
　　他有点不高兴周长垣和张力总是因为郑铭开的事情针对他，他又没有做错，怎么他们都觉得是他的错一样。
　　言小软把委屈和气愤咽下，尽管这样，他还是没有像周长垣态度恶劣地对自己一样对他，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我跟他不熟。”
　　周长垣似乎听见了很讽刺的事情，气得冷笑一声，嘲讽道，“因为没有牵连到你，所以你可以一点也不在意？你和郑铭开不是那种关系吗？怎么你们两个干的好事，他替你把惩罚都挡了下来，你却无动于衷还这么心安理得？言小软，你的良心呢？”
　　言小软抓紧肩带子，气红了眼睛，怎么能够这样说他呢？凭什么呀！
　　“我没有！我跟他，我们没、没有一点关系！”
　　他说不出有气势的话，就算再生气，那语气夹杂了浓重的委屈，一点反驳的力度都没有。
　　见言小软委屈又生气地用力擦了把眼泪，周长垣插在兜里的手握了握拳，语气到底是没有开始那么咄咄逼人，“真的没有？我也有点奇怪，你看起来好像……更喜欢我一点，还是说，我和他，你都喜欢？”
　　这场对话到这里走向已经完全偏了，但周长垣却不在意，他紧盯着言小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地，目光灼灼紧张地等着对面的人的回答。
　　言小软却从他的话里读出了另外一种意思，那就是他宁愿相信他是个脚踏两条船的坏人，也从来没想过郑铭开才是那个死缠烂打甚至不惜强迫别人的渣男。
　　他一点都不想再跟周长垣说话了，但周长垣却挡在他面前纠缠他，忽然，言小软看向周长垣身后，嘴巴一瘪，眼泪差点就要委屈地掉下来。
　　言小软不说出答案周长垣自然不会放他走，可是他才刚伸手拦住言小软的去向，就有一股更重的力道落在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猛地甩开。
　　“哥、哥哥……”
　　言小软一张嘴眼泪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珍珠断了线，亲人投了河般，呜呜咽咽委屈巴巴，哭到蔺域非都有点对他束手无策。
　　“我在。”蔺域非温燥的大手抹去殷红眼角成团的水露，无奈叹道，“怎么这么爱哭，我看他好像也没怎么对你。”
　　蔺域非来得不晚，几乎是周长垣拦下言小软那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只不过距离太远，他慢慢走过去也需要时间，但他视力很好，的确没见周长垣对言小软动手，既然没有挨打，那便是吵架没吵赢了，这样也能哭得这么厉害么。
　　言小软愣了一瞬，那双含了海水般的乌润眸子看着蔺域非，然后，嘴角迅速下压。
　　“哎，不哭了，你躲到我身后来。”见言小软似乎被他打击到即将狂风暴雨式哭泣，蔺域非及时预警，护崽似的把人往自己身后拽，他记得言小软无论害怕或是紧张，总喜欢往他背后钻，好像这样让他很有安全感。
　　果然，言小软伸出手轻轻揪住蔺域非的衣角，红红的鼻子抽了抽，好歹是不哭了。
　　看向周长垣，蔺域非眼里就没那么多柔情了，他蹙起眉，对于他们两个的事不做点评，只冷道，“还不去上课？”
　　这句话看似简单却很有威力，刚才言小软被拦住时着急也是因为，很快就要上课了。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奇迹般响起，周长垣脸色变了变，有点不甘心地往蔺域非身后看了眼，却被高大的身躯挡住，完全看不到后面的人。
　　好歹是教授，是他的高数老师，还是言小软的哥哥，周长垣走之前礼貌地对蔺域非弯了弯腰，然后长腿一拔飞快跑了。
　　看人跑远了，蔺域非揪出身后的小家伙，对方这会倒是低着头，露出头顶乖巧的发旋。
　　蔺域非没忍住掐了掐他的脸蛋，佯装训斥道，“这会知道害臊了？刚才哭成那样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自己多大的人了？”
　　言小软不说话，但毛绒绒的脑袋埋得更低。
　　“跟上，回教室上课了。”
　　走了一会，感觉到后面那个小尾巴默默跟上来了，蔺域非才放开脚步，大步朝教室走去。


第三十三章 拯救
　　“铃铃铃——”
　　下课铃声响了，一个个背着小书包吵吵闹闹的孩子们在幼儿园老师的带领下，乖乖排着队，被等在学校门口的家长们一一接走了。
　　这时候天还没完全黑，天上有漂亮的余辉，地面上汽车堵住了道路，在一群过马路的小朋友面前寸步难行，有些不耐烦的车主已经按响了喇叭，老师们连忙指挥还在叽叽喳喳的小朋友认真过马路不要再东张西望，场景很是热闹。
　　大人们的烦恼好像没办法干扰这群天真的小孩，他们最大的困惑是不知道回家以后妈妈有没有炒自己喜欢吃的菜，小肚子饿了一聊起这个就停不下来，也有伤感的舍不得和新认识的好朋友分别，彼此拉着小手不肯跟各自的家长往回家路上走，执拗又可爱。
　　谢七白抽着烟，视线在缭绕的烟雾中有些飘远，不知道幼儿园的学费贵不贵，他现在还上不上得起。
　　“大哥哥！我、我妈妈说了，好孩子是不可以抽烟的！”
　　谢七白低头，看见两个手拉手的小萝卜头，稚嫩的小脸上写满认真。他蹲下去，朝一旁吐出烟雾，咧嘴笑道，“那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坏孩子不仅会抽烟，还会抓走你们这两个放学不马上回家的小不点？”
　　“啊！”刚才说话的那个小家伙手指头指着谢七白，扭头和同伴道，“他是坏人！”
　　妈妈说了，只有坏人才会欺负小孩，还会把他们抓走，带到很远的地方去，卖掉！
　　两个小家伙受了惊吓，哇呀呀地叫喊，跑的时候还不忘拉着小手，谢七白在他们身后掐灭烟头，笑得没心没肺。
　　可等笑完之后，他又恢复一脸冷漠，看着四周车水马龙，看天上云霞尽失色彩，百般聊赖，在路上买了根烤肠，慢悠悠独自回家。
　　可惜他被扣了两百块钱，不然今天肯定能过得更好。那几个装大款的该死的家伙，揪住他一个服务生不放显摆什么，他不过是介绍菜品的时候不小心念错了字，那道菜在店里死贵平时几乎也没人点，全是老板打出来抬高身价的噱头，他们一起喝酒的那里头好像有个身份是老师的，看着就道貌岸然没憋什么好屁，为了展示自己的学识揪着那个他念错的字唠唠叨叨，非把他小学学历都逼出来语重心长装模作样地感叹教育了几句，才满足罢休，可恶心死他了，更可恶的是他那黑心老板知道他早就不想在这干了，拼了老命地纠他的错扣他的钱，要不是这个月工资还没到手怕那家伙拖欠他的，他早就尥蹶子不干了！还留在这受这等委屈，被可劲针对，还没人帮忙。
　　不行，受这么大委屈，好歹得买上一整只烤鸡犒劳下自己。他馋很久了，一想到有肉吃心情顿时好了很多，还去买了两罐冰啤打算一会吃的时候喝，绝对爽死。
　　谢七白自命不凡，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种狗血的事情会落在他头上，他停下脚步，往四周看了看，月黑、风高，还没有其他人，今早才下过一场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白色的塑料垃圾袋被风吹得乱飞……整得忽然有点吓人。
　　这时候，倒在巷子口的男人突然动了一下，把谢七白吓了一跳，他听见男人的闷哼，心想果然没有死透，带着那么一点隐秘地希冀，他壮着胆子上前把人小心扶起来靠墙。
　　真重，身板还挺结实，拨开干涸的血凝固住的碎发，谢七白借着路边一点枯黄的灯大致看清了男人的面貌，心脏开始砰砰砰乱跳，这人长得实在是不赖，好歹谢七白活了这些年，印象里就真没遇上比眼前这家伙还好看的人，谢七白激动得手都有点颤抖，他胡乱摸了摸男人身上的衣服，感受到一种难言的高档质感，看仔细了，发现还是身休闲西装。
　　有颜、有钱，还重伤昏迷不醒，亟待人来拯救，谢七白暗操一句，这不正是老天爷冲天而降甩给他的机会吗？
　　先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受伤躺在这里，即便他是混黑道的，今天谢七白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人长着一副斯文败类的正经样子，应该不会这么没有良心吧？
　　谢七白努力将人扶起来，他简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没想到这个人即便没有站直，也几乎高了谢七白半个脑袋，死气沉沉地将全身重量都压在谢七白身上，谢七白用力得脸都红了，咬牙切齿半拖半拽地把人背往他知道的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小诊所。
　　“七百八十五块一毛，抓不抓药？药钱还得另算。”
　　上了年纪的白发老人洗干净手，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算盘敲敲打打，最后报出了价。谢七白瞪大了眼睛，咬牙道，“周老，我都来您这这么多回了，要价就别太狠了吧，给人做个检查随便包扎下伤口，哪里要这么多钱，您这是仗着我年纪小欺负我不懂事呗。”
　　周老中医冷哼了一声，花白的胡子被吹上去又落下，他道，“你当我这里是超市还讲大折扣？七百八十五块，便宜你了，还有啊，那小子的伤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知道招惹谁了被人砸破了脑袋，后边一个大窟窿，什么叫随便包扎一下，你懂个屁，我还给他缝了针，死是死不了了，但脑袋里边有没有什么问题老爷子就不知道了，赶紧带他去大医院照个片检查检查吧。”
　　谢七白正忍着肉疼从钱包里一点一点数钱，全拿出来还不够，最后用上手机支付才勉强交了诊疗费用，听见周老后面的话连忙道，“那不至于，缝个针都要了我半条命，去大医院摆明了要烧钱，这不是不给人留活路吗，我这朋友身体结实，别的不说就是特抗揍，回家养两天保准又能活蹦乱跳的了，周老，您再给叮嘱几句。”
　　老中医数着手里的钱，时不时手指在嘴里沾点唾沫，幽幽道，“真不给他开药？”
　　谢七白反问，“不吃药保准会死吗？保不准就不吃。”
　　老中医抬眼瞧了他一眼，谢七白脸皮厚，愣是扛下来了，半点表情变化都没有，老中医笑了声，道，“行，这年头当好人容易，当到底难那，那小子今天算是在咱们手里捡回一条命，回去好好养着，饮食注意清淡，我看你也不是个爱操心的主，全凭他的造化吧，我估摸着那脑袋总会有点脑震荡的意思，要是一下什么也记不起来也甭着急，伤好了自然也就慢慢想起来了。”
　　谢七白虚心听着，点头哈腰道，“周老果真华佗在世，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老中医抬手制止了他的马屁，有点严肃道，“话可以省，但病人不能再省了，你记得一个月带他来找我换两回药，伤口别碰水，既然把人救了好歹也负一点责任。”
　　谢七白摸了摸鼻子，道，“我知道了。”
　　他摸摸自己空瘪的钱包，这下是心肝肺一齐肉疼。


第三十四章 哄骗
　　费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拽回家丢沙发上后，谢七白率先扒了他的衣服，开始搜身，还好，这人好歹没自己想得那么低调神秘，身上手机钱包证件都在，打开真皮钱包，里面大概有四百多块零钱，谢七白毫不客气通通抽走，连一个硬币都不剩，他当然心安理得，这还不够他今晚给这人出的药钱呢。
　　谢七白还摸出几张银行卡和一张身份证，他盯着头像看了会，像是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连身份证件都能拍出国际大片的感觉，对比自己那张丑不拉几又舍不得花钱去重新拍的身份证，简直气死个人，然后他看向右边那栏，一个如风吹雨落让人心尖动了动的名字，忽然跌跌撞撞闯入了他的视线。
　　“蔺……蔺墨玖？”这名字真拗口。
　　他瞪了那个‘玖’字好一会，忽然就有点生气，要不是今天上班的时候发生的破事，他恐怕现在还有点认不清这个字的读音，但是从今天开始，他会永远记住！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来这人和自己是脱不了干系了。
　　谢七白咬牙端来一盆冷水，脱掉这人身上的脏衣服和裤子，然后给他擦拭，他可不想自己的沙发被这人给蹭脏，一头的血就算了，还浑身的酒气，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吐也吐不好，弄得身上都沾了点污秽，谢七白捏着鼻子给人清理，要不是看在这人脸长得不错，身材也好，全身紧致无赘肉还有腹肌的份上，他肯定半点心思都不会打，直接把人给丢出去了。
　　把人收拾完，顺便脸不红心不跳地暗搓搓揩了好几把油，谢七白累得够呛，直接靠着沙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他发了会呆，小厨房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没关紧，滴滴答答掉着水珠，墙上挂着的大白钟是综合市场捡着便宜买来的，屋子一安静下来就能听见它啪嗒啪嗒一步一晃的声响，墙角那块因为下雨又湿了，白色的石灰又往下掉了一块，又秃又丑，今早走的时候来不及扫，碎掉的墙白依然安静躺在那，看得谢七白满眼疲惫。
　　他把冷掉的烤鸡和啤酒塞进只有半人高的小冰箱，在墙上挂着的购物袋里随便翻了翻，找出两块日期不太新鲜的饼干吃了，吃得喉咙很干，但他不想喝水，已经咕咕叫的肚子因为这两块饼干停止了闹腾，但很快随之而来的，是全身心的疲惫。
　　谢七白看着沙发上只穿着一条短裤，因为腿长脚空落落伸出去的男人，忽然，他也跟着躺下，躺在这人身上，属于另一具身体的热度瞬间将他包裹，体型的差距让谢七白忽然有种安全感，他趴在男人的胸口盯着这人看，忽然有了一个新念头，如果他没失忆的话，那就敲诈一笔救命报恩的费用，但如果他失忆了……
　　蔺墨玖，这个名字，好像跟自己的还挺配的。
　　第二天谢七白难得睡了个懒觉，他前天晚上就跟老板请了假，管他同不同意，反正自己都快要走了，那老头也知道管不了自己，只是谢七白万万没想到，蔺墨玖一个受了伤昏迷的男人，居然醒得这么快，在他还没睁开眼睛之前，男人就已经盯着他看了好半天了。
　　难怪，在梦里总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
　　说实话，一大早上醒来发现一个陌生人直勾勾地盯着你看，实在是有点吓人的，但是谢七白的脸皮已经练就炉火纯青的地步，光看脸是完全看不出他一点心理活动的。
　　两人互相瞪了一会眼，谢七白撑起上身，语气平和地问他，“醒了？还有哪不舒服吗？”
　　他这自然熟稔的语气，让男人表情越发古怪，终于，他开口问，嗓子还有点嘶哑，“你……认识我？”
　　谢七白愣了一下，内心狂喜，但是他深藏不露，反而维持着惊讶继续道，“你不记得了？”
　　“我原先还以为那老医生是骗我的，居然真的……你都不记得了吗？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是谁？”
　　男人刚醒过来脑袋还有点懵，毫无察觉到自己开始被谢七白牵着思绪走了，他蹙起眉头，努力回想，可是头脑里一片空白，越想头越疼。谢七白眼尖手快地阻止了他想要敲自己的脑袋的举动，面露忧伤道，“你连你自己是谁都忘了？”
　　见男人的确一脸困惑的表情，谢七白迅速表情难过地补充道，“那你是不是连我也给忘了？”
　　“你……”确实，他好像什么都忘记了，男人眉宇紧皱，问道，“你是谁？”
　　谢七白愣愣地看着他，眼睛忽然染上一圈绯色，他其实长得也并不赖，白白净净的，年纪又轻，鼻尖上一颗小小痣，不经意瞧不见，但低头时却格外明显，跟着主人的心思而明动，俏皮又委屈。
　　谢七白张嘴像是要发火，可是忽然又像是舍不得，牙齿咬着嘴唇，眼泪汪汪地瞪人，“操，你是不是就等着今天呢？说不记得好把我甩了是吧？蔺墨玖你个混蛋！”
　　蔺墨玖忽然一震，似乎是对他的名字还有印象，他看着眼前伤心落泪的男孩，又看了看现在的情况，他们两个睡在一张床上，自己浑身上下都脱了只剩条内裤，想撇清关系也难……
　　莫非，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谢七白忽然停止哭泣，盯着蔺墨玖道，“你不会又想说自己是个直男吧？我告诉你，你对我干的事情比起那些男女朋友的可一件也没少！”
　　陡然被猜中心思，蔺墨玖撇开视线，无法直视谢七白那谴责的眼神，他解释道，“我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有点乱，你……”
　　谢七白垂下眼帘，体贴道，“我知道，我也是着急，心疼你，你那么久不出现，一出现就浑身是血倒在我家楼下，换谁受得了。”
　　他懂事地擦了擦眼泪，准备下床去做饭，“昨天没有买菜，先给你煮点粥垫垫肚子。”
　　没有迟疑也没有询问，好像他们真的是相识已久的恋人，蔺墨玖忽然握住他的手腕，犹豫道，“如果，我们真的是……交往关系，就算我不记得了，我也会好好对你，但假如你敢骗我……”
　　谢七白被那忽然凌厉起来的目光弄得心虚了一下，但随后，他眨眨眼睛，凑上去吧唧亲了男人一口，调皮道，“如果我骗了你，就罚我被你弄死在床上。”
　　蔺墨玖摸着被偷亲的侧脸，睁大眼睛瞪他。
　　然而谢七白脚底抹油，撩完就跑，钻进小厨房给骗来的新男朋友做饭去了。


第三十五章 接近
　　淘米水刚倒掉，谢七白就忽然发现了一个新的危机，三言两语可以骗人，但生活的迹象，却完全逃不过人的眼睛。
　　像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似的，将床单裹在腰上的蔺墨玖出现在小厨房门口，他敲了敲门，道，“我的衣服？”
　　谢七白回头看了他一眼，欣赏了一会男人精壮的上身，然后回头继续捣鼓自己的米，无甚所谓道，“你昨天那套还在水里泡着，一会我再帮你洗了。”
　　蔺墨玖微微蹙起眉头，有所怀疑道，“我只有一套衣服吗？”
　　谢七白把锅擦干净边缘水渍，按下煮粥的按钮，边擦手边看向他道，“当然不是，你上次跟我吵架不是说不跟我过了吗？我就把你的东西都扔了，反正你十天半个月才来看我一次，要不是知道你忙，我还以为你是吃腻了外边的轮了一圈才轮到我呢。”
　　蔺墨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谢七白阴阳怪气怼得开不了口，好似什么都是他的错，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吗？
　　蔺墨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对自己的人品还是有点把握的，他解释道，“我应该不会那样，你不也说我忙吗？那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没想到谢七白推着他走出了厨房，道，“我哪知道你？”
　　没等蔺墨玖疑惑，谢七白便道，“我不问你的工作，反正你也不会告诉我，我就知道你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不想跟家里人联络，选择自己在外头打拼，这么一说其实我跟了你还挺亏的，你老实告诉我，你该不会是混黑社会的吧？正经工作哪里会惹得别人下狠手把你打成这样？”
　　蔺墨玖还想问他呢！结果谢七白把问题全抛回来了，蔺墨玖一个失忆的人哪里会知道？不过，蔺墨玖忽然想起什么，道，“你说我被人打伤，然后拼命逃到了你这，晕倒在你家楼下？”
　　谢七白毫不心虚道，“对，没错，是这样，不然我怎么可能及时把你救回来？你看你脑袋上这伤，要是再多流点血抢救不及时你人就没了知不知道？！还好你个混蛋还记得回家的路，还知道跑回来找我，不然你就是死外边儿也没人管你！”
　　说着，谢七白在背后用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肉，疼得眼泪立马就出来了，这么抿着嘴仰头望着比他高大的男人，模样着实有些可怜。
　　蔺墨玖暂时打消了怀疑，至少眼前的男孩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他不擅长安慰人，有些僵硬地拍了拍谢七白的肩膀，道，“……谢谢。”
　　谢七白，“……”
　　酝酿好的情绪瞬间就土崩瓦解了，这位大兄弟莫不是真的直男？他哭成这样了也没点表示？好歹摸摸他再拥抱一下吧？操。
　　好歹危机暂时是被谢七白的机智给扛过去了，粥还在熬，谢七白先出门去采购，不然他的大男朋友连个刷牙的杯子都没有。
　　一看他那个子就知道他胃口肯定不小，不然怎么可能长成那样的，也不知道他那几张银行卡里面有没有钱，自己顶多养他一两天，不然两个大男人的开销，还有一个病号所需要的诊疗都能把他掏空，不行，得找机会问问，要真是个穷鬼装大款，该甩还得果断甩，分手理由谢七白都已经想好了，你那受伤的脑袋太贵重，我实在承受不了了哈哈哈哈……
　　买好一应物品，来到收银台前，谢七白忽然瞥见那柜子上的套。如果是那家伙的话，至少得买大号的吧？自己昨晚可是亲眼见证，还上手过，这么想着，谢七白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收银员已经扫过去了，谢七白无奈地想，既然套子都买了，再买瓶润滑剂不过分吧？快乐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他可不想体会撕裂的尴尬和痛苦。
　　蔺墨玖对此一无所知，他的伤并没有他所表现的那么乐观，麻醉已经失效，现在后脑缝合的伤口开始疼，脑袋却一片空白，又空又疼，他重新躺回那个小床上去，一米八的床对于他这个一米八七的各自来说还是有些委屈了，腿都无法伸直，还只能侧着身子，但是因为头晕，他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说着不能乱花钱，但谢七白还是七七八八买了一大堆，他这间小出租屋除了他，蔺墨玖是第一个来的人。
　　基本的生活用品放置好后，谢七白盯着那两个摆放在一起的牙杯和牙刷出了会神，然后把瘦肉粥端出锅。
　　他蹲在床头，看着连熟睡都皱着眉头的男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指尖在纵横的眉宇间辗转，又戳了戳他头上缠满的绷带。
　　“……别闹。”
　　蔺墨玖忽然握住他作乱的手指，嗓子带着哑意，眼神有些不清晰，谢七白感受着那只大手掌的温度，心跳忽然快了一瞬，他难得温柔道，“别睡啦，快起来吃点东西，你饿着肚子我真怕你睡着睡着晕过去都没人知道。”
　　蔺墨玖眼神渐渐清明，他被谢七白扶着坐起来，手忍不住地去揉太阳穴，谢七白小声问，“头很疼吗？”
　　蔺墨玖皱着眉，道，“还好，走吧。”
　　谢七白去男装店给蔺墨玖买了两套衣服，都是简单的休闲款式，T恤和运动裤明明在平常不过的搭配，却能在这个男人身上这么耀眼，谢七白都忍不住开始佩服自己的眼光。
　　谢七白不怎么会做饭，桌上只有瘦肉粥，一点小咸菜，一道青菜，还有他买来的现成的香辣小鸡腿，昨晚买的炸鸡也被他加工端出来放桌上了，谢七白给他夹鸡腿，“多吃点肉。”
　　蔺墨玖，“……谢谢。”
　　谢七白看他脸色有点难以言明，主动道，“我做饭不好吃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你现在也不能嫌弃我，快点吃，吃饱了才好恢复。”
　　见他毫无心理负担，蔺墨玖也默默开始吃饭。
　　吃完饭，谢七白收拾好桌子又干净碗，一出来就见蔺墨玖坐在沙发上无所适从的样子，他凑过去，紧紧挨着对方坐下，一边打开小电视机一边顺手挽住蔺墨玖的手臂。
　　蔺墨玖皱了皱眉，觉得他靠自己太近，忍不住把手臂抽出来往旁边挪了挪，结果谢七白把遥控器一丢，拉开蔺墨玖的手臂一下坐在他大腿上，还强硬地抓着他的手搂住自己的腰。
　　蔺墨玖和他大眼瞪小眼，最终忍无可忍道，“你干什么？”
　　谢七白回敬他，说得还一副受了委屈强撑起气势的倔强模样，“干什么，我耍流氓看不出来？”


第三十六章 相处
　　又是一阵对峙，蔺墨玖想把他拽下来，可谢七白忽然死死抱住蔺墨玖，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蔺墨玖身上怎么拉也拉不动，蔺墨玖郁闷道，“你看电视就喜欢坐在别人身上看？”
　　谢七白哼道，“哪有什么别人？你吃我的睡我的，还睡我，占你点便宜怎么了？我是你男朋友，还犯法不成？”
　　蔺墨玖不想跟他争辩，低声道，“下来。”
　　谢七白道，“我不要。”
　　蔺墨玖提高音量，“下来！”
　　谢七白也火了，“你凶什凶！我就要坐你身上，我就要蹭你，怎么了？我还亲你呢！”
　　谢七白迅速行动，蔺墨玖愣了一瞬，结果就是拦都拦不住，被亲了一脸的口水，他像是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待遇，气得话都说不出，“你……”
　　可是下一秒，他就对上了谢七白的眼睛，那双眼睛不算惊艳，但却有股独到的魅力，蔺墨玖眼睁睁看着他凑过来，轻轻吻在自己唇上。
　　轻轻触碰一下，像是试探他的反应，随即又分开，然后，又慢慢贴上来，缠绕的气息有点甜味，嘴唇很软，打好算盘要接吻前，谢七白其实还偷偷吃了颗草莓味的薄荷糖，现在气味很淡了，却能让蔺墨玖以为，那淡淡的甜香，是他的滋味。
　　这么一接触，谁棋高一着其实立见分晓，至少谢七白感觉到腰上的力道紧了以后，心里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他分开腿跨坐在蔺墨玖身上，全身重量压着他，轻佻逗弄地亲吻时，眼睛里像是含了勾子，他微微一笑，蔺墨玖便被那媚态勾得喉咙发紧，他不懂那些奇淫巧技，只知道自己受不了这种诱惑，而且他们是正当交往关系，不是吗？
　　蔺墨玖闭上眼睛，手掌也落在谢七白脑后，他开始想占据主导地位，谢七白顺势在他脸侧蹭了蹭，嗓音又低又娇，似在邀请，“老公……”
　　蔺墨玖睁开眼，呼吸陡然粗重，谢七白只感到一阵天翻地转，他被蔺墨玖按在沙发上，而蔺墨玖想要压他，谢七白暗搓搓地兴奋，可是没等来期待中的快乐运动，蔺墨玖忽然倒在了他身上。
　　谢七白愣了好一会才听见蔺墨玖疼的吸气声，他连忙把人扶起来，“怎么了，扯到伤口了？”
　　刚才太激动动作过猛，的确牵扯到脑袋上的伤了。蔺墨玖有点生气地盯着谢七白看了好一会，忽然起身，大步往唯一的卧室走去，然后‘啪’地把门摔上。
　　谢七白愣了好一会，最后憋不住笑，那笑声越来越大，吵得屋里的人干脆蒙上了耳朵。
　　谢七白再来时，周老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一阵，不客气道，“你又哪出毛病了？”
　　谢七白笑道，看起来心情不错，“我没毛病，是我那男朋友，就上次来您这治脑袋那个，我想来给他抓点药，这样伤口好的快些。”
　　周老瞥了他一眼，道，“上次不还是普通朋友？”
　　谢七白笑出自信道，“没办法，我魅力太大，他缠得我没办法。”
　　周老不予评价，只翻了个白眼，“哼。”
　　周老道，“别是你见色起意，看人家现在脑袋不好使就把人给糊弄了，那小伙子是你那类人吗？”
　　谢七白的性向，周老是知道的，但是当时他知道的时候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惊讶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反倒比现在一些年轻人还淡定些，这让谢七白对原来周老的看法改变不少。
　　谢七白笑道，“是啊，您别不信，我的直觉可从来没出错过。”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感觉极有自信，谢七白也不会冒那么大险装蔺墨玖的男朋友，不过根据他的试探来看，蔺墨玖好像还是个经验少得可怜的极品猛一，他是真的捡到宝了。
　　周老抓药的间隙，谢七白忍不住问他一个问题，“周老，上次他头上那伤是您给处理的，您果真没说错，他失忆了，现在什么也记不起来呢，以您的经验来看，估摸着多久能好？”
　　周老道，“不好说，慢慢养着吧，多让他接触下熟悉的事物或许能刺激记忆恢复得更快。”
　　谢七白有了自己的小算盘，明面还是笑着道，“明白了，谢谢周老。”
　　抓好药回家的时候，远远地谢七白就看见那处溢出窗外的暖色的灯光，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里，那盏灯火消灭了藏匿在暗处的鬼祟，也充斥了谢七白的心间，让他感觉到幽深的小巷子头一次不那么可怕。
　　回到家谢七白立即煎了一份药，然后钻进卧室里，蔺墨玖已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看他皱起的眉宇，谢七白难得有些犹豫心疼，不过也只是一瞬，谢七白伸手戳戳蔺墨玖的脸，又捏捏他的鼻子，小动作不断，没一会，蔺墨玖就被他吵醒了，一脸怨气。
　　谢七白笑嘻嘻无辜道，“老公呀，快起来喝药了。”
　　成功见人一僵，谢七白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出去了，没一会，蔺墨玖起床，慢吞吞不情不愿地走出来。
　　谢七白招呼他，“快点，一会药都凉了。”
　　蔺墨玖看着那碗黑乎乎的味道极其难闻的东西，有点不敢相信现在还会有人喝这种，他脸色难看道，“……中药？”
　　谢七白撑着下巴看他，“是呀，你怕了吗？不管怎样必须得喝，花了不少钱呢，而且这位老中医的药可灵了，你别不信，快点，把药喝了。”
　　蔺墨玖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端起碗一饮而尽，看得谢七白都惊呆了，他从小到大喝药都没有这么豪气过。
　　蔺墨玖喝完放下碗，皱起的眉宇化不开的沉重，他问，“有水吗？”
　　谢七白忽然一笑，然后调皮地朝他勾勾手指头，蔺墨玖站着瞥向他，表情无动于衷。
　　谢七白仰着脑袋脖子都快酸了，有点恼火道，“蹲下来呀！长得高了不起啊！”
　　蔺墨玖弯了弯唇角，随后俯下了身，他早就提防着谢七白的小动作，因而那只手拍在自己嘴上时他嘴唇紧抿，他以为谢七白又想捉弄他，但是那掌心中微凉的硬物透过唇缝传来一丝甜味，蔺墨玖后知后觉反应出，这是一颗糖。
　　见蔺墨玖愣了一下后还是张嘴把糖吃下去了，谢七白高兴地起身挽住他的手臂，道，“好了，困死了，碗明天再洗，睡觉去吧。”


第三十七章 进门
　　眼前是一处带院子的独栋小别墅，只有两层，是蔺域非回国之前就让顾山给他物色的，等他回来房产证这些就都已经搞定了，顾山别的不说，挑东西的眼光还是不错，这地段很好，小区外不远就有地铁站，交通方便，绿化防噪又做得好，基本上到了蔺域非的住所这，空气清新微冷，伴着鸟语花香的安逸。
　　“走吧，别怕。”蔺域非往后去拉行李箱，轻轻拽了拽，没拽动。
　　言小软紧紧抓着自己的箱子，心里还是觉得忐忑，“我、我还是回家吧，就算放假我也会起很早，上课不、不会迟到的……”
　　蔺域非叹了口气，道，“不是这个问题，既然要加快学习进度，那必然会增加难度，你住自己家每天来回往返我这不方便，迟早有一天身体也会吃不消的，小软，你把我当哥哥，是吗？”
　　言小软悄悄看他一眼，然后小幅地点点头。
　　蔺域非趁机拽过他的行李箱，道，“那么住在自家哥哥这里，就没什么不好的，走吧。”
　　他摸摸言小软的脑袋，手掌随后落在他纤细的脖颈处捏了捏，言小软身体敏感地抖了抖，耳朵悄然红了，但蔺域非却已经习惯了，最终言小软还是乖乖跟着他，住进了大房子里。
　　这是言小软第二次住进装修这么好的房子，第一次是好多年前了，他记得曾经收养他的那户人家好像也姓蔺……等等，也姓蔺？
　　漫长的反射弧终于波动了一下，最后言小软愣了好久，才默默地呼出一口气，他跟蔺这个姓氏还真是有缘呢，不过一个城南一个城北，言小软并不觉得蔺域非和他印象里的那户人家有什么关系，同名同姓的人这世上多了去，就连他这么个名字他也遇到过几次，而且蔺域非对他很好，跟印象里的那个哥哥，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喝完牛奶，再过半小时就停笔，有不会的题目可以来问，我就在书房，十一点前洗漱完，十一点准时上床睡觉，明白吗？明天要期末考试了，要有紧张感，但不要有太大压力，我都帮你安排好了。”
　　给言小软准备的房间也在二楼，房间没有蔺域非的卧室大，但装修很精致，言小软住进来之前这里还只是一个空房间，用来随便摆一些锻炼器械，但后来蔺域非特地找设计师把这个小房间规划了一下，按照图纸该买的床、书桌、置物架还有一些装饰物在言小软住进来之前就全部准备好了，变成一个小小的，温馨又漂亮的安乐窝，蔺域非觉得很适合言小软的性子，这是他对言小软的亏欠，言小软却以为有钱人家的客房都是这么豪华的。
　　蔺域非看言小软拘束的神情，又注意到原本整洁柔软的大床上有一些褶皱，看上去就像是被人躺过，但又被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但还是不小心留下了一番痕迹。
　　蔺域非又忍不住摸他的头，声音放得更轻，“这个房间到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住过，我平时不带人来家里面，就算是顾老师过来也不是住这个房间，所以没关系，把它当成你自己的房间，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知道吗？”
　　言小软没吭声，蔺域非弯腰一瞧，果然又变成了一只红眼睛小兔子，言小软低着头闪躲不肯给他看，他便无奈地半蹲下去，差不多与言小软平视，他捏捏言小软的脸蛋，有点气又觉得好笑，“我是怎么你了,嗯？哭什么？不许哭。”
　　言小软擦了把泪，断断续续地咽下啜泣声，然后红着眼睛发问，“你怎么、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蔺域非微楞，忽然有点哭笑不得，“我对你好你不开心吗？怎么我凶你你哭，我对你好你也哭？小哭包，你是水做的？”
　　言小软被说得不好意思，眼睛红脸也红了，像是一只被蒸熟的兔子，白里透红，又嫩又诱，蔺域非看了他一会，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催促他道，“把牛奶喝了，一会凉了，多喝牛奶才能多长个，你太小了。”
　　这里应该是有语病问题的，蔺域非应该说的是矮，可是他忽然觉得没必要纠正，因为言小软在他眼里就是小小一只的，不论是身高体型，还是年龄心性，尤其是每当他害怕地往自己身后躲藏寻求庇佑的时候，总让蔺域非有股干脆就把他揣进口袋里，藏在掌心里捏着、护着的念头。
　　他没有兄弟姐妹，因为他的辈分大，也因为性格偏冷的原因，家族里也很少有小辈敢这么亲近他，所以每每言小软朝他靠过来的时候，他心里的感受就很奇妙，这感受让他在面对言小软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心软。
　　言小软被他今晚逗得脸红害臊，又被笑得有点不服气，于是喝牛奶喝得很急，好像这一杯牛奶猛地灌下肚他就能迅速长高十厘米，他打了个嗝，扬了扬下巴道，“我喝完了！”
　　结果还是被轻轻嘲笑了一声，蔺域非伸出手，帮他擦嘴角的奶渍，可他也实在不会照顾人，手里没轻没重地，略有些粗糙的指腹碰得言小软嘴疼。
　　手指下的触感简直柔软得不可思议，蔺域非食指挑起言小软的下巴，拇指在他的唇边扫荡，时不时碰到那两片柔软的唇瓣，时间一长，言小软就怀疑蔺域非是在捉弄他。
　　他忍不住伸舌头去舔，想自己舔干净，不要他弄了，可是刚伸出来就不小心舔了一口扫过来的手指，刹那间，蔺域非触电一般缩回手。
　　言小软反应慢，还没等他回过神蔺域非就站了起来，还捏了一下他的脸，不过言小软注意到蔺域非换了一只手，被他舔过的那只手垂在身侧，他不太好意思抬头看蔺域非的脸色，但听他的声音倒是很平常，“快写作业，有不会的过来书房问我。”
　　言小软点点头，蔺域非就拿着杯子离开了。
　　夜里，言小软躺在他这辈子睡过的最柔软的大床上，喜悦的心情难以平复，但因为对蔺域非的信任，他很安心，倒是很快就睡着了，而在另一边空旷的大卧室内，蔺域非却不断摩挲着被舔的手指，睁着眼睛有些失眠了。
　　那一瞬间的心悸，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八章 亲近
　　昨晚的小插曲并未在今天留下痕迹，新的一天，蔺域非照常起得很早，他有晨练的习惯，洗漱后换了衣服就准备去小区跑步，然而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言小软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下楼了。
　　蔺域非见到他惊讶了一下，随后站在客厅等他下来。
　　“小软。”
　　“哥哥…”
　　蔺域非摸摸他柔软而蓬松的头发，他头顶一小撮翘起的卷毛，调皮可爱的，被蔺域非的大手无情地压下去压平了，也不知道这人晚上是怎么睡的，蔺域非忍不住嘴角扬了扬。
　　言小软一直眨着眼睛，眨了好多下，眼神才渐渐清醒，他仰头看着蔺域非，眼神亮亮的，“哥哥。”
　　“嗯。”蔺域非被他这小傻样逗笑了，看了眼腕表问道,“紧张吗？现在才六点十五分，九点钟考试，你起得太早了。”
　　“有一点。”言小软道，“不过我之前也是这个时间起床的，一会我做早餐，哥哥想吃什么？”
　　真是贴心的小棉袄，蔺域非捏着他的他的后颈肉，带他来到厨房，蔺域非家里的厨房面积很大，都快赶上言小软的卧室了，里面是很简约的现代化风格，各种厨具烤箱应有尽有，对于言小软这种喜欢又擅长烹饪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堂！
　　蔺域非见他自己走进去，忍不住摸摸这个又碰碰那个，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一大早的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他依靠在门口，淡道，“这些都是新的，我不会做饭，家政也还没请，你想用就用，冰箱里有食材，点了外卖昨晚送过来的，随便做点就好，不用太复杂。”
　　厨房里有个专门放新鲜食材的双开冰箱，言小软一打开，看见满冰箱的食材和调料眼神立马就亮了，这很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
　　他激动得脸都红了，蔺域非对他太好，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也似是有了一丝恃宠而骄的心理，言小软走过去，人生难得大胆地张开双臂，轻轻抱住蔺域非的劲腰，红着脸娇憨道，“谢谢哥哥…”
　　蔺域非身体僵了僵，忽然连表情都有些僵硬，他不习惯跟人这么亲密接触，但是，对于言小软居然也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他还是摸了摸言小软的脑袋，道，“你喜欢就好，我要去跑步了，一会回来吃早餐。”
　　言小软高兴点头，“嗯！”
　　为了让言小软更好地感受考试氛围，蔺域非把他安排进了同样要期末考试的大学班级，他事先打点好了一切，当堂的监考老师手里也有一份特殊的，只属于言小软的卷子，这次期末考试特意打散了班级，按照所考科目随机划分考场名单，因而一个考场的人大多互不认识，这也很好地保护了言小软的存在。
　　时隔多年，再一次出现在考场，言小软的心情不免紧张而激动，他在考场冷静下来奋笔疾书的时候，蔺域非正开车在外，以他这个级别的教授，并不用参与监考，他在开车送完言小软去学校后，没有待在学校而是直接离开了。
　　今天他穿了一身比较庄重的西装，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接到了秘书打来的电话，人已经到齐，随时可以开始会议，蔺域非并没有让他们等自己，他看了眼时间，说十分钟以后到。
　　挂完电话后，在这不算漫长的等待中，蔺域非忽然被路边的一家服装店吸引了视线，橱窗里的假人模特瘦瘦小小，穿着白色短袖衬衣和黑色西短裤，简简单单的学生模样搭配，出现在言小软身上就莫名地显得又乖又软，光是想想蔺域非都觉得好可爱……
　　或许，他该给自己的弟弟买些新衣服？
　　另一头言小软还在努力考试，等交卷后，他一身轻松，从讲台上领回自己的手机，刚打开就看见蔺域非给自己发来消息，说中午赶不过来接他，但给他叫了出租车，言小软忍不住傻笑，自从认了这个哥哥以后，不仅他的生活质量大幅度提高，还久违地体会到了被人关心照顾的温暖，真好，能遇到蔺域非，他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啊。
　　他高高兴兴地背起书包头几个冲出教室，结果转眼就被人堵在墙角，那人脸上既是得意又是生气，咬牙笑道，“我他妈可算找着你了……”
　　“董事长？”
　　崔镜叫第二遍的时候，蔺域非回过神来了，他抿了一口已经凉下去的茶，对坐在对面的人道，“一会我签字，你的提议很好，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去做，别人我不放心。”
　　崔镜笑了笑，也丝毫不推脱，正事解决了，整个人都有些轻松，他试探道，“董事长有心事？”
　　蔺域非看向他，眼里有笑意，“很明显吗？”
　　崔镜点点头，笑道，“您平常比我还不苟言笑，但今天看起来，心情实在是很好，最近是遇上什么好事了？还望董事长不要吝惜指点指点我啊。”
　　蔺域非也笑了笑，“不是生意上的事，家里忽然多了个小朋友，挺乖的。”
　　崔镜诧异地眨了眨眼，他和蔺域非共事这几年，从没听说过这个男人身边有任何的花边新闻，没想到一来就是这么劲爆的消息，看来先前藏得够严实啊，崔镜倒也没有打探蔺域非家里的意思，只朝他敬了杯茶，“恭喜。”
　　蔺域非有点没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向自己道喜，但手已经举起来跟他碰杯了，崔镜事情比他多，很快就出去忙了。
　　“崔总。”秘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后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然后推开，“董事长，中午需要帮您点餐吗？”
　　蔺域非平时很少来公司，但一般来了都会待上一段时间，吃饭也是随便应付让秘书帮他在附近点些外卖，他看了眼表，起身道，“不用了，我回家吃饭。”
　　秘书也是略感惊讶，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公司起步就开始跟着蔺域非了，大概知道他和家里的关系，也了解董事长从来是孤身一人，何况董事长刚回国，怎么听着这话，像是家里有人在等他似的？
　　然而没有人解答他的疑惑，蔺域非已经离开了，他进入地下停车场，边走边给言小软打去电话，他心情愉悦地记得自己买不少海鲜，他有点想吃白灼虾，不知道小家伙会不会做。
　　“小软，到家了吗？”
　　“哥哥……”
　　“怎么了？”蔺域非一愣，电话那头吵吵闹闹，像是有人在争执。


第三十九章 偏心
　　言小软举着电话看了眼一旁吵着吵着就快要打起来的两个人，有点着急道，“哥哥，我没事，可是他们不许我走，下午还有考试，来不及回去做饭了……”
　　蔺域非松了口气，“你自己没事就好，一会我带你出去吃，发生什么事跟哥说说。”
　　他戴上一只耳机，一边开车往学校赶一边听言小软说他那边的情况。
　　原来言小软是一考完试马上就要回去的，可是半路忽然杀出个裴淼，这人蔺域非有点印象，是当初顾山带言小软出去玩的时候碰上的，好像还骚扰了言小软，听说还是自己学校的学生，蔺域非把人记住了，这人这次和言小软一个考场，在看见言小软后又起了纠缠的心思，非拉言小软跟他去吃饭，还说要跟他好好聊聊，言小软警觉得很，一场鸿门宴自己哪能跟他走，两人拉扯被路过的周长垣看见，立刻就把裴淼推开了，不过好像他们俩本来就有点恩怨，此次见面分外眼红，要不是怕打架把事情闹大被抓，下午又有考试，两个气急败坏的人早就狠狠地打起来了。
　　“你他妈的能不能有点羞耻心？人家都不乐意搭理你你拉他干嘛？！”周长垣生气吼道。
　　裴淼冷笑一声，也是气得不轻，“我就纳闷了跟你有关系吗？你是我谁啊？你又是他的谁啊？老子的事轮得到你来管吗！”
　　周长垣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谁理你……”
　　“不许跑！”裴淼突然喊了一声，快步冲向周长垣身后，可是他的手甚至还没碰到言小软的衣角，就被另一只手啪的一声重重甩开。
　　“大白天的我还以为学校闹鬼了呢，你们几个还不回去，留在这里鬼叫些什么？”
　　突然出现的顾山让两个人都有点愣怔，而言小软却早已经躲到了他身后。顾山手里握着一沓厚厚的卷子，平日里嬉笑的脸上满是不爽，他看着眼前两个小兔崽子，语气严厉道，“欺负同学好玩是吗？你们两个回去后一人给我写五千字检讨，期末考试前交到我这来，否则我让你们俩留校察看，看你们放学了不走这么喜欢留在学校，我让你们留个够！”
　　周长垣想解释，“顾老师，我……”
　　顾山一扬手不耐烦打断他，“六千字，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周长垣垂下头不再说话了，裴淼皱眉瞪着他，那天听言小软叫他老师他还不相信，但估计是专业不同，顾山没教过他课，而他也鲜少去关注那些老师，所以一直都不知道，但就算如此，裴淼心里依然不服气，“凭什么？我就不信你有那么大权……”
　　和那天所见到的人不同，曾经他们还面对面明嘲暗讽，但现在，他被那道凌厉的视线盯得居然有些发憷，声音越来越小，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顾山冷冷道，“一万字，你可以试试。”
　　两个人被那气势压得有些不敢直视他，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厌恶与责怪。等两个不省事的走了之后，顾山表情有所缓和，他捏了下言小软的脸，道，“没事了，走吧，以后看见这两人就躲远点知道吗？”
　　言小软乖乖点头，随后他又问，“顾老师，你心情不好吗？”
　　顾山叹了口气，带他往外走，“好不起来啊，你们放假是开心了，我就苦了命了，前阵子才刚被甩，啧，也不能叫被甩，好聚好散，反正我对她兴趣也不大，玩玩而已。”
　　说完，他忽然谨慎地看了看四周，低声对言小软道，“这个你可不要学我，没有感情基础可不要学人家谈恋爱啊，要是被你哥知道了，第一个踹的就是我。”
　　言小软含笑点点头，顾山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才分手，我家母亲大人就开始着手给我准备相亲了，这是多怕我娶不着媳妇儿啊，小软，你说说，顾老师年纪也不算大吧，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我可比你哥还小一岁呢，再说就我这外貌条件也是万里挑一的吧，谁见了我不夸一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好儿郎，怎么我妈就这么愁我会嫁不出去呢……”
　　他自顾自愁闷愤慨，丝毫没注意自己说错了什么，言小软憋笑憋得实在憋不住了，被顾山听见捏住脸蛋威胁，“怎么，偷偷笑话我呢？”
　　言小软连忙道，“没、没呢，顾老师很帅，英俊潇洒，风、风流倜傥……”
　　顾山被他夸得来了劲，笑道，“一张小嘴真会说话，那我问你，顾老师帅还是你哥帅？”
　　没想到言小软想都没想，连被掐着脸威胁也不顾了，脱口而出道，“我哥哥帅。”
　　顾山‘哟嘿’一声，正想跟他讲讲道理，余光忽然瞥见什么，他连忙松开手，还在言小软肩膀上拍了拍给他整理衣襟，满意道，“很好，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结果还是被一脚踹了。
　　言小软眼睛一亮，“哥哥！”
　　蔺域非接住朝自己扑过来的言小软，忽然就觉得一上午太长，看不见这小家伙，他有点怪想的，他轻轻揉了揉言小软被顾山不小心掐红的一边脸蛋，问道，“考试怎么样？”
　　早在听见顾山的声音出现，蔺域非就知道不用担心把电话挂了，于是他也不再多问，只聊了言小软上午的考试。
　　言小软见到他满心欢喜，忍不住抱住他的手臂撒娇，“好像还行。”
　　蔺域非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发，“才第一场考试而已，不要掉以轻心。”
　　言小软听他的话，很快就沉敛下来，乖乖地问今天中午吃什么，蔺域非想了想，忽然扭头看向落在后头赌气抱胸瞪着他们的顾山，淡淡道，“吃什么？一块儿走，别挑太贵的。”
　　顾山幼稚地哼了声跟上来道，“你以为我这么便宜就能哄好？那一脚踹得我可疼了，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下脚这么狠。”
　　蔺域非皱眉看他一眼，又看了眼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嫌弃道，“这是正经兄弟？你可别对我动歪心思，我真的会打你。”
　　顾山瞪大眼睛，“操，大哥你要点脸吧，怎么比我还自信呢？我要喜欢男的也是喜欢小软那种温柔居家型的，谁看得上你啊，兄弟我劝你一句，别太偏心，以后咱们还是好兄弟。”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另一边抱着蔺域非另一条手臂的言小软，后者红了脸，却把蔺域非的手臂抱得更紧。
　　蔺域非看着顾山，忽然笑了下，笑得顾山毛骨悚然，果然，蔺域非照着他抬腿又是一脚，还补充了一句，“不要脸，滚。”


第四十章 新衣服
　　不要脸的顾山毫不客气蹭了蔺域非一顿大餐，丢下蔺域非结账，给言小软买了个冰淇淋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还剩些时间，蔺域非开车带言小软回去午休，好让他养足精神应对接下来的考试。
　　晚上，等言小软洗完澡，蔺域非把他叫过来，递给他一个很精美的纸皮袋子，里头有一个同型的盒子，言小软不明所以，蔺域非示意他先打开。
　　“这是…衣衣服，给、给我买的？”言小软忽然瞪大眼睛，只感觉自己逐渐好转的结巴一瞬间又全都回来了。
　　蔺域非忍不住捏他的脸，“你觉得这个尺寸哥哥穿得下吗？这么惊喜？”
　　何止惊喜，言小软简直惊喜坏了！可是惊喜过后，他心里又涌上来一股巨大的不安。
　　“我、我不能要，哥哥已经对我很好了，也给我花了很多钱……”
　　言小软知道蔺域非很有钱，他光是摸着手里的衣料就知道不便宜，回想起当初他不小心弄脏蔺域非的衣服，陪他去商场买的时候那个画面，言小软只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他知道自己是贪心，贪恋蔺域非对他的好，可是，他不能这么没有底线，蔺域非为他做了这么多，而他却什么也没有为他做过，他不能再收下这套衣服。
　　他坚决要把衣服还回去，但递过去却好久都没人接，言小软偷偷看向蔺域非，被那表情吓了一跳。
　　蔺域非蹙起眉，神情很是不悦，他见言小软看自己，语气寒冷道，“因为几件衣服，你要惹哥哥生气？”
　　言小软哪里敢呢，蔺域非一皱眉他就害怕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对、对不起哥哥，你别生我的气……”
　　蔺域非眉宇有所缓和，他反握住言小软揪着他衣袖的手捏了捏，道，“去换上吧，看看合不合身。”
　　言小软不敢再说话惹蔺域非生气，乖乖拿着衣服去房间换了，没一会，言小软穿着新衣服走出来了。他才洗完澡，全身白皙的皮肤泛着粉润，头发没擦干还是湿湿的，衬衣穿得很正式，黑色西短裤又莫名显他俏皮，他有点无措地假装整理衣服，眸子也像是染了水汽，波光潋滟，他期待又小心地看过来时，蔺域非忽然呼吸一滞。
　　“哥……”
　　蔺域非回过神，朝他伸手，“很好，很合适，小软，过来。”
　　言小软顺从地扑了过来，带着牛奶沐浴乳的味道钻进他怀里，蔺域非捏着他的后颈，有点爱不释手，再开口时，嗓音都有些低沉，“很可爱，软软。”
　　言小软身子一抖，仰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和蔺域非一对视，脸瞬间就通红，连忙捂着脸低下头，不停往蔺域非怀里蹭，蔺域非一声轻笑，一只手轻轻拍着人的背，另一只手捏着他害羞的耳垂，“软软，我现在觉得，你的名字很是好听。”
　　言小软觉得自己的脸快熟透了，他觉得蔺域非肯定是看他好欺负，并且越来越喜欢捉弄他了，他急于转移话题，想从这种奇怪又让人害羞的气氛中逃出去，他道，“那、那我明天就穿新衣服去学校考试吧…”
　　蔺域非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散尽，他没忘记言小软今天才被两个男的纠缠过，他松开手，凉声道，“不行，去把衣服换下来吧，放假在家里穿。”
　　言小软有点搞不懂他，刚才不是还夸他穿这身衣服很合适吗？但是，言小软看了眼蔺域非的脸色，乖乖点头，去把衣服换下来了。
　　时间过得很快，因为期末考试安排的教室、人员都具有流动性，裴淼除了第一次考试愣是再也没碰上言小软，而言小软，他极听蔺域非的话，考试这些天吃好喝好，一直有专车接送，精神足状态也好，他感觉自己考试发挥得还可以，但是怕蔺域非说他骄傲自满就一直没吭声，实际上等他最后一科考完，他的成绩基本上就都落在蔺域非手里了，确实还不错，看来值得奖励。
　　蔺域非还是想给言小软买衣服，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购物，他的衣服都是之前做定制款的时候感觉哪家满意，就一直和那几个店家合作到现在，只要换季就会有成套的衣服送到他这里来供他选择，基本上不用他浪费时间在买衣服上，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感受到了一点买衣服的乐趣。
　　借着庆祝言小软考试结束的由头，蔺域非把人带到了市中心商城，而顾山不知道哪里听来的风声，一嗅到有便宜可占哼哧哼哧开着车跟来了，对此蔺域非表示无语，并翻了个白眼。
　　蔺域非推着言小软进专卖店的时候，言小软正盯着脚下踩的亮堂得能清晰看见他自己的倒影的地瓷发呆，他后悔今天没有穿得正式一点，还是白色短T加牛仔裤，裤子洗得有点发白，他还背了个蓝色的史迪仔的斜挎包，蠢萌蠢萌的，抬眼看了遍周围，感觉自己像乡下土包子进城，怯意顿生。
　　“低头看什么呢，又乱走神，去里面试试。”
　　言小软怀里被塞了套衣服，肩上的包也被蔺域非拿了下来，他看了做鬼脸的史迪仔一眼，嘴里一声轻笑，然后摸摸言小软的头，就像是长辈无奈宠溺小孩的幼稚，言小软羞赧地抱紧了衣衫，跟着漂亮的导购快步走进更衣室，拉上帘子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蔺域非一只手插兜，随意挑选那些挂着展示的衣服，专卖店里耀眼的灯光落下来，将这个男人成熟又随性的气质发散到极致，言小软忍不住跟着那几个女导购一起心脏怦怦狂跳。
　　等言小软别别扭扭地穿好衣服出来时，蔺域非已经挑了好几身衣服等言小软试了，顾山脖子上挂着言小软的包，坐在沙发上刚好打完一把游戏，赢了，神气地回头看见镜子前的言小软，挑了挑眉，但随后眉头皱起，看向蔺域非道，“不是吧，半大小孩怎么尽给他挑这种衣服？怎么的，你打算让他像个小老头似的跟你一样成天穿着西装去学校上课？”
　　顾山看白痴一样地看着蔺域非，并且迅速挑了许多青少年流行的衣服塞给言小软，不容拒绝道，“小软快，换下来给你哥看看什么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穿的，你别傻乎乎的什么都听他的，快去。”
　　言小软抱着小山堆似的五颜六色的衣服，朝蔺域非投去求助的目光，蔺域非和顾山眼神对峙，最终，蔺域非微微蹙眉，点头同意了。


第四十一章 异样
　　第一套是银白色和天蓝色拼接的夏日休闲运动装，裤子的长度刚好在膝盖上面，露出少年美好的四肢和身材曲线，第二套是火红的运动背心和一条黑色短裤，配上红色的腕带和发带，将少年含蓄内敛的男子气概都勾勒了出来，让人赏心悦目，却暴露得让蔺域非化身封建家长险些将手里的衣服丢过去把言小软的身子紧紧包裹起来，幸好言小软自己也觉得不大合适，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就红着脸尴尬地钻回试衣间了。
　　蔺域非按捺住不悦的心思，蹙眉瞪向一旁的始作俑者，而顾山却完全没察觉他眼里的不满，还得意洋洋道，“我第一次发现我们小软居然长得这么好看，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关键还是看我的审美和眼光，真棒！”
　　蔺域非翻了个白眼，不欲与这种没皮没脸的人争执。言小软很快又换了衣服出来，好在这一回衣服裤子都很长，蔺域非莫名松了一口气，然而很快，他眼里闪过惊艳。
　　一身宽松的纯黑，脖子上以及裤袋上垂落着银色的链条装饰，让一个原本很乖的小孩，看上去染上一股潜藏的野心和不羁，而他白皙的皮肤被纯黑色相衬，显出一股苍白的病态来，他的眼神依然清澈无害，但蔺域非却有种他正藏着笑要对你使坏的错觉。
　　蔺域非点点头，言小软就乖乖地进去继续换衣服了，这场换衣秀一共持续了三四个小时，一开始只有顾山一个人在那挑挑拣拣，最后蔺域非也忍不住加入了进来，两人对于对方的品味都不敢苟同，言小软根本不敢插话，最后言小软实在是累得够呛了蔺域非才堪堪停下来，一并制止了顾山。
　　两个英俊非凡的成熟男性领着一个模样乖软的少年挑衣服的画面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这家店的顾客从来没有这么多过，原本高雅冷清的店铺此刻却热闹得有点像菜市场，不时传来女孩们羞涩的私语和其他青年暗戳戳打量的目光，而女导购们已经顾不上其他顾客了，几个人合力才把言小软这段时间试过的衣服重新整理好，一位眼尖的导购走到蔺域非面前，显然她已经知道了谁才是今天的大金主，“先生，您看这些衣服您看中了哪几套呢？咱们帮您打包装起来。”
　　一旁的言小软已经累得一屁股坐在了供客人休息的沙发上，女店员热情地为他倒了一杯水，言小软道了谢，他太渴了，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店员很快又给他端来一杯，这下他有点不好意思了，接过来有点害羞地小声说谢谢，女店员被他萌到掩嘴偷笑。
　　蔺域非收回目光，连犹豫都没有，淡淡道，“麻烦都帮我包起来吧。”
　　一瞬间，店内鸦雀无声，连沙发上的言小软都惊愕地转过头来看他，蔺域非略感疑惑，还是那位女导购反映了过来，压抑着激动理智提醒道，“先、先生，您确定都要吗？刚才那位小帅哥试了少说有好几十套，这些加起来可不便宜……”
　　她无意间说错了话，蔺域非蹙了下眉，随后掏出一张卡递给她，不愿再与她多说。
　　女导购见蔺域非的神色内心懊悔不已，连忙接过卡点头哈腰地请他稍等，便立即带着人去打包了。
　　“哥哥……”言小软站起来，忐忑道。
　　蔺域非摸摸他的脑袋，问道，“休息好了吗？我们去下一家。”
　　言小软瞪大眼睛，看蔺域非的眼神都带了点恐惧，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觉得试衣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然而更恐怖的是蔺域非好像忽然给他买衣服买上了瘾，根本没有要停下乱花钱的想法。
　　蔺域非给这家店留下地址让他们帮忙送货上门后，便半哄半强迫地把言小软带走了，他想要给言小软买鞋子，或许还能再多给他买几个可爱的背包？刚才发现了，其实言小软如果戴帽子也很好看……
　　总之两个人一句接一句不算争执地争执着，蔺域非握着言小软的手腕离开了，丝毫没注意到他们今天其实是三人行，而被遗忘的顾山肩上还背着言小软的小包，幽幽怨怨地望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忽然，他回头瞥了一眼，那些八卦得正激烈的小女生被他这一眼瞪得四散，顾山眼神变得有些古怪，随后快步跟了上去。
　　作为毫无人权的工具人，顾山被蔺域非催促着去把他给言小软买的东西先放到他们的车上，随后两人约好在一楼餐厅内见面，然而等顾山把大包小包塞进车内，累得喘气打算恶狠狠宰蔺域非一顿时，却发现那两人根本没在餐厅等他，顾山气呼呼地给蔺域非打了电话，几分钟后，他一头雾水地找到了那两个家伙。
　　“……看电影？”顾山的眼神在蔺域非和言小软身上来回打转。
　　“嗯。”蔺域非没有要解释的欲望，牵着兴奋的言小软去买爆米花和可乐了。
　　等真的坐进偌大的漆黑的电影院时，顾山难言地看着隔壁座那两个挨得很紧的人，这整个电影院内除了情侣，基本上没有人会像他们一样，顾山甚至打趣道，“我怎么感觉我像是打扰了你们的约会一样。”
　　电影这时候已经开场了，嘈杂的音响让他的声音变得不那么清晰，两个人同步朝他看过来，顾山摇摇头坐回去。
　　这是一部打着爱情、喜剧题材的恐怖片，当鬼怪突然在欢乐的气氛内出现时电影院内一片措不及防的尖叫，胆小的言小软更是被吓得差点跳到蔺域非身上去，还是蔺域非按着他好一顿安抚才让他慢慢情绪稳定，不过他再也不敢直视电影屏幕了，借着蔺域非的大手在他指缝间偷偷地看，一旦有突然惊悚的画面蔺域非就会提前合上手掌，阻挡言小软的视线，这让言小软感到一阵安心。
　　蔺域非是无神论者，自然也对这些鬼怪无感，喜剧于他更是无聊，顾山则是全程都没有认真看，注意力全都在旁边这两人身上了，因而整场电影下来只有言小软一个人沉迷在内。
　　出了电影院，言小软脸上因为激动而染上的绯红还未褪下，蔺域非看着他，问道，“好看吗？”
　　言小软咧嘴一笑，点头道，“好看！下次还要看！”
　　蔺域非也笑了笑，“不是害怕吗，下次还敢看？”
　　言小软抱住蔺域非的手臂，对蔺域非展现了比平常更甚的亲昵和依赖，他撒娇道，“哥哥跟我一起看…”
　　蔺域非的心情忽然愉悦，伸手想要摸言小软的脑袋，突然，顾山从他们中间穿过强硬把他们分开，并笑着道，“别聊了二位，先吃饭吧，肚子饿死了。”


第四十二章 酒醉
　　蔺域非有些不满地瞪他，却在注意到偷偷摸肚子的言小软后语气缓和，“去吃饭吧。”
　　他伸出手，言小软立马就乖乖地跑到他那边去了，顾山见他们两个男人手拉手，实在有些难以忍受，“你不是有洁癖吗，两个大男人牵着手走路不奇怪啊？”
　　蔺域非看向他，忽然道，“你想说什么？”
　　顾山的欲言又止蔺域非看在眼里，但他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他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只有顾山时不时地犯病。
　　顾山看他那眼神也知道这人在心里想他什么了，好歹这么多年兄弟，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当着言小软的面，顾山不好说得太明显，便道，“先去吃饭吧，一会我跟你聊聊。”
　　这顿饭自然还是蔺域非请，言小软觉得今天实在花了他太多钱了，点餐的时候都不敢点多，顾山倒是毫无顾虑，对比他这个当老师的每月那点‘微薄’的固定工资和家里给的零花钱来说，蔺域非当老师只是为了不辜负他那个教授母亲的期望，他自己还有一家亲手创办的大公司，经过这些年的磨炼运行年收入已经到了让顾山都瞠目结舌的地步，就更别提蔺域非那个同样是大资本家的父亲还有多少丰厚的资产要留给这个独生子了。
　　言小软只知道蔺域非有钱，可他到底有钱到什么地步，言小软就完全不知道了，但是顾山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蹭饭蹭得是毫无半点心虚愧疚。
　　“没胃口吗？”注意到言小软点的食物份量后蔺域非开口问道。
　　有那么一瞬间，言小软觉得蔺域非下一句就要说‘我们换家餐厅’了，这不是没有可能，于是言小软立马坐直道，“不是的，我就是……不太饿。”
　　他一点也不会撒谎，蔺域非在心里想着，然后随手在菜单上多点了许多小吃，等上餐的时候平静地都推到言小软面前，道，“晚上容易饿，多吃点，不好吃的话推到一边。”
　　他对于言小软细致入微的照顾显然连他自己都没能发觉，在他剥好第一只虾并蘸上料汁放进言小软碗里时，后者可疑地红了脸颊，而一旁的顾山敲了敲碗内壁，面无表情地对蔺域非道，“虽然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贤惠，但是你剥好的虾不应该往我碗里放几只吗？”
　　蔺域非看他的眼神就像他有什么大病一样，嫌弃且莫名其妙，然后在顾山强烈的目光注视下，第二只被完整剥好的虾依然落到了言小软碗中。
　　言小软也感觉出这两个大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他明智地选择埋着脑袋，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接受投喂的干饭人。
　　而顾山气馁地靠在座椅上，表情像是被第三者破坏家庭抢走老公的幽怨妇女一样哀伤，隔应得蔺域非受不了了，无比嫌弃地给他夹了一块大蒜。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嫌弃。顾山甩甩手，打算在美好的用餐时间暂时放弃主动吞吃狗粮这种自虐的行为，他点了一瓶红酒上来。
　　玫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荡漾，吸引了言小软的注意，而顾山也很豪放不羁地给他倒了满满一杯，推到言小软面前又被蔺域非退回去。
　　“……”
　　顾山无语，他等着蔺域非开口。
　　果然，那男人皱了皱眉，然后道，“他还小，不能喝。”
　　简直就像在顾山二十五岁前他妈连恋爱都不准他谈却又在他二十五岁后急忙给他张罗相亲一样搞笑。这种大家长式的思维顾山至今理解不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在蔺域非身上也能感受到这种无力吐槽，他嘴角抽了抽，最终忍不住提醒道，“拜托，你亲爱的弟弟已经成年了，甚至在明年就满二十岁了，这要是放在古代娃都能遍地跑……行行别瞪了，不说这个，他还小还小，但是没小到连杯酒都不能喝的地步吧？封建大家长先生？”
　　蔺域非不高兴地皱眉头，“我封建？”
　　他余光瞥到身边言小软眼巴巴的目光，扭头看向他，问道，“你想喝？”
　　言小软察觉到蔺域非不太高兴，捏着手指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他很想尝尝红酒是什么味道的，但是如果蔺域非不喜欢他喝酒的话，他就不喝，于是他摇摇头，道，“不喝。”
　　蔺域非被他那别扭的小模样弄得心里很复杂，好像他真的像顾山说的，是那么不讲理又爱掌控别人的大家长似的，他把酒杯推到言小软面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喝吧，别喝太多。”
　　言小软眼睛亮了亮，小心翼翼道，“真的吗？”
　　对面的顾山撑着下巴笑着看他们俩，蔺域非撇开脸，有些别扭道，“不用什么都听我的，你想喝就喝。”
　　最终言小软还是喝了，事实上他对于酒水的滋味并没有太大兴趣，但是好像身为男生很少有不喝酒的，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异类，于是平常也会经常性的灌自己啤酒，都是度数低又苦又涩的那种，他按着自己喝啤酒的经验举起酒杯仰头就是一顿猛灌，等旁边的人来阻止的时候已经赶不及了，大半杯红色液体已经进了他的肚子。
　　蔺域非夺过酒杯，把火发到对面的顾山身上，“你把红酒给他倒这么满，你有病？”
　　顾山知道他这是迁怒，舍不得冲言小软凶，便都对着他来了，顾山觉得有点搞笑，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蔺域非，他笑道，“对啊，我有病，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哎呀没事儿，度数又不高，喝点就喝点吧。”
　　蔺域非看向言小软，见对方依然乖乖地看着他，冷静了一下，把酒杯放在自己手边，道，“不准喝了。”
　　言小软‘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干饭了。
　　一切都很正常，但是显然，两个人都高估了言小软的酒量，等到要离开的时候，言小软哼哼唧唧抱着菜单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吃。”
　　不给他买就不肯走，怎么哄劝都蒙着耳朵不听，脸颊酡红眼泪汪汪地看着蔺域非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蔺域非感到头疼，第一次觉得事情难办，又很无奈。


