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妖王他强取豪夺 作者:哈哈嘿嘿   占有欲强暴躁攻×敢爱敢恨哄人受   陶疏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鬼,想要忘掉前尘重新投胎做人。但是奈何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愿,不仅私自把他的魂魄拉了回来,还要和他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   这个人脾气暴躁,性格恶劣,居然还想要伪装陶疏的暗恋对象诱惑他!陶疏才不会轻易上当呢,他才不想回魂面对这糟心的前尘。   什么,这个人是妖王?什么,这个人喜欢他很久了?什么,这个人是沈梓锡!   *   陶疏好像忘记了很多事,但是他记得有一个人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那个人给他桃酥吃,守着他,护着他,宠着他,将他一次一次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他们一起执行任务,一起蹲过山洞,一起看过初雪……   哦,既然这样,那凭什么要去当别人的替身自虐,当然是抓住机会和那个人好好在一起啦。   1、 本文拥有错爱、替身等狗血桥段,受初恋不是攻,所以请大家认准正牌攻。   2、 作者有时脑子会短路,请各位读者老爷见谅   3、 本文回忆内容较多,不喜勿戳   4、 依旧会HE的啦,放心放心~ 第一章 现世·叫魂   ===========================   十五年前的子叶村,也是像今夜一样冷清到可怕。到处都被鲜血染红了,数百的尸体堆积,腐烂的味道让人感到恶心。   陶疏记得自己死的时候周围是有很多人的,但是现在只有乌鸦的叫声分外清晰。   不过,马上连那令人厌恶的乌鸦声也将听不见了。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不,他也不会剩下,马上要死了。   陶疏突然觉得无趣,眼皮有些沉重,但他还是挣扎着看向树林上方的天空。脖颈上的长口子不断涌出鲜血,好像并不是特别痛。   记忆零星的在他眼前走了一遍,原来这就是他由欺骗和利用组成的一生,倒也不算特别无聊,至少他把该做的事做完了,但是对于那个人来说,好像亏欠了他太多。算了吧,如果有下一世,再好好偿还他。不过到底有没有下一世,谁又知道呢。   脑子里渐渐迷迷糊糊了起来,陶疏最后的记忆停在了十五年的那个夜晚,他在死人堆里被刨了出来。   他从死亡的深渊里睁开眼,恍然间第一个对上的就是少年的眼眸,背对着月光,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少年望向他的目光仿佛有实质一样,分外地沉重,像是在透过他看着什么,随后却满是厌恶地用术法把他给刨了出来。   在那个满是尸臭的臭水沟旁,少年喂了他一块桃酥吊命。就因为这块桃酥,陶疏想要活着。   于是相比较来说,少年略微恶劣的态度其实倒显得并没有多重要了。毕竟少年救了他一条命,少年的所有行为在陶疏心里都得到了美化。   后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陶疏有点记不清了。   哦,好像是他以为救他的是简潮,然后就那样像是被算计好了一样喜欢上了简潮,心甘情愿地为他杀了很多人,助他登上了仙宗掌门这一宝座。   这么多年,他一直生活在阴暗之中,连简潮门下一个普通弟子的身份都没有得到。不过也是,如果不是这张脸和简潮心里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他怕是连被简潮留下的机会也没有。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算是自作自受。   想到这儿,陶疏以为至少自己会不甘、会愤怒,但实际上,他只是觉得关于简潮的这一切都不是特别重要了,那他到底强撑着不肯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明明四周都只有尸体那让人恶心的气息,但是莫名地,陶疏感觉自己闻到了桃酥的味道。   陶疏,桃酥,简潮其实并不喜欢吃桃酥,反倒是简潮的徒弟沈梓锡身上总是带着桃酥,但并没有怎么见他吃过,只是对着桃酥发神。   不过,沈梓锡这个人脾气一点都不好,见到他也只会冷嘲热讽。这个傻子还常常惹他生气,最后还要他自己去把人给哄好……真的十分让人讨厌。   他已经快要维持不了最后的意识啦。   茫茫间,仿佛看见这片土地落了雪,白白的一片。好像以前也和谁一起看过这样的雪,是谁呢?那个人的身影模糊,陶疏记不得了。   没有了最后一丝活下去的欲望,陶疏十分从容地阖上了眼。   乌鸦不详地叫了几声,随后乱飞成一片。   ***   “陶疏,陶疏!”   陶疏端着孟婆汤的手一抖,碗打碎了,里面的汤撒了一地。   孟婆满是皱纹的脸上丝毫不见任何变化,这种事她早已见过多次了。于是又给陶疏打了一碗汤:“万事已成往事,不必再挂念了,速速离去吧。”   陶疏盯着绿的冒泡的孟婆汤看了许久,半晌,勉强扬起一个笑容:“婆婆,这真的能喝吗?”   孟婆睁大了眼睛,这是在怀疑她的技术:“这每日成千上万的鬼都喝这个,你金贵着,喝不成?”   倒也不是喝不成,比这个更奇怪的他都喝过。陶疏记得那是沈梓锡闲着没事干做吃的,非逼着让他试水来着。   瓷碗刚刚碰到下唇,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人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嘶吼,凄厉的可怕:“陶疏,陶疏,你回来!”   魂魄像是受到什么拉扯一样,瓷碗又落到地上摔碎了。   转眼间,陶疏漂浮在身死的那片山林上空,心里正感觉莫名其妙,就听见有人还在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叫他:“陶疏,陶疏!”   明明声音算不得大,但是陶疏总觉得像是有人冲着他的耳朵在喊一样。   魂魄失去了控制,那种被什么拉扯的感觉又来了,陶疏终于落到了那个人旁边。   陶疏现在是魂魄状态,那个人看不见他,于是陶疏就浮在他旁边盯着他。   那个人有一双好看的手,却被鲜血染红了,没有任何犹豫伸进被冰冷的雪盖着的尸堆里,匆忙地扒着一具具尸体。陶疏看着都觉得疼。   雪越来越大,全部落到了那个人身上,估计衣服都湿了吧。四周诡异的可怕,那个人也不嫌瘆得慌。   快死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现在死了陶疏反而害怕起这样的环境来。   陶疏看着那个人刨完了一堆尸体又换了另一堆继续刨着,独自沉思。   谁啊,对他怨恨这么深,就算死了也不放过他,不仅来刨坟,还把他的魂魄也从地府给叫了回来。不过,就算这样,也没必要亲自动手吧,用术法不就可以了吗?   后来,总归还是在另外的尸堆旁被那个人找到了陶疏的尸体。就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那个人浑身都在颤抖,紧紧抱在怀里不松手。   陶疏皱了皱眉,他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死了。他把头凑过去看了眼自己的尸体,原本清秀的面容早就毁的不成样子了。特别是脖颈上那一条触目惊醒的划痕,黑色的血干了凝固在上面。而身体像是被打了筛子一样坑坑洼洼的,左手臂空空如也,浑身都是尸体的腐烂味。   就这样也还抱的下去,所以应该不恨他,那这究竟是哪一位被他骗了感情的如此长情,赶来给他收尸?   那个人抱了一会儿,然后赶紧掏出一块发着蓝光的玉塞进到尸体的衣服内。陶疏感觉自己的魂魄被拉扯着要进那个躯壳里,可是他自己不愿意进去,他就想回去把孟婆汤喝了,走个干净。   于是在那个人看不见的地方,陶疏死撑着坚定自己的意志不肯屈服,面目表情有些扭曲。   那个人等了一会儿,突然暴躁了起来,抓着尸体的肩膀问道:“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陶疏觉得自己的脸上仿佛也有了一些触感,他以为是那个人的眼泪,但是血腥的味道陶疏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是血。   “这里孤魂野鬼这么多,你最害怕鬼了,我带你离开这儿。”冷静了一小会儿,那个人用满是污迹的手一抹脸,就准备抱着他的尸体离开。   可惜那个人力气似乎特别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雪里一动不动呆了太久冻僵了的原因,刚抱着他站起来就又摔了回去,却把他的尸体死死抱住不肯撒手。   地面全是乱糟糟的残骸和血。陶疏怕鬼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他以为这个人会是简潮,毕竟身影什么的都很像,但不会是他的。应该也不会是沈梓锡,沈梓锡有洁癖,而且应该还巴不得他快点死了干净,断不会为他做到这一步。   和他牵扯最多的两个人都不是,那会是谁?   【作者有话说:更新时间是每天的23点啊~】 第二章 现世·絮叨   ===========================   陶疏看不清那个人的脸,甚至连他的声音到了耳边都是模模糊糊的,根本听不出声线。   那个人在地上躺了很久,半天爬不起来。陶疏能够感受到因为那块玉,身体对他魂魄的吸引力越来越强了。   也许不仅仅是对他的魂魄,陶疏发现身边聚拢的鬼魂似乎越来越多了。   即使陶疏自己不愿意进身体里去待着,但也并不想要自己的尸体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占据。而且他和简潮、沈梓锡等人之间的关系牵扯众多,他怕若是别人借助自己的身体复活了会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不过后来陶疏就发现自己貌似确实想的有点多了,有很多灵魂被吸引过来不错,却无法进入那具尸体。   陶疏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身体还会变成香馍馍。哦,不对,他的身体好像一直都是香馍馍来着。   陶疏看着身边这些靠过来的长的千奇百怪的魂魄,最终认怂了,离自己的尸体更近了一些。   那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他背在了身上。陶疏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种时候,那个人倒是一言不发了,只管走自己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法力,能不能看见他的周围到底聚集了多少眼冒绿光的鬼魂。   好不容易走出了山林,那边早就有一辆马车等着接应。马车外面没有挂灯,在黑夜中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陶疏留意看了一下,只是很普通的马车,并没有哪一家的标识。也许是这个人故意的,为的就是不被人认出来   已经出来山林了,陶疏也就没有打算继续跟着,他得找法子回地府去。   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离尸体十步远!眼见着马车就要走了,陶疏一咬牙趁着最后的时机也上了马车。   马车虽小,却十分干净整洁。那个人可能也是冷着了,披上了车里的狐裘,但同时也把陶疏的尸体一起包在了狐裘里,盯着他的尸体看。   陶疏心里五味杂陈,十分想告诉他一句大可不必如此。   马车里点了小灯,灯光下,他那张被毁的不成样子的脸更加……惨不忍睹。   满是刀伤,血肉外翻,根本就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就这样也还能把他找出来,怕不是他死的时候这个人也在现场。   而在灯光下,陶疏也终于发现了那个人满身都是血。血迹还是湿的,淌下渗进马车的地板里,留下深褐色的痕迹。而雪白的狐裘,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染红了。   陶疏蹲在那个人面前,想要仔细看看他的脸试图找回一点自己缺失的记忆。但即使是在灯光下,也依旧看不清对方的模样,怕是他故意施了咒术模糊了面容。   陶疏皱眉,他脑子里记忆很乱,串不起完整的时间线。   “陶疏,抱歉,那只手找不到了,我会给你一只更好的。”那个人握住尸体满是血痂的右臂,看着他的脸。   陶疏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诡异的可怕,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可不记得自己活着的时候谁还对他这么深情过。   陶疏是第一次当鬼魂,也不知道其他鬼会不会觉得疲惫,反正他是累着了,于是干脆坐在角落里闭着眼休息。伴着那个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慢慢地居然睡着了。   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陶疏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他又梦到了十五年前子叶村的那一晚了。   他叹了口气,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尸体,却发现那个刨他尸体的人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尸体靠着马车闭着眼一动不动,连呼吸似乎也薄弱了几分。   外面的天还没有亮,甚至陶疏觉得黑的更加昏沉了。马车里十分安静,血腥气和腐烂的味道浓郁。除了从山林里带出来的,更多的,是那个人身上的血味,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陶疏并不在意他从哪里搞了这么一身血污,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依稀闪过了几张脸,但是和这个人都对不上号。   算了,陶疏觉得脑袋疼,还是先把那块蓝色的玉毁了,这样说不定他就能够返回地府了。   让一切回归原来的轨迹,这对他们所有人都好。不管这个人在他活着的时候对他有什么想法,陶疏只能对他说一句抱歉,他已经死了。   陶疏伸出手,马车内的灯火因为能量的波动而忽明忽暗,那个人明显神经绷得很紧,一点一滴的小动静都能够让他惊醒过来。   陶疏的指甲变黑变长,他清楚地看见了那个人将那块玉放在了哪里,只要毁掉……   指甲伸向自己心口,还没有挖进去,就听见耳边惊呼一声“陶疏”,陶疏吓了一跳缩回手,以为对方发现自己了。   结果那个人只是到处看了看,然后对着另外另一边坚定地说:“我知道你在这儿,我能感觉到你,你别想躲着我!”   陶疏:“……”我在这边呐。   “陶疏……”那个人话还没有说完,有人掀开车帘吼道:“王,那些人追上来了怎么办?”   “麻烦。”那个人心情特别不爽地放下陶疏的身体。   睡了一会儿,陶疏感觉那个人好像恢复了不少力气,至少没有山林里那样羸弱了,否则就不会觉得不放心又给他的尸体下了层禁制。哦,原来这个人是会法术的啊。   下了禁制后,这个人也并没有马上离开,陶疏下意识觉得他应该会对着他的尸体怒吼些什么的,结果那个人只是憋了又憋,然后故意柔和了语气,毫无威胁力地说道:“别想跑。”就越出了马车。   马车依然在荒无人烟的山林中奔跑着,身后的杀戮和血腥渐渐远去。陶疏往车帘外看了看,依旧是飘着雪的山林,黑的不像话。   陶疏怕黑,怕鬼,怕丑,沈梓锡曾经狠狠嫌弃过他,说他像个女人一样。   沈梓锡和这个人……他脑子里滑过一个影子又立刻被自己打消了。然后突然灵光一闪,眼前的身影和十五年前救他的那个人的身影重叠,但是脑子里的记忆混成了一团,陶疏觉得头痛。 第三章 现世·桃酥   ===========================   那个人给他的尸体下了禁制,陶疏没有办法再动手取玉了,只能干巴巴地在原地蹲着。   他听见外面的车夫称呼那个人为“王”,什么“王”,大王,王爷?应该是姓王吧,或者风太大,他没听清。也有可能其实说的是“汪”呢,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之类的……   没等陶疏的思维自由发散太久,马车不平稳地晃荡了一阵,陶疏稳住自己的魂魄不被甩飞出去,然后就见自己的尸体摇摆了两下对着自己以脸朝地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陶疏:“……”   “那些人处理完了。”外面传来了车夫的声音。   “呵,一群小喽啰,简潮……”那个人突然收了口。陶疏知道那个人不想要自己听到这些消息,但是和简潮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掀开车帘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也不说话又把陶疏抱在了怀里。陶疏觉得那个人心情不好,不过他更关心的是简潮的事。   “你对简潮总是格外的在意。”冷不丁那个人冒出一句,语气有些酸溜溜的。陶疏正等着他的下文,他却闭上了嘴。这次是真的昏过去了。   混蛋,好歹把他身体的禁制给取消了吧。   马车空间内的血腥味更重了,浓郁的陶疏想要打人。   所以最后陶疏无聊的在车里呆了一夜,仔仔细细地试图理一理自己的记忆。   还真让他又想起了一部分事情和人,但是都完全没有办法和这个人匹配,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或者是存在于陶疏没有想起来的那部分人当中。   终于过了很久那个人又醒了,又开始像个疯子一样对尸体絮絮叨叨说话。无外乎就是什么自己想都别想摆脱他,就算到了地域十八层也会把他抢回来啊,说自己没有良心等等之类的。   而陶疏也有够无聊的,就飘在他的旁边一手撑着脸,盯着尸体听他说话。   陶疏:“……”不过反正他是确定了一件事,自己就是欠了人家的情债呗。   啧啧啧,怎么还有这么纯情的一个人,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外面突然传来了吆喝声,这是到了集市了?陶疏心里想着,那个人却喊了一声:“停车!”   “怎么了,公子?”这时,外面的人改变了对他的称呼。   “我去买桃酥。”   陶疏心里受到了触动,他爱吃桃酥这件事并不是一个秘密。他以前生活在子叶村,村子以桃酥为特产的,他母亲也爱吃,他也爱吃。   当初他还深受仙宗的那些达官贵人宠爱时,天天有各种各样的桃酥呈递到他的面前。后来忘了怎么回事了,他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头。陶疏觉得,应该也就不过是这些人觉得自己身份尊贵,没想到最后竟然被他这样一个人戏耍了心里憋屈吧。   其实倒不是陶疏戏弄他们,若是真要算账,应该去找简潮的,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简潮指使他干的。   陶疏估计驾马车的人应该也挺无语的:“属下去买。”   “他爱吃的那一种是最普通的,上面洒了芝麻的。”   买了桃酥后他们又驾了一会儿马车到了城郊的一座别院里,那个人抱着他惨不忍睹的尸体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进去了。   旁边驾马车的人陶疏倒是看得清楚,普普通通的老实长相,脸上还有一些雀斑。   进到别院后,迎接的又是另外一个人。长相也看得清,小眼睛,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最特别的是他的双瞳,诡异诱人。他的眼睛四处转了转,陶疏感觉他貌似看到了自己,吓得动也不敢动。   “子虚,快看看!”那个人一脚踹开房门,将陶疏自己都嫌弃的尸体直接小心地放在了床上。   名为子虚的,也就是那个来迎接他们的双瞳人眯着眼睛,咧开闪着寒光的一口白牙,对着他的尸体道:“不错不错。”   子虚伸出手,又黑又细的指甲轻松划开了陶疏手上的皮肉。已经死了一晚上,早就流不出什么血了。   “什么不错?”那个人很没有耐心,语气有些暴躁。   “公子忘了属下说的话了吗?哈哈哈。”子虚又意犹未尽地摆着陶疏尸体的脸看了看,“哎呦,死的真不错,这个身体要不成了。”   陶疏觉得那个人应该下一秒就要动怒了,结果他却只是忍了又忍:“不行,能补救吗?我已经尽全力早去了。”   “当然可以啦!不过代价肯定会更大一些。”子虚眼里闪出不明的精光,“七天!七天,我给你一个完好无损的身体。”子虚的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打开了一点,目光却是瞄向陶疏站着的方向。   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陶疏打了一个冷颤。   “可是,他的魂魄怕是等不了七天,咱们也瞒不了七天,地府的人不久就会找来的,得先给他找另外一具身体。”   “我会安排的。”那个人目光深沉地看着陶疏的尸体,“他向来爱美,脸一定给他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说完后那个人就走了,陶疏猜想他应该要去给自己找新身体了,想追上去,可是走了十步也就走不动了。   “你离不开十步的,相信我,待在自己尸身旁会舒服很多。”子虚阴森森道。   “你果然看得见我!”陶疏毫无意外地直视着子虚,“那你就应该告诉那个人,我一点都不想回来,放我回地府,这对他和我都好。”   “不,不好。”子虚摇了摇头,“对他不好。”双瞳泛着阴冷的光,只是笑而不语,看起来十分欠打。至少陶疏是这样想的,但是他打不到他,只能在一旁生闷气。   “你为什么不跟他说你看得见我?”陶疏倒是适应的很快,看着子虚对他的尸体动手动脚,抽了抽嘴角,最后无法再看下去,寻了块地坐着看向窗外。   “呵呵呵,他自然是知道你在旁边的啦,否则那个东西在你身上发挥的什么作用?”   “那块蓝色的玉!”陶疏反应过来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子虚不说话了,开始往一旁的浴桶里倒各种各样的东西。陶疏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不知道说什么,他越看,越觉得这个人有大病。   陶疏想了许多种逃脱的方法,可是最后都被他自己否认了。   他认为最有可行性的就是自己不进入那个人给他新找的身体里,但是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个人能够跟个疯子一样从地府把他的魂魄叫回来,区区一个借尸还魂难道还做不成吗?   但是他,真的已经受够了,现在是连死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第四章 现世·入壳   ===========================   那个人是直到夜晚才带着一身的寒意回来的,跟在他身后的乌有肩上还扛了一具尸体。   子虚从楼梯上下来,看着被扔在地上的尸体,走过去戳了戳,裂开嘴笑道:“啧啧啧,这具身体可真漂亮。”   “哼。”那个人冷哼了一声,听起来十分不屑,“陶疏可比他好看多了。”   “得了吧,公子。”乌有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具符合要求刚死不久,而你又看得上眼的。这可是邻城的花魁啊!”   陶疏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瞎说,这明明比他好看了好几倍好吗?   陶疏一直都很喜欢这种妖娆而具有侵略性的美人,但是他自己偏偏生了一张清丽恬静的面容,这种样貌是修仙者最为喜欢的。另外简潮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和陶疏喜欢的样子相差甚远,但陶疏偏偏就喜欢这样的简潮。   所以说,喜欢这个东西,是十分玄妙的。   不过有一说一,在陶疏心里顶好看的就是沈梓锡了。虽然沈梓锡一半的脸刻满了黑漆漆的符文,可是另一半脸倒是出奇的符合他的审美,就连有时候扬起嘴角讽刺他也带着股勾魂摄魄的味儿在里面。   那个人只轻飘飘的看了所谓的花魁一眼,然后径直走到了陶疏尸体面前:“他怎么样?”   子虚双瞳闪着诡异的光:“有公子的东西护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只等着公子给他清洗了身体后,属下就可以开始进行修复了。”   那个人别别扭扭拧开头,眼睛十分诚实地却往陶疏尸体上瞄。不过这一切陶疏是看不见的了,所有人他都可以看的很清楚,唯独那个人的脸一团模糊。   “公子,若是想要他复活,付出的代价可别忘了。”子虚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双瞳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人,“还有公子答应我的。”   那个人周身的气息肉眼可见地冷了下去,在场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连乌有也耷拉着脸。   陶疏静静地漂浮在空中叹了口气,他们说的话他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但唯一明白的就是复活他并没有那么容易。   最后乌有扯着嗓子吼道:“我觉得这不公平!”   “没有什么公不公平的。”那个人尽量以平淡的口气说道,“我只想他活。”随后便就带着陶疏的尸体离开了。   陶疏怔在了原地,说不感动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何必呢?陶疏的魂魄不由自主跟着尸体飞去,一脸的怅然,回头的时候正好和子虚似笑非笑的眼对上了。   子虚裂开嘴,对他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尖牙,虽是笑脸,但是却给人不好的预感。   浴池奢侈非凡,两壁的玉石都被打磨的非常光滑,墙上镶嵌着夜明珠,要有多奢华就有多奢华。   陶疏跟着那个人进了浴池,也是愣了一下,随后脑子反应过来:等等,这个节奏是要……不是吧!   下一秒,他的心简直要跳出来,在一旁围观了那个人亲自把他的尸体拔了个干净。除去了遮挡的东西,尸体上坑坑洼洼的剑洞还有其他的伤口更加明显了,全身没有多少完好的皮肤。   那个人呆呆地盯着陶疏的尸体,随后陶疏看到那个人的手指触上了他的右肩。在那里,是已经好了的烫伤。陶疏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了,但意外地让他产生了触动。   那个人深呼吸了一次,脱掉了他的外袍,抱着陶疏进入了池内,本来白净的池子瞬间被他们俩身上的各种污垢搅得浑浊不堪。   陶疏就蹲在池子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仔细地给自己擦理身子,心里突然有些难受,他也说不上来原因。   “陶疏,你死的时候……你明明那么怕痛……”那个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所以你才不想回来吗?不要怕,他们欠你的,我都给你讨回来。”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说完后那个人心疼地把陶疏狠命搂在怀里,又害怕把陶疏本就破败不堪的身体弄的更坏了,动作又变得小心翼翼。   洗好了之后,那个人抱着陶疏的尸体回去了原来的房间。一路上,他不像在马车上那样多言了。   比起自己,陶疏更在意的其实是那个人身上的伤,刚刚清洗的时候他都看见了,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房间的床已经焕然一新了,变得干干净净。床上放着花魁的尸体,性感的喉结,长密的睫毛,光就躺在那儿,就像是一副浑然天成的绝世佳作。   “公子,陶疏公子确实看得出来好看的啊!”乌有夸奖道。   实际上,陶疏的脸虽然被洗干净了,但是上面的伤口皮肉外翻,陶疏自己都没看出哪里好看了。   子虚双瞳一闪,直勾勾地盯着陶疏的尸体,有些疯狂。   那个人把陶疏的身体珍重地抱着,甚至往怀里又带了一些:“正常点。”   “嗯哼,放这儿吧。”子虚说道,又往旁边的桶里加了些东西,水发出奇怪的味道,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子虚用指甲进去试了试,对那个人点点头。   陶疏明显感到了那个人的嫌弃,但最终也还是乖乖地把他放进了桶里。   “公子,外面阵法已经画好了。只是我们这边的动静应该会把好不容易引开的仙宗的人又召回来,而且地府那边……”   “来就来,我怕他们不成?”那个人说着,又看了陶疏一眼,勾了勾手指将那块蓝色的玉石收回手里。   陶疏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   “别害怕,呵呵呵。”子虚用指甲试着戳了戳陶疏的灵魂,“你不会消失的。”   下一秒,陶疏的灵魂就出现在了阵法上空,无法离开却又无法降落,这种失重的感觉让陶疏一阵眩晕。   现在是唯一逃跑的机会!立刻回地府,这一辈子已经过完了,剩下的事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陶疏心里这样想着,可是他的魂魄根本由不得他控制。   子虚闭上了一只眼单手撑在地上,闭着的眼中流出血水:“公子啊,说一些话吧,他不想留下来,灵体马上连成型都要做不到了。”   那个人立刻吼道:“陶疏,你不恨简潮吗,你不想见他吗?只要你回来,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公子!”乌有着急地唤道。   那个人却不顾乌有的阻拦,将蓝色的玉石扔进阵法当中,立刻吐出一口血来,硬撑着站立。   起死回生本就逆天,巨大的金色光辉想要冲出这一个院子,却被事先设好的结界压制着隐藏气息。   越来越多的劫云铺在这个小城的上空,结界已经要支撑不住了。   “公子,他根本就不想回来,我快要支撑不住了!”子虚闭着的眼睛流出越来越多的血水,他却只是毫不在意用手一抹。   朦胧中传来那个人几乎要崩溃的声音:“陶疏,你醒过来,我给你买桃酥好不好?陶疏!”巨大的闪电劈了下来,虽然一不小心劈歪了,但也算是给他们的一个警告。   “陶疏,你若是不回来。”那个人沉了声,“我就杀了简潮。”   “你当初那么恨他,都舍不得杀了他,想必现在也是不忍心的吧。”那个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仅是他,还有林山海、封柳,那些和你有关系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公子。”子虚叹了口气。全乱套了,跟他写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嘛。他本来是想着,要对灵魂温柔一些,所以结合实际给公子写了一些让陶疏觉得人间值得的话,怎么到了公子口中就变成这样了?   陶疏心里一惊,眼前的世界似乎突然清晰了起来,他快要看清那个人的脸了,但就这一愣神的瞬间,他的抵抗化为了乌有。   突然,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透明的白色,他的世界只剩下了那一具花魁的尸体,蓝色的玉石散发出光辉,慢慢进入了身体内,而陶疏则像是被牵扯了一样落入了身体中。   那个石头上刻了字,是他的生辰八字。   恍然间,他又听见了那个人撕心裂肺的在叫他:“陶疏!” 第五章 往事·初见   ===========================   黑压压的夜色,压得人喘不过气。周边都是尸体的血腥味,血水顺着弧度流到了阴沟里。   身着仙宗服装的弟子们一个一个排查着尸体,看还有没有侥幸活着的人。   “哎,听说这个村子是被妖族灭了的,妖族好好的进攻这么一个破烂村子干什么?”   “这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这是上层的事情,咱们就别管了,听吩咐就成。”   ……   两个人的谈话声渐渐远去,陶疏想要发出声音呼救,但是他的嗓子因为太久没有受到水的滋润,早已干哑的不像话了。   身上压着的废墟和母亲已经冰凉的身体让小小的陶疏抽泣,若不是母亲将他护在了身下,恐怕他也撑不到现在。   不甘心,不想死……夜晚的温度太低了,陶疏的身体都被冻僵了,他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扒拉开废墟,虚弱的月光照了进来,陶疏勉强睁开了眼睛。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记得那个人仿佛发着光,一轮圆月在他的身后绽放。   求生的欲望占据了所有,陶疏拼命艰难地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力气,只能发出一两声类似于锯树一样难听的声音。   “原来真的还有人活着。”那个人施法毫不费力就移开了陶疏身上压着的东西,自然还有为他支出一片生存的狭小天地死去了的母亲。   陶疏张开嘴,嘴唇蠕动着却再也发不出一声声音,满是灰尘伤疤的脸粘着泪糊成了一团。   他的手臂微微向上,手指关节没有了灵活性,母亲的衣角在他的指尖滑过,他抓不住。悲伤像潮水一样,在这一片月色荡漾的废墟中,淹没了他。   “喂,还能活吗?”那个人这样问他。   陶疏的意识朦朦胧胧的,只觉得冷。身冷,心里更冷。   他听见那个发着光的人又说了些什么,甚至俯下身来看他,然后又离远了一些。紧接着嘴里被十分粗暴地塞进了个什么东西,很熟悉的味道,是桃酥。   醇香,像是生命的味道。是母亲做的桃酥的味道,是这个村子的味道,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望着已经晕过去了的小崽子,沈梓锡内心极度暴躁,这个小孩实在是太脏了,他往自己嘴里塞了块桃酥,蹲在隔了一步的距离看着他。随后意识到刚刚自己还用这只手给人家喂了块桃酥,气的他随手就把桃酥给扔了,还呸了几声。   这一片的地方桃酥都是特产,这一包也不过是他随手买来的。   “喂,小家伙,你再不醒过来,就把你扔这喂狼。”沈梓锡试探性地威胁了几句,见依旧没有回应,逐渐没了耐心。若不是见他母亲护着他勉强给他留了一口活气,他才懒得多管闲事。   那个女人……沈梓锡看着刚刚被他挪开的陶疏的母亲,有些不解和郁闷。他不相信真的会有人蠢到牺牲自己救别人。   这次子叶村遇害,沈梓锡本来没有接收到命令要来,但是既然简潮都出动了,那子叶村的遇害肯定不简单。他才不会和仙宗的那群人一样,傻到以为简潮真是个什么单纯良善之辈。   沈梓锡站起来,他没有闲工夫再管这个小孩了,他得跟上简潮,看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先前赏给他一块陶疏,算是自己突然脑子抽了,善心大发。   少年背对着月光,个子还没有拔尖,却也已经身形修长。目光中没有半分仁慈的神色,转身就要走了,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面总是回想着陶疏刚刚想要抓住母亲的画面。   沈梓锡心情暴躁地踢出一块碎石块,回头恶狠狠地看了陶疏一眼,滑下了废墟。没走几步,人声喧闹了起来。是搜查已经进行到结尾,大家集合准备回去了。   “喂,你。”沈梓锡随意指了个弟子,那弟子看了看说话的人,然后就把头低了下去,闷闷道:“师兄。”找他肯定没有好事。   “这边我已经看过了,你去那边找找。”   “梓锡。”温润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却让沈梓锡面色一暗,随后装出乖巧的模样转身看着说话的人。   “师尊。”沈梓锡笑笑,一副无害模样,但是在这样的氛围里,显得十分诡异。   “可有什么发现?”简潮一身白衣,面目恍若这月色一般素雅清灵,好一派仙人之姿。   “没有。”   “嗯。”简潮淡淡回应道,“大家小心些,这都是命数,能救一个便是一个吧。”眼里满是无奈和忧愁。   沈梓锡暗讽一句:装的可真像。随后觉得眼不见为净,去了另外一边。   他的耳朵素来灵敏,当然听得到那些弟子对他不屑地议论。   “若不是拜了二仙君为师,他不就是个山野里的小杂种,谁瞧得上他。”   “算了算了,别说了,我去那边再看看。”   “长成那样也好意思出来。”   ……   沈梓锡嘴角露出一抹危险的笑容,迎着月光,他的一半脸纯净如少年,透着丝丝少年人独有的狡黠和活力,而另一半脸连至肩头,却被黑乎乎的咒文压着。   陶疏能够模模糊糊地听到他们的对话,只是声音很不真实,他想要大声呼喊“我还活着,救救我”,但是他什么也说不出。他连举起手,哪怕发出一点小小的声响也做不到。   温度越来越低了,陶疏觉得这冷好像浸到了心肺里、骨头里,一丝缝隙都不给他留,生理性地眼泪溢出眼眶。对于一个才五岁的孩子来说,这种生命一点一点静静失去的感觉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四周没有人了,没有人会来救他。连刚刚那个给他喂桃酥的仙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死了?”恍然间,仿佛有人拍了拍他的脸,声音嫌弃的不得了。   沈梓锡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病,才会回了仙宗后又主动向简潮领任务回来。他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有明显趋向的行为,要是惹得简潮怀疑了,这些年所做的所有努力都要白费。 第六章 往事·羁绊   ===========================   四周都是尸体和血浆,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孩,沈梓锡想起自己刚刚还隔着衣服拍了他的脸,心里一阵恶寒。   只是不等沈梓锡纠结太久,他感受到了其他灵力的波动,有很多人奔着子叶村而来。他看了眼还昏迷着的陶疏,想了想,还是隔着衣袖提起陶疏的领子将他藏在了树上,自己也躲在暗处看着那些来的人。   陶疏身形小,不会被发现。而沈梓锡是简潮专门培养出来的杀手,隐匿的功夫一绝。   那些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行动诡异,到了子叶村后开始一个个地翻找尸体,紧接着将尸体开始拖动摆放。   简潮这次给沈梓锡的任务就是监视子叶村有没有人返回,还真让他说对了。沈梓锡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这些人,恰好他在仙宗见过,这是仙宗暗中养的死士。   不知道子叶村倒底有什么秘密让简潮和仙宗这一个个的着迷至此,还有这子叶村突然被灭口一事……沈梓锡看了看树上挂着的小家伙,眯了眯眼。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沈梓锡身影一跃,那些人被惊动了探查,只是一群乌鸦罢了。   陶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父母,还有子叶村淳朴的村民。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充实而又自在。村子擅长做桃酥,陶疏喜欢桃酥,也喜欢自己的村子。但是突然间,狂风大作,黑云压顶,摧毁了一切……   “啊!”陶疏惊叫着,手臂在空中胡乱地摆动,像是要抓住什么。他张开眼,眼前却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陶疏的内心满是恐惧,挣扎着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生疼,陶疏眼睛里出现了泪水。娘和爹呢?陶疏的头有些痛,不管不顾地大声尖叫。他很害怕,特别害怕,有没有人……   “嚎什么?大老远都听到了。”沈梓锡不耐烦地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把一颗丹药递给他。   这小崽子居然没有动手来接,怎么,还给他脸了?   沈梓锡道:“喂,自己拿着吃了。”   陶疏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用手撑着想要从地上起来,但是试了好多次都不行,眼泪糊了一脸。   沈梓锡抱着手臂看了他一会儿,看到这小崽子慢慢没了力气,连哭都哭得跟要断气了一样。沈梓锡皱了皱眉,最后还是伸手去提他。   陶疏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一下子握住了沈梓锡的手,像是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整个身子都在打颤。   陶疏的手小,力气也小,更何况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即使用了最大的力气,也还是被沈梓锡立马挣开。   但是陶疏突然又整个抱住了沈梓锡的小腿:“仙人,你是仙人吗?”   是不是仙人不知道,但是沈梓锡觉得自己现在很想让他马上去见先人。   “你给我松开!”陶疏没有反应,沈梓锡憋了一肚子的火却还是忍着心里的不适把这小孩拎着领子放回了床上。   陶疏刚被放下,密密麻麻的恐惧包围了他。他带着哭腔大叫着,声音嘶哑难听,几乎下意识又要去抓这里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梓锡眼疾手快地后退一步,一根手指隔着袖子抵住了他的脑袋:“别叫,别动!”   脑门上传来的触感让陶疏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浑身颤抖着坐在床铺上。   这里是沈梓锡临时找的地方,一个荒废了的破烂房子,什么也没有。说是床铺,还不如说只是一块破板子,沈梓锡随便找了块破布给陶疏盖着当被子,散发着霉味。沈梓锡这才发现了陶疏的异常,在他眼前挥舞了两下手,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小瞎子。”   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敢情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他还就真的救了一个有瞎又聋的小废物!沈梓锡瞬间火大了起来,不仅不能给他提供有用的消息,还得他来照顾,他可没有简潮那么好的耐心还要慢慢地医治然后怎么怎么样,他可没有精神再在这里耗下去了。   没有再看陶疏一眼,沈梓锡决定了让他自生自灭。   陶疏吸吸鼻子,也猜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究竟有多狼狈。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喂他桃酥的那个仙人,但是他真的很害怕,他才见到了自己村子被屠的现象,现在又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他真的很害怕……所以才会下意识地信任这个他醒过来遇到的第一个人。   “仙人,仙人你还在吗?”陶疏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   四周很安静,就像是村子被屠杀的那个晚上一样安静。   陶疏眼里包着眼泪,嗫嚅着抽泣:“仙人,你还在吗?”没有人回答。   死亡的气息包围了陶疏,身上全是腐臭的味道,陶疏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够哭,又不敢哭的太大声,哭着哭着又晕了过去。   沈梓锡走了一半,突然越想越觉得不值得。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破房子门口了。   沈梓锡:“……”房子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或许是那个小废物自己走了。   沈梓锡想到这更气了,自己半点好处都没讨到,现在如果人又跑了……按理说,这自己救回来的没人要的小废物不管怎么样都是他的了,不能让别人捡了这个便宜。   沈梓锡推开门,发现原来是在床上睡着了,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   因为寒冷,小废物缩成了一团。沈梓锡隔着袖子晃了晃陶疏的身子,陶疏没有反应。   沈梓锡弯下腰,看着小孩脏兮兮的脸,嫌弃地撇了撇嘴。   其实想想,他也并不是特别关心小废物的死活,也不是特别想知道那个村子的事情。而且就算他真的要等这个小废物恢复,他也没有地方和太多下山的时间。更重要的是,如果小废物被简潮发现了,万一简潮得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这并不是沈梓锡想要的。小废物就是从那个村子出来的唯一一个活人,要不还是杀了吧,不能留下任何让简潮得出信息的机会。只要能够给简潮添堵,他就开心。   沈梓锡的手触碰到陶疏的皮肤,体温滚烫的有些不太正常。但是沈梓锡没有任何犹豫,手指捏紧了他的脖子。   “娘。”陶疏感觉到了疼痛和窒息,脏手去拉沈梓锡的手,力气很小,声音还带着哭腔,像是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小奶猫,“仙人……”   这么个小废物,果然还是杀了吧。可是毕竟自己刚才才救活的,不能白费。沈梓锡一阵纠结,最后怏怏地收回手,算了,等着他被简潮找到威胁到了自己的时候再杀吧。   那现在要怎么办?沈梓锡难得有些迷茫了,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处理。看样子小废物应该是发烧了,自己在妖界发烧的时候都是抗过去的,等他挨过去吧。   但是貌似凡人的体质很弱,这样能活下去吗? 第七章 往事·相处   ===========================   陶疏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要爆炸了,而身体一会儿轻飘飘的,好像飞上了天,一会儿又像是落在了水里,很沉,怎么也浮不上来。   沈梓锡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老人用帕子过了凉水给陶疏敷在额头上。最后沈梓锡还是害怕这个小废物撑不过去,带他去找了有经验的人。   子叶村本来就地方偏僻,隔着城里好大一段路程,并且去城里容易被仙宗发现,所以沈梓锡把陶疏带到了这里——一个临近子叶村的普通村庄。村子里的青壮年很多都因为子叶村被灭的缘故,拖家带口的走了,只留下了一部分根在这里的老年人。   沈梓锡看着陶疏的情况稍微好转了,对着老人道:“还需要什么,我下次带过来?”   “这孩子就是染了风寒而已。”老人有些唯唯诺诺。她亲眼看见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带着一个孩子从天而降,这一定是神仙,神仙显灵了!   “照顾好他。”沈梓锡往桌子上扔了一袋钱币和他一直带着的那一油纸口袋的桃酥,“如果有人来问,不管是谁,知道该怎么说吧。”   “知道,知道。”老奶奶道,“那如果是仙人来看他了呢,我们要怎么认出是您?”   沈梓锡想了想,简潮那么精明,不知道自己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藏多久:“到时候再说。”   日子就是这么过下来了,沈梓锡平时除了简潮秘密派给他的任务,还会接下仙宗的一些任务,目的就是可以来看看他养的小废物,顺便给他带点吃的喝的,免得饿死。还有就是医治陶疏的眼睛和耳朵,他可不想这小东西一辈子这么麻烦。   有一次沈梓锡给他带了串糖葫芦,陶疏高兴地抓住他的手,一直在说这个东西很好吃,他以前从来没吃过。   其实陶疏长得并不差劲,小小年纪就可以看出他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过于瘦弱了。沈梓锡看着小废物嘴边的梨涡,很甜很甜……他居然真的有闲心来养一个小废物。   ***   “仙人,我的眼睛可以看见一点点东西了!”陶疏今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虽然看得并不清晰,但这说明一切都在好转,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仙人分享这个喜悦。   “哦。”   沈梓锡嘴角刚带起一点笑,就听见陶疏接下来说:“仙人可以收我为徒吗?我想……”   “不能。”沈梓锡十分干脆地回答后才想起来陶疏听不见,于是把一块桃酥塞进了陶疏的嘴里,堵住了他的话,“你还真是怎么吃也吃不腻。”   陶疏软软地笑了,没有听到沈梓锡的回答,还以为这件事有希望。他现在熟悉了这个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有时间会和老人一起去外面走走。他很喜欢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暖融融的,驱散了寒气,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等他的眼睛和耳朵好了,他就跟着仙人,学一身本领,然后找到杀害村子的仇人,替父母和村民报仇。   “那仙人现在可以带我回村子看看吗?”   “等你眼睛好了再说,看都看不见你去看什么?”沈梓锡对着老人道,让她把他的回答慢慢写给陶疏。反正不着急,等小傻子彻底被治好了,再问他村子的问题。总的来说,恢复的倒还是挺不错的,至少没有恶化的现象。   因为陶疏的特殊情况,幸亏这个老人的老伴以前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她也跟着识了一些字,恰好陶疏父亲也教过他字,所以这两年他们都是采用这种方式来交流的。   陶疏感受到老人在自己手中划的字,问:“仙人答应了等我眼睛好了就带我去吗?”   他的手掌被握成拳,是“对”的意思。   “仙人还在吗?”   手中被画了个“×”,表示“不在。”   陶疏微微有些失望,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个仙人就是那天晚上喂自己桃酥的人。仙人来很少来这里找他,但是每次都会给他带桃酥的,仙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等他眼睛恢复了,他就可以看见仙人了。仙人对他这么好,父亲和母亲总是教导他要知恩图报,他该怎么报答仙人呢?   “仙人长什么样子啊?”陶疏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仙人,万一以后认错人了怎么办。   这倒是把老人家给为难住了,她也看不清,仙人每次来的时候面容都是模糊的。   “我也不知道,但听说都是超凡脱俗的。”老人如是告诉陶疏。   那仙人一定是很好看的,陶疏想道,脑海里已经幻想出了无数种仙人的模样了。   ***   “沈师兄,又来接任务啊?”   “嗯。”   “还是子叶村附近的任务吗?”   子叶村遇难的事虽已隔两年,但仙宗给的解释一直停留在调查的初始阶段,除了知道没有活口和被妖所灭外,没有其他任何的线索,成为了一桩悬案。   但是子叶村人死的时候怨气很重,吸引来了各种妖物,对周边的村落造成了很大的危害,于是到子叶村附近剿灭妖物的任务也变多了,沈梓锡参与也是合理的。   只是他身为仙宗二仙君的弟子,俸禄什么的都很充足,平时也特别忙,以前从来没有在这里碰到过他,只是最近来接任务的次数变多了。但是这些都不是他们这种低阶弟子该关心的,私底下偷偷议论便好。   “沈师兄,二仙君找您。”   沈梓锡握紧了手里的任务牌,眯了眯眼。简潮找他,绝对没有好事。   陶疏每天都会在院子里等沈梓锡,以往等上十多天,沈梓锡就会出现,但是这一次,等了将近两个月。   陶疏的身体依旧十分瘦弱,而且因为常常得不到所需的营养,身形比起同龄人显得更加瘦小。老人十分疼爱他,无奈这里实在是贫瘠到了一种地步。她没有孙子,女儿很早就离世了,她是把陶疏当成自己的亲孙子在养。   现在天黑的越来越早了,还听说附近有什么吃人的恶鬼出没,这子叶村附近村子的村民能搬的就搬,也就显得越发的凄凉。   老人看陶疏在外面坐了很久,就知道陶疏又在等那个所谓的仙人,给他披了件衣服:“好孩子,进屋里去等吧。”   “奶奶,我再坐一会儿,就进去了。”陶疏对她笑道,他的笑极其富有感染力,嘴边小小的梨涡,让人一看就心情愉悦。   话刚说完没多久,陶疏就感觉有手在自己的头顶使劲揉了揉,喜出望外:“仙人?” 第八章 往事·误认   ===========================   沈梓锡重重按了下他的头,陶疏抱住沈梓锡的腰身。   但是沈梓锡并不轻松,简潮已经发现了他的异常,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他究竟要不要杀了陶疏。不知道心里的那种感受是什么,反正沈梓锡下不了手。   小废物看着长大了一些,毕竟养了两年,再不给他一点成就感他就真的觉得不值得了,不过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种小废物会有人心甘情愿地给他赔命。   陶疏握着仙人的手,有些冰,但是并不会让他感到不舒服。沈梓锡觉得小废物的手热的很,烫的他很不舒服,是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沈梓锡的神情有些冷漠,不能再拖下去了,直觉告诉他这个小废物以后会给他带来隐患。   沈梓锡蹲在了陶疏身边,在陶疏手心里慢慢地写上了几个字。   “子叶村的秘密是什么?”   陶疏愣了愣,无神的眼睛看向沈梓锡,沈梓锡抿了抿唇,等着陶疏的回答。   陶疏的眼里的世界很模糊,他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沈梓锡穿着黑色的衣服,应该是在望着自己,陶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子啊。”声音越来越小。   沈梓锡起身,瞳孔紧缩,他感觉到了简潮的灵力,居然这么快追过来了。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这个老人和小废物。沈梓锡手指紧紧握在一起,他从来不会如此犹豫不决的,以前杀了那么多人,也没有手软过。   “梓锡。”简潮温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陶疏和老人都昏迷了过去。   沈梓锡接住陶疏绵软的身体,将一丝杀意种进了陶疏体内,如果他背叛了自己,那他就控制这丝杀意杀了他。反正对于自己来说,小废物始终不过是他为了获取子叶村信息的一个工具罢了,他不会留下把柄给简潮的。沈梓锡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师尊。”沈梓锡笑道,“师尊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看我的乖徒弟偷偷在做些什么。”简潮没有过多地停留,“走吧,回仙宗,听说这附近不安生。”   沈梓锡看着地上躺着的老人,皱了皱眉,而简潮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怎么,一个妖怪突然变得有人情了起来。”简潮笑了笑,长剑毫不拖沓刺入了老人的心脏,一击毙命。   简潮回过头看着沈梓锡,眉眼间带着些许淡漠:“梓锡,我教过你的,不要留下任何隐患,看来是我没有教好。”   沈梓锡咬紧了牙,笑了笑,左脸的咒印显得更加可怖:“谨遵师尊教诲。”脸上的咒印不断压制着他,全身的骨头像是被剜了一样疼,这只是简潮对他的一个小小的惩罚,比起平时,这连惩罚也算不上。沈梓锡知道,回了仙宗后简潮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不过都忍了这么多年了,见识了简潮的所有手段,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人类惧怕妖物,却又羡慕妖的强大和长生,于是驯化妖物为己用。不过,这一场力量和智慧的较量,最后谁主宰谁,还不一定。   陶疏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发昏,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见了东西。   他不敢置信,坐起来揉了揉发肿的眼睛,又再确认了一遍,确实看得见了。但是这里是哪里?他环视了周边一圈,他记得老人的房子布局不是这样的。   这里一切装饰从简,一眼就可以看到窗边的绿植开的正好。   身上的衣料柔软,是陶疏从来没有穿过的,陶疏一时有些无所适从,摆在地上的鞋子看起来似乎也价值不菲。陶疏不敢穿,光着脚跑到了门边推开门。   已经又是月色当头了,院子里有几颗古木,还有一个白衣的少年郎舞剑。   身若惊鸿,剑如游龙。天地灵气似乎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陶疏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少年的身影逐渐和脑海中仙人的形象重合,白衣在月色下似乎发着光。   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简潮收回手中剑,望向陶疏。   “昏睡了三天,终于醒了,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简潮走到他的身边,好看的让陶疏有些睁不开眼睛。陶疏扯着自己的衣角,遮遮捂捂地摇了摇头,肚子却响了一声。   简潮了然,露出难为的神色:“这么晚,怕是没什么吃的了。”   “没,没事,我不是特别饿。”陶疏红着脸,一双眼睛纯澈如同山间里的泉水,嘴唇苍白,身形瘦小,看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简潮盯着他的脸多看了几眼,看到他发红的耳朵和洁白的脖颈,漂亮的不像话。   “仙人,你是仙人对吗?”   简潮眸色深邃:“对,但你可以叫我简潮。”他的声音十分柔和,让陶疏的紧张缓解了不少,原来仙人不仅长得好看,连声音都是这么好听。   陶疏笑了笑,嘴边荡漾起小小的梨涡:“我叫陶疏,仙人你不生我的气了吗?那个照顾我的奶奶呢?”   真像啊,特别是那个梨涡。简潮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神,用手抵着下唇偏过头去掩饰自己的失常:“那个老人家你不必担心。”顿了顿,简潮反问道,“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因为……”陶疏搅着手指,“我们村子是很特殊,但是母亲说过不让我告诉外村人。”一提到“母亲”,陶疏眼圈就发红。   “仙人答应过我,带我回村子看看的。”   “好啊。”简潮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但是最近事务繁忙,估计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陶疏的眉眼间有些低落,他很想马上就回到子叶村,他想见到自己的父母和同村人。而且万一,万一有和他一样幸运的幸存者呢?他也许可以自己回去的,但是他又害怕这样做会惹仙人不快。   简潮仿佛会读心一般,摇了摇头:“抱歉,这么久了,只找到了你一个幸存者。”简潮眼中闪现出一丝精光,“子叶村附近最近多妖物出没,还是劳烦陶疏等我忙完后和你一起好吗?”   “陶疏”两个字从简潮嘴里说出来,说不出的悦耳。陶疏身高不够,只能够看到简潮握剑的手指修长白皙,月色下仿佛闪着盈盈的光,顿时就觉得脸烧的像火一样。   “对了,如果你能想到子叶村被妖族屠灭的一些原因线索,可以告诉我。”简潮眉目间皆是不忍的神色,“早些休息吧。”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九章 往事·不识   ===========================   陶疏意识到简潮要走,急忙扯住简潮的袖子,“求求仙人,教我仙术吧。”   “修炼是需要灵根的。”简潮不动声色从陶疏手中将袖子扯了出来,脸色的不悦转瞬即逝,“若是你想要入仙宗,明日我会向师尊说明。对了,你不是饿了吗?”   “仙人若是还有桃酥,给我一块就好了。”仙人居然还记得。   桃酥?简潮又将目光移到陶疏脸上,陶疏不敢看简潮,盯着自己的鞋尖。   真是干净,和他一样。简潮心里想道。   “桃酥没有,辟谷丹倒是可以给你,撑到明日就好,我会安排弟子给你送吃的。”沈梓锡居然会主动给他桃酥,简直是稀奇啊。   看着简潮卓然而去的身影,陶疏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从脚底传上来的寒气,跑回了房间。辟谷丹陶疏没吃,把这种仙宗十分普通的丹药当宝贝一样藏在了怀里。   想着自己的脚底应该很脏,陶疏不敢再上床了,就垂着脚裹着被子,枕着自己为父母村民报了仇的梦过了一夜。   ***   简潮回了寝殿后将被陶疏扯过的衣物毫不留情脱下来一把火烧了,火光中目光凌冽,丝毫没有半点柔情:“来了就别躲着。”果然,黑暗中出现了少年的身影,一半脸完美如璞玉,而另一半则被乌压压的咒文遮蔽着。   “梓锡,你老是这样挑战我的极限,很容易被我杀掉的。”简潮一挥袖点燃了所有的灯。   沈梓锡笑的十分乖巧:“师尊说笑了,弟子是按照师尊吩咐来找师尊加重封印的。”   沈梓锡原为妖族,因缘巧合之下被简潮捡了便宜下咒为简潮用。妖族崇尚自由,天生反骨,绝不会被人牵着走。   封印的过程极为痛苦,因为这是在封印沈梓锡的力量。沈梓锡将过多的情绪压在眼中,他的一半后背被简潮加重刻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梓锡呐,师尊是为了你好。”   自然啊,为了我釜底抽薪。沈梓锡笑了笑:“弟子送给师尊的礼物不知道师尊是否满意?”   简潮没有回答他,而是道:“梓锡,明日你去给他送过早饭后,顺道就带他去把灵根测了,我在那里等你们。”   “哦,那弟子明日的早课可以不去了吗?”沈梓锡歪了歪头,故作天真道。   简潮无奈地敲了敲他的头,忽略掉沈梓锡鲜血淋漓的后背,倒真是一幅师徒其乐融融的景象。   第二日陶疏是被敲门声吵醒的,那声音出奇的大,仿佛要把门拆下来一样。陶疏昨日虽然服用了辟谷丹,但心理作用下还是饿的,再加上子叶村被屠的那一夜的记忆折磨着他,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陶疏想要醒过来,却又睁不开眼。   最后那个敲门声实在是过于刺耳,陶疏终究还是硬逼着自己起来了,只是同一时刻,门也打开了。阳光洒了进来,那个人逆着光,满脸的不情愿,端着托盘重重放在桌上:“喂,来吃饭。”那语气,莫名地让人不爽。   陶疏现在只穿了里衣,磨磨蹭蹭地下了床,拿起放好的外衣准备穿。   这衣服样式虽普通,但他总是怕自己会玷污了这衣服一样,穿的时候畏手畏脚的,穿了半天也没穿好。   陶疏顿时有些窘迫,抬起一双烟雨迷蒙的眼求救般地看向沈梓锡。但沈梓锡只是双手怀抱着靠在门上,那目光仿佛要把他吃了,连渣都不剩的那种。   看来人还是完完整整的,就是不知道简潮跟他说了些什么。本来陶疏既然已经被简潮找到了,按理说算是废子了,沈梓锡没有理由再管他。但沈梓锡又抱着一丝不显然的期冀,沈梓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只看了沈梓锡一眼,陶疏的重心首先就到了他那黑乎乎的印有咒文的一半脸上,毫无意外这是令人觉得可怖的。只是在陶疏心里,再恐怖,也没有那一晚上母亲发抖的身子和渐渐冰冷的身体恐怖。他只愣了三秒,立马收回了视线。   但沈梓锡却不乐意了,“啧”了一声,动静很大地走了过来,板着陶疏的下巴逼迫着他看自己。近距离看,那黑密的符文更令人心寒。沈梓锡毫不意外地在陶疏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慌乱,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惹人心疼。   但他是谁,他是沈梓锡,从来不会“心疼”这一词。别人怎么看他他都觉得没关系,可这个人是他救回来的,他养了他两年,他不能嫌弃他,他的命是他的。   “怎么,觉得恶心?”沈梓锡故意将陶疏的下巴抬得老高,陶疏有些喘不过气,白皙的脸庞因为气不通而变的红润了起来,眼睛里滚出了泪,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沈梓锡。   沈梓锡看着这个气喘吁吁的小废物,心里一软松开了手。   陶疏这才顺了口气。这人脑子有病吧?   沈梓锡斜着眼看了陶疏一眼,眼睛治好了后小废物看着倒也还像那么回事,但是简潮居然会下血本帮他这么快的医治眼睛,看来是迫不及待想要从小废物身上知道些什么。   “你真的要留下?”   “嗯。”   沈梓锡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把你衣服穿好。”这次他可没有那么好心会再救他一次了,他才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简潮。   随意把衣服乱七八糟地套上,陶疏光着脚走到隔了沈梓锡一半距离的时候停下。在他心里,沈梓锡一经成了危险人物了。   沈梓锡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瞥到他白嫩透着粉红的脚趾时,耳尖有些发红:“把鞋穿上。”   