第四十三章 心思
　　从餐厅出来后，一路上顾山都憋笑憋得很难受。
　　蔺域非没有办法，怕小家伙又胡闹，只能把他随便乱点的几样菜都买了叫服务员打包，言小软不肯自己走，蔺域非就抱他，一只手臂将人抱起来，另一只手拎着沉重的打包餐盒，看上去倒也不显吃力，只是言小软一直不安分，去停车场这段路蔺域非走得胆战心惊，生怕一不留神言小软就掉下去，但是言小软搂着他的脖子却搂得很紧，让蔺域非呼吸都有些困难。
　　言小软被他抱着，毛茸茸的脑袋不停地蹭他的脖颈和脸颊，像是讨好，却把蔺域非给气笑了，“听好了，以后再也不许你喝酒……你个小醉鬼，怎么这么不乖？”
　　言小软只听见了后面一句，立刻双眼迷糊地反驳道，“我乖的！我、我很乖，很听话…”
　　蔺域非挑眉道，“那你下来自己走好不好？”
　　言小软马上窝进他怀里装死，软乎乎紧张道，“不好，我、我听不见…”
　　蔺域非忍不住笑，胸腔引起震荡，听得言小软耳朵发麻。蔺域非把他小心抱进副驾驶座里，手刚松开就被搂住，言小软眼巴巴地看着他，生怕被抛弃似的幼崽般不停叫唤，“哥哥，哥哥……”
　　蔺域非摸摸他的脑袋，又捏了捏他的脸道，应了一声道，“坐好，一会咱们就回去了。”
　　他帮言小软系好安全带，又关上车门，开了车内空调但留了车窗，任由言小软趴在窗子上眼巴巴望着他朝顾山走去。
　　“你今天怎么了，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顾山见这人一点自觉都没有，抓了抓头发，郁闷道，“你就没感觉你和小软之间的相处很奇怪吗？”
　　蔺域非莫名其妙，“哪种奇怪？他是我弟弟啊。”
　　顾山忍不住道，“可是你们根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啊！你可以把他当成弟弟，但只要你想，他也可以是你想让他成为的你的任何人！”
　　蔺域非眼神一瞬间就变了，他推了顾山一把，警告道，“说什么？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喝多了。”
　　顾山烦躁道，“我没喝多！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听别人讨论你和小软，说你们亲密得简直……简直就像是恋人！”
　　蔺域非冷漠道，“别人说什么不关我们的事，我都不在意，你还在这较什么劲？”
　　顾山见他有动怒的预兆，声音低了下去，“我这不是担心吗，你可是我最好的哥们儿，要是你万一真的弯了，那第一个遭殃的……岂不是我？”
　　蔺域非，“……”
　　他冷笑一声，“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
　　顾山笑嘻嘻凑过去搭上他的肩膀，“说真的，要是你哪天真弯了，兄弟我还是会站在你这一边的，不过小软就算了吧，人家才多大年纪啊，老牛吃嫩草也不带你这么老的……”
　　腹部被一记肘击，顾山差点连晚饭都吐出来，蔺域非已经走在前头了，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不喜欢男人，我也不会喜欢小软，他只是我弟弟。”
　　见蔺域非走过来，言小软立马坐直了身子，如果他有尾巴的话那蔺域非一定会见到他摇尾巴的画面，就像是一只见到主人的小狗狗，满心满眼的欢喜，让人忍不住心软。
　　蔺域非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眼里含笑道，“见到我这么高兴？回家吧。”
　　回到别墅楼下时，言小软已经睡着了，不知道梦里又有什么好吃的，嘴巴微张，能看见里面殷红的小舌头，晶莹的口水偷偷往外流，蔺域非盯着看了一会，忽然坏心眼地拿出手机来拍了几张言小软的照片，随后他若无其事地把言小软抱下车，后面顾山开车赶到，把乱七八糟的购物袋都拎出来和他已经进了屋。
　　蔺域非把人抱回房间去睡，顾山把东西随便往客厅一扔，径自倒了杯水往沙发上坐着了，蔺域非下楼看见他略微一愣，“你还在这？”
　　顾山头顶疑问，“我应该走吗？”
　　蔺域非无情点头，“不早了。”
　　顾山没想到他都不留自己一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你的睡衣还有新的吗，我就在你这住下了。”
　　说完他就真把这当自己家了，打开冰箱，满满当当的零食和饮料，还有柠檬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还问蔺域非，“这你自己泡的？味道不赖呀。”
　　蔺域非知道这人是赶不走了，眼睛落在他脚上，蹙眉道，“小软做的，你进我家不换鞋？一会你睡一楼，把地拖完再睡。”
　　两个人开始争执不休，主要是顾山想洗个澡倒头就睡，地明天早上再拖，在他看来其实也没多脏，但蔺域非受不了，在蔺域非逮着顾山揍人之前，余光忽然瞥见言小软下楼了。
　　他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踉踉跄跄地朝他跑过来，“哥哥…”
　　蔺域非立即把顾山推开，张开双臂接住扑过来的言小软，“怎么了？”
　　他怕言小软着凉便直接把人抱起来，后者自然而然地夹住他的腿，搂住他的脖子闷闷地道，“我、我听话，你别不要我……”
　　蔺域非失笑，“我哪里不要你了。”
　　可是很快，带着体温的湿润砸蹭在他脸上，蔺域非笑不出来了，言小软无声地掉眼泪，神情很是落寞，一下子牵动了蔺域非的心脏，他为什么说自己不要他了？是做噩梦了吗？是什么样的噩梦，让小家伙这么难过？
　　蔺域非心里有了猜测，他重新把言小软抱上楼，但这一次，却是把人抱去自己的房间，而在他身后，顾山像是忽然看穿了一切，摇头叹了口气。
　　蔺域非把言小软放在自己床上，并安抚道，“这是我的房间，你乖乖在这里待着，不许再乱跑，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喝酒了，看在你又傻又可怜的份上，就允许你在的我房间待一晚。”
　　床头留了盏暖黄的灯，蔺域非去洗澡，让言小软先睡，言小软很听他的话，乖乖盖着被子，即便是陌生的环境，也无比安心。
　　那晚他没有再梦见愁云惨淡的浓墨色天空，没有滂沱的大雨和嘶吼争吵，更没有紧闭大门和门外瑟瑟发抖的小孩，他一直在流浪，可他忽然间停了下来，有一个很温暖的人把他拥揽入怀。


第四十四章 关系
　　清晨，言小软慢慢睁开眼睛，头有些晕眩，幸好他昨晚喝得不算多，只是酒量差劲，他眨着眼睛，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梦里，然后他闭上眼，再睁开，眼前的人却还是在。
　　蔺域非弹了下他的脑袋，道，“又犯什么傻，醒了就不要装睡了。”
　　言小软的脸一下就通红了，他结巴道，“哥、哥你、你…我……”很明显，他忘了昨晚自己是怎么被抱过来的，对于两个人出现在同一张床上显得惊慌又无措。
　　蔺域非把被言小软压在脖子下的手臂抽回来，活动了几下，道，“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能睡，起床吧，该吃午饭了。”
　　言小软坐在大床上一脸迷茫，他的头发经过一晚又睡成乱七八糟的小卷窝，蔺域非见他还懵着，将人拎着领子揪下床，“身上还有点酒气，先去洗个澡把自己洗干净了再下来吃饭。”
　　一提到酒，迷路出逃的记忆刹那间回到了言小软的脑袋里，他想起自己是怎么撒娇耍赖，不肯好好走路非要哥哥抱抱，甚至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觉还要跑来找哥哥一起睡……
　　啊啊啊好丢脸啊！他怎么能这样呢！
　　蔺域非瞥见床边捂着脸羞愤欲死的小家伙，嘴角忍不住弯了弯，随后走出了房间。
　　磨磨蹭蹭好不容易下了楼在餐桌旁坐下，看见桌上明显是昨晚从餐厅打包回来的饭菜，言小软的脸瞬间又红了，他喝醉酒后到底是有多无赖呀！
　　因为起得晚，一行人都懒得动了，便将就着把言小软昨晚耍赖非要打包回来的菜热了下应付午餐。顾山已经不再用那种奇怪的目光偷偷观察他们俩了，他在蔺域非家随性得很，吃完饭在冰箱搜刮了一些零食和酒水，打开电视往沙发上一躺，自然得像是这个家的主人。
　　蔺域非制止了言小软收拾桌子准备去洗碗的行为，轻踹了顾山一脚道，“你去。”
　　顾山痛苦地‘嗷’了一声，倒是没有推脱，接过言小软手里的碗碟进厨房了，言小软也没有闲着，从冰箱里抱出来一个大西瓜，切成块端出来，落地窗外有阳光和青葱草地，言小软种的菜苗正在往外冒芽，三个人坐在客厅吹着空调，气氛很是闲适。
　　“明天开始就继续上课了，地点就在二楼那间休息室，正好空着可以用来给你当教室，时间上不变，你有什么想法吗？”蔺域非吃完一块很甜的冰镇西瓜，对言小软道。
　　言小软想了想，犹豫道，“晚上……晚上能不上课吗？”
　　蔺域非想了想，道，“可以，那晚上你好好休息，可以多看点书，也能看电影。”
　　然而言小软却道，“可是我想回家。”
　　客厅内安静了一瞬，只有偌大的液晶电视的声音在响，蔺域非因为他那句‘回家’，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烦闷，他想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但理智却让他问道，“你回去有什么事情吗？”
　　言小软捏着手指，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很久没有出摊了，我想白天学习，晚上继续卖小吃。”
　　蔺域非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怒气一下子没控制住，皱眉低声道，“卖那种东西能挣多少钱？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学习知不知道？你如果缺钱可以跟我说，我给你，不要再去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言小软低着头，没有回应也没有反驳，模样像是在发呆，但再怎么掩饰也遮不住脸上流露出的难过。
　　他性子是软，可也不是逆来顺受，就比如现在，稍微了解他的人就知道这个小家伙心里倔强的很，肯定不会听蔺域非的话不去摆摊卖小吃，说不准心里还酝酿着别的什么想法，他只是不喜欢争辩而已。
　　蔺域非看着言小软，言小软低头盯着脚尖，气氛一下子陷入胶着。有人在一旁叹了口气，随后一只手臂搭上言小软的肩，“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快就闹别扭了啊？”
　　他摸摸言小软的脑袋，看向蔺域非道，“老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孩能自食其力是好事，你不该看轻他，不管他能挣多少那都是他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他值得自豪，知道你有钱，但是你也不能说出这种话来啊，这不是侮辱人吗，当然你要真的钱多到没地方放也可以给我，我缺。”
　　“你缺德吗？”蔺域非冷冷地怼了一句，随后看向言小软，蹙眉道，“……我没那个意思。”
　　顾山哼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刚刚有两个臭钱那拽样我都想抽你，人家小软既能挣钱又不耽误学习，你还操什么心呢？快跟人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小软啊……哎，怎么哭了。”
　　顾山给蔺域非眼神示意，后者连忙坐得近了些，“软软，别哭…”
　　顾山被蔺域非嘴里冒出来的叠词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躲进屋把空间让给这两个人。
　　言小软本来是能忍住的，但是他被蔺域非这一凶一肚子满是委屈，根本受不了顾山这么帮他说话，眼泪断了线啪嗒啪嗒砸在手背上，怎么也抹不干净。
　　他哭得又凶又委屈，哽咽声让蔺域非一阵阵地揪心，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完全没有经验，手忙脚乱好一阵才略带强硬地把人揽进怀里，大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耳朵和脸颊，低声哄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你，我没有那个意思的，跟你道歉，好不好？”
　　哄了一会，言小软窝在他怀里没有动静，蔺域非轻轻推开他，却不想这人哭得鼻涕沾到他衣服上，又羞又恼地用手帮他擦，蔺域非只看了一眼便握住他的手道，“没事，不生气了？”
　　言小软哭得眼睛红红，委委屈屈垂耳兔子的既视感又来了，蔺域非按捺住心跳，面不改色地揉了好几下他的耳朵，言小软只觉得有点痒，眼睛眯了眯，但更多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他小声道，“…我没生气，哥哥，我就是想挣钱，我住在你这里，吃穿用度都是花你的，我觉得内疚，很不安…”
　　蔺域非心里那股烦躁又来了，他尽量控制着语气，淡淡道，“不安什么？你是我弟弟，在你考上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之前，我都愿意养着你。”
　　言小软握了握拳，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他，神情认真道，“可我不是你弟弟，我、我跟你……实际上没有任何关系。”


第四十五章 出走
　　顾山在此期间一直趴在门口偷听，直到他听见有人重重地踩着楼梯上楼，过了一会，又有人来敲他的房间门，打开一看，是言小软，顾山无奈地知道，这两人又谈崩了。
　　“说吧，你们俩这又是闹哪出啊。”顾山拉了一把椅子让言小软坐，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床上，一副要和他谈心的架势。
　　言小软眼睛红红的，神情比刚才更加难过落寞，但是他心里知道，他必须这么说。他是沾了蔺域非那个失踪的弟弟的光才能得到蔺域非如此的宠爱，蔺域非对他那么好，他于心有愧，说实在的，其实要不是可能自己和蔺域非的弟弟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和蔺域非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一开始不是没动过心思的，想着如果能得了这人真正的喜欢，而不是这人对于弟弟的怜悯疼爱，那该有多好，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越相处言小软越发自卑无助，蔺域非家境那么好，虽然平时性子冷了点，但真要对一个人好那是能把人宠上天去的，他无论性格家境外貌都是万里挑一，自己不过是地上普普通通一团泥，云泥之别，让他越是遥望越是绝望。
　　以蔺域非的财力和对弟弟的执念，他找到弟弟是迟早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鸠占鹊巢这么久，他又该怎么面对蔺域非和他那个心心念念的弟弟？
　　他越说越难过，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掉，一边抽噎一边自责，顾山手撑着捂住下半张脸，看上去表情严肃，但实际憋笑就快憋出内伤。
　　他多想告诉这可怜的孩子真相，但是他又不是那么想说，看这两人别别扭扭的就是面对面不相识，多有意思哈哈哈，何况这么久了蔺域非都不急着说，肯定是有他的打算，要是自己一时嘴快，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
　　顾山轻咳一声，想到蔺域非那不通情爱的样子，决定帮他一把，他叹道，“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但没想到你能这么快想到，小软，你很善良，让我很意外，蔺老师这些年是想他弟弟想得魔怔了，人又找不到，才会一时把你当做弟弟带到家里来，他对你那么好，也是因为从前没来得及尽到做哥哥的责任而内疚，如果你不提，他可能会真的会养你一直到你长大，找到一份好工作为止，但是……”
　　言小软攥紧拳头，低垂着脑袋，声音还有些哑，“但是那不是我该得的。”
　　顾山有过一丝心软，但很快又被压下去，他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蔺域非还在房间里生气，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以防万一顾山还是在门口守着，身后传来车轮轱辘声，顾山回头一看，诧异道，“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言小软拉着行李箱，点点头，低声道，“我自己没有多少东西的。”而蔺域非给他买的那些，他一个也没带走。
　　顾山送言小软到门口，犹豫道，“那你明天…”
　　言小软道，“明天还来上课……如果蔺老师不嫌弃的话。”
　　说完，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会付学费的，只是可能一下子不能付齐，我再攒攒。”
　　顾山听着小家伙这么懂事的话，良心难得地痛了一下，他在心里叹道，这忙实在是不好帮啊，只希望到时候等小软反应过来，不要觉得顾老师是个坏人。
　　外头阳光刺眼，离了室内的冷空调，热气很快将人团团包裹，言小软感受着这温差，恍惚间有种大梦一场的错觉，他以为自己走了大运，能过上很长一段时间好日子，但是良心不安，其实他内心深处依然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生活，也不配拥有一个对他这么好的哥哥。
　　从他懂事起，就一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只有自己，他只能依靠自己，妄想投机取巧得到一点虚幻的依赖，结果只能是幻想破灭他会摔得更惨，他知道适可而止，他不会贪心。
　　言小软拖着行李往阳光处走去，又转身走进独属于他的灰暗世界里。
　　蔺域非浑然不觉，等到他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计较准备和人谈清楚的时候，他已经找不到言小软了。
　　蔺域非站在客厅中央，从未觉得这房子居然是如此的空荡冷清，他精心给言小软准备的房间乍一看什么都没变，但实际上属于言小软的那三两件物早已经消失了，他居然那么快！那么决然地直接就打包行李搬走！连一句道别都不和自己说！
　　蔺域非浑身冰凉，随后气笑了，正好这时候顾山撞上枪口，他想也没想甩手就是一拳，顾山连忙躲闪，脸被拳头擦过，皮肤被灼烧般，他立即后退几步远离怒火中烧的男人，“打人不打脸啊你怎么一点道德都没有……”
　　蔺域非瞪眼过来，顾山立马闭嘴，举起手认错道，“我怂恿的我的错，人还没走远，你要现在去追估计能赶上。”
　　蔺域非不再理他，拿了钥匙准备出门，顾山随口又道，“不过就算你追到他好像也没什么用，人家能再像以前一样乖乖跟你回来吗？”
　　蔺域非脚步一顿，顾山难得见他这么听话，心里一乐，差点就笑出声来，连忙忍住，蔺域非面色不善地盯着他，阴沉道，“什么意思？”
　　顾山耸耸肩，“那你知道小软为什么离家出走吗？这么乖的孩子忽然不听话，多半是家长有毛病，打一顿就好了。”
　　蔺域非冷冷看他一眼，顾山立马赔笑道，“名不正言不顺啊，你对人那么好还把人往家里带，费心费力教读书还倒贴学费伙食费，说没点图谋谁信那，要么你对人不怀好意，但你这么坐怀不乱，小软肯定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你把他当你那所谓失踪多年的弟弟的替身，对他弥补亏欠，这孩子也是个有良心的，不愿意欠你太多，想自己挣点钱你又不准，人家心里愧疚，想来想去干脆还是走吧，哎呀呀这你都想不明白，当局者迷呀蔺老师，你的心开始乱了。”


第四十六章 养我
　　顾山观察蔺域非的脸色，忍不住道，“你要不就告诉他得了呗，你找了他那么多年，现在人就在眼前，你还打算把他放走吗？你不是想照顾他吗，告诉他呀，让他接受得心安理得，然后你俩恩恩爱爱住一块日子多美啊。”
　　蔺域非被他说得心里越来越乱，竟也没注意他最后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只皱眉烦躁道，“他不会心安理得的。”
　　言小软不会心安理得的，蔺域非宁愿他傻一点，再傻一点，能被自己哄骗的时间越长越好，可现在人还是离开了。蔺域非不是没想过告诉他真相，可是真相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言小软和他非亲非故，同样是寄人篱下，同样是会觉得欠他的，他当初能这么狠心地离开，现在就不会轻易再回来，言小软就算不说，他也能从旁敲侧击中感受到他对曾经的生活和那些人的抵触，甚至一点都不想再提及，如果是蔺域非无意间做了什么伤害言小软的事情，那么他这么一说岂不就是暴露了，言小软躲他都躲不及，怎么可能还会认自己当哥哥？
　　他必须得先知道言小软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才能告诉他他们曾经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是他的哥哥，他只是怜惜他那么小又孤苦无依，想尽一个哥哥的责任好好照顾他。
　　顾山见差不多了，便告诉他道，“放心，人不会跑，明天还会来上课的，你只要别太凶别太冷漠再把人吓跑就行。”
　　沙发上低气压的蔺域非忽然抬头，惊讶道，“他说了？”
　　顾山笑眯眯道，“那肯定，没留后手的事我能干得出来吗？就算他不来，这么点时间我连他家底都查出来了，他要不来老子直接帮你把人给抢回来。”
　　丝毫不清楚顾山恶劣本性的言小软这会已经回到了家，这间小小的出租屋还是半个多月前他离开时那副样子，什么都没有变，一如他平淡压抑，且本应该一直波澜不惊的生活。
　　言小软的房间有一扇不大不小的窗，夜幕落下，窗外星星很亮，群楼遮掩中看不见外面的车水马龙，只剩头顶一小片天空，他难过时一个人会很平静，因为不管是吵闹哭泣，他都只有一个人，哪怕是在气头上砸碎了东西，过后也还是要等着他自己收拾，所以他已经习惯了，他就坐在床上透过小窗望向窗外，抱着一只玩偶独自坐了很久很久。
　　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好几盏，过了两个多星期都没人来修，谢七白开着手机手电筒回去的时候不小心踩进一个坑崴了脚，疼得骂娘，最后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总算回到了家。
　　屋里灯光明亮，小厨房传来哗啦水声，蔺墨玖洗好碗甩着手出来，看见谢七白道，“回来了。”
　　不咸不淡的语气以及径自往沙发上坐都不过来关心一下的举动让谢七白瞬间怒了，他把包丢到沙发上，一瘸一拐地走到小冰箱面前慢慢蹲下，下午回来新做的饭菜已经半点不剩了，冰箱里孤苦伶仃地躺着一根蔫黄瓜，还有两个鸡蛋，除此之外，别无其它。
　　谢七白一边生气地想着这家伙居然吃那么多，一点剩饭剩菜都没有，真难养活，一边拿走了冰箱里最后的两枚鸡蛋，打算重新淘点米煮点粥。
　　那慢热的男人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了空气里的一丝压抑，走过来扶他，“怎么扭到脚了？”
　　谢七白把手抽出来不让他碰，也不理人，慢慢拐进小厨房，蔺墨玖看着他淘米，靠在门口又问，“今天晚上没有吃饭吗？”
　　谢七白是饭店服务员，吃饭的时间当然跟平常人不一样，根据饭店的生意下午两三点才吃午饭，晚上九点以后吃晚饭，饭店管饭，所以他几乎不在家开火，但是蔺墨玖却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怕他饿死也怕他炸掉自己的小厨房，谢七白每天都会早早地起来给他做饭，一顿两餐，等下午谢七白吃完饭回来再给他做晚上的，这样一来导致谢七白上班的时间非常紧凑，蔺墨玖也被他逼得不得不学会了洗碗。
　　连续两次问话都不被搭理，蔺墨玖走过去，离他近了点，低声道，“生我的气？怎么了？”
　　还敢问他怎么了？谢七白煮好粥，手里的蛋险些被他捏碎，他怒视蔺墨玖，吼道，“你他妈就不会自己想吗？你男朋友辛辛苦苦干完活下班回家却崴到脚，你就只看我一眼，都不会关心一下，我每天跟个老妈子似的照顾你就算了，你就不会……”
　　被同事排挤、被老板刁难还有时不时被智障顾客调戏的委屈怒火一下子冲昏了谢七白的头脑，让他找到一个宣泄口就再也控制不住，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怨妇，而对面是平静看着他对他没有半点爱意的丈夫，他一下子说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将毫无用处的眼泪逼回去，继续沉默洗锅。
　　见他冷静下去，蔺墨玖才淡淡道，“你压力太大了，换份工作吧。”
　　一句话从他嘴里这么轻轻松松地说出来，好像别人的痛苦难处在他眼里都是自找的，瞬间又让谢七白火冒三丈，但是没等谢七白发火，蔺墨玖忽然抱起他往外走，然后把他放在沙发上，脱下他的鞋子查看他的脚踝。
　　蔺墨玖帮他揉了揉，谢七白立马疼得抓住他的肩膀，蔺墨玖道，“不算很严重，过两天就能消下去，先请两天假吧？”
　　看起来刁钻暴躁实际一点甜头就格外好哄的谢七白闻言哼道，“你以为假这么好请的？再说我马上就要辞职了，店里现在又缺人，那黑心老板能放过我吗？资本家的压榨你懂不懂？他恨不得我拿八小时的工资一天给他上二十四小时的班呢。”
　　蔺墨玖皱起眉头，抬头道，“可以去告他。”
　　谢七白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见这人满脸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心里却怂了一下，“哎呀算了，就我这点工资还跟人打官司呢，我什么都不懂，别到时候官司没打赢还让人给阴了，算了算了。”
　　蔺墨玖并不满意他的态度，正要再说，谢七白就揽着他的胳膊哄道，“没事的，我老公有这份帮我的心就好了，大不了我直接辞职不干了，老公养我，好不好？”
　　谢七白小心观察着男人的脸色，这一句话，他终于试探着说出口了。


第四十七章 初吻
　　这一句话说出口后许久都没有得到回答，谢七白的脸色渐渐发白。
　　沉默了很久，蔺墨玖才站起来，他轻声道，“会的，等我努力想起来。”
　　谢七白沉默了一会，踩着沙发爬进蔺墨玖怀里，饶是这个动作他经常做，在他钻进怀时蔺墨玖也僵硬了一瞬，但习惯成自然，他也知道谢七白那张嘴厉害得很，便由着他在自己怀里乱蹭。
　　谢七白微仰着脑袋，道，“前不久你手机开机之后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吗？谁呀？”
　　蔺墨玖垂眸，他的睫毛很长，头顶的灯光只在他眼睛下方落下一扇阴影，眼中神色不明，看起来就有股审视的味道。
　　谢七白撇撇嘴，道，“咱们家就这点大，有人打电话给你我就是不想听也听见了，不能怪我。”
　　蔺墨玖收回视线，然后缓声道，“是我妈妈。”
　　谢七白愣了一下，身体稍微坐直了，“你、你妈妈？你接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蔺墨玖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道，“嗯，她很着急，像是一直在找我，我跟她解释了下我现在住在……朋友家，她又问了几句就没再说什么了。”
　　说住在朋友家的时候，蔺墨玖略有些心虚地看了谢七白一眼，谢七白眨眨眼，佯怒瞪他，但却没有揪着这点不放，蔺墨玖于是便知道了，原来他们俩的事情还没有告诉家长，他莫名松了口气。
　　谢七白依靠在男人胸口，又问，“有点奇怪啊，她既然着急，那么打通了你的电话之后为什么不叫你回去？这期间就只有她联系你了吗？你爸呢？”
　　蔺墨玖慢慢蹙起眉头，他顺着谢七白的话去想，想起母亲时心里有所涟漪，但想起父亲，头脑里却是一片空白，越想越头疼，他闭上眼，低声不悦道，“不知道，等我把一切都想起来再说。”
　　谢七白瞧了男人一眼，然后捏捏他僵硬的脸颊，“干嘛忽然不高兴呀，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话又绕回源头，谢七白干脆也不遮掩了，他这次认真道，“我就听你的把这份工作辞了，但是找工作需要时间，这段日子我要养你还要给你买药看病，没剩多少钱了，你头上的伤还没好，我也不让你出去找工作，你就待在家里，那什么你身上不是还有几张银行卡吗，记不记得密码？手机也在，里面还有钱吗？”
　　蔺墨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道，“卡里应该有钱，但不记得密码。”
　　谢七白把嘴一撅，晃着他的手臂撒野，“不行不行你快点想起来，你连老婆都要养不起了…快点快点，动动你聪明伶俐的大脑，想起来，想起来了我明天给你买肉吃！”
　　他这样坦然地把话说开，蔺墨玖反而不再提防，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随后打开手机，把微信余额里五千七百多块钱全部转给了谢七白，谢七白收到转账，眼睛一亮，嘴角还没来得及上扬，就听见金币哗啦啦到账的声音，他连忙打开支付宝一看，蔺墨玖又给他转了七千多。
　　蔺墨玖道，“余额里就剩这么多，交给你保管吧，银行卡的密码我再想想。”
　　谢七白盯着手机，好半晌都没说话，蔺墨玖奇怪地把他的脸掰过来，结果看见这人通红的眼眶，谢七白有点没出息地哽咽道，“你真的…把这些钱都给我了？到了我手里可就再也拿不回去了，你真想好了？”
　　蔺墨玖好笑道，“那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谢七白立马把手机揣兜，抿了抿嘴道，“来不及了。”
　　蔺墨玖轻轻抹了一下他的眼睛，叹道，“就一万多而已，没什么好后悔的，你拿着吧。”
　　他给得轻易，但对于一个月累死累活工资才三四千的谢七白来说，这简直就是天降横财，果然，他当初的选择没有错，虽然周期长了点，但总算是有回报了。他搂着蔺墨玖的脖子哼哼，欢喜极了还往人脸上使劲嘬了几口，“我真看不惯你这该死的臭有钱人的嘴脸。”
　　蔺墨玖摸了摸脸上的口水，轻笑一声，“看不惯你还亲我。”
　　谢七白嘿嘿傻笑，对他抱头又是一顿啃，吻从眉间落下，一直辗转到唇边，男人的薄唇性感得要命，谢七白亲着亲着，趁他不注意，猛地怼上他的嘴唇。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但是从来都是谢七白主动亲他，他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麻木自然，可是谢七白从来没有蹭到两个人之间最敏感的那根线。
　　唇瓣相触那一刻，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好像有股异样在身体里乱窜，明明只是接触了一瞬，温凉的唇齿触感也在短时间内显得无比不真实，可是却让人生出一种不舍分离的感受，像是闻见罂粟的那一刻就上了瘾，再难自拔。
　　两人对视着，蔺墨玖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谢七白的腰上，接下来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谢七白像是被这人深邃的眼神焊住，连接吻都忘了怎么接，直到他微微张开嘴唇，感受那人的呼吸陡然重了，突然，谢七白睁开眼，用力把人推开。
　　他捂着嘴巴没好气道，“你他……你属狗的吗？亲就亲咬我做什么？还咬舌头，痛死了…”
　　蔺墨玖心虚了一下，仅仅也只是一下，他大手托住谢七白的后脑勺，把人带过来，毫无诚意地道了一句歉后又吻上来，“下次注意。”
　　谢七白信了，他闭上眼睛，可是没过多久他再次把人推开，被亲得眼尾微红，含怒瞪他，“…你再咬下去我嘴巴要烂了，当自己在吃橡皮糖吗？”
　　一再被嫌弃推开，蔺墨玖也有些气了，他把人推开起身，“那别亲了。”
　　臭男人吻技烂脾气还挺大，谢七白连忙单脚跳着追过去，蔺墨玖躺在床上，他就往人身上躺，蔺墨玖皱眉把他丢到床里面那侧，谢七白拱着身子又凑到他身边，手脚都搭在这人身上，哼道，“吃苦头的是我，还听不得人说你了。”
　　蔺墨玖闭着眼装听不见，但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推了推谢七白道，“去洗澡。”
　　谢七白笑嘻嘻反抱住他的手臂，“脚疼，老公帮我洗吧。”
　　不等蔺墨玖皱眉开口，谢七白就抢了他的话道，“那就不洗，晚安老公。”
　　蔺墨玖被一噎，气得不想理他，可是没安静一会，身旁一阵窸窸窣窣，谢七白又凑了过来，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然后紧紧挨着他躺下了。
　　蔺墨玖睁开眼，在一片黑暗中心情复杂，可这复杂的情绪抽丝剥茧，最后只剩下一个让人心软的吻痕。


第四十八章 检讨
　　第二天天晴，蓝天万里无云。
　　蔺墨玖很早就被吵醒了，他睡眼朦胧地走出来，就看见谢七白哼着歌在小厨房洗菜，案板上满满一大碗的新鲜排骨肉，盆子里还放着一只白花花的鸡，谢七白回头看见他，露出一个比窗外阳光还灿烂的笑容，“老公！我辞职了，今天咱们吃大餐，我买了好多好多肉！”
　　有肉吃就笑得这么开心，难得，蔺墨玖也跟着笑了笑。
　　偷吃掉一点残渣的鸟儿飞走了，历经遥远落脚在一棵树上，树上还有许多鸟儿，这一片区域安安静静，枝叶随着微风摇曳，言小软紧张地演练了好几遍，然后按响了门铃。
　　几乎是下一秒门就开了，蔺域非站在门口，和言小软面面相觑。
　　言小软看着他，紧张得咽口水，蔺域非则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摸言小软的脑袋，可是言小软瑟缩着躲了一下，蔺域非动作一僵，手收了回来，“进来吧。”
　　楼上的休息室已经改装完成了，和之前在学校里的不尽相同，言小软的书桌是一样的，前面竖了一张很大的立体黑板，蔺域非还安装了投影，角落里是比学校更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教材和一些课外阅读，靠墙还有一台冰箱和一张小圆桌，对面则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阳光能照进来却并不刺眼，对于言小软来说，这是极好的环境，一想到蔺域非为此又破费了，他心里更是内疚。
　　蔺域非敲了敲黑板，独特的清冷嗓音带了点安抚的柔意，“既然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就要则无旁骛，把一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全都丢掉，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你现在能做的很少，但等你学有所成，你能做到的将会有很多。”
　　言小软把笔袋和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迎上蔺域非的目光，轻轻点头，两个人都没有再谈其它的，都心照不宣地回归到他们最开始的那段师生关系。
　　蔺域非讲课，言小软一边听课一边做笔记，下课后两个人安安静静，除了言小软偶尔几个问题，他们几乎没有更多的交集，其实蔺域非很想跟人说点什么，但看着言小软认认真真看书做题的模样，他又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言小软背着书包离开后，顾山在蔺域非面前来来回回地转，时不时停下来，眼神谴责又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蔺域非，蔺域非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我脸上有花？”
　　顾山呸道，“有个屁！”
　　顾山坐在他对面，气道，“你跟他打算就这样了？”
　　蔺域非依然莫名，“哪样？”
　　顾山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脸都气紫了，随后他摆摆手，“算了算了，早晚有你着急的时候，小软估计今晚要出去摆摊了，就在长阳广场那一块，你去吗？”
　　蔺域非握杯的手顿了顿，道，“我去做什么。”
　　之前他那样反对言小软去卖小吃，现在又跑过去看人家，指不定小软心里怎么想他呢，他去了，只会是给人心里添堵。
　　顾山彻底不和他说话了，翻了个白眼起身出门。
　　蔺域非见状扬眉道，“你打算走了？”
　　顾山回头比了个中指，“走不了，放心，我还指望着在你家蹭吃蹭住让你养我呢。”
　　蔺域非，“……滚蛋。”
　　顾山开车来到学校，沿着教学楼通向学校大门口的风雨走廊内远远的已经站了个人影，他身高体长，身后一片阳光草地，本应该是少年英姿勃发的画面，却因为这人懒懒散散靠着墙，一副没骨头的不耐烦样破坏了不少美感。
　　顾山下了车走过去，那人见到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堆写得密密麻麻散乱的纸页，毫无规矩的往前一递，“呐，一万字检讨，这下行了吧。”
　　顾山慢慢双手插兜，无视他递来的纸张。
　　那名少年，也就是之前被顾山勒令要写一万字检讨上交的裴淼，顿时拉下脸来，“什么意思？你让我写的，给你还不要？”
　　顾山笑了一声，道，“我让你期末考试结束前给我，这都什么时候了？不用了，你拿回去自己收藏吧，字写的这么丑，给我也是添堵。”
　　裴淼面目狰狞了一瞬，看起来是想骂人，但又对顾山有所忌惮，最后咽下去胡乱把检讨塞回包里，一边道，“爱要不要，反正我可是写了，以后你少他妈找我麻烦。”
　　顾山盯着对面这少年看了好一会，忽然有一妙计涌上心头。
　　裴淼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一抬头就看见顾山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他脸色一变，四处看了看，没看见其他人影，立即退后两步，警惕道，“你笑这么猥琐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可别打我的主意啊，我不管你有什么手段，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顾山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懵了一下，“……”
　　随后他反应过来，无语到想翻白眼，“居然比我还自恋，要是哪一天我能看上你，猪都会上树，我是老师，亵玩学生是要被抓的懂不懂。”
　　裴淼扯了扯背包肩带，打量他几眼，鄙夷道，“你还知道你是老师，成天就知道欺负学生，为老不尊…”
　　顾山眯起了眼睛，裴淼还没反应过来，瞬间被一股大力拉拽按在了石柱上，顾山眼神逼迫道，“还为老不尊？老子有那么老吗？语文没学好老师可以教教你，来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裴淼震惊着，还没从这辈子第一次被男人壁咚的震骇中回过神，顾山一逼近，他立马炸毛了，“……我靠，去你的！”
　　包被甩出去，顾山稳稳接住，裴淼刚跑开没两步，突然被人绊倒，险些就要脸朝下摔个正着，被人拎着后衣领子提起来，顾山没两下就把人钳制住了，内心感叹现在的青少年一个个就会点花拳绣腿，全是假把式，真要遇上坏人能不能有还手的余地还不好说，幸好他不是坏人。
　　他一只手就制住了裴淼两条手臂，另一只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叹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有按照我的要求上交检讨我却没有罚你吗？你真当你哥公司做大了你就可以任意妄为无法无天？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让家里人省点心呀？就为你那点破事，你哥来找我请我喝酒，给我赔礼道歉了，你知道吗？”


第四十九章 裴哥
　　裴淼的第一反应就是顾山在说谎。
　　他哥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以往他打架斗殴做过那么多混事都没管他，怎么可能就因为调戏了一下同学被老师罚他哥就专门来找老师道歉？说谎也不带打草稿的。
　　裴淼不耐烦道，“你放屁！给我松开！”
　　顾山也有点不高兴了，“你他妈读书读了十几年就学会这几句脏话了是吧？”
　　裴淼奋力挣开，立马握拳朝顾山打去，“你还好意思说我！”
　　“裴淼！干什么！”
　　裴淼身形一震，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向顾山，难怪这家伙突然就松开他，原来他早就知道……
　　这么一晃神的功夫，身后那人已经走过来了，裴淼立马放下手站到一旁，模样一派乖巧，“哥，你怎么来了？”
　　那人一身西装，看样子像是刚从公司赶过来，身姿挺拔，腰窄腿长，面貌成熟俊雅，和裴淼有几分相似，正是裴淼的哥哥，裴川。
　　裴川恨不争气地瞪他，“我不来，由着你为非作歹吗？居然敢跟老师动手，你反了天了！”
　　裴淼不服气道，“是他先……”
　　裴川怒道，“你给我闭嘴！”
　　裴淼撇撇嘴，不再说话了。他是他爸的老来得子，上头还有个比他大了近十岁的哥哥裴川，他爸生意忙经常不着家，他妈又是个从小金贵到大的大小姐，完全不会带孩子，所以照顾他的重任就自然而然落在了比他大十岁的哥哥裴川身上，裴淼从不怕他爸妈，甚至能仗着他们对自己的亏欠当着他们的面发脾气，但裴川就不行了，他哥不欠他的，从小脸大的巴掌打下来那可是半点不留情面，导致裴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哥。
　　虽然不能当着他哥的面造次，但他可以背着他哥来呀，对面的顾山看裴淼那气炸了毛张牙舞爪瞪他的模样看得直乐，裴川疑惑回头，裴淼立刻又低下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裴川对顾山伸出手，笑容满面道，“我弟弟不识好歹，惹顾老师生气了，我替他跟你道歉。”
　　裴淼瞪大眼睛，没想到裴川会当着别人的面这么骂他，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给顾山道歉！！
　　顾山无视一旁那冻穿人的目光，笑着跟裴川握手，“这又没别人，还说什么场面话，不过令弟之调皮，我现在可真的见识到了。”
　　这话说得有点不对劲，在裴淼疑惑转诧异的目光中，两个男人竟然开始熟稔地勾肩搭背，一点都不像是刚认识只见过一两面的样子。
　　裴川道，“什么调皮，你直接说混账我也没意见，小淼他就是被我给惯坏了，上次约你再找个时间喝酒你还跟我装没空，这次可逃不掉了吧？走走，刚好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
　　顾山见推辞不掉，也就爽快答应了，被两人遗忘在后的裴淼快步跟上来，道，“哥，你跟这家……你跟顾老师认识吗？”
　　“我跟顾老师是高中同学。”裴川道，他盯着裴淼看了几秒，忽然板着脸道，“你别跟来了，回家去吃饭。”
　　裴淼，“？？”以往是谁出去吃饭恨不得把他揣兜里带上的？
　　顾山瞧见这臭小子错愕的表情哈哈笑了两声，道，“没事，让他一起吧，多个人多分热闹。”
　　裴淼立马拉下脸，谁跟他热闹，“哥，我走…”
　　裴川勾住他的脖子，笑着威胁，“走什么走，没听见顾老师说的什么吗，今天这事还没完，一会要跟老师道歉知道吗？”
　　裴淼闻言，脸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瞥见一直在看他笑话的顾山，脸都憋红了。
　　饭桌上，两个大人先是喝了几杯，然后开始唠嗑，他们自高中毕业之后就很久没见过了，这几年断断续续有所联系，裴川忙着做生意，顾山忙着上课应付家里，几乎越走越远再没有交集，要不是裴淼歪打正着得罪了顾山，他们哪会想到居然能在学校里碰见对方呢？
　　裴川给顾山续上一杯酒，道，“你这些年先是跑到边疆去当兵，回来后又去了国外，我以为你还没回来呢，没想到你居然就在这教书，怎么也不联系我？该罚，来喝了。”
　　顾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谁知道就有这么巧呢，我还当你全国各地到处飞，忙得连脚着地的时间都没有，哪敢打扰你。”
　　裴川给他递酒，道，“你说的那是前几年，现在我安定下来了，公司也培养了几个好手，用不着我事事操心，以后常跟我联系，如果是你的话，一点都不打扰。”
　　顾山笑而不语，忽然反应过来连忙盖住酒杯，笑骂，“干嘛呢你，趁我不注意玩阴的，想灌醉我？”
　　裴川放下酒壶，笑了笑面色不改道，“谁想灌你，我不是也跟你一起喝吗，你还怕醉？当初你的酒量可是比我还好啊。”
　　顾山放下杯子道，“那不是当初么，老了啊，哪能跟你这个酒桌上练下来的比。”
　　两人又聊了几句，裴川再给顾山倒酒他也不喝了，服务员这时候已经把菜上齐，裴川瞥了一眼看见自家闷头吃饭的弟弟，他在桌下轻踹了他一脚，笑道，“慢点吃，饿不死你，忘记你来干嘛的了？”
　　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裴淼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他不情不愿地放下筷子，在裴川的眼神示意下倒了杯酒敬顾山，一口气迅速说完，“对不起老师我错了。”然后仰头一杯酒下肚，喝完就直接坐下了。
　　顾山眨着眼睛，酒精作用下他反映迟钝了一两秒，他看向裴川，笑着问道，“他刚才说什么呢？”
　　裴川一眼瞪过去，裴淼立马乖乖站起来，裴川嘴角挤出笑，“臭小子，你道歉给你自己听的？话都不会说了是吗？”
　　裴淼把怒气发在顾山身上，狠狠瞪了他一眼，举杯咬牙切齿道，“顾老师，我真对不起您。”
　　顾山没忍住，噗的一声哈哈哈笑出声，裴川见他高兴了，摆手让裴淼坐下，给顾山续上酒，道，“来，别理他，我们继续喝。”
　　两个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之后，裴淼终于找借口脱身了，他整个晚上光看着平时对他严厉高傲的哥哥对顾山讨好赔笑，看得浑身难受，他就想不明白了顾山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有哪一点值得他哥讨好的？真没劲。
　　不过，他今晚总算从顾山那张说漏了的嘴里听到了点有用的消息，长阳广场？
　　那小结巴害自己写了检讨还不算，还让自己今晚这么丢面子，该怎么讨回来才好呢？裴淼勾了勾唇角，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第五十章 在意
　　外面的风热，从空调房内带出来的凉气很快被吹散，吹得人脑袋疼，醉酒过后的头脑越发不清醒。
　　顾山被灌得几乎走不动路，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裴川身上，裴川比他好一点，至少还能搂着人的腰把人往停车场带着走。
　　到了车边，谁也没有先打开车门，裴川把他靠在车身上，像是累得不行了，他撑着车门，刚好把顾山圈在自己怀里，两人离得很近，酒气热气乱作一团，酒醉醺人中，裴川的眼睛却清明得发亮，一眨不眨地盯着满脸通红的顾山。
　　顾山这人皮肤不算很白，但肤质很细，脸上肉眼几乎找不到毛孔，也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俊美中又带着一股子张扬的野性，年近三十，身材却保养得越来越好，细腰窄臀的，对于征服欲强的人来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极品。
　　脸上如此肆无忌惮的打量让顾山眯了眯眼，醉意醒了几分，他笑了笑，状似无奈叹气，“你还没放弃啊？”
　　裴川盯着他，几乎是在心里默念了数千遍般脱口而出，“早放弃了，可是这么多年还是忘不掉，一看见你，死灰复燃，又起了心思。”
　　顾山推了推他，没能将人推开，便靠着车身，试图将人劝说掰正，“虽然你把我说得魅力这么大我很高兴，但我他妈真不是同性恋啊，我喜欢女人，胸大腰细屁股大的美女，你懂么？”
　　裴川靠近了一点，哑声道，“我的胸也不错，你要不要摸摸？”
　　顾山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调戏了，他去推裴川，却被人轻易制住手腕，顾山使不上力气，他想他终于知道刚才在饭桌上，裴川一个劲灌他酒是图什么了。
　　大概是因为真醉了，顾山想什么都表现在了脸上，裴川无奈笑了下，“你想什么呢？我没想趁机对你做什么，只是要不是把你灌醉了，我拦不住你，你也不可能站在这听我说这些，阿山，我是真的喜欢你，给我个机会，行吗？”
　　顾山蹙了蹙眉，被他腻人的语气膈应得有些不耐烦，“你要我重复几遍啊？高中我就说过了我是直的，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放手，我要走了。”
　　裴川没松手，眼神炙热道，“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你不喜欢呢？”
　　顾山真是被气笑了，他道，“行啊，你趴下让我操，爽了我再考虑考虑，怎么样？”
　　裴川的脸色变了变，他一向是上面那个，对顾山也是征服欲望远大于感情臣服，顾山知道他不会答应的。
　　顾山嗤笑道，“用你们的说法，咱俩撞号了？没戏，你就别惦记了。”
　　他晃晃悠悠地离开，裴川追上来，锲而不舍道，“这是后话，你答应跟我在一起，这件事可以慢慢商量。”
　　顾山道，“商量个屁，我十八岁就这么哄小女孩了，你可省省吧。”
　　裴川无奈，只好暂时先放弃，“行了，那我们不谈这个，你醉成这样怎么回去？我送你。”
　　顾山是有点头晕，但他还没傻，“你不也喝酒了？”
　　裴川道，“我叫司机过来开车，你现在住哪？我送你回去。”
　　他这是以退为进，顾山当然不可能给他机会再让他纠缠，但他也确实不方便自己回家，想了想，直接给裴川报了蔺域非家的地址。
　　广场上人群熙然热闹，跳广场舞的、打球的、约会的还有嬉闹玩耍的聚集在一块，人声鼎沸，这样放松愉悦又是人多的场合最适合摆摊做生意，除了言小软的烧烤摊，还有其它许多诸如黏土、碰碰车、手抓饼麻辣烫之类的各种流动小摊，但是就属言小软的烧烤最香，摊前站的人也最多。
　　五块钱两串，十块钱四串，以此类推，串串食材饱满丰富，肉也穿得大块又多，秘制的调料撒上去一阵芬香扑鼻，配合着香油滋滋作响，即便看着也是一种享受，很多人一买就是几十串，言小软烤都烤不及，但客人也愿意等他，白皮温软的小少年垂着眉眼认真烤串的模样，看着也足叫人赏心悦目。
　　闻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生意好到周边的小摊主都眼红不已，很快，言小软带来的所有要卖的食材就所剩无几了，还剩下几个肉串，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绝新来的一个顾客，“不、不好意思，没有了，明天再来……”
　　那是名年纪二十出头的青年，盯着言小软手里的烤串眼馋得很，见这小老板拿出一张葱油面饼在烤架上烤，烤得香软酥脆，又将烤好的滋滋冒油的香辣肉串放在饼上包裹，更是眼馋，“你这不是还有吗，哎呀最后一份了就卖给我了行不？我加钱行不行？”
　　言小软摇摇头，见青年继续坚持盯着他手里的肉不肯走，他红着脸小声道，“这、这是我留给自己的，我还没吃晚饭呢…”
　　青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哦、哦，这样啊，那算了你吃吧，那个…那个你明天还来吗？”
　　言小软点点头，对他报以一笑，他笑起来实在好看，夜里这么黑，路灯如此暗淡，他却微微发着光一样。
　　青年被同伴叫走了，走了没多久，连连回头瞧了言小软好几次。
　　言小软专心致志收拾小摊子没注意，不然肯定又要害羞，他本就生得白，脸一红无比明显，白里透红波光潋滟，长长的羽睫颤动着一闪一闪，乖得让人心软，忍不住就对他放轻了语气，生怕吓着他。
　　真是招人得很，让人有种一眼没仔细盯着他，他就会被坏人拐跑的危机感。
　　小树林边缘，言小软和那个青年的一幕全部被人看在眼里，高大的身影动了动，随脚踢飞一颗石子，幼稚的举动和阴沉的表情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不爽，这一次，饶是他自己也有所察觉。
　　言小软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树林后那人影也打算跟着离开，可是突然间，言小软手里的食物被抢了，那是他忙活一晚上唯一剩下能填饱肚子的晚餐。
　　蔺域非盯着那不知死活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裴淼，顿时火大。


第五十一章 萌动
　　张嘴一口连饼带肉咬下去，绝妙的滋味在嘴里炸开，裴淼眼睛一亮，道，“不错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呢。”
　　晚餐被人抢了，言小软生气地瞪他几眼，抿抿唇，一言不发推着车子走了。
　　裴淼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跟上去，如果说他一开始确实有点想要认真的心思，那么现在则是已经被言小软磨得只剩下玩弄的念头，他并不滥情，但却少有耐心，言小软几次躲开又给他带来麻烦已经让他很不耐烦了，他现在只想把人弄到手玩玩就算了。
　　他追上去轻佻道，“你就靠这个挣钱呢？一晚上挣多少啊？有没有个一两千？”
　　言小软憋着气不理他，裴淼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目光沉沉道，“问你话呢，挣多少？我三倍给你，今晚你跟我走。”
　　言小软只是腼腆社恐，并不是不谙世事，他很快就听明白这人到底是想干嘛了，他突然奋力挣扎，裴淼没想到他瞬间爆发起来力气还挺大，一时不察就被他挣脱了，但是就算挣脱言小软也跑不了，他不会丢下自己的小车的，哪怕丢下也不一定能跑得过裴淼。
　　他只是推着车快步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躲，裴淼绕到前面按住小摊车，他就动不了了，裴淼嘲笑道，“无谓挣扎，你要是听话今晚过后我保证再也不会来烦你，你要是不肯，那你以后都别想清净。”
　　言小软攥起拳头，无助地往四周看了一圈，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但无一例外都没有要上前一步询问帮忙的意思，也是，言小软又不是女孩子，这些人怎么会想到他一个男生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另一个男生纠缠骚扰了呢，他们只会当他们两个是有什么恩怨，只要不动手打起来那都不是事。
　　“我、我要报警了……”
　　裴淼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他也很给面子地笑了，“用不用我帮你拨号？”
　　他又没做什么，警察也管不了，他要想做什么，警察想管也晚了，显然，言小软这语气不足的威胁根本吓不到他。
　　正当言小软红着眼睛犹豫着，要不要丢掉跟了自己好几年的小推车逃跑时，裴淼又凑了上来，近乎诱哄地低声道，“没事的，就一晚，我保证，而且我还会给你很多钱，绝对比你自己挣得要……”
　　他话还没说完呢，下一秒人就飞了。
　　这一脚踹得狠，虽留了力，但裴淼摔在地上还是痛得面目狰狞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言小软睁大眼睛愣愣地仰起头，看向身旁忽然出现的身材高大的男人，蔺域非出了气，扭头看见言小软眸子里的湿润，心里刺痛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温声道，“没事了。”
　　裴淼当众出了糗，气得要炸，可是等他看清楚来人，一大段噼里啪啦骂人的脏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妈的，难道他今天是跟老师这一伙人犯冲了吗？怎么一个个的在学校里管人不够还跑到学校外面来多管闲事了？！
　　裴淼站起来，脸臭的可以，但他对于蔺域非的身份还是知道一些的，就连他哥都告诉过他在学校里尽量不要惹这位老师生气，蔺家的名号，即便不在生意场上混的他也常常有所听闻。
　　“蔺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众目睽睽之下殴打学生，要是被学校方知道了……”
　　蔺域非的表情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他盯着裴淼，似乎是要将这张脸记住了，他的声音平缓阴寒，道，“你就是裴淼？刚才你对我弟弟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趁我还没反悔之前，滚。”
　　他给人的压迫感和顾山完全不同，那张俊脸霜寒阴沉，眼神深邃而恐怖，如果说顾山发起脾气来还有一丝玩味和恶劣，还容人辩驳，那么蔺域非就是铺天盖地寒冷无情的冰雪，像是惹他生气的人胆敢再多说一句废话，就要被他碾死。
　　裴淼的脸色变了又变，聚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最后憋着一肚子气，扬长而去。
　　看热闹的人见人都走了，也便慢慢散开了，唯有一些人见剩下的两个模样实在是出挑，站在不远偷偷往这边瞧。蔺域非并不理会其他人，他转身，眼里的冰雪一瞬间化了，语气算不得好，但相比刚才已经称得上是温柔了，“你一点都不听话，软软，要是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言小软大概听出来他并不是想要自己的回答，便低着头，无声委屈，这样可怜的模样，饶是蔺域非也再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他轻声叹了口气，道，“跟哥回去吧。”
　　言小软忽然抬起头，道，“我不回去。”
　　他只硬气了一瞬，头便在蔺域非越来越冷的目光中垂了下去，耳朵都在发抖，“我已经……欠你很多了，我、我又不是你亲弟弟，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我还不起的……”
　　蔺域非舔了舔后槽牙，觉得心里又闷又堵，他想说他不用言小软还他什么，可是他好像没有立场，站在言小软的角度，他就是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接近，无缘无故把他当弟弟对他好，而且还没有企图，怎么可能呢，如果换做是他，恐怕也不会相信竟然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而且这馅饼别人都不砸，就追着言小软，躲都躲不掉，难怪他会这么惶恐担忧。
　　可是，这就是事实。
　　蔺域非觉得烦闷，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索性不解释了，他道，“还不起就不还，等你有能力偿还了再想这件事……我就想对你好，不允许你拒绝，走，跟我回家。”
　　他态度强硬，别扭地说完，揽着言小软的肩膀走了好一段路后者才通红着脸反应过来，拽了拽蔺域非的衣袖，“我、我的推车……”
　　蔺域非头也没回，道，“一会让人来拉走，放心，不会弄丢的。”
　　言小软乖乖跟着坐进了蔺域非停靠在路边的车，蔺域非想，居然如此简单，早知道他当初就不应该放任小孩自己东想西想尽想些乱七八糟的，还害得他心里跟着难受，就应该态度强硬一点，他是家长，这没什么。
　　蔺域非开着车后知后觉地心情变得愉悦，完全没注意到副驾驶上那个与他心思截然相反，害羞、紧张、又疑惑的人。
　　蔺域非说的那句话言犹在耳，烫得人耳朵发红，让言小软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
　　想着……蔺域非会不会是，有点喜欢他呢？


第五十二章 礼物
　　回到小别墅，三个人面面相觑。
　　蔺域非沉着脸把言小软拉到自己身后，冷声道，“你是谁？怎么进的我家？”
　　裴川是认识蔺域非的，但是显然他也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曾经怎么找人脉都搭不上桥的大人物，他愣道，“我送顾山回来的，他喝醉了，这是你家？”
　　裴川马上反应过来，热情笑着上前，“您就是蔺董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蔺域非依然警惕着，没跟他握手，裴川处事圆滑，也不表露尴尬，收回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又笑着递过去，“我跟顾山是高中同学，这些年一直有联系但就是没空见面，难得今天在学校碰见了便约着喝了几杯，我不知道他现在住蔺董这，希望没给您添麻烦。”
　　看在顾山的面子上，蔺域非收下了名片，并冷淡道，“暂住而已，以后可以去悦府路找他。”
　　顾家就在寸土寸金的悦府路，这就是不希望裴川再出现在他家的意思了，裴川保持风度笑着点头，识趣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扭头瞥见躲在蔺域非身后漂亮的小少年，微微愣怔，随后心思立即活跃起来，含笑冲他点点头。
　　言小软没想到这人会跟自己打招呼，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
　　那人走后，言小软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哥哥，那个人为什么叫你蔺董呀？你是董事长吗？”
　　蔺域非想了想，告诉他也无妨，便道，“嗯，五六年前开了家公司，挣点外快。”
　　言小软眼睛亮了，看蔺域非的眼神满是崇拜，又当老师，又能自己开公司挣钱，好厉害啊！
　　蔺域非越来越受用言小软这种眼神，奖励般摸摸他的头，温和道，“先去楼上洗澡，我去看看顾老师。”
　　此刻顾山已经彻底陷入了沉睡，哪怕外面天塌下来也不能影响他睡觉，带着酒味的呼噜一个比一个打得响，蔺域非的嫌弃已经到了肉眼轻易可见的地步，他走过去把睡姿奇差的顾山摆正塞进被子里，要不然宿醉一晚上，加上空调温度又调得低，明早起来头疼不算肯定要感冒，他可不想家里再住个病号。
　　关上灯走出顾山的房间，言小软居然还站在客厅里等他，蔺域非走过去，轻声询问，“软软，怎么了？”
　　言小软捏着手指道，“我的衣、衣服都在家里，不然，我今晚还是先回去…”
　　蔺域非没说话，牵着他上了二楼。
　　二楼空间很大，除了主卧和两间客卧，还有书房、衣帽间、休息室和客厅。蔺域非不喜欢带人回家，所以他只给言小软和顾山预留了一个房间，其它的都有别的作用，像休息室就被改造成了言小软的小教室，而二楼的另一个房间也被蔺域非联通衣帽间改造成了一个更大的，里面除了蔺域非自己的衣物配饰，还有上次给言小软买的那几十套衣服鞋子等等，后面蔺域非自己又给言小软买了不少名牌衣物，现在属于言小软的鞋子已经摆了一整面鞋墙，他那个小房间的衣柜完全装不下那么多衣服，大部分都被安排到这里来了，饶是如此也还有许多空间，蔺域非暂时还没想到言小软还缺什么，于是便空着。
　　言小软站在门口，已经被里面的奢华吓得不敢进去，还是蔺域非推着他他才能走，蔺域非平静道，“睡衣给你买了，以后除了你衣柜里的衣服，别忘记这里还有，可以换着穿。”
　　言小软又被那种巨大的幸福感包围了，他感到很不真实，开心之余又很担忧，“可、可是这么多，我这辈子也穿不完呀……”
　　蔺域非疑惑道，“每一件穿几次，一年内就能换一批，这辈子还很长，你怎么总是想着想着就完了。”
　　他笑了笑，言小软却着急地瞪大眼睛，“才穿几次？！可是衣服都没有坏啊，怎么能穿几次就丢掉！”
　　蔺域非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之前都是把衣服穿坏了才扔的？”
　　言小软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衣服破得不是很明显，缝一下还能穿的，我一开始自己缝得很丑，被人家笑话，后面慢慢就会缝了，一般人还看不出来呢！”
　　他说着还有点小骄傲，蔺域非却是很久很久都说不出来话，他心疼地点点头，脸上也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他把人揽着往里走，直到中央那个亮闪闪的展示柜吸引了言小软的视线，胸口的闷堵这才好些。
　　那是蔺域非专门用来放手表的，他没什么爱好，但跟寻常有钱的男人一样，喜欢收藏手表，虽然这种喜欢也不是很强烈就是了。
　　言小软趴在玻璃柜上看着一个个精致的手表，蔺域非也往里扫了一眼，随后他打开底下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块灰色带细钻的手表，这一块表相比于其它的来说体型要纤细些，款式也很简单，但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有几个特殊的不规则小设计，这就增添了美感和神秘。
　　他把手表戴到言小软的手腕上，深色衬得言小软的皮肤更白，如凝霜雪，灰色的手表也被这雪白衬得更加显眼，就好像，干干净净的少年从此被打上了一个占有欲十足的标记。
　　言小软摸着手上的表，抬头看向蔺域非，蔺域非摸摸他的脑袋，嗓音磁性而温柔，“送给你。”
　　言小软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想把手表摘下来，但又有点舍不得，如果那些衣服什么的不算进来的话，这还是蔺域非送他的第一个礼物，看样子就知道肯定很贵，可是一想到这是蔺域非送的，而他自己手上也戴着有，言小软顿时就有些舍不得把要还回去的话说出口。
　　“这，这个肯定很贵吧？是不是要好几万块钱呢？我……”
　　“不贵。”蔺域非打断他，并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这表八百多万，好好戴着’给咽了回去，他想了想，改口道，“是有点贵，所以不要轻易摘下来，知道吗？坏了再找个一样的不好找，得修，有点麻烦。”
　　言小软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连忙握住自己的手腕，连同那块手表一起攥在手心里，既然蔺域非都说了贵，那肯定就不止是几万块了……该不会是十几万吧？言小软神情严肃，他感到腕上的分量一瞬间重了好多。