陶疏没动,沈梓锡立刻有些不耐烦了:“叫你把鞋穿上听不懂是吧,你想光着脚丫满门派的跑给我丢脸是吧?”   怎么就给你丢脸了?陶疏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又磨磨蹭蹭地回去穿鞋,摸了摸做工精美的长靴,陶疏有些不舍,但又害怕沈梓锡发疯,就穿上了。   沈梓锡这才比较满意地收回了视线:“吃吧,吃完了我带你去验灵根。”   验灵根!陶疏虽不说话,但喜悦已经跃上了心头,他马上也可以成为仙人的弟子学本事了吗?   “等等,你衣服。”最后出门的时候,沈梓锡还是看不下去,口头上说了他几句。   验灵根的地方除了开宗收新弟子的时候,只有仙宗掌门及其亲传辈的弟子才能入内。大殿十分壮阔,简潮站在一旁看见他们来了微微一笑,陶疏的心情瞬间就变好了。   “把手放上去。”沈梓锡抱臂站在一旁看着。   陶疏有些紧张,紧抿着唇把手放在了水晶球上,脸上一派凝重,水晶球闪过一阵光芒后终究归于平静。   陶疏,没有灵根。   陶疏不懂这些,只是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心跳的越发的快了,他的手心出了汗。   沈梓锡皱了皱眉,瞥向简潮。脸上的符文有了些烧灼感,这是简潮给他的警告。   虽说小废物是自己救的,也养了两年,出于妖兽的本能自动将小废物归为了自己的。但是自己救他是为了得到什么,自己的最终目的有时什么,沈梓锡从来没了忘过。   他和小废物到底是不亲近的,不值得自己冒风险,他现在不能够得罪简潮。   “抱歉。”简潮叹了口气,走到陶疏面前,弯下腰看他,“我送你下山吧。”   陶疏被简潮送到山脚下的时候人还是蒙的,突然拉着简潮的衣袖:“恩人,我这是不能够学本领了吗?”   简潮抿了抿唇,在陶疏眼中看来就是简潮为了不使他难过而不愿意回答。   “那还有其他方法吗?我想要留下来,我想给村子的人报仇。”陶疏拉着简潮的袖子。   简潮垂眸看着他,这张脸,太像了……   “其实,还有其他方法,只是太过于委屈你了。”简潮这样开口。   “我愿意的,我很能吃苦的。”陶疏目光真挚地看着简潮,像是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一眼,陶疏把自己能想到的能做的事都说出来,“我以前帮着母亲洗衣服、扫地,我还会做桃酥,我不会的也可以学的,我学的很快……”   说的有些着急,陶疏眼中换上了哀求的神色,看着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简潮没忍住,低笑了一声。他记得,那个人小时候每次着急脸上也是这种神色。   简潮第一次伸手摸了摸陶疏的头:“仙宗以后可没有桃酥给你吃了。”   简潮这一笑,陶疏呆呆地看着他只顾点头,连被简潮摸头时带给他的异感也被轻易带过。   仙人笑起来好好看。   ***   “跟了一路了,梓锡应该有很多话想和为师说吧。”亲自把陶疏安顿好后,简潮回了房间,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对了,他叫陶疏,而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梓锡别说漏了。”   沈梓锡从暗处出来,他就知道简潮不会这么好心把人放走的。沈梓锡扬起乖巧的笑容,手却渐渐握紧:“师尊,我不明白,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对师尊能有什么用?”   “他会成为很好操控的剑。”一把披着美人皮的,比你好用的剑。简潮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沈梓锡身上。   沈梓锡不动声色道:“那师尊,弟子告退。”等到时机成熟,除了杀了简潮外,他还要那个小废物。 第十章 往事·打架   ===========================   “陶疏!”沈梓锡拳头紧紧相握,声音喑哑难听,额头青筋暴起,“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说就说。”陶疏也不客气,“我自己愿意以这种方式待在仙宗,待在简潮身边,因为简潮是救我命的仙人,因为我喜欢简潮!怎么样,满意了吗?”   沈梓锡拳风扫过陶疏的脸颊,磨出了一道小小的伤口,“”地一声撞在陶疏抵着的树上,陶疏害怕的闭上了眼。除了脸颊生疼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别样的感觉。   沈梓锡咬牙切齿,右脸黝黑的咒文显得更加丑陋:“就因为救了你所以你喜欢他!”   “不是。”陶疏虽然害怕,还是直接看着沈梓锡的眼睛,轻声道,“你不会懂的。”   算起来,陶疏已经在仙宗待了将近四年。刚开始对简潮只是仰慕而已,但后来慢慢的,陶疏发现自己面对简潮时会心动,他喜欢简潮,这个秘密他谁也不敢告诉,没想到居然被沈梓锡气着了说了出来。   而沈梓锡,对于陶疏来说刚开始是很讨厌,这个人每次简潮单独培训自己的时候都会跟着出现一脸的嘲讽,要不就是偶尔碰到了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但是好歹除了这样也没有对自己做出些不好的事情,而且还经常给他带桃酥吃……想想,人还是挺好的。   于是就这样,陶疏和沈梓锡形成了一种很微妙的关系。陶疏倒是发现了,在仙宗,别人都是三五成群,就沈梓锡一直都是一个人,隐隐还有被敌对的感觉。他那个脾气和嘴,不被敌对才怪。   所以陶疏和沈梓锡混在一起被别人看到了,别人就连着陶疏一起孤立。不过陶疏倒是对这些不在意,反正他表面上也只是仙宗二仙君门下一个普通的打杂弟子,而且简潮说过让他最好不要跟不相干的人扯上关系。   “那我呢?”沈梓锡靠近陶疏,眼中的受伤一闪而过,然后被愤怒占据。   “你?”陶疏平复了一下心情,默念着这个人是简潮的徒弟,若是闹翻了会给简潮添乱。   冷静了许久,陶疏才勉强按照简潮教的扬起一个弧度刚好的笑容,看起来真诚柔弱,让人无法拒绝,“你自然也是好的啦,你……”只知道凶我,嘲讽我,骂我,欺负我。   一滴汗水划过陶疏的额头,他慢慢往下缩着身子,“你”了半天也夸不出一个字。沈梓锡另一只手也“嘭”地一声按在了树上,将陶疏固定在了中间,眼中像是要喷火。   “你特别有气势,而且在你身边,会有很安全的感觉。”笑话,就沈梓锡脸上的咒文,正常人一看就吓着了好吗。再加上沈梓锡是简潮的亲传大弟子,弟子大比上可是得了头筹的,肯定厉害。若是自己也有灵根可以修炼,就好了。   “那既然这样,你不必如此活在仙宗。”沈梓锡一字一句,“我有更好的办法。”   “你想干什么?”你今天发什么疯?   “你不是夸我厉害吗?”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不用你管。”陶疏别过脸,沈梓锡的气息吐在他脸上。   他以透明人的身份生活在仙宗,但暗地里却要被简潮训练学习很多奇怪的东西。他心里知道简潮是在谋划什么,而他会是简潮以后的帮手。但他不后悔,简潮说过以后会让他有报仇的机会的,他相信简潮,也愿意。   沈梓锡板着陶疏的脸强迫着陶疏看着他:“你就骗我吧,呵。”   说完,沈梓锡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已经被逼的蹲在地上的陶疏:“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以后都不会管你了。”   沈梓锡对陶疏的感觉一直都很复杂,不仅是因为养了他两年,还因为当初那次简潮设下的测灵根的局,沈梓锡对陶疏心中对陶疏有愧。他一直没有亲近过别人,唯一一次试图亲近的却心心念念着别人。   简潮到底有什么好的,他沈梓锡想来要强,何时受过这种屈辱。既然陶疏心甘情愿被简潮利用,那他再也不管了,这小废物只会说些好听的哄他。   望着沈梓锡就这样离开的身影,陶疏有些莫名。对了,他这次来找沈梓锡本来是专门给沈梓锡送伤药的。那个傻子……吓了他一跳,害得他药也没给成。   哎,算了,总归沈梓锡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玻璃心脆弱的很,还是去和他说几句好话吧。陶疏正这样想着,身后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他僵硬回头,身后一排的树全部倒了。   陶疏:“……”所以这次是真生气了吧。   陶疏认命地叹了口气,握着药瓶顺着刚刚沈梓锡走的方向追去。没走多远,就见到了沈梓锡。不,不仅仅是沈梓锡,好有好多人,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   对于自己当时想也没想就冲进去帮沈梓锡打架的行为,当事人陶疏表示十分后悔。他现在和沈梓锡罚跪在简潮的院子里,还不知道简潮要怎么处罚他们。   这次的事情闹得有点严重,陶疏没想到沈梓锡打同门也是这么不留情面的,那几个人被打成了重伤昏迷。仙宗的弟子向来不喜沈梓锡,而且这次围观的人那么多,不知道会怎么添油加醋地说。   最重要的是,估计这次会给简潮带来大麻烦。陶疏叹了口气,他的腿有点跪麻了。   陶疏悄悄抬起一边的腿想动一动,没想到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地上,幸亏旁边跟他并排跪着的沈梓锡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好好跪着,动什么动。”   “他们把你怎么了?”对于沈梓锡,陶疏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毕竟那些同门排挤他这么多年,也没见沈梓锡动过手。   “关你什么事?”   “哦。”陶疏不再多问了,盯着地面。   倒是沈梓锡瞥了一眼他,见他好像真的没有再问的意思,心里又有些憋屈。   “喂,你干什么?”陶疏看见沈梓锡站了起来揉了揉膝盖,小声道,“你快跪下,待会儿简潮回来看见了又要说你。”   “说就说呗。”沈梓锡直接走到了陶疏面前坐下,陶疏下意识地身体往后一挪,沈梓锡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提拉了回来,“别动。” 第十一章 往事·上药   =============================   沈梓锡从储物袋里取出了药霜,手指沾了一点涂到陶疏的嘴角。刚碰到,陶疏就“呲”了一声。   “不会打架,你凑什么热闹。就这一张脸还看的成,现在也丑得慌。”嘴上这么说着,手上的力道倒是放轻了很多。   “真的啊?”陶疏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破裂,谁都不希望自己破相的好吗,“你快变个镜子出来给我照照!”   “照什么照,给我安生点。”沈梓锡眉头一皱,拉住陶疏的手,给他淤青的手背抹上药膏。   看着沈梓锡严肃的表情,陶疏也有些不乐意:“我跑进去为什么,你不知道啊?”   “我管你什么原因,像你这种只会拖后腿的,下次发生了这种事,就好好地跑远一点呆着。既然怕痛,怕丑,那就长点记性。”沈梓锡专心地给他上药,   好像说的他真的什么都不行一样。陶疏抿了抿唇,不过也是,回想起今天下午的时候,陶疏又叹了口气。   不仅是沈梓锡对那些人狠,那些人对沈梓锡也狠。陶疏刚冲进去的时候就挨了一拳,沈梓锡将他拉过来护在怀里,找准时机,沈梓锡把他推了出去。   但是显然那些人是不打算就那样放过他了,不过沈梓锡一直挡在自己前面,所有想要接近陶疏的人都被沈梓锡打趴了。陶疏第一次看见那样的沈梓锡,浑身都是杀气。   “沈梓锡,你可以教我练武吗?”陶疏试探性地问道。   沈梓锡的动作顿了顿,反唇相讥:“怎么,简潮不教你?”   简潮确实不教他这些,反而教他一些很奇怪的东西,那些东西陶疏羞于启齿,他不知道简潮怎么能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该怎么做。   见陶疏不说话,沈梓锡顿了顿:“每个弟子都可以去藏书阁,只是等级不同,会有一定的限制。你没有灵力,我学的招式不适合你。而且有我在你身边保护你,你怕什么?”   “你又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在。”陶疏道。说完后才发现他们两个的话好像有些偏离,加了一句,“虽然我和你是好兄弟,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总是依靠别人呢?”   “你可以试试。”沈梓锡的眼眸盯着陶疏,嘴角扬起一抹不明的笑意,将头逼近陶疏。夜色隐藏了他可怖的半边脸,另一半边倒是眉眼精致,夹杂着一股子邪气,极具侵略感。   试试什么?陶疏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太顺畅。   沈梓锡松开了他的手,扬扬眉:“还有哪儿伤着了?”   “啊?”   “我问你还有哪儿伤着了?”   “没了。”还有,只是在背上和腰上……他才不会告诉沈梓锡呢,今天摔的那一下简直不要太痛,“对了,忘了让你用这个。”   陶疏将药膏拿出来,幸亏没有摔碎:“你哪儿受伤了,我帮你涂药。”   “你这药膏简潮给你的?”沈梓锡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实际上已经眯起了眼,陶疏莫名有一种野兽要暴起的感觉。   “嗯,本来是听说你外出受了伤,今天想拿给你的来着。”   “给我吧。”   陶疏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沈梓锡。沈梓锡刚拿到的那一瞬间将药瓶紧紧握在手中,双眼却注视着陶疏。   “你干什么啊?”陶疏看着好好一个药瓶被沈梓锡捏成了粉末,里面的药粉合着药瓶的粉末被风一吹就散了,院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沈梓锡冷哼了一声,将自己的药瓶塞进陶疏手里:“干什么,我不喜欢那个东西。你送给我了,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以后你用我的药。”   “你……”简直是蛮不讲理。陶疏有些无语,不和他争论,免得最后沈梓锡发怒了,还得自己去哄人。   “沈梓锡,还不好好跪着。”简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梓锡眸色一暗,规规矩矩地跪了回去。简潮不快不慢地走到他们俩面前,陶疏心里对简潮有愧,不敢抬头看他。   “为什么打架?”简潮的声音根本听不出喜怒。   陶疏抿了抿唇,没说话。   沈梓锡开口:“因为他们骂我,我就打了他们。”他挑衅似的看着简潮,嘴角牵扯出一抹笑意。   不是这个原因。陶疏心里暗想道,以前那些人也说过沈梓锡,但是沈梓锡从来没有对他们动过手。   “陶疏,你跟我来。”简潮没有拆穿他的谎话,背着手进入了房间,一身白衣轻尘。   陶疏不知道简潮会如何惩罚他,这是他第一次给简潮惹麻烦。   沈梓锡抓住陶疏的手臂,皱了皱眉。陶疏叹了口气,挣开他的手,站起来,腿麻的不行,慢慢地跟在简潮身后。   这是他第一次进简潮的房间,和简潮这个人一样,房间很干净简洁,没有一项多余的东西。   这个时候,案桌上被压着的画卷就显得那么突兀。陶疏轻轻瞄了一眼,画像上只能模糊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形。   他是谁?和简潮是什么关系?   “……陶疏,陶疏。”   陶疏回过神来,看着简潮。   “发什么呆呢?”   “没,没什么。”陶疏顿了顿,“简潮,对不起。”   简潮的语调依旧柔和,听不出生气的感觉:“你向来懂事,怎么这次这么莽撞?”   房间里一时很安静,陶疏有些颓败地低垂着头,不答话。   这种安静让简潮突然莫名地感到烦躁,所以,陶疏这是在包庇沈梓锡吗,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我不需要口头上的道歉,陶疏。”简潮低垂着眉眼看着矮了自己不止一个头的人,冰凉的手触上了陶疏的脸。   好凉……陶疏抬头看着简潮。   简潮微微弯下腰,目光盯着陶疏。陶疏一时心跳有些快,脑子眩晕。   “陶疏,因为今天这件事,你和沈梓锡引起了掌门的关注,所以我的计划要提前了。我等不及了,陶疏,你也等不及想要复仇了,是吗?”   陶疏心里有了一股怪异的感觉,觉得眼前的简潮似乎有一丝的陌生,但是这种感觉立马又被他压下了:“嗯。”   他听见简潮终于松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   陶疏比起刚来的时候长高了不少,身形也更加匀称了,只是这副身体不管怎么调养,都显得十分瘦弱。   “以后,你离沈梓锡远一点。”   陶疏以为简潮是因为今天的事情:“简潮,今天真的不能怪沈梓锡,我……”   简潮的指尖点在陶疏的唇上:“我不喜你和他走的太近。”   陶疏微微睁大了眼睛,就算他再怎么迟钝也能感受到话里若有若无的奇异,这让陶疏感觉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自己是被简潮操控的玩偶一样,要听从简潮的命令。他是喜欢简潮,但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陶疏没有说话,简潮也看出了他的反抗,眸色更加深重。   他以为,自己在陶疏心中分量已经足够了,看来还要多下点功夫,以免以后出现纰漏。不过,简潮脸上有了笑意,这点小性子倒是越来越像以前的他了。   “回去吧,你要做的事之后我会安排的。”   “简潮,你能不能……”陶疏知道自己没有和简潮谈判的资格,“若是要处罚沈梓锡,我和他应该一起受罚。”   简潮揉了揉陶疏的脑袋:“不会罚你们的。”   陶疏这才放心出门,被夜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不少。刚刚的那种感觉是错觉吧,陶疏心里想道,毕竟简潮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而且今天确实本来就是他和沈梓锡做错了。   沈梓锡看到陶疏出来了,站起来拉住他,目光中的关切滚烫:“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简潮又不会吃了他。陶疏道:“没事。”   “沈梓锡,进来。”   沈梓锡还想和陶疏说几句话,但是陶疏没有停留的打算。沈梓锡望着陶疏的背影,目送他离开后才走进房间。   简潮的身影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而沈梓锡身上符文的烧灼感仿佛扩大了百倍。 第十二章 往事·吵架   =============================   “陶疏,你最近怎么回事,叫你也不理我?”沈梓锡抓住陶疏的手臂,总算是给他机会把人逮住了,这几日陶疏一看见他就躲的远远的。沈梓锡不喜欢陶疏这种态度,不喜欢他和陶疏之间有任何的隔阂。   陶疏皱了皱眉,没有看沈梓锡的眼睛,去拉扯他的手:“你先把手放开。”   “放开,放开你又跑了?我是发现了,自从那天晚上后你就一直躲着我,为什么?”沈梓锡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眼神有些阴霾,咬牙切齿地问道,“是不是简潮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确实是因为那件事,陶疏回去后翻来覆去的想。简潮说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陶疏不敢往深入的方面思考。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没有给陶疏任何像是话本里写的那种朦胧甜蜜的喜欢的韵味,反而让他觉得烦闷。   他和简潮并没有任何实质性地关系,所以他不可能就因为简潮这样的一句话就和沈梓锡决裂,他心里也不愿意失去在仙宗这唯一的一个朋友。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不久之前他知道了简潮要给他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烦谁,烦我吗?”沈梓锡咄咄逼人,“陶疏,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你是不是因为简潮讨厌我?”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陶疏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要被捏碎了。   陶疏不去看他,沈梓锡捏着陶疏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沈梓锡大了陶疏八岁,比陶疏高大强壮了不少,肌肉均匀流畅,陶疏现在看他依旧需要仰起头。但是现在下巴被沈梓锡钳着,这个姿势让陶疏有点不太舒服。   沈梓锡低头看着陶疏,虽然身子瘦弱,但是这张脸却越来越美,美的清丽脱俗,第一眼并不会惊艳,但会十分舒服,想要人接近。所以越来越多的人若有若无地围在陶疏身边,但都被沈梓锡吓跑了。   他不喜欢陶疏身边有人,一个简潮已经很给他添堵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   陶疏眨了眨眼睛,眼睛蒙起了水雾,沈梓锡是真的把他捏痛了。   沈梓锡松开手,陶疏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没有烦你,就是有些事情等我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哼。”沈梓锡抱臂,目光却一直落在陶疏身上。见他把袖子挽起来,露出被他捏紫的手腕,沈梓锡脸上不太好看,抢着抓陶疏的手。   陶疏以为他又要发疯,忙着收回去,沈梓锡先他一步:“我又不会把你手吃了?”   “你刚刚的样子就像是要把我吃了。”陶疏不经意地接了这么一句,沈梓锡却停下了给他擦药的动作。   把陶疏吃了?沈梓锡脑子里被这一句话吓了一跳,耳朵有些红,他看着陶疏,身体有一股冲动,但他不知道究竟想要什么。   以前他还没有被简潮下咒的时候,是在妖族长大的,那里是一片胜者为王的野蛮之地。他也见到过有些妖兽会把自己占有的东西藏在肚子里,像是宣告主权一样。他从以前就觉得这种方式简直有点恶心,而且沈梓锡感觉到自己所希望的“吃”应该也并不是这种方式。   “你,干什么?”陶疏被他的目光渗到了。   沈梓锡动了动唇,收回了手把一袋桃酥扔给了陶疏,呼吸有些不顺畅:“你不是练武吗?怎么身体还这么不经……”不经捏?不经疼?不经……陶疏的手腕太细了,他轻轻松松就可以握住,而且皮肤很白,比女孩子的还白,很容易留下痕迹。   沈梓锡的呼吸更加沉重了,他觉得有些热,他说不上来。   陶疏没有发现沈梓锡的不正常,接过了桃酥,却没有以往那么开心。沈梓锡还等着陶疏跟以前一样嘴角荡漾着梨涡,笑着跟他说谢谢。但是等了很久,也不见陶疏说话。   沈梓锡的那些心思都没了,看着陶疏低垂的头:“你到底怎么了?”   陶疏把桃酥还给了沈梓锡:“以后还是不用麻烦给我带了。”   沈梓锡皱了皱眉:“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陶疏本来就心里不舒坦,还一直被沈梓锡这么逼问,语气稍微重了一些。   “……”沈梓锡莫名地愤怒,自己专程给他买的,他以前都要,现在凭什么又不要了。   这股愤怒几乎要冲昏了他的脑袋,他知道简潮一定对陶疏说了什么,但是关键就是他不知道内容究竟是什么,这让他感到不安。如果简潮慢慢地离间了他和陶疏,他也不会知道,只能一个人生闷气,然后看着陶疏越走越远。如果能够更强就好了……   沈梓锡扬起一抹刻薄的笑:“不要就算了。”将那个桃酥狠狠砸在地上,“你以为我多想给你带的吗?”沈梓锡说完没有再看陶疏一眼走了。   陶疏叹了口气,觉得有点累,想起简潮给他布置的任务,他就更觉得累。   沈梓锡一定是生气了,自己就算再不高兴也不应该把火撒在沈梓锡身上。陶疏在心里默默记下,以免以后再犯这种错误。   他捡起油纸口袋,里面包着的桃酥经不起摔,已经碎了。陶疏就带着这碎掉的桃酥去了他的秘密基地——一块隐秘的水塘。   他也是很久之前偶然发现的,呆了几天都不见有其他人,陶疏就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找到了这里。但几天后,又出现了一个大哥哥。准确来说,他也穿着仙宗的服饰,但是比陶疏繁杂了许多,而且看着很年轻,应该称呼为师兄吧。   谁知陶疏刚这么称呼,对方就问他:“你不认识我?”   搞得陶疏有点懵,尴尬道:“不认识。”陶疏想赶紧离开,结果对方让他坐下来聊天。对方的口才十分好,没多久就把陶疏的身份套了个明白,陶疏被他问的晕乎乎的,但还是谨记着没有把和简潮有关的任何事透露出去。   问透了后那个人似乎也放心了许多,行为开始随意了起来。陶疏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也不去问,只是和他谈话陶疏总会有豁然开朗的感觉。陶疏能够感受到他是个阳光成熟的人,和简潮的那种淡漠温柔不同,他的温柔是那种和煦的、善意的。 第十三章 往事·心结   =============================   陶疏扒开芦苇,池塘边有一小块草坪,师兄今日就躺在那儿晒太阳。听见动静,他睁开眼望向这边一笑:“小桃酥,你来了。”   陶疏十分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师兄。”   “怀里抱着什么好东西?”   “桃酥。”陶疏把袋子打开,挑了一块碎的不是那么惨烈的递给师兄,然后自己捻起一块往嘴里塞。   师兄坐起来:“这个味道应该是城西老王家的桃酥,可不好买啊,光排队就要排上许久,小桃酥偷偷溜出仙宗了?”   “没有啊。”一听到师兄的解释,陶疏心里更愧疚了,叹了口气。   “怎么了今天,一点精神也没有?”   陶疏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一定很差,要是被简潮看到了,一定会又对他失望的。简潮是救过他的仙人,一心想要他活着,而且还把他留在了仙宗教他很多东西。他不想简潮失望,不想给简潮添乱,他想帮简潮,这也是帮他自己。   陶疏没有说话,而是对师兄笑道:“我没事的。”他的情绪已经影响到沈梓锡了,不想再影响到师兄。对于陶疏来说,见到师兄就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他不希望亲人为自己担忧。   “你看这太阳,无论何时都发着光,很暖和。”师兄也不再多问,又躺回草地上。   陶疏也躺在他旁边,确实,全身都暖融融的:“师兄,你有喜欢的人吗?”陶疏说出口后,又觉得好像有点冒犯,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只是太想将这几天困扰自己的东西做一个了断,他开始有点判断不了自己对简潮的具体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有,但应该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男人轻声笑道,“我喜欢的,是这天地浩荡,孕育的万千生灵,一草一木,一鸟一虫,一人一妖。”   “小桃酥,年轻人总喜欢为这些情爱困乏,挺好的,但以后你会发现,情爱不是全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侧重。时间久了,就会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男人闭上眼,脸上含着淡淡的微笑,语言柔和,“我啊,也是有心无力,多想自由一回。”   陶疏听不太懂,但多少还是明白了自己的喜欢相较于师兄,多少有点浅薄,不好意思再问下去:“既然有心那就不能无力,否则心里牵挂的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啊。”说完后,陶疏才发现师兄久久看着自己。   陶疏脸上一红:“我,我就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也没有师兄那么广博的情怀,但确实很容易被这种情绪所打动。   男人揉了揉他的头:“小桃酥倒是长大了。”   陶疏这一觉睡了很久,比起这几夜都分外安心。男人把他推起来:“太阳下睡久了不好,回去吧,小桃酥。”   陶疏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正好看见池塘上一片白色的鸟展翅在阳光下,齐飞在空中。   “这个给你,算是留个纪念吧。”男人将一块玉佩给陶疏,“你说的对,确实该争取些东西了。忙起来以后估计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这里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碰到你。小桃酥,万事想开点,别总是死心眼。”   玉佩是用暖玉打磨的,握在手里很光滑。陶疏看着男人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挺拔的身影穿过芦苇荡,消失不见,在心里默默道了句“再见。陶疏有点受不了这种分别的场景,他又想起了子叶村的那个晚上,死亡来的那么唐突。   陶疏又在这里呆了一会儿,放空思绪什么也不想。直到夕阳的余晖洒向池塘,才慢悠悠地荡回家。   陶疏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仙宗,以往他忙着回去学习、练武,半分喘息都不肯留给自己,想要快点报仇,快点长大,快点可以和简潮离得更近一些。   快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陶疏停下了脚步,他看见沈梓锡抱着剑站在他家门口,一脸谁欠了他几百万的模样。   沈梓锡注意到他,急冲冲地跑了过来暗住他的肩膀,脸上满是焦急:“你跑那儿去了?”   “我去散了会步。”   “真应该找根链子把你拴着,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人。”   沈梓锡脸色还是不太好,陶疏见着他张了几次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于是最后自己开口了:“沈梓锡,你给我的桃酥都吃完了。”怕沈梓锡不相信,陶疏把空空的油纸口袋展示给他看,然后对他笑了笑。   他的笑容一直都很乖巧,嘴边的梨涡像是沾了蜜,让人不忍心说半句重话。   沈梓锡愣了愣:“哼,你知道就好,下次给你什么接着就是了,又没让你给钱。”沈梓锡将一油纸袋的桃酥给他,还热乎着。   “你,你怎么了?”   “啊?”陶疏不知道沈梓锡在说什么,但是沈梓锡的手指刮过他的脸的时候,陶疏觉得心里酸楚的厉害。   沈梓锡被他吓着了,手忙脚乱地给他揉脸上的眼泪,擦得陶疏的脸有点痛:“我们又不是没吵过架,你哭什么?”   “我知道了,我下次不和你吵了,别哭了行不行。”沈梓锡神情有点绝望。   陶疏看着他那副样子突然笑了起来,沈梓锡皱了皱眉,摸着他的额头:“有病?”   “你才有病。”陶疏难得的感动被沈梓锡散的一干二净,推开他就回屋关上了门。门正好撞在了沈梓锡的鼻梁上,沈梓锡在外面骂骂咧咧,最后也没动手把陶疏的门给拆了,而是嘱咐他好好休息。   陶疏笑了笑,看着手里的油纸口袋:傻子。   陶疏执行任务的前一天晚上,简潮来找了他。简潮依旧一身白衣,干干净净,是天上的月亮。   其实,早在刚开始的时候,简潮就和他坦白过,他知道了子叶村的秘密。   简潮迟早会知道的,毕竟他是仙宗的二仙君。而且过不了多久,整个修仙界也会知道的,世界上还有一类人为狩隐,他们居住在子叶村,是极佳的双修体质,而狩隐中又以天阴体的双修效果最好。除此以外,狩隐一族藏有起死回生的秘术和宝物。修仙界没有多少人是可以拒绝这个诱惑的。   简潮给过他选择,说一旦入了仙宗,他选的那条路将会是一条非常苦和艰难的道路,他会受到很多委屈。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步入这条路的,为简潮所用替自己的族人报仇。   可是即使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陶疏心里还是感到了不平衡和对自己的厌恶。若是他有灵力,他可以修炼,又何必依靠这种方法。   “睡不着吗?”简潮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嗯。”陶疏笑了笑,“没事的。”   简潮叹了口气:“明日任务就按照我和你商量的来,务必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完成并离开。放心,我挑选的任务是适合你的,并且派了人暗中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伤的。