第五十三章 双标
　　顾山一觉醒来头疼欲裂，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睡眼惺忪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这是他的房间，蔺域非的家，昨晚他怎么回来的？
　　顾山心里一跳，顿时被吓醒，往自己身上一顿乱摸，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身上也没有不适之后才慢慢松下一口气，幸好是他想多了，裴川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
　　危机解除，他又恢复到懒散的状态，抓着比鸡窝还乱的头发走到客厅，发现桌上有给他留的早餐，还有一杯暖心的解酒蜂蜜水，用头发丝想也知道不可能是蔺域非给他准备的，顾山咧嘴一笑，踩着拖鞋蹬蹬蹬跑上楼，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间门，“小软！”
　　言小软端坐在书桌前，闻声扭头看向他，笑道，“顾老师。”
　　顾山嗐道，“叫哥哥，总叫老师显得多生疏。”
　　言小软没有擅自改口，往讲台上瞧了眼面色不善的蔺域非。
　　顾山放过他，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勾住蔺域非的肩膀笑道，“这么快就成了？我还以为你俩还要别扭一阵子呢，这得多亏了我的计谋啊，我就知道你昨晚肯定去找小软哈哈哈，哎呀这某些人呀，嘴上说着不去不去，实际上心早就飞走了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顾山被蔺域非那眼神冻得嘴角的笑都僵住了，咳了两声，手臂规矩地放下来，小声道，“咋了？没成？”
　　蔺域非不知道他说什么成不成的，反正顾山的脑袋里装的都是天马行空，说起话来也是乱七八糟的，他听不懂就自动过滤掉，但是有一件事，蔺域非压低声音，道，“昨晚那家伙是你引过去的？”
　　顾山愣了下，有点没反应过来，“谁呀？”
　　蔺域非眼神幽怨道，“裴淼。”
　　顾山搓了搓手掌，心下感觉不太妙，该怎样告诉他的好兄弟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呢？
　　但是很显然蔺域非压根就没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看他那心虚的样蔺域非就想明白一切了，他冷冷笑了一声，“行，妙计，你等着。”
　　顾山打了个哆嗦，一脸惊吓，拉着蔺域非的袖子学言小软撒娇道，“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他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做出如此举动，成功让蔺域非的脸上出现一抹皲裂，他薄唇微启，声线有一丝发颤，“……滚。”
　　顾山更来劲了，抱着他的手臂直晃，“嘤嘤嘤，哥哥你别这样嘛，好狠的心哦~”
　　蔺域非，“……”
　　蔺域非很少跟人动手，尤其现在还当着言小软的面，除非是逼不得已，非动手不行。
　　言小软双手捂着脸，一边偷笑一边看顾山被揍得嗷嗷叫，绕着讲台被蔺域非追着打，最后被蔺域非揪着衣领子打开门，一脚踹出去，再随手关上。
　　言小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被蔺域非薅了一把头发，被牵连了，“笑得那么开心，嗯？今天晚上写两篇小作文给我，八百字以上，其它作业也不许落下，不写完不准睡觉。”
　　言小软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来拉蔺域非的衣服，眼巴巴地仰着头，软声祈求道，“哥哥…”
　　同样是卖乖求饶，这么一对比，就显得顾山更加可恶了，蔺域非心里想着看来还得揍顾山一顿才能消除他心里的膈应，伸手捏了捏言小软的脸蛋，说着拒绝的话却笑了笑，“不许撒娇，再娇也没用，继续上课。”
　　言小软蔫了，眉眼低落，蔺域非顿了顿，放软了语气，道，“至少要写一篇，不准再讨价还价，上课吧。”
　　言小软立马坐直身体，得逞地眉眼开笑。蔺域非看在眼里，就知道他是装的，但是欺负小朋友也没意思，让一让他也无妨。
　　下午五点五十分最后一节课下课后，言小软就开始忙活晚餐了，他手脚麻利，也不让人帮忙，将近七点准时开饭，顾山是抱着抱枕就坐在客厅边追剧边等吃，蔺域非待在书房处理公司的事情，一直到言小软上来敲他的门。
　　今晚吃的是红油牛肉拌饭，还有大块的土豆炖排骨，软烂喷香，几只色泽鲜妍肉质紧嫩的大虾，蔺域非很喜欢吃这种焖煮过后最大程度保留原汁原味的海鲜，他更喜欢言小软自己调制的酱料，蘸一口鲜嫩多汁，肉吃完了，最后一点酱汁倒在米饭上拌匀，又是另一种美味，蔺域非很喜欢这样吃，言小软也发现了，他做的食物蔺域非从来半点不剩，这让他内心雀跃又隐隐自豪。
　　蔺域非买的大虾足有言小软整个手掌那么大，他仔细剥好蘸上料汁放到蔺域非面前的空碟子里，又开始帮他拌饭，牛肉切成小方块煮得极有劲道，再经过翻炒收汁浓香四溢，稀碎香菜葱花蒜末点缀调味，仅仅只是拌饭的过程就足能香得人口水直流，但是没搅几下，蔺域非就将大碗拿了回来，眼神温柔道，“你吃你的，乖。”
　　顾山蒙头干饭干得正香，听到最后一个字喷了出来，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劲，一脸猪肝色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能这么腻歪呢，大哥，让狗好好吃饭，过会再虐成吗？”
　　蔺域非看过来，眼神莫名其妙，他年龄摆在那里，他又是个不爱上网冲浪更不像顾山一样成天和年轻人厮混的，所以顾山说的话他是真没理解过来，他甚至还难得关心了一下，“什么狗？你想吃狗肉了？明天可以买一点让小软试试，我不吃。”
　　顾山差点一口水又喷出来，骂骂咧咧道，“谁吃狗肉？你才吃狗肉！你全家都吃狗肉！”
　　蔺域非更莫名其妙了，“我爸妈家养狗，全家都不吃狗肉，你不是知道吗？”
　　顾山，“……”
　　他要被气死了，但是他差不多也知道了蔺域非可能是真的没听懂，正打算好好跟他解释再嘲讽他一番，结果蔺域非压根就不想再理他了，他冷眼嫌弃道，“你怎么这么麻烦？”
　　顾山‘啪’地一下摔了筷子，面无表情道，“这饭没法吃了。”
　　蔺域非喜闻乐见，指了指客厅里的沙发，“可以，坐那去，一会记得刷碗。”
　　顾山默默捡起筷子，低头继续干饭。
　　一旁的言小软快要笑疯了，但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憋出了眼泪，肩膀一耸一耸的，耳朵也跟着红了。
　　蔺域非十分双标地给言小软夹了一块肉多的排骨，温声道，“想笑就笑吧，别憋着，多吃点肉。”


第五十四章 顾母
　　自此，言小软算是彻底被蔺域非留在他家里了，只不过他们双方达成了妥协，白天言小软上课，晚上依然要出去卖小吃，蔺域非不能拦着，但如果有空的话可以跟着一起去。
　　其中要数顾山日子过得最潇洒，他白吃白喝白住还不算，教言小软的练字课程只要丢给人几本字帖，再教他点方法，剩下的由言小软自己去练，压根用不上他，他乐得清闲，而且蔺域非还给他发工资，虽然一开始蔺域非要给他他很仗义地拒绝了，但手头难免有拮据的时候，只要他足够不要脸好意思觍着脸再去要，蔺域非就不可能跟他一样不要脸不给，然后课上了，工资拿了，还有时间自己玩，日子简直不要太美。
　　美到顾山越来越飘，又一次丢言小软自己在那练字，他在讲台上头打游戏打得正嗨时没注意，被蔺域非逮了个正着。
　　蔺域非当时的脸简直不要太臭，他点了好几下头，气到发笑，“很好，顾山，越来越能耐了，等着。”
　　顾山吓得手机都掉了，蔺域非说话很少会重复，这第二个‘等着’分量着实有些重了，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以为蔺域非要憋什么大招收拾他，结果一天过去了三个人相安无事，日子还是跟平常一样，顾山有点侥幸地想蔺域非肯定是忘记了。
　　然后第二天，他去开门在门口看见他妈时，整个人就懵了，他身体僵硬地回头，蔺域非正好也淡淡看了他一眼，顾山没看错，那一眼里，绝对有幸灾乐祸。
　　他妈五十多岁的人了还保养得跟三十多的贵妇似的，拎着某大牌的包一身鲜艳衣裙站在那，但是一皱眉那脸上的皱纹还是有些明显。
　　路芳华看着自己高大俊朗一表人才的儿子，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儿啊，今天本来是要拉着你爸爸和我一起来的，但是你爸嫌丢人不肯过来，我本来也不想来的，可是咱们给小非添了太多麻烦了，实在是过意不去，你说人家家里帮衬咱们家公司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你也蹭着小非不肯走了呀，白吃白住不给人干活就算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跟人家小非要工资呀，你说就你这样样子，你能干点啥？怎么还好意思管人家要工资？妈妈实在是想不通，咱们会不会是脸皮太厚了一点呀？”
　　顾山明白，她妈妈当着还有人的面，已经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得很委婉了，亲妈吐槽，最为致命，他这张老脸都要忍不住红了，解释道，“哎呀妈妈，我有给他刷碗拖地的，没白吃白住。”
　　路芳华表情难以言喻了一瞬，忍不住嫌弃道，“你给人刷碗能刷干净吗？要是咱家杨妈也跟你似的，估计妈妈连工资都付不起了。”
　　杨妈是顾家的保姆，很能干，在他家工作了二十几年了，也算是看着顾山长大的，但是拿杨妈和自己来对比……顾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跟唱戏似的，他连忙把他妈拉进屋，“妈妈妈，先进屋吧，别在门口说。”
　　路芳华睨他一眼，“你这会知道害臊啦？”
　　她走进去，蔺域非站在玄关处等着，顾山的手臂顿时被一甩，他一愣，再一回头，他妈妈已经丢下他朝蔺域非走去了，那灿烂的笑容，那如火的热情，好像站在那边的蔺域非才是她亲儿子似的。
　　“哈哈哈哎呀小非呀，好久不见了，你又俊了不少，这身材保持的真好，上次伯母给你介绍的那姑娘考虑得怎么样了呀？最近忙不忙呀？怎么都不见你来探望我老人家，我跟我家那老头天天念叨着你呢，什么时候去伯母家吃个饭呀？杨妈最近又学了不少新菜就等着做给你吃呢，哎呀小非……诶，这个小家伙是谁呀？我好像没有看见过哦。”
　　蔺域非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他招招手将一旁腼腆站着的言小软叫过来，介绍道，“伯母，这是小软，他是……”
　　蔺域非顿了一下，没有再跟别人介绍言小软是他的弟弟，他面色如此地对言小软道，“软软，这是顾老师的母亲，姓路。”
　　言小软乖乖道，“路伯母好。”
　　路芳华的眼神在他们俩之间徘徊了几圈，才笑着拉过言小软的手看他，“你好你好，哎呀这孩子长得可真乖。”
　　言小软从小没有长辈陪伴，陡然遇到对他这么热情亲昵的长辈，还是顾老师的母亲，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他朝蔺域非递去求助的目光，“哥、哥哥，我去洗点水果吧？”
　　蔺域非点点头，安抚地摸了下他的头发，“去吧。”
　　言小软如临大赦，一闪身就钻进了厨房里。顾山终于记起来自己才是他妈妈的儿子，走过去道，“妈，您坐，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路芳华从厨房那收回探究的目光，嗔怪地看着顾山，“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要在小非这住到什么时候啊？真打算不回家了？你在学校教书的时候也不让妈去找你给你送回饭，现在好不容易放假了有两个月的休息时间，怎么还有的忙？妈妈一听就知道你在唬我，是不是开始嫌弃妈妈了？觉得妈啰嗦了不愿意见了是吧？”
　　顾山头疼不已，该怎样才能让他妈清醒地明白他已经成年，而且马上就要三十岁，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天天跟在妈妈屁股后面跑了？
　　顾山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哪敢嫌弃您呀，还不是您天天张罗着给我相亲，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感情这东西也强求不来，您就别帮我操心了吧？”
　　路芳华瞪眼道，“再不操心你人都老了！妈还想在有生之年抱孙子呢，你说你都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满足一下妈妈的愿望呀？这样的要求不算太过分的吧？”
　　顾山小声反驳了一句，“妈，我才二十九。”
　　路芳华照着他腰上软肉就是一拧，怒道，“你还有脸说！二十九和三十有什么差别？你要是能有小非一半的成熟稳重我也用不着这么操心，就你个不着调的，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肯踏实跟你呀？”
　　也不知道他妈妈怎么总能找到他身上最疼的一块地方，使劲一掐简直眼泪都要掉下来，“妈！妈！哎哟哟停手停手！我错了，对不起您！妈……”


第五十五章 亲妈
　　言小软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蔺域非抬手招呼他过来自己身边坐下，虽然他没开口，但可能是眉宇上扬太过，让言小软感觉他像是在说，“过来一起看顾山笑话。”
　　他坐过去看见对面，果然忍不住笑了，顾山气得脸都红了，“妈！你别拧我了，让人家看笑话！”
　　路芳华见自家一向脸比城墙厚的儿子难得的脸色羞恼，也是乐了，“知道羞就好，这么大人了，还总让妈妈管你，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家，你妈我保准懒得再理你，我跟你说呀，上次你王叔叔家大女儿她……”
　　顾山一脸生无可恋，对比一下，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吃着水果的那两人倒是悠哉得让人牙痒痒。言小软第一次吃山竹，不知道该怎么吃，摆弄了一下，一只大手伸过来，帮他把山竹剥开，轻声道，“吃里面的果肉。”
　　丰厚肥满的白色果肉像是小奶猫的爪子，尝一口酸酸甜甜，言小软抬头冲蔺域非傻笑了一下，蔺域非也弯了弯唇角，然后又拿了几颗小山竹开始给他剥，言小软很开心，忍不住靠过去蹭了蹭蔺域非的肩膀，然后，他身体僵了僵，发现不对劲。
　　对面那母子俩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目光如出一辙地在他们俩身上打转，顾山更多的是被强塞狗粮的憋屈与忍无可忍，路芳华眼里则是更深的探究与猜测。
　　言小软坐直身体，低下头，感觉自己好像闯祸了，忽然，又一颗剥好的山竹放在他手心，蔺域非抬眼看向对面，平静道，“怎么了？”
　　顾家母子俩对视一眼，路芳华打破尴尬笑道，“小非呀，除了顾山，伯母很少看见你跟人感情这么好哦。”
　　顾山在一旁懒洋洋地添油加醋道，“就是就是，都没见蔺哥对我这么好过，别说是山竹了，就是剥好的虾也从不往我碗里放呢。”
　　蔺域非和路芳华同时看过来，路芳华先嫌弃道，“你自己没有手吗？怎么让人家给你剥好还放你碗里？按照年纪你是弟弟，应该是你剥给小非才对，你瞧你这整天想着不劳而获又嫉妒人家的嘴脸，哎呀这真的是我的儿子吗……”
　　蔺域非满意地收回视线，顾山憋得脸色通红，最后哀求道，“妈，我真是您儿子，亲生的，求您了，对我好点吧，我现在脸都被你说没了。”
　　路芳华恍然道，“原来你还要脸呐，妈妈一直以为你这些年放飞自我，早就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去年过年爷爷给你的压岁钱你都敢收，同样跟你收压岁钱的都是你叔叔伯伯家几岁的小朋友，妈妈都替你感到丢脸，儿子啊，要脸是好的，妈妈现在很欣慰，希望今年你爷爷再给你压岁钱你忍住不要再收了啊，实在太丢脸了。”
　　顾山，“……”他现在想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就现在。
　　对面两人又笑过一阵，顾妈妈终于大发慈悲放过顾山，开始把视线放在言小软身上，“小软呀，你是姓什么呀？长得真是好看，就是看着太小了，你今年多大啦，成年没有呀？”
　　言小软措不及防被问话，一下子绷直了身体，紧张道，“我、我姓言，我叫言小软，谢谢伯母，我今年、今年十九岁了，成年了的…”
　　路芳华愣了一下，迅速瞥了一眼蔺域非，眼里满是不赞同，“十九岁呀，那还是太小了，顾山的侄子差不多才和你一样大，你们这…”
　　衣服被旁边拉了一下，路芳华立即闭上了嘴巴，母子俩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而蔺域非低头刷着手机，恰好没注意到这一幕，他很少在亲近的人说话时玩手机，现在他只是在网上找之前国外的朋友推荐他的那家店铺，下单一些山竹车厘子等等，他见言小软好像挺喜欢吃水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脸才会那么嫩，订单很快就下好了，等明天应该就能空运过来。
　　中午留了顾妈妈在这里吃饭，为了招待好客人言小软还请了两节课的假来做餐前准备，果然，路芳华被言小软的手艺惊艳到了，她对于这个长得又好又乖巧听话的小少年越发喜爱，她甚至偷偷对自家儿子道，“要是你也找个小软软这样贤惠的，就算是男孩子妈妈也没意见，但是估计你没小非这样好的福气。”
　　路芳华算是很开明的一代家长，她一直催婚其实也是不忍看顾山一直是一个人，男女都好，她只希望她儿子能尽早有个伴，不管做什么都有人陪着，冷热知心，相互有个体贴照顾，这是一个做母亲的人的心愿。
　　顾山明白，但是乍一听还是吓一跳，天知道他妈妈会不会下场相亲就给他安排个男的，连忙道，“妈！您儿子是直的，不喜欢男人，您千万别多想！”
　　路芳华眨了眨眼，忽然道，“小非之前也喜欢男的吗？”
　　顾山想了想，道，“不，他男女都不喜欢，我看他倒是一直有种自己孤独到老的架势，也不是不可能，你看啊，他又有洁癖，又有严格的生活规划，最讨厌被别人打扰，大小毛病贼多了，他还…”
　　还没说完就被自家母亲大人嫌弃地打断，“哎呀我就问你一句，你跟我说这么多干什么吗，你好啰嗦哦。”
　　顾山，“……”他不想讲话了。
　　路芳华继续八卦道，“那看来小软软很厉害呀，居然把小非搞定了，其实小非那冷淡的性子连我也不敢跟他在一起待久了，说着说着就没话说了，怪尴尬的。”
　　顾山这会倒是忍不住为那两人辩解了几句，“小软软是什么鬼？妈，您别这么想他，小软身世挺惨的，一开始蔺哥也只是单纯地想照顾他，现在的话……八字还没一撇，您可千万别说漏了嘴啊，蔺叔叔那脾气您是知道的。”
　　路芳华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哎呀放心啦，不怕他爹来阻挠，就怕两人感情还没处好，哎那你就别住这了，给人当电灯泡多讨嫌呀，待会跟妈妈一起回家吧。”
　　顾山没想到绕来绕去居然还能绕到这上头来，忍不住道，“…您可真是我亲妈。”


第五十六章 家教
　　阳台的玻璃门被人敲了敲，母子俩回头，就看见蔺域非手里提着个礼品袋子朝他们眼神询问，这两人还以为自己藏的地方有多隐蔽，实际上阳台和客厅就隔了一扇玻璃门，两个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简直不要太明显。
　　蔺域非忍着笑意道，“伯母，上次朋友给我送来几盒海参和燕窝，您拿些回去吧。”
　　路芳华还没开口呢，顾山就毫无礼让地收下了，“行，你这里的东西总是比其它地方的还要好，哎你不是还有两瓶珍藏的红酒吗，分我一瓶呗，我拿回去哄哄我爸。”
　　蔺域非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却道，“放在书房的隔间里，你知道地方，自己去拿，别把我东西弄乱了。”
　　顾山立马溜上楼，“知道知道，弄乱了不是也还有小软吗。”
　　路芳华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羞耻地对蔺域非道，“小非呀，你看伯母这次来也忘记给你带礼物了，你还让顾山拿你这么多东西走，伯母实在是过意不去呀…”
　　蔺域非道，“伯母，您跟我不用在意这些。”
　　蔺域非的父母工作繁忙，从小到大很少照顾关心过他，甚至他的母亲回家的次数都比不上路芳华来照看他的次数多，因为不忍心他一个小孩子总是独自在家，路芳华经常会把他接到自己家里来住，和顾山一起上下学，蔺顾两家父母交好，两家知根知底的，路芳华和蔺域非的母亲又是好闺蜜，所以蔺域非的父母十分乐意路芳华把他们的儿子接走去帮忙照顾，等到蔺域非上高中自己能独立之后，路芳华才放心让他一个人守着一间那么大的宅子，但即便如此，她也时常带着顾山过去陪他给他做饭，这份恩情蔺域非一直记得。
　　路芳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余光瞥见一旁的言小软，忽然心思一动，她摘下手上古法炮制的银镯子，走过去拉起言小软的手，把镯子扣在他手上，笑道，“小软呀，伯母今天来也没带什么东西，第一次见面，送只银镯子给你，这个款式男女都能戴的，你看看你，哎呀手腕这么细，又白，戴着真好看，伯母新买的，一个小玩意而已也不值多少钱，你可不要嫌弃呀。”
　　言小软都懵了，他根本没想到路芳华会送他礼物，一只普通的银镯子确实也不会有太高的价格，但是他就是买不起，更何况路芳华扣在他手上的这只花案复杂精细，宽、重都很有分量，而且还是特殊的锁扣设计，肯定不便宜。
　　言小软急忙想摘下来，“伯、伯母，谢谢您，但我真的不能收，您、您拿回去吧，这太贵重了……”
　　路芳华余光一直注意着蔺域非的态度，见他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未阻止，心下了然，对眼前这个小少年在蔺域非心上的地位有了重新的估量，她忽然严肃道，“不许再推给我，伯母要生气了，给你你就好好收着吗，也不是什么多贵重的物件，推来推去倒显得伯母小气了。”
　　言小软怕她真的生气，忐忑着急地看向蔺域非。
　　蔺域非这才动了，他走过去，摸摸言小软的头发，道，“伯母给你就收着吧，下次再跟我一起去伯母家拜访。”
　　蔺域非对路芳华道，“那小软就收下了，谢谢伯母。”
　　言小软也跟着乖乖道，“谢谢伯母。”
　　路芳华笑着点头，她瞧着两个人，一瞬间忽然就觉得他们很登对，越看是越满意。即便年岁差了这么多，但没准这就是天意呢。
　　顾山和路芳华走后，这屋子就剩下两个人了。
　　言小软不会解手上的扣，蔺域非低头帮他解开，并叮嘱道，“长辈送的礼物要好好保管，平时可以不用戴，之后去顾家要记得戴上，知道吗？”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哥送你的手表可以一直戴着。”
　　言小软低头看着他轻易把手镯取下来放到自己手上，乖巧点头，“我一直戴着呢。”
　　蔺域非笑了笑，捏一下他的脸，“真乖。”
　　第二天网上买的水果配送到家了，第三天，请的家教也到了。言小软一脸茫然，蔺域非才想起来，有点抱歉道，“哥哥最近有些忙，就给你请了三个家教，忘记先跟你说了，抱歉。”
　　言小软忙道，“没事的哥哥，你先去忙吧……”
　　蔺域非最近是真的有些忙，没怎么多说便进了书房，留下言小软和一位女老师面面相觑，那位老师戴着眼镜，看着有三四十多岁，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严厉，笑起来就亲切温婉，她笑着道，“小软是吗？我是徐泛，你叫我徐老师就好，蔺先生请了我们三位来给你当家教，因为时间有些紧，剩下两位在外地估计要明天才能过来跟你见面，嗐，你先别紧张。”
　　言小软岂止是紧张，他是紧张得过了头，除了蔺域非和顾山之外，眼前这位即将成为他时隔这么多年后接受的第一位老师，正式意义上的老师，没有任何情感上的连带，也不曾相识，完完全全是接受聘请后来教他的老师，就跟从前在学校里的那些一样……
　　徐泛见他冷汗都冒出来了，也不敢开口讲话，笑得更加温柔，“没事的，别紧张，你很害怕老师吗？”
　　他们第一次见面，徐泛不觉得自己自己恐怖到这种地步，而且雇主也说了，他的弟弟很内向，不太敢跟人接触，是因为小时候有过心理阴影，至于是什么样的阴影一直到他成年也挥之不去，蔺域非没说，徐泛当然也不会想到其实蔺域非也不是很清楚，他不敢太强硬，所以到现在也没问出什么来。
　　这样的情况显然蔺域非也不知道，因为他完全没跟徐泛提到过，徐泛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慢慢道，“小软，别埋着头，你看，我是你哥哥请来的老师，我跟他一样希望你能更好的学习，有更好的人生，别怕。”
　　徐泛没想到教学还没开始她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难题，但是好在她提到蔺域非，言小软渐渐从那种过度紧张导致的身体机制强制自我保护中脱离出来，他再次抬起头，已经脸色发白，浑身都是汗。


第五十七章 为什么
　　“曾经有老师欺负过你吗？”见言小软逐渐情绪稳定，徐泛试探着问道。
　　言小软顿时身体僵硬，不自然放在腿上的双手猛地攥住裤子，一瞬间，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阳光刺眼的午后……身边一张张人脸，却扭曲得像鬼怪一样盯着他，在他身边嘶吼叫嚣。
　　“…小软！言小软！”
　　言小软忽然清醒过来，下意识摇头道，“没、没事，我没事……”
　　徐泛脸上已经布满担忧，“真的没事吗？我刚才看你好像一下子魔怔了，我去找你哥哥…”
　　“不用！”言小软按住她，着急道，“我、我没事，不要、不要打扰他！”
　　徐泛慢慢坐回去，她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小软，不是所有的老师都会把教书育人当成己任的，他们是人，没有人们口中说得那么高尚，他们会发怒，会自私，会把自己心里的恶意强加给别人，你只是遇上坏人了，坏人是不分职业、种族和性别的，可你还有个对你很好的哥哥，你知道吗，一开始我是没有当私教的打算的，但是你哥哥为了你很努力地在争取，甚至找上了我那几个已经很久没有联系的老同学，你是不知道他们脾气有多古怪多难求，但你哥哥就是做到了，哪怕是为了你哥哥，你尽量走出来，不要陷在过去，好吗？”
　　言小软听着她的话，眼眶渐红，过了很久才轻轻点头。
　　徐泛松了一口气，随后笑道，“那么再给你详细的介绍一下，从今往后我会负责你的数学、物理和化学这三门功课的教学，即将教你语文、历史和英语的老师是许长赤，政治、地理和生物将由程素老师负责，明天你就会见到他们了，不用紧张，他们既然已经答应了蔺先生，就一定会好好教导你，如果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好，欢迎你提出自己的想法，一对一辅导不比大课堂教学，我们之间需要培养足够的默契，这样今后的学习和教学才会越来越顺利，当然，你也可以跟你哥哥告状，偷偷告诉你，许老师最怕扣工资了。”
　　言小软很给面子地笑了。
　　徐泛不愧是教学经验最丰富、省市内顶尖的优秀教师，她迅速在言小软能够接受的程度内让他朝自己打开心扉，然后调整好状态正式进入讲学。第一堂课通常是不讲书本上的内容的，徐泛先告诉他今天会给他安排三门科目的考试摸摸底，再根据徐泛所掌握的他的大概学习情况来安排后续的学习进度，蔺域非的要求是言小软必须在一年内学完整个初中的知识，然后参加明年的中考，此前他已经帮言小软巩固过进度了，剩下的对于徐泛等人来说，并不难，只要言小软配合好，徐泛现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她不仅能让言小软顺利达到参加中考的要求，还能让他考上一所很好的高中。
　　下午，徐泛拿着言小软写完的三张卷子，题目都是她出的，她大致看一眼分数就已经出现在脑海了，跟蔺域非说的并无二致，保守而不出挑，然后她敲门进了书房，在里面跟蔺域非聊了一会，跟言小软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
　　言小软在厨房准备晚餐，过了很久，蔺域非下楼，他悄悄走到言小软身边，言小软正在偷吃一片切好的火腿肠，被蔺域非逮住，言小软慌张了一下，把吃的塞进嘴巴里，然后又拿起一片递给蔺域非。
　　蔺域非挑了挑眉，“贿赂我？”
　　言小软愣了一下，嘿嘿笑道，“是呀。”
　　蔺域非低头，就着他的手叼走那块火腿，道，“好吧，我接受你的贿赂。”
　　蔺域非摸摸言小软的脑袋，掌下的少年眉眼温软，为他洗手做羹汤，蔺域非看着，忽然觉得很满足。
　　等吃完饭后，蔺域非才把人叫到身边坐下，问道，“今天见到家教老师了，觉得怎么样？”
　　言小软道，“很好。”
　　蔺域非又摸摸他，道，“抱歉，哥哥最近有些忙，的确是忘记跟你说了，我给你请了三个高中老师，都是市里最有名的，而且他们曾经彼此是同学，配合度会比一般的私教高很多，我和顾老师毕竟已经离开高中生活很久了，对于现在的中学教学和考试政策会没有他们专业，你以后就跟着他们学，知道吗？明天那两个新老师过来，哥会陪你一起上一节课，不用紧张，这是在自己家里。”
　　言小软捏着手指，知道蔺域非为了请他们一定又破费了很多，他都不知道他这辈子，能不能还得上。
　　蔺域非现在对他也算熟悉了，见他这样就知道他现在心里又在想什么，无奈道，“你安心念书，尽力考出好成绩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我还希望你能够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毕业以后来我公司给我帮忙，有一些事情，总得要亲近的人去办我才放心。”
　　言小软张大眼睛，“真、真的吗？我真的能够……帮到你？”
　　蔺域非没有半点压力地道，“嗯，当然现在的你还完全不行，所以要好好读书，学好知识，知道吗？我公司正是缺人才的时候，你要继续努力，别让哥失望，也别让哥久等了。”
　　言小软有被狠狠激励到，板直身体郑重道，“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蔺域非眼含着笑意点头，然后就见这人脑袋低了低，只给他看一个乖巧的发旋，等再抬起头时，那张脸上已经是全然不同的神情，他像是急于试探，又担忧着什么不敢开口，最后只能小声地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蔺域非在那一瞬间忽然收起了笑意，他没有看言小软，平静道，“没有为什么。”
　　言小软开始不满意他的回答，身体不由自主地挪近了一点，追问道，“是、是把我当成你失踪的弟弟了吗？”
　　蔺域非看向他，无奈强调了一遍，“没有，你是你，他是他。”
　　言小软问道，“真的吗？”他再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先前的受宠若惊，有的只是怀疑和不能相信。
　　他执拗道，“那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他其实已经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差点就要直接问出口了，可是他保留着最后那点退路，不敢大步迈前，却让蔺域非有了还能纠结的余地。
　　蔺域非有点不耐烦地捏了捏他的脸，催促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去睡觉。”


第五十八章 挑动
　　言小软没敢问出他真正想要问的，蔺域非也没给出一个回答，这让人心里沮丧极了。
　　言小软第一次尝到因为感情悸动而失眠的滋味，一直到后半夜，才抱着忐忑又仍饱含期待的心情迷迷糊糊地睡去。
　　他不知道的是，蔺域非也在同样一个风清月明的晚上睡不着觉。
　　跟言小软的焦灼和辗转反侧不同，蔺域非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姿势极其标准地睡着了一样，但实际上他睁眼盯着天花板，一夜都未能合眼。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言小软试探着朝他迈出脚步时，他心里慌了一瞬，然后产生了抵触。
　　……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人不应该太贪心，等他把言小软养大，等小孩有了自己的生活和事业，一切到了那个时候再说。
　　第二天新的家教来了，是两个男人，一个笑得有些吊儿郎当，另一个则是一派严肃不苟言笑。蔺域非答应了要陪言小软上第一节 课，暂时放下了公司那边的事情，然而言小软心不在焉，也没有再出现一开始见到徐泛时那种过激反应。
　　蔺域非对于言小软一向很关注，见到他情绪低落，虽然知道是那天晚上谈话的缘故，但还是忍不住想再找他聊聊，但是公司那边催得急，一来二去就给耽搁了，等再想起来时，已经是两个多星期之后的事了。
　　言小软在这期间一直很乖，蔺域非出完差回来，还在门口换鞋，听到动静的言小软就已经跑了过来，“哥哥！”
　　怀中闯入一个柔软的人，蔺域非被撞得身体晃了一瞬，然后稳稳接住，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味道传来，忽然让这几天平常的出差变得像是在外漂泊流浪，心脏却在这一瞬间有了回归之处。
　　安静地拥抱了好几秒，蔺域非才后知后觉地将言小软推开了些，像个长辈一样摸着他的头询问，“这几天我不在有好好学习吗？”
　　言小软用力点头，“昨天又考试了，徐老师说我进步很大。”
　　蔺域非笑了笑，带着他往客厅走，“那很好，哥哥这次签了个大单，又挣了不少钱，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哥给你买。”
　　做生意盈缺都是寻常，蔺域非从来不喜欢跟别人说什么，但这次却忽然想让言小软知道，这股展现欲出现得有些莫名其妙，刚说完蔺域非就有点后悔了，好幼稚，他都三十岁的人了，这会怎么一点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
　　但是看见言小软惊艳崇拜的眼神，心里那点悔顿时烟消云散，他的笑意止不住外涌，捏了捏言小软的脸道，“别看了，哥脸上没东西，你想要什么？”
　　言小软摇头，刚要说话，可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看蔺域非的眼神也顿时变得奇怪深沉，然后脸颊鼓了鼓，突然转过身去不理人。
　　蔺域非被他这一番操作弄得有点懵，搞不明白这好好的忽然是怎么了，他俯身凑过去，“软软，怎么了？”
　　言小软低着头，根本不理他，从背影都能看出这只兔子现在有多生气，蔺域非莫名其妙，眉头不自觉皱起，“说话，怎么回事，忽然生什么气？”
　　言小软背对着他大声道，“你骗我！”
　　蔺域非一头雾水，拽着他强硬逼他转过身，“我骗你什么了？先把话说清楚，不许自己生闷气不理人。”
　　言小软又气又伤心，嗓音里也含了浓浓的委屈，“你的公司根本不需要我，我现在连高中都没考上，再过几年也不会有资格，你能带着你的公司一下子挣很多钱，你身边根本就不缺人才，你就是骗我的，我这么没用，连智能手机都不常用，怎么可能去你公司坐办公室用电脑，我都不懂……你根本不需要我，一直以来都是我依靠你，我就是一个卖烤串的，什么学历都没有，你干嘛要这样对我，我又还不起，你让我怎么办……”
　　蔺域非听着听着心里的火气越来越盛，他都要忍不住骂人了，可是他什么都没做，言小软自己已经难过地哭了，蔺域非看他一边贬低自己一边掉眼泪，这么可怜，一口恶气咬碎了牙又咽回去。
　　他捧起言小软的脸，帮他擦掉眼里，冷着脸道，“我供你读书，给你请家教，就是为了让你这样妄自菲薄的？你想要还我的恩情，可以，我接受，但要等到你有能力的时候……你不要一直这样惶恐忐忑，我对你好是我心甘情愿的，不会说收走就收走，你不用担心，先听我的好好学习，不要再想你怎么亏欠我的，行吗？”
　　言小软摇头，他已经陷在情绪里，没有办法理智地听蔺域非说话了，他忽然抱住蔺域非，脸颊在他胸口前蹭，眼泪都蹭在了蔺域非的衣服上。
　　蔺域非略微松了口气，抬手把人抱住，他以为小孩子的脾气大都如此古怪又来去得快，没什么道理，最后却还需要人哄着，他就当言小软是心里委屈了想跟他闹，偶尔这样胡闹一下，他宠着倒也就罢了。
　　但是这口气没松到底，他就被一只往下摸的手刺激得浑身一震，猛地握住那只作乱的手腕。
　　“言小软！”蔺域非这下是真的被他惹火了。
　　他举高言小软那只手，表情有些恐怖，“这是谁教你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让你好好读书，你都给我学了些什么？！”
　　言小软低着头不说话，蔺域非更加生气，他拽着言小软一路上楼，把人推进房间，冷道，“你下午不用上课了，就给我待在房间里反思，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我再放你出来。”
　　门‘哐’的一声重重甩上，随后安静一会，又响起来钥匙转动的响声，蔺域非是狠了心要让他在房间里思过，就绝对不会给言小软偷偷溜出来的机会
　　关门的重大声响下了言小软一跳，锁门的声音又让他毛骨悚然，他知道自己犯了错，惹蔺域非生气，可他偏执地不肯悔改。
　　一扇门的阻隔让里外两个人都有了冷静的余地，但是他们谁都知道，这件事过不去了。


第五十九章 搬家
　　周末银行来往的人多，等排队叫到号时，谢七白靠着蔺墨玖已经睡熟了。
　　蔺墨玖小心地把他的身体摆正，然后起身去柜台。没一会，谢七白就醒过来了，他懵懂地看了看四周，看见某个柜台窗口前的蔺墨玖时才慢慢想起来，今天他们是来取钱的。
　　蔺墨玖的记忆在慢慢恢复，但好在别的一切都还很模糊，银行卡密码倒是想起来了，可把谢七白激动得，他现在睡意立马就散了，望眼欲穿地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般长，一分一秒走得极慢，那位帅哥终于起身朝他走过来。
　　谢七白跟着紧张地站起来，连他发奖金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脑子一抽，隔着大老远就开始激动地叫，“老公！”
　　蔺墨玖吓了一跳，四周已经有不少人惊讶地看过来，他皱眉低呵道，“别喊！”
　　谢七白连忙闭上嘴巴，“嗯嗯！”
　　然而下一秒，他就突然尖叫了一声，然后脱了弓的箭矢般嗖的一下跑到蔺墨玖身边，连忙把他的手挡住。
　　可笑！哪有人掐着砖头一样厚的钞票大摇大摆走路的，这种人不是狂妄就是傻*，这么傻的人居然是他老公！
　　谢七白恨铁不成钢地迅速打开包把他手里的砖块钱塞进去，一看，他另一只手上居然还有！谢七白又是兴奋又是心痛的，这要是被人盯上那还得了！！新鲜的人民币！他都还没捂热乎呢！
　　谢七白拽着他的高富帅老公迅速逃离现场，丝毫没注意到蔺墨玖从一开始就思虑沉沉的脸色。
　　“哈哈哈哈我们有钱了！这得多少钱呀哈哈哈……不行不行，我得数数，一，二，三……”
　　回到家后，谢七白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两大摞钱掏出来就开始自顾自地高兴数钱。
　　蔺墨玖看他自个瞎乐了一会，忍不住道，“一捆一万，总共十万，不用数，你这样一张张数过去要数到什么时候？”
　　谢七白顿了一下，然后傻笑道，“哦哦好像是哦，我太激动了……”
　　然而没一秒他就哼着锤了蔺墨玖一下，“你管我高兴呢，尽给人家泼冷水，一点情调都没有。”
　　他嫌弃了一通蔺墨玖，但没过一会又笑嘻嘻地凑过来，比平常还要黏人，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也是真的，从没有上手摸过这么多钱，而且一想到这些钱他也可以用，谢七白就高兴地不得了。
　　他照着蔺墨玖的脸先赏了他两大口，然后勾着人的脖子撒娇道，“老公呀，这些钱你打算怎么花呀？”
　　介于刚才被某人嫌弃太直男太没情调，蔺墨玖这次先想了想，然后试探着道，“你有什么想法？”
　　回答正确！
　　谢七白毫不吝啬地在他嘴上重重亲了一下，然后道，“我想搬家，我们去好一点的地方，租更好的房子，好不好？”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偏离市区，处在边缘地带，谢七白每天上班都要坐公交晃晃荡荡人挤人地坐上好久才能到，而且这片小区贫瘠破旧，巷子幽深，治安混乱，警察也难伸手管，住在这里的几年谢七白已经遇上好几次抢劫的收保护费的，连家里的锁都被人翘过，但因为他家实在穷得发慌，连小偷也嫌弃，倒是没丢什么东西。
　　谢七白已经受够了，他住在这里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想着要搬走，可是低廉的薪水和高额债务压得他不得不住在这块脏乱但租金水电足够便宜的地方，他想过好日子，做梦都想，而过好日子最基本的前提是，他得有个像样的好住所，不至于奢华，但也不是现在这个破旧得跟简单温馨一点都不沾边的地方。
　　谢七白以为蔺墨玖这样的大少爷应该也是住不惯这种地方的，有了条件一定会跟他一样迫不及待地搬走，但是……
　　蔺墨玖没有说话，他沉默的态度让谢七白那颗激动跳跃的心脏安安分分落回原处，他甚至有点担心，会不会是自己太过越俎代庖，惹得蔺墨玖反感了？
　　他现在越来越害怕蔺墨玖这种沉默，怕他哪天忽然就恢复记忆想起一切，然后知道了自己是在骗他，他一颗心已经快整个放在了蔺墨玖身上，他想要依靠他，把想过上好生活的期望孤注一掷全都压在了蔺墨玖身上，这和他一开始的骗财骗色完全背道而驰，可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把心和依赖交出去了，等反应过来想收已经收不及时，他有点绝望地想，至少在蔺墨玖完全恢复记忆之前，自己还是有机会的，虽然蔺墨玖不说，对他也不像普通情侣一般亲近，但谢七白感觉得到，这人至少是把他当成了身边人的。
　　“老公？”
　　谢七白又一声呼唤，让蔺墨玖回过神，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他抬手扶平谢七白皱起的眉头，然后在这人担忧又期待的目光中，平静道，“行，改天一起找房子吧。”
　　谢七白一声惊呼，说不清是因为他同意搬家而高兴，还是因为那句‘一起’，总之他表达喜悦的方式总是那么直接，蔺墨玖被亲得满脸都是他的口水，微一眯眼，捏着人的下巴就开始反击。
　　谢七白愣了一下，主动权就在这顷刻之间落进了蔺墨玖手里，两个人相拥相吻，在狭小的沙发里相互磨蹭，很快燥火越烧越旺，谢七白眼尾泛红，抬手想把衣服脱了，被蔺墨玖摁下，他自己也止了好久才止住，分开后呼吸略重，但仍然清醒，他嗓子微哑道，“别乱勾火，等搬了新房子再说。”
　　在新家和在这里做完全是两个概念，谢七白不喜欢这里，蔺墨玖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属于两人的‘第一次’这种值得回味和回忆的事情，还是要留给合适的地方和时机。
　　谢七白就为了他这句话，风风火火做了午饭，连碗都没刷，就拉着男朋友出去找房子了。
　　然而，谢七白在市区里并没有什么人脉，他不知道租房区在哪，更不知道哪里的出租屋性价比高，托朋友介绍找的几个房子都不尽人意，谢七白有些气馁。
　　蔺墨玖打完电话进来时，谢七白正因为这个房子依然不满意而蹲在潮湿的墙角画蘑菇，蔺墨玖懒洋洋地双手插兜靠着墙，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
　　谢七白一脸羞愤地瞪过去，吼道，“笑什么笑！不许笑！你不帮忙就算了还笑我，我看你根本就不想跟我一起搬新家不想跟我过了……”
　　他说着就自己委屈起来了，被蔺墨玖一把拉起，男人无奈道，“我好像什么都没说……算了，一会再给我定罪吧，走吧。”
　　谢七白被他牵着手浑然不觉，疑惑道，“去哪里？”
　　蔺墨玖带着他头也没回，“去看我们的新家。”


第六十章 新家
　　光透过翻飞的白色窗帘照进来时，谢七白有一瞬间晃了眼。
　　他愣愣地踩着那道即将燃尽的光线，慢慢穿过客厅走到阳台边，这比他小时后爬过的村里那颗参天的古树还要高，这时候太阳也快要从山的那头落了，他们好像就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高飞的鸟就在头顶不远处，好像他抬手就能碰到天空。
　　周围尽是高楼耸立，但阳台的视野非常广阔，谢七白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尽情眺望着远方。
　　“就要这了！”
　　蔺墨玖正在客厅和中介谈话，他对于这间一房一厅，带独立洗浴和厨房，以及一个阳台的小地方还是有些不满意，正想再多挑几个去看看，冷不丁就听见谢七白在外头那喊，两人同时转过去看他。
　　谢七白兴奋得脸都有些红了，跑过来抱住蔺墨玖的手臂，也不顾有外人在场，仰头眼神期待道，“我好喜欢这里，我们就住这里了好不好？老公好不好~”
　　中介没想到两人是这种关系，轻咳一声撇过头去，蔺墨玖倒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外人和谢七白置气，他被谢七白盯着看了一会，发现自己有点受不了这种眼神，原本心里那点不满忽然消散，再一看这间屋子倒也悄然可爱了起来。
　　“好吧。”蔺墨玖道。
　　谢七白一声欢呼，高兴得像个小孩。
　　蔺墨玖很快办好了手续，中介都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定了，这才看了一套房子，他很爽快地直接给了蔺墨玖钥匙，包揽了剩下一些琐事便走了。蔺墨玖原本打算过几天再搬的，但是架不住谢七白今天就想住进来，于是两人又回了一趟原来的住所。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两人东西都不多，谢七白勉强装满一个行李箱，剩下的东西他都不想要了，小气如他，头一次这么浪费，然而蔺墨玖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显然他也是赞同的。
　　谢七白给房东发了消息，并把还没过完的这一整个月的房租都交了，也就两百块钱而已，还是月结，是真的便宜，也由此可见谢七白在此之前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
　　新房子现在还是空空荡荡，两人理所当然地来到了家居城，一起挑了一张大床，买了床垫、被子，然后因为一张沙发起了小争执，最后是谢七白无理取闹获胜，蔺墨玖眼睁睁看着他签了一张奇形怪状王座似的纯白色小沙发，嘴角抽了抽，但碍于谢七白的脾气还是没再说话。
　　冰箱也买了，茶几餐桌凳子等等也都买了，谢七白仗着老公有钱，一次性买了个过瘾，终于体验了一把有钱人大手大脚的乐趣，最后搬家公司分了好几拨人把这些大件物品送到他们的新家，谢七白指挥他们按着自己的心意布置，蔺墨玖站在他身后，谢七白感觉自己像是狐假虎威，但一想到老虎愿意低头让他坐在背上，狐狸的腰杆就挺得更直了。
　　等人都走后，谢七白趴在蔺墨玖胸口装虚弱，“老公，我肚子饿。”
　　蔺墨玖促狭一笑，“那一会不去超市了？”
　　谢七白立马抬起头道，“去！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呢，柴米油盐酱醋茶洗发水沐浴露锅铲水壶杯子……我还没买过瘾呢，咱们走吧，得抓紧时间不然一会太晚超市该关门了。”
　　蔺墨玖往沙发里缩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居然引祸上身，他道，“明天再去吧，好累，我伤还没好。”
　　谢七白才不信他的鬼话，上次去周老那检查的时候就已经快好得差不多了，蔺墨玖体质好，伤也好得快，谢七白撇嘴道，“你不会是不行了吧？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蔺墨玖和他干瞪眼，片刻后他咬牙笑着起身，“行，一会你别跟我喊累。”
　　谢七白当做没听见，高高兴兴牵着男朋友出门逛超市了。
　　繁华之处的大超市果然和谢七白曾经见到的完全不能相比，琳琅满目的商品层出不穷，谢七白经常看着看着就走偏了路线，每次都被蔺墨玖揪了回来，这人面无表情道，“别乱跑，我可不想一会听着广播去找你。”
　　谢七白想反驳，但他刚要开口，广播就响起来了，“请吴临小朋友的家长来一下一楼广播站，您家的孩子正在找您——”
　　谢七白，“？？”有被内涵到。
　　蔺墨玖也愣了一下，随后笑得停不下来，好不容易止住了，他半开玩笑半严肃地道，“你听见了？这里一般是丢大的，所以跟着我别再乱跑。”
　　信你个鬼，谢七白在心里吐槽，但还是听了话没再自己乱走，他们逛了一大圈，基本上将一些必需品都买齐了，谢七白迫不及待地推着推着往零食区跑，蔺墨玖拦都拦不住。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谢七白一路扫荡，泡面薯片辣条瓜子等等等等，进货似的看也不看就往推车里扫，等到丢完一包泡椒凤爪，他回头瞧了眼，蔺墨玖正将那包凤爪妥妥地放回原位，而本该满满当当的推车里空得可怜，两人面面相觑，画面静止了一瞬，最后谢七白用力拍了几下车筐借此表达自己的愤怒。
　　蔺墨玖淡淡道，“手不疼吗？不许吃垃圾食品。”
　　谢七白看他不爽，气道，“要你管！我吃垃圾食品长大的！怎么了！我就要买！”
　　他说着，掏空了货架把推车塞了个半满，然后在与蔺墨玖的眼神对峙中，又默默把东西规规矩矩摆回去，他偷偷留了几包，伸出拍红的手掌给蔺墨玖看，委屈道，“老公，我手好疼…”
　　蔺墨玖就看着他一边装委屈一边又偷偷拿了包辣条放进推车里，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容忍了，他没好气道，“下次再干这种蠢事看我理不理你。”
　　谢七白笑嘻嘻地把手递过去，被那只大手握住捏了捏，然后跟着自家男人去买单。
　　超市要关了，工作人员看着站在收银台外边一动不动的两个帅气男生，好心提醒道，“唉帅哥，快走吧，一会要锁门了。”
　　谢七白这才动了动，无助地朝蔺墨玖道，“老公，这、这怎么办呀？”
　　蔺墨玖看着地上那八九个塞得不能再满的大购物袋子，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被谢七白磨得越来越好了，谢七白偷偷地往他这边瞧，蔺墨玖只无奈说了句，“我让你少买点，缺什么以后再来，你听我的了吗……算了，我叫辆车。”
　　等蔺墨玖来回两趟把东西全都放进出租车后，身后的超市关了，灯光落下，人群散尽，周围一派空荡安静。蔺墨玖坐上车，谢七白凑过来抱他撒娇，“老公你真好~”
　　蔺墨玖‘嗯’了一声，道，“我也觉得。”
　　谢七白‘噗’的一声笑了，“你有点不要脸。”
　　蔺墨玖也轻笑一声，感受到肩膀上有人靠过来，闭上眼道，“跟你学的。”


第六十一章 接纳
　　谢七白在车上差点睡着，迷迷糊糊被蔺墨玖毫不怜惜地摇醒，“别睡，到了。”
　　谢七白睡到一脸懵懂跟他下了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就开始生气，“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我，让我多睡会怎么了！这么粗鲁把人家摇醒，就不会抱我回去吗？”
　　蔺墨玖也是觉得好笑，打开出租车后备箱问道，“我抱你回去，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谢七白一点都没有消气，想了想还是气得慌，把蔺墨玖丢下转身就走，“我才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他自己走了好长一大段路，然后又一声不吭掉头回来，蔺墨玖把东西都弄下来，出租车就开走了，他看着谢七白怒气冲冲地走，又一脸不爽的地回来，从地上拎起三个大袋子转身又走，蔺墨玖好笑地看着这人的举动，忽然就觉得……他有点可爱。
　　谢七白起床气还没消，拎着沉重的袋子走路有些摇晃，他在心里想着后面那家伙要是不追上来哄他，自己今晚就不会再理他了！结果刚想完，就听见后面一阵塑料袋窸窣的声响，他扭头，蔺墨玖的吻刚好落了下来。
　　……这好像还是蔺墨玖第一次主动亲他。只轻轻碰了一下，转瞬即逝，却在谢七白心底掀起了巨大的涟漪。
　　蔺墨玖笑道，“怎么走这么快？你有起床气？”
　　谢七白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已经在心里屈尊降贵原谅了他，哼道，“我又没有起床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两人都是睡一张床的，谢七白好像还真的没有起床气，蔺墨玖想了想，问道，“那就是单纯生我的气了？好莫名其妙。”
　　谢七白瞪他，“你说什么？”
　　蔺墨玖笑了一下，“没什么，你不饿吗？我点了外卖，一会把东西拎上去应该久能送到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谢七白的肚子就开始叫，谢七白咽了咽口水，这会倒是乖乖道，“老公你买了什么呀？”
　　蔺墨玖道，“粥和清汤面。”
　　谢七白表情呆滞了一下，然后撇嘴道，“我想吃烧烤。”
　　蔺墨玖怼他，“大半夜吃什么烧烤，想胃疼进医院直说。”
　　谢七白又开始生气，“你会不会说话！”
　　蔺墨玖改口道，“要是你肚子难受我会心疼。”
　　真上道，谢七白满意了，道，“粥就粥吧，饿死我了，老公快点，我们回家了。”
　　填饱肚子，谢七白眼皮已经在打架了，蔺墨玖不太会收拾，那堆购物袋只能等着明天谢七白来处理，他脱了上衣进浴室去洗澡，谢七白已经躺在新沙发上昏昏欲睡，蔺墨玖没打算叫他，反正这人不洗澡就爬上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都快习惯了，都是男人，糙点倒也没什么，第二天起来谢七白自己会先受不了，然后一阵倒腾把自己收拾干净。
　　客厅的灯光很亮，身下的沙发也比从前的舒服，谢七白昏沉了很久最后却还是没有睡着，揉着眼睛起来了。
　　浴室里蔺墨玖刚从浴缸站起来打算擦身，谢七白就迷糊地一边脱衣服一边走进来，蔺墨玖愣了一下，立马坐回浴缸里，他们俩虽然同床共枕那么久，但却还没有‘坦诚相见’过，谢七白脱到只剩下一条底裤也反应过来了，透过闷热的白色雾气，两人四目相对。
　　谢七白只是僵硬一瞬，就恢复如此继续旁若无人地把衣服脱了，然后坦然朝蔺墨玖走过去，一脚跨进浴缸里，“你洗完了？”
　　蔺墨玖往后退了退，背脊贴到了凉凉的瓷面，他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哑，他道，“……还没有。”
　　蔺墨玖盯着他光洁纤弱的背，没话找话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谢七白道，“睡不着，灯太亮了，一会你陪我……老公？”
　　蔺墨玖咽了咽，给出平时极少的回应，“嗯？”
　　谢七白忽然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帮我洗吧？”
　　蔺墨玖愣怔了一下，脑子里那根弦瞬间绷断了。
　　“……”
　　最后水花四溅，谁也顾不上洗澡了，蔺墨玖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才带着谢七白回到房间，门一关，一片昏天地暗的喘息。
　　谢七白昏睡过去后做了一个不太长的噩梦，梦见他坠了海，黝黑的海底一直巨大的章鱼朝他游过来，八条爪二话不说把谢七白勒住，谢七白身体动弹不得，由着他越勒越紧，勒得他快喘不过气……在海底能正常呼吸吗？还有，章鱼是会吃人的吗？
　　这两个问题还没想明白，谢七白就醒了。
　　他眯着眼看见阳光穿过轻扬的白纱透出梦幻的感觉，看见墙壁被刷得一片整齐的白没有污渍也没有残缺，后知后觉才想起来，他搬新家了，他跟着一个被他称为老公的男人，一起离开了那个曾经沼泽一样困住他的地方。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脖子上圈住的那只胳膊……难怪他在梦里感觉自己要被勒死了，原来是现实里有人想搞谋杀。
　　他想也不想往后击出一肘子，闭上眼睛哑声道，“……松开点，勒死我你给我守寡么？”
　　身后那人不知醒了没有，手臂倒是自觉地收回来了，然而随后又配合着另一只在谢七白胸口紧紧抱住，这绑架似的睡姿也是没谁了，怎么他以前就没发现呢？
　　谢七白还没完全睡醒，因而没等他想明白之前和现在的区别，昨晚欺负他的那孽障就又不安分了，配合着某人的动作想进他，谢七白瞬间睁开眼，转身就是一脚，然后坐起来毫不留情地一阵连环踹把那臭男人踹下床。
　　这一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谢七白扶着腰蹙眉，不敢再动了，床底下那因为下意识动作而遭殃的男人还一脸刚睡醒的懵，好半天才纳闷道，“……你踢我干嘛？”
　　谢七白看他这无辜的样就来气，拽着被子背对他又躺回去，“看你不爽！怎么了？”
　　蔺墨玖听着他有点嘶哑的嗓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以为是昨晚谢七白哭着喊停他没听所以这人生气了，摸上床偷偷帮他按了按腰，“还疼吗？”
　　谢七白想说要不换你在下边试试，然而转身看了一眼他就立马又转了回去，“…大哥，穿条裤子再说话吧。”要不然说什么都像在耍流氓。
　　蔺墨玖下意识捂了捂，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他盯着谢七白的侧脸，光打在那上头瓷玉一样白皙细腻，耳朵上还有一小圈牙印，现在还是红的，就像在害羞一样。
　　蔺墨玖笑了下，语气很轻地问道，“饿吗？想吃什么？”
　　谢七白这会又有点犯困了，嘟囔道，“…不吃了，困。”
　　他很快又睡着了，蔺墨玖坐在床上没动，就这么看着他，嘴角洋溢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笑意。


第六十二章 龃龉
　　谢七白不知道蔺墨玖是不是有什么处……雏鸟情结，总之那晚过后，他整个人就从平时在他面前还端着面子又冷淡的大酷狼，瞬间变成一只见了他就摇晃尾巴凑过来黏人的大狗狗，就连他坐沙发上数个钱，这家伙也要从后头抱着他，下巴压在他肩膀上，也不说话，就看着。
　　谢七白无语道，“……你之前不是还嫌弃我数钱的样子太傻了吗？”
　　蔺墨玖懒散道，“有吗？我没说过。”
　　谢七白道，“你没说，你眼神嫌弃了。”
　　蔺墨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用眼神以示清白，“没有，你很可爱。”
　　谢七白，“……”
　　这种随口即来的夸奖谢七白这几天都听无感了，一开始心情还是挺激动怪不好意思的，但在发现这人说这些腻死人的话都是有企图的之后，他就只想翻白眼了。
　　他停下数钱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把衣服里那只手揪出来，道，“请你老实一点，我在干正事。”
　　“……这算哪门子正事。”看见谢七白不满瞪过来，蔺墨玖熟稔地转移话题，“你不想吗？”
　　谢七白现在已经懒得问他想什么了，果断道，“不想。”
　　蔺墨玖皱了下眉，并不轻易放弃，“真的不想？”
　　谢七白数着钱，敷衍道，“真的，千真万确。”
　　蔺墨玖眉头皱得更深，捏住他的下巴把他脸掰过来，“为什么？你觉得不够爽吗？还是嫌我不够大没让你满意？”
　　谢七白暗骂一句，顿时觉得这人比自己还不要脸，“不是，你能不能别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想着那档子事啊？”
　　蔺墨玖正经道，“没有那么长时间，但我想做是正常的，你是我老婆，我想*你也是应该的。”
　　谢七白努力推开他凑上来的脸，咬牙羞愤道，“你敢不敢说点不带打码的词！不行！没门！老子伤还没好呢！”
　　蔺墨玖明显不信，“这都几天了，我看看？”
　　谢七白挣扎得就像个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但还是阻止不了力气本就比他大的男人，他最后气到破罐子破摔，站起来吼道，“我帮你！我帮你行了吧！操！”
　　蔺墨玖眼睛发亮，谢七白连忙道，“用别的方法！别想再碰我那里！你技术烂死了，做一次疼我好几天，牲口似的拉也拉不住……”
　　蔺墨玖倒是不介意他说自己技术差，差可以多练，练多了就好了，但他疑惑道，“别的方法？”
　　谢七白一言不发，沉着脸把人拉进了房。
　　四十多分钟后，蔺墨玖仰起头，露出性感的喉结，他咽了咽，嗓子却干得越发厉害，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闷哼一声。
　　谢七白感觉被他抓得头发掉了不少，头皮一阵麻一阵疼，气死他了！但见蔺墨玖眼神沉沦，一派餍足，他哼了声没说话。
　　谢七白惦记着沙发上的钱，转身就打算走，却被蔺墨玖一把抓了回去，这人又缠上来了，比之前还缠得厉害，蹭他的脸、脖子和头发，一下下地亲他，声音沙哑性感，“再来一次，小七。”
　　谢七白刚要挣脱，听见那个称呼身体僵了下，忍不住摸了摸耳朵，蔺墨玖抓住他的手腕，亲了亲他的耳朵，性感的嗓音就回荡在他耳畔，“小七，老婆，再给我来一次。”
　　……操。
　　这威力可比他前几天第一次夸自己那会要大得多了，当然，效果也要好得多，好到谢七白心甘情愿再次在他面前蹲了下去。
　　等谢七白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他睁着眼腰酸背痛地在床上躺了一会，随后气愤地拍被子，暗骂自己色令昏君。
　　蔺墨玖应该是时不时就过来看他一眼，他进房间没开灯，借着客厅的光亮见这人睁着眼一动不动还吓了一跳，道，“在想什么呢？我煲了汤，起来喝点？还能……坐起来吗？”
　　这问题问得，谢七白想咬死他，他没好气拆穿道，“就你？还煲汤？是不是打算毒死我再找个更听话的？”
　　蔺墨玖无奈道，“……点的外卖，别生气了，你怎么总生我的气，我不要什么听话的，我就要你，来，老公抱你起来喝汤。”
　　虽然谢七白还没残废到那地步，但是被人伺候的感觉还是不错的，他抬起一只尊贵的手，任由蔺墨玖抱起他走向客厅，不得不承认，蔺墨玖身材没的说，体力也是好得惊人，除了技术差点，但奈何先天条件太雄厚，比谢七白曾经见过的不知好到哪里去，他其实很满意，但是不能被蔺墨玖发现，小情侣之间有点小的打闹摩擦日子才耐过耐长久，这些都是经验之谈。
　　经验归经验，心里得意是一回事，但被人点名说出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蔺墨玖贴心地给他盛了一碗满是鸡肉的汤，状似随意地道，“我发现你的技术很好啊，不管是下面，还是上面，都完全不生疏，就好像练过很多次一样……”
　　谢七白顿时一口汤喷了出来，蔺墨玖就坐他对面，但他反应很快躲得及时，没有被喷一脸，他抬手擦了擦脸颊旁溅到的几滴汤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谢七白，“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谢七白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去拿纸巾擦嘴的时候手都有点抖，他努力装作镇定道，“…我在你之前交过男朋友，自己也看片，会跟着学，所以，所，所以这没什么……吧？”
　　蔺墨玖沉默片刻，问道，“几个”
　　“什么？”谢七白愣了下，蔺墨玖抬眼他就立马紧张地反应了过来，道,“没、没几个，也就三四个吧……”
　　蔺墨玖不爽地‘啧’了声，随后道，“最好就三四个，你要是敢骗我……那我呢？”
　　谢七白背后冷汗都下来了，这会反而镇定了不少，“你没跟我说过，我不知道，但应该是没有。”
　　肯定没有，谢七白混迹这么久，就没见过比蔺墨玖还生涩的，食髓知味成这个样子，要说他之前有过什么人谢七白肯定不信。
　　蔺墨玖道，“所以这段时间是我们交往以来第一次做？”
　　谢七白在心里打鼓，生怕他想起什么来，但在这件事情上他根本不好糊弄，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蔺墨玖没说话了，只是沉默喝着鸡汤，谢七白现在根本喝不下去，他忐忑地等了很久，见蔺墨玖始终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现在是……嫌弃我了是吗？”


第六十三章 送玉
　　蔺墨玖终于抬头看他，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道，“什么嫌弃？”
　　谢七白别扭道，“就是……我在你之前有过别人，你刚才这么久都不说话，我以为你嫌弃我了。”
　　蔺墨玖道，“没有，我思想没那么保守，刚才想点事情而已，你别想这么多，只要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没别人就行，不然…”
　　谢七白松了口气，见他喝汤不继续说下去，反而挑眉道，“不然？”
　　蔺墨玖幽幽地道，“不然，你就死定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能算得上恐怖，但谢七白这会胆子大了，嘴巴又开始停不住，“怎么个死法？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蔺墨玖和他对视一眼，笑了，“再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谢七白却夸张道，“不会吧，你老实告诉我你刚才想什么呢？想起什么来了？靠，你之前神神秘秘的不会是混黑的吧？”
　　蔺墨玖无语地看他一眼，道，“想什么呢，我是正经人。”
　　谢七白道，“你心里正不正经谁知道呢……嘶，别往我碗里夹菜了，我还要喝汤呢！”
　　喝完鸡汤又吃了不少肉，谢七白盘坐在沙发上继续自己的数钱大业，一边数一边叹气，“你说你干嘛要取现金啊，去看看卡里有多少钱不就好了吗，又不是不记得密码，存在卡里的时候不觉得，这一花现金居然发现钱这么不经用……”
　　他自己在一旁叨叨半天，蔺墨玖坐在一旁耍手机没吱声，谢七白把剩下的钱收好，然后蹭到蔺墨玖那边在他肩膀上趴着，有点忧愁道，“过几天得去找工作了，不然我们只出不进剩下这些钱也撑不了太久。”
　　他多想这时候蔺墨玖用平淡又壕无人性的语气对他说银行卡里有钱，大把的，不用出去工作了我养你吧……谢七白这么想着，也就用这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蔺墨玖看了。
　　蔺墨玖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无奈放下手机道，“我就记起来那一张卡的密码，其它的试过了，密码不同。”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谢七白试探着道，“……卡是你本人的吗？如果是的话，我们只要拿上身份证去银行验证一下，再改个新密码就好了。”
　　蔺墨玖又打开了手机，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有点慌乱地刷着上面的内容，眼睛没在看，语气倒还是镇定，“当然是我的，但是我不想去，等我慢慢想起来再说，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
　　他怕谢七白再问，进房间找到剩下那两张银行卡把它们都给了谢七白，“先放你那吧，等我想起来了你都可以用。”
　　谢七白一下子被巨大的幸福冲昏了头脑，连忙把卡接过来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惊喜傻笑道，“真的吗？卡里有多少钱呀？我都可以花嘛？”
　　蔺墨玖见他这么开心，心里难得有些内疚，“…不记得了，可以，等我想起来把密码告诉你。”
　　谢七白踩着沙发站起来，往蔺墨玖身上一跳，蔺墨玖被他的冲劲压得退后一步，但很快就站稳牢牢抱住了他，谢七白高兴的时候毫不吝惜自己，又亲又蹭的，拽着蔺墨玖的衣服往卧室扯，“走！老公！回房间，我们再大战三百回合！”
　　蔺墨玖笑得有些无奈，“刚吃饱饭就剧烈运动，你肚子里还能塞下别的东西？不然出去走走消化一下？”
　　谢七白拍了色狼一巴掌，想了想，道，“也行。”
　　住进新房子总得要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这个小区看起来虽然不是特别高档的那种，但绿化做得好，夜里还有保安巡逻，谢七白感觉特别棒，高高兴兴踩着人字拖就出门了，相比之下，蔺墨玖要安静得多。
　　在附近的小便利店买了两根七八块的冰棒，谢七白也不那么心疼了，他牵着蔺墨玖，就好像牵着后半生的幸福生活，这种感情不加收敛，蔺墨玖当然感觉得到，他咬碎一口冰，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压力不止是那两张余额为零的银行卡，也来自于蔺墨玖忽然间记起的——他曾经拥有过，但后来又破产欠下巨额债务的公司。
　　“……要不要出来看一会电影？”
　　蔺域非站在言小软的房间门口，克制又有点尴尬地问道。言小软回头看他，然后摇了摇头，继续顶着台灯写作业，自打那天蔺域非把言小软关进房间说了那样一番狠话后，言小软就待在房间里头不愿意出来了，后来蔺域非偷偷把门打开，让他下楼吃饭，他也是一吃完饭刷完碗就又回了房间，甚至不叫他他就干脆饿着也不要出门，这倔强不屈的样子，把蔺域非气了好长一段时间，但他知道言小软没那个意思，他只是记住了蔺域非说的话，不想再出来惹他烦心而已。
　　可他又怎么会嫌他烦呢？
　　蔺域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时那件事言小软固然做错，但蔺域非作为长辈，对他发脾气还没有及时纠正引导言小软的心态，导致现在时机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也有错。
　　蔺域非坐在客厅，大灯都已经关了，只留下沙发旁一盏落地灯，屏幕上的电影正反映到精彩的情节，他却完全没有心思看。
　　他手里捏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在修长的手指间来回翻转了好多遍，最后握定，蔺域非把小礼盒放在茶几上，起身毫不犹豫地上了楼，房间门又被敲了敲，蔺域非站在门口，“软软，过来。”
　　言小软犹豫一下，起身朝他走过去，没等完全靠近，蔺域非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下楼，言小软不明所以，大部分感知都还停留在被蔺域非握住的那片肌肤上，脖子忽然一重。
　　蔺域非将红绳子打了个死结系好，后退看了看，脸上终于露出这些天唯一的笑意，“不错，这玉很衬你。”
　　言小软听见自己脖子上挂了块玉，连忙拿起来看，这是块小的近似长方形的玉牌，一面光滑，另一面刻有精细的图案，仔细一看，似乎刻的是什么字，但因为是繁体，字迹又太飘逸张扬，言小软一时没能认出来，还怪好看的，他不太懂玉，只感觉这块玉摸着十分舒服，小小一块却不失分量……一定很贵。
　　等他看向蔺域非，蔺域非忍不住问道，“喜欢吗？”
　　言小软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蔺域非给他东西他就要收着，不然这人就会生气，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点点头。
　　蔺域非眉宇舒缓，这些天心里的郁结之气在这一刻总算消散了不少，他将人拉过来，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那也不生哥的气了？我想那天的事，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第六十四章 和好
　　言小软东张西望，最后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就是不肯看蔺域非。
　　蔺域非知道这个小家伙根本就是想逃避，于是直接把电视关了，言小软瞬间委屈脸，蔺域非，“……”
　　他又默默把电视打开，继续放那场电影，只不过将音量调的很小，他道，“软软，我想知道你那天……你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不好说，对于蔺域非和言小软来说都是。
　　两人诡异地同时沉默了好久，最后蔺域非尴尬别扭得打算跳过中间过程，直接问，“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言小软在心里松了口气，按蔺域非给他的台阶下，“我知道了。”
　　蔺域非点头，“知道就好。”
　　他招手让言小软坐到身边来，叹道，“哥哥能明白，你经历的少，又是这样一个年纪，有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是难免的，但你年纪还小，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学习，等你到了哥这个岁数……也不行，太老了，等再过个几年，你的重心就可以从学习上移开了。”
　　言小软不明白他说的岁数，下意识地拧眉反驳，“哥哥不老。”
　　蔺域非笑了，揉他的头用了点力，“只是哥哥不显老而已，你知道我们差了多少岁吗？十一岁，软软，哥哥已经三十岁了，你才是十几岁正好的年纪。”
　　言小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遗憾，他不知道他在遗憾些什么，总觉得跟自己有关，忽然很心慌，“不老！哥哥…男、男人三十一枝花，你才是最好的年纪……”
　　蔺域非没忍住笑了，他捏着言小软的下巴道，“这是顾山教你的？你别听他的，他不要脸，哥哥还要呢。”
　　两人都笑了笑，言小软试探着窝进蔺域非的怀里，男人没有拒绝，他有点高兴，蔺域非则是看着电影上那群正在校运会上接力跑的少年们，十分感慨，也不知道怎么就选了部这么青春的片子，他已经毕业许久，校运会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
　　有两个男生跑完就下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拥在一起偷偷接吻，外面是呼喊加油声鼎沸的校运会，他们藏在众人的掌声中亲吻彼此，蔺域非下意识去蒙言小软的眼睛，蹙眉快速道，“软软，上学的时候不可以早恋知道吗？你才十……你虽然成年了，但是不可以，要是以后有什么人追你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哥，听明白了吗？”
　　他看着画面上那两个年纪相仿，情窦初开的小孩亲密就觉得无比扎眼，要是以后言小软上了高中上了大学，也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简直不敢想！
　　言小软被他挡住眼睛，什么也没看见，只听得见电视传来的欢呼掌声，觉得有点奇怪，听到蔺域非这么说，他也就习惯性地点头，“明白。”
　　真乖，蔺域非抱着怀里的小孩，丝毫没发觉他们的动作其实比画面上那两人不遑多让。
　　隔阂暂时消除了，一连很多天蔺域非心情都很好，具体表现为他有时候出门，回来的时候总会给言小软带各种各样的小礼物。
　　日子过得很快，马上又到了开学，然而这一次蔺域非不打算带言小软去学校了。
　　“你就待在家里上课，把基础补上，跟着三位老师好好学习，等明年中考，哥送你去考场，你要考个好学校给哥哥看，好吗？”
　　“好！”言小软应道，他其实去不去学校都无所谓，当初是蔺域非在那里，他便也在，现在蔺域非要他待在这，他就待着。
　　蔺域非又补充道，“过几天我会向学校递辞呈，当老师还是不适合我，不过川山大学无论哪一方面都还是不错，哥哥虽然不打算继续在那里教书，但却希望你以后能考上这所大学。”
　　言小软虽然诧异，但他对于蔺域非的决定一向信任不疑，他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这么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蔺域非忍不住笑着摸他的头，言小软的头发柔软而顺滑，摸他的时候总感觉在撸一只软乎乎的，舒服了会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声的小动物，这滋味简直让人上瘾。
　　言小软也忽然变得很黏他，洗完澡在客厅坐一会，打个电话的功夫，言小软就已经从楼上下来了，悄悄坐在他身边，蔺域非余光一瞥，将电话换了一边，微抬起手，言小软就自然地凑了过来，蔺域非把手搭在他肩上。
　　挂断公司打来的电话后，蔺域非捏捏言小软的脸，小家伙好像长了点肉，捏起来总算不那么皮包骨头似的可怜，但变化还是不多，小孩应该不是易胖体质，不然好吃好喝养了这么久，也不至于才长给他这么点肉。
　　“作业都写完了？”蔺域非问道。
　　“嗯！”言小软靠在他肩上，姿态慵懒，手里还拿着一包薯条，沾上番茄酱吃了没几根，被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手拿走了。
　　言小软眼神跟着薯条，却克制地没有伸手去抢，蔺域非撩开他额前的碎发，小家伙头发没完全吹干，这会摸着还有点湿意，蔺域非道，“最近这么喜欢吃零食？”
　　言小软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蔺域非倒没有怪他的意思，他对言小软道，“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最好不要再吃东西，如果肚子饿了可以煮点宵夜，像这种油腻上火的零食白天吃吃也就算了，晚上不好消化，还加重肠胃负担，日积月累下来容易得病，明白吗？”
　　言小软眨着眼睛，道，“那晚上喝咖啡也可以吗？冰水呢？哥哥，我刚才还看到你抽烟了…”
　　蔺域非，“……”
　　有点恼羞成怒的某人一挥手开始轰人，“上楼去睡觉。”
　　言小软没有听话，依旧抱着蔺域非的手臂懒懒地靠在他肩膀上。
　　蔺域非摸了摸口袋，一盒烟静静地躺在里面，他平时是不抽的，但偶尔也会有忍不住的时候，没想到难得抽一根烟，就被这小家伙给撞见了，他无奈道，“偶尔抽一根而已，我烟瘾不大，困了就先去睡吧。”
　　言小软摊开掌心，道，“那你把烟给我，我帮你保管。”
　　这是怕他偷偷地抽？蔺域非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人管的一天，挺新鲜的，但见言小软神情认真，笑了笑，还是把纸盒子掏出来给他了。
　　“好了，乖，去睡吧，晚安。”
　　“哥哥晚安。”


第六十五章 工作
　　那天谢七白说是这么说，但也没真的打算不去找工作就靠蔺墨玖养着，对于他来说，一份稳定的工作比什么都来得可靠，只是他没想到，蔺墨玖的动作会比他还快。
　　镜子里的男人身姿挺拔，一身深蓝色的西装硬朗帅气，然而他的眉眼天生自带一股阴郁，看着不太好惹，完全不像是要去面试的，要是表情再狠一点，估计HR都能瑟瑟发抖地主动给他递交保护费。
　　“我老公可真帅啊…”谢七白歪着身子靠墙，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就只有他能发出这么诚挚的赞美了。
　　但是他下一句又笑着吐槽道，“不过你看着像是去给人当老板的，人家真能收你当员工吗？”
　　“嗯，”蔺墨玖的状态很悠闲，他还对谢七白笑了下，道，“我跟那个经理基本上已经谈好了，后面他们老板也见了我，不至于从底层做起，今天算是正式入职。”
　　谢七白惊诧地眨了下眼睛，“……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这才刚知道然后你就马上要上班了？”
　　蔺墨玖回忆了一下，道，“这几天都是我出门去买菜，顺便约了个面试。”
　　谢七白呆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对‘顺便’两个字好像不是很能理解。
　　蔺墨玖穿西装打领带都很熟练，谢七白帮不上什么忙，便在一旁看着，“没想到哇大佬居然就在我身边，你去的是家什么公司？离咱们家有多远？那什么，工资一个月有多少呀？”
　　蔺墨玖打好领带了，他道，“一个小的网络公司而已，离家挺近，还行，先上一段时间，不合适再看，我中午十二点下班，打车回来十几分钟，记得早点做饭。”
　　谢七白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又笑嘻嘻凑过去追问，“还行是怎么个还行呀？我老公这么厉害，一个月起码有七八千块吧？”
　　蔺墨玖其实不太愿意谈钱，但奈何男朋友又是个财迷，他道，“既然我这么厉害，起码得再加点吧？”
　　谢七白眼睛都在发光了，对于他来说七八千已经是他故意往高了说了，毕竟蔺墨玖才刚进人家公司，还是新人，最开始工资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吧？但是听自家男人这平淡的语气，好像还不止？
　　“不会是万字垫底吧？不会吧老公？真的假的？其实就算你一个月挣一千三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你跟我说实话，真的假的呀？”
　　谢七白尾巴似的跟着人走到门口，还讨好地给人拿了鞋，蔺墨玖无奈道，“一个月一千三还怎么养你？真的，你老公有学历有工作经验，能力又不差，工资太低我也不会去。”
　　蔺墨玖说完，熟练地捂住熊扑过来的某位激动人士的嘴脸，避免出门前又被亲得满脸口水，他还提醒道，“记得给老公做饭，别让你老公下午饿着肚子去上班。”
　　激动人士疯狂点头，蔺墨玖直至进了电梯还能听见这位热情似火的嗓音，“老公早点回来我给你做大餐！亲爱的爱你呦么么~”
　　等电梯合上，蔺墨玖那张冷脸瞬间垮了，他捂了捂脸，心里想的全是……幸好电梯里除了他没别人了。
　　谢七白不清楚自家男人的内心活动，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买完几袋子菜回到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学历？工作经验？
　　这么说，蔺墨玖又想起来不少事情。
　　谢七白顿时有点忧心忡忡，他开始还觉得要是蔺墨玖记忆都恢复了，但还想跟他过下去他们就过，不想过了就拉倒，只要他给了救命的报酬自己立马就走。
　　可想是这么想的，这日子一旦接近了，谢七白却完全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干脆洒脱，要是，要是蔺墨玖真的讨厌他，不想跟他过了呢？他真的能拿了钱就一走了之，从此两个人形同陌路吗？
　　“嘶…”
　　谢七白心里愁云惨淡，一不小心切到了手指，他皱了皱眉，在屋里翻了好一圈才翻出一张创可贴贴上，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么一大堆菜他才刚刚开始，还真有可能等蔺墨玖下班回来了都吃不上一口饭菜。
　　谢七白暂时压下心里那些不愉快，专心给蔺墨玖准备大餐。
　　他这一专心，就专到了蔺墨玖下班的点，甚至等蔺墨玖打完车回来进了屋都还没有发觉。
　　正常人下了班后看见厨房有人在为自己洗手做羹汤一定都很感动，蔺墨玖并不，他只是莫名意识到事情可能会有点超出预期，他走过去，打开电饭煲一看，心道果然。
　　“这位谢先生，请问给我做的饭菜好了吗？”
　　谢七白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里还握着宰鸡肉的刀，他拍拍心口，有点着急，“快了快了，马上，你先把饭端出来吧，我炒个鸡肉马上就好。”
　　案板被砍得震了又震，场面十分壮观，谢七白这狂野的刀法蔺墨玖实在是不敢恭维，他夺过刀，忽然瞥见谢七白手指上的创可贴。
　　蔺墨玖盯了一会，握着他那只手捏了捏，还轻轻吹了口气，给人止疼似的，然后才淡淡道，“饭在哪？”
　　谢七白心里一阵暖意，道，“你要做菜吗？也行，这生肉烦死我了，下次还是直接买现成的卤味吧，饭在哪不就在……”
　　电饭煲里，空空如也。
　　谢七白心说，难怪做菜的时候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又一直想不起来，原来如此。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阵，谢七白沮丧道，“我忘了，要不点外卖吧，反正菜也没那么快好，不干了，累死我了。”
　　谢七白往沙发上咸鱼式一躺就开始搜附近的外卖，蔺墨玖当真是无奈极了，又有点好笑。
　　他拎起外套，把咸鱼谢七白拽起来，安慰道，“没事，我已经料想到这个结局了，每次你一激动上头，总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惊喜。”
　　谢七白，“……”
　　他瘪瘪嘴，无语道，“请问您这是安慰吗蔺先生？”
　　蔺墨玖道，“是啊，难道你听不出来？”
　　谢七白，“……去你的吧。”
　　蔺墨玖笑了笑，道，“走吧，带你出去吃，回来的路上看见附近有挺多餐馆的，总不至于让人饿肚子。”
　　谢七白无视掉他打趣的话，心情忽然又变好了，跟自家男人勾肩搭背地一起出门下馆子。


第六十六章 醋意
　　其实不太饿，上次去超市买的零食还没吃完，蔺墨玖对吃的倒也不算特别挑，于是就跟着谢七白去吃了牛肉拉面，还多加了两份肉。
　　说来有些感慨，谢七白以前吃这种面都不点带肉的，但现在居然嫌肉不够还要多加一份，都是被对面这男人惯出来的。
　　谢七白一筷子牛肉塞进嘴里，大口的满足，他吃东西速度快，不像蔺墨玖细嚼慢咽。大碗面吃剩到一半的时候，蔺墨玖把加的那小碗牛肉全部倒进他碗里，谢七白看着两个空空的小碗，他的那份早已经吃完了，他道，“我点了每人一份呀，你不吃吗？”
　　蔺墨玖吹一口热腾腾的面，道，“吃这么多肉做什么，你吃吧。”
　　谢七白忽然有点感动，心里的滋味酸涩难明，又有一股暖意，应该是太久没有被关心过，这样平淡又自然的爱护举动让他眼眶忽然红了一瞬，还好蔺墨玖低头喝汤，他也迅速调整过来，谁都没有发觉。
　　吃完午餐两人在附近徘徊了一阵，谢七白留意了好几家招聘的餐馆，拽了下蔺墨玖道，“老公，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我看到有好几个招人的，这里生意好，环境也不错，我想去试试。”
　　蔺墨玖没反应过来，“试什么？在这吗？”
　　谢七白道，“对呀，我能做的工作还挺多的，服务生、收银……好像也没几个，唉，要是我手艺再好点，估计能去当厨子，哎哎，我跟你讲，我有个朋友厨艺特棒…”
　　“别在这，”没等谢七白说完，蔺墨玖就皱眉打断他，“你上次不也是做这种工作的？不累吗？成天受气工资还低。”
　　谢七白有点不高兴，“什么叫这种工作？不然除了这些我还能干嘛？我又不像你，没学历没文化，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工作经验，你是嫌我当饭店服务员丢你的人了？”
　　蔺墨玖也有些生气，“你能不能别总曲解我的意思，我……算了。”
　　他不想解释，丢下谢七白继续走，走了一段发现人没跟上来，皱着眉头回头，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僵持，表情都不太好。
　　最后谢七白沉不住气，黑着脸走过去，“算什么算，你干什么，有话就直说啊，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蔺墨玖没忍住额角抽搐，忍住了没揍他，“……你这张嘴真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人，我早抽你了。”
　　谢七白挑挑眉，忽然想通了什么，笑道，“舍不得动手就闭嘴，唉，你刚刚不想让我在这条街找工作，是怕我受委屈吗？”
　　蔺墨玖翻了个白眼，“还用说出来吗？你有时候笨的可以。”
　　谢七白心情一好，被骂也不顶嘴了，笑嘻嘻去拉他的手，“我这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嘛，就怕你嫌弃我，别介意嘛，我请你喝奶茶。”
　　蔺墨玖面无表情道，“拿我的钱请我喝奶茶么？……等会，第一次谈恋爱？你不是有过好几个前任？”
　　谢七白眨了眨眼睛，甜甜道，“可他们都不是你呀，只有你，才给了我真正恋爱的感觉。”
　　蔺墨玖跟他对视了一会，默默撇开脸，“……油嘴滑舌。”
　　嘴上是这么说，但谢七白看到他嘴角偷偷上扬，果然，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呢。
　　晚上，谢七白特意换了身衣服，还背了个斜挎包，在镜子面前理了很久的发型，蔺墨玖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他捣腾，表情有些不爽。
　　谁知道谢七白想一出就是一出，白天忽然想起许久没联系的朋友，晚上打了个电话就要出去跟人叙旧。
　　“不是说就一普通朋友吗？还需要这么打扮？”蔺墨玖忍了又忍，见他居然还把耳钉都戴上了，之前谢七白不戴的时候他都没发现这人竟然还有耳洞，终于忍不住道。
　　谢七白继续戴他最喜欢的黑色耳钉，道，“谁说的普通朋友？那是我哥们儿，我白天跟你介绍的时候你又不仔细听，现在倒跑来吃醋…”
　　他戴完耳钉，又继续照镜子，还没照一会就被蔺墨玖拽到一边，不给他再看镜子的机会，某人的脸色臭得可以，语气冷硬道，“什么样的哥们儿？不能带我去见见吗？”
　　谢七白眨了眨眼，突然笑了笑，踮脚去摸蔺墨玖的头发，“哎呀乖啦，他胆子比较小，下次再介绍你俩认识，我就是去叙个旧而已，没想到搬了家之后离他住的地方还挺近，我很快就回来，你在家等我哦。”
　　蔺墨玖有点别扭地躲开，没一会又凑过来，不高兴道，“打个车四十多分钟还挺近？你回来不得要半夜了？”
　　谢七白觉得这人吃起醋来还真有点难缠，最后花了十多二十分钟才把人顺毛撸好，带上钥匙就出门了，蔺墨玖在门口看着，一直到谢七白进了电梯，他才回屋找了顶帽子戴上，随后换了鞋，压低帽檐也跟着出门了。
　　长阳广场那一块还是一如既往地人多，言小软摊前的生意依然火爆，甚至比平常更甚，言小软手忙脚乱地揉面团做薄皮烧饼，还要时不时兼顾一旁，他将圆饼放在铁板上煎，余光瞥了一眼，连忙伸手阻止一旁捣乱……来帮忙的蔺域非，“哥、哥哥！还没熟，先别挑面。”
　　蔺域非眉宇紧蹙，被热气蒸得很不耐烦，更烦的是周围还围着这么多人等着，他这小丸子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去。
　　“什么时候能翻？”蔺域非问道。
　　言小软那边已经又做好了一个饼，递给顾客后道，“再有一两分钟能好，没关系的哥哥，我能顾得过来，你先在后面休息下吧。”
　　后面只有一张折叠小板凳，坐上去蔺域非的腿都不知道往哪放，当然他也不会去坐，忽然，他看见有个举着手机的女生，本来就烦躁的心情顿时差到极点，他冷声道，“删了。”
　　那个女生被他眼神不善地盯着，浑身打了个哆嗦，连忙道歉，删掉照片后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却还忍不住偷偷看他们。
　　蔺域非今天穿得很休闲，白色短袖露出修长而肌肉强健的手臂，腕上名贵的手表没摘，刚好言小软的手表也依然戴着，穿的是一身黑，瞧着像是一对儿。


第六十七章 朋友
　　好不容易把带来的食材都卖完，抱歉地劝走那些还没买到的客人，言小软已经出了不少热汗，他习惯性抬手去擦，额头却忽然贴上一片冰凉，他歪歪头，看见蔺域非眼睫下垂，神情认真地用湿巾帮他擦汗。
　　可他自己都是一身的汗水来没来得及擦，言小软看见蔺域非的汗液从轮廓分明的脸庞滑下，顺着脖颈处，随着性感的喉结滚了滚，然后继续慢慢往下，藏进领口。
　　言小软看得脸红，不敢再盯着看，蔺域非却没有发觉，他碰了碰言小软后背的衣服，倒没汗湿多少，不像他，背后的衣服湿得都能拧出水来。
　　寒性体质不容易出汗，易生病，难怪小孩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看来还得给他好好调养。
　　两人心思各异，一时都没有说话，蔺墨玖喜欢摸他脑袋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见人一犯乖就想揉他头发，也不管这是在外边，或许还有人在看着。
　　“咔嚓——”
　　没来得及关的照相声惊扰了两人，蔺域非把言小软往自己这拽了拽，随后蹙眉看向那几个慌张的女生。
　　被偷拍的主人公发现后，有个胆大的女生干脆笑着冲他们招招手，然后拉着小姐妹迅速得逞地逃走了。
　　蔺域非很不高兴，不满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忽然，衣角被抓了一下。
　　言小软微仰着头看他，小声道，“哥哥…”
　　也是奇怪，蔺域非那股气顿时就散了，他捏了下言小软的脸蛋，心平气和道，“附近有个长歌中学，估计她们是那的学生，如果你中考考得好的话，没准也能上这所学校。”
　　言小软顿时有了兴趣，“这所学校很厉害吗？”
　　“还行，”蔺域非道，他捏了下言小软的鼻子，“不过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难度还是很大，要继续加油。”
　　蔺域非觉得可以的学校那一定是很好的学校！言小软瞬间燃起斗志，用力点头。
　　小吃卖完了，但蔺域非却还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他见言小软在收拾车子了，问道，“直接回去吗？你不是有个朋友要见？”
　　言小软道，“嗯，先简单收拾下，他马上就到了，我们就聊两句，就在这广场碰面。”
　　“小软！”
　　说曹操曹操就到，言小软放下手里的抹布，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扔下抹布和蔺域非，兴奋地跑过去迎接，“阿白！”
　　两个人直接就抱在一起了，蔺域非眉头立皱，身体也站直，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出声打断那两人，“软软！”
　　言小软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蔺域非，他对谢七白说了声“你等我一会”就又跑了回去。
　　“哥哥。”言小软乖乖回到蔺域非面前。
　　蔺域非眉宇缓和，若无其事地扫了扫言小软的肩膀，道，“没事，要不然我让人先把你的小车弄回去，再找个地方带你朋友坐坐？广场人多，在这聚也不方便。”
　　原来是这个原因，蔺域非什么事都为他考虑，弄得言小软心里很不好意思，又有点窃喜，他道，“好，都听哥哥的”
　　谢七白原以为是两个人的叙旧，结果莫名其妙变成了三个人的聚餐。言小软跟一个大帅哥站在一起已经让谢七白惊讶，现在他们坐在安静的咖啡厅里，对面是他的老朋友和暂时不知道身份的男人，谢七白觉得一切都很恍惚。
　　“你……要不先介绍一下？”
　　点完单后气氛忽然安静下来，因为蔺域非的存在，两个本应该热火朝天的人莫名变得有些拘谨，而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某人却恍若未觉，还在琢磨着要不要给自家小孩再点几份甜品，又担心他最近零食吃得有点多，会坏了蛀牙。
　　言小软清了清嗓子，道，“那我来介绍一下，哥哥，这是我的好朋友，谢七白，阿白，这是我哥哥，姓蔺，叫……”
　　“你也姓蔺？”谢七白不等言小软说完便蹙眉打断，他随即又看向言小软，“小软，你不是无亲无故的吗？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哥哥？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们这一个姓言，一个姓蔺，八竿子远的兄弟关系吧……”
　　不愧是谢七白，寥寥几句话就让对面两个人都陷入沉默，简直无话可说。
　　言小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事实上谢七白一语中的，这个问题也是一直困扰他的最纠结的问题，而蔺域非在此刻也再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平静又不容置喙地说，言小软就是他弟弟。
　　谢七白的眼神还在两人之间打转，言小软看着窗外逃避，蔺域非平静翻着菜单，忽然道，“草莓奶油泡芙？”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言小软竟然扭头就接上了，“好哇，有芒果味的吗？阿白喜欢吃芒果的。”
　　“嗯。”蔺域非应了一声，叫来服务生加了两道甜品，上一个话题就这样被带过去。
　　但谢七白没这么好糊弄，他直觉对面两个人有情况，跟言小软谈话间时不时探听他们两个的相处，蔺墨玖不得不多看他两眼，也开始偶尔插入对话，不动声色地打探谢七白和言小软的过去。
　　在了解到谢七白现在有男朋友，并且感情很和睦之后，蔺域非便不再参与他们间的聊天叙旧。
　　如果不是一个电话打过来，正聊到兴头上的谢七白估计早就忘了家里还有人在等他，“喂？”
　　“谢先生，请问您还记得您远在大明湖畔的男朋友吗？”
　　谢七白，“……”
　　“劝你识相，赶紧滚回来。”
　　估计真的是生气了，谢七白还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对面就冷酷地挂断了电话。
　　谢七白笑了笑，有点无奈，但……被人催着早点回家的感觉，还真不错。
　　他对言小软道，“不好意思，小软，不早了，我老公催我回家，我得赶紧回去，不然老公生气了不好哄。”
　　言小软听他这一口一个老公的，叫得亲热又幸福，莫名手指蜷缩，往蔺域非那瞟了瞟。
　　蔺域非皱起的眉头舒缓，对于谢七白总算舍得结束这次见面而感到满意，早在一个小时之前他就想带言小软回家了，只是见言小软和朋友聊得实在开心，很难得，于是才忍到了现在。
　　“我先去结账，软软，乖乖在门口等我。”蔺域非摸摸言小软的脑袋。
　　言小软习以为常点点头，目送蔺域非的背影远了几步，才回过头，结果就看见谢七白使劲搓着手臂，一脸难言地看着他，“靠，他叫你软软？这么肉麻的？老实交代，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第六十八章 喜欢
　　“没、没有啊，他就是我哥哥……”言小软不太敢看谢七白。
　　谢七白狐疑地打量着言小软，忽然皱眉，“小软，还是不是好兄弟？你跟我说句实话。”
　　现在就他们两个人，言小软逃避不了，他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谢七白很惊讶，等他听完言小软接下来说的内容，他的眉头逐渐皱起，“什么意思，从陌生人开始，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最重要的是仅仅因为他认你当弟弟，你就搬他家里去了？？！小软，你人没傻吧？你真的信他对你这套说辞吗？他有没有……有没有对你做过分的事情？有欺负你吗？”
　　言小软连忙摇头，忍不住护短，“没有没有！他怎么可能欺负我，他对我真的很好，供我吃穿，还让我继续读书给我请家教……他真的很好。”
　　谢七白张了张嘴，忽然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他猛地回头，视线正好对上不远处结完账回来的蔺域非，英俊非凡的男人就站在一处空桌旁没有再靠近，似乎是特意给他们留出单独的空间，但那眼神看着又非常不爽，见谢七白看过来，那眼神又移动到他搭着言小软肩膀的手臂上，蹙了蹙眉。
　　“……”谢七白默默把手规矩地放下来。
　　他好像忽然看明白了什么，又忍不住凑近言小软道，“他对你那么好，你又那么喜欢他，四舍五入相当于你们就是在交往啊，连同居都安排上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居然还没有捅破？”
　　言小软受惊般瞪大眼睛，脸一下红到了脖颈，说话都带着哆嗦，“你、你说什么！我没、没有喜欢他，就是…他就是我哥哥，他也把我当弟弟，没有别的……”
　　谢七白挑挑眉，忍不住继续逗他，“还没有呢，就你现在这样，敢不敢找个镜子自己瞧瞧？喜欢就喜欢呗，那人是挺不错的，长得帅又有钱，关键一脸能冻伤人的禁欲感，看着可靠，有安全感，瞧着就不像是会勾三搭四的，最主要他对你是真的不错……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发觉吗？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完全不一样。”
　　小兔子揪着耳朵快把脸给埋住，听见这话又忍不住探出小半个脑袋出来，“哪、哪样啊？”
　　谢七白做了个夸张的手势，表示自己浑身鸡皮疙瘩受到的伤害，道，“他看别人都是正常地看，冷冷淡淡的，但是看你呢，眼神一下子变得又宠又溺，黏在你身上就不舍得挪开似的，好像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疼惜你…”
　　言小软揉搓着耳朵，心脏跳得像是刚经历一口气长跑八千米，激烈得快要撞破胸膛从里头逃出去，但他下意识就是摇头否认，“不会的…没有的事，你肯定看错了。”
　　谢七白就不喜欢他这自卑不敢承认的样子，掰开他的手继续在他耳边道，“我绝对没有看错，他就是喜欢你，不仅是喜欢，还很喜欢，他很喜欢你。”
　　言小软感觉脸热到要爆炸了，他极力否认，“才不是！你、你刚刚也说了，他那么好，我、我一点都不好，他要喜欢我什么？我没有一点是配得上他的，所以、所以他只是把我当成弟弟……”
　　谢七白‘啧’了声，道，“喜欢就喜欢了，要什么理由啊？他就喜欢你了，就算你哪哪都不好，哪一点都比不上他，可他就是喜欢你啊，更何况你也不差，你除了自卑点，哪里不好了，拜托你啊，稍微自信一点好不好？”
　　言小软自动屏蔽掉他后面那半段话，他觉得谢七白说得对，他哪里都不好，哪里都配不上那么好的蔺域非，他咬了咬唇，道，“你别说了，阿白，我不信，肯定是你看错了，我哥他是个好人，等你了解他之后就会发现，他其实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话还讲不明白了，谢七白气得去扯言小软的脸，恨他不争气道，“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啊？相信别人喜欢你就这么困难吗？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言小软也来了气，气鼓鼓地不想再听他谈这个话题，“我不信！我就不信！”
　　“啧，你这倒霉孩子，我说你是不是……”谢七白忽然松开手，换上笑脸，并谨慎地退后一步。
　　站在言小软背后，是终于忍不了谢七白动手动脚而脸色沉沉走过来的蔺域非，他有意避让，因而站的位置正好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能通过他们的肢体动作来判断他们聊得怎么样，只是越看下去他就越觉得自家小孩在受欺负，直到看见言小软生气地皱起了眉头，他立刻朝他们走了过来。
　　言小软发现了站在背后的蔺域非，一瞬间心底涌上难言的复杂滋味，说不清是委屈难过，还是怯懦却心有不甘，总之他在此刻，特别需要蔺域非的安慰。
　　看到两人抱在一起，蔺域非低声哄人，谢七白瞬间感觉自己可能是多管闲事了，就按照他们现在这样的状态，离捅破那层窗户纸也不远了，然后，兜里忽然传来一阵震动，谢七白惊觉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好像，自己离家暴也不远了……
　　谢七白没有接电话，他不敢，只着急笑道，“聊着聊着都快十二点了，我得赶紧走了，蔺大哥再见，小软，记得给我打电话，下次再约，拜拜~”
　　蔺域非感觉到怀中人的委屈情绪，眉宇深蹙，差点把谢七白拦下不允许他离开，但见言小软从他怀里探头，冲谢七白挥手道别，两人应该是没有起什么矛盾，这才放谢七白走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蔺域非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翻出一个精美的小包装盒递给言小软，顺便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软软，你不信什么？”
　　言小软接过小盒子，被他问得一怔，绯红立刻攀爬上白皙的皮肤，紧张地抠着手里的小纸盒，蔺域非瞧了他一眼，又继续开车看向前方，道，“哥哥只是不小心听到了你们一点对话，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
　　言小软松了口气，道，“没什么，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哥哥，这是什么？”
　　蔺域非示意他打开，拆开外面的盒子包装后，里面是一颗粉色桃花形状的和果子，言小软眼睛亮了亮，扭头问蔺域非，“吃的？”
　　蔺域非笑了下，道，“嗯，是燕窝流沙口味的月饼，刚才那家店送的，礼物放在家里，我姑且先借花献佛，软软，过十二点了，中秋节快乐。”


第六十九章 节前
　　言小软几乎都要忘了中秋节到了，一个阖家团圆，吃着传统月饼的节庆日子悄无声息地到来。在他的印象里，过节代表着能比平时吃的好一点，大家都会很开心，但同时也紧紧裹挟着偏心、冷落、孤独、艳羡……他所有关于节假日最好的印象就是碗里能比平时多一口肉吃，远远地能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向父母撒娇讨糖果和零用钱，他从来没有奢想过，会有人单独给他准备礼物，还有一句只给他的祝福。
　　但这一切，蔺域非都为他做到了，言小软实在没有忍住，在那一瞬间猛地哭出了声。
　　正当蔺域非开车找了个地方急停，手忙脚乱地哄自家小孩的时候，也还有人根本就不记得这个节日。
　　谢七白出了咖啡厅没走多久，后面突然撞上来一个人，说是故意的也不为过，他措不及防差点被撞飞出去，引以为豪的漂亮脸蛋差点要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幸好及时被人拽住，他一瞬间就火了，反手就是一拳，“操，哪个傻*玩意！会不会走路……怎么是你？”
　　谢七白扭头看见这人的脸，气焰一下子就降了下去，甚至有点心虚。蔺墨玖面无表情地握着他的手腕，“怎么，还想家暴？”
　　“……你先把我的手松开再说这种话吧，你怎么来了呀？不是说在家里等我的吗？”
　　蔺墨玖松开他，脸色依然不太好，反问，“你倒不如先看看现在几点了。”
　　谢七白既心虚又觉得暖心，还好这一片玩乐的地方多，人也多，到了晚上还是有许多车，他抬手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半哄半拽地把蔺墨玖拽上车后，开始感慨他今天和言小软的见面，“我是真没想到他现在能混得这么好，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又瘦又弱，跟个竹竿子似的，不会说话又总低着头，所以成天被人欺负，但是他现在自信好多啊！被人养得白白胖胖，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气质，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他就是当初那个又怂又傻又结巴的家伙，啧啧，这才过去一两年呀，变化居然这么大，跟他站在一起我都有点不太好意思承认我是他朋友……你想什么呢？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蔺墨玖闭着眼睛，微皱着眉头，表情看着竟有些痛苦。
　　谢七白连忙去探他额头温度，“怎么了不舒服吗？你别吓我啊，怎么突然脸色这么白……”
　　蔺墨玖握住他的手，睁开眼睛安抚道，“没事，可能有点晕车，我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你们有三个人，另外一个男人……是谁？”
　　谢七白没想到蔺墨玖也对八卦感兴趣，一下子又兴致勃勃，“哦哦你说蔺大哥呀，说来也巧，他居然也姓蔺诶，他就是我刚跟你说的那个把小软养得白白胖胖的男人，小软的准男友，看着年纪是比小软大了些，但是禁不住人家有钱有型，长那么帅还会疼人啊！这该死的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居然让我都有点心动了，可恶！……当然他再好也是没有我老公好的，老公？老公！”
　　谢七白手忙脚乱扶着脸色差到极点的蔺墨玖，着急看向司机，“师傅有袋子吗！他好像要吐了！”
　　前面的司机一听，大嗓门把谢七白都吓了一跳，“什么！！有有有！撑住可别吐我车上啊！”
　　驮着高大的男人回到家，谢七白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把人轻轻放倒在床上，然后抹了把汗，帮人把外衣鞋子都脱了，又打了盆温水进来。
　　蔺墨玖吐完以后就在浑身冒冷汗，眉头紧紧皱着，一直就没松开过，脸色惨白，好像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
　　谢七白心疼地帮他擦汗，平时那么爱唠的一个人，现多说一句话都怕打扰到他。
　　“……不然咱们还是去医院吧？你看起来这么难受，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蔺墨玖半睁着眼睛，目光落在谢七白身上，从没移开过，似审视，又是在打量揣度，他最终嗓音嘶哑道，“…不用，休息会就好。”
　　“真的吗？那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啊？你说出来我……我也帮不到你什么，但万一你说出来就会好些呢。”谢七白眉眼忧愁，他洗了下毛巾，叠成块继续帮蔺墨玖擦身，“这样好点吗？”
　　蔺墨玖忽然勾起一抹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现在太过虚弱病态的缘故，这一抹笑看起来极其嘲讽，“你很心疼我？”
　　谢七白愣了下，又皱起了眉，“你这不是废话么，我要不心疼吃饱了撑的才巴巴地在这照顾你。”
　　蔺墨玖不再笑了，他闭上了眼睛，“头有点疼，先睡了。”
　　谢七白有点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冷淡是怎么回事，他有点气，但是蔺墨玖苍白的脸色不似假的，他再有脾气也不可能冲着一个病号发。
　　他郁闷地把水端走倒了，简单洗漱完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了摆在茶几上的一盒包装精致的月饼，进屋时一颗心都放在蔺墨玖身上，完全没注意到。
　　他忽然就想起来晚上自己出门时蔺墨玖那股烦躁，不厌其烦地重复要他早点回来，别在外面待太晚。
　　从奶奶死后，他离开家乡，谢七白就再也没有过过任何节日，就连春节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一个中秋，显然蔺墨玖也不是那种注重节日的人，可他就是……提前买好了月饼，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想要跟他过节。
　　谢七白鼻子忽然有点酸，他爬上床，往蔺墨玖那不断靠近，依赖地把头埋进他胸口，然后又脸色微变地退出来，讪讪道，“…你身上好像有点味，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再睡？”
　　蔺墨玖闭着眼，也不知道睡着没有，但在黑暗中，谢七白敏感地发现他平缓的呼吸有一瞬变化……好像是被他气到了，但又不想理他。
　　谢七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忽然决定了，“老公！我明天再去多买点菜，给你做一顿大餐，我们一起好好过节！”
　　蔺墨玖，“……”
　　蔺墨玖这次是真忍不住了，残忍的教训就摆在前头，他没想到谢七白居然忘的这么快，他到底哪来的自信？！
　　蔺墨玖道，“你要是还想跟我过节就闭嘴，现在睡觉。”
　　谢七白，“……哦。”忽然好凶哦。


第七十章 来电
　　第二天两人都没能起来，谢七白每天总是要赖下床的，但蔺墨玖不会，他仿佛已经形成了生物钟，每天七点不到必醒，随后洗漱换衣，对着网上的视频教程学做饭，等早餐做好，谢七白也会不情不愿地被他拽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如此，因而当谢七白睡到自然醒来，看见身旁依然躺着的蔺墨玖时，整个人懵了一下。
　　在那瞬间千万种念头飘过，好几种最坏的设想吓得谢七白连忙蹦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探蔺墨玖的鼻息……还好，他老公活得好好的。
　　这么一大通动静，蔺墨玖就是再想睡也睡不着了，他蹙着眉睁开眼，看见捣乱的谢七白，下意识抬手把人捞过来制住，又闭上眼睛，他嗓子有点哑，还带着无奈，“…大早上不睡觉，又乱搞什么。”
　　谢七白趴在他胸口动弹不得，但却松了口气，下巴撑在手背上，小声担忧道，“你感觉好点没有啊？我一会煮粥给你吃好不好？”
　　蔺墨玖睁开眼，又是那种陌生的眼神打量着谢七白，把谢七白盯得莫名其妙，随后松开手，又闭上眼睛，“去吧。”
　　谢七白觉得他有点奇怪，但又说不说来是哪里，只能暂时把这一切先归结于蔺墨玖生病了，可能很少生病的人病起来就会变得跟平常不一样，而两人在一起那么久，除了相遇那会，谢七白确实没见过蔺墨玖生病的样子。
　　他打消疑虑，对待需要‘依靠’他的病号时终于正经了起来，他亲了下蔺墨玖的额头，又帮人掩好被子，“那你好好休息，一会粥煮好了我叫你，有什么事喊我一声，想喝水也叫我，客厅太远了，我给你倒。”
　　说完他等了一会，等到蔺墨玖沉闷地‘嗯’了声，才下床去煮粥。
　　在确认他进了厨房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之后，蔺墨玖忽然翻身下了床，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走到窗户旁，仅犹豫了一会，便拨通了通讯录里置顶的那个号码。
　　“……喂？妈，是我。”
　　“……”对面安静了很久，才传来一个中年女人温婉的声音，“你在外面，过的还好吗？”
　　蔺墨玖瞬间握紧拳头，巨大的羞愧内疚仿佛烧伤了他的脸庞，脸颊火辣地疼痛，让他说话都变得艰难磕绊，“我……我现在住在一个朋友家，我还好，当时我、我不是不想回去，是……妈，对不起。”
　　蔺墨玖听见了对面隐忍的哽咽声，随后听见她道，“没关系，妈不怪你，做生意失败是在所难免的，只是你当时不肯听妈的劝，非要和那个人合作……公司倒闭了也好，也能挫挫你的锐气，你从小就争强好胜，不愿意服输，不肯认命，妈知道你早晚要吃亏的，没关系，只是欠的钱太多，那些人上面来要……妈知道你银行卡的密码，再加上妈这还有些积蓄，都拿去还债了，你身上那点钱，还够用吗？”
　　“……够。妈，你不用担心我，只要我人还在，就能继续挣钱，这段时我先不回去了，你注意身体。”
　　“好，好，妈知道你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他呢？”忍了这么久，蔺墨玖终于忍不住道，“我们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知道吗？他有没有……”
　　对面没有回应，随着沉默延续，蔺墨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道，“我知道了。”
　　客厅里有香味飘出来了，谢七白招呼着蔺墨玖，“快来！起来了正好，去刷个牙过来吃皮蛋瘦肉粥，这可是我唯一拿手的，我知道你肯定会喜欢。”
　　他忙忙碌碌地端粥摆碗筷，鼻尖挂着汗珠，将那颗小痣渲染得憨厚可爱，他抬起眼眸时，眼里的光亮让蔺墨玖心里那点阴郁悄然消散不少。
　　“这么慢吞吞的，难道你不爱吃皮蛋瘦肉粥了吗？”
　　蔺墨玖拉开椅子坐下，看着面前贴心盛好的一碗粥，忽然笑了下。
　　谢七白莫名其妙道，“你笑啥？”
　　蔺墨玖吹了口热腾腾的粥，咽下一口后道，“没什么，下次别放皮蛋。”
　　谢七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纳闷道，“皮蛋瘦肉粥不放皮蛋，那叫什么皮蛋瘦肉。”
　　蔺墨玖叹了叹，道，“我的意思是，你放太多了，闻着有点臭。”
　　谢七白，“……靠，那你别吃。”话没说完，蔺墨玖一碗已经见底了。
　　谢七白愣了下，一边嘴上损他，一边心情愉悦地又给他添了一碗。
　　水晶小月饼出笼的时候，蔺域非正好锻炼完下楼，他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精致的小点心，除了晶莹小巧的果蔬味月饼，还有小笼包烧卖等等，蔺域非不克制吃相一口能咬三个的那种，闻着味就很香。
　　“这是香芋、玉米、紫薯、还有樱桃馅的，上次买的没吃完，这下刚好解决了，不会特别甜，哥哥你尝尝，还有这个，小肉包烧卖解腻，要蘸点剁椒酱吗？这个也是我自己做的。”
　　言小软把餐盘堆得满满地推到蔺域非面前，眼神期待地看着他，而蔺域非也很给面子地每一种都尝了，并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很好吃，软软很厉害。”
　　得了夸奖，言小软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吃完早餐没多久，蔺域非就接了一个电话，他没有刻意回避，因而一旁的言小软听得很清楚。
　　“喂？小非啊，今晚要不要回老宅来吃饭啊？你叔伯婶婶还有你堂兄弟们他们可是老早就带着小子们回来了……”
　　蔺域非注意到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言小软，摸摸他的脑袋，眼神示意他把桌上的牛奶喝了，然后道，“抱歉爷爷，今年中秋我就不回去了，上次您说味道不错的茶叶，我托人又带了几盒，一会让小陆给您送过去。”
　　对面听起来有些不满，“你老麻烦人家小陆干什么，过节还让人加班，这老板怎么当的？你自己给我送过来，就这么说定了。”
　　蔺域非倒是淡定，“爷爷，真不回去了。”
　　老爷子应该是生气了，隔着话筒都能听见他大喘气的声响，但是忽然，对面没了动静，又过了好一会，老爷子神秘兮兮道，“真不回来？你给爷爷个理由。”
　　蔺域非敷衍起来简直是生怕人听不出来似的，言简意赅道，“忙。”
　　言小软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身家居服，正在看电视换台的男人，想不通他是如何这么淡定且理直气壮地说出‘忙’这个字的。
　　显然老爷子也不会相信，他突然笑了一声，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怀好意，“乖孙儿啊，你告诉爷爷，是不是在外头有女朋友了？”


第七十一章 过节
　　蔺域非停顿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表情依然淡定，但身体却稍微坐直了，“没有，您别瞎想。”
　　对面的老爷子‘哦豁’一声，特别得意地对一旁喊道，“他慌了！他急了！不得了呀看来这回是真有情况……”
　　透过手机蔺域非听见了那边一大屋子人的哄笑，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的免提，弄得蔺域非有些无语，他还想解释一下，但对面手机好像被人抢了去，传来蔺澄大咧咧的笑声，“哈哈哈小叔！别害臊！快把小婶婶带过来给我们瞧瞧啊！”
　　“嘟——”
　　蔺域非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随后又给他的秘书陆升发了个短信，让他把之前准备好的茶叶送到王府老宅去，一扭头，看见小家伙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蔺域非捏他的脸颊。
　　言小软有点忐忑不安，小表情看着很委屈，“是因为我吗？所以你中秋才不回家，其实我没关系的，你……”
　　“刚才你听见了，因为忙，所以不回，不算太重要的日子，爷爷不会生气的。”蔺域非拍拍他的脑袋，无奈道，“别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觉得我会怪你什么？”
　　言小软被哄好了，但还是忍不住道，“真的没关系吗？要不然……还是回去看看？陪长辈吃顿饭也好，反正很快就回来了，我没关系的…”
　　蔺域非道，“好啊。”
　　言小软还想再劝一下，但忽然愣住，“啊？”
　　蔺域非淡道，“我说，好，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就走。”
　　言小软没想到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下意识跟着起身，一把拽住蔺域非的衣角，蔺域非停下脚步，回头。
　　言小软感觉到压力，他想他应该要松手的，但盯着头顶那目光，扯着蔺域非的衣服就是舍不得松开，内心纠结无比。
　　蔺域非笑了下，揉乱了言小软的头发，嗓音很低，听得人脸红耳热，“舍不得我走就直说，下次再这样，我就真的走了，嗯？”
　　“……噢。”这是故意逗他的吧？
　　言小软低着头，觉得他好过分，居然这么欺负人，他又气又恼，一头扎进蔺域非的怀里，还在背后偷偷打了他一下。
　　言小软身高才刚到蔺域非的肩膀，蔺域非笑着搂住他，一只手搭在腰间，另一只手忍不住揉捏小孩的脸蛋，手感真的很好……腰也很细。
　　言小软在他怀里敏感地缩了一下，忽然抬起头，对上蔺域非的眼眸。
　　“……”
　　蔺域非侧开脸躲过言小软的视线，然后松开他，欲盖弥彰地扯出话题，“不是要做中秋月饼吗？快去吧。”
　　其实时间还很充裕，完全不用着急，言小软按着刚才被蔺域非捏过的地方，脸有点红，“哦，那你……”
　　蔺域非迅速道，“公司还有点事，哥哥去处理下，你先弄，一会我再来给你帮忙。”
　　言小软，“……哦，好的。”
　　环绕在两人之间暧昧又让人无措的气氛，一直到蔺域非上楼进了书房，言小软钻进厨房彼此分开得远远的，才渐渐消散。
　　蔺域非的手宽而修长，干燥且温暖，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揉捏肌肤时引起一阵酥麻颤栗，但是言小软自己摸就没有，他把自己腰间的软肉都快掐红了，可还是找不到被蔺域非摸的时候那种感觉。
　　楼上书房内，蔺域非开着电脑却无动于衷，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一则消息迅速发送了出去：来我这过节。
　　没过一会，对面很快回复了：？？
　　蔺域非继续打字：速来。
　　顾山回道：什么情况？跟你家小孩吵架了？又拉我过去当挡箭牌？说清楚啊，我忙着呢，晚上还得跟一大家子人吃饭，没有足够的理由你可召唤不了我。
　　蔺域非只停顿了一下，便回道：来给我送礼。
　　顾山：……
　　顾山回道：再见，删了【微笑】。
　　晚上吃过饭之后，顾山还是来了。他开着车，大老远就看见小别墅门口那一大一小的两人，手里明晃晃一串，正在往屋檐上挂灯笼，小巧缀着流苏的，还是兔子模样的灯笼，两人一派亲昵又温馨，看得顾山真想掉头就走。
　　然而言小软发现了他的车，远远地就冲他招手，顾山只能继续开，然后面无表情地下车，打开后备箱，从里头拎出大大小小的礼品袋子。
　　言小软过来给他帮忙，他挡开了，冲廊下还在捣鼓灯笼的人道，“蔺大爷，小的给您送礼来了，不过来迎接一下吗？”
　　蔺域非小心放好那些还在组装的小兔子们，含笑走了过来，“吃过晚饭了？”
　　顾山把那些东西全塞给蔺域非，哼道，“那不然？不陪我妈吃过饭我能出得了门吗？小软，咱们走。”
　　言小软忍不住回头看，蔺域非则示意他先进屋，然后自己把那大堆小堆的礼物扛了进去，说是礼品，其实蔺域非什么也不缺，因而顾山带的都是吃的，是一些比较贵的水果零食和补品——都是给言小软的。
　　顾山看得很明白，言小软哼哧哼哧地把礼物先搬到餐桌那边，脸上洋溢着喜悦，蔺域非也是难得的对他从头到尾都是和颜悦色。
　　顾山喝了口茶，叹道，“重色轻友啊重色轻友，这有了小媳妇就忘了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
　　蔺域非睨他一眼，“别乱说。”
　　这时言小软过来了，蔺域非招手让他过来坐，言小软道，“我去拿点吃的出来，再洗些水果。”
　　蔺域非无情道，“不用，别忙活，他想吃什么自己去拿就好。”
　　顾山闻言自觉起身，钻进厨房轻车熟路地往冰箱拎了袋车厘子，边洗边叹道，“我在你们这就没享受过一天正经客人的待遇。”
　　说完，他又从外面冰箱里捏了一只言小软中午做剩下的香辣小鸡腿，直接塞进嘴里。
　　蔺域非无语道，“正经客人好像也不会往人家冰箱里偷菜吃。”
　　顾山咧嘴笑道，“所以我没当自己是客啊。”
　　茶几上摆满了食物，但言小软还是不满足，他忙前忙后，又把傍晚新做的月饼拿出来招待，切成小块插上小银叉子让他们吃。
　　顾山小声在蔺域非耳边调侃道，“不错啊，小软越来越有这个家的主人范了。”


第七十二章 果酒
　　蔺域非没吭声，只是看着言小软忙来忙去的身影，无奈招手，“软软，过来，三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不用再拿了。”
　　顾山也附和道，“都吃了晚饭，真撑不下了，喝点小酒还差不多。”
　　言小软乖乖坐到蔺域非身边，被他揉着脑袋，但他依旧觉得过节就应该有吃不完的好吃的，舍不得把茶几上的零食又放回去，他扬起下巴望着蔺域非，有点撒娇的意味，“那每个都只吃一点嘛，只吃一点也不会很饱的，好吗？”
　　蔺域非，“……好吧。”
　　言小软立马就笑了，“那我再给你们倒杯果汁？”
　　蔺域非点头，“嗯，去吧。”
　　一旁的顾山简直不忍直视，他对言小软道，“我带来那堆东西里好像有果汁，就那个红色鎏金的袋子。”
　　言小软欢快地去了，顾山见蔺域非真的开始吃桌上那些零食，撞了下他的手臂，挑眉道，“看不出来呀，平时见你那么闷骚一个人，结果有了媳妇居然这么会宠。”
　　蔺域非撑着吃完一块月饼，开始剥核桃，依然是那句话，“不要乱说。”
　　“行，死不承认是吧？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毛病，但不得不说，你今天的目的达成了。”顾山舒服地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叹道，“以前当面虐狗，现在还知道把狗骗过来关上门再虐，简直丧心病狂…”
　　蔺域非不动声色地看着顾山，顾山看了眼终于找到果汁朝他们走来的言小软，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烟，然而蔺域非却朝他伸手，“给一根。”
　　顾山大为震惊，手却激动地直接把整包烟都递了过去，“你确定？”
　　言小软站在他们中间，皱眉看向蔺域非，“哥哥，你要抽烟吗？”
　　蔺域非抽出一根烟，把剩下的还了回去，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对言小软轻轻晃了晃，道，“只抽一根。”
　　言小软警惕道，“就一根？”
　　蔺域非道，“就一根。”
　　言小软松口道，“那好吧。”
　　蔺域非这才点了烟，把手里剥好的核桃仁递给他，道，“软软，去那边玩。”
　　言小软一口气把带着余温的核桃仁塞进嘴里，给他们倒了果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拎着一整瓶走到客厅另一边去玩了，兔子灯笼还剩下一些没有组装完，因为上次小考成绩不错，蔺域非还奖励了他一台游戏机，这样哪怕是他一个人玩也不会太无聊。
　　顾山面无表情地看完了他们全程的互动，手里捏着烟，却完全没有了要抽的欲望，“……我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打扰了。”
　　蔺域非忍不住笑了，很爽朗的一声笑，听得出他心情很好，顾山挑了下眉，终于点上了烟，两人舒服地聊着天，言小软将灯笼都组装好了，过来找蔺域非，然后被烟味呛到，嫌弃地走开了，自己往阳台那去挂灯笼。
　　蔺域非回想起他刚才那个嫌弃的小表情，无奈笑着把烟掐灭，“…他胆子越来越大了。”
　　顾山眯眼道，“还不是你惯出来的。”
　　顾山还想再抽一根，结果烟被蔺域非无情夺走，他叹道，“不过说真的，你什么时候给他正正身份？”
　　蔺域非顿了下，道，“什么身份？”
　　顾山啧道，“还装傻？你们都处成这样了，你还打算让他一直以你那个莫名其妙的弟弟的身份继续留在你身边？说实在的，哪怕你对他有所亏欠，当初你家收养他那么些年也欠不得他什么了，在我看来，你根本就没必要把他当初离家出走的原因全归结到自己身上，就算你要弥补，从重逢到现在，该补给他的早就补完了，你真觉得你现在一心想把他留在身边，是因为心里愧疚，而不是别的？”
　　蔺域非沉默了，他手里捏着顾山刚才想抽的那根烟，忽然点燃，叼进嘴里，抽了一口道，“我没想别的，我现在，只想供他上完大学。”
　　顾山笑了，“那他上完大学以后呢？”
　　蔺域非沉闷道，“不知道，等他上完大学，我都快四十岁了……”
　　“嘭——”阳台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蔺域非脸色瞬变，猛地站起身，“软软！”
　　顾山跟着站起来，蔺域非早已经冲过去把人扶起来了，“摔到哪了？让哥哥看看？”
　　言小软眼眶有点红，不停地揉摔疼的后腰，蔺域非也是心急，没看清楚便伸手过去帮他揉，结果揉了几下，发觉手里的触感弹软得不可思议……
　　他被火燎到一样缩回手，紧握成拳，言小软也是羞得搂着他的脖子把脸深深埋起来，尴尬又羞赧。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彼此间那点缱绻暧昧不经意又冒出了头，成熟稳重如蔺域非，此刻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没事了，还有哪里疼？一会给你擦点药酒就好了，没事。”蔺域非拍着言小软的背轻哄道。
　　顾山站在不远处，抖了抖鸡皮疙瘩，然后十分贴心地悄声换了鞋消失在门口，把空间留给这对溺死人的孤男寡男。
　　言小软是为了挂灯笼，踩着凳子没站稳摔下来的，没有多严重，缓过劲儿身上已经不那么疼了，但他就是紧扒着蔺域非不肯松手，无奈，蔺域非只能把他抱起来。
　　他的呼吸不太稳，温热的气息打在脖颈处一阵酥麻，蔺域非忍不住滚了滚喉结。
　　“……我不想管你了，你、你一点都不听话！”言小软忽然道。
　　蔺域非听他的声音好像有点迷糊，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边抱着他往刚才他玩的地方走，一边问，“你说我？我怎么了。”
　　言小软掰着手指数，“你说了，就、就抽一根的，可是我看见，你又嗝……又抽了，抽了两根烟！”
　　他手指比了个“2”，忽然发现蔺域非看不见背后，于是懊恼地皱起眉，有点生气道，“反正、反正我不管你了！”
　　蔺域非终于找到那个所谓的果子瓶子，已经被言小软喝空瓶了，他发现上面显示酒精度数为7％，原来是果酒，不由失笑。
　　“你醉了，软软，”蔺域非把他分开了点，看着他的脸，道，“哥哥跟你道歉，好不好？忍不住多抽了一根烟，是我不对，原谅我，嗯？”
　　言小软被那声尾音勾得心颤了颤，咽了咽口水，软声道，“那、那好吧，那你以后，要听我的话？”
　　蔺域非笑着跟他碰了下鼻子，“软软，真可爱。”
　　“我答应你，那你以后继续管我，好不好？”
　　“……噢。”


第七十三章 过去
　　言小软忽然打了个嗝，甜蜜的葡萄果汁掺杂醉人的酒醇香，让他整个人闻起来都是香甜的，蔺域非无奈笑了笑，“喝撑着了？软软，果酒也能喝醉，你真是……”
　　言小软开始哼哼，嘴里嘟囔着什么，完全听不清，他一边发出这种黏腻的嗓音一边胡乱扭着身子蹭，蹭得蔺域非脸色微变。
　　言小软不断在他怀里调整姿势，好像一点也不怕摔，最后双腿缠住蔺域非的腰，下巴搁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总算安分了些。
　　蔺域非担心他掉下去，手臂垫在下面，抱着他上楼，要把人往床上放时，言小软哼哼唧唧扒着他不肯下来，喝醉酒的言小软有多黏人，蔺域非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他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见言小软实在不愿意从他身上下去，只好自己坐床上，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轻蹙眉头，道，“软软，不要耍赖，听话。”
　　言小软又哼了两声，见蔺域非严肃了，才小声道，“那、那你再抱我一下？”
　　蔺域非看着他的眼睛，没有马上回应，言小软大胆地搂着他的脖子凑过去，脸颊贴贴，再蹭他的脖颈，蔺域非呼吸变了变，低声道，“不要乱动，听话。”
　　言小软听话了，枕在蔺域非的肩膀上，眼眸如窗外明月般圆亮，他笑得很开心，嘴角有浅浅的酒窝，“你真好哇。”
　　蔺域非也笑了下，他捏捏黏人小糖精的脸蛋，道，“你也很好。”
　　言小软感觉自己一颗心脏都被填满了，有了点恃宠而骄的味道，“阿白也很好的，哥哥，我以后可不可以邀请他过来玩？”
　　蔺域非的笑意忽然就淡了些，“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言小软毫无察觉，轻而易举地就对蔺域非敞开心扉，“很好啊，他是我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了，当初在夜店，要不是他带我逃跑，我肯定过得比现在要惨多了。”
　　蔺域非突然间没了笑意，他捏住言小软的下巴，蹙眉道，“夜店？软软，告诉哥哥，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言小软见蔺域非如此严肃，表情也变得慌张了起来，他察觉到自己好像无意间把谢七白透底出去了，怕蔺域非对他的朋友产生不好的印象，连忙道，“没什么，就被人家骗进去的，没几天就逃出来了……”
　　蔺域非不知道言小软说的那个夜店到底有多乱，但听他用上了‘逃’这个字眼，心里猛然紧了一瞬，他不敢想象这么乖这么听话的小孩被人骗到那种肮脏混乱的地方会遭受些什么，他那时候年纪多大？被人骗进去的时候是不是还傻呼呼地听人画大饼以为能挣很多钱？
　　蔺域非心都痛了，“…有没有被欺负？”
　　“没、没有，阿白保护我了，”言小软知道他心疼自己，不敢再隐瞒，“一开始其他店员看我好欺负，整天安排我做一些累活，他们脾气都好差，还爱打人，我不敢反抗，是阿白帮我出头，他们才不再来招惹我，然后没一两天，经理就偷偷找到我，要给我安排‘活’干，他让我去一个贵宾包厢里接待，让我给人倒酒，我以为真的只是这样，可、可是……”
　　言小软逐渐不想再说下去，可蔺域非心里已经燃起怒火，他安抚地拍拍言小软的背，“没事，哥在，继续说。”
　　言小软打了一会气，继续道，“他们摸我，还想扒我衣服！我才知道，那个经理是想让我接客！我不愿意，他们就打我，把酒倒在我身上……幸好阿白来找我，把我推出了那个包厢，没过多久他也出来了，再然后，我就跟着他一起跑了。”
　　说到那天的事，言小软依然有些后怕，但因为蔺域非就在身边，他反而没那么害怕了，更多的是生气，气自己傻，三言两语就被人骗进去那种地方，也气那群人，明明一个个年纪都比他大了好几轮，却一点都没有长辈该有的样子，还色色地对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孩下手，简直猥琐下流！
　　蔺域非看起来很冷静，语气却有些阴寒，“记得那个店的位置吗？”
　　言小软摇摇头，又忍不住钻进他怀里，“好几年前的事了，不太记得，那地方不太大，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蔺域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最后对言小软道，“平时在家里傻气一点都没什么，在外面就别犯傻了，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下次再被骗走了，你让哥哥上哪去找你？”
　　言小软有点脸红羞燥，“我、我那时候才十五岁，之前都是在后厨当帮工，没接触多少人，不然……反正我现在不会了。”
　　蔺域非忽然没说话了。
　　等到言小软抬起头偷偷瞧他，他才捏着言小软的手，低声道，“十五岁，之前还在干活，软软，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进入社会工作的？你的监护人呢？”
　　言小软纠结了一会，才闷声道，“大概十二岁左右出来的，没人管我。”
　　蔺域非心头一涩，忍不住追问道，“那十二岁之前呢？你还那么小，总需要人照顾的。”
　　言小软的呼吸开始急促，似是十分抗拒提起之前的事情，但蔺域非在等，他知道他想听，也只好压下愈发烦躁的情绪，“也没人管，没有固定的监护人，在很多亲戚家轮流待过，都待不久，他们都不要我，反正我能自己挣钱就跑出来了，我可以养活自己的……我不是累赘。”
　　蔺域非的手指反被言小软握的紧紧的，他另一只手臂环住言小软，下巴靠在他的额头，嗓音低磁，“你不是，这么好的软软，留不住那是他们的损失。”
　　被这样一种保护姿态圈在怀里，言小软逐渐安心，他不禁夸，腼腆地露出笑意，但这笑意还未扩散，便被蔺域非接下来的问题截断了。
　　蔺域非担心触碰到他敏感的情绪，语气听起来很小心，“那在你十二岁离开前那一户人家呢？他们对你怎么样？他们后来有没有找过你，你知道吗？”
　　言小软嘴唇紧抿，眉眼低垂，在蔺域非越发揪心的注视中，他缓慢而低沉道，“我不知道，反正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我把他们都忘了。”
　　终于接触到自己一直以来想找的那个答案，蔺域非不再那么紧张担忧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心凉。