完成任务后尽快回来,我等你。”   陶疏看着简潮,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简潮,这个任务和子叶村有关吗,我要多久才可以找到仇人?”   简潮眼眸变得深邃,像是漩涡:“早就开始了,陶疏,从你踏入仙宗的那一刻,复仇已经开始了。陶疏,你要相信我,现在我们俩是连在一起的。”   “……”陶疏觉得分外沉重,有些喘不过气。   突然,他睁大了眼睛,简潮将他抱入了怀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别怕,这条路我们一起走。别害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相信我,陶疏。”   【作者有话说:问一个小小的问题,故事进行到这里大家有没有觉得逻辑有问题,不太看得懂的地方?】 第十四章 往事·涟漪   =============================   背压在淡色的被子上,陶疏的心脏跳的很快,简潮以前教他的该有的表情,该说的话,他全部都忘了。就算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真正执行的时候,陶疏觉得心里烧着一把火,他恨自己的无能。   特别是看到上面压着他的老家主皮肤如同枯树枝一样,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芒时,他感到恶心。不仅是对这个人,还有他自己。   陶疏的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愤怒一瞬间像是决堤了一般涌进他的心里。他咬紧牙,不让自己做出更丢脸的事,等待合适的时机。简潮说过让他相信他的,他现在也只能相信简潮了。   老家主“嘿嘿”笑了一声:“天阴体,这就是天阴体,真是年轻漂亮啊。”   陶疏的身体有些颤抖,将刚刚藏在被褥下的匕首不动声色反握在了手里。这把匕首十分轻薄,冰冷地贴着陶疏的皮肤。   他不知道简潮是怎么想的,这次任务的对象是仙宗附属宗门的一位家主,人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再不济也是个修仙者,怎么会就这么轻松被一把匕首杀了。可是陶疏没有办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老家主刚踏上床,门外却传来了打斗的声音。陶疏皱了皱眉,这是简潮的人开始行动了?时机不对。陶疏咬紧了下唇,看着老家主的注意力被外面吸引了,抽出匕首刺去却被及时避开,只划伤了他的肩膀。   陶疏跃下床,手中匕首在空中利落地转换方向,充满戾气地向他颈上动脉刺去。陶疏低估了他的力量,被卸了手腕转眼掐住了喉咙。   “我就知道仙宗把天阴体送给我肯定有阴谋。”老家主怪笑道。   陶疏的脸渐渐因为缺氧而发红,他身形较矮,垫着脚,手中的匕首一松又被他及时用力抓住,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掌心,浓稠的鲜血滴落在地板上。   陶疏的头脑渐渐开始不太清醒,出于自救的本能,将刀尖用尽全力向前一刺,对方受痛掐住他的力道松懈了几分,陶疏另一只手握住刀柄,加深了刺入的深度。对方恼羞成怒,将陶疏猛地甩了出去。   陶疏在地上滚了几圈,大喘着气,他已经没有多少体力了。他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衣衫不整,陶疏嫌它碍事,将外面的那件直接脱了。握住匕首,眼睛紧盯着老家主,算着进攻的机会。   他的体力不行,力道也不行,但是他不能逃避,这是他的第一个任务,也是他证明自己有用的机会。陶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脏剧烈跳动着。   老家主捂着自己腰间的伤口,眼睛冒着绿光,凶煞地盯着陶疏:“你对我做了什么?”   “……”   空中先前点燃的熏香的味道浓烈了起来,老家主眼睛冒出血丝:“这种香!想不到我为仙宗做了这么多,最后居然会被仙宗以这种小把戏算计,可笑,可笑啊!”老家主大笑起来,形如疯癫。   陶疏抓住时机扑上去,匕首不要命一样专朝着命脉而去。但究竟实践太少身体又过于瘦弱,陶疏被打翻在了地上,捂着腹部一直后退,被逼到了墙角。   “就算死,我也要带着你一起,天阴体。”老家主拔出插在身上的匕首,身体的阴影挡完了所有的光亮,“你以为仙宗就是什么好东西吗,可笑啊,一个天阴体居然帮仙宗办事,哈哈哈……”   笑声截然而至,陶疏看见那张扭曲了的满是皱纹的脸落到了地上,鲜血喷洒出来,随后是身体倒在了地上。   老家主的头被一脚踢开了,沈梓锡一身冰霜,他布满咒术的左脸满是血迹,一只眼睛半闭着,满不在乎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心情颇为不好地看着陶疏:“他碰你哪儿了?”   陶疏愣愣地看着沈梓锡的脸,头有些眩晕,然后开始朝着另一边呕吐。他一天也没吃过东西,胃里难受的厉害,吐出来的都是胆汁。   沈梓锡别过脸去,一脸的嫌弃:“时间不多,快点!”   陶疏忍者胃里的难受,站起来,腿还在打颤。沈梓锡看了他一眼,将自己满是血迹的外衫脱了下来蒙在陶疏头上,把他整个人包住。陶疏看不见沈梓锡还做了什么,只听到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陶疏被沈梓锡扶着出了门,看见了一地的尸体。他的脑子还有点昏沉,这些尸体让他感到不舒服,仿佛回到了子叶村那个晚上,也全是尸体。   沈梓锡一把火烧了这里,陶疏看到了尸体里还有简潮的人,他再看向沈梓锡,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沈梓锡处理好了一切,带着他离开了。   “不是简潮派你来的?”   “简潮,简潮……别说废话,反正我事已经干了,人也死了,你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   沈梓锡拉着他走的很快,陶疏脚软还没有回过神来,脚上一个踉跄,沈梓锡眼疾手快把人接住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没用的小废物!谁让你不告诉我自己跑出来做任务了?你知道简潮是什么人吗,你了解他吗,你简直,你……”沈梓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骂。   “我也不想以这种方法,可是……算了,你不知道。”沈梓锡不知道他的体质,不知道子叶村的事情。如果沈梓锡知道了又会如何,还会以这么平常的眼光对待他吗?   “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沈梓锡盯着陶疏,“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心里只有简潮。”沈梓锡出奇地愤怒,如果他再来迟一步还不知道陶疏会经历什么。   陶疏张了张嘴,把目光移到沈梓锡身上,沈梓锡的伤比他严重多了,他也不过一个人,就拿着一把剑,单枪匹马闯过重重的把守来救人。   “你的眼睛……”陶疏担忧地想要触碰却又不敢,沈梓锡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一只紧闭着,周围都是干干涸的血迹。   “没事。”沈梓锡转过头去拍掉陶疏的手,“别用简潮教你的那一套对我!”   “……”陶疏放下手,没有说话,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被沈梓锡看轻。 第十五章 往事·风雨   =============================   沈梓锡抿了抿唇,抓住他的手走在山路上。   夜风是冷的,沈梓锡的手是温热的,夜色里唯一的温度。只是他们才走到了半山腰,沈梓锡就停止了脚步。   “今晚我们不回去了。”   “你说什么?简潮他会……”   “我管他会怎么样,我还没吃饭,饿了。”说完不由分说带着陶疏往山下走,他的步子迈的大,态度又很强势。   “那你的伤,就这样下去……”   “你婆婆妈妈的干什么,跟着我就是了。”   陶疏乖乖闭了嘴,他确实现在也不敢见简潮。这次的任务,他应该是搞砸了。而且他的心理上,现在也不适合和简潮见面。   两个人摸黑往山下走,陶疏只裹着沈梓锡的外袍,打了个喷嚏。沈梓锡自然地把他搂在了怀里,果然小废物始终是小废物,只有自己看着才行。   夜深了,街上没有什么人。沈梓锡把陶疏带到了一条暗巷,自己把沾血的衣服脱了,从储物袋里拿出两件干净的,递给陶疏一件。   “就在这里换?”   “我都没讲究你还讲究什么?”   陶疏默默地换上了外袍,默默道:“但你身上有血腥味。”   “没事,不重。换好了吗?”   “嗯。”陶疏把沾血的衣服还给他,沈梓锡一把火烧了。火光映照着沈梓锡干净的一半脸,煞是好看。   沈梓锡的衣服陶疏穿着有些显大,就这样提着衣服跟在沈梓锡旁边。陶疏不知道沈梓锡要去哪儿,跟着他弯弯绕绕拐了半天,突然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眼前的景象和刚才完全不同,这里点满了灯仿若天明,四处都是人声,特别是姑娘软糯的招客声,谁听了都受不住。   鼻尖满是香粉的味道,陶疏惊了,沈梓锡带他来花楼!   沈梓锡把他拖进了旁边的一家,显然和这里的老鸨是熟识了,一进门就道:“一间房,两床被子,两桶水,一桌菜。”沈梓锡顿了顿,问陶疏,“你还需要什么?”   “啊?”陶疏被这浓烈的香味和嘈杂的人声熏得脑子又有点晕。   沈梓锡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问老鸨:“有桃酥吗?”   “这个是真的没有,不过有其他糕点,可以试试啊~”这老鸨说话几乎要贴着沈梓锡的耳朵,嘴唇涂得鲜红,眉目带媚,眼波流转间带着点好奇看向陶疏。   “你让人先带他上去。”沈梓锡小声道,然后皱着眉加了句,“守好了。”   “小芸。”老鸨高声喊道,“把这位公子领去一间空房。”   陶疏心中有些不安,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但还是跟着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一起上了楼。   沈梓锡靠在一旁,看着陶疏的身影消失了。老鸨支手撑着脑袋:“看来你很信任他啊。”   沈梓锡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看向老鸨:“我们的计划还可以再提前吗?”   “不能了哟,哈哈哈哈。”老鸨笑着捂住自己的眼睛,从指缝中可以看到他的眼瞳变为了双瞳。   沈梓锡皱了皱眉:“变回去。”   子虚放下手:“你至少得告诉我一个理由吧。让我猜猜,是因为你刚刚带过来的那个?”   子虚勾起红唇:“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   沈梓锡压下心里的烦躁,绕到子虚旁边,将一沓东西暗中交给他:“这是简潮要我去找的东西,想不到仙宗见不得人的事还挺多。”   子虚收好,托着腮看着沈梓锡眨了眨眼:“需不需要找几个姑娘上去陪陪那个小公子,看着倒还挺小,应该没有开荤吧?”   “不需要。”沈梓锡眯了眯眼,转身上了楼。   陶疏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和对面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做其它的,脑子里很乱。   沈梓锡推门进来就看到陶疏耷拉着脑袋坐在那儿:“怎么不吃东西?”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个小姑娘出去。   “我吃不下。”   沈梓锡没有管他,坐下自己吃了后把一切打理干净,然后把药瓶扔给陶疏:“自己上药。”说完就背对着陶疏躺在了床上。   “那你的伤……”   “自己会好的,不用你担心。”   陶疏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还在生气,顿时觉得更累了,自己随便抹了点药,打地铺熄灯躺下。他多希望自己这个时候可以一口气睡到天亮,但是他睡不着:“沈梓锡,沈梓锡……”   “说。”   “我们还是回去吧。”   早不见晚不见总归是要见简潮的,逃避不是办法。他上次打架就给简潮添了不少麻烦了,这次总不能又让简潮一个人收拾烂摊子,那样太不负责了。更何况……陶疏不敢去想那个附属宗门究竟有没有人逃出去。   沈梓锡将头枕在肩膀上,睁着眼睛,声音有些嘲讽:“你等他消消气回去不是更好,说不定他自己把事情解决了就觉得没那么糟了。”简潮会让陶疏远离他,那他就给简潮找麻烦,他居然敢让小废物去做那种事。   “那个老头到底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陶疏不想提这件事,他一想到就觉得心悸恶心,就会想到子叶村,想到简潮,想到简潮温柔的脸和对他说过的话,陶疏会觉得自己像傻子,但是又小心地期待着简潮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   太傻了,简直……陶疏将被子蒙在头上。   “陶疏,你喜欢简潮就是因为他救了你吗?”   “这个问题你问过了。”陶疏的声音嗡嗡的。   沈梓锡把头凑下来看着他,吓了一跳把被子给他掀了:“你干什……”他看见了陶疏通红的眼睛。陶疏把手臂挡住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把被子还我,好冷啊,快点。”   “既然不想执行这种任务,就别逞强。”   “谁说我不想了,这第一次,下一次我一定可以成功了,我还要报仇,我要变强。”   沈梓锡把被子蒙回了陶疏头上,还贴心地给他捂得严严实实。沈梓锡现在是真的捂死他的心都有了,他就不明白简潮究竟有什么魔力把陶疏迷得七荤八素的,报仇的方式那么多,小废物就看不出来简潮在利用他吗?   陶疏:“……” 第十六章 往事·暗流   =============================   然后陶疏听到有衣被摩擦的声音,他把头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发现沈梓锡把被子平铺在他旁边,合衣躺在了上面。   “你干什么,放着好好的床不睡?”   “你管我。”沈梓锡侧躺着正对着他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陶疏弱弱地说,“那我睡床了?”要是两个人都睡地板,这钱不救白花了吗?   “随便你。”沈梓锡嘴里这么说着,还是睁开眼看着陶疏,陶疏压抑着嘴角的笑看着他。   “你伤真的没事吗?”   “跟你说了自己会好的。”   陶疏打了个喷嚏,用被子把自己捂实了一点。   房间里很安静,静谧地可以听见呼吸的声音。过了不知道多久,沈梓锡睁开眼看着陶疏,没有一丝困意。他以后会比简潮更强,那么,陶疏的注意力便就都会在他的身上了吧?他真的忍受不了,明明是他救回来的人,即使他不说,但是陶疏也应该感觉得出来的啊,怎么能一直开口闭口都是简潮呢?   沈梓锡不明白,他甚至也不知道陶疏口中的喜欢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小废物应该是自己的。他的生命,他的一切,总归会是自己的。   他那天打架,也是因为陶疏。那些人说他,他无所谓,但是他听不得那些人说陶疏。   ***   陶疏做了个梦,梦里他被困在了一个很黑的地方,有很多人在拉扯他的四肢。他想呼救,但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拉出了那个地方,陶疏一眼望见了那轮圆月,清透皎洁。那个人一身素白的衣裳,背对着月亮,发丝被风扬起。他握着他的手,手很温暖。   “简潮……”陶疏呢喃着向他走近。但是光线越来越亮,闪的陶疏睁不开眼睛,他挣扎着强迫自己睁开眼去看,触目的却是一半满是黑色咒文的脸。   陶疏惊醒了,窗外还没有天亮。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醒来就对上了沈梓锡发着寒光的眼睛。   陶疏咽了口唾沫,知道是自己吵着沈梓锡睡了:“对,对不起。”发现自己还握着沈梓锡的手,陶疏急忙松开:“我吵醒你多久了?”   沈梓锡皮笑肉不笑:“很久。”   “……”   结果后来反正也是要天亮了,再加上陶疏心里不舒坦,他们选择了回仙宗。   还没有日出,简潮披着一身寒意,也不知道在这条路上等了他们多久。、   陶疏对上简潮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一股凉意油然而生向来,但是简潮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过多地停留,而是望向了沈梓锡。   陶疏心里愧疚,他们打乱了简潮的计划,还把烂摊子扔给了简潮一个人收拾。陶疏正想要认错,沈梓锡却拦住他,抢先一步走到简潮面前。就像是故意给简潮找茬似的,沈梓锡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我把他一门都灭了,怎么样?这个结果师尊可满意?”   这个人脑子被妖怪吃了吗,怎么还故意往枪口上撞去?   简潮却是被他气笑了:“当然。”然后直直掠过沈梓锡走到陶疏面前,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陶疏一眼。呵,披着的是沈梓锡的衣服。   简潮的笑意没有到达眼底:“这样也好,第一次任务罢了,回去休息吧。”话意一转,“沈梓锡,你跟我来。”   声音依旧不悲不喜,往往这样,才让陶疏觉得分外不安宁。   “简潮!”陶疏忍不住上前一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居然叫了简潮的尊名,万一被其余人听到了岂不是又要给简潮添麻烦。   陶疏衣袖下的手紧握,不敢看简潮:“二仙君,我做错了事,甘愿接受一切惩罚。”   “不必,我知道我这个徒弟的性子,是我这个做师尊的没有管教好。”   听他这么说,沈梓锡眯了眯眼,那张脸布满了邪气。   陶疏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沈梓锡倒是回过头来一次对他皱了皱眉,比了个让他回去的口型。反而是简潮,一直没有任何表示,让陶疏心里的不安达到了极致。   陶疏还记得简潮不喜欢别人随意进出他的地方,于是跟到了院子外就没有再跟了,眼看着沈梓锡和简潮进入了房间。   暗室之内。   “跪下。”简潮的声音十分平静,沈梓锡却知道他这句话压抑着的怒火。他就是喜欢看简潮吃瘪,看他装不下那一副仙风道骨的伪君子模样,哪怕自己会成为承受他怒火的那个人。   知道沈梓锡不会这么轻易屈服,简潮转过身,沈梓锡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左脸上的符文开始扭曲,每一寸骨头像是被碾碎了又重新拼凑一样。   简潮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点笑容。直到沈梓锡单膝跪在地上,阴毒地看着他,满是杀心。   简潮却是很喜欢他这副屈服的表情,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果然,妖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这几年不见乖巧,反倒是越来越难以掌控了。   “口口声声唤我师尊,连一点尊师重道的道理都不懂。沈梓锡,你有些时候倒是聪明,这个时候怎么就如此愚笨了?”随着简潮的话音刚落,沈梓锡痛的咬紧了牙关,一手撑着地才没有直接倒在简潮面前。   “你以前任务都完成的很好,就这一次,说不定以后,只要和陶疏牵扯上关系的,都会这样。你喜欢他,真难得。”   “喜欢他?这倒是不至于。不过只是想告诉师尊,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是天生的杀人工具。”沈梓锡狼一般渗人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简潮。   “所以你的意思是,陶疏不适合执行这种任务?”   “反正你不也有了我的把柄了吗?”   “沈梓锡,你还是沉不住气。”   “这样师尊用起来,才会觉得放心吧。”   陶疏确实成为了沈梓锡的一个弱点,这次任务本来沈梓锡也有参与的,但是他是受命去拿到简潮想要的东西。但是得知陶疏也参与了并且知道他的任务内容后,沈梓锡没有办法放任不管。   没有人愿意暴露自己的弱点,特别是对自己的对手。但是沈梓锡有另外一番考量,让简潮认为掌握了自己的把柄,从而保持对他的信任,这样简潮既不会对陶疏做什么,对他的计划的实行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简潮现在有多风光,他要他输的时候就有多惨烈。   简潮没有再和他进行这个话题,但是沈梓锡感受到身体的痛苦稍微得到了缓解,那么就是简潮已经有点心动了。   “我要的东西呢?”   沈梓锡缓了口气:“这是他们和仙宗之间来往的书信物件。”沈梓锡将东西交了上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呼唤声让沈梓锡逃过了一劫:“二仙君,掌门让您过去一趟。”   简潮眼神暗了暗,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过确实,你给我惹了一件麻烦事。”   沈梓锡勾唇笑了笑:“弟子不懂事,师尊操劳了。”待到简潮走了后,沈梓锡趴在了地上,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却暗笑出声,在阴暗的地方,显得尤为恐怖。   仙宗啊,也和简潮一样,外表光鲜,内里早就烂了。 第十七章 往事·搅局   =============================   又是一年春季,城里的柳絮飞扬进了窗,不偏不倚落在了年轻公子的发上。   那公子独坐在茶楼二楼,一副温润模样。不是特别出众的长相,但让人一眼看过去会觉得很舒服。特别是他的一双眼睛,像是汇聚了天地间的灵气,纯澈清透。   关于那一天晚上已经过去了几年了,陶疏不知道最后这么大的麻烦简潮是怎么处理的,沈梓锡又受到了怎样的惩罚。他在简潮的院子外站了一天,中途简潮回来过一次,最后只是对他道:“没事的,回去吧。”   这反而让陶疏心里的愧疚越发增长,他告诉简潮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简潮没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一句“这样也好”。   漂亮话谁都会说,陶疏知道简潮不相信他,所以这一次成为了陶疏的一个心结,逼迫他去做的更完善。只是,陶疏不知道简潮是怎么想的,后面的任务他的搭档都变成了沈梓锡。   人,都是喜欢幻想,将一切坏的、不堪的,往好的方面想,以此逃避着现实。简潮做事向来周密,所以陶疏更多的是反省自己的过错,而不愿意去想简潮是不是真的和他说的一样不会让他出事。   简潮说过会带他回子叶村看看,不过他那么忙,应该忘记了吧。简潮也说过会让他报仇的,简潮让他相信他……但是当执行了第二次任务,执行了第三次,第四次……陶疏才明白,“这样也好”,应该指是一具未被开采过的天阴体,还有很高的价值。所以他的任务对象也向着仙宗越来越高阶级的人转变。   陶疏有些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自己骗自己,还可以把自己骗的那么开心,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了吧。他有些时候也怀疑,自己对简潮的喜欢究竟是哪一种,他以后到底要怎么做。   记忆力那个白衣仙人的幻影离他越来越远了,陶疏总会觉得心慌,他感觉自己迷迷糊糊中好像错过了什么。夜里也时常惊醒,总会梦到自己被困在了不见天日的地方,很多人在拉扯他。   陶疏端起茶浅抿一口,目光却一直看着楼下说书的。   “咱们接着上一回的讲,话说那白素贞……”   “你又跑这儿来听。”沈梓锡故意挡在了陶疏面前。他左脸带上了面具,穿了高领,遮住了他身上黑漆漆的咒文。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另一半眉目更加精致妖孽,一上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陶疏倒是毫不意外,不管他在哪儿,过不了多久,沈梓锡都会找过来。   “过来坐着,别挡着我。”   “这《白蛇传》都陪你听过几回了,你居然还不腻。”沈梓锡坐在了他旁边,将一份包好的桂花糕给他,别开脸似乎心情不是很好,“桃酥卖完了,只有这个。”   陶疏轻笑一声收下放在了一旁,目光始终在楼下。   “你前几天回了子叶村的事,我给简潮那儿压下了。”   陶疏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沈梓锡,皱了皱眉:“你跟踪我?”   “哼,不过是碰巧看到了。”   “……”陶疏才不信能碰巧到这个地步。   简潮最近越来越忙了,而因为他的任务完成出色,也没有再怎么受到约束,所以陶疏专门挑了一个沈梓锡不在的日子回了子叶村。在一次任务中,陶疏碰到了子叶村的一名幸存者,得知了一些事情,急于去子叶村验证。   “多谢。”陶疏最后还是客套道。   沈梓锡冷哼了一声:“走吧,回去了。”   “你先回去吧,我有事。”   等了一会儿,说书的已经说完了一半,在中途休息。陶疏喝了口茶碰巧触到了沈梓锡幽怨的目光:“你怎么还没走?”   “简潮又给你任务了?”   “嗯。”陶疏正说着,就看到了楼下进来的两个人,一个着白衣,一个着红衣。两人皆长相不凡,在人群中十分显眼。陶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嘴角的梨涡显得单纯无害。   沈梓锡不悦地看着他,但没有开口说什么。   “哟,林兄,看来不巧啊,咱们的位置被占了。”红衣的公子笑说着,眼角微微上扬,是标志的美人脸,流连花丛的风流韵味在他身上凸显的十分明显。   林山海和他一比,脸色是病态的白,嘴唇有些乌紫。虽是早春,他身上穿的却比常人还要厚实许多。看见陶疏的时候,他弯了弯眉眼:“好久不见。”   “你来迟了一些,这都讲了一半了。”陶疏脸上笑着,却不动声色在底下拉了一把沈梓锡,沈梓锡怪异地望着他的手,却见陶疏给他比了一个“走”的姿势。   沈梓锡扬了扬眉,不动如山,没有好脸色地看着这两个人。   封柳朝着林山海靠过去,眼睛却充满暧昧地看向陶疏:“这人谁啊?”   “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   封柳一副了然的神色,率先一步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否愿意让我们同坐?”   “不……”沈梓锡双手抱在胸前,陶疏掐了他一把,“随意。”   “不知这位是?”林山海坐在了陶疏另一侧,手中抱着一个暖炉。   “朋友。”   沈梓锡冷哼了一声。   “对了。”林山海看向封柳,“封柳,你把那袋桃酥拿出来。”   林山海接过递给陶疏:“我记得上次你说过喜欢桃酥,城里老王家的做的最好。今日恰逢游玩,顺便买上了一袋。”   “我说你怎么好好地去买这个东西,原来是有所图啊。”封柳撑着头调笑道。   林山海不予反驳,只是看着陶疏,耳朵染上了红色。   “多谢。”陶疏接过。   沈梓锡眯了眯眼,从陶疏手里接过然后压在了自己的糕点下:“陶疏确实喜欢,曾经我带给他的,他全部吃完了。我还说今日怎么没买到,看来是有人先我一步了。”   一股火药味……陶疏拉了拉沈梓锡的袖子,示意他收敛些。   封柳道:“哦,原来这个东西这么受欢迎,不如下次我也买来尝尝。” 第十八章 往事·变数   =============================   正好下面说书的又开始了,陶疏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林山海不时和陶疏说上两句,相谈甚欢。而封柳则是对这些毫无兴趣,在一旁昏昏欲睡。这样就显得沈梓锡很多余。   沈梓锡不满意这种状态,想和陶疏搭话,但陶疏和林山海说的都是话本里的事。沈梓锡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气恼地一拍桌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包括封柳也睁开眼打量他。   陶疏看向沈梓锡,暗含警告。   沈梓锡深呼吸了几下,语气仍旧是不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嗯,不送。”陶疏对他笑了笑,似乎整个心情都因为他这一句舒服了不少。   巴不得我走是吧?沈梓锡咬了咬牙,下了楼。   陶疏又把视线移了过来,嘴角的笑意没有变过半分,看着林山海:“你身子不好,刚入春的时候寒气未过,要多注意着些。”   “嗯。”林山海回应。   陶疏和林山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直到说书的一拍惊堂木,结束了。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但是天色见晚,陶疏无意多留,拿起两份糕点,道了句:“告辞。”   “那个……”林山海看着陶疏,有些腼腆地问道,“不知三日后公子是否得空?”   陶疏静静地看着他,林山海慌忙解释道:“是我听说茶楼新排了一出话本,不知……”   “可以,到时候还是这个位置吧。”陶疏冲着他一笑,俊逸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人都走了,还看。”封柳打了个哈欠,“这真是够无聊的。”   林山海心情很好,低头轻咳了几声:“我们也回去吧。”   “我总觉得这个人不太对劲,林兄你过于单纯,还是小心为好。”封柳伸伸懒腰,站了起来。   林山海走在他的旁边,摇了摇头:“他的眼睛,是这世上最干净的,我从未见过这么纯澈的眼睛。”   封柳一扬眉,看他就像是在看个傻子:“你才见过多少人?小心他是那披了人皮的恶鬼,到时候吃的你连骨头都不剩。林兄,你就是经常待在家里,美人见少了才会轻易就对如此普通的一个人生出好感。”   林山海但笑不语,他也知道封柳是为了他好。这位公子无论是外貌性情还是谈吐都附合他心里的想法,就是这种大幅度的贴合,才让人觉得怪异的同时又无法舍弃。   “糟了,忘了问他的名字了,还有三日后究竟作何时间也没有约定?”林山海叹了口气,余光滑过了旁边,停下了脚步。   封柳也跟着他停了下来:“怎么了?”   “无事。”他刚刚看到那个公子又走过去了,只是他的旁边还有刚刚在茶楼的那个人。   陶疏一出茶楼的时候,就看见沈梓锡无所事事地贴在墙角等他,眼睛一直盯着茶楼门口,结果看到陶疏的时候又把目光收了回去装作望着地面。   陶疏心里一阵好笑,走过去:“结束了,走吧。”   沈梓锡冷哼了一声,眼睛瞟向陶疏提着的那两袋糕点,和陶疏走在路上什么也不说。陶疏也不和他说话,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最后还是沈梓锡忍不住了:“你多久和那两个人相识的?”   “没多久,就几天前。”陶疏老老实实回答。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对话本这么有研究呢?”   “为了接近他,专门打听过。”陶疏看着沈梓锡,有些无奈。   沈梓锡这才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为什么你执行这次任务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不知道。”陶疏把另外一包桃酥给他,拆开了桂花糕,“帮我拿着,好饿。”   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家的桂花糕,入口是甜腻的味道。陶疏算不上喜欢,但也并不讨厌。   陶疏选择了吃桂花糕无疑让沈梓锡心头愉悦不已,一切还心情烟消云散了。他看着陶疏的吃相,殷红的唇一张一合,唇触碰到糕点的时候有些凹陷,似乎很软。   沈梓锡喉结上下滚动,陶疏抬眸看着他,大方地把糕点递到他面前:“吃吗?”   沈梓锡嫌弃地撇开眼睛:“你嘴巴上,注意一点……”   “哦。”陶疏用手摸了摸,什么都没有,沈梓锡这人就是有些时候脑子发病。   “你听说了吗,好像二仙君……”   “嘘……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二仙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掌门下令将他逐出仙宗了。”   陶疏看向那两个说话的人,皱了皱眉,回头看了沈梓锡一眼,见沈梓锡一副深思的模样。   陶疏心里焦急,略微一思索后就急忙向着简潮的院子跑去。   