第七十四章 亲近
　　说完，言小软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但似乎是怕蔺域非再问起从前的事情，言小软连忙转移话题，同时也错过了蔺域非眼底复杂的情绪，“哥哥，你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我吗？”
　　蔺域非回过神，捏了下他的脸颊，“我发现你这会倒是很清醒，说话也挺清晰，所以之前是装醉，故意要哥哥抱？”
　　言小软被拆穿，快速吐了下舌头，他揪着蔺域非的衣服，想用撒娇蒙混过去，“我没有，哥哥，是有一点头晕的，我想要礼物…”
　　言小软眼巴巴地瞧着蔺域非，他知道男人最受不了他这种可怜的小眼神，果然，蔺域非饶过他了，摸摸他的脑袋，道，“在楼下，明天给你，已经太晚了，先睡吧。”
　　言小软不太情愿地松开他，“…好吧。”
　　蔺域非瞧他这样，忍不住捏了下他的鼻子，“惯得你，胆子越来越肥了。”
　　言小软的胆子的确是越来越大了，在蔺域非的庇护宠溺之下，他畏人恐惧社交的性格好了很多，结巴也在蔺域非的暗示引导之下逐渐好转，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说话越来越流畅，哪怕是跟蔺域非之外的人交谈，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磕绊，甚至严重到短暂性失言的程度了。
　　清晨，早早就起来的言小软发现了桌上的礼物，他兴冲冲地跑上楼，一路不停地跑向蔺域非的房间，“哥哥!我找到了！是不是这……”
　　按照言小软的经验，这个点蔺域非肯定已经起了，他由于太兴奋忘记敲门，而蔺域非恰好也没有锁门，于是，言小软毫无缓冲地撞见了正在换衣服的蔺域非。
　　修长笔直的一双长腿，英挺伟岸的身姿，还有正在扣衬衫扣子的节骨分明的修长手指，以及没扣好的衬衫下，那让人脸热心跳的精壮腹肌，甚至小腹处还有蔓延的青筋盘踞在表皮肤之下，一直消失在内裤头……蔺域非甚至还没来得及穿上裤子。
　　蔺域非其实是有点生气的，他并没有限制他不许进自己的卧室，但言小软不敲门就闯进来的行为让他不太高兴，可是他都没舍得发脾气，言小软就一脸的惊惧呆愣，目光落在下方，牢牢盯着他的某处。
　　晨勃的反应是个男人都有，这再正常不过了，但被言小软这么惊诧地盯着，蔺域非脸上闪过不自然，莫名侧身躲了躲，言小软这才回了魂似的，脸色涨红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等蔺域非开口说什么就仓促跑走了。
　　这天早上格外难消下去，等蔺域非最后洗了个凉水澡下来，言小软还坐在桌前等他一起吃早餐，听见动静言小软缩了缩，没敢抬头，摸着手里的小礼盒把玩，故作镇定，可蔺域非瞧见他耳朵还是通红的。
　　蔺域非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和言小软解释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必要害羞，可是看见他这副闪躲的小模样，心里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软软，头抬起来看我。”
　　言小软抬起头看他一眼，眼神又飘到别处。
　　蔺域非忍着笑意，问道，“为什么脸这么红，嗯？”
　　言小软被他问得一愣，脸肉眼可见地更红了，他看见了蔺域非眼底的笑意，知道他在捉弄自己，气鼓鼓道，“早餐要凉了，你快点吃，不要说话。”
　　蔺域非笑出了声，抬手捏他的脸，“还不准我说话？这么凶，礼物打开看了吗？”
　　“看了，”言小软闻言解开丝带，拿出里面的小物件，“这个是福袋吗？”
　　他手里拿的丝绸小布袋子深蓝色打底，绣着磅礴大气的金丝浪，抽绳坠着小白玉珠和深色流苏，却是缝合住的，言小软看不到里面装着什么，但能闻到好闻的药材香，小袋子中间还有个长方形的白色空白，中间用黑线绣着‘平安顺遂’四个行楷小字，处处透着一股低调又藏不住的奢华，摸着也舒服，言小软很喜欢。
　　蔺域非道，“是护身符，我不太信这个，但身边有朋友信教，忽然想起就请人帮你做了一个，他原本想在里面放一颗他收藏的舍利子，听说是唐代某位高僧的遗物，但我担心你会害怕，就没让他放。”
　　言小软一脸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物什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他忽然又神色紧张起来，“哥、哥哥，可是我摸到里面有几个圆圆的东西……”
　　言小软也不信教，但他知道舍利子是人尸身火化后留下来的东西，虽然能被后人珍藏的肯定是一些大德大善的人火化后的遗留物，可他心底还是有些发憷。
　　蔺域非安抚道，“没事，不是那种东西，我在里面放了几颗蓝色玉珠，虽然也是古人遗物，但好歹是天然的，相比之下，我更相信玉石能替人驱灾挡难。”
　　言小软和蔺域非想法是一样的，听见是玉石，他将手里的符袋摸了又摸，然后失落叹道，“封住了，我看不到。”
　　蔺域非道，“是怕你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了，里面有不少珍贵的药材，有安神调养气血的功效，平时没事可以揣在身上，那玉珠子，你喜欢的话，盒子底下还有两颗。”
　　言小软惊喜地把那两颗小珠找出来，爱不释手的把玩，然后又去摸自己脖子上挂的那块白玉，很是欣喜的模样。
　　蔺域非眼神温柔地看了他一会，随后正色道，“好了软软，别玩了，先吃早餐。”
　　后来言小软说想要把这个护身符挂在书包上，蔺域非当天就给他买了个新书包让人送过来，他对言小软简直宠到了一种隐隐疯狂的地步，可当事人却丝毫没有发觉，甚至见言小软这么喜欢玉，开始暗自动用起自己的人脉搜罗一些珍贵的玉石，打算之后再当做礼物送给他。
　　这天，言小软难得地在课堂上开小差了，小差开得还挺认真，以至于要不是家教老师在一旁出声，言小软都没发觉对方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
　　“不错啊，画得有模有样，就是笔触还有些幼稚，以前学过画画吗？”
　　许长赤老师算是蔺域非请的三位老师里最平易近人，最没有架子的一位了，但课上当场被老师抓包，言小软还是很心慌很不好意思，说话又开始磕绊，“没、没有，学过。”
　　“哈哈，又结巴了，没事，我又不罚你，劳逸结合嘛，你画得倒也挺认真，不过怎么不画脸呢？看这轮廓……画的是你那位蔺哥哥？”
　　许老师平时也爱开玩笑，明明是再正常不过一句话，却非把那句‘蔺哥哥’说出了‘情哥哥’的味道，言小软瞬间耳朵都红了。


第七十五章 离开他
　　“……是我哥哥，我、我就是随便画画，怕把他画丑了，就不画脸，”言小软低声道，“许老师对不起，是刚刚你讲、讲那道题我没听懂，所以就……开小差了。”
　　许长赤表示没关系，他笑道，“听不懂可以直接跟我说，这不是学校的大教室，你有什么小动作我一眼就能发现，是不是还以为老师只要没停下讲课就没注意到你？你看，你这就是掩耳盗铃。”
　　言小软头更低了，“对不起…”
　　许长赤拍拍他的脑袋，“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你想画画，那咱们就先休息十分钟，一会老师再把那道难题给你拆分讲解。”
　　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许长赤照例去跟蔺域非汇报今天的情况，他道，“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只沉浸在书本知识里，困在一隅小地，应该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才好，我之前不说是看他好像没什么爱好，但现在我发现他画画其实有点天赋，可以培养一下，不一定当专业发展，当个兴趣爱好其实也挺好的。”
　　蔺域非转了转笔，道，“我知道了，谢谢。”
　　许长赤摆了摆手，道，“走了。”
　　这几位老师也不过才三四十多岁，其中许长赤三十七岁，年纪最轻，跟蔺域非相差不大，两人就言小软的事倒也能聊上几句。
　　蔺域非在白纸上落下自己的签名，随后合上笔盖，出门去找言小软。
　　“今天上课开小差了？”蔺域非走过去，言小软正弄好一大碗水果捞。
　　闻言他把差点要递过去的玻璃碗又收回来，郁闷道，“许老师这么快就跟你说了？”
　　蔺域非觉得有点好笑，“不然呢？”
　　蔺域非没说他什么，言小软反而先无赖了起来，“我跟许老师道歉了，他说没事的，你、你也不许说我！”
　　蔺域非挑了挑眉，“这么霸道，我好像什么都还没说？藏什么呢，不打算分给哥哥吃吗？”
　　言小软慢吞吞把碗递给他，道，“你不说我我就给你吃。”
　　蔺域非捏了下他的后颈，“软软变坏了。”
　　除了平常的学习生活，蔺域非也开始尝试带言小软出门去各种地方玩。天气逐渐转凉，初冬已带寒霜，今天晚上蔺域非要带言小软去听一场音乐会，他对这种艺术浓厚的东西一向不是很感兴趣，只是为了给朋友捧个场，顺便也让自家小孩来体验一下。
　　外面的温度不比车内，言小软刚下车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蔺域非垂眸看过去，凉声道，“不听话的小孩。”
　　出门前蔺域非就已经提醒过了，外面温度低要记得多穿衣服，但这个年纪的少年已经开始学会臭美，他就穿了一件薄款卫衣，牛仔裤还带一点破洞，衬得腿型修长，露出来的皮肤嫩白光滑……就是两条腿凉飕飕的。
　　言小软有些懊悔，连帽罩头兜住，都不想跟蔺域非拌嘴了，可是下一刻，冷风忽然绕过他而行，言小软抬起头，见蔺域非正在替他整理衣服，他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了，披在言小软身上，问道，“还冷吗？”
　　言小软瞬间开心，一把抱住蔺域非的腰身，“难怪你出门的时候忽然加了件衣服，原来是给我准备的，嘿嘿…”
　　蔺域非捏捏他的鼻子，“小自恋鬼。”
　　“走吧，快开场了，先进去。”
　　蔺域非自然而然地搂着言小软的肩膀带他往里走，虽然是音乐会，但也少不了名利相交的场合，蔺域非已经尽可能地低调了，但还是架不住有人眼尖。
　　蔺域非被越来越多的人围住打招呼奉承时，他把言小软往外推了推，让他跟着司机先进去。言小软先离开了，演艺厅内有暖气，他把蔺域非的大衣脱下来抱着，走到检票处，司机已经不能再陪他进去了，言小软只好自己先走。
　　长廊宽且亮堂，身边路过的人无一不是华服精致妆容，言小软越走越慢，一旦有人看他，他就会僵一下，然后回看过去，那些或好奇或嘲弄的目光便会很快移开……已经比从前好得多了，至少他不会因为在这种环境里自卑紧张落荒而逃。
　　前面有两条岔路，言小软见大家都往右边走，他也跟着，但是身后突然有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道，“往左边。”
　　言小软突然回头，冷不丁看见一个五六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在自己身后，他穿着一身黑西装，脸上的皱纹明显，不苟言笑带着股凶气，不太好相与的样子。
　　言小软有些警惕，“左边没人走，我、我要去听音乐会了，你是谁？……有什么事？”
　　那个男人冷声道，“请移步，有人让我给你带几句话，关于蔺少爷的。”
　　言小软半信半疑地跟着他往左边走了一段，好在离长廊不远，正是检票入座的时候，人很多，只要动静大点能被注意到，就算一会情况不对言小软想跑也可以轻易逃脱。
　　那个人虽然目光不善，但确实没有别的恶意，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言小软，言小软没有接，那人蹙了下眉，沉声道，“先拿着。”
　　“……什么意思？”这人实在太凶，很有一种混黑社会的气势，言小软紧张地接下那张卡，才敢多问一句。
　　那人见他拿了卡，眼里闪过鄙夷，道，“如果你想要的是钱，这卡里有五十万，足够你后面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了，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别再纠缠蔺少爷，这次只是一个警告，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尽快找个合适的理由离开他，否则……”
　　男人忽然噤声，与此同时，言小软听见另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否则什么？说下去，我倒想听听。”
　　言小软瞬间全身回暖，有点委屈地转身朝蔺域非跑过去，“哥哥！”
　　蔺域非张开手臂将人接住，安抚地拍了拍背，然后拿过言小软手里的卡，朝那个中年男人走过去，卡在他手里掰弯，‘啪’的一声断裂，蔺域非眼神很冷，“忠叔，也麻烦你帮我转述几句话。”
　　“让他先把自己管好，别来插手我的事情。”


第七十六章 女同学
　　刘忠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快脱身，但既然已经被发现，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看他们的言小软，低声道，“少爷，就算老爷不说，您现在整天跟个男人厮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蔺域非反问，心里已经带了怒意，但还是平静道，“忠叔，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愿意对他好，这是我的事，谁也管不着，谁要是想动我的人，让他先来找我。”
　　刘忠情绪激动道，“您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少爷，您现在这个年纪，应该早已经过了玩乐的时候，养一个男宠在身边倒也罢了，但就怕您乐不思蜀不务正业，您跟那个男孩已经玩了这么久了，还不打算收心吗？老爷还在盼望您早点成家立业啊！”
　　“够了！”蔺域非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知道刘忠跟他父亲一样都是老一辈的古板顽固派，跟他们是完全沟通不了的，双方都无法相互理解，那么也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规划，不需要你们来指点，把你们派来监视的人都收回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言小软有点担忧，蔺域非摸摸他的脑袋，带着他进入内厅，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人。
　　找到前排的位置坐下来后，言小软揪了揪蔺域非的衣服，小声道，“刚刚那个人是谁呀？”
　　蔺域非捏住他那只手，犹豫一会，还是告诉了他，“是我父亲身边的人，没事，不用管。”
　　蔺域非没打算细说，言小软也不好再问，可就是这样他才更加想知道，为什么蔺域非的父亲要派人来找他？他让人给他钱，让他离开蔺域非……这是把他当成那种人了？
　　这场音乐会言小软算是再没心思听了，他心里很烦躁，又有些委屈，仗着周边的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台上的演出，所有负面的情绪都摆在了脸上。
　　蔺域非受他的影响，也是蹙眉忍耐着想要立即起身带言小软离开的念头，但他毕竟受邀而来，不好中途离开，何况这才刚刚开始。
　　两人各怀心思，好不容易等到音乐会结束，等大家鼓完掌便立马起身离开，完全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
　　快走到出口，暖气不敌外面的冷风节节败退，感受到新鲜的空气，蔺域非心里的躁郁平缓了些，他揽住言小软的肩，知道小孩不太高兴，侧首轻声哄道，“软软，想不想喝奶茶？”
　　言小软闻言抬起头，眼神明亮一瞬，“真的吗？”
　　蔺域非道，“真的，一会哥哥给你买。”
　　言小软非常好哄，听他这样说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了不少，也开始揪住蔺域非的衣角发牢骚，“…刚刚那个音乐会我都没听进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听什么都是乱的……”
　　“域非。”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的声音。
　　两人脚步皆是一顿，言小软下意识抬头去看蔺域非，正好看见男人蹙起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高跟鞋踩在羊绒地毯上，步履稍显急切，一个黑色长卷发，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一只细葱嫩手挡在胸口的淡雅抹胸裙前，轻声喘息，姿态却一点不显狼狈。
　　她在蔺域非身侧站定，从容大方地露出一个明艳笑容，“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你看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怎么来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要不是我看见你追了上来，估计这次咱俩又要错过了，怎么样，音乐会好听吗？”
　　蔺域非不是很给面子，语气冷淡道，“一般，还有事，先走了。”
　　她笑得不尴不尬，好像才注意到一旁的言小软似的，惊讶道，“这次你居然带了人来，是家里的小辈吗？”
　　蔺域非压下眉宇间的不耐烦，简单给言小软介绍道，“小软，这位是我曾经的大学同学，周木艺。”
　　两个人都在等着他下面的话，但是蔺域非却好像丝毫没有要把言小软介绍给周木艺的打算，停顿一会，甚至两人都感受到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周木艺赶在蔺域非开口说离开前朝言小软伸手，友善地笑道，“小弟弟你好呀，很高兴见到你。”
　　面对女生，尤其是这样漂亮的女生友好的打招呼，言小软虽然看出了蔺域非对她的态度不太好，但还是礼貌地伸出手。
　　手伸到半路，忽然被另一只掌控欲极强的大手握住，因为蔺域非是从他背后伸的手，言小软不可避免地被他往怀里带了带，像是投怀送抱一般。
　　然而蔺域非脸色分毫未变，冷淡道，“认识就不必了，我想你们也没有认识的必要，周小姐，你邀请我来的时候可没说，你父母也会在场。”
　　“恕我无礼，劳烦周小姐代我向二老问好，我还有事，不便多聊，先走了。”
　　说完，也不顾周木艺僵硬的脸色，连绅士风度都不愿给全，蔺域非目不斜视地绕过周木艺，揽着言小软离开了。
　　等两人彻底走远之后，周木艺才控制不住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
　　“囡囡，怎么样，见着蔺少爷了吗？”这时候演艺厅的客人陆续走出来，周母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意，朝自己的宝贝女儿走来。
　　周木艺挽上母亲的手臂，冷笑道，“见到了，不仅见到了他，还见到了他的小相好，妈，我是真没看出来，这么多年他没找过女人也不谈恋爱，背地里原来是个死同性恋，难怪一直对我这么冷淡。”
　　周母虽然惊讶，但她警惕地瞧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囡囡，小心被人听见，要让蔺家知道了我们可不好过的呀，既然他……他喜欢男人，那咱们就放弃吧，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追了他这么多年也没什么进展，虽然他们家家境是好，但咱们也不一定非攀附他们家不可呀？”
　　周木艺不服气道，“我不，就算他喜欢男人又怎么样？跟个男人在一起能过得长久吗？他们又领不了证，厌弃了不就是蔺域非一句话的事情，分不了财产，什么保证也没有，而且你看那小孩年纪这样轻，蔺域非会跟他过一辈子？反正我不信，男人嘛，就喜欢玩这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小男生，等时候到了，还不是要找个成熟的女人结婚安稳下来的？这么多年，我早就成了他身边关系最近的女人，我就等着那时候。”
　　身后逐渐传来一阵男人们的聊天谈笑，是周父和一些生意伙伴走过来了，母女俩默契地结束了对话，朝他们走去。


第七十七章 摸摸
　　车内，蔺域非的外衣搭在言小软腿上，搂着人的姿势依然不变，靠得这样近，言小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抬起头，正撞进等候已久的蔺域非的眼眸里。
　　他捏捏言小软的手掌，试探问道，“不生气了？”
　　言小软有些莫名，“……生什么气？”
　　蔺域非的表情松缓了些，道，“本来打算带你高高兴兴听一场演出，却没想到遇上一些糟心事，以为你生哥哥的气了。”
　　“…没有，我又没那么不讲理。”不知道是车里的暖气开得太足，还是蔺域非身体的温度太高，言小软感到有些热。
　　平常的话在家里抱抱亲近点倒也没什么，可现在前面还有个司机，蔺域非不但搂着他没有要松手的打算，还把他的手捏来捏去地把玩，捏面团似的，饶是言小软也觉得亲昵太过了。
　　他微一闪躲，蔺域非就发觉了，笑意敛了敛，自然地把手收了回来，随意搭在自己膝上。
　　蔺域非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坦然，好像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他的态度太鲜明，从头到尾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把言小软护得紧紧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言小软在他这有多受重视似的，不仅让旁人哑口无言，也让言小软无话可问，在面对周木艺时心里那点抵触不悦也被蔺域非的维护给打散了。
　　“可是，你父亲为什么让人来赶我走？”言小软果真是胆子大了，想到这也不带犹豫一下，直接就问出口了，虽然他差不多已经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听听看蔺域非是怎么解释的。
　　没想到，蔺域非只淡淡道，“是他多管闲事，不用理会。”
　　“……”
　　言小软睁大眼睛，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个回复，蔺域非口中说的‘他’，真的是他的父亲吗？为什么听起来蔺域非这么的……不当一回事？
　　见言小软表情如此惊讶，蔺域非笑了下，淡道，“怎么了，好像从我嘴里听见这种话，软软很吃惊？”
　　言小软憋不住话，问道，“可他、他不是你爸爸吗？”
　　“是啊，但他依然是多管闲事，”蔺域非摸摸言小软的头，平静甚至于冷漠道，“我父母都是重事业轻家庭的人，我从小不在他们身边长大，也谈不上和他们有多亲近，长大之后就更是如此，软软，我和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彼此互不干涉，如果你以后再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不必理会，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记得告诉我，我都会处理好的，别担心。”
　　这话虽然听着十分冷漠无情，但言小软却很能理解蔺域非的心情，他忽然抱住蔺域非，说了一句，“哥，你好酷。”
　　要是当初，他也能像蔺域非一样冷酷且果断就好了。
　　被一个少年夸‘酷’，这种新奇的体验实在不可多得，蔺域非原本平静的表情逐渐抑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反应过来后掩饰地轻咳一声，道，“不是要喝奶茶吗，现在……太晚了，明天再给你买。”
　　蔺域非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语调拐个弯面不改色地反悔，任言小软用如何震惊如何谴责的眼神看他都无动于衷，一悔到底。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严格奉行那套时间准则，十一点刚到家就催促言小软去洗澡，在十一点半之前要准时睡觉，言小软气哼哼地上楼去了。蔺域非把衣服挂好，先看了一遍手机里工作相关的信息，回复完之后便也上了楼去洗澡。
　　言小软洗澡比较慢，因为在此前十几年的人生里，他都没有享受过用浴缸泡澡，还有浮在水面上的玩具，蔺域非是真的拿他当小孩养，虽然说怕言小软不习惯，给他安排的房间已经算小的了，但是就这个小房间里的小浴室的面积，也足足跟言小软自己租的那个屋子不相上下，果然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可想象。
　　等泡完澡出来，言小软身上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眼眸也被雾气晕染得朦胧水润，他去拿睡衣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原先穿的那套已经洗了，应该还没干，但看着自己带来的另一套几乎一模一样的长袖睡衣，言小软忽然就想知道蔺域非给他买的睡衣是什么样子的。
　　过了一会，蔺域非洗完澡全身就穿了条底裤走出来时，刚好听见外面的敲门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他擦着头发走过去开门，却忽然顿住。
　　……他其实是不介意被言小软看的，潜意识里觉得应该没什么，但那天早上言小软涨红着脸落荒而逃让的场景他印象实在太深刻。他直了那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跟顾山坦诚相见过，他们年少时还一起洗过澡，但是直到看见那天言小软的反应，他才忽然意识到，即便同是男人的身体，在某些人眼里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蔺域非都已经走到房间门口了，却又折回去，穿上长睡裤，套上睡衣，担心言小软有事情找他等急了，一边扣扣子一边打开门，“软软……”
　　“哈！！”
　　门口站着一只毛绒绒的肥厚小怪兽，故意摆出凶狠的样子，亮出爪牙，却露着明眸皓齿，盈盈笑意。
　　蔺域非觉得自己应该配合一下，于是表情淡然地道，“吓死我了，软软真厉害。”
　　言小软，“……”还能再敷衍点吗？
　　算了，反正目的达成了，他心情还是不错的。他挥舞着爪子，笑着问，“哥哥，你什么时候买的？”
　　蔺域非也笑道，“喜欢吗？之前在网上偶然看见，觉得有意思就买了，放你衣柜打算告诉你的，后来可能忘了。”
　　言小软‘哦’了一声，黏糊劲上来，又想去抱他，但这会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眼前的是什么……是腹肌啊，八块腹肌！！！
　　蔺域非刚扣好第二颗扣子，见言小软脸颊两团可疑的红云，低头看看腹肌，又仰着脑袋看看他的脸，看看腹肌，又看看他的脸，忽然就有点不想再往下扣下去。
　　没等他说话，言小软就激动到结巴，想掩饰又完全克制不住口水都快流出来的馋样，“我、我能……就是、摸……摸一下吗？”
　　蔺域非眼眸暗了暗，低声问，“软软想摸什么？”
　　言小软捏着手指，害羞又带着些渴求，手指已经小心翼翼地伸出去，却还仰着脑袋眼巴巴地问，“…腹肌，我、我没有，摸一下，可以吗？”
　　这借口其实很拙劣，但蔺域非盯着他这种小动物般的期盼的眼神，听着他大胆的话和越来越近的冒犯，却近乎狼狈地吞咽了一下，有点受不了。
　　“摸吧。”
　　蔺域非垂下眼睫，遮盖住眼底忽然翻起的汹涌波涛。


第七十八章 聚会
　　指尖的那点微凉触碰到硬邦邦的肌肉时，迅速化作一道细微的电流窜上蔺域非的大脑，他浑身僵硬着，思想停滞，言小软却大胆地将手掌慢慢贴了上来。
　　他的手掌很软，比不得蔺域非的肌肉紧致僵硬，但掌心却带一点薄茧，那是长期干活磨练出来的，那茧子沿着肌肤剐蹭时，蔺域非没忍住，呼吸突然重到把言小软给吓着了，迅速把手缩了回去，干了坏事一般怯怯地望着他。
　　蔺域非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肩颈处，因为领口宽大，他可以很明显地看见少年单薄的脊肩，还有瘦得明显的锁骨，一片白皙，却被之前沐浴时的热气染红，至今还没有完全消散，粉粉白白，软嫩非常。
　　“…没事，还要摸吗？”
　　蔺域非嗓音有些哑，但言小软没听出来，他喜悦地伸出手，继续摸眼前完美无比的腹肌，爱不释手，眼馋沉迷，却不知道蔺域非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容忍了那两只小手在他身上放肆乱摸。
　　因为两只手都伸过去了，言小软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蔺域非从他的领口看下去，就更加清楚了，他看得眼眸越发暗沉，身上逐渐有了异样。
　　最要命的是，言小软为了知道他的腹肌到底有多结实，伸出手指戳了戳，突然猛地一下，他的手腕被牢牢抓紧，一只大手忍无可忍般从宽松的领口处探进去，抓住那块软肉狠狠捏了一把。
　　“…哥！！”言小软大惊失色。
　　蔺域非迅速撤回手，错开言小软惊愕的目光，把人推出去，低声道，“扯平了，快回去睡觉。”
　　不给言小软反应的机会，那扇房间门就关上了。
　　言小软又惊又气，可等身上的疼痛感传来，他呆滞了一瞬，突然满脸涨红地捂住胸口，拔腿跑回了自己房间。
　　听见门外的动静，蔺域非松了一口气，可随后又是无比地懊恼，他做得太过火了，这根本不像是正常人家兄弟间的打闹！这是什么？！蔺域非一拳砸在墙上。
　　他只知道绝对不能被言小软发现……他硬了。
　　好端端的一个睡熟之夜又变成了让人难熬的夜晚。言小软胸口疼，掐的那一下蔺域非根本没收住力，他一会羞恼一会忐忑，脑子里忍不住各种想，夹着被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蔺域非也比他好不到哪去，他在今晚才恍然觉悟过来，他跟言小软走得越来越近，之前他在心里划下的那条底线也越来越模糊，到现在更是根本已经找不到底线了，他放纵自己，也放肆地去宠言小软，完全忽略了彼此间该有的距离感，言小软本来就喜欢男人，要是他……他该拒绝的。
　　蔺域非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心累。言小软年纪轻不懂事，自己也不懂事吗？他从一开始就没想把言小软留在身边，只是见小孩一个人孤苦无依，被人欺负不会反抗只会抱着头蜷缩起来承受，所以才想把他留下，帮他重拾自信，希望他过上更好的生活，一开始只是想帮他，想知道他当年为什么走，也可怜他在同龄人都在接受教育的时候他却已经积累了一身的伤痕和打工经验，他一开始想让他继续读书接受教育，后来又担心他被人欺负强势照顾他的生活，他想把人供养到大学毕业，但又开始担心他毕业以后找不到足够好的工作……他到底在想什么？一再改变，让蔺域非都有些搞不懂自己，或者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本能地抗拒去想那个已经显而易见的答案。
　　啧。
　　蔺域非闭着眼也狠狠皱眉，他早已经决定好了，就不会再改变。他应该和言小软保持距离的，而不是一再跟他贴近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终于熬到了早上，蔺域非刻意起晚了，言小软做好了早餐坐在餐桌前发呆等他，听见蔺域非打电话的声音朝楼梯处看去，正好蔺域非举着手机也朝他看过来，目光在空气中相交，又瞬间彼此移开。
　　“……怎么忽然不说话，信号不好么？”
　　蔺域非轻咳一声，道，“没有，你随便安排吧，我都行，看大家什么时候方便。”
　　电话另一头的顾山显得很兴奋，“这就对了！难得搞一次同学聚会，人还挺齐的，班长他们连退休的老文都请来了，你不来可太可惜了，再忙也得找时间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晚上在我家大酒店碰面，最好的包厢，你可别跟我说突然有事来不了啊，我第一个不答应！”
　　蔺域非‘嗯’了声，很快结束了通话。
　　气氛忽然就安静了许多，言小软没有像平常黏糊地跑过来，蔺域非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全程安静地吃完一顿早餐，喝牛奶的时候言小软偷偷看过来，蔺域非似有所感，下意识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瞬，又慌乱地错开目光，言小软还因此呛到，蔺域非连忙伸手想帮他拍背，但忽然想到什么，又克制地抽了张纸递过去，言小软伸手接，两人手指碰到，对视一眼，手直接缩了回去。
　　这尴尬又让人不知所措的气氛，蔺域非实在受不了了，他平静道，“软软，一会我要去趟公司，你好好在家上课。”
　　言小软终于敢看向他，“那，什么时候回来？”
　　蔺域非想说很快，但到了嘴边又给咽下去，一脸镇定地扯谎，“不会很快，最近公司有些忙，后天有个同学聚会，有些人从国外回来，我得去接，然后……”
　　蔺域非不知不觉说了一大堆，到最后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了，抬头一看，言小软却满脸认真地在听，见他说完，连忙点头，“我知道了，没事的，哥哥你先去忙吧，我在家等你。”
　　这么乖，蔺域非目光柔和一瞬，却不得不起身准备要出门了。
　　蔺域非不喜欢热闹，原本这场同学聚会他是不打算去的，但是，祝戎回国了。
　　聚会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却有顾端月和徐文樟的，不管当初发生什么事，蔺域非依然认祝戎这个朋友，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要去。


第七十九章 曾经
　　当晚临出门时，言小软站在门口送蔺域非，眼巴巴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情况。”说完，蔺域非又无奈改口，“会尽早。”
　　也是他太容易心软了，前几天明明把自己说得如何如何繁忙，但撑不过一天就又忍不住回来了，一日三餐紧凑地踩着点回家陪言小软一起吃饭，每次回来还给他带小零食。
　　蔺域非以为是言小软想跟着自己去，但这种场合不太好带他，便摸着人的脑袋哄道，“晚上回来给你带礼物，想要什么？”
　　言小软摇摇头，拉着他的袖子道，“我去接你好不好？你准备回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蔺域非挑了挑眉，忍不住勾起唇角，“又黏人了，可是你又不会开车，怎么来接我？”
　　言小软表示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可以打车呀，如果时间还早就麻烦一下小刘叔开车带我一起去接你，那，你会喝酒吗？”
　　蔺域非笑着捏捏他的脸，“应该会，但是喝多少也没关系，反正你都要来接我了。”
　　言小软欢喜地笑了，跟蔺域非道完别，站在门口送他上车。
　　车子一直开出去很远，蔺域非嘴角都还挂着笑意，家里有个人惦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言小软总能以各种方式悄悄填满他一颗心脏，让他眼里心里，都住满了温暖。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到了顾山说的那个地方，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
　　“……你别在这当了女表子又立牌坊！徐文樟有哪点对不起你了？！你他妈出轨他还选择帮你压下来跟你和平离婚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吼出这段话的人叫雷义，蔺域非已经没什么印象，但却还记得他好像跟徐文樟关系很好，他平静地走进去，扫了一眼没发现顾山，倒是看见雷义对面站着一个齐肩短发，身材很好的女生，握着拳还在止不住颤抖，紧咬着牙，眼睛瞪得很红，身旁几个女生拉着她在劝，却不帮她说一句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还是在看笑话。
　　总之蔺域非一到场，刚才还吵得如火中天的热闹场面却突然安静定格，很多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他，明明蔺域非曾经在班级上低调又冷漠，但却一点都不妨碍他人缘好如同明星闪耀，蔺域非被盯得有些莫名，大约过了两秒，他淡声道，“有看见顾山吗？”
　　班长柳博连忙走到跟前道，“说是去接老师了，域非，你来得挺早，先一起坐会跟同学们聊会天吧。”
　　蔺域非没有拒绝，点点头便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走去，柳博就跟在他身边，原本定格的画面随之开始缓慢流动，人群又响了起来，按照雷义的性格他不会再继续闹，但甩下几句嘲讽是极有可能的，面对他们曾经的班花女神，他竟也毫不心慈手软，可正当他调整好状态表情嘲讽地要开口时，路过的蔺域非忽然疑惑了一句，“顾端月？”
　　顾端月紧绷的情绪忽然松散了一下，愣愣地转过身。
　　蔺域非一脸平静地道，“你剪头发了。”
　　这闲聊的话语严肃的语气，让顾端月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惊讶又感激地看向蔺域非，接过话题笑了笑道，“早就剪了，一直都是长发，打理起来其实挺麻烦的，短发就方便很多了。”
　　“确实。”然而蔺域非也只能帮到这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示意道，“先坐吧。”
　　柳博也招呼大家，“对对，大家都坐都坐啊，站着干嘛呀真是。”
　　顾端月抹掉眼底的泪，吸了口气，恢复好情绪，她其实真没想到到现在唯一愿意帮她的人，居然是跟她关系一直浅淡的蔺域非，如果不是他，可能她都等不到老师们来就忍不住直接离开了，她还没走几步，忽然有人挽住了她的手臂，是周木艺。
　　刚才没有看见她，这会她倒是好像关系很好一样地拍拍顾端月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没事的。”
　　顾端月脸僵了一瞬，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感谢，结果周木艺却一直挽着她，直到跟着蔺域非落座，她找了个蔺域非旁边的位置准备坐下时，才不动声色地甩开顾端月的手臂，顾端月皱了下眉头，也不想跟她多纠缠。
　　可是突然，蔺域非眉宇紧蹙说了句，“这有人了。”
　　正要落座的周木艺弯着腰突然僵住，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一桌的人都看了过来，周木艺感觉很丢脸，为了找回点面子勉强地笑着道，“可是，这个位置之前好像没有人坐过…”
　　蔺域非依然皱着眉，面露不悦，却看都不看身边的女人，见气氛越来越僵，柳博连忙出来解释道，“哎呀，你们都忘了吗，除了老顾，域非和谁坐过同桌？这么多年了怎么没点眼力见呢，人家兄弟俩关系好着呢，周同学你可别来捣乱哈，要是被顾山知道了，肯定得吃醋呢！”
　　柳博四两拨千斤地将尴尬转移，众人忍不住联想起顾山那个样子，都笑了，周木艺也赶紧接住这个台阶，“我还能抢顾霸王的座位吗？我就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一下，你们一会可别告诉他啊。”
　　蔺域非和顾山这对组合，凡是在学校里，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印象颇深，从高中到大学，一个豪爽开朗一个高冷低调，颜值身高又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拔尖的存在，自然让人忍不住留意。
　　当年他们俩可称得上是“形影不离”，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堂，有时候甚至连上厕所都要一起，虽然能很明显地看见蔺域非总是被拽着满脸的不耐烦，他们俩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呢？好到顾山说十句话里必有一句谈到蔺域非，炫耀他哪哪都是优点骄傲得好像是一个老父亲，而一向最不活跃的蔺域非只要顾山死皮赖脸基本上是有求必应，连班主任都喊不动的事情，顾山一出马立刻事半功倍，以至于当时学校里有不少人都偷偷炒起他俩的CP，疯狂地磕，两个当事人倒是无所谓，蔺域非是不在意，顾山不仅喜闻乐见还很配合地开始对蔺域非胡乱撒娇拈酸吃醋，让蔺域非留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阴影。


第八十章 相助
　　“班长！人都到齐没有？老蔺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人未见而声先至，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没进屋就听见了顾山的大嗓门。
　　柳博乐道，“看见没有，流水的兄弟铁打的CP，他第一句话就是找域非。”
　　“这呢！”打趣完，柳博站起来招招手,看见一群人进了屋，“老师们好！”
　　由柳博带头，一群人热闹拥簇着几位恩师入了上座，蔺域非原本要上前的念头看见这一堆的人就打消了，侧坐看着他们，但他显然忽略了自己通身矜贵的气场，身长腿长有些懒散地往那叠着腿一坐，即便再安静再低调，也容不得人忽视，被众人围着笑得合不拢嘴的文老师一眼就瞧见了他，对他招手道，“你坐那干嘛？快过来和老师们一桌，曹老师可是从昨天就开始跟我念你了。”
　　听言，蔺域非才拎起衣服搁在手臂上起身，对一旁已经沉默很久的顾端月道，“走吧。”
　　顾端月一愣，抬起头时，发现蔺域非还等了她一下，连忙起身，他们这桌走得差不多了，被忽视彻底的周木艺黑着脸，居然也没人叫她，她装作理了理衣服，才矜持地起身跟上去。
　　大学不比高中，哪怕是一个班的同学凝聚力也不强，又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其实就连班主任也不一定记得每个人的名字，此时跟老师们坐在一桌的，也只是上学时期表现非常优异，深得老师喜爱的那几个人，顾山话多，读书时成绩虽然不够拔尖，却总能逗得老师开心，他就坐在文老师旁边活跃气氛，接着是蔺域非和顾端月，顾端月坐下时，感受到对面的眼神，一抬眼就看见了对面的徐文樟，他的眼神难言又悲凉，在旁人看来完全是为情所伤，却还因情深放不下，而反观顾端月，在最开始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任徐文樟如何凝望，也没再看过他，冷漠得像是块化不开的深重寒冰，让徐文樟那边的人十分不满。
　　一个大桌却有两种气氛，文老师其实也注意到了顾端月和徐文樟的异样，这两个人当初可谓是他们系闻名的金童玉女，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一对，没想到才过去几年，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关心了一下他们的现状，在这群往昔的学生里头，蔺域非不出所望是发展得最好的一个，他的能力有多强，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众所周知，对于这场大学同学聚会，很多人除了看顾山的面子，更多的是为了和难得一见的蔺域非念念旧拉拢下关系。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敬酒，敬老师，敬顾山领域非，敬班上其他混得好的同学，闹闹腾腾相互攀扯着原本就不怎么熟的关系，看得蔺域非直皱起眉头，他除了跟老师们喝上几杯，其他人基本上是来着就拒，喝到最后见几位老师已经醉了，蔺域非撞了撞顾山，让他准备下待会送几位老师回去。
　　顾山喝的微醺，闻言有些不满，“就走了？还我一个人送？你呢？”
　　蔺域非不想和他争辩，无奈压低声音道，“我得早点回去，有人在等。”
　　顾山迷糊了一瞬，突然间两眼放光，给了蔺域非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坏笑道，“懂了，我懂了，温香软玉在卧，你心急难耐~”
　　“放心，交给我吧！赶紧走，别让人等急了！”
　　面对顾山的大放厥词胡言乱语，蔺域非面无表情。
　　正好这时文老师也觉得时间有些晚，打算离开了，众人起身相送，顾山专门叫了车送他们回去，两人站在路边，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争执声。
　　是顾端月和徐文樟那伙人，隔得有点远听不清他们具体在吵什么，但明显地看见两帮人对立，顾端月一个人一帮，另一边全都是男的，一群人用气势碾压一个女生，雷义更是手指着顾端月的脸，用这种极具侮辱性地姿势气势汹汹地对顾端月说着什么，场景就和蔺域非刚进去撞见那会一样，而让人意外的是，徐文樟竟也只是皱着眉站着，任由他们贬低辱骂他前妻。
　　顾山啧了声，上前去“凑热闹”了，蔺域非见他过去了便没有再管，握着手机站在路边，犹豫要不要给言小软发个信息，但是没一会，顾山就带着顾端月走过来了，徐文樟那群人家里虽然有钱，但跟顾山和蔺域非背后的大家族比还是不够看的，因而他们也只是在背后嘀咕些什么，却不敢跟上来跟这两人起半点争执。
　　“去喝酒呗，感觉今晚没尽兴。”顾山揽着蔺域非的肩膀，懒洋洋道。
　　蔺域非收回手机，看了眼他身后的顾端月，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一起吗？”
　　顾端月侧过身擦掉眼泪，忍住情绪对他们笑着道，“我就不了，你们玩，我一会打车回去就行。”
　　蔺域非淡道，“太晚了，你一个女生自己回去不安全，让顾山送你。”
　　直接就被安排了的顾山怔了一下，“大哥，你使唤我使唤得也太得心应手了吧？知道我今晚喝了多少吗？”
　　蔺域非好像才想起来似的，“哦，那你叫人。”
　　“……”顾山委屈地瘪嘴瞪他一眼，老实掏出手机喊人了。
　　这两人互动不断，主要是顾山就不肯安分下来过，轻松又搞笑的氛围让顾端月的心情好了不少，也跟着他们笑了不少声。
　　到后面，蔺域非对顾山的嫌弃已经快呈现实体化了，他绕过顾山看了窗外一眼，忽然道，“停车。”
　　司机很快找地方停了下来，顾山抱着司机的座椅，警惕地看着蔺域非，像是怕他找个地方一脚把自己踹下去，然而蔺域非只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便对前排的顾端月道，“我看对面有个便利店，能帮忙买点东西吗？”
　　顾端月对他们今晚帮了自己很是感激，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当她拿着一碗关东煮从便利店出来时，人还是懵的，搞不清蔺域非忽然停车叫自己下来就为了买一份关东煮的目的，忽然，顾端月愣了一下，她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大街上，刚才那辆炫酷的跑车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们把她丢在这里了？！
　　顾端月第一反应是震惊，随后满脑子疑惑，她丝毫没有半点愤怒，更多的只是惊愕，她完全无法理解那两个男人会把她直接丢下，这根本不像是他们会做的事情！
　　她有点着急了，往四周到处找，这才忽然看见一旁的路灯下，一直安静站着的一个高挑长卷发，戴着棒球帽的女生。
　　这个人很眼熟，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第八十一章 嗅
　　“……你说祝戎？”
　　当顾端月进了便利店去为毫不绅士的蔺域非买东西时，顾山差点都要骂他了，尤其是后面这人竟无半点内疚地叫司机直接开车走的时候，顾山震骇的情绪到达顶峰，拳头刚要砸下来，就听见蔺域非平静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在蔺域非的死亡注视下怂了吧唧地收回手臂，又忍不住问道，“真是我戎哥？她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蔺域非瞥他一眼，“告诉你然后等着全世界都知道吗？”
　　顾山很不满，“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蔺域非看着他，面无表情，“哦？那请问是谁告诉我爷爷我在外边儿有人了，导致他最近三天两头打电话给我，让我赶快把孙媳妇带回去给他瞧瞧的？”
　　顾山的过渡十分自然，脑袋一转，就对着窗外已经大片熄灯啥也瞧不出的昏暗街道道，“欸，你看，这片风景真不错。”
　　蔺域非掀了掀眼皮，懒得跟他计较。
　　顾山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虽然他觉得自己也是在帮蔺域非早点撇开那些搞不懂的纠结，尽快认清自己的内心就是了，但是等到了朋友开的酒吧，看着这人面不改色地点了一大堆啤酒、红酒、洋酒……顾山觉得自己要完。
　　“不是，哥，蔺哥，我错了行不？酒量再好也顶不住这么个喝法啊，这要是醉成烂泥回家我妈不得打死我！”
　　蔺域非懒散地瞧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是有套公寓吗？”
　　顾山的声音顿时低了一度，别扭道，“我这么喝醉回那去，有谁管我啊，连个灯都得自己开。”
　　蔺域非忽然笑了下，灌完一瓶里最后一口酒，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道，“我有。”
　　顾山看向他，“……”
　　蔺域非好像忽然心情很好，眉眼的笑意都开始藏不住，他又拎起一瓶开喝，然后搓捏着瓶身，状似无意地道，“你不知道他有多乖。”
　　这一声又低又哑，好像还在回味什么一样，听得顾山浑身一抖，瞬间酒都醒了一半，他用力搓着胳膊，眼神谴责地看着这个明显在暗爽的男人，“你想说什么？请问你是在跟我炫耀吗？还能否给单身狗留一条活路？”
　　蔺域非似乎被取悦到，忽然恶劣一笑，“不能。”
　　“他一会还要来接我回家。”
　　顾山大吼一声站起来，受不了了！打又打不过，可看着这狗男人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他又气得不行！有老婆了怎么了？了！不！起！吗！
　　酒过三巡，看着乖乖站在蔺域非面前来接人的言小软，顾山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呜呜呜了不起，他承认他羡慕了……
　　言小软站在车前犹豫了，看着另一边抱着自家司机呜咽不放的顾山，忍不住看向蔺域非，“…他、他怎么了？”
　　“谁知道他抽什么风，不管他。”蔺域非说话含着笑意，言小软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就放心上车了。
　　顾山喝得很醉，蔺域非喝得不比他少，却只是身上酒味重了些，脸色微醺，看着不像有多醉，就算言小软好奇地问他今晚的同学宴，他虽然话少，但也能口齿清晰逻辑通顺地回答，和平常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但这是言小软第一次见蔺域非喝那么多酒，他不清楚这人越是醉越是表现得正常，所以轻松大意了，等被某人哄着坐在大腿上，被浓郁的酒味包裹，被贪婪地嗅着味道时，他才觉察出一点危险的气息。
　　蔺域非的嗓音很哑，手有点没轻重地到处捏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言小软纤白的脖颈处，害他颤栗，还一手掐着他的下巴，低哑道，“软软洗过澡了？身上好香…”
　　言小软应了一声，一不小心撞进一双慵懒又深邃的眼眸，像是已经胜券在握的猎人牢牢盯着自己的小猎物，不至于让人害怕到想逃，却又本能地紧张发抖。
　　“哥、哥哥…”言小软小声试探，想看看他是不是醉了。
　　“嗯？”蔺域非懒懒地应了一声，但他好像根本就没想听言小软说什么，忽然抬高他的下巴，说了句，“让我闻一下。”
　　言小软大脑懵了一下，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脖子忽然贴上来一片灼热，皮肤贴着皮肤，深嗅。
　　蔺域非是真的醉了，喝得很醉，醉到感觉言小软身上也是带着酒香的，是很好闻的滋味，他看着言小软的小喉结上下滚动，就想张嘴咬一口，可他即便喝醉了心里也忌惮着什么，不敢咬也不能亲，只偷摸地用嘴唇贴着言小软颈部的皮肤，游走磨蹭，似咬又似吻，却还自欺欺人地以为他这样做别人就不会发觉他的本意。
　　言小软在他怀里脸红颤栗，却任他作为，忽然，捏着言小软脖子的蔺域非脸色一变，抬眸眼里迸出一道寒光，透过后视镜和无意瞥见的司机对视，那冷冽的眼神，让司机心里一抖，顿时感觉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地低下头，司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升起挡板，这才把后面那在暴怒边缘徘徊，好似自己的猎物被旁人觊觎的恐怖气息隔绝。
　　司机暗自松了口气，还在庆幸自己反应机灵，却不知道，他即将面临失业。
　　蔺域非收回瘆人目光，情绪在言小软看过来时很好的舒缓，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他可以肆意享受他喜欢的气息。
　　言小软背着身，浑然不觉身后发生的事情，只是和蔺域非对视的时候，脸颊又烫红了一个度。
　　蔺域非见他长密的眼睫毛都在颤，移动手指捏捏他的脸蛋，另一只手还掐着人的腰，却一点都没有自觉，反而笑着问，“脸怎么这么红？你也喝醉了吗？”
　　言小软抿唇不答，低头靠在蔺域非肩膀上，蔺域非很满意他对自己的亲近，拍着人的背哄，“软软真乖。”
　　到家了，蔺域非几乎是抱着言小软走的，他的手臂绕过言小软的腰把人箍得很紧，就像怀里的人是他的私人所有物一般，想要牢牢掌控。
　　一直到把言小软送回他的房间，蔺域非跟着走进去，自然地在言小软床上坐下。
　　看着身旁紧张局促小脸涨红的人，蔺域非觉得奇怪又可爱，他抬手用手背去蹭人的脸，在酒精挟持下，不加思索便道，“你晚上一个人睡，会不会害怕？”
　　言小软的身体抖了一下，整个人都惊呆了，他猛地扭头，瞪大一双杏圆眼看着蔺域非，舌头开始打结，“你、你要…和我一起睡？”


第八十二章 不喜欢你
　　这句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了一瞬，言小软低着脑袋，害羞到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看，蔺域非思绪空白片刻又混乱起来，他眯了会眼，身体朝言小软倾斜，试探地问道，“你想我陪你一起睡吗？”
　　这话题怎么越来越奇怪，为什么要问他这种问题啊？！言小软慌张地站起来，羞恼得想躲，目光在房里转了片刻，最后落在浴室门口。
　　“随、随便你。”说完言小软就逃也似的钻进了浴室，但他很快就想起来，自己出门去接蔺域非前，就已经洗过澡了。
　　在里面待了一会，最后言小软又硬着头皮走出来，见蔺域非仍然坐在床边，反应有些迟钝地看着他，言小软快步走到另一边爬上床，什么都不管了，掀开被子躺进去，“……我要睡了。”
　　“…好。”蔺域非下意识应了声。
　　刚才那个问题言小软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蔺域非便直接偏向自己的想法，脱了鞋子，也躺上床。
　　这床原本不小的，言小软一个人睡绰绰有余，可以反复打滚还很有安全感，可是现在蔺域非身长腿长地一躺上来顿时就有点挤了。
　　言小软强行闭眼，可怎么也忽略不了身后那明显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体温和气息。
　　蔺域非平躺在床上，却侧首一直盯着言小软的后脑勺，见这小家伙完全没有转过来的打算，有些不高兴，“软软，转过来，哥哥抱一下。”
　　言小软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忽然把半张脸都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闷声道，“不要。”
　　蔺域非微睁大眼，他没想到一向乖巧的言小软居然也会有不听话的时候，他蹙眉不满，突然伸长手臂一捞，就将人硬生生拽进自己怀里。
　　言小软措不及防，一声轻呼，明明正常得很，到了蔺域非耳朵里却是绵软酥魅得勾人，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蔺域非本来就受不了他对自己撒娇，喝醉酒后更是，他想让言小软不许再发出这种声音，可人忽然在他怀里挣扎，蹭得他火气旺盛，嗓音免不了有些凶，“动什么，乖一点！”
　　接二连三的欺负，让言小软委屈得眼眶发红，“…那、那你别顶我。”
　　这一声又太小，蔺域非没听清，便直接撑着身凑到他耳朵旁边，瞧着人道，“说什么呢？”
　　言小软被钳制住，在他身下动弹不得，听见他还想让自己重复一遍，顿时羞恼，眼里含着水润，气鼓鼓地瞪他。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小表情都被蔺域非看在眼里，纯欲而勾人，让蔺域非喉咙干涸，忍不住咽了咽。
　　……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主动忽视了自己的理智和原则。
　　言小软气鼓鼓的脸蛋被他亲得消下去，被掐着下颚吻喉，腰上那条有力的手臂把他越箍越紧，让人有股即将被拆吞入腹的压迫和危机感。
　　“……唔，别咬！”
　　眼泪不禁滑落，言小软皱起眉，感觉自己的脖子要被吮肿了，这人居然还咬他！
　　蔺域非重重呼着气，表情难耐，显然是忍不住了。
　　言小软还没从自己被啃得满是酒味的脖颈中回过神，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尾椎顿时一片刺麻。
　　他全身紧绷，忽然慌乱地挣扎起来，可蔺域非却完全不给他机会，他从喉咙里发出不满足的喟叹，突然翻身撑在言小软上方，某些压抑了多年的冲动疯狂在胸膛里冲撞，他的手掌足够宽大，一只手就能掌握言小软大半张脸，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他的下颚，盯着那两片唇瓣的眼神又深又暗。
　　他俯身不断靠近，言小软混乱的紧张感逐渐达到顶峰，他突然问出来一句，“你喜欢我吗？”
　　即将吻住他的蔺域非猛地停住，不太明显地往后退了退，但两人的鼻尖依然能够相互碰触，炽热的呼吸交融，在这样浓烈的暧昧里，言小软甚至没察觉到蔺域非对他的占有欲正在逐渐克制减弱，随之而来的是眼里越发清明冷静的情绪。
　　言小软低垂着眉眼，脸上满涨红润紧张，他在被子里的手也无助地捏了起来，结巴不敢看他，“我、我不好的……你还是、还是别喜欢我……”
　　蔺域非喜欢他，他很开心，但还是怕自己配不上。
　　而蔺域非此刻则是完全陷入了深藏的心思被拆穿的慌乱之中，紧张又略带一丝羞恼，恼自己以往惊人的自制力在言小软面前溃不成军，或许还恼言小软不经他同意便戳破了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闭口不谈的那层感情，这是很莫名其妙的迁怒，等蔺域非反应过来，心里又是一阵的烦躁。
　　他忽然起身，表情已经镇定下来，连看向言小软的眼神也带上一抹疏离，“你误会了，软软，你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喜欢你，我只是……”
　　蔺域非突然说不下去，事到如今，那套只把言小软看成是自己的弟弟，没有别的意思的说辞已经完全站不住脚了，尤其是他上一秒还恨不得一口吞了言小软，身体到现在还顶着强烈的生理反应，即便他再不要脸咬死不认，言小软脖颈间惨不忍睹的吻痕也已经无声地控诉了他刚才到底有多失控。
　　“对不起，哥哥今晚喝醉了。”
　　蔺域非蹙眉咬牙，近乎落荒而逃，他从小到大遇到过诸多难题，却从未碰到过这么棘手的场面，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不敢去看言小软的眼睛，因为他知道自己今晚做得很过分。
　　他浑浑噩噩地走到门口，只希望这是他醉酒后做的一场梦，梦醒之后，他还能和言小软照常温馨相处……这是不可能的。
　　蔺域非看不见言小软此刻的神情，却能听见身后言小软心碎失望的声音，听见他负气似的道，“我也不喜欢你…”
　　蔺域非心里一紧，感受到了同样的难过，他最后连一句‘好好休息’都没说，快步逃离了言小软的房间，身后的人看着他在门口消失，已经泪流满面。
　　言小软小时候渴望亲情，长大后渴望爱情，可不管如何仰着头期盼，他心里始终明白，那些美好的仿佛近在眼前的东西，是他永远得不到的。他被丢弃过很多次，奢望破灭也有很多次，他已经努力地适应了，他能够在失望落寞中很好地保护自己。


第八十三章 跑路了
　　第二天清晨，宿醉加上失眠一整晚，却还没想出怎么和言小软解释昨晚的事情的蔺域非已经烦躁到极点，他的头发凌乱，眼里布满血丝，整个人阴郁烦闷，和平常风度翩翩矜贵俊美的男人完全搭不上边。
　　最终，在临近早点的时间逼迫下，蔺域非去洗了把脸，把自己收拾了一遍，不至于一会吓到言小软，不管他怎么解释都太牵强，倒不如先看看言小软的反应，如果这次还能糊弄过去，那自然最好。
　　这么想着，蔺域非来到客厅，看着空荡安静，没有一丝食物香气的厨房和餐桌，心里突然慌了起来，他连忙上楼，忐忑地站在言小软门口，没有一点大人的成熟，反倒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他小心翼翼地敲门，“……软软？”
　　没人回应。
　　蔺域非心里更加不安，鲜少外露的慌张情绪此刻完全暴露在脸上，“还在生气吗？软软？”
　　言小软很少对他生气，就算生气，也绝对不会过去这么长的时间还不理人，除非是真的很严重的事情，意识到这一点，再连续多次敲门没有回应之后，蔺域非皱眉拧开了房间门。
　　门居然没有上锁，而且，里面空无一人。
　　蔺域非进房间到处找了一遍，发现言小软的确不在，顿时一个不好的念头忽然从心里冒了出来，他迅速下楼，把平常言小软喜欢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连他的书房都找了，还是没找到人。
　　最后，蔺域非脸色阴沉地调出了家里所有的监控，除了他的卧房，这栋别墅里几乎每个地方都布满了微型摄像头，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起，自然言小软也完全不知道，只要蔺域非想，他的一举一动将完全逃不开蔺域非的眼睛。
　　监控视频里很快出现言小软的身影，时间是他刚离开言小软房间那会，小孩坐在床上巴巴地看着门口，满脸的泪痕，只能看见他滚动喉咙狼狈地哽咽，却听不到一点委屈的声音，他没有生气也没有乱发脾气，他光是坐在那里难过，眼望着没有人的方向，表情委屈得像是没人要的小孩。
　　蔺域非心里那点恼火燥郁被这样的表情一点点抚平，甚至心疼地伸出手想帮他擦掉眼泪，但触手可及的，只有眼前屏幕的冰冷。
　　言小软坐在那里难过地哭了有多久，蔺域非就在屏幕前看了他多久，到最后看着他自己擦干净眼泪，起身在衣柜里拿出行李箱，把自己带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在一片漆黑的夜里，一个人悄悄拉着行李走了。
　　相较于一开始哪里也找不到人的心慌，此刻蔺域非还算是比较镇定，他大概知道言小软拖着行李是回了自己家，也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他……要去找他吗？找到人以后，又该说些什么呢？
　　蔺域非只庆幸昨晚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他还有退路，他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无法自控，言小软再待在他身边迟早会出事，其实如果只是想让言小软接受好的教育过更好的生活，不一定非要他待在自己身边，不是吗？
　　蔺域非盯着屏幕上空荡荡的房间失神，良久，才喃喃道，“走了也好…”
　　寒流侵袭，晚间干燥风冷，大学校园的篮球场内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好球！”
　　篮球沿着球框旋转几圈，中框落地，围观的大男孩们一个个激动得吹起了口哨，但当事人却一脸风轻云淡，扭头对一旁撑着双膝累得大喘气的裴川挑眉，“裴总还得加强锻炼呀，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裴川擦掉额上的汗，笑道，“彼此彼此，打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进了一球，顾老师是稍微比我厉害那么一点。”
　　顾山嘴角僵硬一瞬，但因为脸皮太厚，很快便神情自然，“哼，你多学着点吧。”
　　他朝看台上一招手，对一群自己的小迷弟们喊道，“怎么样，顾老师打得好不好？！”
　　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年们不太给面子地阵阵哄笑了起来，好一会才整齐地鼓掌叫好道，“好！顾老师厉害！”
　　顾山立马神气地看向裴川，裴川笑了笑，不再反驳这些都是顾山的学生，当然哄着他，“你继续跟他们玩，我去那边歇会。”
　　顾山原本也打算休息，但听他这么说，立马逞强道，“你去吧，我还能打。”
　　裴川坐在场外的长椅上，这会停下运动之后能感觉到风的寒凉，他却盯着篮球场上跑动的顾山出了神，直到一件外套罩头盖在他头顶，遮挡住视线。
　　裴川皱眉将衣服扯下来，就看见站在他面前皱着眉同样一脸不爽的裴淼，他愣了下，道，“你怎么在这？”
　　裴淼看着他，表情由不爽变成无语，他忍下了翻白眼的冲动，道，“你现在眼里是除了那个男人就容不下别人了是吗？我就在你们隔壁打球。”
　　裴川道，“哦。”
　　他嫌裴淼挡住他的视线，把人拽到一边，眼神看向球场道，“那你去打球吧，不用管我。”
　　裴淼张了张嘴，最后坐在裴川旁边，一脸恨其不争道，“哥，你是被顾山下迷魂汤了吗？怎么最近老围着他转？还跑到我们学校来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刚刚给你打招呼你看都不看我，你不是成天嫌我浪费你时间？怎么现在就……你在听我说话吗？”
　　裴川忙着给顾山鼓掌加油，百忙中给了裴淼一个眼神，“你刚说什么？”
　　裴淼，“……”
　　他突然站起身，闪进球场中截下顾山队友的篮球，然后几步横跨，扬手投了个漂亮的三分球，众人还没来得及谴责这种捣乱的行为，就被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圈了一波粉，“好球啊！！”
　　裴淼拍打着球，眼神挑衅地看向顾山，“比一场？”
　　他自信满满，也自以为对顾山的脾气有一定了解，觉得这人好面子得要死，一定会接受他的挑战，然而，顾山甩了甩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跟小屁孩比赛，赢了没意思。”
　　想挑衅结果反被挑衅的裴淼顿时气急败坏道，“靠，你说什么！谁是小屁孩？就你这破烂球技还想赢我？你不要脸也得有个底线！”
　　顾山不理他，转身淡然下场，场外裴川拿着他的外套，见他过来上前几步想给他披上，被顾山不动声色地拒绝，他把衣服抽出来自己穿上，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给我添麻烦。”
　　裴川道，“好好，刚才对不起，我弟弟脾气太冲不懂事，等回家我就收拾他！”
　　“你这哥哥当得……真爽。”顾山想到那场面忍不住笑了。
　　裴川也笑，看着他的眼神逐渐暧昧，他暗示道，“其实你想要也可以，我一会就让裴淼过来改口。”
　　顾山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还是不了吧，真要有这么个弟弟我可吃不消，你别开玩笑了。”
　　裴川依然笑着，眼神却很认真，“你知道的，我没开玩笑。”
　　顾山也看着他，认真道，“你也知道的，我迟早要结婚，跟女人，你选我没有出路，为什么就不能换个人呢？”
　　裴川叹道，“这如果是换个人就可以的事情，那该多好，总之，我愿意等你，等到你结婚生孩子那一天就会自动离开，绝不再纠缠，你可以放心，所以现在不要着急拒绝我，好吗？”
　　顾山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道，“我真的不喜欢男人…”
　　裴川却依旧固执，“我知道，但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你真的不喜欢呢？”
　　他们站在一块低声交谈，浑然不觉自己引来多少目光，裴淼心里不爽极了，将手中的球砸出去，对着两人大喊一声，“哥！！”
　　两个人齐刷刷回头看向他。
　　裴淼走过去，对顾山没好气道，“我叫我哥，你看我干什么？”
　　顾山挑眉，“谁知道你叫谁呢。”
　　裴淼皱起眉，“啧，你这人……”
　　裴川低斥道，“裴淼！怎么说话的？”
　　裴淼对自家大哥还是心里有憷的，他小声嘀咕了几句，便对裴川道，“哥，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裴川古怪地看他一眼，“你还小么？要回家你自己回就是了，不用总粘着我。”
　　顾山还在边上偷笑，裴淼忍不住脸颊发烫，嘴硬道，“谁黏你了！我就问问你。”
　　裴川道，“哦，那你自己回去吧，我和顾老师还有事，晚点回去。”
　　裴淼顿时炸了，指着顾山道，“你们俩这么晚了还想去干吗？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在外面乱来，当心我、我、我告诉妈妈！！”
　　裴淼没什么可以用来威胁的，只能想到这一招，裴川眼神嫌弃地看着自家弟弟，转身对顾山道，“我们走，别理他。”
　　顾山捧腹笑道，“你不怕你弟哭鼻子吗？哈哈哈他要是真回去告状怎么办？”
　　裴川面对顾山顿时耐心十足，“告呗，我们两个大男人在一起还能做什么，他就爱拿我妈来威胁我，好像能有用似的，小时候还经常对我哭鼻子呢，不理他就行了。”
　　顾山笑出眼泪，边擦边道，“我怎么忽然觉得你弟有点可爱……”
　　“谁可爱了！你全家都可爱！！”他们还没走远，这话被身后的裴淼听见，爆发出一声恼羞成怒的吼声。
　　裴川转身一个凌厉的眼刀，裴淼噎了一瞬，随后捡起球和衣服气呼呼地往反方向跑了。
　　裴川叹了口气，“都长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似的……”
　　顾山笑而不语，心里十分认同。


第八十四章 想念
　　再次见到蔺域非时，是在程家一场晚宴上，他的出现给全场带来了不小的轰动，顾山原本是打算敬杯酒就走的，但没想到蔺域非居然也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虽然程家和蔺家是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但蔺澄一家都来了，蔺域非还亲自到场，未免也太给面子了吧？顾山眼看着程家人个个忽然笑得合不拢嘴，容光焕发，好像捡到天降馅饼似的喜悦，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程老爷子都和蔼地上前亲自去迎接，顾山就很纳闷。
　　围在蔺域非身边的人很多，众星捧月一般，顾山没打算跟这群人去挤，还是蔺域非发现了他，想办法脱了身，两人这才在程家庭院里碰了面。
　　院里月色如注，篱笆隔着娇艳的花。顾山摇晃着酒杯道，“我没看出来原来你和程雄关系这么好？”
　　蔺域非本就面色不虞，现在直接皱起了眉，“谁？”
　　“……”顾山愣了一下，顿时纳闷道，“不是，你跟他不熟那你还亲自过来？”
　　蔺域非好像完全在状况外，“跟他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哥们，人家跟你一个远房小表妹订婚了，你完全不知道吗？”顾山不愧是最了解蔺域非的人，见对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立马便猜出个七八分，试探着问道，“怎么了，跟小软闹别扭了？他不理你？”
　　听见那个名字，蔺域非顿时回魂不少，眼神看向他，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
　　顾山叹了一口气，道，“别的不说，你光年纪就大了他近一轮，怎么还跟小孩似的动不动就跟人闹脾气？小恋人生气了不想着怎么去哄，还跑到外面来参加宴会，这让人怎么想？”
　　蔺域非没再反驳顾山说言小软是他的‘小恋人’，而是郁闷道，“你什么都不问，就先觉得是我的错？”
　　顾山淡定道，“那不然呢？小软我不算特别了解，但你我还不清楚吗？你就是死傲娇活受罪，改天小男朋友跟人跑了有你好受的。”
　　蔺域非这会回过神来了，蹙眉道，“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老误会。”
　　顾山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优雅地抿了一口酒，然后啧道，“我没误会，渣男。”
　　蔺域非，“……”
　　蔺域非面无表情，甚至转身就走，顾山连忙放下酒杯去拉他，“哎呀，你看你，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这么幼稚，难怪小软不想理你。”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又戳中蔺域非，他有点生气道，“你闭嘴！”
　　顾山投降道，“行行行，我不说话了行吧，那你跟我讲讲你们俩又怎么了？”
　　蔺域非平复下来，看着葱郁青草地间的石板路，陷入沉默，顾山微笑耐心等着，结果好半天，蔺域非却颓然道，“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顾山，“？？”拳头硬了。
　　陷入酸臭恋爱的男人简直别扭又欠揍，顾山思考着把蔺域非打一顿而对方不还手的可能性，最后咬着后牙龈露出淡淡的笑容，“还是说说吧，当局者迷，好歹我还能给你分析分析。”
　　蔺域非欲言又止，大概是心里的苦闷还是冲破了严防死守的理智，他看着远处，低声道，“他搬出去了，的确是我做了让他生气的事情，以后我会继续让他上学，但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顾山瞳孔震惊，“这么严重？？”
　　“为什么!!”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一声叫喊，随后一个人影迅速从花丛里跳了出来，来不及抖落身上沾到的叶子，更看不见对面那两人惊愕的目光，便着急上前道，“小叔！你怎么这么怂！你惹人生气就去追去哄啊！怎么直接就放弃了？爷爷还等着你带小婶婶回家过年呢，你这样完全是不负责任的表现，长辈们肯定会生气的，不止是他们，我也生气！”
　　看清楚来人，蔺域非的眼神逐渐冷下来，他一言不发，但光是眼神气势就让原本怒气冲冲的少年缩了缩脖子，先低下头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他本来是想逗一只小猫跟着来到花房，谁知道还没在花丛里起身，就听见了两个熟悉的声音，而且越听越觉得信息量巨大，越听越不敢现身，怕被揍，但到最后他越听越来气，实在忍不了了。
　　顾山最初惊讶过后，便是一脸的幸灾乐祸，“没事没事，小澄啊，下辈子注意就好了。”
　　心事被一个晚辈偷听了的蔺域非颇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他表情寡淡，冷若寒霜，道，“既然来宴会让你这么闲，下次你就直接去你父亲的公司吧，我帮你提议，你父亲一定会很开心。”
　　这个年纪的少年很少能克制住自己爱玩好动的天性，跑去公司沉淀学习的，蔺澄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不仅家里人宠着，上头还有个哥哥替他顶着责任，自然不用早早地就去接受磨炼，因而听到这个消息，蔺澄心里很是崩溃的。
　　但他仍然不死心，看向蔺域非小心试探道，“小叔，你跟我小婶婶真的掰了吗？”
　　蔺域非这一颗三十年油盐不进的铁树终于开了头花，这在整个家族群里是极为震撼的，有好长一段时间七大姑八大姨都在群里讨论能降住蔺域非的人到底是谁，连小辈们都起了兴趣，对这位素未谋面，但有可能是未来婶婶的人抱有极大的好奇，蔺澄也是很想见一见，但奈何一直以来蔺域非都把人藏得太严实，半点口风都不露，目前他们就连这位是男是女都还无法确定下来。
　　蔺域非眉峰蹙起，怒气已经表现在脸上，蔺澄一个机灵，立马溜了，蔺域非不肯告诉自己，总能告诉他母亲了吧！家族里这些女性长辈的‘战斗力’可是一顶一的强，蔺澄就不信小叔还能把小婶婶藏住了！
　　蔺域非对于即将到来的家族危机并不知情，这一晚上已经够他烦闷的了，最后告别了顾山，独自回家。
　　和家里以往的温暖和灯火通明不同，现在蔺域非回来，等着他的只有一片需要他自己去驱散的黑暗和寒冷，他发现言小软好像真的不打算回来了，不解释也不留任何信息，离开了就是离开，当年他走时还会留下一张报恩的纸条，但现在却什么也不剩，未免太过决绝。
　　蔺域非没有开灯，他坐进平常言小软最喜欢待的沙发里，回想起小孩光着脚踩住沙发往他肩膀上靠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发问……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第八十五章 后悔
　　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蔺域非在一个寒冷的夜里找到了早已记在心里的地址，他站在门前，环顾四周狭小的通道和眼前这扇小小的门，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宇。
　　他手里捏着一张黑色银行卡，里面的钱足够言小软过上比之前两人在一起住时丝毫不差的生活，现在的问题是他苦于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张卡给言小软。说来可笑，他曾经觉得自己能安排好一切，不管言小软在不在他身边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可是现在言小软现在才离开他几天，他就担心得睡不着觉，大晚上头脑一发热就开车来到了言小软的小出租屋。
　　或许是那晚蔺澄的话在蔺域非心里还是留下了涟漪，他不再犹豫，抬手敲了敲门，一连几声里面却没有动静之后，蔺域非猛然想起现在是深夜，言小软肯定睡下了。
　　蔺域非顿时内疚，他把卡从底下门缝里塞进去，还留下一张纸条，言小软一向心细，第二天醒来肯定能看到，但愿他能接受，做完这一切，蔺域非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却完全没有想过言小软一向浅眠，听见这样的声响为什么没有动静，会不会是……里面根本没人？
　　托蔺澄的福，现在家里人都知道蔺域非和他的交往对象在闹分手，年轻人是不急，可是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辈们却一个比一个的忧心，三天两头地给蔺域非打电话询问情况，甚至还想上门来看他，蔺域非不可能像对待合作伙伴一样直接了当的拒绝，也不好说什么重话，这些天被烦得只能找了个借口到外地去出差，总算躲开了家族长辈们的追问。
　　蔺父自然也听说了，只不过他没吭声，还没等他亲自出手两人就已经闹掰了，也不过如此，不值得他再去费心，倒是有几个懂得眼色的小辈，知道点父子间的内情，开始在群里帮腔，说蔺域非连人都没带回来过，更是从来不提自己身边有人了，肯定只是跟人玩玩而已，让大家不用太在意，结果却被骂了一通，长辈们的思想当然跟现在的年轻人有所不同，玩弄感情在他们看来是大忌，当然了，在他们看来，德才兼备品貌双全的蔺域非肯定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所以他们只是对那几个小辈生气，把他们说教得彻底不敢在群里吭声。
　　蔺域非万年潜水，当然不知晓群里发生的事情，他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云层，对桌上的食物提不起半点兴趣，他想，要是言小软在他身边的话，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耳边会有小孩叽叽喳喳又丝毫不显吵闹的声音，时不时能捏捏他弹嫩的脸蛋，如果不吃东西，小朋友还会撒娇哄他，会生气，会用抱怨又可爱的小表情语气认真跟他讲不吃东西对身体有多不好……
　　软软。
　　蔺域非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一遍一遍地放不下，最后，他脑子里开始忍不住地冒出阴暗的想法，不如就自私一点，把人牢牢攥在手心里，不管他再怎样生自己的气？
　　下了飞机之后，陆升正打算联系合作方，因为蔺域非的决定比较匆忙，本人也希望行程低调，所以没有告知对方他们具体的到达时间。来接送的车已经早早等候在路边，陆升拖着行李箱准备拨号，就突然听见一旁的蔺域非道，“这次会议取消，回去吧。”
　　陆升表情呆滞了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听错了，然后就见蔺域非蹙了一下眉，道，“愣什么，订机票。”
　　陆升这些年的董事长秘书也不是白当的，立马反应过来定了回程的机票，但蔺域非最近的行为实在是越来越匪夷所思，甚至能说是……任性，虽然内心一百个疑问，可他没再问关于这次和周家的合作要不要继续下去，明智地保持了沉默，完全听随这位雷厉风行的年轻董事长的安排。
　　等再次下了飞机，蔺域非原本想直接去找言小软，却忽然接到一个很让人意外的电话，响了两秒后，他接起，“徐老师？”
　　电话那头正是蔺域非给言小软请的家教老师，徐泛，言小软回自己家后，蔺域非就联系了这三位老师授课地点有变，顺便给言小软放了一星期的假。
　　到现在一个星期早已经过去，授课也应该正常开始才对，难道是言小软遇到了什么问题？
　　徐泛开门见山道，“蔺先生，我按照您给的地址去给小软上课，可是他不在家，我给他打了电话，他却说，自己不学了，让我们以后不用继续过来，我想跟您确认下这是真的吗？”
　　蔺域非霎时眉宇紧皱，“他不学了？”
　　蔺域非难以相信言小软竟然又放弃了，但他在徐泛面前还是维护言小软的，“没有我的同意，他说了不算，他应该是生我的气，并不是真心要放弃学习，我去找他谈谈，这一周徐老师先不用过来上课，麻烦了。”
　　徐泛自然不会说什么，主顾家的事情她不会探听，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了，对面很快挂了电话。
　　看来言小软这次不仅是要离开，连他的帮助也都不需要了，真是倔强啊。蔺域非沉着脸驱车来到言小软租住的小区，很快就站在了言小软门前，他敲门道，“软软，是我，开门。”
　　没有回应，蔺域非不再执着于等人来开，直接找人过来把门锁给撬了，不出意外，里面根本没有人。小小的出租屋内还残留一些主人之前的生活气息，但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搬走，就连上次他偷偷塞进来的银行卡也安静地躺在地上，似在嘲讽，蔺域非站在空空荡荡的小屋内，突然笑了。
　　很好，他这些天心疼这个小家伙到茶饭不思的地步，结果这人倒好，先是离家出走又立马搬家离开，不知跑到哪里去，这么点时间却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且毫无留恋，好得很！
　　这个小没良心的，蔺域非简直咬牙切齿。
　　他这边是满城风雨欲来，而与此同时，被惦记的某人打了个喷嚏，眼里委屈，也遇到了目前最大的难题——他的行李手机钱包都被人偷了！！


第八十六章 警察
　　“小朋友，已经帮你备好案了，行李丢失的时候人太多，监控又是死角，很难查，但也可以看出对方至少是个老手，我们这边会尽力帮你查找的，先回家去等消息吧。”
　　警察局内，言小软捧着一杯热水听年长的警察说道，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的眼睛本就圆润漂亮，长而密的睫羽轻轻煽动，看着十分可怜。
　　老警察忍不住道，“你几岁了？上高中没有？赶紧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东西丢了都是次要的，人没事就好，警察叔叔会努力帮你把东西都找回来的，最近镇子上不是很安定，要是不回家就在学校里待着别乱跑……”
　　这位老警官有个小儿子和言小软差不多大，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见言小软乖乖点头，听得很认真的模样，家里那小霸王完全不能比，心里顿时又怜爱了几分，“可别因为怕家里人骂就不敢跟他们说，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错，下次再谨慎点就好，你这孩子这么懂事，好好说话家里大人肯定能理解的……”
　　“好了超叔，别说了，一会天都黑了。”突然有一道更年轻的声音插入。
　　言小软抬眼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警服颇为年轻颜值中上的警员也在笑着看他，“怎么样，还认得路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有个疑问，你成年没有啊？”这个年轻的警察似乎对他很好奇，一直盯着他瞧。
　　言小软只跟他对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小声道，“…成年了，我十九岁了。”
　　“十九岁？那不是快要高考了吗？长得这么小，我还以为你是初中生呢。”老警察诧异道。
　　看见言小软白皙的脸蛋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那名年轻的警察眨了眨眼，笑着帮他解围，“他在跟你开玩笑呢，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又看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捏言小软的脸，但是没想到言小软突然受惊似的瞪大眼睛，往后闪躲的力度太大，刚站起身又跌坐回去。
　　老警察见状把年轻警察一把拉开，皱眉道，“杨白，你干什么？”
　　被叫做杨白的年轻警察也愣了下，随后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摸摸自己的帽檐，道，“对不起，你长得太可爱了，我一时没忍住。”
　　他们这里是小地方，很少有像言小软这样一看就是被精养的小孩，他一开始乖乖坐在那里，头发乌黑柔软，皮肤白皙吹弹可破，虽然性格乖巧内敛，但一身的名牌货还是让他根本低调不起来，尤其是脖子上不经意露出来的玉牌，还有腕上那块精良得一看就感觉价值不菲的手表，无一不彰显着眼前人的财富家世。
　　杨白并不仇富，但非常颜控，言小软生得本就好，又被蔺域非娇养了好一段时间，就像一块被掩盖的稀世宝玉被人发觉，纳入掌中细细雕琢摩挲，珍爱疼爱，宝玉最终重现于世，养出一个白润到整个发光的少年，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
　　“可爱？”言小软略有些不满，他其实已经被蔺域非养出些脾气，“我不可爱，你别这样说。”
　　可他就算生气声音也是软的，让人根本计较不起来，杨白笑道，“好，对不起，那走吧？”
　　外面黑夜已经逐渐落下幕，老警察送他们出门，忍不住念叨一句，“最近镇上出了命案，犯罪嫌疑人还没抓到，小朋友，你要是刚来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可别乱跑，遇到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
　　言小软愣了一下，原本不想让杨白送他的，但听见这种事心里莫名发憷，也就没拒绝，毕竟这一身警服还是很有安全感的，他跟老警察道别，“谢谢警察叔叔。”
　　杨白正好也下班，便开自己的车送言小软，等到了地方，杨白皱起眉，不太相信道，“你确定是这家酒店？”
　　狭小的逼仄的小酒店，一眼看过去连门店都发现不了的那种，唯一的优势就是便宜，八十块钱就能住一晚，杨白看看言小软一身贵气，一点都不像是会忍受这种地方的人，但偏偏言小软还一脸平静地道，“嗯，谢谢你送我，”
　　见言小软面不改色地往小酒店走，杨白的表情由疑惑转为震惊，忽然，言小软回过头，歪了歪脑袋，“请问你还别的事情吗？”
　　“啊，没事，就是想告诉你…”杨白犹豫一会，隐晦道，“这一片不是很安定，你自己一个人住的话小心点，能联系上家里人的话还是早点联系，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一个人离家出走到外地很不安全，你看你现在行李就都丢了，还是早点跟家里和好吧。”
　　言小软的情况杨白已经猜出来七八分，责任感使然，他不由自主地就说多了些，但他还是没有告诉言小软，怕这个娇贵天真的小少爷害怕，这一片之所以说不安定，正是因为超叔说的那件命案……就发生在附近！因为一场争执一个男的对同事疯狂报复捅杀，后来家属拿出医院诊断报告称其患有疯病，企图为男人脱罪，但嫌犯逃亡了半个多月至今还没找到下落，按照超叔——也就是接手言小软的那个老警察就觉得，那个男人肯定还会再回来，杨白经常听他这么说，因而也就格外关注这一块。
　　言小软其实想说自己基本上不出门，而且本来今天就打算离开这里了，只是在火车站发生了这种意外，现在他身上剩的钱不多，行李又还没找到，只能暂时先回去——投奔谢七白。
　　言小软想，过了这么久蔺域非都没联系自己，肯定也是对他失望了，不想再跟他有联系了吧？只要他回去小心一点，两个人就不会碰到。
　　这个警察小哥也是一片好心，但离家出走什么的，他这种应该不算，不至于，言小软就当没听到了，他道，“谢谢你，我会小心的。”
　　他认真地说谢谢，模样很乖，看得杨白一颗心脏砰砰地跳，不假思索便道，“你留个我的联系方式……哦对，你手机也丢了，对了，这个给你！”
　　他在身上一阵摸索，最后掏出一个小巧的按键老年机，有点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外婆的手机，刚好坏了我拿来修，已经修好了，你暂时用这个吧，你一个人，万一再遇上点什么事也能立马报警，里面存了我的电话，你要是不介意，直接联系我也行。”
　　怪了，怎么越说越不好意思，杨白摸了摸脸颊，轻咳一声缓解自己有些奇怪的状态。


第八十七章 无妄
　　言小软想了想，还是收下了，跟杨白道完别，他进入小酒店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间房非常小，墙皮斑驳，偶尔还从地面上冒出几只小蟑螂，前几晚言小软都没敢躺床上睡觉，那枕头都有些发黄了，他坐在椅子上将就了好几晚。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自己曾经躺过的柔软的大床，比他现在住这间屋子还大的浴室，以及现代化大厨房各种厨具和食物塞得满满当当的大冰箱，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人，他得到的东西够多的了，还没还完的账本上又得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想到自己还没还完的账本，言小软顿时感到一阵压力，他曾经过了一段很奢侈的生活，但那终究不是属于他的，而自己却沉迷其中，连出摊的时间都少了很多，甚至任性偷懒不去，挣的钱少了，该还的钱却一笔没少，钱包扁了很多，总之就是后悔。
　　没有衣服换洗，言小软就接了桶热水泡脚，准备借用杨白给的手机给谢七白打电话时才发现，他根本不记得谢七白的电话号码，言小软拧起眉头，努力回想，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串清晰的电话号码，言小软想也没想就直接按号拨了过去。
　　等到他猛地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对面很快接通，“喂？”
　　透过听筒那嗓音显得更加低沉磁性，言小软忽然紧张地放缓了呼吸，他哪怕有天听错自己的声音都不会听错这个人的。
　　两两沉默，对面没得到回复，直接挂断了，听到忙音那一刻，言小软心里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他在想什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电话号码，那人就会猜到是自己吗？就算猜到了……又能怎么样？他离开这段时间没有人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去哪里更不会人在乎，他从来没有自己期待得那么重要。
　　几张椅子拼在一起，穿着衣服躺下去，言小软就打算睡了，这样睡着固然难受，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容得他挑剔的了。
　　深夜，言小软迷迷糊糊快要睡着，这时候门口却忽热传来敲门声，一阵一阵，最后用力地拍打房门，言小软从梦中惊醒，睁大眼睛看着那扇门，“…谁？是谁！？”谁大半夜地这样敲他的门？
　　这里隔音不好，外面的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敲门声陡然停止，言小软一颗心脏还没落地，就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他用钥匙在开门！！
　　极度紧张恐惧之下言小软立马弹起身，奔向门口反锁然后牢牢握住门把手，贴着门板，他听见一串钥匙相碰的声响，那人似乎还在尝试，门没有打开，言小软不敢掉以轻心，他心惊肉跳地小心往猫眼那看去，视线范围内只有旁边一小块黑影，言小软从口袋里摸出杨白给他暂时用来联系的手机，忽然，视线中画面闪了一下，猫眼里顿时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门外开锁的声音还在继续，言小软发抖地低下头去看了眼手机，再抬起头来还没凑近，赫然被猫眼里一只带血丝的瞳孔吓到惊声尖叫，也正是这个时候，钥匙插进门孔里…门被打开了。
　　“……言小软？怎…”杨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赫然一声巨响，手机屏幕被砸碎死机，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大门猛地被撞开，言小软被门甩到额头，顿时眼冒金星，他打着晃还没站稳，便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攥住衣领给甩到床上去。
　　恐惧窒息的情绪在这一刻无处不蔓延，言小软瑟然张嘴想喊，却被骤然甩了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得他脸顿时红肿，两只耳朵发鸣，这个男人掐着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言小软在无数个重影中看见了这人的面貌，这是个中年男人，瘦削，颓丧，疯狂，嘴角挂着讥笑，眼底尽是疯魔。
　　言小软很努力地去回忆，可是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和这个人有过什么交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你要是敢喊，我先撕烂你的嘴。”男人道，他拍拍言小软红肿的脸，喃喃自语，“…我也不想的，可是没办法了，他们让我这样做，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谁都帮不了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哈哈哈死得好！！死之前拉上他当垫背的，多值啊……”
　　“…哭什么？你他妈的哭什么哭？！”
　　男人死死捂住言小软的嘴，扯住他的头发疯了一般把他的脑袋往床头柜角上撞，血流很快染红了一整个桃木色桌角，言小软浑身抖得不成样，喉咙却被哽住发不出声音，殷红的血顺着额头往下流，已经分不出他脸上的血和眼泪，趁着言小软意识不清，这人突然开始撕他的衣服。
　　大片白的晃眼的肌肤接触到寒冷空气，被冻得瑟缩，言小软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惊慌无助地反抗，可很快他肚子上又挨了一拳，痛到想呕吐，男人对侵犯他好像兴趣不大，扯到裤头的手顿了顿，随后兴奋地往他身上用力掐，洁白无瑕的玉石上落入紫红的淤痕，让人简直兴奋得眼睛都发红。
　　言小软急忙想蜷缩起来躲避，却被抓住头发从床头拽到床尾，最后砸在冰凉的地面上，那人穿的皮鞋像是尖锥子，毫不留情地往他胸腹处踹，拳打脚踢……言小软本应该习惯了才是。
　　神志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了站在门口那群人，一个个脸上挂着虚伪的关切，嘴里帮他说着求饶的话，却没有一个人真的朝他伸出援助的手，言小软张嘴想喊，却在一瞬间失了声，他又想起了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教诲，不许哭，哭声越大，挨的打越狠，大人打小孩，天经地义，何况不是自己家的孩子，打得再狠都不会有人心疼。
　　叫什么呢？喊什么呢？乖乖挨完一顿打就好了，一定是你做错了，大人才会对你发脾气，等大人们发泄完也就好了，做错了事挨打是应该的，疼？谁管你呢。
　　言小软忽然想起来，他是没人要的小孩，哪怕被人打死也没人给他收尸，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就算他叫了，谁会来帮他呢？
　　言小软突然皱眉吐了一口血，眼前晃过一片黑，刺耳那阵尖锐让他以为他的耳朵已经废了，可他却还能听见一点声音，他听见虚掩着的门再次被猛地踹开，这凶狠一脚后房门彻底宣告报废，含着泪的眼睛朦胧中看见一个人的身影朝他走来，随后落在身上的拳脚突然全都消失不见。
　　他听见打他的那个男人的痛呼，随后，他衣衫凌乱，以蜷缩的狼狈姿态被人极小心地轻轻抱起，耳朵里悄然涌出一股热流，这人说的什么他好像有点听不清，但好像，他在叫的是自己。
　　“……软软！”


第八十八章 亲吻
　　杨白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看见房间里除了言小软还有另外两个陌生男人，他早就将嫌疑犯的面容刻进了脑子里，这会立即认出躺在地上抽搐的那个男人就是警方正在追捕的重要疑犯！
　　他立刻从腰后掏出枪和手铐，三两下就将疑犯铐住，随后用枪指着床上看似没有任何攻击意图的蔺域非，“你是什么人？放开他！”
　　蔺域非恍若未闻，他小心又牢靠地抱着言小软，凉薄的嘴唇落在言小软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是唇瓣，他轻轻亲吻着怀中人，这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放下了，可声音却饱含着巨大的痛苦和懊悔，“别睡，软软，哥哥带你去医院。”
　　言小软最终撑不住，在蔺域非怀里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乌云坠月，窗外打着寒霜，言小软陷在暖和的被窝里缓缓睁眼，房间里的灯光不是很亮，所以他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开始打量着周围明显不是他的房间却又有点熟悉的环境，他有些发蒙，疼痛也来得缓慢，等身体反应过来时，他感到浑身都疼，忍不住抽气。
　　“软软？醒来了？”坐在另一边办公桌上的蔺域非听见动静，立即放下手里的文件，快步走过来。
　　言小软怔怔地看着他，蔺域非坐到床边，伸手擦掉他掉落下来的眼泪，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现在知道哭了？一声不吭就给我跑了，害我担心你好久。”
　　说完，他又忍不住摸摸言小软的脸，更轻声地安慰道，“不哭了，有哥哥在，以后没人会欺负你了。”
　　言小软要往被子里钻，但他浑身是伤，稍微一动弹就疼得嘶哑咧嘴，蔺域非连忙将他按住，“躲什么？还想躲，难道你讨厌哥哥吗？”
　　好不容易人安静下来，蔺域非问道，“还很难受吗？想不想吃东西？”
　　言小软只在被子里露出半张脸，看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蔺域非起身，被慌张的言小软忽然拽住衣袖，蔺域非安抚道，“哥哥去给你端点吃的，很快回来。”
　　言小软不说话，可怜兮兮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对视一会，蔺域非妥协坐回床边，打电话道，“麻烦您将粥和鸡汤送到我房间……对，他醒了。”
　　又对上言小软不安的眼神，蔺域非解释道，“家里请了一位厨师，以后她会负责你的饮食。”
　　言小软轻轻摇头，蔺域非摸着他柔软的头发道，“没事，一会你见到她再做决定。”
　　这位厨师姗姗来迟，和言小软想的天差地别，她穿着小香风的衣裙，整个人端庄而优雅，头发花白，目光和蔼，眼里包含着一个年长者的怜悯和慈悲，也可以看出精神矍铄，端着清粥和汤水不显吃力，嘴角笑意盈盈。
　　蔺域非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端盘，“辛苦了，林奶奶。”
　　林青笑着拍拍年轻人的手臂，“这有什么辛苦的，我一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
　　蔺域非直接在床上架起了小桌，小心将言小软扶起来，林青盛出一小碗粥递给言小软，仔细观察着他，然后叹道，“这么乖的孩子，偏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被陌生人摸头，言小软显得很不自在，但或许是林青的怜爱太显然，又没什么恶意，他倒也没那么难接受，他下意识看向蔺域非，蔺域非示意他趁热把粥喝了。
　　白粥上一棵绿油油的青菜，搭配松茸鸡汤的鲜香浓郁，味道简直无与伦比，林青笑着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言小软用力点头，眼睛有些发亮，小模样惹得林青开怀，笑盈盈道，“喜欢就好，以后想吃什么跟林奶奶说，奶奶给你做。”
　　她全然不像是一个请来的厨师，而更像是一位怜爱孙子的长辈，这话说得言小软鼻子有些发酸，他点点头，继续低着脑袋喝粥。
　　关于言小软遇到的这场祸事，蔺域非已经让人去调查了，结果果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那样一个隔音差劲的小酒店，一直到警察都来了，酒店里的其他人却没有丝毫动静，从走廊的监控可以看见，那个家伙显然知道言小软的房间号，就是冲着他去的！蔺域非心里懊恼又愤怒，情绪至今难以平静，要不是他对那个一言不发的陌生电话号码起疑，估计也没那么快找到言小软，他完全不敢去想要是他到得再晚一点，会发生什么可怖的事情。
　　受人指使，有人想伤害言小软，这次离家出走正好给了对方机会……也怪他，是他没有把言小软保护好。
　　蔺域非掀开被子躺下，看着言小软那双乌黑圆润的眸子逐渐瞪大，越来越像只受惊的傻乎乎的兔子，蔺域非挼一把他的头发，轻声笑道，“我睡我自己的床，你好像很惊讶？”
　　“……”言小软默默把脸埋进被窝，又偷偷转身，背对着他。上一次他喝醉了，神志不清没什么感觉，可这一次他却是清醒的，他躺在蔺域非的床上，在意的人就躺在自己身旁，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紧张。
　　对于他的一再躲避，蔺域非没说什么，他盖好被子，一伸手就捞到了人，单薄的背贴着炽热的胸膛，言小软突然瑟缩了一下，但却没能躲开，蔺域非结实的手臂挡在言小软肚子前面将他搂住，很性感的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不舒服吗？”
　　“……”他离得好近，往常两个人就算再亲昵，蔺域非也会克制地保持分寸，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进得就快贴上来……真的贴上了。
　　言小软有些懵懵的没反应过来，蔺域非亲了亲他的下颚，又微微起身亲吻他被绷带缠裹的额头，然后揉了揉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心疼道，“幸好没伤到眼睛，没事了，哥哥给你请最好的医生，用最贵的药，你会很快好起来……欺负你的人，哪怕是死囚犯，也要遭到报应。”
　　戾气在眼中一闪而过，蔺域非马上安慰地摸摸他，“没事，不怕。”
　　然而言小软神游天外，完全没听清他在讲什么，更不会觉得害怕，他被蔺域非从善如流的吻弄得人有些懵，这人这么熟练，就好像已经这样亲过他很多次一样，言小软不由得想到那天自己快要昏过去前，他好像看见蔺域非猩红的眸中有泪光，唇上落下一片温软，心中来不及卷起惊涛骇浪便晕了过去。
　　……所以是真的？那天他们真的接吻了？


第八十九章 顾家
　　“你在想什么？”
　　言小软乍一开始还没回过神，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他忽然扭头，看见蔺域非意味深长的目光，顿时脸红。
　　蔺域非握住言小软的手腕，温柔而不失强势地移开他的手，逼近的时候，能看见言小软因为过于紧张而颤抖的长长睫羽，颤颤巍巍的，真可爱，他心想，然而却毫不心软地亲了下去，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碰一碰就满足，他还想不经主人允许就闯进去，结果言小软牙齿咬得太紧，让他无机可乘。
　　自从放任自己的心意，打定主意要当一头生吃嫩草的老牛后，蔺域非便再也不克制自己对眼前这人的欲念，也要用十足的行动让他将自己的心意看得清清楚楚，蔺域非眯了眯眼，指腹抹去言小软眼角滑落的生理盐水，无奈道，“软软，怎么亲一下也哭。”
　　“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睡吧。”
　　言小软心里乱得很，他原本以为自己和蔺域非已经断了关系，他想着还债，而蔺域非也会因为他的不告而别和不知感恩厌恶他，结果现在却是完全相反的局面，他们之间非但没有恩断义绝，反而突然多了根线，还是红得发亮的那种，蔺域非的表现根本就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导致言小软现在每天都处于一种受宠若惊的状态。
　　临近年底，各种聚会越来越多，大大小小的蔺域非推了太多次，再要拒绝也有些难，可按照言小软现在的情况不管带着他还是放他一个人在家里都不放心，于是，蔺域非想到了顾山。
　　悦府路一溜的独栋带院大别墅，远远就看见那扇大门前有一个人在门口等着，但被等着的人却还赖在车里没下车。
　　“……实在是没办法推掉的一个朋友的邀约，他那离市里有些远，赶最快的航班也只能等第二天早上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顾大哥你也很熟了，就先在他家里借宿一个晚上。”
　　理由来之前蔺域非就已经跟言小软解释了好多遍，能看出言小软的不舍，但他还是很乖地答应，只是临到分别言小软忽然扯着蔺域非的衣服不愿意松手，蔺域非只好继续哄着他。
　　“听话，软软，哥哥很快就回来接你。”车里有暖气，言小软的手指还是有些凉，蔺域非便一直握着，外面风冷得很，能把人耳朵都冻掉，他们便没有下车，至于早早的就被一个短信叫出来在自家大门口挨冻等着的顾山，蔺域非私心想多和自己的小朋友温存一会，选择性视而不见。
　　“来……接我。”言小软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那天发生的事带给他的刺激还是太大，回到家的头两天言小软甚至完全无法发声，在接受了医生的治疗和引导，以及蔺域非无微不至的呵护后才逐渐好转，但仍然没有那么快语言流利。
　　蔺域非盼着他开口，但每次他一开口，自己都能心疼个半死，“一定，哥哥会尽快赶回来，你乖乖的，等哥来接你。”
　　言小软把他的衣服都攥皱了，仍是不安心，“记…得。”
　　蔺域非亲吻他的额头，“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好不容易盼着对面车上的人下来了，但那两人黏黏糊糊，硬是营造出一种新婚小别的恋恋不舍与暧昧感，竟是在冷风里站了十来分钟也没有半点要移动的迹象，顾山忍无可忍，大步走过去。
　　“……软软，乖乖的。”
　　“咔嚓”一声，顾山腿折了，平地摔了个大跤，来不及喊痛，便疯狂地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整个人瘆得慌，眼神复杂地看着蔺域非。
　　蔺域非神色恢复正常，睨向顾山，对于他没眼力见出现在这有些不高兴，顾山装作看不懂，等蔺域非把人从地上拉起来，顾山突然语出惊人，“你们俩睡了？”
　　两人皆是一惊，蔺域非迅速捂住言小软的耳朵把他带进怀里，皱眉瞪顾山，“你嘴上能不能把个门，说什么呢。”
　　顾山挑挑眉，“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听不得的……”
　　蔺域非面露凶气，顾山连忙道，“行行，我闭嘴，把人给我吧，赶紧走，早去早回。”
　　蔺域非这才松开手，低头对脸颊红红的人道，“哥哥就不陪你进去了，走吧，有什么事找顾大哥，想哥哥了就给哥打电话。”
　　蔺域非说什么言小软都点头，眉眼温软，乖得很，他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然后把人交给一旁瞧着他们眼神暧昧的顾山。
　　言小软被顾山领着走了，蔺域非站在原地目送，见言小软忍不住回头，他笑了笑，朝人招了招手让他安心。
　　顾山家很大，院里凋零的花叶和沉默的古树都落了一层薄雪，顾父在外出差，路芳华煲了汤等人来，原以为顾山只是在家里待不住出去遛个弯，结果回来时身边却带了个清隽少年。
　　她惊讶一瞬，看向顾山责备道，“你出去接人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都还没有准备好，小软来了呀，哎呀快进来，屋里暖和。”
　　顾山不甚在意道，“准备什么，我之于小软那可算得上是自家大哥，来自家那当然是怎么随意怎么来。”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扭头就叫杨妈把水果点心都端出来，还兴致勃勃地跟言小软分享杨妈的手艺。
　　顾家不比蔺家，家里帮佣不少，主人家又是热闹的一家子，给言小软的感觉完全不同，吵闹又有点安心。
　　路芳华左右瞧了瞧，只看见后面有个拎着礼物的司机，便问，“小非呢？他怎么也不进屋坐坐？”
　　顾山给言小软剥了个橙子，道，“他时间着急，就没过来，明天一早过来接人。”
　　“这么早？怎么不多留几天，小软在咱们家里他还不放心吗？”路芳华说话间手上不停，已经将言小软面前的精致小碟都堆满了各种小点心。
　　顾山又叫人热了杯奶递过来，道，“哎呀妈，你不懂，人家感情好着呢。”
　　路芳华对顾山的挤眉弄眼有些嫌弃，但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忍不住偷笑，这两人中间夹着个言小软，明明都没有跟他说话，却没有一时忽视了他，导致言小软看着面越堆越多的食物，心里异常着急，嘶哑道，“吃……不完。”
　　他一开口两人就都停下了，不约而同看向他，路芳华这才注意到言小软额头前面被碎发遮挡住的，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算太严重，但仔细看却很渗人，她不免担忧，“…这头上是怎么了，伤这么严重啊，嗓子怎么也坏了。”
　　言小软遭遇的事蔺域非只跟顾山讲过，有一些细节忽略，但大概情况顾山是清楚的，他立马反应过来笑着解释道，“没事妈，这个年纪的男孩好动着呢，蔺哥跟我说过了，这种天气路滑，小软不小心摔跤磕到了脑袋，嗓子是因为吃东西上火了。”
　　顾山冲言小软眨眨眼，言小软点头。
　　路芳华勉强相信了，握着言小软的手语重心长道，“小软啊，你是好孩子，以后不要跟顾山学些不正经的，男孩子长大了应该要像小非一样成熟稳重。”
　　顾山无语，“这关我什么事……”
　　然而没过一会，雪下大了，簌簌地落了一院厚厚雪白，玩心极重的顾山就招呼言小软一起出去院子里堆雪人，比十几岁的少年还幼稚，路芳华一脸不忍直视。


第九十章 生病
　　“瞧啊，我堆的比你的好看多了。”
　　言小软看了眼他那个歪歪扭扭的小丑人，表示并不服气，将两个树枝插在两旁当手，言小软瞧了瞧，灵机一动，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雪人戴上，然后兴冲冲地把顾山拉过来看。
　　顾山叉腰欣赏了一会，然后道，“嗯，不错，但感觉鼻子有点歪，眼睛有点斜，我帮你改改。”
　　言小软满心信任地看他朝自己白白胖胖的大雪人伸手，然后顾山一巴掌糊在雪人脸上，开始作乱，好端端一张脸被他糊得不成样子，言小软才发觉自己被骗，顿时生气了。
　　他握起一个小雪团，砸向顾山，结果被人灵活地躲过去了，顾山还故意气他道，“就你这个准头，我站着不动给你扔你也扔不着我，啧啧。”
　　然而等言小软双手卷起一个巨大雪球朝他走去，他却一点信用不讲，拍拍屁股就跑了，言小软生气地叫了一声，“啊！”，然后追着顾山满院子跑。
　　一个小时后，一大一小两个人低着脑袋站在客厅受训。
　　路芳华简直无语了，她看着面前湿漉漉的两个人，又气又心疼，还有点好笑，“多大的人了啊，还跟三岁小孩似的玩打雪仗，把衣服都弄湿了，外面这么冷，感冒了怎么办？还不快点去换身衣服洗个热水澡。”
　　顾山连忙带着言小软走了。
　　给言小软准备的客房很大，他的换洗衣服蔺域非走之前也贴心地给言小软准备了，所以言小软很快就洗完澡，出来时，他忽然看到顾山站在阳台抽烟。
　　见到言小软过来，顾山掐灭手中的烟，笑道，“来，叔叔给你吹个头发。”
　　言小软顿时警惕地停住了脚步，但这次顾山好像不打算逗他，半拖半拽地把人拉到床边坐下，然后认真给他吹头发。
　　偷偷给人扎了两个小辫后，顾山收起吹风机，然后躺在床上叹气道，“要是我能有个像你这么好玩的儿子就好了。”
　　言小软琢磨了下他话里的意思，眼里顿时燃起八卦之光，他半比划半道，“你…想、结婚…吗？”
　　顾山没说想也没说不想，只道，“我妈很想要个孙子，孙女也挺好，总之能多个人陪她，让她带着玩，多好啊。”
　　“我以为只要我离家不远，能时常回来，我妈就不会孤单……唉，一念之差，造成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局面，你说他们是不是掉钱眼里了啊？当老师是没他们挣钱多，但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言小软安静听着顾山独自发牢骚，忽然扯了扯他的衣服，道，“你想…做…生意？”
　　顾山看了他一会，道，“你别说话了，嗓子不疼吗？”
　　言小软想了想，用手机打字给他看，“我哥哥很厉害的，你要不要跟着他一起做生意？”
　　顾山看完，笑了声，“你倒是什么时候都能夸上那家伙一句……我想想吧。”
　　言小软便不再打扰他，等佣人上楼来叫他们吃饭，言小软就和顾山一起下了楼。
　　虽然不久前还因为他们胡闹而担心生气，但这会路芳华已经气消了，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除了一直没有出现的顾父，这顿饭他们吃得其乐融融。
　　第二天，蔺域非果然很早就过来了，看那一身行头，显然是刚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地往顾家赶来，幸好路母注重养生，一向起得早，留蔺域非喝了早茶，但不论是言小软还是顾山的房间都还没动静，路芳华无奈笑道，“小山很少带朋友来家里，更何况这次还是受你的嘱托，昨晚两个人玩得疯着呢，大半夜还在打游戏不睡觉，被我说了一通，估计一大早的还起不来。”
　　蔺域非不显山水，心里却给顾山记上一笔，谦逊道，“家里小孩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路芳华嗔怪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小软乖得很，倒是顾山没个大人样，带着他瞎胡闹呢，也不知道这会他们醒了没有，小软的房间在二楼靠里边那间，你要去看看吗？”
　　看得出来蔺域非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了，蔺域非也没有推拒，跟着佣人直接上了楼。
　　言小软的确还在睡，好像还睡得挺香，盖着厚而轻的羽绒被，只露出大半张脸蛋，脸颊红扑扑，瞧着怪可爱的。
　　蔺域非没有直接叫醒他，而是在床边坐下，盯着他喜欢的小孩看了好一会，才轻声道，“软软。”
　　言小软好像听见了，软糯“唔”了一声，似在回应，然后又没了动静，睡得可香，蔺域非心都软了，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直到碰上他皮肤的温度，蔺域非才忽然发觉不对劲。
　　言小软发烧了。
　　顾山正睡得呼噜声四起，门外框框拍门，随后他一脸懵逼地被路母拽起来，路芳华看着他那迷糊样，打心底里嫌弃，“还睡，我就让你们昨天别总在外边玩吧，天气这么冷，这下好了，小软生病了，你哥不得锤死你！”
　　顾山揉揉眼睛，打着哈欠道，“老蔺回来了，这么早？……谁生病了？”
　　路芳华直接把他被子掀了，“什么老蔺，叫亲哥！你是没看见那小非那孩子脸沉的，人是你带着玩折腾病的，你现在赶紧起来去给你哥道个歉。”
　　顾山睡不了了，穿着睡衣塔上鞋就往客房里去，家庭医生已经在房间里候着，言小软也已经醒了，一群人惴惴不安，只有蔺域非脸色差得难看，听见医生说只是低烧，不严重，喝了药就容易退下去，他表情这才好了点。
　　顾山上前，心里有点忐忑，蔺域非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下次你跟他玩打雪仗，我打你。”
　　顾山就知道，他这是没怪自己了，笑嘻嘻道，“知道知道，下次注意，我就知道蔺哥你最好了~”
　　不等蔺域非做出反应，路芳华先受不了了，拍了顾山一巴掌，嫌弃道，“恶心吧啦的，这么多人在呢，能不能有点正形？”
　　顾山挨了训，委屈巴巴地跟着自家母亲走了，很快，房间内就只剩下两个人。
　　言小软一见旁边没人了，立马灵活地爬起来往蔺域非怀里钻，抱着他的腰，脸用力蹭他的胸膛，蔺域非心里本来有气的，也被他蹭得发不了火了。
　　言小软还仰起头去亲蔺域非的下巴，姿态亲昵又依赖，蔺域非顿时就什么话都舍不得说他，只温声道，“哥哥给你买了许多礼物，一会带你回家。”


第九十一章 生意
　　吃完一大碗浓香的番茄肥牛汤面，言小软心满意足，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蔺域非抽纸给他擦嘴，又在顾家坐了一会，便抱着言小软离开了，真的是抱，单手抱，两人的体型差导致这个动作看起来轻轻松松丝毫不显怪异，反倒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蔺域非到底有多宠自己屋里的人。
　　路芳华活到这个岁数，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时常恋爱脑的小女孩，今天却也开始羡慕起了这一对小情侣，她扭头看见还在慢悠悠吃早餐的顾山，顿时哪哪都是嫌弃，“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看看人家小非，那个肌肉那个臂力，你待会吃完就给我锻炼去！”
　　顾山，“……”
　　到了家，言小软就看见客厅茶几上放满了蔺域非给他带的礼物，顿时眼睛发亮小跑着过去瞧，有吃的也有用的，就出个短差的功夫蔺域非还亲自去给言小软买了几套衣服，都是很贴合他尺寸的西装，还有一副钻石袖口。
　　蔺域非坐在沙发上，看他高兴地拆礼物，嘴角也经不住上扬，他扯了扯言小软的衣角，在言小软转身时把人带到大腿上坐下，问他，“以后哥哥去参加宴会，带你一起去，你觉得怎么样？”
　　言小软愣了下，迟疑地点点头，又猛然摇头，他拿出手机打字，“我没有去过，怕给你丢人……”
　　蔺域非蹙了下眉，把这行字删掉，然后道，“多去几次就习惯了，没什么丢不丢人的，不怕，你可以跟着我，我也会带几个你认识的人，如果我有事要离开，他们会陪着你，不会丢下你一个。”
　　蔺域非考虑得很周全，神情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言小软以为他想带自己多见见世面，没有再多想，便答应了。然而蔺域非好像很高兴，夸他好乖，还亲他的脸，等晚上言小软抱着一只玩偶偷偷钻进蔺域非的房间被逮住时，蔺域非也只是无奈捏捏他的脸蛋，然后就放行了。
　　蔺域非允许言小软爬他的床，言小软开心极了，在大床上打滚扑腾，看见蔺域非洗完澡要出来了，立马安分地躺进被窝里，实际上他的小动作蔺域非都看在眼里，蔺域非瞥他一眼，然后径自吹干头发，很快便关灯上床。
　　之前也不是没有躺在一起过，言小软受伤被接回家那会，蔺域非怕他有阴影，头几天都是陪着他一起睡的，后面言小软状态好转他们才分开。黑暗中，只有如霜的月光散在地面，蔺域非听见身旁一阵窸窣声，是言小软偷偷朝他靠了过来。
　　他闭着眼，熟练地伸手将人揽入怀，然后捏住他的下巴，提前遏制住小家伙的行动，“在床上不要乱蹭我，安分点。”
　　也不知道言小软听懂意思没有，就听见他‘唔’了声，然后乖乖趴在蔺域非胸口不动了。
　　冬天的夜里已经足够寒冷，手机铃声响了好几遍都被吵闹的音响声压过，最后归于沉默。蔺墨玖陪着这群已经喝高的人，让助理带着合同先走，转个身再回来的功夫，又被拽回去灌了好几杯酒下肚，人也有些晕眩了。
　　“没想到蔺总的酒量也就一般啊。”有人凑了过来，蔺墨玖蹙眉将他在自己腰腹乱摸的手扯开，眯了会眼，看清楚这人是合作方大老板的儿子，脸上换上笑意，“酒量再好也顶不住你们这一顿灌的……几点了，我还是先回去。”
　　许尝意那会这么轻易放他走，抱着他的手臂道，“回什么？家里有人么，我看你助理都跑了，你一个人回去能行吗？”
　　换了个安静点的地方，许尝意把蔺墨玖推在墙上，有点迫不及待地扑上去，蔺墨玖皱眉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却被这人抖机灵猛地咬住了唇。
　　蔺墨玖顿时有些恼火了，许尝意有所察觉，连忙道，“玩玩而已…就玩玩，没别的，我还能让我爸多帮衬你，自己创业不难吗？我听说上头可是有人故意压着你，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
　　蔺墨玖愣了下，失了会神，许尝意就趁着这点机会将他的嘴唇尝了个遍，动腰撞了撞，很快便技巧娴熟地把人勾出了火，蔺墨玖依旧皱着眉，却没有一开始那么拒绝，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突然被一个声音叫醒。
　　“姓蔺的！！”
　　蔺墨玖心慌了一瞬，猛地用力把人推开。
　　谢七白已经快步走到面前，对着许尝意扬起手，他不认识许尝意，自然也不会知道对方的身份地位，这一巴掌下去害的不止是他自己，就连蔺墨玖现在的处境也会顿时被打回原形。
　　谢七白不敢置信地回头，那只高高举起的手终究没能落下，他被蔺墨玖拦住了。
　　蔺墨玖有些醉意，现在更是头疼得很，他怕自己处理不好，只能将谢七白拽过来，捂住他即将破口大骂的嘴，然后对许尝意道，“跟你爸说一声，我先走了。”
　　许尝意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脸色很差劲，但毕竟是自己先起的色心，他只能脸色难看地点点头，看着蔺墨玖把那个男的揽在怀里强制带走。
　　“……你去死！！亏我还担心你大晚上跑出来找你，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啊？我说呢，怎么给你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好啊，原来是在外头跟小情人约会！我居然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蔺墨玖一松开手，谢七白就疯了一样打他，挨了几巴掌和几拳头，蔺墨玖心里也有点火，但这火不能发，他硬生生咽下，耐心哄道，“听我解释，听我解释行不行？我喝多了，真的，我不是故意……”
　　“我去你的！！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你他妈都硬了！！！这是别人强迫你的？我操……”
　　蔺墨玖脸色难看极了，他连说一句完整的话的机会都没有，耳朵里全是谢七白狂轰滥炸的脏话，车子就停在路边，驾照还是蔺墨玖花钱催着谢七白去考的，然后还给他买了辆便宜的SUV让他练手开，这会蔺墨玖实在受不了了，打开后车门，拽着谢七白把他塞进去，不等谢七白继续骂骂咧咧，便倾身堵住了他的唇。


第九十二章 撞见
　　“嫌我脏？”蔺墨玖用力咬他一口，喘着恶气狠狠道，“现在你也不干净了，怎么样？”
　　“我操了，你是不是有病？！”谢七白疯狂擦嘴巴，蔺墨玖偏不要他擦干净，被强按着亲咬了好一会后，两个人状态已经有点变味了，谢七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刺激他，连忙把人推开，“够了！回去再说！”
　　蔺墨玖胸膛起伏，许久才压下去，粗声问道，“不生气了？”
　　谢七白狠剐他一眼，“你想得美!要是我跟别的男人厮混呢？”
　　蔺墨玖想都不愿想，蹙眉道，“你找死。”
　　谢七白又骂了句脏话，不想再理他，把人推开坐进主驾驶，蔺墨玖老实地跟着坐进副驾驶，想了想自己确实有点理亏，摸了下鼻子道，“你不是挺喜欢那款新出的手机吗，我给你买。”
　　谢七白开着车，闻言冷笑一声，“不稀罕，留着给你的小情人去吧。”
　　蔺墨玖皱了下眉，随后表情无奈道，“我的错，后面一个星期的家务我都包了。”
　　谢七白面无表情道，“糊弄谁呢，一个月。”
　　蔺墨玖张嘴想骂他得寸进尺，但见他脸色没多少好转，又硬生生咽下去，脸色难看道，“……行。”
　　谢七白这才笑了下，其实刚才被蔺墨玖那一顿胡搅蛮缠，他心里已经没多少气了，他看得出来蔺墨玖是真的没半点心虚，说明这次的事很有可能只是个意外，虽然如此，但他还是得提防点，“那人是跟你合作那家公司的人？以后会经常碰面吗？你跟他多熟？认识多久了？”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蔺墨玖倒也没不耐烦，“不熟，我先前不知道他有这种心思，今晚是我大意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谢七白满意点头。
　　趁着这个好机会，谢七白道，“我在家待得烦了，想去找小软。”
　　他以为蔺墨玖会因为内疚继续同意他的要求，没想到蔺墨玖还是果断道，“不行。”
　　接二连三的拒绝阻拦，谢七白也有点脾气暴躁了，“不是，凭什么呀？我是去见朋友，又不是去找老相好，你干嘛一直拦着我？你跟他又不熟，哪来的这么大意见？”
　　在这件事情上，蔺墨玖的态度出乎意料地坚决，他冷冷道，“我不让你去自有我的原因，你非要去可以，我不拦你，去了以后就别回来了。”
　　彻底谈崩，又是一通不欢而散。
　　谢七白很气蔺墨玖这种莫名的霸道不讲理，但这人丝毫不让步，他也没办法，总不能真的跑出去以后却再也回不来，把男朋友和房子都搭上去吧，对于现在这种被人养着暂时不用工作，每个月还有零花钱的生活，谢七白还是很满意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和蔺墨玖闹到那一步。
　　而言小软被蔺域非带着去参加几次宴会后，已经能逐渐适应了，他默默站在蔺域非身边安静充当陪衬，所有人也只当他是蔺域非的男伴，或者说男宠，谁都没有在意，毕竟这些上位者当中喜欢养男孩的并不少见，言小软又是这样年纪轻，一副被娇养的模样，连蔺域非的私人秘书陆升都不免这样认为。
　　直到有一次，言小软喝了点酒，跑到泳池边去玩，陆升跟在蔺域非身旁认真听大佬们商谈，没留意看住他，言小软就被另一个同样喝得有点醉的富二代调戏了，说是调戏，不过也就是摸了下脸，然而因着之前受伤的事情，蔺域非那段时间可谓是把言小软疼宠上了天，言小软很生气，脾气借着酒劲一上来，就猛地把人给推下水了，动静不小，他犯了事倒是知道第一时间跑来找蔺域非，心虚地躲在高大男人背后，先委屈地告了一通状，蔺域非侧耳听着，晃着酒杯没说话，另一只垂落的手捏着言小软的手腕，指腹一下下刮蹭着细嫩的皮肉。
　　等“受害者”不紧不慢地找上来，还没笑着客套几句，蔺域非却是比谁都先冷了脸，言小软那时候脑袋抵着蔺域非宽厚的背，有点醉迷糊，他没听清楚两方“家长”都在说些什么，听语气不像吵架，反倒严肃得像在讨论什么商业机密，言小软不太感兴趣，眼神到处乱飘，却发现周围的人脸色都不对劲，或惊讶震撼，或是像陆升那样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又有些慌张，视线全都似有若无地在打量他，他搞不懂，他困了。
　　他全然安心地把事情交给蔺域非处理，不用去关注后续，他知道有蔺域非在，他绝对不会出任何事，果然，等他开始犯困，蔺域非就牵着他直接坐车回家了。
　　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言小软不知道，蔺域非也没告诉他，只不过他们一直待在家里，有一段时间没出门。临近年底蔺域非有些忙，每天给他发消息打电话的人络绎不绝，他只回应其中一小部分，偶尔也会有人亲自上门来拜访，言小软这个主人家当的反而比客人还紧张，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蔺域非提前说过了，那些人看见他都并不意外，反而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送礼，这些人大部分比蔺域非年纪还大，本应是言小软喊他们叔伯，可他们对言小软的态度却隐隐更为尊敬，那种热情又复杂的眼神弄得言小软十分不舒服，他不想面对，便直接躲到厨房里去。
　　平常他们的饮食都是林奶奶负责，言小软养伤期间各种食补菜色稍微繁杂，好了以后就是两个人三菜一汤，除了忌口两个人都不挑，全凭林奶奶发挥，倒也简单，但林奶奶毕竟年纪大了，一般有客人上门，蔺域非都是直接请外面专业的厨师来家里做饭，相比在大厅听那些人商谈，言小软更愿意在厨房里看大厨做饭。
　　这天，言小软写完作业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门铃又响了，院子也有智能锁，能进了院子来门口按门铃的，一般都是经过蔺域非同意来上门的客人，虽然今天蔺域非好像没和他说过家里会来客人，但言小软看了眼正在阳台打电话的蔺域非，还是立马跳下沙发去开门。
　　言小软没注意看是谁来了，直接就打开了门，而站在门口的几个少年正准备打电话给蔺域非，被突然打开的大门吓了一跳，然后就是几双眼睛两两相望，一阵沉默。
　　良久，蔺澄看着一身家居服的言小软，迟疑开口，“…你、你不是我小叔之前的学生吗，你怎么在我小叔家里，还……穿成这样？”


第九十三章 告白
　　片刻后，几人都坐在客厅内，感受着中间那人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
　　蔺域非看着对面正襟危坐那几个臭小子，努力把当初他为了解开言小软失恋的心结，叫来一群风华正茂的侄子们给言小软相看那段记忆挤出脑海。蔺域非自认为这辈子他没做过多少蠢事，这算是一件，然而即便是当初的自己也完全不会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喜欢上一个比他小十一岁的少年。
　　幸好言小软足够腼腆，当初一直躲在他身边没跟他某个侄子擦出点火花，否则……印着白色兔子图案的杯子重重一放，对面几个少年俱是一惊。
　　蔺域非面无表情地擦了擦手，挑了一颗小草莓喂给身旁的言小软，然后决定先管教一下这个最近总不听话的小东西，“以后作业写完了再看两小时课外书，地毯我会全部撤掉，现在是什么天气？下次再不穿鞋乱跑试试。”
　　自从蔺域非在家里大范围铺上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后，言小软就有了不爱穿拖鞋的坏习惯，有时候甚至是直接光脚，但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铺了地毯，偶尔他要进厨房也懒得穿鞋，冰冷的瓷面冻得脚直哆嗦，蔺域非说了好几遍他也不听，无非是被宠惯，胆子变肥罢了。
　　言小软又想顶嘴，但被对面那几人盯着，有点不好意思，便小声使气道，“我找不到鞋了。”
　　蔺域非淡淡看他一眼，随后从沙发底下找出一只失踪的拖鞋，惩罚性地拍了拍言小软的腿，“穿上。”
　　言小软无话可说，闹不了别扭，又被人看得别扭，直接起身道，“我回房间了。”
　　蔺域非看着他上楼，觉得小孩应该没有真的生气，这才转身，然而他这一回头就发现那几个侄子也在一直盯着言小软上楼，顿时皱眉，“看什么？”
　　几人顿时回神，不约而同地奋力摇头，“没、没。”
　　蔺域非没心情跟小辈聊天，开门见山道，“来找我什么事？”
　　几人相互推搡，最终由年纪较长的蔺迟道，“也、也没什么，就是姑姑他们说很久没有小叔你的消息了，让我们过来探望探望，也没别的…”
　　蔺澄听完，有点绷不住，看蔺域非脸色还好，便大着胆子试探道，“还有就是！听说……小叔最近脱离单身了，是、是吗？”
　　几个人都有些紧张，蔺域非单身这么多年，一向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私事，偶尔除了家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会催几句，基本上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要不是他们几个实在好奇，也抵抗不住家里姑姑老妈的八卦和催促，他们今天也不会脑子一抽直接上门来问。
　　然而，看蔺域非一脸风轻云淡，好像没有因为他们的冒犯而动怒？
　　蔺域非没有直接回应，反而是问他们，“中午要留下来吃饭吗？”
　　他们愣了下，蔺迟有所迟疑，蔺澄却是直接激动点头，“要的要的！”难得来一次，他们刚才的疑惑好歹得弄清楚再走。
　　于是几个人经历了一顿异常沉默的午饭时间。饭桌上没有人言语，也只有蔺域非能毫无压力地进餐，见言小软吃得又慢又少，他亲自盛了一碗菌汤，“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喜欢？”
　　言小软都能感觉到那几人状似在用餐可实际耳朵竖得老高，都在偷听，他有点不好意思，“没，我自己来。”
　　蔺域非不置可否，后面又给言小软夹了几次菜，那碗汤到最后言小软也没喝完，已经有点放凉了，言小软不想浪费，正要逼着自己喝完，蔺域非就拿过他的汤碗，那剩下那小半碗汤一口喝完了。
　　蔺澄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但是任谁心里都已经有了底，他们谁都没说话，但眼神交流已经激烈得空气都快要冒出电火星。
　　蔺域非才不理会这群小子，伸手摸了摸言小软吃饱后的肚皮，然后被言小软羞恼地推开，这时候，他才觉得家里多出来这几人实在有些讨厌了。
　　接收到小叔的眼色，蔺迟带着几个弟弟没再多坐便起身道别，“谢谢小叔款待，那我们就先走了？”
　　几人跟蔺域非打完招呼，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身边的言小软，沉默了会，蔺域非平静地开口提醒道，“不知道怎么叫人？”
　　几个少年皆是一愣，蔺澄率先反应过来，嬉笑着十分夸张地对言小软来了个大鞠躬，“小婶婶再见！！”
　　言小软吓了一跳，脸色臊红，下意识往蔺域非身后躲，而蔺迟他们在看到蔺域非对蔺澄赞许的目光后，内心复杂又有点想笑，纷纷道，“…小婶婶再见。”
　　等他们离开，估计整个家族所有人都该知道言小软的存在了，风雨欲来。蔺域非收回目光，看见表情呆滞的言小软，心里那点略微的沉重顿时烟消云散，他笑了下，去捏言小软的脸颊，“犯什么傻呢？”
　　这次言小软没有推开，而是有点忐忑地看着蔺域非，“他们刚刚…为什么那样叫我？”
　　蔺域非没理解到言小软的点，以为他介意称呼，便道，“不喜欢他们这样叫？那下次让他们叫别的，随你喜欢，嗯？”
　　“不是，不是…”言小软急切地拽住蔺域非的袖子，又不好意思直说，别扭得不行。
　　蔺域非看着他的神情，忽然就明白过来了，他有点好笑，把言小软抱起来，故意不高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叫错了，不该叫你？软软，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蔺域非的眼神烫得惊人，言小软都不敢与他直视，嚅嗫道，“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蔺域非被他气笑了，他忽然在言小软脸上亲一口，逼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言小软脸颊烫红，睫羽发颤，脑袋越来越低，蔺域非甚至能感受到小家伙剧烈的心跳声，怕把人吓坏了，蔺域非不再继续逼他，凌厉的眼神温柔沉水，亲了亲他的鼻尖，又在交织的甜腻呼吸中，吻上他的嘴唇。
　　只是轻轻碰了下就收回来，蔺域非捉住言小软看过来的目光，沉声道，“之前是我表现得不明显，现在我明确地告诉你，软软，哥喜欢你。”


第九十四章 情侣
　　蔺域非是想趁着这么好的气氛再做点什么的，然而言小软的表情实在是懵得可怜，脸上的热度一直就没降下去过，像是被烧坏了，整个人都变得呆滞，瞧着憨傻可爱，蔺域非忍住了，饶了他这回。
　　而言小软对于自身悄然逝去的危机浑然不觉，发蒙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洗完澡，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他突然间猛地从床上蹭起来。
　　所以，他现在是正式和哥哥交往了？！！
　　蔺域非的房间门被敲响，随后直接被打开，蔺域非戴了眼镜，正坐在床边看手机，灯只留了床头一盏，眼神透过镜片瞧来时，无端被灯光染上点暧昧，“软软？”
　　言小软捏着拳，脸依旧通红，但他勇气很足，大步走到蔺域非面前，眼眸很润很亮，“你、你刚刚说什么？”
　　“刚刚？”蔺域非琢磨着，忽然笑了下，有些宠溺无奈，“才反应过来吗？软软。”
　　他放下手机，故作疑惑，“我好像没有说什么，不记得了。”
　　言小软没料到他居然耍赖，涨红了脸，坐到床边着急道，“你说了的！你、你再想想！”
　　言小软看他一副真的好像想不起来的样子，顿时有些难过委屈，也没注意到腰上一只手悄悄将他搂得更近，不满道，“你才说了没多久，怎么可以忘记，快点想起来，快点……”
　　蔺域非另一只手勾到他的膝弯，突然用力将言小软压倒在床上。
　　言小软大脑白了一瞬，突然不敢看他，但那灼热的气息撩在耳畔，烧得他耳朵痒，心也跟着痒。
　　“勉强放了你一回，又冲哥哥发什么娇呢……”
　　言小软听着身上明显有些哑的嗓音，瑟缩着被亲吻，抚摸，他感到蔺域非的气息突然变得压迫，耳朵被舔咬了之后，言小软终于忍不住挣扎，“哥哥！！”
　　看着蔺域非沉沉的目光，言小软没出息地哽咽了，“我、我害怕…”
　　言小软都不敢去看蔺域非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肯定很矫情，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可以的，何况蔺域非对他那么好，他不是……很早就做好了要以身相许的准备了吗。
　　言小软闭着眼睛睫毛抖了又抖，终于在良久的沉默心沉了沉，开口道：“哥哥我……”
　　嘴忽然被亲了一下，微凉，蔺域非克制地咬了他一小口，随后摸头道：“睡吧，上次不是说想买年货？明天起早点陪你去。”
　　言小软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心里酸甜满涨，他说的话蔺域非都会记得，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包容，因为，他是被人爱着的。
　　以前懵懂不敢确认，现在言小软终于能自信地觉得，他是被爱着的。
　　言小软钻进被窝里，感觉周身甜蜜蜜，开心道：“那我以后都跟你一起睡哦，这样我就不会赖床了。”
　　冬天窝在暖暖的被窝里实在是太舒服了，而且马上要过年也不用再上课，言小软学会了赖床，在好几次言小软说要给蔺域非做早餐，却都起不来，导致某人早上饿了几次肚子之后，家里从此就多了个拿厨师证的阿姨，而林奶奶则是每隔三天来家里做一次饭，言小软特别喜欢林奶奶做的饭菜，可惜林奶奶的伴侣不同意，否则蔺域非都要让她住进来负责一日三餐了。
　　“不行哦。”蔺域非道。
　　言小软的粉红滤镜顿时破灭，有点诧异，他可怜巴巴地道：“你不喜欢和我一起睡觉了吗？我记得上个月你还想让我搬过来和你住一个房间来着……”
　　蔺域非掀开被子，从容淡定道：“那不一样，软软，你要记得一点，现在我们是情侣了，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
　　言小软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很明显顶起来的某处，刹那间，他感觉目光像是被烫到，迅速移开，也不再坚持要和他一个房间睡觉了。
　　他迅速跳下床，鞋子穿反了都不知道，几乎是落荒而逃，“我发现我还是更喜欢我自己的房间！哥哥晚安！！”
　　第二天，言小软果然又赖床了。
　　蔺域非靠在门边，双手抱臂悠闲地看着他着急忙慌地洗漱换衣，他没有出声催促，但言小软被他这样看着反而更慌了，他羞恼道：“你别看了，我换完衣服就弄好了。”
　　蔺域非非但没离开，反而还走了进来，“好，你换吧。”
　　他气定神闲地在言小软床上坐下，神情自然得让言小软想打他，言小软一惊，他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果然最近脾气见长。
　　“那你转过去，别偷看行不行？”言小软一边挑衣服一边道。
　　蔺域非道：“不行哦。”
　　言小软：“……”
　　他回头瞪了这人一眼，却没半点威慑力，反而还得到一个亲亲。色令昏君的言小软忽然就妥协了，算了，看就看吧，都是男人，该有的谁没有呢。
　　他换上衣的时候蔺域非就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换裤子的时候……蔺域非还上手“帮忙”了，总之一身衣服换得千难万难，言小软被抱着去餐厅的时候心里还在感慨，从前哥哥对他有多克制多注重隐私，现在就有多不正经，唔……就这么一段路，还被捏了下屁股。
　　言小软红着脸，有些不敢见人了。
　　窗外大雪压了枝头，花园里因为常年没人打理，已经残破不堪，因着一场雪，这残景被彻底掩盖，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过一样，好像经历这一冬的冷清，来年就会花色满园。
　　蔺燕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厌恶地皱起眉头。
　　他看向刘忠，偌大的别墅内，能和他说上话的竟只有眼前这一个，“他说过年要带人回老宅，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个小子？”
　　刘忠点点头，“极有可能是的，少爷很少跟人亲近，只有那个男孩不仅得了少爷青睐，还一直住在少爷那，两人很是亲密。”
　　蔺燕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刘忠给他递茶，他也是烦躁地摆摆手，“这个逆子，小时候我管他少了，现在也管不住他，连我的电话短信都敢不回，他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子吗？！”
　　“他要自由恋爱，我可以不插手，可你看看他，都三十了还没谈过女朋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对方还是个小男孩？还想带回去给家里人都看看？丢人现眼！！”
　　发完火，蔺燕深深叹了口气，他头上的白发已经藏不住，透过落地窗看向那片花园，陷入深深地沉思。
　　良久，他才道：“我的资产你都整理出来，给他看了吗？他真的愿意为了那个男孩放弃这么大一笔财富？”
　　刘忠很想说不是，但事实总是让人无奈的，“没遇上这个人前，少爷就拒绝了，现在，他说您的钱，还是您自己留着。”
　　蔺燕终于没忍住，扬手砸碎一个紫砂茶杯。
　　他也是气极了，大声道：“好！他不要，有的是人要！我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他，让他到时候可别后悔！”