那里和往常不同的就是门口站着两名弟子把守,还有其余弟子在出入探查。   陶疏心里的不安得到了落实,从简潮突然让他去结实仙宗门下医修世家林家的大公子开始,陶疏心里就产生了一点不好的预测。奈何简潮做事是从来不会和他商量的,他也不会多问,害怕那样会让简潮觉得烦扰。   只是简潮让他相信他,却连这么大的事也没有跟他说上一声,哪怕留下一个消息之类的,都不会让陶疏觉得如此心寒。   但是即使这样,陶疏仍旧忍不住担心。不知道简潮被逐出仙宗后现在如何,人又在哪里。   而且……陶疏看向沈梓锡,简潮身为沈梓锡的师尊,现在被逐出了仙宗,那么沈梓锡的身份就显得尤为尴尬。   “你看我干什么,我可不知道他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沈梓锡冷笑,满脸的嘲讽,甚至听到这个消息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陶疏和他无话可说,沈梓锡拉住简潮:“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陶疏低垂着头,眼中夹杂着的感情太多了,最后只是叹道:“我知道。那你呢,简潮有没有给你安排过什么?”   “他?他怎么会给我想退路。”沈梓锡觉得有些好笑,看着陶疏,这个小废物到现在居然还没有看清简潮的真面目。   陶疏想了想,他和沈梓锡在仙宗的一切都是简潮安排的,如今最好还是先离开仙宗试着联系简潮。   只是还不待陶疏把想到的告诉沈梓锡,就见一群仙宗弟子奔着他们而来,来者不善。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大家,今天更迟了。傻作者已经反省了,明天不会了~】 第十九章 往事·渡气   =============================   沈梓锡“啧”了一声,将陶疏挡在了身后。   领头的弟子趾高气昂地看着他们:“沈梓锡,跟我们走一趟。”   沈梓锡眯了眯眼,没有动,身体却绷直,做好了进攻的准备。陶疏按住了他的手,站在沈梓锡旁边:“抓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们只是奉命抓人。”   “跟他们废话些什么?”沈梓锡直接出剑了,对方那么多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沈梓锡将陶疏牢牢地守在身后,陶疏知道这样僵持下去只会对沈梓锡不利,轻声道道:“不要恋战,先走再说!”   沈梓锡眯了眯眼,反握住陶疏的手,十分有力,让陶疏忐忑的心突然一下就宁静了下来。沈梓锡带着他杀出重围,对面是悬崖。没有过多的言辞,手一使劲搂住了陶疏的腰,踏在了剑上乘风而去。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沈梓锡突然在半空中将剑一收,抱着陶疏从高空坠落。陶疏被他这种自损的疯子做法吓着了,抓住他:“沈梓锡!”   下降的速度很快,但是沈梓锡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脖子上,是热的。陶疏听到他的声音,不同于平常,意外地性感:“放心。”   不知道放心什么,总归就这一句,再加上现在的情况,陶疏只能将所有的信任压在沈梓锡身上。沈梓锡将他抱在怀里,陶疏听见重重树叶拍打在沈梓锡身上的声音,光听着就疼。   快要摔到地上的时候,沈梓锡带着他在空中一翻平稳落地。陶疏的腿有些软,即使陶疏不想在这种时候给沈梓锡添麻烦,一直催眠自己也装出了无事的样子,但是他一些细微的动作还是被沈梓锡发现了他的不妥。   “我背你。”沈梓锡看着陶疏,“这样快些,你走的太慢了。”   当下不是矫情的时候,陶疏心里虽然有些别扭,但没有犹豫太久就被沈梓锡背上了背。沈梓锡的背很宽阔,带着他飞快穿梭在山里。   “搂着,小心把你跌下去。”沈梓锡没有回头,陶疏搂住他的脖子。   沈梓锡的方向感很好,侦查能力也很强,总是能够在仙宗人出现之前找到出路和避开他们的视线。   不知道躲藏了多久,沈梓锡带着他穿出了林子。陶疏看见了水上的月亮,圆润清透。惊讶之余,陶疏突然身体向下一沉,接着水灌进了耳口里,陶疏依靠着本能向上伸手刨,另一只手捂住口鼻。   “……”谁给他的勇气相信沈梓锡这个不靠谱的家伙?   手上传来的力度将他继续向深水处拉扯,陶疏有些挣扎。沈梓锡转过来看他,长发缠绕着他的衣袍。他的面具不知在什么时候掉了,那一半布满咒文的脸在水中若隐若现,而另一半过于妖孽的脸则反射着光,像是水中的鬼怪勾魂摄魄。   陶疏像是被怔住了一样愣愣地看着他,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沈梓锡他脸上的咒文是怎么回事。到了这个时候,陶疏都觉得自己的心大,居然还有时间想这个问题。   沈梓锡靠近陶疏,鼻尖似乎要碰到陶疏的鼻尖,他的手掌触摸着陶疏的脸,眼中神色晦暗。突然,却是用力拉着陶疏向着更深处游去。   越往深处,陶疏越觉得不能呼吸了,身体越来越沉重。陶疏望着沈梓锡的背影,拉住他,想要告诉他自己坚持不住了,但是没有任何力气。陶疏像是缺水的鱼扑腾着,一连串的气泡升腾。   正在这时,沈梓锡终于停下了。陶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看到沈梓锡的眸子好像变成了竖瞳,闪着不正常的光亮。握着他的手比这水还冷,像是蛇冰冷的鳞片在紧紧贴着他喘不过气。   恍然间,沈梓锡揽过他的头,吻在了他的唇上,十分强势,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单纯的嘴唇贴着嘴唇。   有气渡了进来,陶疏觉得稍微好受了一点。出于人的本能,陶疏拉住了沈梓锡的衣领,吻的更加贴合和用力,从他那里汲取氧气。   沈梓锡眯了眯眼,推开了陶疏一些,设了个结界。   陶疏跌在了结界里,深呼吸,看着沈梓锡。沈梓锡的眼眸深邃,浑身和他一样淌着水。   “你有结界为什么不早用?”陶疏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恼怒。   “没想到。”沈梓锡盯着他,眼眸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但是陶疏被他看着总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沈梓锡身上的气场极其强烈,一步步走过来,把手向陶疏伸出:“起来。”   陶疏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借力站了起来。沈梓锡偏过头去,看不清他的表情。   “摆脱他们了吗?”   “应该,我出任务时来过这里,没什么人。”沈梓锡黝黑的眸子望向他,“你可以和我游到岸上吗?”   “我没有学过游水。”   “……”沈梓锡沉默了一阵,“没事。”   跟着您我可不敢苟同“没事”这句话。陶疏的神色复杂,即使再不愿意还是点了点头。   沈梓锡瞟了陶疏一眼,轻笑了一声:“做好准备。”握紧了陶疏的手。   陶疏很少见到沈梓锡这种没有任何杂质的笑容,他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沈梓锡有什么可开心的。看着两人相握的手,陶疏心里却不合时宜漫出了一点柔软,但是他说不上来原因。   从水里出来的那一瞬间,陶疏才发现现在究竟在哪儿他是完全认不得了,只能跟着沈梓锡。   皎洁的月光照在了沈梓锡的身上,他背对着月亮看着陶疏。记忆中仙人衣袖飘飘的样子和此时的沈梓锡重合,明明没有任何相似处,却让陶疏有一丝恍然。   “愣着干什么,水里不冷吗?”   “啊?啊。”陶疏终于回过神来,被沈梓锡拉着又到了岸上。自己真是魔症了,陶疏暗笑道。   “我们现在去哪儿?”陶疏问道。事态突然发展到现在,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到现在,估计仙宗已经对他们的通缉传遍了整个修仙界大大小小的门派了。沈梓锡显然和陶疏想到了一处,他脱下湿了的外袍:“先找个山洞过上一夜。” 第二十章 往事·受寒   =============================   陶疏点点头:“先走吧,免得他们追过来了。”   这个时候就不能够御剑飞行了,很容易会被发现。陶疏裹紧了身上冰冷的外袍,湿了的里衣贴着身体很难受。夜风一吹,凉了个彻底。   陶疏跟着沈梓锡进了山洞,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梓锡在洞口布上了结界,然后对陶疏道:“把你湿衣服换了。”扔给了陶疏一套衣服,走出了山洞。   本就漆黑的山洞此时只有陶疏一个人,陶疏摸索着勉强把衣服换好,散了头发披着。即使这样,还是冷啊。   沈梓锡也换了身衣服,捡了堆木柴回来:“我在附近看了看,他们没有追上来。”   “嗯。”   沈梓锡用灵力点燃了木柴,堆在一起。火光不仅照亮了这个小小的空间,给陶疏勉强带来了一点温暖,最主要的是让人感到心安。   陶疏靠近火堆坐下,缩成一团。沈梓锡看了他一眼,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件外袍扔给他。   出门带这么多衣服?陶疏把外袍拢在自己身上,还是觉得四肢很冷,头也有些眩晕,这个状态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不知道,这事应该要去问简潮”沈梓锡拿起陶疏放在地上的湿衣服,把它架在木棍上放在火上烤。   陶疏皱了皱眉:“你就不能用灵力直接烘干吗?”   “你管我。”   陶疏抿了抿嘴:“对了,你能和简潮联系上吗?”   沈梓锡眸色一暗,火光模糊了他凌厉的脸部线条:“不能。”   “还是应该先找到简潮。”陶疏分析道,“另外仙宗如今在追捕我们,最好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对了,我小时候失明失聪被简潮带到了一个村子修养,那个村子人挺少的,而且和仙宗没有什么交集的机会,应该会比较安全。不过,只有简潮找得到路。”   “再说。”沈梓锡似乎对烤衣服这件事格外地上心,整个注意力都在这上面,一会儿翻这边,一会儿翻那边。陶疏懒得再和他说了,干脆闭上眼养神。   迷迷糊糊间睡着了,陶疏是被冷醒的,却又觉得有一团火在脑子里烧,烧的他发晕。陶疏睁开眼,发现沈梓锡还在烤衣服,不由得感叹这人的耐心:“你这样衣服是干不了的。”   “你又知道了?”沈梓锡不服气。   陶疏懒得和他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他预感自己生病了,刚开始以为睡一会儿就好了,毕竟是在逃跑路上,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但是睡醒了之后好像更不好了。   算了。陶疏靠在石壁上,想着要不再睡会儿好了。   沈梓锡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走过来蹲在陶疏面前看着他。陶疏的面色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睛迷蒙,漾着一层水雾。   沈梓锡探了探他的头:“你发烧了。”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办,他上次是直接把陶疏扔给别人照顾的。   “你体质怎么这么弱。”   是你的身体坚强的不正常好嘛,我这才是初春正常人夜里跳河后该有的反应。   “你自己感觉怎么样?”沈梓锡问他。   陶疏闭上了眼,有些连撑起眼皮都觉得困难,感觉自己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滚烫的:“我想我再睡会儿就没事了。”   果然是仙宗的风水太好了吗?去了仙宗以后陶疏就没有生过病了。但是他记得老人家说过,长时间不生病的话,一生就是大病。   沈梓锡靠在陶疏身边坐下,一手拿起那根木棒继续烤陶疏的衣服,另一只手握住了陶疏冰凉的手掌。   陶疏觉得有很暖和的灵力慢慢涌进自己的身体,带着全身的经脉都舒畅了起来。   沈梓锡感觉到突然肩上一沉,是陶疏的脑袋靠了过来。他头发上的水渍湿了沈梓锡的肩膀,沈梓锡这才想到陶疏的头发还是湿的。   陶疏是被风给冷醒的,而且像是骑着马在山里狂奔一样,他觉得身下格外地颠。陶疏睁不开眼睛,手一动,沈梓锡问他:“醒了吗?”   “去哪儿?”   “带你找个地方看病。”   “疯了吗你?”陶疏几个字说的尤为的轻,也不知道沈梓锡到底有没有听见。   换做以前,沈梓锡绝对做不出为了其他人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的蠢事。如果没有陶疏,那么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找寻简潮究竟在哪儿,然后趁机杀了他。或许一开始就错了,当他被仙宗捉拿的时候应该推开陶疏,或者让他们误以为陶疏是自己的人质,那么后面的事情会好做许多。   但他偏偏在第一时间拉住了陶疏,把他卷入了和自己一样的境地,当时在想什么呢?其实什么也没想,第一反应是害怕他们会伤害陶疏。   “前面有小镇。”沈梓锡停在僻远的角落,眼睛如同凶兽一样勘察四周的情况。已经是深夜,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又因为在镇口,住户更少了。   确认无恙后,沈梓锡没有过多话语一脚踹开了镇口的一家药房。里面很黑,掌柜的就住在店里,听见了声响,刚急急忙忙穿着衣服跑出来,就感觉脖子上一凉。差一点,差一点小命就不保了。   沈梓锡的剑很有分寸,暗夜中透着一股冷意:“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做了多余的事,,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吧。”   掌柜的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去点灯。”   烛火一亮,沈梓锡将陶疏放在椅子上,让他的半边身子靠在自己身上:“过来,给他看病。”   掌柜皱着一张脸:“这位……”掌柜的看了一眼沈梓锡,紧紧捂住嘴,将那差点破出口的惊叫咽下,声音都在发抖:“这位……仙人,坐,坐堂的先生现在不在啊。”   “所以你没有任何用对吧?”   “不不不,小病小人也可以看的。”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替陶疏把了脉,“这位公子体弱,受了凉,应该是风寒入体。”   “药。”沈梓锡眼眸一扫。   掌柜的颤巍巍地到药柜前,顶着沈梓锡仿佛杀人一样的目光,捡了三副:“早中晚各服一次,切记不要再受凉。”哪里还敢要药钱,只求这位阎罗快快地走。   沈梓锡收回剑,将银子放在桌上,背起陶疏拿着药狠狠盯了掌柜的一眼:“管好你的嘴。”他本来应该灭口的,但是此时陶疏在,不行。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前两天有点事。】 第二十一章 往事·迷心   ===============================   陶疏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河边上。他后背靠着垂柳,身上披的是沈梓锡的外袍。   他迷迷糊糊看到了河边上方的天空,雾霾蓝正慢慢褪去,给日出的颜色留足了位置。两方颜色交替着,有条不紊。慢慢地,河面上泛起了细闪的碎光,一夜已经过去了。   折腾了一个晚上,陶疏一直被沈梓锡背着,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胃里有点难受。偏偏他在昨夜去了药方后就晕倒了,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陶疏移动视线,看到沈梓锡在河边浇洗着什么。   没有了外袍,男人劲瘦的身子被里面略微贴身的衣物包裹着,脊背的线条优美流畅,手臂有力。   “沈梓锡。”陶疏的声音很干哑。不同于昨夜的冷,他现在觉得有点热,身体里像是烧着一把火,很不舒服。陶疏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头痛。   沈梓锡听到动静,转身看了他一眼,最后洗了洗手才走过来。正对着陶疏,更显得他腰细腿长。夜色遮挡了他一半脸上的咒文,随着靠近,模糊的五官渐渐清晰了起来。   沈梓锡蹲在陶疏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还是那么烫,现在没办法给你煎药。”   陶疏这才注意到沈梓锡身上的伤口,他穿的黑衣服,如果不是因为离得近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陶疏估计还发现不了。   “是仙宗的人追上来了吗?”   “他们狗鼻子倒是挺灵的。”沈梓锡哂笑,“追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摆脱了。”   陶疏看着沈梓锡身上的伤,内心有些复杂。他没有痛感,没有受伤,沈梓锡把他保护的很好。   河面被日出分为了两半,沈梓锡和陶疏属于夜晚的那一方。   陶疏闭上眼,很难受。   沈梓锡把外袍从他身上拿起来披在自己身上,扶陶疏起来:“先走吧。”   “沈梓锡,要不你把我留下吧。”陶疏犹豫了很久,但是如今跟着沈梓锡,他这副样子只会给他添麻烦。   “你说什么?”沈梓锡手上一用力,陶疏被捏的有些痛,皱了皱眉,“怎么,你觉得跟我一起很危险,所以想去找简潮还是怎么样?”既然我救下了你,那么你是我的,就要和我一路走到黑。   “重点不是这个。”这沈梓锡的脑回路到底拐到哪里去了,“我现在病着,和你一起只会拖后腿。你看昨夜,你若没有冲动给我找药,就不会被追杀一晚上。没有我,你的行动会方便许多。你放心,我自己自然也会想办法保命的,毕竟我还没有报仇,也还没有见到简潮。”陶疏勉强运用自己混沌的脑子把这话给组织起来了。   今早就是一个晴日,阳光慢慢渡了过来,照在沈梓锡一半脸上,映的他的眼眸在发光。没有多余的解释,沈梓锡动作利落地让陶疏站起来靠着柳树:“我都没嫌弃你,你怕什么,怕我半路把你扔了吗?”   陶疏说的是对的,现在和他分开后沈梓锡就可以去进行自己的计划。子虚现在还在等待他的命令,还有妖界那边立威的事情也等着他去做。简潮离开,他又知道了仙宗部分见不得人的事情,利用这一点,肯定可以给予仙宗重创。   但是偏偏,把陶疏一个人扔在这儿,沈梓锡做不到。陶疏的体质注定会引起腥风血雨,偏偏这个人还没有任何的自保能力,简直是送上门的香饽饽。   陶疏被他说的一愣,沈梓锡凑近了点,看见了陶疏脸上细小的绒毛,阳关下闪着细碎的光。沈梓锡从他头上捻起一点柳絮下来:“春天这东西就是要到处飞。”然后面对着陶疏,把背留给了他:“上来。”   在妖界和仙宗生活了这么久,沈梓锡最清楚的一个道理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把自己最脆弱、没有防备的地方漏给别人。   陶疏叹了口气,攀上沈梓锡的脖子,沈梓锡背起他。   陶疏想着要不先去子叶村,小时候简潮带他去的那个村子他觉得好像没有离子叶村多远。沈梓锡却反驳他,现在仙宗知道了他们两个的身份,指不定会不会在子叶村蹲他们。   所以最后沈梓锡和陶疏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村子,确认附近没有危险后,寻了间还算好的房子住下。   陶疏真心认为沈梓锡是厉害的,除了那晚带着他勇闯药房外,沈梓锡后面还出去过一次,应该是去了集市,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堆东西。   另外,陶疏生病都是沈梓锡一个人打理的房子。明明这个人脾气那么暴的,还有洁癖。   刚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幸亏沈梓锡还留着那袋桃酥,全部给了陶疏吃。后来沈梓锡给陶疏煎药还给他熬粥,就是那药吧,太苦了,那粥也苦。   “陶疏,吃饭了。”沈梓锡在外面喊道。   陶疏叹了口气,外面落了雨,都说春雨润无声。雨水沿着屋檐淌下,在地上拍打出小水花。   陶疏推开门,果不其然闻到了一股不对劲的味道。陶疏看着锅里黑色的汤水,上面还漂浮着一些不明物体,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这是什么?”   沈梓锡一脸得意:“蘑菇汤,山里的蘑菇,新鲜的。”   陶疏一拍脑袋,有些无语:“蘑菇是什么样的?”   “放心吧,没毒。”   陶疏抿了抿嘴,看着沈梓锡把东西捞到碗里,再淋上汤汁,问道:“你还没吃吧?”   “没有,等着你啊。”   为了自己能够活的久一点着想,陶疏决定和沈梓锡好好商量一下。自从上一次熬了粥陶疏表示了明确的抗拒后,后来两天的伙食都是沈梓锡带着的糕点和那一次从城里买来的,再后来就是味道稍微怪异的面疙瘩,然后……简直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也不知道沈梓锡受了什么刺激,借着陶疏生病还没有好的理由,非要自己亲自下厨。   陶疏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在沈梓锡幽怨的目光中开口:“以后还是我做饭吧。”虽然不会太好吃,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作者有话说: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更新啊,先跟大家说一声吧~】 第二十二章 往事·略感   ===============================   沈梓锡推开陶疏房间的门,见到床上的人熟睡,这才放心下来。又给整个房子设置了结界,然后身影慢慢消失在了新雨后的夜色中。   陶疏睡着很不踏实,溺水的感觉又遍布了全身,四肢被生硬拉扯着,他拼命挣扎,好不容易醒了过来。陶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选择下床喝口水。   不过,人在倒霉的时候好像什么事情都会找上门来,陶疏成功发现壶里没水了。算了,反正自己也睡不着,去烧水吧。裹厚实了后陶疏出门,这几日一直下雨,温度都很低。   他尽量把动作放轻一些,免得吵到了沈梓锡。   “陶疏。”熟悉的声音从屋子外传来,是简潮的声音。   陶疏心神一晃,差点把手里端着的水打泼。冷静下来后,陶疏放下手里的东西,并没有急着打开门,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沈梓锡。首先这个地方简潮应该找不到,其次,在这无人的废弃偏僻村子最容易招惹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沈梓锡。”陶疏敲响了沈梓锡房间的门,但是没人。沈梓锡向来警觉,不会这么大动静还没有醒过来。所以,这么晚人又跑哪儿去了?   屋外的声音因为没有得到回应,又唤了一声:“陶疏,我是简潮,屋子有结界,我进不来。”   沈梓锡如果在的话是不会设结界的,这个傻子,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仙宗通缉的对象吗,还这么大摇大摆的。   陶疏拉拢披着的衣服,站在大门后面:“你有证据证明你是简潮吗?”   门外传来了低笑的声音,和简潮一模一样:“你需要我怎么证明?”   陶疏也不知道,听到那个笑声的时候,陶疏心里的声音其实已经有了偏向。一旦这种偏向产生了之后,陶疏觉得自己再也无法保持理智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陶疏,你应该知道,我不管做什么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   听不太明白,简潮总是这样,会说一些感觉高深莫测的话。   陶疏打开了门,屋子前的简潮也摘下了挡着他整张脸的黑斗篷。   见到真的是简潮,陶疏本以为自己会觉得很高兴,会迫不及待上前去查看简潮的情况,表示自己的关心,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显得有些木讷。很奇怪,脑子虽然无法思考了,但是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浮动。两者之间的差距,好像在暗示他什么。   陶疏不知道该和简潮说些什么,问他现在的情况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了。   “你现在在哪儿?”陶疏说完后,感觉好像没有表示清楚,又慌忙着想要补充,“不是,我的意思是……”   “不必担心。”简潮依旧温柔,和以前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   看着陶疏和自己保持的距离,简潮眼中的不爽一闪而去:“你和沈梓锡待在一起?”   “嗯。”陶疏顿了顿,“你呢?”   “我一个人。”简潮并没有任何忧伤之类的情绪,陶疏在他眼底看见了跃动的野心和欲望。   “陶疏,我们的机会到了,我一定不会就这样被失败的。”简潮看向陶疏,“我需要你帮我。”   果然,他和简潮之间只有利益可谈,真是纯粹的可怕。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简潮最清醒不过,陷入了迷途的只有他。   “我要怎么帮你?”   “我被逐出仙宗的时候,被废了灵根,此时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之前不是让你去接触了林家的大公子吗?现在,你混入林家,替我找到恢复灵根的办法。”   “可是我现在也是被仙宗追捕的人之一,林家再怎么也属于仙宗,你确定不会直接把我押回去?”   “不会,林家的大公子身患急症,连林家自己都束手无策。但是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听说狩隐血液有治百病的作用,而你是天阴体,他们舍不得的。”   不得不说,简潮在把握人心和算计上确实无人能及,他把所有都谋划的很到位,思虑长远,陶疏佩服。就像简潮应该也算准了,自己不会拒绝他。简潮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陶疏的那点小心思呢,但是他却从来不说破。   陶疏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陶疏,我等这一刻很久了。我现在唯一能够依靠和相信的,就只有你,不要让我失望。”简潮看着陶疏,轻轻笑了。夜色揉碎了他眼中多余的细尘,他依旧是白衣的仙人,和陶疏很多次做过的梦里的人影一样。   “当然,陶疏,我一直没有忘记过你的事。等着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和你一起给子叶村复仇的。”   陶疏忍不住皱了眉:“简潮,你到底想干什么?”   “陶疏,我不会一辈子只当一个普通人过完这一生的。我要的,是无上的地位和权力。”简潮看着陶疏,最后还是无法忍受心里的那种不平衡。陶疏对他的喜欢他一直看在眼里,现在为什么要和他保持距离,明明他离开仙宗之前都还是好好的。   “陶疏,你害怕我吗?”   “什么?”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和简潮一起……“为什么?”   为什么?简潮一时之间迷茫了,看着陶疏那张脸,他现在越来越能够清晰地分辨出陶疏和他喜欢的那个人之间的区别。就因为这一点让简潮感到了害怕,他怕自己会因此耽误了一直以来的计划,所以这几年有意无意都在疏远陶疏。   “算了。”简潮笑道,“我会来找你的,今晚见到我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沈梓锡。”   陶疏看着他一个人转身就要融入黑暗,抿了抿唇:“简潮。”   简潮回过头看他。   “等等。”陶疏转身进入了房间,不一会儿带着一根蜡烛出来。陶疏用废布包住蜡烛的底部,小心地用手护住蜡烛细微的光。   陶疏走出了屋子到简潮的旁边:“这里的路难走,我送给你一程。”   简潮看着陶疏在烛光中越发温柔的侧脸,心念一动:“好。”   【作者有话说:所以今天还是更新啦~】 第二十三章 往事·魔怔   ===============================   沈梓锡从窗户里翻了进去。不同于另一条街道夜晚的萧瑟,这里的狂欢随着夜色降临才刚刚开始。   脂粉浓烈的香味混杂着酒气和其他味道,让沈梓锡忍不住皱了眉,走到桌前敲了三下桌面。子虚抬起那张雌雄莫辨的美人脸,对着沈梓锡吐了一口烟雾:“哟,您终于舍得大驾光临了?”   沈梓锡嫌弃地一撇头,到另一边坐下:“妖界有消息了吗?”   “哈哈哈,你也知道妖界是什么德行的。”子虚翘起二郎腿,双瞳因为兴奋而时隐时现,“强者为尊的世界,想要称王总得付出些什么。”   沈梓锡眯了眯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您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一旦沾上了,深入骨髓,无药可医。”子虚站起来推开房间的门,这花楼里纸醉金迷的景象进入了沈梓锡的眼中。   婀娜的女子和俊朗的男子在这里随处可见,不过求的是一夜的欢愉,算不得什么真心。但也有些入了迷的魔障,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最后输的一败涂地。   “所以,您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您现在还可以坚定下去吗?妖界不会信服一个心慈手软的王的,这一点,您应该很明白。”子虚眼瞳彻底变为了双瞳,背对着门外灯红酒绿的世界,紧紧看着沈梓锡。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手指覆在门上,露出一口尖锐的寒牙,笑容有些疯狂。   沈梓锡眯了眯眼,最后轻轻一笑:“仙宗这边如何?”他可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事情,他们只需要知道他很强,他们必须要臣服于他就够了。   子虚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直起身子:“仙宗准备扶持大仙君成为下一任掌门,看来老掌门是准备甩摊子了。不过,这大仙君倒是个不错的人。您若想有什么行动,可要抓紧机会赶在大仙君继任之前。”   大仙君一旦上位,肯定会先把仙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处理了。到那时,沈梓锡想要重创仙宗,可谓难上加难。   “诺,妖界那边清邪给你的,他给你找了一好帮手,不过那人心思也不简单啊。用与不用,全听您吩咐。”子虚的声音拖得又细又长,媚眼如丝,嘴角始终带着一股笑意。只是那笑容,多少显得刻意与凉薄。   沈梓锡接过信看了一眼,看完后手上的信直接燃烧成了灰烬:“能帮我做事的就没几个心思简单的。”   沈梓锡看向窗外远在千里之外的妖界:“我想该找个时间回妖界了。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另一件事,你能查到简潮的位置吗?”   “可以试试。”   “那……”沈梓锡正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脸色瞬间黑了,那个小废物居然自己跑出了结界!发生了什么,他要去找谁,找简潮吗?还是被什么妖怪给引诱出去了?是仙宗的人找来了?   一瞬之间,沈梓锡的心里已经涌起了数十种答案。这次把人逮回来后,不管自己在不在,都必须要设置结界,只有自己能进出的那一种。   “我有事先走,你就按照我们之前的去办,让人把去子叶村查探的结果传信给我。”沈梓锡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走的很是着急。   子虚摇摇头,果然这“情”之一字,最是折磨人了。他挑选的这位王,成败都在这一字上,可不要让他失望才好,他可是把所有身家都压在沈梓锡身上了。   ***   陶疏万万没有预料到,这一路上会有这么多的杂草,再加上路上积了水洼,他还要护着烛火不息,所以走的分外的艰难。   陶疏接连打了好多个喷嚏。终于在又打了一个后,简潮问道:“你是否身子不适?”   “没事,不久前的风寒未愈罢了。”陶疏吸了吸鼻子,想要打喷嚏却又打不出来才是最难受的。   “就送到这儿吧,你也好回去。”简潮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阵儿,把自己的黑斗篷取下来想要披在陶疏身上,“你啊,总是不会照顾自己。”简潮看着陶疏的目光深沉,在烛火映衬下好像见不到底。   陶疏拒绝道:“待会儿会被沈梓锡看出来。”说完后,双方集体沉默。这话总有点不对劲的感觉,就好像他和简潮背着沈梓锡……   不过简潮的应变能力自如:“我倒是没你想的周全。”