第九十五章 兄控
　　“阿嚏！”
　　言小软摸了摸鼻子，然后随手一指，“原来是你在心里偷偷想我！”
　　被指到的蔺域非纵容一笑，“是，被你发现了，奖励一百块。”
　　顾山手里举着牌，在本该高兴的日子里，莫名显得有些沧桑，“……你那一百块才刚从我这赢走，我说两位，专心打牌，少发狗粮OK？”
　　蔺域非点点头，淡定地压下王炸，然后丢下最后一张牌，“赢了。”
　　顾山：“……”
　　他还举着牌，就这么看着蔺域非从他这抽走最后一百块，放到言小软厚厚那一沓红色纸币上，还得了言小软一个激动的吻，堪称人生赢家。
　　他甩牌起身掀桌子——当然掀不动，蔺域非瞟他一眼他就坐下，底气还是很足，“我不玩了！”
　　蔺域非洗牌收牌，依旧淡定：“不玩就不玩，软软呢？”
　　言小软小心翼翼先把钞票揣兜里，腼腆地笑，“我还想玩。”
　　“好。”蔺域非继续发牌，双标得实在不要太明显。
　　顾山起身就走，被蔺域非按着坐下，“输不起？”
　　顾山啧道：“少来激将法，没用。”手却很自觉地抓起了牌，自从知道他俩事成之后，他给打的配合可是越来越多了。
　　大厅里宴客流连，他们却躲在这安静的一角打牌，落地窗外是纷飞的雪花，也别有一番风味。
　　其实是顾山请蔺域非和言小软过来做客，等过年节他知道蔺域非肯定应酬多得忙都忙不过来，只能在节前找个时间聚一聚，被顾山他爸知道了，还挺高兴，破天荒夸了他一顿，那段时间父子俩彼此都看对方顺眼很多，然后……简单的聚餐不知怎么的就成了一场宴会，五花八门的客人连顾山都认不全。
　　顾山和蔺域非彼此心知肚明，他们的关系也不用再说什么，等顾父带着客人来和蔺域非介绍，顾山直接找借口把人带走，言小软不明所以，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懂事地没有瞎问，十分乖巧。
　　这种宴会没什么好玩的，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征求年纪最小的意见，三人便玩起了牌，言小软牌烂得不行，还不会打，最开始两把下来顾山都忍不住闭眼，最后和蔺域非一对眼，牌局全当哄小孩玩儿，言小软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好运加持，傻乐呵地和蔺域非双双坐赢财主。
　　“玩什么呢，加我一个呗。”
　　突兀的话外之音打破了阳台恬静的氛围，让顾山顿感头疼，他扭头，果然看见裴淼一身西服，举着酒杯走过来，明明一身昂贵帅气的西装，硬生生被他那懒散痞坏的气质穿出一股不正经的味道。
　　顾山道：“加不了，满员，你上别处玩去。”
　　裴淼十分自觉地弄了张椅子，硬是在这张小桌挤出一个位置，“别呀，我看你们玩得还挺高兴。”
　　“蔺教授，您好，小软，好久不见呀。”他挨个打了个招呼，蔺域非淡淡“嗯”了声，也没特意提醒自己现在已经不任教了，言小软更是不理他，跟这个人有关的印象可都不太好。
　　对方有意赖着不走，顾山干不来直接赶人，便也继续淡定地玩牌，只是多了个人，难免再有之前的气氛。
　　又打了几局之后，裴淼端来三杯酒和一杯果汁，还有一碟造型精致的小饼干。
　　他不是没发现这两人对言小软的纵容，果汁和饼干都放在了言小软面前，果然，单就蔺域非对他的脸色就明显缓和不少。
　　言小软多看了他两眼，还是拿东西吃了，他要吃东西，蔺域非便理所当然地压了牌，暂时结束这场牌局。
　　不得不说，眼力见这东西还是很重要，顾山也闲聊似的道：“怎么你来了，你哥没来吗？”
　　裴淼咧嘴笑道：“你在想他吗？回头我帮你转告他，不过很遗憾，他有事耽误了，赶不及过来。”
　　顾山砸了这臭小子一下，“正经说话，隔着空呢你还帮你哥调起油来了。”
　　言小软耳朵动了动，眼里放出精光，和蔺域非对视一眼，对方看出他眼里的八卦，露出无奈的神情。
　　裴淼也不避讳他们，理直气壮道：“这有什么，我本来就是替我哥过来看着你的，你最好老实点。”
　　顾山给气笑了，“谢谢你提醒我了，我妈说今天来了个姑娘，人挺不错的，我得去见见。”
　　“我哥不比那些女的好？！”裴淼跟着起身，急了，“你这人什么眼神啊？”
　　他们俩就待不到一块去，待久了必定得吵，顾山一点也不想跟这个年纪的臭小子聊天，偏执固执，总能聊出火气来，“不是我说，你哥要真这么好你自己考虑考虑呗？”
　　裴淼的眼神都能把顾山戳穿了，“你有什么毛病？他是我哥！”
　　顾山也气道：“你才是耳朵有毛病吧？说了多少遍我不喜欢男的！老子是直男！”
　　裴淼不依不饶，脸上更是不讲道理地露出不耐烦，“直男怎么了？你就不能多看男的几眼吗？是我哥不够帅吗？还是他不够有钱？你到底不喜欢他哪点？我回去告诉他让他改还不行吗！”
　　顾山：“……”
　　看着裴淼一脸“你在无理取闹”的表情脸，顾山心里简直了。
　　他被气笑了，想了想，跟个对情情爱爱就那么点了解的小年轻计较什么呢？于是他又坐下了，淡定道：“没有，是我不够好，我配不上你哥，你还是别来找我了。”
　　裴淼顿时眉宇也不皱了，跟着坐下，终于有了好脸色，“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难得你会这么有自知之明，虽然如此，但我哥就喜欢你，我也没办法，不过你也别太自艾自怨了，既然我哥肯喜欢你，那说明你肯定是有哪点过人之处的，虽然说我实在看不太出来……”
　　憋笑憋得很难过的言小软没忍住，露了一声，裴淼顿时拧眉，“你笑什么呢？”
　　原本也在不明显忍笑的蔺域非顿时沉下脸色，颇有压迫感地身体前倾，“你凶什么？”
　　裴淼能屈能伸：“……对不起。”
　　顾山和言小软一同爆发出哈哈大笑，整个角落里，就只有兄控的裴淼懵然，他当局者迷，搞不懂他们在乐个什么劲。
　　宴会很快就接近了尾声，言小软不懂这个圈子里的弯弯绕绕，觉得今晚过得还挺开心。
　　走的时候，为了更好刺探顾山情况的裴淼顶着压力，找言小软要了联系方式，并干巴巴地表示以后有空一起玩。
　　经过今晚，言小软对他也改观不少，于是爽快地给了，全然没注意到身边醋意顿生的某人。


第九十六章 诱兔
　　车内，回家途中。
　　“以后出门去哪都要和我报备。”蔺域非突然道。
　　言小软抬起头，有些莫名，但还是下意识地应道：“好，知道。”
　　随后又靠着蔺域非的肩膀刷手机，直到到家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蔺域非情绪不对。
　　没办法，蔺先生的表现实在是太正常了，如果不是下车时言小软跳起来亲他一口，他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的话，言小软还真有可能一整晚过去了都发觉不出来。
　　回到家，蔺域非照例给言小软热了牛奶，随后便拿出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司的事情，言小软就站在他旁边喝，暗中观察他的神情，要是换作以往，蔺域非早就抬头看他，笑着把他拉进怀里了。
　　言小软有些苦恼，这种情况他还从来没遇到过，因为蔺域非很少对他发脾气，更加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生气冷落他。他从来都是被宠爱被纵容的那一个，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好像忽略了一点，感情是相互的，他成熟又理性的哥哥，其实也需要他的爱和包容。
　　言小软坐到他身边，捧着牛奶杯小声试探道：“哥哥，你是生气了吗？”
　　蔺域非敲键盘的手指没有停顿，很平静地道：“为什么这么问？”
　　一定是的，他都不看我。
　　言小软心里了然，脱了拖鞋爬上沙发，从蔺域非的手臂下钻进去，使劲钻，挤得蔺域非没办法只好先把腿上的笔记本放到一边。
　　言小软和他皮肤相贴，才足够安心，他看见蔺域非无奈的神情，腮帮子鼓了鼓，道：“我觉得你不开心，下车的时候我亲你，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刚才也是，你看都不看我一下，你不想理我。”
　　谈恋爱的人都会变得奇怪。这是以前言小软听别人说的一句话，他从没谈过恋爱，更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他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这句话，他现在不仅变得奇怪，还无理取闹，明明是想安慰蔺域非，说着说着反倒自己委屈了，红着眼眶盯着手里奶白色的杯，想哭。
　　“我没有不想理你。”蔺域非帮他擦眼泪，然后捏他最近吃胖忽然变得有点婴儿肥的脸颊，揉捏把玩。
　　言小软拍开他的手，生气道：“你就有！”
　　但他吸了吸鼻子，又仰头问道：“是因为我加了裴淼吗？我只能想到这个了，你要是不高兴，我现在就可以把他删了。”
　　“没有，”蔺域非道，他抱着言小软，神情认真道：“软软，我不会干涉你交朋友的权利，这是你的自由，只是如果你要跟他出去玩，记得提前告诉我时间地点，别让我担心，知道吗？”
　　言小软听着，差点就被他糊弄过去了，他睁着一双湿润温软的眸子，天真又固执，“可是你就是不高兴了，我能感觉到的，什么我的自由，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吗？为什么你不能干涉？”
　　蔺域非表情愣怔了一瞬，忽然有点僵硬，“你说……我是你的什么？”
　　他们已经相处很久，但却是刚交往真正确认关系不久，除了行为更亲密点，基本上相处就跟之前一模一样，因而这句“男朋友”就像窗纸破了那一道口子，千军万马即将从那里闯入屋内静谧的氛围，很多东西都要变得不一样。
　　言小软垂了下眼睫，双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杯子，“……男朋友，不是吗？”
　　蔺域非心脏都颤了颤，手臂不由得收紧，再开口嗓子已经有点哑，“乖，再叫一声。”
　　言小软躲避他的目光，敏感的耳朵又遭了殃，那道呼吸离得很近，烫得他只能连忙道：“亲、亲爱的……可以吗？”
　　蔺域非喉结滚了滚，亲吻他的耳朵，声音低哑性感得叫人脸红心跳，“再叫，叫点好听的。”
　　“…还叫什么？”言小软缩着脖子想逃，脚趾都忍不住蜷起来，“没有了…”
　　他在这时不合时宜地聪明了一回，那两个字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就是徘徊在牙齿周围说不出口，他连忙捧起杯子喝完剩下小半杯冷掉的牛奶。
　　奶喝完了，蔺域非还盯着他的侧脸看，言小软僵直脖子都不敢扭头，嘴角沾着一圈奶渍，他下意识伸出舌头去舔。
　　他听见蔺域非好似不能忍的呼吸声，下一瞬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舌尖就被叼住，他吃痛呜咽一声，却让蔺域非趁机进得更深，他们从未如此激烈急切地拥吻，或者说强吻，言小软心跳如擂鼓，然而蔺域非此刻却并不想止步于此，他和言小软不一样，他永远不满足于单单只是亲吻。
　　言小软突然瞪大眼睛，手忙脚乱地阻止蔺域非扒他裤子那只手，蔺域非臂力大得惊人，言小软好不容易才按住他，却没想蔺域非退了一步，反而把他整个人翻过来，压在沙发上。
　　“哥哥！！”言小软脸埋进柔软的沙发，刚起身，就被压住动弹不得，急促喊了一声。
　　他大喘气，根本适应不了这样堪称狂暴的蔺域非，好在蔺域非只是压着他，没有了其它动作。
　　言小软又想哭，生理盐水因为过大的情绪起伏而落下来，可怜地哽咽，“你不能……不能欺负我…”
　　他们的身形差距实在有点大，言小软在他身下整个人都隐蔽了，蔺域非的手指插入他发间，忍了又忍，才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凶狠，“……你是大人了，软软，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害怕，就不要随便来招哥哥。”
　　言小软抽噎两下，又生气又无辜地瞪，“我没有！”
　　他生得白，又被养得娇，这么一落泪，眼尾和鼻尖都泛红，很容易就勾起蔺域非更严重的施虐欲，“你这只……”
　　他抓住言小软的头发，迫使对方仰起白皙脆弱的脖颈，薄唇微启，在他耳边轻声说出后面三个字。
　　犹如一颗惊雷在耳边炸开，言小软先是错愕、不可思议，随后满脸涨红，开始疯狂挣扎，蔺域非被他蹭得难受，连忙坐起身，言小软半跪在沙发上，拳头握紧，很是羞恼，“你、你说我什么！谁是兔子！”
　　蔺域非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只好简单地亲亲哄哄他，见人慢慢消了气，才忍无可忍地起身，“我先去洗澡了，软软，今晚不要进我房间。”
　　言小软撇开头，只来得及看见他裤子明显那一小块湿润，脑子里犹如火山爆发，他瘫在沙发，用抱枕压住整个脑袋，臊得一点都不想理人。


第九十七章 消失
　　谢七白收到一张银行卡，在得知里面有六位数的余额后，他烫手地把卡塞回去，“什么意思……分手费吗？”
　　蔺墨玖无奈把卡放进他的口袋，继续对着电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别瞎想，给你的过年红包。”
　　“真的吗？！”谢七白眼睛顿时亮了，他搂住蔺墨玖的肩膀，兴奋道：“你怎么这么好啊，老公，我都快被你养成废人了，一辈子都离不开你的那种~”
　　蔺墨玖没搭理他，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眼底深邃又复杂，谢七白还在他耳边叨叨，“我发现你最近都好大方啊，以前我钱花多了你还会说我，让我节省一点，现在你一开口就直接问我钱够不够，你最近做生意收成很好吗？感觉你突然间暴富了…”
　　“算是吧，”蔺墨玖合上电脑，忽然把谢七白拽起来，“走，进屋。”
　　谢七白一头雾水，“干嘛啊？”
　　蔺墨玖：“做啊。”
　　谢七白：“……”
　　真是世道变了，蔺墨玖能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种话，而他居然脸红了，“…你就不能等会，这么早，总得先洗完澡吧。”
　　蔺墨玖拉着他进屋，“做完再洗。”
　　谢七白怕了他了，手抓住门框不放，打着商量道：“这种事也不能天天做吧，你最近是背着我磕了药吗……我腰还疼着，缓一天，缓一天行不行？”
　　别的事都好说，可一谈到床事，蔺墨玖半点都不迁就，他一根一根掰开谢七白的手指，敷衍道：“我轻点就行了。”
　　门被粗鲁地甩上，谢七白急了，“你就只会说这句，哪次真的轻了？！求你了，老公，让我歇一天…”
　　装可怜也没用，蔺墨玖用行动硬生生将一场两相欢好变成强制爱，酣畅淋漓之后，蔺墨玖抱谢七白去洗澡，谢七白气极，哪怕累得不行，也要往蔺墨玖脸上泼水，蔺墨玖捉住他作乱的手搓洗干净，然后把人擦干，又抱回床上。
　　谢七白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嗓子有些沙哑，“老公，你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吗？”
　　蔺墨玖点了一根烟，抽着，淡然道：“嗯，一夜暴富，心态有点转变不过来。”
　　谢七白：“……”
　　他踹了下蔺墨玖的小腿，“跟你说正经的呢，别闹。”
　　蔺墨玖叹气，“没有，最近公司事多，烦心而已。”
　　“创业是挺累的，年底了应酬是不是很多？”谢七白挪了挪，枕在他大腿上，认真道：“其实能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知道你野心大，目标高远，但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别让自己太累了。”
　　他小声补充了一句，“我也是会担心的。”
　　他能说出这些话，蔺墨玖还挺意外，他摸着谢七白的下巴，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挣大钱吗？给你的零花钱越来越多，你还不高兴？我现在就差这一个机会了，如果我……”
　　他突然就不说了，只沉默地捏着谢七白的脸。
　　谢七白等了一会没等来下文，握住他的手道：“如果什么？说啊，话别说一半。”
　　蔺墨玖继续把那根烟抽完，才在能将人吞噬的白雾里，危险地眯起眼睛，“如果我在外面有了人…”
　　谢七白“噌”的一下猛地坐起来，张牙舞爪：“你敢！！”
　　蔺墨玖笑了下，继续道：“开个玩笑，我有洁癖，选了一个就很难再接受别的，那么，你呢？”
　　谢七白没有察觉他话里的深意，理所当然道：“你不会，那我肯定也不会，我警告你啊，别以为有钱了就可以在外边乱搞，要是被我发现了，有你好看的！”
　　蔺墨玖把他拉进怀里，笑着道：“好，如果我被你抓到在外面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随你处置，要是你被我抓到了……阿白，我送你套房子。”
　　“啊？”
　　蔺墨玖道：“我让你享尽荣华富贵，要是你敢背叛我，我就把你锁起来，让你只能做我的掌中雀，笼中鸟，一辈子再也飞不出去。”
　　要是那一天蔺墨玖威胁的话谢七白能认真去听，不止当它是情侣间的调情，或许能早点发现端倪，可他在蔺墨玖给的安逸里生活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察觉不到生活所给予的警示。
　　他在上午醒来，蔺墨玖已经不在屋子里了，他照常地洗漱，玩手机，吃午饭，发给蔺墨玖的消息没有回应，他也见怪不怪，他自己玩，也从白天等到晚上，直到他打给蔺墨玖的电话显示对方已关机，才窥见一丝不对。
　　蔺墨玖的东西依然在这个家到处都是，可谢七白只要一找就发现，他一些重要的证件和常戴的几块手表不见了，在床头柜里，又多了一张黑卡，以及一本房产证，上面只有谢七白的名字。
　　谢七白顿时怒火中烧，他不明白，所以他这是单方面被甩了？！
　　他压着火气给蔺墨玖疯狂发消息，给他打电话，还是不接，又联系他的秘书，对方说了句“抱歉无可奉告”之后，居然把他给拉黑了！谢七白再翻回去瞧，结果发给蔺墨玖的信息全部多了个红色感叹号，没有任何原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蔺墨玖消失了。
　　谢七白独自一个人跨过很多个年夜，今年他兴致冲冲地特意提前买了很多年货和新衣服，以为他从此以后有人陪，没想到到最后，他还是被丢下了。
　　夜幕之上多了烟花的影子，白雪印着暖光也开始燃烧，言小软以前过年的时候心疼钱，只买小鞭炮，打完也算给自己过了年，但是现在蔺域非给他买了各种各样他见都没有见过的烟花，大大小小，堆满了后备车厢。
　　广场放烟花的人很多，言小软也想一起热闹，但蔺域非嫌吵，不肯下车。
　　“求了你，求你了，哥哥，陪陪我嘛…”言小软越来越会撒娇了，翻着花样地撒，他知道只要磨一磨，蔺域非准拿他没办法。
　　果然，堂堂蔺大董事长迫于无奈，只得陪着自家小朋友放几十块钱的烟花，然而身边都是几岁十几岁的小孩，饶是他内心再强大，也做不来跟他们混作一团。
　　“软软，你跟他们玩，我在这边等你。”
　　刚才还嚷嚷着要他一起的某人，现在跟别人玩得正起兴，早就把他忘在一边了，他的声音被人群的热闹淹没，言小软没听到。
　　蔺域非心里有点吃味，这时一朵巨大的烟花冲上天空炸开，周围的人发出惊喜的呼叫，在这朵灿烂的烟花之下，那点小的情绪也渐渐被转化。
　　过年真热闹啊。


第九十八章 除夕
　　言小软玩野了，毕竟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放开之后依然是活泼热闹的，就是出了一身的热汗，蔺域非怕他着凉，操心不已。
　　“下次热了不要直接在外面脱外套，气温太低了容易感冒发烧。”蔺域非皱眉看着副驾驶正在喝冰饮的言小软，他额前的头发都汗湿了，蔺域非忍不住伸手抢了他的，“我说什么了？还买冰的。”
　　言小软哼哼唧唧地跟着被抢走的奶茶凑过来，凉润的嘴唇在蔺域非脸上嘬嘬，趁着男人神情缓和之际把奶茶拿了回来，“我热嘛，下次不会了。”
　　小孩大了渐渐不听话，蔺域非有点心累，他捏他的耳朵，低声道：“野兔子。”
　　言小软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刚退下去的热意又迅速爬回脸上，他顶嘴道：“我都说了不许这样叫我，你还叫，你也不听话，不行，我也要给你起个称呼。”
　　蔺域非一只手臂搭在方向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言小软忽然想到刚刚蔺域非被一个三四岁小孩抱住长腿的画面，坏意一笑，叫道：“叔叔。”
　　蔺域非：“……”
　　笑容逐渐僵硬。
　　他语气危险道：“小兔子，你皮痒了？”
　　言小软不觉，还笑嘻嘻道：“是呀，大叔叔，我好怕呀。”
　　“咔哒”一声，言小软的安全带被解开了，这只天真的兔子终于后知后觉收敛起笑容，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可惜已经晚了。
　　嘴唇又被咬肿，那只让言小软害怕的手掌探到了奇怪的地方，那手指简直长得不可思议，最终，兔子急了开始咬人，蔺域非手腕上落了个红红的牙印，这才淡定地收回手。
　　言小软的身体敏感，被欺负狠了就容易发抖，他眼眶红润，抬头时正好看见蔺域非在悠然地擦手，“……”
　　言小软羞愤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心里小声骂人，又听到蔺域非叫他，“兔子，你的奶茶，还给你。”
　　言小软超大声，“我不要了！”
　　他听见蔺域非说：“好吧。”
　　然后没过一会，奶茶喝到底了，传来咕噜响声，言小软最终忍不住捂住了脸。
　　次日除夕，言小软果然生病发烧了，蔺域非量了他的体温，温度有点高，于是给爷爷发了消息，告知他们要晚点到老宅。
　　今天，本来蔺域非准备带言小软回去见爷爷的，从早上起他们就开始准备了，蔺家白天有一场盛大的宴会，一直到晚餐后结束，蔺域非没想参加，但架不住爷爷让他们早点过来，这下看来不用赶时间了。
　　言小软早上起就有点难受，但他第一次见家长，心里紧张得很，怕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就一直强撑着没说，直到他状况越来越差，蔺域非看他不对劲，皱着眉强行把他扣下测体温，这才发现他发烧了。
　　他有些生气，“早上你起床我就问你是不是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言小软自知理亏，心虚地低下脑袋，本来他生病了模样就憔悴，这下更是可怜，蔺域非压着火，蹲下身教育他，“不管怎样都不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跟我说，要是我再晚点发现，你的脑袋就烧坏了，变成一只傻兔子，怎么被人欺负都不知道。”
　　言小软难受地哼哼，喝了药他就有点犯困，他搂住蔺域非的脖子，老实道歉：“对不起。”
　　蔺域非叹了气，抱他去床上睡，“以后不许这样了。”
　　言小软不放心，揪住他的衬衣袖子，“爷爷会怪我吗？”
　　蔺域非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没那么高了，道：“不会，安心睡一觉，等晚上我们再过去。”
　　蔺域非又哄了哄，言小软才在他的沉而稳的声音中睡着了。
　　言小软这一觉睡到傍晚，起床的时候窗外面天黑了，四周却亮起来，大雪压了枝头，从雪中探出头的枝丫上挂着明黄色亮亮的小灯笼，外面马路小孩们手里拿着烟花追逐打闹，还有远方时不时炸开的朵朵烟花，让言小软恍惚间觉得自己还睡在梦里。
　　没过多久蔺域非上来看他，见他醒了还犯着迷糊，就亲自帮他穿衣服，言小软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英俊的正在给他穿棉袜的男人，越发觉得这实在是一场梦，梦里他淋了很长的一场雨，一场雨到头了，他看见朦胧雾气中有人打着伞来找他，像极了眼前这个人。
　　梦散了，言小软突然抓住蔺域非的手臂，说：“哥，你来找我了吗？”
　　被抓住的蔺域非有些愣怔，“……什么？”
　　言小软眨了两下眼睛，看清了眼前这个人，然后松开手，“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的事了。”
　　蔺域非心念一动，一边帮他整理衣领，一边随意地问道：“梦见什么了？”
　　言小软蹭他的手臂，像是没有骨头地趴在蔺域非身上，犹豫道：“我不想说，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蔺域非无奈拍拍他的背，纵容道：“好。”
　　“走吧，我们出发了。”
　　穿过石拱门，进入小庭院，迎面就闻到淡淡的食物香气。
　　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爷爷正和中年男人下棋，热腾腾的饺子刚端上桌就有个个头刚与桌子齐平的小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被端菜的华贵妇人捉住，佯装训斥，却转头塞给他一块精致的梅花糕，年纪稍大一点的小男孩，则三两个偷偷聚集在被桃树掩盖住的墙角，想提前放了烟花，一个穿扎小辫穿汉服的小姑娘叉腰出现在他们面前，嚷嚷着要告状，男孩们顿时嬉笑着一哄而散。
　　一路上总担心没有穿正式一点的西装上门，会给第一次见的男朋友的家人留下不好印象的言小软，见到此刻寻常人家烟火的景象，终于把心揣了回去。
　　“瞧，他们来了。”
　　干活不帮忙，偷懒第一名的蔺澄从木栏杆上跳下来，大声往屋里通告。
　　“别紧张，都是自家人。”蔺域非捏了下掌心牵着的手，他今天穿了件高领的黑色羊毛衫，头发也难得地随意拉拢下来，慵懒又带有一丝高冷禁欲。
　　而言小软则穿了件喜庆的红色连帽卫衣，脖子上围了条黑色围巾，莫名和蔺域非有些相衬。
　　屋里顿时更热闹了，蔺爷爷让大儿子收了棋盘，拄着龙头拐杖走过来，笑呵呵道：“稀客啊，我这小孙子终于舍得回家来看看我这老头子了，还带了伴，不错，北青啊，今年你弟和你小侄都带了人回来，你那什么时候有个准话？”
　　人群中一个三十多岁气质很温润的男人笑了笑，连忙道：“再看看吧，我的缘分还没到。”
　　蔺爷爷笑着摇摇头，视线又落回到言小软身上，言小软一个激灵，紧张地鞠了个大躬，“爷爷好！”
　　蔺爷爷扶住他的肩膀，笑意更浓了，“好孩子，不用行这么大礼。”
　　言小软觉得自己有点糗，还被这么多人看见了，不禁开始脸红，蔺爷爷年纪虽大，眼睛却是精明，他暗自打量着言小软，觉得这个孩子纯真质朴，心里还是挺满意。
　　“现在人到齐了，落座吧。”蔺爷爷招呼大家开始用餐，让言小软跟在自己身后，和蔼道：“好孩子，你是叫言玉，对吗？跟小非相处得怎么样？”
　　这个名字冷不丁冒出来，言小软大脑当机片刻，随后，脸唰的一下惨白。


第九十九章 名字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蔺域非，一瞬间周遭的场景和声响都远了，他听见有人在笑，那笑声混乱又尖锐，刺激着心脏恐惧震颤，跳动的声响阵痛了耳膜，蔺域非一连喊了他好几声，他才从浑身僵硬冒汗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软软，哪里不舒服？”蔺域非皱着眉，心急地去探他的额头，却摸到一手冷汗。
　　蔺爷爷见状，也没有多问，直接让人去叫了医生。
　　言小软的状态还是很不好，人看起来有点恍惚，但他一直抓着蔺域非的衣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蔺域非半搂住他，对蔺爷爷道：“对不起爷爷，我先带他去休息一会。”
　　蔺爷爷其实也有点担心，他年纪太大了，自己见惯了风雨，却见不得这些小辈们受难，“没事，快带他去吧。”
　　蔺域非于是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把言小软整个抱起来，带进一间卧房，门一关上，房间内就只剩他们两个人，言小软慢慢能够放松下来。
　　“你…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明明那个名字，连他自己都已经放弃了。
　　蔺爷爷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不用细想就知道，一定跟蔺域非有关。
　　果然，蔺域非拉了张椅子坐到他对面，手掌抚平他脸上的汗珠，道：“你的身份证我不是没有见过，你并没有真的改名字，你也没有真的想改，对吗？”
　　“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坦白，关于你过去的经历，我找人调查过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很抱歉。”
　　“……都过去了，不要怕，软软。”
　　言小软说不出来话，蔺域非的身影逐渐在泪湿的眼里模糊，他被巨大的无助笼罩住，之所以没有跌落下身后幽深的黑洞，全都是因为蔺域非那句“不要怕”把他给托住了。
　　他其实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那是他已故的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父母走时他才三岁，长大到现在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了父母的音容面貌，他不愿意再和那群亲戚联系，于是他的父母是谁，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都一并被锁在遗失的记忆里。
　　他守着这个唯一的名字，好像守着别人都不稀罕的宝物，直到他上小学时，遇上一个跟他同名同姓的人。
　　一模一样的名字，却是完全背离的两条命途。
　　那个言玉光鲜亮丽，父母恩爱家境优渥，而他是个多吃一碗饭都怕被当成是累赘的小孩。
　　他太羡慕那个人了，羡慕到每天放学都背着小书包慢吞吞地等那人走后，偷偷跟在他背后，他看见言玉背着崭新的书包，脚上的新鞋每天都会换一双，放学时路过小摊想吃什么就买，站在路边等家里的车到来，他看见言玉的父亲，有时是母亲开车来接，总会把他举高抱起来……
　　他这样看着另一个言玉，就好像在看另一个自己。
　　是他有错，小时候他总是自卑自责，万事先找自己的不对，本该平行的两条线还是相交了，是他小小的渴望的眼神太过炽烈，偷跟过多次后，还是被发现了。
　　那个言玉张扬又自信，不论做什么都有一大群人围着，跟自卑又懦弱的他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那时候还很小，不懂什么是校园霸凌，虽然那段被欺负留下的阴影一直伴随着他长大，渗透了他的骨子导致他更加自卑的性格，但他却始终先觉得，自己有错，他从别人那偷来的一点甜，总要吃上更多的苦来偿还。
　　他是向来挨打不还手，挨骂只会沉默接受的，他那时候为数不多的经历告诉他，遇到困难遇到危险，只能自己蜷缩起来沉默下去。他那时候，好不容易被好一点的人家收养，哪怕挨了欺负，也因为怕给大人添麻烦而选择撒谎，只说自己和同学玩闹，不小心把衣服弄脏的，而大人们，他们只看见脏污破损的衣物，看不见底下斑驳的伤口。
　　他两头不吃好，压力越来越大，小孩子也会有压力，而在小孩子的世界里，一句莫须有的威胁，都能让天地崩塌，他挨打的时候都没有哭，却因为那个言玉恶狠狠地说，“以后不许你叫这个名字，不然就打死你！”而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一个人躲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他真的好害怕啊。
　　他们残忍地给他取了个名字，于是在逃离那里之后，他告诉别人，他叫言小软。
　　这其实是个曾带有侮辱性的名字，可是它的主人逆来顺受，沉默地接受了他，即便后来自己回想起小学时候的事也能一笑，却也再也没有改，一开始是不敢，后来是觉得太麻烦了没有必要，但其实说到底都是心底残留的阴影在作祟。
　　他甚至已经开始抗拒自己本来的名字，害怕自己被人发现有这样一个似乎很可笑很不值得一提的，黑暗斑驳的过往，于是当别人再一次叫出他的名字，他只觉得浑身凉意上涌，过往没有放过他他觉得他错了他隐瞒了大家他恐惧恐慌，是他优柔寡断，该换不换，徒留两个血迹淋淋的名字。
　　蔺域非等他哭完这好大一场，抱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拍着背轻哄，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安抚他，后来，言小软哭累了，慢慢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再等醒来时，言小软已经出现在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睛因为好好地敷过所以起来时没有很肿，他仅仅慌了一下，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蔺域非就躺在他边上。
　　“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蔺域非在他有动静那刻便醒了，他也休息了一阵，此刻醒来嗓音还有些刚苏醒时的沙哑。
　　言小软又躺回去压在他胸口，闷声道：“对不起，我果然搞砸了。”
　　蔺域非捏他的脸，亲他，“是我该说对不起，你今天本来就生病了，我不该带你出门受罪，至于爷爷那里，他也很担心你，不要担心他们会责怪，都是自家人，从我今天把你带回去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了，在我这里，你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肚子饿了吗？家宴是几个表嫂姑姑们做的，她们还给我们打包了，饿了的话把饭菜热一下我们就能吃了。”
　　言小软有点感动，“你也没有吃吗？”
　　蔺域非起身，这张小床容纳两个男人还是有点挤了，他伸了伸，亲了下言小软，“我自己吃怎么能吃得香，起来吧，小软兔，叔叔给你热饭吃。”
　　言小软笑了，“谢谢叔叔~”


第一百章 家人
　　几天之后言小软跟着蔺域非再次去见了爷爷，说起来，这个春节都是两人过得最好的一个节日，言小软以为自己才是最孤单的那个，但没想到历年来蔺域非也不过只是在过节的时候回老宅看望一下爷爷，然后回到自己家中，父母当然都不在，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国内却连这样的节日都忙于应酬，过年于蔺域非而言，和平常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今年，这屋里多了一个人，两人的生命里都多了彼此，自然想要好好过，如梦幻般，他们黏黏糊糊幸福地一起度过了这个节日，言小软像一只闲不住装饰洞穴的兔子，把别墅打扮得年味十足，每天最大的兴趣就是做各种好吃的投喂自己的大男朋友，而蔺域非相对来说就比较慵懒。
　　他更多的时候都只是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小兔子在大厅跑来跑去，等累了就知道钻进他的怀抱养精蓄锐，只是简单的亲吻根本不够，他期待着晚上。
　　言小软眼见着自己的小床被霸占了，现在一沾床蔺域非的气息就会变得非常危险，兔子警觉地竖起耳朵，然而大家长似的爱人会用亲切的语气哄他上来，答应过先不碰他，但是会教他一些别的东西，一点点引他上钩，让他一点一点，尝试着去接受恋人间的更加亲密。
　　言小软大脑空白，眼神放空，表情是满涨的红欲，他学得很慢，可他的哥哥兼爱人告诉他，不着急，往后，他们的时间还很长。
　　“说起来你的母亲我好像有一点印象。”
　　他们三人坐在小桌上品茶聊天，蔺爷爷慈眉善目地看着言小软，道：“小非的母亲还没嫁到我们家来时，我们两家的关系也是很好的，她聪明要强，一直是独来独往，钟爱钻研学术，和我这个老头子倒是聊得来，有一次好像还带了个女同学跟她一起过来，高傲如她，难得也会有欣赏的同龄人，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也给我留下了一点印象，那也是个好姑娘，后来我就没怎么留意过了，要不是你和小非在一起，我也不会想起她来。”
　　言小软忍不住看向蔺域非，蔺域非则不动声色地握住言小软放在腿上的手掌，蔺爷爷叹了口气，继续道：“好人难为啊，听说你母亲后来当了老师，嫁给了一个警察，再后来就有了你，你……你是个好孩子，足够独立，坚强，虽然你和小非差了些年岁，但我深知我这小孙子是什么为人品性，你往后只管安心好好和他过，要是受了欺负，不用害怕，只管来找爷爷，爷爷以后也是你的家人，这蔺家从此以后也会是你的家。”
　　言小软眼眶微红，“……谢谢爷爷。”
　　其余事也没有多谈，蔺爷爷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他对乖巧的言小软也很看重，临走时还让他们没事多回来坐坐，陪陪老人家，他们一一应了。
　　这次回来算是补全了言小软对于上次见面的遗憾和内疚，他高兴地捏着蔺域非的手指玩，跟他一起回家，忽然，蔺域非包裹住他的手，停了下来。
　　对面站着两个中年男人，言小软都不认识，但是走在前面那个男人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看他就像在打量一件商品，眼里充满不屑与嫌恶，言小软微憷，他没见过这个人，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了他。
　　“软软，你先出去，在车上等我。”蔺域非忽然在他耳边道，还摸了摸他的脑袋。
　　言小软看着蔺域非，又看了眼那个长得和蔺域非有些相似的脸，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他听话地绕开那两人先走，没有自作主张地跟那人打一句招呼。
　　言小软走后，气氛顿时陷入冰点，良久，蔺域非才在蔺燕不满的眼神下，冷漠地叫道：“父亲。”
　　蔺燕的脸色有所好转，冷哼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
　　蔺域非没有要和他聊家常的打算，直接道：“您是来看望爷爷的吧，他一会要休息了，您还是赶紧进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蔺燕忍着气，道：“你现在连和我这个当父亲的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了？你的良心呢，蔺域非，为了一个男的，你要和你老子划清界限吗？嗯？！”
　　蔺域非微微蹙眉，“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不过，”他道，眉头忽然狠狠皱起，“您没必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的爱人，上次您伤害他的事，还不够么？！因为您是我父亲，您犯的错我会去弥补，但这只会是最后一次。”
　　蔺燕疑惑又愤怒，“你在说些什么？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他的表情不似作假，蔺域非若有所思，但表情依然冷淡，随后他道：“那应该是我弄错了，您进去吧，我先走了。”
　　父子俩擦肩而过，蔺域非头也不回，任凭蔺燕怎么叫他。
　　“逆子！！”蔺燕咬牙切齿。
　　蔺域非很快就来了，言小软见他不打算开口，便主动问道：“刚刚那个人……是你爸爸吗？”
　　蔺域非发动车子，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嗯，不用理他。”
　　话虽如此，但言小软还是忍不住道：“他好像很讨厌我。”
　　“系好安全带，宝宝，”蔺域非忽然道，他单手转方向盘，从口袋里找到一颗奶糖，“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言小软接过糖，乖乖把安全带系了，他随意挠挠脸，背过蔺域非害羞，耳朵尖都悄悄变红，然后把糖吃了。
　　心里是甜的，嘴里也是甜的，言小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泡在糖罐子里了，他转过身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正在开车的蔺域非，“你再叫我一下，就、就刚才那个…”
　　蔺域非没有侧头看他，但却能看到他嘴角上扬，用性感的嗓音说，“那你要叫我什么？嗯？”
　　这是要他等价交换了，可言小软觉得有点不公平，因为蔺域非很轻易地就那样叫他，虽然说心里也是甜滋滋，但他还是有点羞于开口，“叫…叫你叔叔！不叫了。”
　　他坐回去，戴上卫衣帽子遮住大半张脸，很小声道：“……以后再叫。”
　　蔺域非笑了声，也没有逼他，他们，有的是时间。


第一百零一章 考试
　　夏天。
　　太热了，教室里风扇吱呀呀地转，汗液顺着额角往下流，却没有任何人理会。
　　巡视的监考老师看了一眼白墙上挂着的钟，提醒道：“还剩最后十五分钟，请没有填答题卡的同学抓紧时间。”
　　顿时，落笔刷刷声重达一片，在铃声响起那一刻，言小软立即放笔，他已经提前写完了，最后一道大题也在铃声中演算完毕，没有问题，他不禁扬起一个笑容。
　　等老师说可以离开座位以后，他飞快地跑出去，在物品放置处找到自己的书包，然后叼起一根奶棒撕掉包装，紧张又漫长的考试让人体力消耗很大，哥哥说适当吃一些甜食能有效调节情绪。
　　“同学，还有吗？”
　　有男生上前跟他搭话，好像是一个考场的，言小软不认识，但并不妨碍他爽快地分享零食，“给。”
　　“谢了，饿死我了。”男生道，这个年纪的少年似乎格外容易拉近距离，一个小蛋糕就让原本从不相识的两人关系顿时变得亲密，“你好厉害啊，我就坐你右手边，每次我还没写完你就翻页了，基本上每一场都能提前写完，绝了，而且你心态看着也超好，感觉你都不紧张的，你是哪个学校……”
　　言小软不失礼貌地微笑，他有要急于分享的人，不想在这里耽误太长的时间，只能打断看起来很想跟他吐槽交流的对方，“抱歉，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以后有缘再见。”
　　说罢，他就拎着书包风一般地跑了，白得像雪，快得像一阵热烈而自在的清风。
　　那个男生吃完那块从没吃过的美味小蛋糕，忍不住把剩下的碎屑也舔了，感叹道：“果然是富二代吧，真羡慕啊……”
　　这时候中考军大部队已经出来了，言小软混在人群里，有点着急，他拼命往家长堆那看，但却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心里突然就烦躁起来。
　　忽然，他的手被人一拽，紧接着人群被拨开，他被拽到路旁边，大树的阴凉底下，不用看清楚来人嘴角的笑就已经到达，“哥哥！我考完了！”
　　蔺域非递给他一杯冰的奶茶，神情平静，“嗯，刚刚我是去拿外卖，还有寿司，先吃点垫垫肚子，走吧。”
　　回到车上，冷空调让言小软舒爽地叹了一口气，最近天气实在太热，光是往外边一站就能叫人出一身的汗，他坐在副驾驶吃寿司，也真是有点饿了，一口一个，还给蔺域非夹了一个。
　　蔺域非道：“你自己吃。”
　　言小软不肯，“吃嘛~”
　　蔺域非便侧头把那口寿司叼走了。
　　吃完，言小软又恢复了元气，他摸了下鼻子，笑着道：“我觉得题目都挺简单的，好多题型徐老师他们都给我讲过了，这次分数肯定比之前模拟的都要高！”
　　蔺域非道：“他们平时给你出的卷子我都看过，难度都放得很高，中考不会有这么难，在进入复习之前你不是已经在跟着他们学高中的课程了吗？我也看了进度，等暑假过去，可以给你插班直接上高二。”
　　言小软愣了下，身体也坐直了，“……这么快？但是，我感觉我还没准备好，万一到时候跟不上进度怎么办？”
　　蔺域非伸手摸了下他的头，语气平稳道：“不会，徐老师他们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高考完，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他们有信心。”
　　言小软忽然就安心了，也对，他有这么优秀的家教老师，还有哥哥一直陪着他，即便不能往前冲，身后也会有一条永远存在的退路，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起在餐厅用完餐，庆祝完言小软考试结束，蔺域非就要去公司了，他最近都很忙，来接他带他一起吃饭都是百忙中挤出的时间，只是言小软忙于复习没注意到。
　　夏日的夜晚很美好，繁星漫天，消失一天的晚风终于带着凉意回来，言小软心里不舍，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放人，“已经很晚了啊，怎么还要去公司，我今天刚考完试，你多陪陪我嘛…”
　　蔺域非露出无奈的神情，捏了捏他的鼻子，“别撒娇，真的不行，乖，你自己打车回去，或者叫家里的司机来接你。”
　　一般蔺域非拒绝就代表真的不可以了，言小软很遗憾，也有点委屈，他眼神埋怨，然后点点自己的嘴唇，朝蔺域非扬起下巴，蔺域非笑了下，凑过来亲他。
　　接了一会吻，蔺域非克制地松开他，看言小软舔唇，眼神又暗了暗，随后忍耐地移开目光。
　　言小软浑然不觉，砸吧两下嘴，道：“那我还是打车吧，随便逛逛。”
　　“不要玩太晚，早点回家。”蔺域非叮嘱道，然后拿出钱夹。
　　言小软见状道：“我自己有钱，不用给我了。”
　　但蔺域非还是要给他，本来他一般都是刷卡，钱包里都是银行卡，但是有了言小软之后他钱夹里就经常多了一小沓现金，他抽出几张大钞，递给自己的小朋友，“多了的话就存着，不够再问我要。”
　　“哪里会不够，你动不动就给我零花钱…”言小软小声嘟囔，但他似乎知道了蔺域非的小乐趣，欣然接受了，“谢谢哥哥。”
　　蔺域非摸他的脑袋，眼神很温柔。
　　附近就有商城，言小软虽然说着没什么要买的，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买了些针织玩偶和手办，又买了袋商城里的牛肉干，感觉和家里的零食比还是差了点，但聊胜于无，他逛进一家大牌的男装店，想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衣服，最好是情侣款的那种，但却在里面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阿白？”
　　谢七白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言小软，本来他们之前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再次见面后那个人让他少和言小软往来，他居然听了话，但还好，即便不联系也不影响他们的交情。
　　“我本来打算走之前去见你一面，没想到倒是在这里遇见了。”
　　他们找了家奶茶店一起坐下，谢七白给言小软介绍他身边的那个男人，“这是我新男朋友，吴越。”


第一百零二章 旅行
　　吴越一开始看见言小软的脸眼睛就亮了下，他笑着朝言小软伸手，“你好，我叫吴越。”
　　言小软笑了笑没握，吴越的手被谢七白打了下去，谢七白懒洋洋地瞥他，“你倒是挺热情。”
　　吴越连忙揽着他哄，“这不是你的朋友嘛，我总得多给点面子，别生气呀宝贝，来亲一个。”
　　言小软默默喝奶茶，等对面闹够了，他才道：“阿白，你是要走了吗？去哪里？”
　　谢七白平静道：“具体还不知道，但是已经在这里呆腻了，没意思，反正我现在有钱，可能会去旅游吧，等玩累了，就回老家建个房子，待着准备养老。”
　　有外人在言小软不好多说，他不了解谢七白的生活，见他也没有要和自己聊太多的意思，便点头道：“那也挺好的，没准到时候我有空了还能去找你玩。”
　　谢七白笑了下，问他，“那你呢，一段时间没见，你的气质又变了，这么白白嫩嫩的，看来你爱人对你很好啊。”
　　提到蔺域非，言小软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不是很好，是超级好，等这个暑假过完，我就要去学校上学了，我还要考大学，我哥说了，到那时我可以去他的公司实习。”
　　谢七白眼里止不住地羡慕，“真好啊。”
　　他叹了口气，“原来你之前吃了那么多苦，都是为了之后遇见那么好的他。”
　　他苦涩地笑了笑，“同人不同命，不过有钱我也知足了，恭喜你，小软。”
　　言小软矜持地笑，“谢谢。”
　　这一次相见没有太久，时间到底还是把他们冲成了两条平行线，言小软是个很乖的孩子，晚上还不到八点，他就听话地早早打车回了家。
　　晚上言小软打游戏到十点半，蔺域非发来消息说晚点回，让他不用等先去睡觉，顿时游戏都失了趣味。蔺域非从来没有忙到这种程度过，连续好几天回家都很晚，言小软等到睡着都没能见到他回来。
　　又是一天，言小软忽然在半夜起床小解，上完洗手间，迷迷糊糊地出了房间往蔺域非那走，蔺域非忙到现在才刚洗完澡躺下，好笑地看着他摇摇晃晃地爬到自己床上来。
　　第二天醒来，还没醒神，言小软被硌得慌，他还想再睡一会，逃也似的嘟囔，“别、别戳了……”
　　蔺域非早已经醒了，只是见言小软睡得香便一直抱着他没动，这会忍得难受，见他醒了也便不再克制，“小兔子，把腿夹紧，好不好？”
　　言小软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
　　……
　　言小软立刻转过身，脸上还挂着泪，一脸委屈控诉的表情，“你把我的腿都磨破皮了！”
　　餍足的蔺域非又变回了那个好哥哥的模样，“哪里破了？我看一下。”
　　言小软快速把被子扯过来遮住全身，瞪他，“你去做饭！我饿了！”
　　使唤得理直气壮，蔺域非也知道刚才把人欺负狠了，这会肯定还难受着，宠溺道：“好，软软再休息一会，哥哥去做早饭。”
　　说是做饭，其实是煎蛋，蔺域非只会煎蛋和煮白粥，煎了鸡蛋，又烤了两块吐司之后，便端着早餐上楼，言小软没在休息，他进来时新的床单被套刚换好。
　　蔺域非从后面抱住他，亲亲他的脸，“怎么不多躺一会，下午会有人来打扫。”
　　言小软道：“人家进来一看就知道我们干了什么，你都不知羞……我腰好酸，腿也疼。”
　　语气委屈得不行，最后如愿被蔺域非抱着去洗漱，连早餐也是被一口一口喂着的。
　　言小软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忽然，他反应过来，“哥哥，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吗？”
　　蔺域非的下巴抵在言小软头顶，一边翻手机一边道：“嗯，工作都安排好了，我给自己放了一周的假。”
　　言小软眨眨眼，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一周？”
　　蔺域非把秘书发给他的航空行程以及整理出来的马尔代夫旅游攻略给言小软看，言小软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惊喜来得太突然，他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好，原来蔺域非这段时间这么忙，都是为了抽出空档陪他去旅游。
　　蔺域非语气很平常，喜欢在说话时亲吻言小软的脸蛋，“软软不是说自己没坐过飞机，没去过海边，从来没有旅游过吗，你的成绩我已经提前知道了，考得很好，那么在你正式步入学校之前，哥哥先带你去国外旅游放松一遍，先去海边，想想这个暑期后面还想去哪里玩，想好了告诉哥哥。”
　　“……怎么又哭了？”蔺域非吻到湿咸的眼泪，有些无奈。
　　言小软拽着他的衣领，一边啜泣，一边粘乎乎地拽他，“你亲亲我…”
　　蔺域非顺从地低头吻住他的嘴唇，“不哭了。”
　　言小软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可以遇到这样宠他的爱人，年少时落在心口的伤痕似乎在被这个人一点点地抚平，他在试图让他走出那一片黑暗的狼藉，一起往更好的地方去。
　　言小软也觉得自己没出息，总是动不动就容易哭，明明曾经受到过那么多伤害都不容易掉眼泪，现在却能因为他一句话就哽咽哭泣，他擦掉眼泪，暗暗下定决心，“我以后也会对你很好的！”
　　他窝在蔺域非怀里，张着湿漉漉的眸子仰头说出这种话，让蔺域非只想欺负他。
　　“好，我知道了，”蔺域非忍不住亲他，手也不安分地捏他的臀，“软软，好可爱，什么时候能准备好让哥哥……”
　　言小软猛地捂住他的嘴，顿时什么氛围感都没了，红着耳朵瞪他，“你、你能不能别总想这个！不是、不是早上才……反正我还没准备好，你再等等。”
　　蔺域非抓住了他的手掌，按在唇上亲吻，“软软是在害怕什么呢？要跟哥哥说吗？”
　　言小软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逐渐红了起来，他一头埋进蔺域非的胸膛，闷声道：“我觉得我不行，你太、太……太大了…我不可以，好像做不到。”
　　饶是他说的声音再小，蔺域非也听到了，眼神瞬间暗了下来，这个撩人不自知的小东西。
　　“你可以，软软，”蔺域非诱哄他。“你……”
　　嘴唇又被捂住，言小软气鼓鼓道：“你不能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这种事，反正、反正…我会再努力准备一下的，你不许再哄我。”
　　蔺域非忍不住笑了，真是败给这个小家伙，“好，我尽量，那软软要准备快一点，哥哥有点等不及了……想吃掉你。”
　　言小软的脸已经红得不能看，干脆把耳朵也给堵住，趴在他胸口逃避现实。


第一百零三章 吃醋
　　阳光、海水、椰子树，还有沙滩裤和救生圈，当言小软抱着一个很大的游泳圈兴致勃勃地往蔚蓝大海里冲时，他分明看见了蔺域非脸上憋着的笑意。
　　他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憨傻可爱，只是一边乱七八糟地划水一边死死抱着泳圈怕溺水，天气真好啊，海水真的好舒服。
　　“要我教你游泳吗？”蔺域非问他。
　　言小软不疑有他，放开了泳圈，“好呀。”
　　但是游泳显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他紧张得厉害，根本放不开，在呛了两次水后便像一只八爪鱼紧紧抓着蔺域非不放，哄都哄不好的那种，蔺域非无奈，“别怕，你要放开我自己划，抱着我是学不会的，软软。”
　　言小软嘴上说着放开，但一只手还是忍不住抓着他，“那你搂住我啊！你搂着我，不然一会我又沉下去了！”
　　蔺域非只好掐住那对小巧的腰窝，充当人力求生圈让这只小旱鸭子浮在水面，蔺域非前面给他示范技巧，后面搂着他一直纠正他的动作，但言小软还是划得稀巴烂，没好好划一会水就开始扑腾上了，水全溅在蔺域非脸上，又好气又好笑。
　　“算了，家兔养得太笨了，不会游泳，我还是把你的游泳圈找回来。”
　　言小软脸红不服气，趁蔺域非转身，猛地跳上他宽厚的背，蔺域非不防，脚一滑两个人都摔进海里，幸好水不深，蔺域非很快抓住胡乱踹的言小软，托着他的屁股把人抱出海面。
　　“咳咳咳……”言小软被呛得气管疼，眼睛都红了，但他马上就小心地道歉，“对不起哥哥。”
　　蔺域非发不出火，只能掐他的脸蛋教训，“不要调皮，在海里乱来容易出事。”
　　“我知道了。”言小软还委屈上了，可怜地朝他索吻。
　　两人相互抱着，在海里接吻，很快，言小软就感觉自己被什么顶到了，连忙退后，蔺域非没亲够，惩罚似的轻轻咬了口他的舌头。
　　言小软连忙推他，“哥，放我下来。”
　　蔺域非把他放下来，叮嘱道：“你先上岸，我在海里待一会，不要跑太远，一会我来找你。”
　　言小软胡乱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把自己那个孤零零漂在一旁的泳圈捞回来，不敢问蔺域非为什么要单独在水里待一会，也不敢看，生怕被抓住干坏事。
　　周围很多外国人，皮肤常年被晒得很黑，在一溜古铜色的皮肤里，言小软奶白的身体简直招眼，言小软紧张地用不是很熟稔的英语和过来搭话的几个外国小姐姐聊了几句，她们身材火辣，又敢穿，言小软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感觉看哪都是冒犯，几个小姐姐被他生涩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有一个女生还大胆地拍了下他的屁股，说了句什么话没听懂。
　　言小软整个人差点跳起来，脸都红透了，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后那群爽朗的笑声像魔音一样环绕在他耳边。倒也没觉得冒犯，只是他很少和女生接触，还是很害羞。
　　附近有个卖椰子的小摊，言小软感觉有点口渴，想买个椰子再找地方坐下来等蔺域非。
　　付钱的时候，忽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一起吧。”
　　言小软扭头，对方冲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是个长相混血英俊的男人，“中国人？一个人吗？”
　　就这么一会功夫，小贩已经收了钱给男人找零了，言小软抱着手里的椰子，放也不是，走也不是。
　　男人看出他的尴尬，笑道：“一个椰子而已，算不了什么，就当交个朋友。”
　　对方的态度坦诚干净，言小软也就大方接受了，“谢谢。”
　　男人跟着他走了一段路，闲聊，他很健谈，相处起来并不让言小软感到不舒服，他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一起坐下，只是几句话来回就已经交换了名字，男人名叫霍争望。
　　谈话间，霍争望自然地往他身上看了一眼，“你的腰好细，男孩子的腰很少有这么纤细的，还有腰窝，话说你为什么会这么白？到底是怎么长的，像我，不管涂多厚的防晒还是会被晒黑，唉~”
　　言小软嘬着吸管，顺着他的话往他那看了一眼，对方的皮肤其实也不算很黑，腹肌很健美，胸肌随着呼吸起伏，只一眼言小软就收回了目光，拼命想蔺域非的身材洗脑，“你也不黑啊。”
　　“是你真的很白，身体也很漂亮，”霍争望道，他看着言小软的脸，露出一点疑惑，“你应该是跟家里人一起出来旅游的吧？学校放假了？”
　　“算是……嗯，放暑假。”言小软道，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
　　反正是在国外，说出来也没关系，对方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人，要是他歧视同性恋的话，顶多自己起身去找别的地方坐就好，说到男朋友，言小软语气隐隐还有点骄傲。
　　霍争望眼神隐秘地亮了一瞬，很快又笑道：“看不出来，你看起来这么乖，我还以为你是跟父母一起出来玩的，原来连男朋友都有了。”
　　言小软不知道该回什么，正好他看见蔺域非从海里出来了，便起身拍拍屁股，道：“我男朋友来找我了，先走了，谢谢你的椰子，拜拜。”
　　霍争望没有起身，笑着招手：“拜拜，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沙滩很软，光着脚踩很舒服，言小软一路蹦蹦跳跳地蹦到了蔺域非的怀里，“哥哥，我肚子饿了。”
　　他把椰子递上去，蔺域非喝了一口，便搂着他道：“走吧，去吃东西。”
　　他们回酒店换了衣服，去到当地一家有名的餐馆吃饭，言小软的兴致都很高涨，在餐厅里，他又看见霍争望了，对方只是笑着冲他招手，言小软也下意识招了招手，然后回过头继续吃，直到他发现对面的蔺域非不动刀叉了。
　　言小软和蔺域非对视十几秒，终于反应过来，心虚地交代，“就是，买椰子的时候遇到的，聊了几句，没说什么……呃，那个椰子是他付的钱，我要买单的时候被他抢先了，我不是故意的。”
　　蔺域非还是看着他不说话，言小软使劲想还发生了什么，但确实是没有发生什么，他可怜地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就简单地聊了几句，而且人家对我也没那个意思，就是友好地聊了一下。”
　　蔺域非不说话，甚至还皱起了眉，言小软只好道：“我错了，哥哥，下次不敢了，我以后就跟在你身边，不跟人家随便聊天。”
　　蔺域非这才神情舒缓，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也不要随便收别人的东西，我给你的钱还不够买一个椰子吗？”
　　言小软连忙顺毛哄道：“够的够的，下次我肯定手快先把账单买了。”
　　蔺域非终于被哄好了，奖励地摸摸他的脑袋，道：“吃吧，我看见外面还有卖冰淇淋的，要吃吗？”
　　言小软抓住他的手亲了亲，嬉笑，“要！谢谢哥哥。”
　　他同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呼~男朋友吃醋了可真难哄呀，不过真可爱哈哈。


第一百零四章 出事
　　后面那几天言小软如约跟在蔺域非身边，倒也没有再遇到过不相干的人上来搭讪，明眼人一看他们黏黏糊糊的亲密模样，就知道这是一对，几天下来，两个人都不可避免地晒黑了一点。
　　洗完澡后言小软哼着歌给蔺域非擦身体乳，手在腹肌胸肌那一块磨磨蹭蹭，来回半天都是那几个位置，蔺域非忍无可忍，握住他的手，却被言小软机灵地躲开，这几天他已经长记性了，见蔺域非还要来擒他，连忙跳下床，“哥哥我去买冰淇淋吃。”
　　每次都是这个借口，蔺域非不能忍，“回来，你一天要吃几个冰淇淋？”
　　言小软才不听，穿好鞋就往外跑，“那我去买点烧烤，你自己先处理一下，我过一会再回来！”
　　家养的兔子野了，翅膀硬了，蔺域非咬牙切齿，下床走进浴室，他发誓迟早要狠狠收拾这个小东西。
　　言小软能够想象出蔺域非的反应，他们在生活中契合越发默契，很多事心有灵犀，一想到蔺域非气得挠牙却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地坏笑。
　　他一个小时之后回来，蔺域非应该能弄好了吧？想想该吃点什么呢……
　　言小软嘴馋附近一家餐厅的海鲜，哼着小曲加快步伐，突然，一只手从过道外伸出来，拽住言小软胸口前的衣领，言小软瞪大眼睛，猛地被人拽进一片黑暗里。
　　他被人迅速、粗鲁地拽进酒店背后的林子里，他被死死捂住嘴，剧烈挣扎，双脚在沙滩上拖出很长两条痕迹，可是对方的身形力量都远远超过他，他听到这人兴奋粗重的喘息，如同黑夜里性起的野兽，言小软用力一口咬住这人的手掌，他发狠地咬，直到嘴里出现铁锈腥味，可是这人仿佛有什么变态癖好，不知道疼痛，反而更加兴奋。
　　铁臂箍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掌仿佛在他嘴上钉死了，言小软只能在嗓子里剧烈发声，对方简直像一条疯狗，混着粘稠唾液的舌头从言小软耳朵背后舔到脸颊，身下还做着极其下流的动作。
　　舔到湿咸的眼泪，他听见这人忍不住吞咽，随后牙齿叼着他脸颊的肉，言小软的指甲在这人手臂上抓出长长的抓痕，最严重的的一条甚至抠出血迹，就连这都不能撼动这个人半分，远处的海边还有不少人在游玩，酒店就近在眼前，可他这里一片黑暗，连呼救都发不出声，言小软绝望地哽咽，男人似乎喜欢极了他这无助的样子，终于在今晚露出唯一一声轻笑。
　　“软软！”
　　言小软张大眼睛，不远处，他听见蔺域非的声音了。
　　“……呜！…唔……唔唔！！”
　　蔺域非就站在他刚才被抓的地方，背对着光，身影显得很高大，他似乎在找，目光在他这个方向多停留了几秒，随后似乎发现了沙滩上异样的痕迹，开始朝他们这走来。
　　那个男人也有些紧张了，他突然用力踹了一脚言小软的小腿，趁着言小软疼得倒下去迅速逃跑了，口鼻涌入大量新鲜空气那一刻，言小软感觉自己劫后余生，顿时放声大哭。
　　“软软！！”
　　蔺域非发现他了，快速朝他跑过来，言小软疼得哆嗦，浑身发抖地站起身，往前跌进蔺域非的怀里，“呜……哥哥…有、有变态……”
　　蔺域非一愣，他摸到他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镇定地拍着背把他抱起来，随后在四周查看，那个男人跑得很快，蔺域非立即回去叫来了酒店的管理人员，让他们派大量人去搜查，同时叫人去调监控，言小软就趴在他肩膀上，哽咽不止。
　　“没事了，没事了…”蔺域非轻轻打着他的背，连他都心有余悸，在摸到言小软脸上的黏液以及牙齿咬痕时，他骤然握紧拳头，看向酒店经理的眼神都冷了一个度。
　　言小软听见他们在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但能听出来蔺域非很愤怒，经理一直在道歉，就在酒店管理范围内，言小软遇上了这种事，尤其是那最关键角落的监控好死不死就在这个时候坏了！蔺域非甚至要怀疑那个该死的家伙是不是就是这家酒店里的人！
　　言小软轻轻扯了扯蔺域非的袖子，小声道：“是个…男人，很高、很壮……我咬了他的右手，还在他手臂上，留下了抓痕。”
　　蔺域非心疼他心疼得要命，但这确实是很重要的线索，经理协助他们一起向当地警方报了案，随后蔺域非就带着言小软回去了，他怎么会想到，要不是他担心言小软趁他不在贪嘴乱吃东西，又吃坏了肚子，很快出来找人，言小软可能就……
　　蔺域非心里后怕不已，又懊恼极了，他脸色紧绷，一言不发地为言小软处理伤口，那一脚踹得十分狠毒，言小软小腿肚青紫肿了一大块，连站起来都脚抽筋，蔺域非小心地给他抹药，言小软却道：“…哥，我想先洗个澡。”
　　蔺域非心脏抽痛了一下，起身抱他，“好，我帮你。”
　　言小软冲了好几遍脸，热水浸泡过全身，那种阴寒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才逐渐消退，蔺域非脱了衣服陪他一起坐进浴缸，一直在亲吻他被咬的那一块脸颊，他似乎想用标记覆盖掉这一个，但又怕言小软疼，只是缱绻又温柔地亲吻那一块皮肉。
　　言小软的背靠着他的胸膛，在腾腾热气中感到很安全，于是又玩笑又有点委屈道：“以后在外面，我再也不一个人走了，我就一直跟着你，去哪也不跟你分开。”
　　蔺域非苦涩哑声道：“对不起，宝贝。”
　　言小软笑了一下，道：“没关系，不是你的错，要是我晚上不出门就好了……我待在房间里不出去，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蔺域非皱眉亲吻他的手背，“软软，你是受害者，晚上出门并没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犯罪的人，我一定会抓到他。”
　　言小软揉了揉眼睛，忍下眼底的湿气，笑道：“好。”
　　因为这件事，原本马上就要回国的他们在这里多留了几天，言小软的腿受了伤，不能再出去玩，他也没了那个心情，一直待在屋子里等消息，蔺域非跟着警方一起追查，越到最后却越没头绪，对方显然做得很熟稔，除了言小软提供的那些特征，几乎没留下痕迹，而那些地方想要隐藏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这里人流量太大了，那个家伙当时到底是附近海滩上的游客，还是这一片酒店内的人，谁都拿不了准话。
　　晚上，言小软叹了口气，拉住蔺域非道：“算了，哥哥，别找了。”
　　蔺域非皱起眉，还没开口，言小软便道：“我不想再追究了，我们回家吧。”


第一百零五章 开学
　　拗不过言小软，次日他们还是启程回国了。
　　蔺域非对他感到很抱歉，原本那么期待的第一次国外旅游却留下了这种不好的回忆，反而是言小软看得很开，“不能因为一些不好的事情而败坏所有好的情绪，在那之前，我玩得很开心，后来也没真的出什么事，不是吗？哥哥，等回去了，再带我去国内玩好不好？我想去爬山。”
　　蔺域非搂着他的腰，欣慰道：“你开心就好，国内也有不少值得一去的地方，有空我都带你去。”
　　他们在人多的机场，言小软被路人打量调侃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便悄悄推开了腰间的手，在蔺域非低头看他时，笑着和他十指紧握。
　　候机时百无聊赖，言小软四处闲看，忽然，和一双野兽般的眼神对视上。
　　霍争望很快恢复一脸和善灿烂的笑容，隔着人群对言小软挥手。
　　言小软直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身体打了个寒颤，他没有理会霍争望，一头钻进身边正在看手机的蔺域非的怀里。
　　这突然的一闹差点把蔺域非的手机撞掉，他下意识把人抱住，“软软？”
　　言小软狂乱恐惧的心跳在蔺域非温暖的怀里逐渐恢复平静，他在蔺域非胸口蹭了蹭，撒娇道：“你抱抱我。”
　　蔺域非以为他在闹着玩，笑了笑，把他抱紧了，还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够了吗？”
　　言小软骄横道：“不够，再抱一会。”
　　他小心地往刚才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在之后，才松了口气。
　　言小软不打算跟蔺域非说了，他直觉那种人本性肯定恶劣又难缠，一点也不想蔺域非跟这种人打交道，幸好那时蔺域非来得及时，没有发生更糟糕的事情，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淡忘吧。
　　一个多月后，言小软收拾好东西，准备正式入学了。
　　在开学前一天的晚上，言小软仍不死心，抱着蔺域非的手臂祈求道：“真的不可以住宿舍吗？”
　　蔺域非一点商量都不给，“不可以。”
　　言小软还想试着说服他，“可是高中的学业很紧张，时间也不够充裕，我怕我不能适应，我都这么久没上过学了……要是住学校宿舍，肯定能更快适应。”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住学校有多好多好，蔺域非终于忍不住放下笔记本电脑，“软软，要是住宿的话，你一周就只能有一天的时间跟哥哥见面，你舍得吗？”
　　言小软忍下良心的谴责，道：“舍不得，可是、可是长阳一中离咱们家这么远，坐车都要一个小时才能回家……”
　　蔺域非摸摸他的脑袋，“住宿没有商量，软软，要是嫌回家麻烦，那就在你学校附近买个房子，你中午下午放学也有地方休息，我让家里阿姨也住过去给你做饭吧……”
　　蔺域非越说越觉得可行，言小软却瞪大眼睛，买房的事是一句话就能定下的吗？！他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了！我自己回家就好，用不着再买房子，咱们家这么大都够我住几辈子的了！别再买了！”
　　蔺域非没再说什么，只道：“早点休息，明天哥有空，带你去学校报道。”
　　这么晚才说，给了言小软一个好大的惊喜，瞬间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真的吗？！哥哥你真好～”
　　言小软超兴奋，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因为已经决定了不住宿，于是去报个到基本用不着带什么东西，蔺域非在车库挑了辆宾利出行，一路快而平稳地开到了学校，又开进了学校，言小软看着新生报到处在车子后面越离越远，头顶逐渐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直到蔺域非找了个地方停车，下了车，一群中年人已经在等着了，“蔺董，久仰久仰！”
　　蔺域非和为首的中年人握了握，然后平静地回头对言小软道：“小软，这位是你学校的校长。”
　　言小软：“……？？”
　　原以为是新生报到，结果居然直接来校长这认个脸熟？
　　言小软迷幻了，僵着身子被蔺域非带着认全了这个学校的一众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
　　最后还有个班主任，蔡禹，是个斯斯文文的戴眼镜的男老师，二三十岁模样，很年轻，听说还是蔺域非导师的学生，他还笑着叫蔺域非学长。
　　蔺域非也知道言小软不适应这样的场合，知道他很不自在，只是带着认了圈人，便让早就安排好的一个扎着双马尾辫的女学生带他先去熟悉校园环境。
　　当一个人有钱有势有地位，果然走到哪里都是他的圈子。这个女生是蔺域非的秘书，陆升的表妹，名字叫陆风月。
　　和风情雅致的名字完全不同，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圆脸微胖，长得特别可爱，而且性格开朗有趣，老自来熟了。
　　“你就是我表哥说的那个他老板的小男朋友啊？听他讲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激动，没想到现实里这么反差萌！”
　　“高中生不能谈恋爱，不过……哈哈哈哈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言小软无奈地看了下四周，“呃，我觉得别人好像已经快知道了。”
　　陆风月看见周围几个因她那豪放嗓门而驻足的学生，吐了吐舌头，然后拉着言小软往其它地方跑。
　　他们在校园里漫步，陆风月道：“老板让我带你逛一逛学校，但我觉得没什么好逛的，接下来你两年的时间都在这里，有的是时间熟悉，要不然……咱们聊聊你和大老板的恋爱史？”
　　这双闪着八卦之光的大眼睛实在让言小软抵御不住，他咳了声，有点脸红道：“也、也没什么，就是遇见了，他劝我这个年纪应该好好读书，劝着劝着…我们好像就好上了。”
　　陆风月一口气把奶茶嘬到底，眼神更加火热了，“现实版大富豪拯救失足少年最后双双坠入爱河，年龄差十一岁！呜呜呜大叔和小少年的设定我好爱！！还有呢还有呢？！”
　　言小软忍不住汗颜，这真的是年级第二的女学霸该有的样子吗？难道是他对学霸有什么误解？