想要伸手揉一揉陶疏的发时,简潮突然生出了一种恍然的感觉。陶疏长高了不少啊,也对,过去这么多年了。   “就此别过吧。”   “这个你拿着。”陶疏把蜡烛给他,“布里还有一小根,我不知道你要去哪儿,拿着总归没有坏处。”实际上家里剩下的也不多了,不过简潮既然说了会给自己留后路,那总不至于连根蜡烛也没有。   简潮看着这烧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蜡烛,目光微动:“那你回去怎么办?”   “我……”陶疏没想到这一层,“我熟悉这条路,没事的。”骗人的,他到这儿后,根本没有走动过,所有事项都是沈梓锡在操办。   简潮看着陶疏的脸,心中情绪莫名。可能因为冷,陶疏的嘴唇有些发白。但是唇珠饱满,唇线秀丽。简潮像是受到了诱惑一样,微微弯下了腰。   就在这时,简潮藏在袖中紧贴着皮肤的符咒突然温度烧灼。   简潮笑道:“那你回去小心。”而后没有留恋,走了。   陶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叹了口气,自嘲般地一笑。好像又有点飘小雨了,自己果然蠢透了。   简潮回头看,普通人的视力自然是看不到身影被黑暗吞噬的陶疏的,但他有预感,陶疏还站在那儿。简潮看着手里的蜡烛,亲手掐灭了上面的火苗。   黑衣人在他身边落下:“主子,沈梓锡来了,属下怕您暴露,所以……”   简潮一笑:“做得好。”是他突然间像是魔怔了一样没有把握好尺度和分寸。若不是他事先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让属下在旁边排查提醒,估计今晚不会这么顺利。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根蜡烛,却让他如此心神不宁。   那个人小时候也会给他一盏灯让他慢慢回去,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他却记挂了很久。很快,那个人就会是他的了,只要坐上了仙宗掌门之位,还有什么不是他的。   简潮心下一狠,将蜡烛连同破布通通扔了。 第二十四章 往事·融化   ===============================   陶疏搓了搓手,他出门的时候着急,都没有换身衣服。现在看来,这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难道他还嫌上一次生病不够折磨人吗?   “陶疏!”   一听这声音,陶疏就知道是谁。沈梓锡怒气冲冲跑过来:“你大晚上不睡觉穿这么薄出来,生病好玩是吧?”沈梓锡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他在找陶疏的时候设想了无数种结果,最害怕的就是陶疏跟着简潮走了,那样沈梓锡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直到完完整整见到了眼前这个人,沈梓锡才好受了许多,开始准备和陶疏算总账了。   “沈梓锡。”陶疏叫了他一声,沈梓锡没理他。陶疏也不说话了,沈梓锡不问,那他也没有啥好说的。   陶疏抱着自己的手臂搓了搓,跟在沈梓锡旁边,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简潮的事了。他一个人要到林家是不可能做到的,林家处于闹市之中,他还没有到估计就会被人发现,所以还是得需要沈梓锡帮忙。   简潮只知道发布任务,把自己的事倒是思虑周全了,最后还是得他来想办法完成。   陶疏叹了口气,他看不见,只能判断着身边沈梓锡的动作跟着他走。比起先前打着蜡烛走,现在他已经踩了好几个水坑了,鞋袜冰冷的贴在脚上,刚刚还差一点踩滑了。   沈梓锡知道陶疏的一切小动作,用余光偷偷看他,张了几次口但是最后都没有说话。这个小废物,是他平时太惯着了,这次非要等他先开口。   “啊。”陶疏惊呼了一声,下意识抓住了身边沈梓锡的衣服,抓的很紧。沈梓锡趁机握住陶疏,捞了他一把。   “陶疏,你自己出来不知道带个照明的吗?”沈梓锡的声音有点大,烦躁到了极致。。   “……”他能说什么,他如果说自己跑这么远是为了简潮,还把蜡烛了给简潮,那沈梓锡不是就更气了吗。   “说话啊,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沈梓锡松开手,十分不爽。   “我明天有事要去一趟林家,你能和我一起去吗?”陶疏应对着沈梓锡的心情,小心试探道。   沈梓锡的怒气值刷刷向上暴涨,他让陶疏说话可不是想听他说这些:“上次我种的菜种子,你没事干的话明天去帮我管管。”   自从上一次陶疏不再让沈梓锡进厨房后,沈梓锡就开始搞起了新活——种菜。陶疏想不明白,沈梓锡爱干净的要命,还有灵力在身,为什么还要亲自动手。问他,沈梓锡也只会冷哼,然后和他阴阳怪气的讲话。   这间屋子,他们两个人住着,倒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多了许多不该出现的东西。至少陶疏觉得,才这么几天时间,不应该就让他萌生出要不就这样的想法。   陶疏抿了抿唇:“我明日去了林家以后,估计不会回来了。”按照简潮的说法,陶疏想要速战速决。所以,他应该会在林家呆上一段时间,以便尽快找到修复灵脉的方法。   沈梓锡深深吸了一口气,确实再也忍耐不了了:“你是真觉得我脾气好是吧,真觉得我不会在意是吧?”   “你出了屋子,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是吧,你真以为我蠢到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陶疏,在你心里我也只是一个工具对吗,有用的时候招来说上几句,没用了一脚踢开。简潮简潮简潮……做什么都是为了简潮,没了他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吧?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根本就不喜欢他,只是你觉得自己该喜欢他所以才喜欢他的!”   陶疏皱起了眉,脾气也上来了:“我……阿嚏!”陶疏刚想说话,急忙掩着嘴打了一个喷嚏。   突然安静了几秒,然后沈梓锡直接一把把他扛在了肩上。   陶疏吓坏了:“你,你干什么?”   “你不是看不见吗,这么多水坑。”沈梓锡语气依旧不好,但是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我可以自己走,你拉着我就是了。我鞋上全是泥水,别弄到你衣服上。”   果然,听到这儿,沈梓锡身体一僵。陶疏以为他会把自己放下来,结果沈梓锡像是泄愤一样的在陶疏臀上使劲拍了三下。   陶疏整个人愣住,一股热气涌上脸,惊慌失措:“你,你……”   “哼,这就算是教训。”心情果然畅快了很多,沈梓锡把人一路扛到了厨房放下。   陶疏先前在厨房点的蜡烛还没有烧完,沈梓锡把锅盖一掀开,发现里面有水:“你烧水干嘛?”   “之前口渴。”借着光,陶疏总算看见了自己满是泥点的衣摆,还有糊满了泥水的鞋。   沈梓锡往下添了些燃料,然后手指一点,灵力化作火苗。沈梓锡看了陶疏一眼,威胁道:“给我好好待在这儿。”   陶疏无奈:“好。”不过他很想先去换一套衣服。   目前他的衣服也就之前沈梓锡坚持要给他火烤的那套,还有沈梓锡给他的不算合身的那一套。换着穿,倒也行。   他和沈梓锡的衣服是两个人各洗各的。沈梓锡在院子里牵了一根线专门用来晾晒衣服,只是最近都在下雨,于是沈梓锡想办法把湿衣服搭在了家里。   看着沈梓锡出去了,陶疏脱掉鞋袜,白皙的脚趾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因为地面太凉了,陶疏把脚勉强搭在鞋面上。   沈梓锡换了身衣服,端着洗脚盆过来放下,正好锅里的水烧沸了。沈梓锡熄了火,拿碗在锅里舀了一碗水放在陶疏面前,然后用水瓢把剩下的水舀在了盆里,剩下的舀不起来的水就不管它了。   做好了这一切,沈梓锡把盆放陶疏面前,然后靠在一边看他。陶疏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抬头和沈梓锡大眼瞪瞎眼。   最后沈梓锡不耐烦了:“看我干什么?还要我给你洗啊?”   “不是。”   “把你脚泡一下,待会儿又生病了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照顾你。”   陶疏看着这冒着热气的水,试探了一下:“这水,太烫了吧。”   “……麻烦。”嘴上说着,身体倒是很诚实地去外面舀了瓢冷水倒进去。陶疏简直受宠若惊,在沈梓锡吃人的目光中把脚放了进去。   “桌上这个……”   “你不是口渴吗?”   陶疏:“……”行吧。 第二十五章 往事·前兆   ===============================   纵使沈梓锡再不愿意,陶疏最后还是如愿被沈梓锡提溜去了林家。沈梓锡抱着双臂站在他身后,像是一尊邪煞,很有威慑力。   林家的人很快就来了,陶疏快速晃了一眼,和以前得到的资料上的人对应了一遍。林山海倒是没有来,他本人喜静,并且为了给他养病,林家专门给他设了一个稍微僻远清幽的院子。   林家老爷在路上已经听管家说明了这两个人是谁,让管家暂时不要通知仙宗。到了后,他上下打量了陶疏和沈梓锡一眼,前面的那个看着倒是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公子,但后面那个一看就知道不好对付。只怕他们要是有任何小动作,后面那一个一定会在仙宗来之前解决掉他们。能够不动声色从他们林家的防御中闯进来,毕竟有几分本事。   “不知二位深夜到访为何啊?”   陶疏扬起嘴角,看起来人畜无害,恭恭敬敬拱手行了个礼:“深夜叨扰,有件事情与贵府大公子有关,于是想着还是和老爷商谈一下比较好。只是,这么多人怕是不太合适。”   林家老爷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两位公子能够在仙宗眼皮下躲藏那么久,老夫一个人留下来怕是有些担忧啊。”话虽这么说,但是目光看向的却是沈梓锡。   陶疏知道他的心思,对沈梓锡说:“你先出去,我一个人可以应付。”来之前,陶疏和沈梓锡说了自己大致的计划,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陶疏希望沈梓锡赏个脸能够勉强听一听他的话,不过沈梓锡没理他就是了。   陶疏借着袖子宽大,偷偷拉了拉沈梓锡的衣袖。   沈梓锡这才冲着对面林家的所有人裂开嘴笑,笑意未达到眼底,映衬着他脸上的咒文,有些渗人:“好啊,不过我先和你说清楚,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让这里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所以,陶疏你自己看着办。”   这哪是说给陶疏听的,分明是说给林家的人听的。   陶疏和林家老爷进了大堂,门合上的那一瞬间陶疏直截了当地问:“老爷应该听说过狩隐吧?”   林如实谨慎,思考了许久才道:“你什么意思?”   果然知道。这在陶疏的预料之中,大多数修者都知道狩隐和天阴体最明显的作用,这样也才凸显了他们体质的价值。   “大公子的病症药石无医,但是如果用狩隐的血入药,应该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怔了一小会儿后,林如实笑了:“如果公子是狩隐的话,老夫觉得已经没有必要谈下去了。老夫并不是那没有见识的人,连狩隐也没有见过。”   狩隐除了在子叶村集聚,肯定也还有分散到其他地方的。但是林如实说的这句话就很微妙,意思是他已经试过用狩隐的血入药的办法了?陶疏本来不太想把自己的体质就这样揭露出来的,如今简潮不在仙宗,没有人可以为他庇护。   “那天阴体呢?”   果然,陶疏在林如实脸上看到了一瞬的震惊。陶疏直接掏出一把匕首,没有任何犹豫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鲜血顺着他白皙的皮肤蜿蜒,落在了茶杯中。   陶疏看向林如实:“口说无凭,老爷可以先用我的血入药一段时间试试。若是有用,我们再谈接下来的。在这期间,我和我的朋友要住在贵府,且不能被仙宗发现。”   林如实盯着那杯血液,最后一咬牙答应了。林如实推开门,对着陶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陶疏刚出门,沈梓锡就拉着他到了一边。陶疏拍了下他的手,小声道:“痛。”   此时垂下了手臂,血液就延着陶疏手臂的线条流下,陶疏拉紧了袖口。沈梓锡把他手扒拉开,掀起袖子看到他的伤,脸色很不好,看向林家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管家在这眼神下硬着头皮上前:“两位公子这边请。”   跟着管家走在路上,陶疏看着沈梓锡一直抬着自己的手并且用灵力试图给他止血,有些无奈:“你不用这么紧张。”   沈梓锡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我和我朋友住在一间房就可以了。”陶疏道,然后目送了管家离开,才和沈梓锡一起进了屋子。   “眼睛太多了,不舒服。”沈梓锡把陶疏拉过来给他上药。   这林家身为医修世家,能够在修仙界存活至今,防御和勘察的能力一定不错。并且他们两个现在算是仙宗的逃犯,林家肯听他们说上一两句话算是好的了,但肯定还是会不放心,派人来监视他们。   只是陶疏没想到从秘密潜入林家开始,今晚会这么顺利,沈梓锡居然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吗?   陶疏是不想把沈梓锡扯进这件事情里的,沈梓锡和简潮的关系是在肉眼可见的恶化,陶疏现在不知道沈梓锡对简潮究竟持什么态度。   “劳烦你陪我多待一阵了。”   沈梓锡皱了皱眉,不太高兴:“突然说这种话干什么?”   “没什么。”   陶疏本来想用被子打地铺,明早再去和管家说一声多拿床被子,但是沈梓锡叫他上床一起睡。两个人睡也还是挤得下,只是翻身的时候要注意一些。沈梓锡睡在外面,把被子全部给了陶疏,自己枕着手臂和衣而睡。   “我昨晚和你说的那个你有好好想过吗?”沈梓锡问道。   “什么?”   “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陶疏听到沈梓锡又问他:“陶疏,如果简潮死了,你会如何?”   “没有如果,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吧。”陶疏不喜欢想这种虚无的事情给自己添堵,“人都会死的,我会死,你也会。”   沈梓锡没有再说话了,偏头看着陶疏的睡相。沈梓锡说不上来心里又酸又麻的感受究竟是什么,只是堵得他很难受。   在林家呆了小半个月后,林如实亲自来见了陶疏,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这位公子,之前多有怠慢。”   陶疏知道是自己的血起了作用,于是让沈梓锡出去外面等他。   “这些客套话不用说了。”陶疏拿笔在纸上写道,“我要修复灵根的方法。”   林如实没有多问:“可以,但是这方法是我们林家独有的,所以不知公子是否方便把那个人带到林家来?”   “不方便。”陶疏直接拒绝,“老爷可以再想想,只是您犹豫的这段时间我不会再提供鲜血了。”陶疏也不想做的这么狠,毕竟他对林山海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只是如果他迟疑心软了,那么不利的一方就变成了他。   “好,我可以把方法给你,但是……”   “老爷放心,我可以保证用完后就把方法毁灭,我们之间的交易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另外,天阴体如果死了,血液就会失效。所以这一段时间,就劳烦您了。”   前面的倒是真的,不过后面两句是陶疏现编的,也是为了避免林家狗急跳墙。不过天阴体百年难得一遇,就算真的遇到了,也没有人会想测验人死了后天阴体还有没有用。 第二十六章 往事·陌生   ===============================   陶疏不知道自己会在林家待多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简潮来找他然后把方法交给他。   不过,陶疏没有等来简潮,却等来了简潮在林家埋伏下的人,所以其实简潮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把他会被废除灵根这件事算到了他的计划之内了吧。陶疏不知道一个人的心思究竟会有多缜密,不过在确认了那个人确实是简潮手底下的人后,陶疏把方法交给了他。那人也同样传达了简潮的命令,简潮让陶疏继续待在林家。   不知不觉中到了夏季,陶疏因为经常放血,即使林家给他准备了很多补血养气的食物,但是陶疏的身体还是在不断虚弱。   沈梓锡坐在窗户边看着正盯着话本发呆的陶疏,长腿一迈下了窗,走过去拿起他的话本:“看不下去就别看了,早点去床上躺着。”   陶疏确实是不怎么喜欢用眼睛去看,看着那些字他就头疼。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的是去茶馆听那些先生说书。   陶疏揉了揉太阳穴,他最近常被噩梦惊扰,异常疲惫。   “陶疏,要不我带你走吧?”这是沈梓锡经过了深思熟虑后相处的结果。他知道简潮留下陶疏的原因,也知道陶疏来林家的目的是为了简潮。如果陶疏答应跟他走,那么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他已经从子虚那里得到了简潮的踪迹了,只要他带着陶疏回妖界,引出简潮现身,那么沈梓锡有把握在陶疏不知道的情形下杀了简潮。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沈梓锡的猜想,第一个问题就是陶疏在简潮心中是否真的有那么重要,不重要也没关系,至少陶疏在妖界的话沈梓锡就不会总是顾虑到他。但是第二个问题就是陶疏会不会和他走。   沈梓锡清楚陶疏的脾气,逼迫的狠了,陶疏可能会选择玉石俱焚。况且他想要的,也从来不是一个对他埋有怨恨的小废物,他要让陶疏看清简潮的真面目。   但是不管找再多的借口,沈梓锡也无法忽视心里的原因,他就是感到了极度的危机感,想要快点把陶疏带回妖界藏着,以免夜长梦多。   陶疏看着沈梓锡,神色很平静。   没有说话就是陶疏给沈梓锡的答案。沈梓锡笑了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的意思是带你出去走走,正好让你散散心,免得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我看着不舒服。”   陶疏有些无奈:“多久?”   “明晚如何?”   “好。”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为了不引起太大的混乱,陶疏事先和林家老爷说了一声自己晚上有事要出去。沈梓锡倒是一天都没有看见人影,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半分没有被仙宗通缉的感觉。   到了晚上,沈梓锡还没有出现,但是陶疏却等来了那个简潮一早就留在林家的人。   “陶公子,我家主人找你。”   这么大半夜的,简潮找他?陶疏心中有疑:“为何?”   那人道:“我只是个传话的,主人等的着急。”   陶疏有些犹豫,他和沈梓锡是约好了的,沈梓锡回来没有见到他,不知道又会生什么气。   那人又催促了一声,陶疏狠下心答应了,给沈梓锡留了一张便条,说自己很快回来,然后跟着那人走了。   出了后门,已有其他人在门外接应,见了陶疏,道一句“得罪了”,然后搂住陶疏的腰一个飞身上了屋顶,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简潮一身白衣站在崖边,手中握着一副画像。风很大,吹的他的衣服猎猎作响。但是这里却离月亮很近,朦朦胧胧的光辉,让人怀疑简潮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羽化飞升。   “你来了。”简潮对着陶疏一笑,陶疏皱了皱眉,感觉有些怪异。   有下属走上来对陶疏道:“主子今夜心情不好,饮了酒,一定要见陶公子。”   “我知道了。”陶疏走到简潮面前,“简潮,你找我什么事?”   “我找你就只能公事公办吗?”   不然呢,你和我之间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陶疏。”简潮露出一丝苦笑,“掌门居然要对我赶尽杀绝,就为了给何不归铺路吗?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掌门之位不应该给一个软弱可欺的人,应该是我的,是我的!”   陶疏从来没有见过简潮如此失态的样子,也不知道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只能应付他:“对,是你的。”   简潮抚摸上陶疏的脸,陶疏后退了两步,有些不适应。   简潮眯了眯眼:“为什么,阿沅为什么不等等我……”   阿沅,阿沅是谁?陶疏直视着简潮的目光,他看不见简潮眼瞳中的自己。简潮的眼瞳太黑了,像是一座深不可测的洞穴,会把人吞噬进去。   陶疏接不上他的话,索性保持沉默。所以简潮就是觉得他的嘴巴比较紧实,专门找他过来听他诉苦的?   然后,陶疏看到简潮脸上绽放了一个笑容,当真好看。不过,他几时见过简潮露出过这样的样子,果然是喝醉了。   “陶疏,我没有醉。让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今夜的夜照很漂亮。”   “……”他一路上可是一只夜照也没有看到啊。陶疏有些无语,回头看向简潮的下属,打算和他们沟通了。   但是简潮板过他的头,让陶疏看着自己:“你别看他们。”   “好好好。”陶疏应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不过修复灵脉被中断了。”   陶疏想了半晌,掏出一块玉石放在简潮手上:“这个你收好了,等你灵脉恢复了我再拿回来。”世人朝思暮想的起死回生的办法,其实都在这一颗玉石里。在子叶村灭村之际,父亲把它交给了他,陶疏不知道具体的用法,只是把他带在了身上。现在,陶疏把它给了简潮。   但是,简潮的重心不在这儿,在陶疏的腰间,他看到了一块玉佩。那是陶疏当初在芦苇荡里那个师兄给他的纪念物,那是大仙君的东西。   陶疏和何不归有接触了,他们多久认识的,陶疏有没有把自己的事暴露给何不归?   简潮情绪的失控只在一瞬之间,而后不动声色看向手中的玉石。一块普通的小玩意罢了,没有什么用,等他坐上了仙宗掌门的位置,他可以找到很多给陶疏。   “陶疏,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杀了林山海。”   陶疏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相信我。”   “林山海和你我都没有仇,为什么要杀他?”   “你以前从来不问为什么的。你杀了他,然后会有人接你离开。后面的事交给我,你不用管。”   陶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觉得眼前的人一时之间有些陌生。   【作者有话说:夜照,是萤火虫的别称。】 第二十七章 往事·萤火   “不说这些。”简潮执起陶疏的手,拉着他向林子中去。   陶疏皱了皱眉,到底没有挣脱他。   “陶疏,你看。”   林子里聚集了一大片的夜照,像是从天空中沉沦而下的星星,散发着温暖的光辉。   “喜欢吗?”   高兴吗?陶疏问自己,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喜悦。陶疏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简潮对他突然好了这么多,就因为自己帮他找到了修复灵根的方法?   简潮握着陶疏的手,看着他蹙着眉,眼眸深沉。简潮慢慢靠近陶疏,陶疏有些慌张地向后退了些。发现了自己的动作后,陶疏也有些诧异,他只是觉得,简潮的靠近让他不太适应。   “对不起,我不是……”   简潮心里突然没有缘由地升起一股愤恨,明明这个人以前从来不会反抗和拒绝自己的,明明已经开始渐渐被他掌控了……   简潮没有听陶疏解释,按住陶疏的后脑勺直接吻在了他的唇上。陶疏抓紧了简潮的衣服下意识想要推开他,但是这种环境也许真的会让人迷幻,陶疏慢慢闭上眼垂下了手。   当初救他的仙人,现在就在他的面前,他可以碰得到。他是喜欢简潮的,不是吗?他真的,喜欢的是简潮吗?   沈梓锡怕陶疏等久了,连满是灰尘的衣服都还没打理,就直接来找陶疏了。但是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沈梓锡拿起桌上的纸条,眯了眯眼,直接不顾现在已经是深夜把林家老爷的门敲得咚咚作响。   “陶疏呢?”   “陶公子不是说晚上有事出去了吗?”   和林如实没有关系那就只有和简潮有关系了,沈梓锡翻遍了整个府上都没有陶疏的身影。该死,到底跑哪儿去了?   一道人影闪过,沈梓锡看清了他腰间晃动的腰牌,是简潮的人。突然出现在林家,还好巧不巧出现在自己面前,说这不是引着他去沈梓锡都不相信。   沈梓锡跟了上去,因为愤怒和着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入了山林,沈梓锡发现了不对劲,这里是他白天来的地方。   他见陶疏最近没什么精神,问了林家的仆人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那仆人告诉他不远处的山上潮湿,眼下正是夜照生存的好时节。所以他花了一天想办法把很多夜照全部聚集在了一起,想带陶疏来看。   沈梓锡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抓住了那个引他来的人,掐着他的脖子:“陶疏呢?他人在哪儿?”   那个人指了指前面,沈梓锡抬眼去看,就见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中,拥吻着的两个人。他只能看见陶疏一小道人影,但是一小道就够了。   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沈梓锡手脚冰冷,怔怔地看着他们。那个人见沈梓锡一时没有顾及自己,一掌拍向沈梓锡,然后隐没在了黑暗中。   那一掌用了十足的力量,按照沈梓锡的个性,一定会杀了那个人的。可是沈梓锡像是被什么诱惑了一样,呆呆地靠近那两道人影。   他想,他的东西被别人染指了,他一定是要杀了简潮的。但是走了几步后,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沈梓锡觉得脚莫名地重,他怎么也抬不起来。心痛得沈梓锡觉得不能呼吸了,因为愤怒和难受他的眼眶通红,狠狠地盯着那两个人。   他现在上去算什么,拆散有情人的恶棍?真是可悲。也是,陶疏本来就说过他是喜欢简潮的,他能怎么样?他的脸那么丑,他的脾气也不好,陶疏还经常和他吵架……他和简潮,在陶疏心里,根本没有可比性。   沈梓锡冷笑了一声,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感到了自己的可悲,像是被人打了一个巴掌。不过还好,把他扇醒了。   他还是一个人,从他生下来在妖界拼命地活着,到后来被简潮带回了仙宗,再到现在,永永远远都是一个人。   “陶疏,等这些都结束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听到这话,陶疏心中莫名地反感,甚至刚刚的亲吻让他感到厌恶。这不正常,陶疏知道自己很不正常。他甚至觉得极度地不安,他看着简潮,越发觉得他像个陌生人。   “陶疏,杀了林山海,然后我带你回仙宗。”简潮摸了摸他的头,没有给陶疏说话的机会,对着下属道,“送陶公子回去。”   陶疏回了房间,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留下的便条落到了地上,但是他走的时候关上了窗户,并且纸条是放在桌子正中间的。   沈梓锡回来过。陶疏四处看了一遍,没有见着沈梓锡的人影。   沈梓锡一夜未回,陶疏等了他一夜。   ***   梦中陶疏正对着天上的圆月,他沉寂在海里,不断下沉。四肢很重,无数双手禁锢着他。陶疏开始拼命地挣扎,缺氧带来的窒息感越来越浓厚,他扒掉那些烦人的手臂,回过身一眼就对上了无数张被鲜血浸红了的脸。   丝丝血气在海水中蔓延,那些脸被泡的发胀,但是五官很清晰,都闭着眼。有子叶村的人,还有死在陶疏手上的人。   突然,那些人都睁开了眼……   陶疏拥着衣服从梦中醒来,额上满是冷汗,点着的那支香还没有完全烧完,飘着缕缕虚渺的烟雾。   陶疏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剧烈地呼吸着,睫毛上的泪水被他胡乱抹去。就这样平息了一小会儿,陶疏起身光着脚踏在铺着毛毡的地毯上,走到了镜子前。   沈梓锡已经消失了一个月了,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陶疏没有办法联系到沈梓锡。另外就是自从那次之后,陶疏没有再见过简潮。至于他的任务,陶疏想办法接近了林山海,取得了他的信任,连住处也搬到了林山海的院子。   他和林山海本身就很投缘,并且陶疏为那次放了林山海的鸽子道歉,林山海也没有和他计较。和林山海待在一起,陶疏总是会觉得很舒服,获得心灵上的宁静。他们有会多话题,也会一起在府里散步。   林山海是个很温和的人,那种温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别人模仿不来。他很安静,也很体贴。这样的人,陶疏下不去手。 第二十八章 往事·变乱   ===============================   镜中人的身影缥缈,仿若随时要乘风而去了,眼底有些乌青,是睡眠不好的标志。   炉中的香是林山海专门给他配置的,具有清心宁神的作用。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用,但是到后面用多了就没有什么效果了。陶疏深呼了一口气,将头发随意束好,走到桌边想要给自己倒上一杯冷茶。   桌上的白玉盏里放着林山海为他准备的几块桃酥,陶疏没有胃口,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它发呆。半晌,叹了口气。   突然,门外响起了剧烈的打斗声和人群喧嚣的声音。现在是深夜,林家应该和往常一样平静才是。   叫喊和哭泣、求饶的声音混合一片,透过窗子,陶疏看到了有火光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开始蔓延。   起火了!陶疏表情有一丝怪异,他隐隐约约有了一种猜测,但是不敢确认。   就在这时,一个人披着斗篷进来后又立刻关上了门。   “跟我走,快!咳咳。”哪位公子眼眸温柔似水,脸色却是病态的苍白。抓住陶疏的手很用力,生怕陶疏拒绝他。   陶疏没有过多地犹豫,跟着林山海跑了出去。外面刀光剑影,几个黑衣人和林家的护院缠斗在一起。   一柄剑向他们刺来,林山海把陶疏护在怀里。一护院举刀相迎,为他们挡住了来人:“公子,你们先走!”   林山海咬了咬牙当机立断,拉着陶疏带着剩下的几个护院向着西边荒废的院子跑去。   陶疏在转拐处回了头,他看到惨白的月光和火光交织在一起,衬的这一切那么的不真实。殷红的鲜血喷洒了一地,那个护院的脑袋骨碌碌滚在了地上。   杀他的人抖落剑上的血水,目光森冷地盯着他们然后迈步冲了过来。   陶疏快速观察着这些跟着他和林山海一起逃跑的人,最终在林山海的斜后方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人。他穿着林家家仆的衣服,一张老实普通的脸。   如今他们已经到了没有多少人的地方了,那个人目光便就大胆了起来,一直盯着林山海,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小心!”陶疏一把把林山海扑倒,勉强躲了过去。这些陶疏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肯定,这个人是简潮留在林家一直给陶疏传信的人,所以今天晚上来的所有杀手都是简潮派来的。   林山海剧烈咳嗽了几声,陶疏扶起他,带着他就往前面跑。   所以,是他迟迟没有杀林山海,简潮打算亲自动手了?林山海到底有什么秘密,让简潮这么费心。   “往哪边走?”   “咳,右边,左边,左边。”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拱门,只是被结界封住了。林山海双手起势,淡白的灵力在夜色中尤其显眼。结界松动,他和陶疏进去后结界恢复如初。   “结界可以抵挡一阵,别担心。”林山海捂着嘴咳嗽,像是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一样。陶疏四下打量,这里的确就是一个废弃的院子,除了中间的假山看起来有些突兀。   “假山里有暗道吗?”陶疏随口一问。   “嗯,我父母一族先进去了,我们也走吧。”   所以,林山海是专门来救他的。   陶疏叹了口气,松开了扶着林山海的手。陶疏因为自己经常和沈梓锡都经常受伤的缘故,身上一直要带着伤药才觉得放心。   他把伤药全部倒了,让林山海拿着药瓶,然后抽出匕首在掌心狠狠一划,鲜血滴进了瓶中。   “你做什么?”林山海想要阻止他,陶疏抢过了药瓶自己拿着。   “我不能和你走。”陶疏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他,嫌这血流的速度太慢,陶疏又在掌心多划了几道。   轰隆的雷声好像贴着耳朵在响,待会儿注定会有一场大雨。   “林山海,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吗?我明白你的一切喜好,迎合你理想中的样子,突如其来的接近……我和外面那群想杀你的人是一伙的。”   闪电将这个废院照亮了一瞬,陶疏觉得这里实在是阴森的像个鬼屋。他把瓶子塞好,强行让林山海握住:“治你病的,你父亲知道怎么用。”   林山海表情有一瞬间呆怔,眼见着陶疏要转身了,急忙拉着他的手臂:“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即是为我而来,那么便要负责到底。你以前跟我说过,你怀疑自己做的很多事究竟是不是正确的,这让你觉得很痛苦。那跟我走吧,去开始新的生活。”   林山海确实是一个容易让人动心的人,他美好的像是一幅画。对于陶疏来说,他视林山海为知己。所以,陶疏才不忍心撕毁了他。   “对不起。”陶疏拍开他的手,将匕首对着他,“我给你一炷香时间逃跑。”   丝丝小雨落了下来,拱门的结界正在被剧烈撞击,撑不了多久了。突然,结界外的声音消失了。紧接着,结界被劈碎了,陶疏下意识把林山海挡在了后面。   “一炷香?”沈梓锡扔掉手中被捏碎了颈骨的尸体,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那具尸体就是一个月前引着他去林子的那个人。   手中剑还在往下淌着血,沈梓锡扬起一抹邪气的笑容:“我可不会给你一炷香时间。”   “沈梓锡……”陶疏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你也是来执行简潮任务的?”   沈梓锡本来在妖界待了一个月,把自己的怒气全部发泄给了那些妖怪,现在已经收复了妖界一些地域了。   沈梓锡回了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追杀简潮,可惜没有成功。于是他想好了等自己坐上了妖王的位置后,要怎么把陶疏藏起来让他后悔喜欢上了简潮,怎么把仙宗灭了然后把简潮抓起来折磨至死。   只是,沈梓锡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没有一天不在想陶疏。那个小废物,没有他在身边看着,实在是不放心。但是他不是都和简潮那样了吗,这种已经被玷污了的东西他才不稀罕。   但一听属下汇报今夜仙宗大乱,简潮带着人杀上了仙宗谋权篡位,并且还派人去了林家。简潮沈梓锡还不了解吗,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见血才怪。所以,沈梓锡想都没想直接把妖界的事扔了来找了陶疏。   但是,沈梓锡就是气,看见陶疏就气:“对啊,帮简潮把这些人都杀了,说不定简潮造反成功后还会封我个什么长老当当。” 第二十九章 往事·醒悟   ===============================   林山海握住陶疏的手,小声道:“待会儿我开了暗道,我们就跑。”   沈梓锡看着他们相握的手,上前几步拉住陶疏的另一只手把人拥在了自己怀里:“你一个病弱的残废,自己都管不好,能给陶疏什么?”   陶疏手被扯得生疼,撞了沈梓锡一下:“你先放开我。”他听这语气就知道沈梓锡又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了,一个月没见,这人一回来就给他生气。   “你为什么不叫他放开?”沈梓锡反问,然后抓得更紧了,另一手挥剑。   “沈梓锡!”   沈梓锡一剑劈开了假山,露出了里面的暗道,然后一脚把林山海踹了进去,将陶疏整个人搂在怀里:“给你一炷香时间,快滚!”   陶疏抿了抿唇,有些无奈:“林山海,你走吧。”   暗道里漆黑一片,陶疏看不见,自然也就不知道林山海从里面望着他们两个,他对上了沈梓锡威胁性十足的目光。就那一眼,林山海就知道自己输了。   沈梓锡冷哼了一声,然后勾起了嘴角。闪电的光使他的眉目更加妖冶,而那一半满是咒文的脸则更为渗人。   陶疏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简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但他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你这一个月去哪儿了?”   雨越来越大,陶疏和沈梓锡就站在暗道前,陶疏身上的衣服就被淋湿了。这个时候,陶疏才觉得脚上有点疼。他低下头去看,顿时哭笑不得,他居然没穿鞋就跑出来了。   沈梓锡一直注意着他,看到他低头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然后爆发:“你是傻子吗?”   陶疏没想到沈梓锡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不是。”   “……”沈梓锡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双鞋扔到陶疏怀里,“自己穿。”   看着陶疏乖乖把鞋穿好了,沈梓锡清了清嗓子:“你还关心我去哪儿了啊,我以为你心里只有……”   “嘶。”   “你怎么了?”   “脚好像被割伤了。”   “傻子。”沈梓锡抱着陶疏的腰,御剑而去,在他们周身布置了结界避雨。   陶疏也不知道先前被割破了怎么会没有感觉,现在是真的疼,他都不敢把那只脚落地,一半的重心压在了沈梓锡身上:“现在去哪儿?”   “妖界。”沈梓锡顿了顿,“你是不是想去找简潮?”   “……”去妖界干什么?   陶疏明白简潮为什么要灭了林家,因为他们有灵根修复的方法,简潮喜欢斩草除根不留祸患。还有他的灵根……林山海为陶疏诊过一次脉,说陶疏的灵根完整,只是错过了修炼的最好时机。所以当初,为什么在仙宗测出来的是他没有灵根。他和简潮之间,又究竟算什么。   另外最重要的,就是子叶村和仙宗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不过现在沈梓锡和他待在一起,陶疏不想把沈梓锡卷进来。这些确实只有从简潮那里才能找到答案   “你待会儿在那座山把我放下来吧。”   沈梓锡神情不悦,没有理他,但是抱着陶疏腰的手缩紧,陶疏觉得自己要被他勒断了。   不过没多久,沈梓锡就不得不停下来了。他们被简潮的人堵住了,领头的那个陶疏认识,是简潮身边一个负责占卜的人,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他们可以守在这里等沈梓锡和他。   只是,他们不去追林山海,大费周章跑来找他和沈梓锡干什么。   “陶公子,掌门正在等你。”   沈梓锡握紧了陶疏的手,没有给他们过多说话的机会。他的剑使得好,不一会儿就杀出了一条路,带着陶疏跑进了唯一的出路。   陶疏挣脱着沈梓锡的手:“沈梓锡,你放开我吧。”来堵他们的人太多了,沈梓锡就算再厉害,也不会毫发无伤地闯出去,更何况还带着他这样一个拖油瓶。   “陶疏,你清醒一点!你真的明白简潮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吗?”沈梓锡逮住他的手腕,眼睛变为了竖瞳,闪着清幽的光,“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现在应该已经成为仙宗掌门了吧,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踏上的掌门之位!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知道他秘密的人,知道他背地里有多龌龊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陶疏怔怔地看着沈梓锡的眼睛,那天水里不是幻觉,沈梓锡是妖。   沈梓锡没有和他浪费时间,拖着他往山里跑。雨水很大,就算借着闪电的光陶疏也还是看不清路。树枝划破了陶疏的衣服,身后追赶的人开始射箭。沈梓锡将陶疏护在怀里,挥剑把箭打掉。   最后,围攻的人越来越多,沈梓锡将陶疏往后面推了一把:“陶疏,你要对得起我,不许被抓住。”   “怎么,还不快跑,留在这儿给我找罪受吗?”   山里的风呼啸着,陶疏看不见,只知道拼命地往前跑,他听到了后面好像有无数人的脚步声。   陶疏滚下了斜坡,摔了一身泥,疼的他半天站不起来。一道闪电打过,陶疏看见了旁边巨大的树根下有一个小小的泥洞。陶疏拼尽力气爬过去,把自己缩在那个洞里。四周什么都看不见,陶疏不敢出声,用手捂住嘴。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听沈梓锡的跑,这样沈梓锡一个人对付那些人真的不会出事吗?但是如果不跑,沈梓锡会生气的吧。也许更真实的是,陶疏自己不想回仙宗,不想见简潮。   不管找多少要去见简潮的借口,无法忽略的是陶疏心里的不适。他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简潮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却还是要自欺欺人地找掩护。简潮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仙人,偏差的越来越大了。   雷电一闪,映出前面的一道黑影。陶疏心脏剧烈地跳动,眼角有些温热,他抽出匕首握在手里。   黑影一点一点走近了,陶疏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他想到了林山海口中的“新生活”,是啊,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日子了,日夜不得安生。他其实也许真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简潮。   “陶疏。”   陶疏全身卸下了防备,脸颊上有温热的液体留下,陶疏伸手去抹。沈梓锡一身潮湿的气息和血腥味,蹲在了陶疏旁边和他挤在一起。   “你……”沈梓锡感觉到了陶疏在发抖,他看见陶疏脸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什么别的。   沈梓锡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在乾坤袋里搜寻着什么,然后摸出了一个没有被雨打湿的油纸袋。   沈梓锡的手是湿的,他见陶疏埋着头,于是把东西塞到了陶疏怀里,抱着陶疏:“哭什么,别怕。”   沈梓锡身上的味道不好闻,但意外地让人安心。陶疏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压抑着低沉地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在为什么哭,只是心里很难受。   陶疏最后被沈梓锡推醒:“雨停了。”   陶疏睁开眼,外面的天还是灰蒙蒙的,林子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   “沈梓锡,妖界是什么样的?”陶疏把油纸袋打开,里面是几块桃酥,陶疏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不怎么样,你应该不会喜欢。”沈梓锡实话实说,“你如果不想和我回妖界,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   “好。”陶疏应道。   沈梓锡有些不可置信,看着陶疏。陶疏回望着他,神色平静。   突然,沈梓锡神色一变,把陶疏拉了出来。但是已经迟了,简潮的人褪去隐身,出现在不远处。这次来的人比昨夜的人更多,陶疏甚至怀疑简潮手下一大半的人都来了。   葛仙儿笑道:“倒还是挺警觉的。”然后看着陶疏,“陶公子,主子等你等的着急了。主子说你如果不愿意回去的话,就把这个给你。”   葛仙儿手指上垂下一个玉佩,和那天芦苇荡的师兄送给陶疏的一模一样,只是陶疏的那个是莹白的,这个是墨色的。   “大仙君喜欢收集玉佩,听说他最喜欢的,是这一对。可惜在他房里,只发现了这一块,另一块不知去处。”   陶疏的声音有些颤抖:“大仙君,现在如何?”   “陶公子可以亲自回去看看。”葛仙儿脸上是必得的笑容,“只是我们得先把他解决了。”葛仙儿的目光移到了沈梓锡身上。   陶疏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你们放他走。”陶疏没有把握,但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个。如果他也在适当的年纪开始了修行,现在也就不会显得这么无用。   “我跟你一起去仙宗。”沈梓锡拉住陶疏的手。现在这种情况,很显眼是简潮专门针对他的。沈梓锡晃了一眼,简潮手下很多高手都来了。他一个人倒是有把握,但是陶疏……   那就和陶疏一起去,让陶疏一个人去那种龙潭虎穴的地方,沈梓锡不放心。   血水从仙宗流了一路,在山脚,几乎快要堆成一条血河。因为下过雨,血腥味被冲淡了很多,但是那一具具尸体依旧给人很大的冲击力。没有人来给他们收尸,孤魂不得安息。   陶疏想起了子叶村,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到了仙宗大殿门口,门口挂着两个人头。一个是掌门的,另一个,是何不归的。而简潮就坐在最上面的台阶上,抚摸着他的佩剑,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   下面跪着一排排人,有在仙宗办事的,有仙宗下各个家族的家主,还有很多其他的人。   简潮抬起头,对陶疏温声道:“陶疏,你终于来啦。” 第三十章 现世·新生   =============================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被简潮所救,成为简潮的暗刀,那一夜夜照中的亲吻……所有的一切记忆被打碎了又拼凑起来,让人头昏脑涨。   他忘了什么?记忆里有一个人的脸一直都是模糊的。陶疏拼命地想去看清,但是最后的记忆定格在了简潮鲜血染成的笑容上。   陶疏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到任何东西。他以为是自己回了地府了,但是身体一动,随着他的动作空旷的四周传来铁链的声音,他的手腕和脚腕竟然被栓了起来。   “唔,居然还真醒了,只能说不愧是……哈哈哈。”神经质的笑声几乎刺穿了陶疏的耳膜,这是子虚的笑声。所以说……陶疏剧烈挣扎了一下,细腻的皮肤几乎被磨出血。   痛感一丝一缕地渗入身体,陶疏一直都怕痛。额上出了一层冷汗,陶疏“嘶”了一声。   他听见铃铛的声音,清脆的回荡在耳边,带来一阵血腥味。这是发生了什么?子虚被杀了?   感受到有人触碰他的皮肤,陶疏微微缩了缩身子。该死,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指尖划过他的脖子、下巴、嘴唇,引起阵阵颤栗。结果下一秒一把捏住他的脸,好家伙,用了劲儿的。   陶疏痛地“呜”一声嚷了出来,但这具身体的嗓音莫名好听,就连出口的痛呼也像是在向人撒娇似的。一出口,陶疏就后悔了,这个捏他的人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呢?他这具身体这么漂亮,万一这个人对他动了歹心怎么办?他可不想做了鬼了还落得个不干不净的下场。   捏了他的脸还不够,那个人甚至还捏了捏他的鼻子。   笨蛋,你自己没有鼻子吗?捏的好痛。眼角滑下生理性的泪水,这下那个人倒是停手了。   “哎呀,把小美人弄哭了哦。”旁边是子虚不怀好意的声音。   子虚没死?血腥味好重。陶疏一个没忍住,脸朝着一边干呕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会不会惹怒眼前的这个人。   他看不到的是在看到他脸上的泪水时,那个人惊慌而又不知所措的表情,连手一时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然后是铃铛声远离的声音,接着一个冰冷的东西搭上自己的脉搏,陶疏挣扎了几下无果,这个触感实在是让人恶心的不行。   “嗯,融合的还算不错。”子虚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陶疏有些厌恶地别开头。   “那个人呢?”   “哦,你一直不醒,他应该等不及去找简潮了吧。”子虚裂开嘴笑了笑,一只眼睛是双瞳,而另一只则是竖瞳,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说不定现在简潮已经被他杀了呢。”   一提到简潮,陶疏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些松动。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的实力如何,但就那个人挖他尸体的虚弱样子,以他对简潮的了解来看,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回想起记忆里最后的一副场景,陶疏皱眉问道:“仙宗现在如何了?沈梓锡呢?”   现在陶疏能够回想起一部分事情了,最后的场景尤为清晰,陶疏记得沈梓锡和他一起被抓了的。至于他为什么死了,还死在了山林里,陶疏没有印象了。   半天没有等到人回应,陶疏晃了晃链子:“你还在吗?”   “在的哦,呵呵呵。所以,你现在还记得多少事情?”   话里的奇怪陶疏一下就感受到了:“现在距离仙宗发生动乱过去多少年了?”   “你恨简潮吗?他对你可一点怜惜都没有啊。”   “……”陶疏知道这个人在套他的话,所行吧不开口了。   子虚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倒也没有逼迫他:“仙宗现在好的不得了,不过说起来挺讽刺的,仙宗掌门马上就要和沅家的公子成婚了,听说自小一起长大很是般配啊。但最可怜的应该还是我家公子了吧,费劲让你复活,连句感谢都听不成。”   陶疏心里确实有些不是滋味,复活的代价太大了,他不想欠人人情。虽然他不知道耗费这么多精力公子复活他的目的,也许是因为简潮,也许是为了他原身的天阴体,也许是其他。   “你家公子呢?”   “公子不让我说。”   “那能劳烦你帮我把眼罩取了吗?”   “眼罩,哈哈哈。”子虚在他身边捧腹大笑,陶疏也不知道自己触及了他哪一个笑点,“什么眼罩?”   他冰冷的手指描摹了一下陶疏的眉眼:“本来眼睛就瞎了。”   这么漂亮的壳子居然患有眼疾!陶疏有些不敢置信,那他还是花魁,当真厉害啊。突然想到自己在失去意识前依稀听到公子对他说,只要他肯复活,那么就让他见简潮。幸亏没信他的鬼话,现在随便一个人站他面前都可以说自己是简潮。   关于起死回生,陶疏只知道父亲留给自己的玉石与这有关。在陶疏的认知里,人死了就是死了,强行复活,有违天道,只会受到反噬。所以,公子到底为了什么要对他如此?莫非还真是情意。   而另外,这个公子很了解他,知道他和简潮之间的联系。那么,在简潮重回仙宗的那一天这位公子是否也在现场?   不过对于这些,陶疏冷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掺和了,早点回地府吧。他人已经死了,这些都和他无关了。   房间里寂静了半晌,子虚突然轻笑了一声,笑声听起来有些奇怪:“你确实眼瞎。”   陶疏:“……”还当真是和眼瞎有点缘分。   索性这具身体并不只是容貌出众而已,可能因为眼睛的缘故,听力非常好。在距离他较远的地方,陶疏听到了铃铛声,然后是子虚的声音。   “他的记忆……”   陶疏听不太清,但是之后铃铛声在不远处停留了一阵,又消失了。   陶疏最后试着用力挣脱了一下,果然不行。算了,他自暴自弃的躺在床上,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   他连死都经历过了,还怕这个?陶疏这样想着,迅速安心了下来。关于回魂他知道一点,就是只要魂魄不愿意回来的念想够强,那么不管他们怎么折腾,最后都会失败的。   不要再和自己扯上关系,这也是为了他们好。陶疏要的不多,只想秉承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喝了孟婆汤,跨过奈何桥,忘记今生一切去过新的生活。   众所周知,头一沾到枕头,就极其容易犯困,所以没过多久陶疏就有点昏昏欲睡了。可是马上,他又被耳边铁链碎掉的声音吵醒,还在发懵的时候就被人直接抱了起来。   陶疏马上反应过来,使劲挣扎,可是那个人抱的很紧,根本挣脱不开。   陶疏大叫:“你是谁?你要干什么?”试图惊动房子里的人,可是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动静。   陶疏心跳如雷,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第三十一章 现世·扮演   ===============================   对于一个瞎子来说,失重的感觉极其不好受。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和血腥味混杂在了一起,陶疏胃里有些难受,但是因为没有吃饭的缘故,他什么都呕不出来。白皙的小脸更白了,唇色也是苍白的,看着极其惹人心疼。   然后似乎是上了马车了,再次落地的感受让陶疏忍不住松了口气:“你到底是谁?院子里面的人呢?”   那个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唤了一声:“陶疏。”   声音辨识度很高,温柔而又清冷,带着无穷的眷念……   是简潮!不,不可能!陶疏将自己缩在一边,远离那个人。   不可能是简潮!按照子虚所说,简潮终于如愿马上要举办婚礼了,哪里还会管他?更何况,陶疏心里清楚,从他心里对简潮产生了怀疑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是简潮的一颗废子了。   陶疏一脸防备:“你是谁?”感觉到那个人想要触碰自己,陶疏马上撇开脸,一身的抗拒。   “这个给你。”那个人将一个油纸袋放在陶疏怀里,熟悉的香味传来,是桃酥。   陶疏不敢动,听到那个人好像把衣服脱了换上新的。这样,他身上的血腥味消失了一大半,其余的味道就更加明显了。   是简潮经常会用的那种熏香,但这个人身上的味道过于浓重了,就像是把熏香打翻了一样。没有简潮那种清新淡雅的感觉,陶疏甚至打了一个喷嚏。   一时之间,车上没有了动静。   “你要带我去哪儿?”陶疏问道。   “陶疏,别担心,不会把你卖了的。”声音是简潮的人如是说道。   陶疏:“……”陶疏觉得这个人是简潮的可信度在直线下降,这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啊,有没有一点专业素养?简潮根本就不会对他说这种话。   不知道如果他惹怒了这个人,会不会杀了他,让他直接投胎去?陶疏有些跃跃欲试:“你不是简潮,再怎么模仿都没有用。”   对方貌似也没有想到陶疏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然后挺直了腰板反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是简潮?”   “你绑架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你把房子的主人怎么样了?”   “你管这些干嘛。”就算是简潮的声音也抵挡不住对方已经失去了耐心的暴躁感。陶疏觉得他忍得应该挺累的,但是他想要受死的心是这么容易就打消的吗?   “能不能换个声音?”   “不能。”   “你不是简潮。”   “我是!”   “你不是!”比谁的嗓音大吗?   “我说自己是就是!”那个人一拍桌子怒吼道。   陶疏:“……”现在可以肯定不是了。   不行,桃酥好香,陶疏嗅嗅鼻子,他是真的很久没有吃过热食了,居然受不了桃酥的引诱。先吃个桃酥再受死吧。   一口下去松脆到了骨子里,爱了爱了……陶疏满足地眯了眯眼。随后唇边有轻柔的触感,那个人用手指把他唇边的渣屑抹掉,嘴边还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算啥,彻底放弃挣扎了?   结果马车突然向前一倾斜,陶疏重心不稳,直接人带着桃酥一同摔进了那个人怀里,陶疏听到手里的桃酥压在那个人身上,清脆地碎成了两节,心疼到不行。   那个人倒是先一手稳住了他,然后把他安排到一边:“别动。”自己出去了。   陶疏摸不清现在什么情况,只好默默啃自己剩下的桃酥。   听声音好像是城里加强了戒备,出城进城都需要登记。只是这些排查的都是仙宗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进入这具身体时的异象吸引来的。   陶疏还在神游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进来了,又坐在一边。   马车徐徐开始前进,陶疏突然想到自己的桃酥貌似会在那个人身上落下碎渣和油印子。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了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第二件了,这个人带的衣服还挺多。陶疏这样想着,然后想到了沈梓锡,沈梓锡的乾坤袋里也不知道装着多少衣服,每次有需要的时候他都拿得出来。   “你先忍一忍,到了地方请你吃好的。”和简潮一样的声音又说道,然后顿了顿,“你笑什么?”   “啊?那个,要不你换回自己的声音吧,我听着不太舒服。”   “……”   一路上都没和自己说话了,陶疏觉得对方多半是气着了。   不过气着了又怎么样,非亲非故,难不成还要他一个想早死早超生的人去哄?陶疏捧着自己的桃酥吃地“咯吱咯吱”像只仓鼠。他不知道的是,他以为生气的人正手撑在马车的窗棂上,看着他的吃相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逃亡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盼头,他绝对不会放开他的。陶疏啊陶疏,我已经足够强大了,可以护你周全。   马车是在半夜才停下的,停在了一间看起来十分荒凉的宅邸面前。开门的陶疏不知道是谁,斜靠在门缝上,对着他吐了口烟气。   那个人护住陶疏:“他不喜欢烟味,滚远点去抽!”语气里全是责怪的意味,现在是连简潮的语气也懒得模仿了。   “哟,公子你又不按照我说的来,到时候陶公子若是不愿意跟着你看你往哪儿哭去。”   这种刺耳妖娆的声音有很大的辨识度,是子虚。所以他旁边的这个是公子,也就是那个把他挖出来的人,为什么要用简潮的声音说话?   “呵。”那个人冷笑了一声,他一辈子都扮演不来简潮那副样子,肯用他的声音说话已经是他心胸宽广了。若不是陶疏的记忆残缺,他才不会听子虚的用简潮的声音暂且安抚陶疏。   陶疏识趣地选择闭嘴,不过,原来简潮的声音骂起人来是这个样子的。   “好啦,快进来吧。专门按你的要求找的阴的不能再阴邪的房子,正好给他将养身子。”子虚把烟杆收起来,给他们让出来路。   刚踏进这宅邸,风萧瑟地撩起鸡皮疙瘩。陶疏不聋,他们俩的对话他可是听明白了的。这里就是俗称的阴宅,阴宅啊!   看出陶疏的抗拒,那个人抱住他:“别怕,没有鬼。就算有,我给你挡着你怕什么。”   陶疏:“……所以还是把声音换回来吧,不管多难听我也不嫌弃。”极度影响体验感,陶疏觉得用简潮的声音说这种话很别扭。   那个人一把放开他:“你还是喂鬼去吧。” 第三十二章 现世·亲近   ===============================   “鬼”这个字让陶疏下意识伸出手胡乱抓了一把,试图抓到什么实物让自己安心一些,他是怕鬼怕得紧的。   “怎么,这就怕了?”那个人的语调向上扬,透着一股子浪荡的感觉。   陶疏脸上有些发烫,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凭借感觉伸手会这么准确地抓住了那个人的手掌。也许那个人就是故意的,故意将手当做诱饵一般放在那儿,就等着陶疏上钩。   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骨节分明。   陶疏内心尴尬到不行,自己既然已经打算要从容去地府了,就不要做出这么容易让他误会的动作啊。给了一个人希望,又让他绝望,陶疏知道这会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但是这个时候收回手不就有那么一点欲擒故纵的感觉在里面吗?陶疏皱起了脸,分外纠结。   他所有的面目表情都落到了那个人的眼中,那个人忍不住一笑。星星点点晕染开那双眼,就像是星夜中满树桃花扑簌而下,迷醉到动人。   “你和以前相比,傻了许多。”那个人的声音柔和了不少,陶疏脸庞传来轻轻摩挲的感觉。   这种语气配上这个声音让陶疏有一瞬的慌神,这一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和简潮在一起的日子。简潮自然不会说这种话,但是不管陶疏的功课做的有多糟糕,简潮永远都是温柔的语调。   那个人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仿佛是急于和简潮撇开关系一样,脸上的表情忽然全部褪去,恶狠狠地直接打横抱起陶疏。   陶疏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襟,指尖用力到发白,缩在他怀里。陶疏听到身后低低的笑声,像极了鬼魅,不由得缩的更紧了。   这人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抱人?   直到被安然放在了床板上后,陶疏才松了口气。随后一股冰冷潮湿的感觉从脖颈处传来,而且还往他的衣服里深入。陶疏条件反射地浑身汗毛耸立,刚直起身板就被一个人抱住了。   那个人低低的笑声穿破胸腔抵达陶疏的耳里:“这么迫不及待?”   这个人简直可恶至极!   “有东西。”陶疏可怜兮兮地回答道,声音都在打颤儿,显然是被吓狠了。他很清楚这副身体的美貌,说话的时候仰着头,即使双目无神,倒更显得楚楚动人。   那个人才不会被他的小伎俩忽悠过去,把他的脑袋按在怀里,勾了勾唇应和道:“对,这里鬼可多了。”仿佛配合着他的话,冰凉的触感又从陶疏的衣袖里穿了进去。   陶疏一张脸被吓的惨白,自我安慰似的道:“你,你骗我,你不是说就算有鬼,你也……”   “我怎么?你这么细皮嫩肉的,是个鬼都喜欢的吧。”   这人怎么回事啊,到底会不会哄人?这么恶劣的性子,倒是似曾相似。   “啊!”陶疏忍不住尖叫了一声,那个冰冷的触感随着他的背脊一路划到了尾椎,然后又上来顺着他的手臂而下,裹住了他的手腕。这种感觉与其说是像鬼,不如说像蛇,蛇也很恐怖的好吗!   陶疏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跳起来,撞倒了那个人的下巴,他听到那个人的一声痛哼。   但是同时紧紧抱住了自己,就像是害怕自己摔倒了一样:“有那么怕的吗?”   陶疏不想理他了,他想抱那就抱吧:“我不想住这间屋子。”真的很可怕啊。   “我和你一起住这儿,怕什么?”   这样才更可怕好吗?   这个人就像抱不够似的,一直抱着他。鬼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困意慢慢袭来,陶疏打了个哈欠,还是忍着问道:“你到底是谁,既然是那位……救我的公子,为何又要用简潮的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半天没有听到回答,陶疏等不及的敲了一下他的背,换来了一声冷笑:“你猜我想干什么,不过总归你要记住,我废了大力气把你带回来,你要对得起我。”   陶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不清公子的脸,但是他带着他的尸体走出乱葬山时那种疯狂,那种心碎犹如针扎进了陶疏的魂魄里,可是明明他可能只是陶疏随后就忘掉了的连名字也叫不出来的一个任务对象。   慢慢合上了眼,陶疏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全身靠在了那个人身上,陷入了沉睡。   