第一百零六章 女友
　　中午，蔺域非给言小软发信息，问他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言小软瞬间又回想起了刚才被一众校领导老师支配的恐惧，果断拒绝了。
　　言小软收好手机，对陆风月道：“我请你吃饭吧，不过我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还要麻烦你带路。”
　　陆风月高兴点头，“好呀好呀，我带你去学校里的小餐馆，趁高三补课的还没下课，咱们抓紧时间去。”
　　吃的是羊肉汤面，多加了一份羊肉和酸白菜，味道居然很不错。他们来得早，吃到一半的时候高三学生都下课了，顿时本就不大的店铺内挤满了学生，没正式开学前，学生们都不乐意吃食堂，就爱往小餐馆里钻，人都挤到桌子旁边来了。
　　言小软被这么多人挤着看着也吃不下，陆风月却一点不受影响，大口吃完又端起大碗喝了几口汤，便起身往人群中挤，硬是挤出一条路来，回头冲言小软撇了下头，“言哥，走！”
　　言小软有些哭笑不得，他这么快就被认大哥了。
　　他们的学校还挺大，篮球场和足球场操场占地面积都很广阔，图书馆和教务楼都建得宏伟，还有一个大的体育馆正在施工兴建，而教学区在另一边，施工完全不会干扰到正常教学，食堂一共有三楼，食堂后面还种了菜地和几棵零散的桃花树，颇有田园风光。吃完饭趁着午休时间来走一走逛一逛，别有一番风味。
　　言小软越看越喜欢自己的新学校，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所学校在几年前根本不是这样的。
　　陆风月诧异道：“你还不知道吗？学校很多建筑都是这几年新建的，一些已经老化的教学实验设备也是蔺老板加入股东大会后注入大批资金换掉的，他可是咱们学校最大的股东，和咱们校长熟着呢，哦，还有你知道自己是高二一班的吧？我和你一个班哦。”
　　言小软很震惊，“我哥他……”
　　他单知道他哥年轻有为，没想到居然有为到这地步，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晚上回到家，言小软洗完澡，擦着头发看见蔺域非忙完了打开电视机，几个快步扑过去。
　　蔺域非捉兔子的手法已经很熟练了，轻松抱住他坐回沙发，言小软搂着他的脖子，把陆风月今天跟他讲的事情和蔺域非说了，有点不好意思道：“难怪你没让我去市一中，而是送我去现在的学校…”
　　蔺域非忍不住笑了下，道：“也不全是，几年前一次偶然我和你学校校长认识了，后来慢慢知道了学校面临的一些难题，就帮了一把，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学校整体的教学水平很高，学生的学习热情也总体比其它一些学校要好，你们的校长是个很有能力的校长，只是那时候缺资金，而我正好不缺钱。”
　　原来不全是因为他啊，不过即便这样言小软也挺开心，“哥哥，你真的好厉害，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吗？”
　　蔺域非喜欢听小恋人对自己的仰慕，勾了勾唇角，但是他捏捏言小软的脸蛋，道：“为什么要像我？软软，你只需要成为你自己就好。”
　　“我这么厉害，却只喜欢你，不觉得你也很厉害吗？”
　　措不及防反被夸，言小软眨了眨眼睛，随后很不好意思地捂脸嘿嘿傻笑，真的好甜啊，明明晚上没有吃甜食，怎么会感觉心里也这么甜呢。
　　他害羞的模样，像极了拉下耳朵遮脸的小兔子，可爱又让人心软。
　　在沙发上黏黏糊糊地亲了一会，蔺域非捏着言小软的手指，忽然道：“软软，有一件事。”
　　言小软抬头看他，蔺域非表情认真道：“入学申请上签的名字是言玉，从今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叫你言玉，言小软这一个名字，以后将只属于我一个人，你愿意吗？”
　　言小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地说起这件事，嘴角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道：“不是早在要正式进学校读书前就已经决定好了吗？反正我已经决定了，而且……我喜欢你叫我软软，只想听你一个人叫，我已经不再讨厌自己的名字了，不管是言小软，还是言玉。”
　　蔺域非有些心疼，叹道：“软软，怎么这么乖。”
　　言小软笑嘻嘻，“那么以后，我就是哥哥一个人的小软啦。”
　　蔺域非看着他，忽然，他抱着言小软起身往楼上走去，言小软惊慌用双腿夹住他的腰，“哥哥？！”
　　蔺域非一言不发，言小软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哥哥！我、我明天还要去学校！”
　　蔺域非哄道：“多挤点润滑，不会弄疼你的，乖。”
　　“……”
　　距离上一次才过去几天，他们坦诚相见的频率越来越高，言小软忽然悲哀的察觉到，自己的屁股离彻底失守恐怕不远了，呜，害怕。
　　次日，把言小软送去学校以后，蔺域非接到了顾山打来的电话，顾山的语气听起来心情很不错，“下午有空没？没空也挤点时间出来，给你介绍一下我新交的女朋友。”
　　蔺域非刚到公司停车场，毫不犹豫道：“没空。”
　　顾山：“啧，不给面子？当心我去你公司找你，哎呀你给我把把关，这回我是认真的，要是这回能处下去，过一两年就直接领证了。”
　　听到这，蔺域非才有些诧异，“这么快？”
　　顾山摸了摸鼻子，“凑活着过吧，都是成年人了，家里都催着呢，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算了，不提这个，反正你下午过来一起见个面，我可是早就跟人家说我兄弟一定会来了，你可不能放我鸽子。”
　　蔺域非手指敲了敲方向盘，皱眉道：“我不喜欢女人，帮不了你。”
　　顾山立马道：“就让你看看人品怎么样，能不能安稳过日子，你看人一向最准了，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地址一会发你手机，你记得别迟到！”
　　不等蔺域非说话对面直接就把电话挂了，一串嘟嘟嘟的声音，蔺域非气得笑了声，但最后还是联系了陆升让他安排时间。
　　顾山开车去接女友，路上遇见了堵车，好几个交警在前面拦着，似乎是发生了车祸，他坐在车里等，突然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一百零七章 捣乱
　　顾山给柳纹打电话，前两次无人接听，再打过去，对面直接关机了，他皱眉“啧”了声，开车绕路走，多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到了柳纹家门口，开始敲门。
　　这一次倒是没让他等太久，一个长卷发妆容精致的女人打开门，还不等顾山开口，就猛地甩了一沓照片在顾山脸上，照片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全都是顾山和之前交往过的女友的照片，照片里的环境大都是在酒吧夜店拍的，灯光昏暗，姿势暧昧，看着就不像正经关系，顾山蹙眉。
　　柳纹冷冷道：“听说跟我交往这段时间你还在外面不干不净的？顾山，你够可以啊！”
　　顾山压下心底窝火，冷静道：“我这段时间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手机随便你查，行程你也都知道，我上哪不干不净去？你不像是容不下我有前任的人，这些东西，这些话都是谁讲给你听的？”
　　柳纹也不是那种动辄打闹蛮不讲理的女人，她听完顾山的话，自己想了想，渐渐平复下来，道：“刚才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的找上我，这些照片都是他给的，他说他是你朋友，不想看我被骗……你真的没有？”
　　顾山气笑了，“祖宗，我的空余时间有哪次不是全用来陪你的？要不然我带你去见我妈，你自己去问她我这些天是不是每晚早早地就到家了。”
　　他们两人都是通过父母介绍认识的，柳纹也知道顾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看来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柳纹忍不住道：“找我那人挺年轻的，高高瘦瘦，戴顶帽子，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顾山环顾周围，心里大概有了底，他道：“没有，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恶作剧，怎么，不让我进去吗？”
　　柳纹笑着揽住他的手臂，“你不要介意啊，我是真的打算和你过日子才这样的。”
　　顾山把地上的照片一张张捡起来，撕掉丢进垃圾桶，摸了摸她的长发，“好了，下次别再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两人一起进了屋，过了不久，街口转角慢慢走出来一个青年，他冷冷地看着那间屋子，最终拨出去一个电话，“老六，你给我带把刀来。”
　　和女友一起吃过午饭，两人打算出门赴约，顾山是开了车来的，他往前面驾驶座走，突然听见身后柳纹惊叫了一声，立即跑过去，“怎么了？！”
　　柳纹指着顾山的车轮胎，明显有一个轮子被放了气，看着上面混乱愤怒的痕迹，顾山顿时感觉熟悉的头疼感又来了，该死的，这烦人的小鬼要缠他到什么时候去？！
　　他对着自己的车胎拍了好几张图，直接发给裴川，配文：看看你那傻弟弟干得好事！给我把他管好了，再有下次，你就上警察局来领人吧。
　　裴川也是反应快，直接给他回拨了过来，顾山把电话挂了，对柳纹道：“宝贝儿，开你的车吧，我找人把车修修。”
　　柳纹点头，有点担忧道：“你知道这是谁干的了？怎么这样啊。”
　　顾山哄道：“没事，两个傻缺而已，我不欠他们的，别担心，走吧。”
　　蹲守在角落的裴淼没想到这样都没能拦住他们，迁怒一旁的手下，“你不是说女人最善妒吗？怎么我好不容易搞来这么多照片都没用？！你能不能提点有用的意见！”
　　周六忙道：“老大你别急呀，把人拆散还不容易吗？你等我再想想……”
　　裴淼骂骂咧咧，忽然手机一响，他看见上面的名字，顿时闭上嘴，气焰一下就降了下去，“喂？哥…”
　　裴川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话却不是这样说的，“裴淼，是不是我很久没有打过你了，你皮痒？嗯？”
　　裴淼还想装傻，“我又干嘛了？我最近都没干嘛啊！”
　　裴川顿时拔高音量，“裴淼！”
　　裴淼一个哆嗦，瞪了眼一旁偷笑的周六，然后对自家大哥怂道：“我错了我错了老哥，轮胎是我弄坏的，我会给他赔钱，但是哥，我这都是在帮你啊！你还是快点来看看吧，那家伙马上就要跟女人去领证了！”
　　裴川要骂他的话一噎，皱眉道：“领证？他要结婚了？我怎么都没听到一点动静。”
　　裴淼顿时恨铁不成钢道：“你当那人有多大方呢？！他小心眼得很！你什么心思他能不知道么？会通知你就有鬼了，反正你赶紧过来一趟吧，我帮你守着，再晚就来不及了！”
　　裴淼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裴川居然还真的犹豫了一下，“……在哪？”
　　裴淼眼睛一亮，立马道：“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赶紧过来啊！”
　　电话挂了，周六欲言又止，“老大，你这样乱说，会不会被揍啊？”
　　裴淼撞了他一下，得意道：“揍我干嘛？我这是帮了我哥一个大忙，他不感谢我就算了，怎么可能揍我，你等着瞧吧，追人哪有慢条斯理就干等着人家答应的，当然得主动出击！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看着办。”
　　顾山选的地址是一处比较安静的咖啡厅，裴淼就在他对面的餐馆找了个视角好的位置，一边吃饭一边盯着他们，根据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追踪，裴淼自认为已经很了解顾山这个人了，能够把人带去给蔺域非认识，十有八九是动了真格的，他觉得他哥很危险，都这么长时间了一点进度都没有，打探消息还全得靠他。
　　很快，裴川找到他了，他从门口走进来，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走到他面前，亲切地道：“好弟弟，这地方氛围不太行，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裴淼干笑两声，往座位里面缩了缩，“你、你先把要打人的那股气势收一收，来都来了，我又没逼你，你就别后悔了。”
　　裴川叹了口气，笑着往他胳膊肉上一拧，“我是真的很后悔，后悔小时候没把你打傻了，反正傻了我也养得起你，总好过现在三天两头被你气出心脏病，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了吗？唉……说吧，这次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裴川笑得越温柔，掐人掐得就越狠，裴淼痛得险些忍不住嗷嗷大叫，好在他顾及面子，死死捂住了嘴。
　　给足教训后，裴川终于松了手，理了理衣服，在对面坐下，又是一派文明人士的作风，裴淼疼得掉眼泪，撮着胳膊生气不想理他。
　　裴川无奈笑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行了，一个大男人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拿去。”
　　裴淼顿时破涕为笑，接过卡又冲哥哥摇起了尾巴，“哥，我帮你看住他了，你看对面。”


第一百零八章 聊聊
　　对面空荡荡，原本顾山他们坐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人影。
　　“……”
　　裴川微笑着回头，风雨欲来，“耍我玩？”
　　裴淼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聊完了，连忙安抚自家大哥，“没没没！我哪敢耍你，他们肯定刚走，咱们赶紧去追！”
　　裴淼起身还不忘腆着脸说一句，“对了哥，先把账结一下，我刚刚吃了不少东西。”
　　裴川，“……”
　　呼，冷静。
　　顾山他们果然没走多远，蔺域非还有事要忙就先离开了，顾山陪着柳纹逛街，任她搂着他的手臂，显得极有耐心。
　　在那个神情里，裴川看不出来他对柳纹有多爱，可他看出来了他眼中的一股安定与平和，顾山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他愿意，往后几十年的生活都可以如今日一般平淡而安宁，他该玩的时候不会委屈自己，该认真的时候也会立即成为一个成熟而有责任感的男人。
　　他想安定下来了，裴川看着他们亲密的模样，忽然就觉得，自己真的该放手了。
　　裴淼没有注意到他哥的情绪，反而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看我来个棒打鸳鸯，英雄拯救无知妇女……”
　　“别闹了，走吧。”裴川往裴淼脑袋上招呼了一下。
　　裴淼有些发愣，“去哪啊？哥，你看着他们，心里不觉得膈应吗？连我都看出来顾山就是想找那女人结婚而已，他们又不爱……”
　　裴川觉得搞笑，“爱不爱的，你说了算？不管怎样，那是他自己的决定，你骚扰人家那么久，以为人家真不会揍你吗？他只是看你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想跟你一般计较罢了，再捣蛋我就把你送到爸妈那去，走……裴淼！”
　　裴淼如一阵风突然冲了出去，他少年心性，才不管大人心底那点弯弯绕绕，喜欢就去追啊！彼此之间没有感情又何必将就着在一起？！他哥也是，顾山也是，全都活得太他妈别扭了！！
　　顾山被突如其来的小炮仗撞退好几步，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强行往自己怀里蹭的家伙，裴淼收拾好情绪，一抬头，眼眶红红，委屈道：“难道你之前对我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吗……”
　　顾山：“？？？”
　　这深情幽怨的神情，这欲落不落的眼泪，以及这糟糕的台词，让顾山忍不住道：“你今天吃错药了？”
　　裴淼没有接话，而是指着一旁楞在那里的柳纹，怒道：“她是谁？！原来你说我年纪小不懂事黏你太紧，要和我分开一段时间，都是为了和这个女人无缝衔接？！顾山！你到底有没有心！”
　　顾山算是看出来他想干什么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气不起来，反而想笑得很，太搞笑了，这家伙，“是，我没有心，你先把我松开好吧？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不觉得膈应吗？”
　　他居然接话了，裴淼愣了一下，随后立即道：“我不！”
　　他看向柳纹，一脸“你是小三”的愤怒，“就是你想跟我抢男人？”
　　柳纹看着他的脸，忽然恍然道：“你不就是给我那些照片的那个人吗？我还以为顾山在外面乱搞女人，原来是跟你……”
　　裴淼扬了扬下巴，“对，没错，就是我，所以你看清楚了吧？我们俩才是一对，希望你…”
　　话没说完，他就被顾山反擒住，顾山笑骂着踹了一脚他的屁股，“去你的，谁跟你是一对？我可不跟毛头小子谈恋爱。”
　　顾山对柳纹解释道：“这小子是我们学校表演系的，戏精，也是我平时对他们不够严厉，总爱跟我闹玩笑。”
　　柳纹捂嘴笑道：“难怪。”
　　裴淼不知道自己演技稀烂，可信度太低，反而叫人看了笑话，眼瞧着自己刚才一番苦心就要白费，他还想再插嘴反驳，结果被人扯住了后衣领子往后拽，裴川冷着脸睨他一眼，“闹够没有？！”
　　顾山也不意外裴川会出现在这里，他坦然笑道：“裴总，好久不见，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柳纹。”
　　裴川笑着跟他握手，“打扰了，柳小姐你好，我弟弟太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客套地寒暄几句，顾山主动道：“刚好碰见，要不然一起吃个饭？”
　　对视间，裴川已经快难以维持表面的平和客气，他第一次直接拒绝顾山，居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不了，还有事要忙，改天吧，改天我请你们。”
　　顾山也善解人意道：“好啊，那就不耽误你了，对了，你弟弟戏演得不错，要是他感兴趣，可以送去演喜剧，深造一下，保不齐哪天就成大明星了呢。”
　　裴川只能干笑。
　　等顾山他们走后，裴川也没心力教训裴淼了，他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我让老妈去你那住，我管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裴淼看着他哥这幅神情，心里既是恨铁不成钢又是内疚，他小心翼翼道：“不再试一下吗？我真的能帮你的。”
　　裴川拍了下他的脑袋，气笑道：“帮我什么？把人越追越远吗？行了，回去把书念好，别整天再闲得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鬼点子。”
　　顾山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裴川走的时候也忍住了没有再回首张望，到最后反而是裴淼这个局外人放不下，他心里不甘，为他哥，也为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死缠烂打，机灵捣蛋了。
　　顾山依然还在学校里教书，想找他不是什么难事，裴淼憋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忍不住抱着自己的滑板，守在了顾山的停车位旁边，他嘴里叼着跟棒棒糖，头发略长而凌乱，却给这张脸增添好几分不羁的少年感，他的滑板玩得很不错，顾山来取车的时候，他正玩得高兴，做着帅气的动作，嘴角洋溢着不太容易察觉的笑。
　　顾山忽然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屁孩时他好像也是这副模样，说是轻浮也好直率也罢，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便毫不犹豫地主动出击，张扬而热烈，像一阵捕捉不到的夏风，永远带着热意在不停地奔跑，像顾山年轻时曾经。
　　裴淼看见顾山，滑到他面前一个漂亮的动作收起滑板，态度终于正经一回，“顾老师，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第一百零九章 讨厌
　　裴淼以为自己难得如此严肃一回，顾山肯定会答应，就算是为了彻底摆脱他顾山也会答应，没想到顾山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
　　裴淼顿时就破功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顾山径直走到自己的车旁，“看不出来吗？嫌弃你的表情，我不觉得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裴淼忍不住呛道：“我什么都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你没兴趣？”
　　顾山皱了下眉，有点太嫌弃他了，“你纠缠了我那么久还能有点别的事吗？不是我说，我一直很疑惑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你给我添了这么多堵和乱，为什么会觉得我反而还会对你产生兴趣，甚至你的目的都不是为了我对你感兴趣，而是为了我通过你对你哥感兴趣？”
　　“我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之前也就罢了，但是现在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能别再打扰我的生活了吗？知不知道你现在真的很讨人嫌？”
　　裴淼一瞬间都懵了，他知道顾山经常会做出嫌弃他的表情，但那表情里更多的是看笑话和无可奈何，但没想到，顾山现在说他真的讨厌他，他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他做的一切在顾山眼里都是给他添堵添乱，他还亲口说他讨人嫌，裴淼握紧拳头，有点着急想为自己辩驳，“…我没想到给你添乱，除了你有女朋友后那几次，我不是故意要针对你，我就是觉得…觉得你要是不喜欢人家，为什么还要跟人在一起，为什么不给别人一个机会？”
　　“还有，我什么时候总给你添堵了？你忘了你上次出去喝醉酒还想开车，是我把你拦下来又送你回去的，我还替我哥照顾你给你送过好多次饭，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讲点道理，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
　　“我、我还给你送过花……”
　　顾山都不知道他怎么委屈上的，那件事他还敢提？！
　　“你还有脸提？我一个大老爷们你给我送花？你脑子没毛病吧！那些事都是我要求你做的吗？少在这自我感动了！”
　　顾山重重关上车门，对上裴淼小狗似的望着他的表情一噎，然后闭上嘴，没再说什么，直接开车离开了。
　　后视镜里，他看见那个大男孩抱着滑板垂头丧气，好像还真有点委屈。
　　顾山以为到此为止了，然而显然，他还是低估了裴淼的毅力，不过，他说的那番话也确实给裴淼带来了一定的打击，裴淼不敢相信，按照他的家世和人格魅力以及俊美的外型，居然真的会有人嫌恶他！
　　他觉得很有可能是他砸车以及找上女人试图挑拨人家关系的举动太跌份了，才会让顾山讨厌他，在此之前他所做的事情，绝对！完完全全挑不出毛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道歉总可以了吧？反正他哥都那样说了，裴淼也不想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但总感觉被讨厌让他很烦心。
　　修车的钱裴川已经赔了，裴淼觉得他只要再道个歉顾山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可他再去找顾山，顾山见到他，下意识就是皱眉，然后避而不见，一而再地被躲开，裴淼感到很懊恼。
　　帮他哥追人已经是极限，他哪里会哄人，更何况他和顾山有一定的年龄差，有时候他都理解不了顾山是怎么想的，正郁闷着，裴淼忽然想到一个人。
　　中午放学，言玉骑着自己的车往学校附近的小公寓赶，忽然听见后边有人叫他。
　　“言小软！”
　　言玉猛地按了下刹车，一回头，果然看见了熟人。
　　裴淼下了车朝他走去，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他看着这人身高倒是没怎么长，但一身的夏季校服穿在身上，气质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还真像个高中生似的，要不是长得好看人又白，裴淼还真难在这一群蓝白色的海洋中一下就找到他。
　　裴淼忽然瞥见他胸口的校名牌，低头看了眼那小框上面的字样，“……高二一班，言玉？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言玉有点不好意思道：“这是我的本名，小软是…是我的小名，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找我有事吗？”
　　谈起正事，裴淼站直身体，神情有点严肃道：“有点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你现在有时间吗？我请你吃个饭？”
　　虽然不知道他会有什么事，但言玉还是点头道：“好，不过陈阿姨已经给我做好饭了，要不然就一起在我家吃吧？反正也不远。”
　　裴淼倒是不介意，就是有点担心，“你家么？那那个……那位也在吗？”
　　言玉歪了下头，“你说我哥哥吗？他不在，他的公司离我学校还是有点远，不会每天都过来。”
　　裴淼松了口气，那就好，“那走吧，去你那蹭顿饭。”
　　裴淼开车，言玉骑自行车，那自行车型号看着还不赖，一看就知道又是那位掷千金博红颜一笑，因为提前打了电话给阿姨，所以阿姨又多下了碗面条，等两人一到菜也刚好摆上桌。
　　这屋子新得很，一看就是刚装修完不久，不算太大，整体风格偏温馨，而且采光和通风都很好，阳光大片地从阳台落进来，让整间屋子都染上了暖黄色，裴淼瞧着还不错，在一旁揶揄道：“是他特意给你买的？”
　　言玉忽然有点脸红，“你、你怎么知道？”
　　裴淼啧啧笑道：“我可不觉得你家那位会喜欢这样的装修风格，明显是为了讨你欢心，而且离你学校不远不近，周围环境安静交通又方便，还有人专门给你做饭，一放学就能回家吃上好吃又热腾腾的饭菜，啧，我居然都有点嫉妒了。”
　　听旁人提起恋人对自己的种种珍惜，言玉感觉很不好意思，嘴角幸福的笑意却止都止不住。
　　陈阿姨招呼他们先吃饭，热情地问了裴淼的名字后，就离开了，言玉习以为常，裴淼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然后也无所谓地坐下吃饭。
　　饭菜都有点多，营养又丰富，餐后水果也已经贴心地切好块了，吃完饭，言玉还要照例和蔺域非在手机上发几句短信，裴淼撑着脸等他聊完，牙酸得很。
　　终于，言玉抬头看向他，示意他可以说事了。
　　裴淼叹道：“你们感情真好啊，我记得你们年龄好像差了挺多的吧，居然相处得这么来？你给我讲讲吧。”
　　言玉忽然有股莫名的预感，“…讲什么？”
　　裴淼理所当然道：“先讲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并且是怎么谈上恋爱的吧。”
　　言玉，“……”这个问题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


第一百一十章 离开
　　言玉放学回到家，一进屋就看见客厅内坐了个熟悉的身影，他顿时惊喜地放下书包跑过去，“哥哥！”
　　蔺域非被他叫回了神，摁灭手中的烟，道：“先别过来。”
　　蔺域非很少抽烟，即便要抽，也不会在言玉面前抽烟，是他想事情太过投入了，连言玉放学回家的时间都没发觉。
　　言玉有些担忧，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看见了茶几上的报纸，摆在正上面的那一页，赫然是一张合影，上面两个男人，那个中年男人言玉认识，而另一个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和蔺域非不相上下，正因为如此，旁边的标题才更让他惊诧，“蔺氏集团继承人”他只看到这几个字报纸便被蔺域非收起来了。
　　言玉皱眉走过去，“哥哥？”
　　蔺域非灌了几口清水，身上依然有烟味，言玉非要凑过来他也没办法，顺势搂住人道：“今天在学校里怎么样？”
　　“还好，”言玉依然蹙着眉，并不想他这么快转移话题，“哥哥，那个报纸是怎么回事？那个人……”
　　蔺域非捏着言玉的手腕，倒也没想瞒着他，只是这事说起来也确实有点糟心，“是我父亲的私生子，他一贯不喜欢我和我母亲，要不是怕爷爷，也不会藏着掖着到现在。”
　　蔺域非语气很平淡，好像说的事与他无关紧要，只有言玉听得瞪大眼睛，看得蔺域非有点想笑，“傻兔子，又一副呆样，想让哥哥欺负你？”
　　言玉被捏了鼻子，有点气鼓鼓的，他替蔺域非感到生气，可这个男人却一点都不在意，还调戏他，言玉忽然想到什么，表情顿时低落，“哥哥，是因为我吗？”
　　他到现在都没忘记蔺父遇见他时，那种嫌恶的神情态度，蔺域非和他父亲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了，现在多出一个他，父子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起了多少次争执，而他却连尝试去调和的勇气都没有。
　　“想什么呢？”蔺域非捏他的脸，“这一天迟早都要来的，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幸好我有自己的企业，影响不到我，他们要想折腾那都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蔺域非含笑看着小家伙仍然一脸忧虑的神情，道：“我更在意的是，我的小男朋友今天带了人去公寓里玩？”
　　言玉反应慢了半拍地点点头，“是裴淼，你认识的。”
　　蔺域非嘴角带笑，“是吗？软软还和他有联系？哥哥都不知道你们关系那么好，是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午休的程度。”
　　言玉终于后知后觉地闻到了酸溜溜的醋味，他眨了眨眼睛，主动钻进男人的怀里去，“没有一起午休，他吃完饭就走了，而且也不是没有客房，是你自己说的要是你忙没空过来陪我，我可以叫同学上家里玩。”
　　蔺域非失笑，“原来还是我的错？”
　　他抱着怀中温软，摸摸小孩柔顺的乌发，漫不经心道：“哥哥这几天是有点忙，等空了带你出去玩……那你们在一起聊了什么呢？”
　　言玉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窝着，微微扬起下巴，笑盈盈地看他，“你猜呀。”
　　蔺域非愣了下，随后捏住他的下巴，笑着吻下去，“小坏蛋，变调皮了。”
　　一吻毕，蔺域非克制地把人推开，言玉被亲得迷迷糊糊，嘴唇水光潋滟，被咬得有点肿了，还不知死活地伸出舌尖去舔了舔，蔺域非眼色深沉地移开视线，道：“嘴都肿了，一会就不吃火锅了，吃点清汤面应付一下。”
　　顿时无辜失去快乐的言玉，“欸？！”
　　虽然心里在意，但有关私生子这件事，看起来的确对蔺域非没有任何影响，好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反而是言玉心事重重，他很有股不好的预感，关于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已经不想再提，就想和蔺域非好好地过下去，可惜，事态偏不如人意。
　　天气炎热，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骤然加凉，言玉举着伞，站在不与人群冲撞的路边有些冷得瑟缩，但奇怪的是以往来接他的司机竟然还没有来，换做是平常，早在他放学前车子就已经在路边等着了。
　　一辆黑色的豪车开过来，言玉见不是自己熟悉的车牌，只瞥了一眼还没怎么注意，那车停在对面，车上忽然下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似乎是确认了一番，他随后直直地朝言玉走来。
　　言玉警惕地后退一步，那个男人倒也没有再靠近，他看着言玉，面无表情道：“不知道你还记得温岚雪女士吗？”
　　言玉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他，那个男人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侧身让了让一步，道：“跟我走一趟吧，她想见你。”
　　小包厢内。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言玉脸上，他被打偏了头，思绪也被打成一团混乱，被蔺域非宠得久不见的自卑和畏缩在这时冒出了头，他低眉顺眼，不敢去看对面那个中年女人。
　　温岚雪保养得当，一身淡黄色温雅的旗袍，沉静的气质很快随心气沉淀下来，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皱起眉道：“我刚回国，第一时间就想来找你谈谈，我早就听说小非身边跟了个男孩，原也觉得荒唐，但到底没插手去管，可我没想到，居然是你。”
　　她看着言玉，心里觉得气愤，有一闪而过的内疚，但更多是是恼怒，“我自认为没有亏待你，当初把你接到我家来，好吃好喝养你几年，你却因为……你一声不吭地就走了，我和小非都找过你很久，不管从前怎样，现在看到你能好好地长大，我很欣慰，可是，小非毕竟是你哥哥，我也曾把你当过我的孩子，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在一起？！”
　　“你还小，你们年龄更是差了这么多，你真觉得这是爱吗？更何况你还是个男的，我对小非的期望很大，他足够优秀，将来会拥有一个家教良好能够跟他匹敌的妻子，会有可爱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去毁坏？你和他在一起，你能给他什么？”
　　字字扎心，言玉依然低着头，他捏着自己的手指，原本他的手应该是粗糙的，带着一层长时间劳作的茧子，一到冬天手指都会皲裂，可是后来蔺域非亲自给他养护，擦手油，一点一点把茧磨平，把手指养得白嫩圆滑，他对自己狼狈的曾经避之不及，可每当不小心透露一点，蔺域非都心疼他到骨子里。
　　那他又能给他什么？
　　言玉也不知道，当他还是言小软时，他自卑，懦弱又胆怯，是蔺域非温柔地敲开他的心扉，牵着他陪他一步步成长，让他有勇气成为自己，成为言玉，他想，看到他这样的变化，蔺域非是开心的吧，他什么也没有，他只有自己，拥有他这样一个人，蔺域非是感到高兴的吗？
　　言玉产生怀疑又逐渐坚定，他慢慢抬起头，对温岚雪道：“对不起，温阿姨。”
　　“我不能给哥哥什么，甚至暂时也只能依靠他，但我们在一起，彼此都过得很开心，他和我在一起很快乐，我们不能分开。”
　　温岚雪却完全不认可，“你这完全是不成熟的恋爱观，太幼稚了，你现在觉得你们过得好，那以后呢？人不会只有开心，他独自撑起一个可以与他父亲抗衡的大企业，其中的困苦艰难你能想象得到吗？你能依靠他，那等他撑不住想要依靠的时候，他能依靠谁呢？做人不要太过自私，贪图享受且没有远见，我不认为你配和他站在一起。”
　　她丝毫不留情面，将言玉伤得身心都在疼，那一巴掌打得正是怒火中烧，现在一边脸颊还火辣辣地发痛，他很久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委屈，又被怼得无法反驳，心里很想念蔺域非，他握了握拳，低头道：“对不起。”
　　温岚雪沉下来脸色，冷道：“即便这样你也要赖在我儿子身边不走了是吗？看来我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收留了你，真是个祸害！”
　　“我会去找小非，让他好好冷静想清楚，你也是，一时的感情冲动可以理解，但要把这些就当成一辈子的东西，简直就是愚蠢。”
　　温岚雪离开了，言玉在位置上坐了很久，最终没有给蔺域非打电话，随后拎起背包也走了。
　　快一个小时过去，天色渐暗了，久不见小孩回家的蔺域非终于发觉不对劲，他联系司机，却被告知司机听他的吩咐没有去接言玉回家，挂断电话，蔺域非立即拿起钥匙出门。
　　一路上他给言玉打电话，手机没有关机，但却一直都接不通，他先去了趟学校，周围找遍了都没找到人，随后脸色沉沉地开车去了附近那套小公寓，打开门，屋子里完全是黑的，他每个房间都去找了，依然一无所获，心里的烦躁顿时达到极点。
　　“是谁冒充我发的短信？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相信？！”蔺域非暴躁地重重甩上车门，坐进驾驶座，“把号码发给我，我让人去查。”
　　司机也知道自己误了事，连忙把号码发给他，正当蔺域非一脚踩上油门，跟手机对面通话时，他忽然瞥见附近小公园有个熟悉的身形，连忙刹车挂断电话。
　　蔺域非下车走过去，越近心里越是确定，那点就快掌控不住的暴躁就这样淡去，剩下只有气恼。公园里冷冷清清，雨后泥地翻湿，沾染些许青草气息，言玉坐在小秋千上轻轻晃动，突然兜头罩下来一团黑影。
　　视线对上那一刻，言玉委屈上地张开手，“哥哥，抱。”
　　蔺域非气笑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把人从秋千上抱起来，惩罚地打了下他的屁股，“你还先委屈上了，电话也不接，是要急死我？”
　　他松了口气，“软软，哥还以为你又跑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阻挠
　　因为一场雨，小公园很多地方还是湿漉漉的，连带着夏天的夜晚气温都有些低，言玉穿着短衣短裤，因为姿势的原因蔺域非都能摸到他腿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打算先把人带上车，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有些湿润，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有一瞬间的愣怔。
　　“……哥哥都还没有真的说你，你就委屈上了，嗯？”蔺域非很生气，又有点好笑，还是忍不住捏捏他的脖子安抚，又顺手去捏脸蛋时，言玉吃痛躲开了。
　　他捂着有些肿起来的脸蛋，委屈心酸顿时如潮水涌现出来，“疼…”
　　蔺域非小心掰开他阻挡的手掌，借着微弱的夜色看清言玉的脸颊时，表情顿时沉了下来，“软软，谁欺负你？跟同学打架了吗？还是遇到什么人？”
　　言玉张了张嘴，却没办法说出口，他要怎么解释他遇到了蔺域非的母亲，并且更对方那么相熟？他摇摇头，打算再次咽下，“我们回家吧…”
　　蔺域非有些不能理解，他看着言玉，道：“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言玉知道自己心虚，没敢看他的眼睛，“没事的，是我不小心撞、撞到脸，过两天就好了，哥哥我们回去吧。”
　　蔺域非蹙眉，他道：“你下午遇见什么人了，告诉我。”
　　言玉还是不肯说，几次下来，蔺域非沉着脸，不再问了，他把言玉抱回车上，然后开车回家，一路沉默。
　　到家后蔺域非找来医药箱，给言玉的脸上药消肿，言玉小心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言不发的男人，试探性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蔺域非看他一眼，动手臂将袖子带出来，继续给他上药，很快药涂好了，蔺域非道：“明天就不严重了，去睡吧。”
　　他的态度堪称冷淡，收拾好药箱就起身离开，言玉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他知道蔺域非生他的气了，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直接告诉他自己下午遇见他的母亲了吗？可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一旦开口，势必要全盘托出，言玉不觉得自己能在蔺域非这里糊弄过去，他还没有想好。
　　上的是好药，第二天言玉脸上的痕迹就已经淡得不显眼了。煎蛋和三明治摆上桌，蔺域非把热好的牛奶放在言玉面前，手要收回时，言玉忍不住双手握住他的手掌，蔺域非看向他。
　　静静等了一会，蔺域非见他眼巴巴的却还是开不了口，便把手抽了回来，淡淡道：“吃吧，一会让司机送你去学校。”
　　言玉顿时泄气。
　　早上下了一场速雨，时间不长，但来势汹汹，言玉走路时没留意踩到一个水坑，脚上的鞋子脏了，这还是上周蔺域非新给他买的。
　　他盯着自己的鞋，一整天心不在焉，同桌看不下去，撞了下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言玉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恹恹的趴在桌子上，“没事。”
　　同桌也没多问，等又上了一节课离开了座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包糖。
　　言玉嘴里含着糖，嚼着嚼着忽然就想通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瞒是瞒不住的，他不想等有一天蔺域非自己知道以后对他失望，即便要知道，那也应该由他来说。
　　“进来。”
　　蔺域非低头工作，等了一会没等到下属开口汇报，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温岚雪。
　　温岚雪笑着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蔺域非合上文件，起身走过去，他倒了两杯茶，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早接到消息说您要回来，算算时候也应该到了，母亲怎么没派人通知我去接您？”
　　温岚雪端茶尝了一口，道：“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你工作那么忙，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儿子，好几年不见，感觉你又变了许多，妈妈没有总是陪在你身边，你会不会怪我？”
　　蔺域非的表情不变，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他只是道：“母亲说笑了。”
　　纵然是亲母子，但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到底也是疏离的。
　　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不亲，温岚雪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没太多立场，但作为一个母亲，心里总归是渴望蔺域非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的，即便是假话奉承也好。
　　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其实没有多少话可聊，温岚雪很快开始了她此行的目的，她看着自己成熟英俊的儿子，试探地道：“我听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准备要定下来了？”
　　蔺域非早有所料，他放下茶杯，并不回避，“是，我准备先让爷爷当个见证人，等以后政策下来了，便带他去领证。”
　　温岚雪脸色霎时间变白，她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小非，你认真的？我听说那孩子，跟你之间差了十多岁，这不仅仅只是说年龄，还在你们生活处事的方方面面，他还小，还是个男的，你这是…准备提前养儿子？”
　　蔺域非心里微窘，年龄这一块，确实是他一直以来有点忧虑的话题，但他面如沉水，温岚雪根本看不出一丝破绽。
　　蔺域非道：“没有您说的这么严重，母亲，年纪的问题只会更让我觉得他可爱，凡事都想让着他疼他，除此之外，没别的。”
　　蔺域非不比言玉，温岚雪心里着急，却想不到好的办法劝说，尤其蔺域非一句一句通通在护着那个男孩，任何问题都成了他这边的不是，恍惚间，倒让温岚雪有一种是他的儿子在老牛吃嫩草的荒唐感。
　　她醒了醒神，止住了蔺域非气定神闲地给她洗脑，皱眉道：“不要用你在谈判桌上那一套对你的母亲，小非，我问你，你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吗？”
　　蔺域非示意她说，温岚雪便一脸愤懑地道：“十几年前咱们家曾收养过的那个孩子你忘了吗？就是他！我们对他不薄，他却闹离家出走不算，现在还跑回来勾引你，目的昭然若揭！他在外面受不了苦，又想回到有钱人的生活，便想到了你，你曾经当他哥哥，现在还想给他当丈夫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谜底
　　蔺域非缓缓道：“是的。”
　　原本还打算乘胜追击的温岚雪：“……”
　　她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什么问题了，难以置信道：“什么？！”
　　也不知道蔺域非是不是故意的，他又重复了一遍，“是的。”
　　他平静道：“母亲，我当然知道他是谁，可是我爱他。”
　　温岚雪大受冲击，气得喘气声重，“爱？！你跟我谈爱？你懂什么是爱吗？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小非，你听妈妈的话，跟他断了，喜欢男的也没有关系，妈妈给你找更好的……”
　　蔺域非沉默了一瞬，很是心平气和地问她，“母亲，您是觉得，我不配拥有爱吗？”
　　温岚雪的怒火突然被掐断，她张嘴却哑口无言，半晌才抱歉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以前从来没有动过谈恋爱的念头，也没遇上过喜欢的人，可能你现在觉得他合心意，但这未尝不是你的一时冲动，你们根本不合适，等你这股劲过去，妈妈怕你会后悔，妈妈只是担心你。”
　　蔺域非道：“合不合适，总要相处了才知道，母亲，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后悔，倒是我有一件事情想问您。”
　　蔺域非双手交叠，手指在手背上点了几下，克制住胸腔内那股怒气不肆意冲撞出来，再抬眸时，眼神已经很冷淡，“您提前去找过他了吧，他脸色的伤，是您打的？”
　　言玉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的鞋子湿了，很晚才注意到，估计是有点着凉了。等坐车回到了家，自己乖乖找了点药先喝下。
　　他想今晚就跟蔺域非坦白一切，于是打算亲自下厨，先做一桌菜讨好男人。
　　蔺域非回来得有点早。
　　言玉听见动静，急忙把剩下的食材放进汤锅里，然后从厨房里走出来，“哥哥。”
　　蔺域非扯开领带打算上楼，听见叫声回头道：“我先去洗个澡，一会还要出门，晚饭来不及吃了。”
　　看样子应该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遇到突发的情况了，言玉进厨房从善如流地装了一小盒便当饭菜，等汤炖好时，蔺域非也换好礼服下来了。
　　“哥哥，我帮你装了便当，你一会在车上填下肚子，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呢？”
　　言玉一边问，手上还有条不紊地装了一小盒水果进去，他知道蔺域非参加宴会从来不吃东西，因为要谈生意，也会喝不少酒，空腹喝酒伤胃，好歹得吃点东西垫垫。
　　蔺域非见今晚的晚餐是言玉亲手做的，也很给面子地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尝一尝，便当也没落下，他摸摸言玉的脑袋道：“可能会很晚，不一定回来，软软不用等我。”
　　因为时间紧迫，从昨天开始就闹的别扭好像悄然被打散，蔺域非亲到言玉的嘴唇，尝到一点药味，顿时蹙起眉，“怎么喝了药，感冒了？”
　　言玉被亲得脸红，乖乖点头，“有一点着凉，我一回来就喝药了。”
　　蔺域非闻言便笑着夸他，“很乖。”
　　言玉顿时心花怒放，他送蔺域非出门，在人要上车时拽住他的衣服，鼓起勇气道，“哥哥，等你回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蔺域非看着他，仿佛一切都明白，他没说什么，只是又重重揉了揉言玉柔顺的头发，便坐进车内离开了。
　　这场由蔺燕举办的宴会，蔺域非原本不打算来的，直到晚些的时候，听到了一些风声，说那位私生子也被带来了，蔺燕不仅打算认下他，还要把自己公司的股份分一部分出去。
　　温岚雪气得不轻，也不再管言玉的事情了，三申五令让蔺域非陪她一起出席，她回国的事情，蔺燕还不知道，她倒是想看看在正牌夫人和儿子面前，蔺燕还想干什么。
　　蔺域非先到达，在场外等了一会，温岚雪的车也到了，蔺域非过去开门，扶他母亲下车。
　　温岚雪的眼眶似有些红，她和蔺域非站在一块，没有着急进去，夏日的晚风已经不如白天闷热，在此时却也让人感到沉闷。
　　温岚雪说：“你从小早熟，比同龄人都要聪慧懂事，有些东西即便母亲不说，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蔺域非没说话，温岚雪平复了片刻心情，继续道：“我和你父亲是家族联姻，没多少感情，但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出轨，还留下那么个私生子，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察觉的吗？就是在当初收养了言玉不久之后。”
　　这是蔺域非完全没想到的，他抬起眼眸，瞳孔微怔，有些一直在追寻的谜团好像忽然就有了答案。
　　原本温岚雪是不打算说的，可自回国之后，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相比之下，蔺域非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了，说到底，她对那个孩子其实心里是有愧疚的。
　　“我知道你父亲在外面有了私生子，但因为你父亲藏得紧一直查不到，那之后，我情绪很不好，变得敏感多疑，脾气也愈发暴躁，你应该还记得那个时期，那孩子来我们家没多久，有一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开始怀疑，他会不会就是那个私生子？”
　　蔺域非心里一颤，不等他反应，温岚雪接着道：“你那时候要上学，时常不在家，而他的转学手续还没办好，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他那时候那么小一个，却已经很懂事，想来他也不会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之间变得对他那么坏，我脾气越差，他就越谨小慎微，明明人还没有桌子高，却已经会踩着凳子做饭讨好大人，还摔下来过，被锅烫伤，小非，妈妈心里其实对他有亏欠，后来妈妈不经常在家了，看到你和他关系渐渐变好才安下心，直到他突然离开，那时候妈妈才明白，很多事情他其实都记得的，在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把我们当成真正的家人。”
　　温岚雪叹了口气，“你会因为我打了他，而对你的亲生母亲放狠话，未必不是他对我的惩罚，我真的是不希望你们两个走到一起的，但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么，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宴会已经开始了，宾客云集，言笑晏晏，母子俩却皆是沉默。
　　温岚雪道：“你们俩的事，也是你父亲派人告诉我的，只是他可能也没想到，我会直接回国，他管不了你，以为我会和他站在一边，哼，算盘打得真是如意，也不想想，到底是因为什么，自己的亲儿子才和他离心背德，走吧，小非，我们母子俩去会会他。”
　　蔺域非沉浸在言玉的过往里，用力揉了揉心口，才将那股心疼按下去，转身和温岚雪一起往宴客大厅走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卖房
　　蔺燕身边站着的男人气宇不凡，面对这样的大场面也亳不怯场，隐约有蔺燕当年风范，听着旁人的夸赞，蔺燕对这个儿子愈发满意了。
　　“感谢诸位今日捧场，这是我儿蔺墨玖第一次和我一同出席，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望诸位多担待。”
　　“哪里哪里，蔺总说笑了…”
　　“令公子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未来定大有作为呀。”
　　蔺燕周围一片吹捧，蔺墨玖站在他身边，端酒浅笑，面对别人的试探游刃有余。
　　然而没过多久，气氛就开始怪异起来了。
　　人群仿佛凝成两个中心，目光不住从这两处往返，动或不动声色，眼里都是好戏。
　　蔺燕看清楚来人，脸色霎时变了。
　　温岚雪气势从容，从服务生那端走一杯红酒，步履优雅地走到蔺燕面前，碰了下他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蔺燕眼里闪过慌乱，“你怎么……”
　　温岚雪浅笑，“我怎么忽然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你，让你有所准备，是吗？”
　　“你早就知道了。”蔺燕了解妻子，如果是刚知道真相，她不会像现在一样平静，静得让人心慌不已，他摩挲着酒杯，忽然间哑口无言。
　　温岚雪不再看闪躲的丈夫，目光凌冽地看向一旁低眉顺眼的私生子，低声恨恨地道：“你本事不小，居然能爬到这一步，这么多年，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蔺墨玖垂着眉眼，叫人看不清他眼中流动的光华，他低声道：“抱歉，温夫人。”
　　虽说道歉，可温岚雪一点也听不出他有任何的歉意，她用力捏紧酒杯，眼里几乎要迸出火光，将这可恶的野种烧穿。
　　“母亲，你或许有话要和父亲单独说？”
　　一只手掌握住温岚雪的肩膀，带来的安全感与底气让温岚雪渐渐克制住心底的恨意，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失态。
　　温岚雪和蔺燕单独去往阳台谈话，蔺域非留在外面等她，也震住了某些想偷偷凑过去瞧好戏的人。
　　两个人终于正面碰上，蔺墨玖也不再掩饰，下颚微仰，自信笑道：“大哥，你好啊，虽说是不请自来，但我也依然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宴会。”
　　蔺域非双手插兜，这是一个无礼懒散的动作，蔺墨玖却感觉出他的冷漠与不屑，没有多大的恨念，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人和周围的宾客并无区别，“路过而已，一会就走，我和你不熟，请自重。”
　　蔺墨玖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他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以大哥的能力，应该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吧，你会恨我吗？”
　　蔺域非睨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饶过他，去迎朝他们走来的温岚雪，“聊完了？”
　　“嗯，没什么话好说，”温岚雪冷冷地瞪向蔺墨玖，“有话也不用在这说，晦气！”
　　温岚雪挽着自己儿子的手臂离开了，他们仅仅只出现了片刻，脚印却在这场宴会上留下深厚一笔，不多时，蔺燕身边的助手跑来蔺墨玖身边，告诉他蔺燕先离开了，会让总公司几个元老留下来陪他招待客人。蔺燕避开众人离开，但还是有人看见，他原本的脸上赫然出现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显然他想把外头的私生子名正言顺地扶起来时，没和家里的夫人谈拢，这商界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大，能来参加宴会的都和蔺家有点交情，关于突然冒出来的蔺墨玖也有不少猜测，只是没想到，会突然看见这么一出难得的笑话。
　　蔺域非和他母亲就这么简单冷静地出现一趟，效果比他们大闹要好不知道多少，打乱了蔺墨玖原本的计划，他只能咬牙切齿，跟着人继续陪笑，可惜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有了这么一出，蔺燕又不在，显然没有一开始捧他的场了。
　　宴会散了之后，蔺墨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满脸怒容，他对车窗外站着的秘书道：“我父亲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秘书小心翼翼道：“他什么都没有说。”
　　想来也是，今天事发突然，而蔺燕也没有要和温岚雪决裂的念头，此刻心底必然乱着呢，他都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在意自己，蔺墨玖自嘲地想。
　　好在该拿到的都已经走上了程序，只差临门一脚，要是谁想对付他，以他现在在总公司的地位，也没那么轻易。
　　他抽了根烟，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让秘书先回去，等人走了，又忽然探出头将他叫回来。
　　蔺墨玖犹豫了会，还是道：“你帮我去查个人，我要知道他的全部消息，包括最近这一年的所有行踪。”
　　商场内，谢七白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颤，新男友低头问他，“冷吗？”
　　谢七白摇摇头，“在商场逛街怎么会冷，可能是有人想我了吧，算啦，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我都有点饿了。”
　　男人笑道：“都行，我听你的。”
　　吃完饭回去，谢七白将买来的东西随便丢在沙发上，人懒懒地往上一躺，道：“我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找到买主没？”
　　张启倒了两杯水在他身边坐下，无奈道：“你不如先考虑下我的建议，先把房价压低一点，你开的价就这个房源来说，确实是有点高了，宝贝，要是你实在舍不得卖，就把房子留着呗，干嘛急着卖呢，你现在又不缺钱花。”
　　谢七白喝完一杯水，懊恼地把杯子往他手里塞，“不是跟你说了，我不想在这住了，我打算去T市住，那的房子都看好了，只要把这个房子卖掉，我立马就买下来，我就觉得我的房子值这个价，不行吗？你哪边的啊。”
　　张启投降道：“好好好，我错了，我尽力帮你找，不说这个了，先去洗澡吧。”
　　谢七白见他起身往浴室走，皱眉道：“你干嘛？回你自己家洗去。”
　　张启愣了一下，笑着走过来，手揽住谢七白的腰，在他脸上亲一口，“别这样，宝贝，都那么晚了，让我留下来陪你？”
　　腰际暧昧的磨蹭让谢七白有些犹豫，想着家里还有干净的床单被套换洗，片刻后，他闭了闭眼，终是松口道：“你先去洗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算账
　　男人赖在他家一整天都没走，谢七白心烦意乱地坐在床上打游戏，这时门铃响了，张启穿了条短裤走出房间去开门，谢七白放下手机，因为房间位置原因，他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等了一会见张启还没回来，不由得皱起眉，“张启？谁来了？”
　　没一会，门关了，脚步声渐近，张启拎着外卖走过来，举了举示意道：“漏了杯饮料，给退款了。”
　　谢七白放下心，他今天一种不好的预感莫名强烈，搅得他一整天心不在焉，他见张启拎着袋子走进来，不高兴道：“拿出去，在客厅吃。”
　　张启道：“行行，那你快起来，我们一起。”
　　吃完晚饭，谢七白又爬回床上打游戏，张启见他神情厌厌，也不打扰他，自己坐在外头看电影吃零食。
　　突然，整间屋子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张启顿了下，疑惑道：“停电了？”
　　谢七白正在紧要关头，即便房间昏暗也没能影响他，张启张启来了，喊道：“宝贝，你是不是忘交电费了？”
　　谢七白不耐烦道：“我月初才交的，你上外面看看是不是整层都停电了。”
　　谢七白听见开门声，以为张启立马就去了，殊不知，此时的张启正瞪大眼睛看着门口隐在光线暗处，高大让人感到极为压迫的男人。
　　他背着光走进来，把门关上了，客厅又陷入昏暗，张启震惊害怕到现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是……”
　　那个男人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在黑暗中动作自如，力大如山的拳头狠狠砸了下来，张启直接被打歪了脸，整个人被一脚猛踹肚子，掀翻在地上痛呜。
　　根本没有喘气的机会，拳头如雷霆暴雨般落下，招招狠厉。
　　谢七白终于发现不对劲，他摸黑走到房门口，听着张启像是快被打死的苟延残喘，在柜子里摸了把剪刀，心惊肉跳地道：“是谁！”
　　男人的动作有片刻停顿，很快便又继续单方面地殴打，一声不吭，但能听见他粗重且愤恨的喘息。
　　谢七白腿都要打颤了，这时候张启求救似的叫他：“……七白…”
　　谢七白定了定心神，然后举起剪猛地冲了过去。
　　他的动作被男人轻而易举地化解，唯一的武器掉在地上，手腕被抓得快要断掉，男人另一只手恶狠狠掐着他的后颈，谢七白似乎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然后，让他整个人呆在原地的熟悉的嗓音带着浓重怒气响起，“别急，一会就轮到你。”
　　谢七白被摔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张启被打得满脸是血，晕了过去，血迹在地板上逐渐聚成了一滩，好在男人并没有真的想杀人，他停手了，打了个电话，“进来把人抬走，送医院，等醒了联系我。”
　　很快门打开了，又有两个男人走进来，视其它如无物，把晕在地上的张启拖走。
　　失去作用被人随意进出的门又关上了，安安静静，随后屋内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要是忽略地上的血迹，和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血迹的男人的话。
　　蔺墨玖斜眼看过来，谢七白猛地打了个寒颤，那眼神击碎了他所有的理直气壮和怨恨，让他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赶快逃走，谢七白急忙后退从沙发上爬起来，却被身后的男人拽住领子扯回，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如惊弓之鸟无谓地弹了弹，最后被男人用一条腿膝盖就压制住。
　　蔺墨玖一只手掌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他身上的衣服，谢七白新买的短袖衬衣扣子都崩了，直接宣告报废。
　　谢七白不喜欢别人在他身上留痕迹，所以他看起来干干净净，皮肤白里透红，健康滋润，然而蔺墨玖还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些可疑的浅淡红痕，他忽然将呼吸放得很轻缓，极力忍耐着什么，谢七白却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被这人捏碎了。
　　“我早该知道，你是个骗子。”蔺墨玖自言自语道。
　　谢七白呜呜了几声，反驳不出声，他身体发抖，眼神却不甘示弱，然而蔺墨玖却像是浑然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只是一遍遍地逼问，“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要钱，我给你，房子也送给你住，你嫌不够，我努力去挣，可你为什么……你答应过不背叛我的话，都是在放屁吗？”
　　手掌转移到脖颈间，谢七白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他怀疑蔺墨玖疯了，要是再让他自言自语下去，他绝对会被他弄死！
　　蔺墨玖双眸猩红，眼里酝酿着黑暗无边的风暴，却被谢七白捶打的那几下稍微醒了醒神，他静静地看着手中涨红脸挣扎的谢七白，忽然明白过来，“也是，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本来……就是个贱人。”
　　谢七白瞪大眼睛，他还没能理解蔺墨玖这句话里的意思，又或者说，他不敢猜测蔺墨玖已经知道了一切，他突然被蔺墨玖拽起来，直接被拎到浴室，蔺墨玖毫不怜惜地把他丢进浴缸，冷眼看着谢七白没站稳摔进去，被冷硬的瓷面撞得痛叫。
　　谢七白气得想骂人，可突然洒在身上的热水烫得他整个个一激灵，尖叫着往外跑，又被蔺墨玖面无表情地按回去，蔺墨玖将温度调低了些，但对于人体皮肤来说还是会烫得不舒服，他并不管，甚至恶意地用这种方式给谢七白整个人清洗消毒。
　　“滚……滚开！”谢七白半点都不配合，疯狂挣扎，蔺墨玖一只手拿着花洒，只有一只手治他，难免有抓不住的时候，于是自己身上也浇湿不少，蔺墨玖满脸郁结，心里的怒火不降反升，他忍了忍，直到谢七白挥动指甲，不小心抓伤他的脸。
　　蔺墨玖绷紧下颚，抬手用力打了他一巴掌，谢七白头被打偏，表情错愕，浴室内终于安静下来。
　　蔺墨玖将花洒丢开，浴缸内已经放满了水，他起身，一条腿踩进去，谢七白想爬出来，蔺墨玖威胁道：“非要我对你动手，才肯听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愿意 （完结）
　　蔺墨玖搓洗得很用力，似要撕下他一层皮，谢七白一开始还能因为惧怕而忍着，到后面实在忍不住了，用力推了他一把，“别洗了！要是真这么嫌弃，你走好了，反正你觉得我脏，还管我干什么？！”
　　蔺墨玖不吭声，力度更重了，他身上每一寸都不放过，从外到里。
　　谢七白被按着下趴身，双手抓着壁沿才没让自己栽进水里，这个姿势他并不陌生，也知道床上的蔺墨玖向来不可抗拒，他出言嘲讽道：“不是嫌弃吗？你对着我个脏人还硬得起来……呃！”
　　谢七白累瘫了，他最后迷糊地看了蔺墨玖一眼，那人也在看他，眼底深沉，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他倒在蔺墨玖怀里，难得熟睡过去。
　　谢七白一觉睡到晌午才醒，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都浑然不觉，醒来时，他躺在陌生的大床上，卧室宽阔简洁，都抵得上他之间住的那整间房子。
　　他身上没穿衣服，床边放了套简单的T恤牛仔裤，是他喜欢的日常穿搭风格，谢七白在床上坐了一会，然后穿上衣服往外走。
　　这别墅简直大得吓人，走了好一会都没见到人，谢七白在心里惊叹，又忍不住为自己默哀，他当初捡蔺墨玖回来的时候就猜他家肯定有钱，但真没想到会有钱到这种地步，所以他突然消失的这段时间，其实是回家去了？
　　想想自己这些日子交的那些个男朋友，以及蔺墨玖昨晚的反应，谢七白不禁为自己抹了把汗，但他很快就整理好思绪，蔺墨玖走得突然，完全没给他透露一星半点，说不准就是想把他甩了呢？他单方面被分手，还不能再找男人了？
　　走到转角，突然撞上一个坚实温暖的胸膛，谢七白退后一步捂住额头，被撞到的蔺墨玖有些无语。
　　他扶好谢七白，冷淡道：“下楼吃饭。”
　　楼下餐厅很大，还有几个佣人在摆盘，谢七白第一次被这样伺候，拘谨地坐在蔺墨玖旁边的座位。
　　吃完饭，蔺墨玖起身，对谢七白道：“回去你的房间待着，我不在的时候，你都不许出门。”
　　谢七白吃完一顿美食还挺满意，闻言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蔺墨玖不做解释，让人带他回房，谢七白有点不高兴，但不好对女佣发火，只能憋着气回到楼上。
　　蔺墨玖就在同层楼离房间不远的书房，见谢七白乖乖进去了，他才去工作。
　　那个叫张启的，蔺墨玖把他打得不轻，身上好几处都落了病根，蔺墨玖给了钱，把人打发得远远的，保证这辈子谢七白都不会再见到他。
　　而此时，谢七白还以为蔺墨玖发泄一通就不会再生他的气了，虽然被关起来，但被关在这样的豪宅几天，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是什么。
　　闹钟晚点响了起来，言玉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拿起闹钟一瞧，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他眨了眨眼，闹钟上依然显示的是一点多，还是下午！
　　言玉放开闹钟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糟了糟了，我上课迟到了呜……”
　　他边跳边穿袜子，这时候看见门口穿着休闲服端着牛奶的蔺域非走进房间，立马委屈道：“哥哥！你怎么也不叫我，我都迟到了，一上午没去上课……你帮我找老师说说情好不好，就当我请假了，我一会马上就去学校！”
　　蔺域非姿态闲适，含笑道：“要我去帮你找老师请假？”
　　言玉连忙点头，见男人这样，还以为他想要甜头，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就是一顿乱亲，“谢谢哥哥，我一会就不吃了，书桌里还有面包……”
　　言玉鞋都没穿，被蔺域非掐着腰带回来，绕了个圈撞进他怀里，言玉仰起脑袋，手里被塞了杯牛奶，“哥哥？”
　　蔺域非不说话，就看着他犯傻，言玉被限制了行动，大脑这才慢慢转了起来，“…我的闹钟为什么会下午才响？哥哥，是不是你干的？”
　　蔺域非被他这双小兔般的眼睛看得心痒，捏了一下他的鼻子，道：“重点是这个吗？软软，你忘了，今天是周日，不用上课。”
　　言玉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用力拍了下脑袋，“噢！”
　　他一只手勾住蔺域非的脖子，也不着急了，瘪嘴道：“你故意看我笑话，真坏。”
　　蔺域非低头和他接吻，调侃道：“昨晚不是睡得很早？眼底有乌青，失眠了？”
　　言玉低头啜牛奶，不太好意思道：“我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好要怎么跟你坦白。”
　　言玉深呼一口气，努力用一种平静而轻松的语气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几岁的时候，你母亲往家里带过一个小孩吗？那个小男孩……就是我。”
　　他终于说出口，在这样一个阳光和暖微风不燥的午后，沉默等待接下来蔺域非的所有反应，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猜想的所有情况都没发生，蔺域非甚至还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
　　言玉惊愕地抬起脑袋，看见蔺域非眼底对自己的无奈和宠溺，“我一开始只当你脸盲，忘性大，后来发现，你只是单纯的傻，软软，哥哥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只是没想到，你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认不得我。”
　　“我还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呢？”
　　言玉眼眶湿润，闻言以为他怪自己，连忙道：“我当时、当时没有觉得你们不好，是我自己……我觉得，我是你们的累赘，还有，我没有家人了，我想去找属于我自己的家…”
　　蔺域非温柔地为他拭去眼泪，心口蔓延着酸涩心疼，“对不起，是我当初没有照顾好你，以后不离开了，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给我……一个家？”言玉心脏砰砰跳，泪水慢慢溢出来，他没有怀疑蔺域非这句话的真实性，只是轻声问，“我可以吗？”
　　蔺域非心疼坏了，他将言玉紧紧抱进怀里，恨不能将他镶嵌进自己的身体，他没有回答言玉这个问题，只是低头含住了他的唇瓣，在交织深触中，让他感受自己的回答。
　　言玉哭得喘不上气，都能尝到自己的泪水的湿咸滋味，他察觉到蔺域非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走开去拿什么东西，他努力想擦干净眼泪，却抽噎到打嗝。
　　蔺域非被逗笑了，握住他的左手拉过来，道，“怎么哭成这样，宝宝？”
　　言玉被叫得耳朵忍不住红了，察觉到指间的异状，低头去看，在看到那枚戒指时，整人个都惊呆愣住了，无措地看向蔺域非。
　　蔺域非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原本应该在更正式的场合，但他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氛围了，他握着言玉的手掌，认真低沉道：“宝宝，你愿意和我组成家庭，永远不再离开，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言玉还能说什么呢？他哭得不能自已，被蔺域非抚去眼泪后，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
　　“我愿意。”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