那个人将他平放在床上给他改好了被子,看着沉睡的陶疏不说话。这个时候,他周身的气势都改变了,阴冷,潮湿,像是毒蛇吐着芯子缠着陶疏。   是我将你带了回来,陶疏,你是我的,你明明最后……为什么会忘了,为什么会选择自杀,你就那么喜欢简潮吗,那种小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但是现在……那个人的目光移动到陶疏的手腕上,握住陶疏的手。一道金色的细绳将陶疏的手腕和他的手腕连在一起,然后又慢慢隐身,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我们两个连在一起了,你要跑,那我就锁着你。锁一辈子,直到我死了,然后再带着你一起走。   明明知道子虚的计划是最好的,他熟悉简潮,若是真的下定决心想要模仿,是绝对不会被看出破绽的。凭借陶疏对简潮的喜欢,先把他诓到自愿复活,之后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和陶疏磨。   但是他不甘心,他明明差一点就成功了,明明陶疏答应要跟他走了……为什么现在他要扮演自己的仇人和陶疏在一起?他想要让陶疏知道把他拉回来的是自己,不是简潮,不是别人。   可是在陶疏死的前一天,他说过讨厌自己。所以,他不敢赌,怕陶疏知道是自己救了他后,会毫不犹豫就回了地府。他会疯掉的。   “公子,一切都安排好了。”乌有走进来,看到床上已经睡着的人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凑到公子面前,悄悄道:“果然在我们走后没多久,仙宗和地府的人都找到了之前住的院子。公子知道仙宗来的是谁吗?是简潮!”   “哼。”公子冷笑了一声,管他来的是简潮还是阎王,管他仙宗、地府,一个也别想和他抢人! 第三十三章 现世·猜测   ===============================   “出去说。”公子抱着臂深深看了陶疏一眼,然后和乌有到了外面,“陶疏的身子呢?”   “子虚那边还在修复呢,公子带回来的新手臂经过处理后和陶公子的身体融合的很好。然后子虚说了,灵魂经历了漂泊刚刚融入身体会十分疲倦,休息一晚就好啦,公子不必过于担心!”   听到这儿,公子的神情才缓和了不少。   乌有观察着他的表情,识时务地开始道:“简潮秘密地派了很多人寻找陶公子身体的下落,属下按照公子的吩咐把入住等事情都处理好了,就算仙宗的人找到这儿也不会有所怀疑。”   “但地府行踪不定,属下没有任何线索。”   “无事。”地府这样的存在最讲究事理,他把一半的命都给了陶疏,陶疏相当于是半个活人了,地府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当下最重要的,还是简潮,这人一日不死,他心里都不会安生。   “知道在陶疏面前该怎么做吧,都安排下去。”公子顿了顿,“把院子修葺一下,陶疏不喜欢过于荒凉的景象。”   但是陶公子也看不见啊。乌有想不通,恭恭敬敬应了声好。   ***   怎么梦到了沈梓锡?陶疏揉了揉头,脑子疼的不行。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手腕上传来异样的感觉,冰冰凉凉的。陶疏大着胆子用另一只手去摸了摸,只摸到了自己细腻光滑的皮肤,手腕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但是经历了之前的事,陶疏觉得可能是自己被吓出了幻想。但是突然,他的手腕感受到了一丝牵扯。随后像是为了证明这种感觉是存在的一样,陶疏整只手都被手腕带着扯动了。   陶疏惊恐地爬了起来,跪坐在床上,在手腕那一圈用力摸了摸,还扯了一下自己的皮,痛的他眼泪都出来了。陶疏脸色煞白,瞬间不敢乱动了。虽然人已经死过一次了,但还是经不住吓的。   “夫人,你醒啦!”小姑娘娇俏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娇脆脆的一听就让人觉得心情瞬间明亮了起来。   陶疏被吓了一跳,往边上缩了一段距离:“你是谁?”   小姑娘仿佛知道他的不安一样,笑着不顾他的抗拒一把握住他的手:“夫人别怕,我是老爷买回来的丫鬟,专门负责照顾夫人的。”   “什么夫人老爷的?”陶疏脸上浮现红晕,气的。这人怎么还占他便宜?   “啊?”小丫鬟瞪圆了眼睛,十分无辜,“这有什么问题吗?但是是老爷让我这么称呼您的啊。”   小姑娘的声音听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咳咳咳。”陶疏没有欺负女孩子的癖好,但也还是要为自己垂死挣扎一下,“能不能换个称呼?比如你叫我陶公子或者干脆不用称呼我了。”   “不行,老爷说了就得这么叫,否则扣我工钱。”小姑娘颇为苦恼,扶着陶疏下了床。这让陶疏觉得十分别扭,还真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感觉。   “夫人真的好漂亮啊,小芸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子,老爷也好看。”   从之前开始,陶疏就一直有一个问题:“老爷是谁?”不会是那个啥公子吧。   “夫人这样问好奇怪啊,难道……”下一刻,陶疏听到了小芸的一声惊呼,“夫人因为容貌出众被老爷看上了,所以老爷把您抢了回来关在这宅邸里?”   虽然他确实是被带过来的,但经过这姑娘一番描述,事情逐渐奇怪了起来。   陶疏只有终止了这个话题,毕竟人的想象是无穷的:“老爷是何模样?”   陶疏之前结合那位公子说话的内容和他的行为,觉得有一丝熟悉。再加上陶疏刚刚梦到了沈梓锡,他突然就明白了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同样恶劣的性子和自大的口气,所以把他从地府拉回来瞎折腾的人是沈梓锡?不太可能吧,沈梓锡这个人要强的很,又怎么会愿意委屈自己用简潮的声音来说话。   而且,沈梓锡的脸上有咒文。陶疏是觉得没什么的,沈梓锡本人也不在意。   但是后来沈梓锡就带上了面具,只露出完好无损的另一半脸。沈梓锡的五官本就俊美,带着一股邪气,再加上面具,更添神秘感。陶疏认为,确实是好看的。   但是这样的话,沈梓锡的容貌太出众了,并不方便逃跑。而且虽然那位公子用了简潮的声音,却一定不会用简潮的模样。天下声音相似的多了去了,这并不会显得可疑,但是容貌则相反。   可是现在并不一定代表老爷就是公子,公子也不能够确定就是沈梓锡。   就这样一纠结,陶疏感觉自己的头要炸了,现如今还是抓紧时间问出自己想要的信息才是。   小姑娘摇了摇头:“老爷说了,不能告诉夫人。”   “我和他是……伴侣,为何连相貌也不能知晓?”   “老爷说夫人喜欢丑的,若是知道他长得很好看就不会和他待一块了,小芸才不想做那拆散鸳鸯的坏家伙呢。”小芸将他扶到梳妆台上,一缕一缕地梳着他的头发。   陶疏:“……”他已经失去了交谈的欲望了。那这样还真不是沈梓锡,沈梓锡至少不会自恋到这种程度。沈梓锡虽然一半的脸十分好看,但是另一半应该能把这个小姑娘吓哭吧。   “老爷真的很喜欢夫人,小芸昨夜才被买回来,就见老爷一直盯着夫人的睡颜看,今日一大早就去给夫人买城里有名的那家酥饼了。”   男子的发式小芸也是会的,但是陶疏现在的这句身体,天生风流,梳的规范了反而显得不伦不类。所以干脆就给他随意简单束了发,两边垂下几缕发丝,显得清淡动人,媚骨天成。   小芸正要挑选一支簪子给陶疏,陶疏就听见身后突然响起的男声:“就那支金色的,上面有几个很大的元宝的那支。”不再是简潮的声音了。   就这说话的感觉,陶疏确定了小芸口中的“老爷”就是子虚口中的“公子”,这人又要干什么?   陶疏是看不见,但是小芸看了看桌上的饰品,金色的是有一支,但就很简单普通的一支啊,上面也并没有大元宝:“这……”   “就那支。”语气隐隐有些不耐。   “我不要。”陶疏开口,他脑子里一下子就蹦出来他头上顶着亮闪闪的元宝到处乱转的模样,浮夸。   “我喜欢。”霸道的很。   公子抱着双臂靠在椅子背上,守着小芸将那支簪子插进了陶疏柔软的发丝,终于有了一丝笑颜。   小芸偷偷靠近陶疏道:“夫人,老爷笑啦。”   他是笑了,但我不开心了啊! 第三十四章 现世·记忆   ===============================   但是修者的耳力极好,公子自然听到小芸说了什么。不过他只是扬了扬眉,没说话,但是扬起弧度增大的嘴角表示他的心情很好。   陶疏无语,不做答。   “夫人是害羞了吗?夫人今日一早就在问老爷的事呢?”小芸偷偷看了眼公子,又看看陶疏,“所以夫人真的是老爷抢回来的吗?”   虽然看不见,但是陶疏感受到了小芸语气里含着的期待和兴奋。求求你,别说了。   公子笑了一声,声音很有磁性:“确实,你们夫人是我抢过来的。”和简潮抢,和地府抢,和天道抢,抢回来的,我的人。   这话题简直越来越偏了。   陶疏直接把小芸撵了出去,现在只剩下他和那个公子两个人,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你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陶疏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没有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才放心了下来。   “夫人,你说呢?”“夫人”二字在他嘴里绕了一圈出来,平添了几分暧昧,陶疏再不懂就是傻子。   “那阁下尽早放弃吧,我已经死了。天阴体这种体质,我也不知道在复活还有没有用,劝您还是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你以为我是为了天阴体?”   公子身上的低气压以人体可感的速度迅速传播,就算看不见也知道他的脸黑成什么样子了。数几年的经历过程让陶疏立刻知道了,哦,这个人在闹脾气了。不过也正常,你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一个人每时每刻在提醒你他是自愿去死的,这不是“啪啪”扇别人耳光吗?   但是现在不能退缩,现在必须跟他好好说清楚,他不想欠别人什么,也不想有人为他再做什么:“起死回生本来就只是传说,不管你是什么目的,都别再浪费……唔!”   陶疏眨巴眨巴眼睛,轻轻咬了一口塞到嘴里的桃酥,好吃!还想把头伸过去再咬一口,结果咬了个寂寞,牙齿磕在了一起。陶疏下嘴的力道重,所以感觉自己的牙齿要碎了。   周围的冷气消散了,然后他听见那个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恨得牙痒痒。   那个人深知他的属性,又把桃酥放到他嘴边。陶疏不理他,那个人就逗着他,把桃酥一直在他鼻尖打转。   刚刚做好没多久的桃酥,还是温热的,香气在鼻尖打转。   陶疏忍着诱惑,轻咳了两声:“阁下是聪明人,我只能活七日……不对,现在应该只有六日了吧,我没有活下去的信念,终究是要离开人世的。”   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嘴唇,陶疏试探性的咬了一小口,然后张大了嘴又咬了一口。他这次学乖了,下嘴的力道减轻了不少。   公子没有回答他,反问道:“桃酥好吃吗?”   陶疏诚实道:“好吃。”   “哼,那下次还想吃的话就别说这些我不喜欢听的。”   陶疏叹了口气:“起死回生有违常理,你不怕受到天罚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回答他的语气很随意,张狂至极,像是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   陶疏被他的话堵得一噎,想要吓唬吓唬他,让他知难而退:“还有地府那边,万一那个来抓我的牛头马面把你一起给带下去了呢?”   “那就带呗,反正是跟你一起的就行了。”   陶疏自暴自弃:“那我怕。”   “对,你怕。我陪着你,不管有什么,我先上,你别怕。”   “……”这一句话震彻心底,陶疏的心脏没有预兆的抽痛了一下。以前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沈梓锡吗?   这个小子,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牵挂的东西了吗,敢把所以的底牌压在我身上?权力,地位,财富……你不想要吗?”   “不想,我只要你。”回答的干脆利落。   陶疏不想再跟他胡闹下去了,再这样,他怕自己会心软。   “你既然知道我和简潮之间的关系,那你应该也知道吧,我喜欢简潮。”这句话说出来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到陶疏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是天阴体,曾辗转于多人之手。本是浪荡之人,何得公子青睐?”   “你不是。”公子有加强了一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不是。接下来还要说什么,想清楚了。你也说了你还要活六日,说错了话,这六日你要抵罪的后果怕你承受不起。”   陶疏还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不好受的动了动喉结,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人明明是在威胁他,但让陶疏莫名的鼻尖有些发酸。   若非为了家族的仇恨和简潮,他又怎么会愿意折断一身傲骨沦为他人手上的玩物。从第一次任务后开始,陶疏对自己的鄙夷与日俱增。在梦里,连仙人也不愿意再见他了。好歹以前还有沈梓锡护着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沈梓锡下落如何了。   没想到瞎掉的眼睛居然还可以哭。陶疏不愿意在别人面前示弱,用手想要抹眼睛,却被另一只手拉住,食指挑起了他的下巴。   陶疏仰着头看不见他,却能够感受到公子在温柔地给自己擦眼泪,嘴里还不饶人:“知道委屈就别那么说,本来就不是这样的,非得把自己说的那么下贱。”   “可是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再继续活下去了。我好累啊,我什么都做不好……”话一出口,陶疏就感觉到自己被手腕上的细绳一拉,他跌倒了公子怀里。   耳边传来那个人阴沉沉的声音:“活下去,否则小芸和这院子里的所有人,包括我,一起陪你下去。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可以感受的到,最好不要有自杀的想法。”   阴冷的感觉遍布全身,陶疏突然觉得就算这个院子里有鬼,又怎么会有他旁边的这个人恐怖。自己失算了,公子明明才是恶鬼。   “说话!”   陶疏不想骗他,索性不开口了。   公子没有逼迫他,深邃的眸子盯着陶疏的这张脸,还是以前的样子好看。   “陶疏,你连骗我都不愿意,你存心不想让我好过,对吗?”   心里抽痛的感觉加剧了,陶疏张开嘴吸气,感觉自己要窒息了。脑海中闪过了他死前的画面,他吻了一个人,谁?陶疏想看清那个人,但是记忆中的自己把那个人推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眼泪顺着眼眶争先恐后地抢着出来,公子脸色一变抱住他:“别哭了,我不说了。”   那种窒息感退潮了,陶疏自己擦了擦眼泪。 第三十五章 现世·眼迷   ===============================   公子不敢再说一句重话了:“走了,去吃饭。”说完后,就不再等陶疏了,而是自己离开对着小芸使了一个眼神。   小芸立刻会意,又巴巴地跑了进来:“夫人怎么哭了?可是老爷欺负你了?”   “没事。”明明他突然活过来就已经心里够难过了,现在又被人逼着非要复活,还有好多记忆想不起来……哎,简潮,也要成婚了。   一股寒意从四肢遍布全身,陶疏觉得心里好冷。但是小芸握住了他的手,手心的温暖勉强让陶疏好受了一些:“夫人别难过,老爷凶是凶了些,但是对夫人的关心我们都看着呢,老爷可喜欢夫人了。”   “嗯。”越是这样,陶疏心里的罪恶感就越深刻。   “那夫人我们出去吧。”小芸扶起他,“老爷说要带夫人去吃好吃的。”   公子今日为了和陶疏出门吃午饭,特意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就是想要别人看着说他和陶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陶疏不就喜欢简潮那个仙风道骨的伪君子模样吗,自己穿着同样的颜色肯定比他好看不止一百倍。   但是改不过来的是他懒散惯了的性子,斜斜地靠在马车旁等人,一头高马尾被风微微荡起,就像是哪家富庶高贵的小公子要出门游玩了一般。只是这个小公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看着就不太好惹。   “我说公子,能不能把你的表情放温和一点,你是和夫人出去吃饭游玩的,不是去干架的。这里不是妖界,你这一副吃人的表情要是夫人看得见,早就被吓跑了。还有啊,公子你的动作斯文些,别给夫人丢脸。”   “哼,他见过我更吓人的样子,才不会被吓着。怎么还不出来?”说着就要进去喊人。   乌有拉着他,连脸上的雀斑都在表达他的无语:“等等怎么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心急?”   “呵呵。”子虚柔弱无骨地靠着马车,吸了一口长烟呼出一口浊气来,“心急些也对,毕竟咱们公子等了这么久了。”   知道这两个属下在调笑自己,还来不及发火,公子就见陶疏像是掐着点一样被小芸扶着出来。于是一口气咽了下去憋在心里,分外难受。   公子恶狠狠地看了子虚一眼:“烟快收起来。”   子虚柔媚地斜了他一眼:“反正我又不跟你们去,我还得看着他的身体呢。”最后还是在公子的眼神攻击下妥协了,耸了耸肩直起身子收了烟杆。   旁边看着的乌有一下子“噗”地笑了出来,在公子的威胁下又立刻捂住了嘴,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   公子裂开嘴角,笑的跟个恶鬼一样,冲他比口型:“在夫人面前,知道什么话不能说吧?”   乌有拼命点头,求生欲极强地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   陶疏看不见这一切,甚至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安全感,脚也是虚虚实实地探了很久才迈出去一小步。   今日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衫,显得整个人十分清丽,唯独头上的那一支金簪显得有一丝格格不入。公子显然也看出来了不妥,但是也只是扬了扬眉,没有任何表示。   小芸却是看得见的,其实她觉得今日如果夫人戴白玉的簪子肯定会更好看的。但是因为是老爷钦定的,她可不敢随意更改。   陶疏一点也不想出来,他想自闭,奈何手腕上的绳索随着主人的心情越来越紧,就像是在威胁他一样。他想把细绳解下来,但是一摸,手腕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想到那个人的威胁,陶疏怕他真的是个疯的,会做出些无法挽救的事情,于是最后在小芸的催促下还是出来了。   哎,生活所迫,逼不得已。   宽厚的手掌包住他的手,然后陶疏被转交了出去,被直接打横抱了起来。他抓紧了那个人的衣领,又来?   公子只是嫌弃他走的太慢了而已,将人抱进了温暖舒适的车间里。公子对着外面道了一声“走吧”,马车摇摇晃晃开始上路了。公子事先早就派人去打探过了,制定了一条最适合的路线。   子虚对着远去的马车眯了眯眼,那双竖瞳迷人疏远,然后转身进了屋门。   公子记得子虚和自己说的话,这剩下的六日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激起陶疏求生的欲望。否则到进行回魂之术之时,不仅成功机率不大,还有可能拖累施法的人一起魂飞魄散。毕竟这是逆天改命之术,就算公子身上有天道气运又如何?   正是春时好风光,旖旎暖阳。陶疏格外地担心自己会因为马车颠簸而失去平衡直接向前倒去,一路上,格外地小心,动也不敢动。   这个家伙,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把小芸叫出去和马车夫吹冷风去了。   公子翘着腿,手撑着脑袋斜看他,:“怕什么,摔了我会扶着你的。”   陶疏不理他,公子“啧”了一声。陶疏感觉自己身边的垫子塌了一下,他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   笑死,根本挪不动,本来就缩在最边上了。   “你跟我说句话。”等了一小会儿,见陶疏依旧不理他,公子威胁道,“你不说我就变回简潮的声音了。”   “你幼不幼稚。”陶疏被他烦烦了。   好歹是肯和他说话了,公子松了口气。陶疏看着温和,其实脾气最是倔强,认定一件事,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算撞了也不管,这一点从他喜欢简潮就可以看出。生了气他也自己憋在心里,不会发火,也不会做什么,就是生闷气不理人。   “给你买的桃酥呢?”   话题转变太快,陶疏脸一红,他早上确实被气着了。所以一气之下,就把他买来的桃酥全部吃完了。说实话,现在还不是特别饿。   “吃,吃完了。”   公子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只是先挑个话题而已:“下次给你带更好吃的。”   “嗯。”   “待会儿想吃什么?”   “再说吧。”对于一个不饿的人来说,现在提吃的完全提不起兴趣。   以他对陶疏的了解程度,忍不住笑出了声:“要不要去逛逛?”   “我又看不见。”   “我可以说给你听。”这个人吐出来的气息微冷,喷在陶疏脸边有点不太舒服。陶疏偏了偏头,面朝着窗外。 第三十六章 现世·宠溺   ===============================   应该是进入闹市区了吧,马车行的很慢。   公子继续勾引着陶疏的兴趣:“好像有很多好瞧的东西。”   “我又不是没见过。”以前他也会找到空余时间去街上逛逛,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和沈梓锡一起。再加上他执行任务的目标都是与仙宗有关的权贵之人,还会有东西是他没有见过的?   “这是当地特色的东西,一般不会流传到外面去,你定未见过。”公子也不着急,就慢慢地吊着陶疏的胃口,扯着腰间缠上的白玉佩转着圈玩儿。   陶疏:“……”好像确实没有听过这种方言。   外面的呼卖声,是略为狂放的声音,和简潮他们那儿的温糯细语不同。所以,这到底是去哪儿了?   “老爷,前面堵着了。”小芸高声调地吼道,要不然在这里声音容易被吞没。   “到酒楼还有多久?”公子问道。   “没多远了,若是非要驾车的话怕是要重新绕一条路了。”小芸捶着腿嘟囔道,“老爷夫人一看就不像这里人,今日阳光不错,要不要走走到处看看?”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带着跃跃欲试,其实是她自己想去玩吧。   “夫人,要去吗?”公子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条街热闹的很,人也尤其多,车一般是走不动的。   “唔……”陶疏是挺想走走的,他自从重新拥有了身体,能够踏实地踩在土地上之后,可还没有多少能够自由活动的机会。要不就是躺在床上,要不就是这个人帮他代劳了许多事。   还没思量好,手就被牵住了,一股力拉着他直接站了起来。陶疏没注意到头,“嘭”地撞在了车顶上。陶疏痛的眼角泛红,揉着自己的头顶。   “这么不小心?”   “还不是你害的。”陶疏小声嘟囔着,离开马车箱的那一刻,浑身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陶疏忍不住懒懒打了个哈欠,疲累了一上午有些困了,这种太阳就适合睡午觉啊。   感受到一只手摸到了自己腰间,陶疏愣了愣,一把凭着感觉打掉:“我跟你说,别抱我。”   “不抱,扶着。”   “小芸可以陪着我,我自己也能下车。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抱一起算什么。”   “算爱情。”轻描淡写地接上这句话,公子懒懒地瞄了一眼陶疏的表情,见他一脸无语。   “……走不走?”没有了好语气,公子装腔作势地问。   “哦。”陶疏依着他的手,被他揽住腰向上一抱,吓得攀紧了他的脖子,不过短短几秒就被安然放在了地上。   陶疏脸皮薄的很,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看着。   其实在修仙界两个男子结为伴侣并不算什么怪异的事情,只是这两位都太好看了,一位极富有侵略性,另一位柔弱娇媚。看着就养眼,所以周围人不由得都多看了几眼。   公子看着别人眼里羡慕的神色扬了扬眉,随后又意识到了什么把陶疏拉拢了一些。这是他的,谁也不准觊觎。   一旁的小芸忍不住笑了笑,乌有憋着不敢出声。   陶疏一脸莫名还以为他们在笑自己,急忙去推公子,想要隔得远一些。推不动!忘了自己现在是个身娇体弱的了。   公子恶狠狠地朝小芸、乌有瞪过去,但是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家伙对自己人都是纸老虎,就只会凶一凶你。更何况夫人还在现场,公子哄着夫人都来不及,忙着在夫人面前挣表现呢,又怎么会在夫人面前跟他们发火。   公子拉着陶疏不管小芸和乌有上前走去,他的步子太大了陶疏跟不上,踉跄了几步,差点摔了。   公子急忙扶着他的手肘:“路都不会走了?”   你,你有病吧?陶疏十分不爽,望着他表示抗议。   “老爷,步子迈小些,要不小芸来吧。”小芸说着就下了车。   “不用!”自己的人为什么要别人帮忙。   公子重新扶着陶疏,就站在他的旁边慢慢走。陶疏有些为难,这样自己就跟个小废物一样。   旁边一直围观的人可惜道:“多好的样貌啊,可惜瞎了眼。”   “说什么呢?”公子眯了眯眼,一股子邪气透了出来。   那几个议论的不敢开口了,看着架势怕不是哪家的贵人,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   陶疏拉着他:“别吓着人。”他们眼睛才瞎呢。   公子果然听话地撇了撇嘴,看着是不太满意这种处理方式,但也没有说什么。要不是陶疏,他一定把他们眼睛挖出来。   “你不是说有稀罕物吗?”陶疏小心地走着。   公子本来是在尽量迈小步子迁就着他,听到这心里一咯噔。他本来说有稀奇玩意就是为了骗陶疏跟他下车的,其实这里卖的东西跟其他地方的差不多,就是吃的都是大块大块的肉。   小芸看出来了公子的窘境,十分有眼力见地道:“夫人,再过几日就是石榴节了。正值春末,石榴花可好看了。”   “石榴节?”陶疏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就像桃花节啊之类的,未婚的男女去姻缘庙烧香求缘,已婚的丈夫陪着妻子去求多子多福。”   瞬间就没有兴趣,他一个快死的去干嘛,而且还瞎了,再美的风景在他眼前也是漆黑一片。   不过虽然他是这样想的,可公子就不一定了。久久地盯着陶疏,公子突然露出一抹笑。陶疏看不到,但是小芸看的却是真真切切,被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每次有人快要挤到陶疏时,公子都会施法在不引起大阵仗的前提下震开他们。这一切陶疏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本应该热闹的街不知为何走起来顺畅了不少。   中途有些不乐意的也是修行的人,直接被公子打趴了,偏偏还发不出一个声音,免得陶疏听见了心里不痛快。   小芸简直快要看不下去了,到公子身边拉了拉他:“公子你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在被整个仙宗追踪啊,低调一点。” 第三十七章 现世·负气   ===============================   公子冷哼了一声,收敛了不少,但是也没有人再往他们身边靠就是了。本来就很拥挤的街道,现在几乎往一边挤去了。陶疏再笨也感受到了不对劲,声音大多是从右边传过来的。   “你是不是干了什么?”陶疏问道。   “没有。”公子回答。   陶疏不和他做过多纠缠:“你到底是谁啊?沈梓锡?”陶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像沈梓锡。他本是故意试探的,结果公子的反应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也没有理他。   陶疏叹了口气,不是吗?   “我死了之后,沈梓锡如何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公子道:“你现在能想起多少事?”   “我回答了你就告诉我沈梓锡的下落?”   “对。”   “一直到简潮重回仙宗的那一天,也就是老掌门和大仙君死的时候。那时候你在现场吗?”   陶疏听到了公子吸气的声音,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而后才回答他:“我在。”   “那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希望沈梓锡现在如何?”   这问题问的好生奇怪,他和沈梓锡相伴十余年,虽然沈梓锡这个人别扭又脾气暴躁,嘴上还不饶人,但陶疏心里知道沈梓锡是对自己好的。别人对他好一分,他陶疏便也尽自己所能回一分。   “自然是希望他好啊。”   公子垂眸看着他,目光深邃:“为什么?”   “是我在问你。”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陶疏听见了耳边传来的笑声:“他死了。”   “你骗人!”陶疏立马就反驳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相信,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人都会死的。但是沈梓锡,他那样骄傲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甘心就这么死了?   公子这一句话显然触碰到了陶疏的底线,陶疏对他没有了好脾气。陶疏停下脚步,不肯在往前半步,盯着公子:“沈梓锡现在到底在哪儿?”   “我说了,他死了。你的记忆停留在了几年前,你死后仙宗派了大量人手去追杀沈梓锡。他没有逃过,就死了呗。怎么,你这么紧张他,你不是喜欢简潮的吗?”   公子拉着陶疏,陶疏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心里的慌乱就这样慢慢的滋长,陶疏感觉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泼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不到周围的任何东西了。   沈梓锡,真的死了?不会的,不会的。陶疏的指甲掐进肉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为什么这么担心他?”   陶疏不想理公子了,他知道这件事公子没有任何错,但是他就是觉得烦躁。   “回去吧。”不管这春日再好,陶疏也觉得冷,没有任何继续下去的心情了。   小芸意识到不对劲,急忙上前:“老爷,夫人,这是怎么了?”   见没有人回答,小芸拼命朝公子使眼色:“夫人,老爷好好一个人就是偏偏长了张能气死人的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骗你的。”公子过来扶着他,清了清嗓子,说的很别扭。然后他又有些不耐烦地道:“他没死,活得好好的。祸害遗千年,他现在在妖界。”   “我凭什么相信你?”   “随你。”   这个人,恶劣至极!陶疏心里憋着一股气,想要挣脱他,但是无果,陶疏便就干脆自暴自弃地跟着他走。   小芸在后面看着,叹了口气,笨蛋老爷。   公子走的更小心了,一手牵着他,另一手搂着他的腰。   公子瞥了陶疏一眼,见他冷着一张脸,不自然地问道:“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他都看不见,怎么知道有哪些是他要的,更何况他现在还在生气呢。   “那待会儿想吃什么?”公子放软了声音。   “再说吧。”   正巧没过多久就到了酒楼,当初安派的时候,公子本来是想要包一整座酒楼的,但是被乌有死死地拦下了。他们好歹现在还在仙宗的地盘,还是仙宗追杀的对象,这是巴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是吧?最后他们只包了个雅间。   一坐下,就有小二上来满脸堆笑道:“二位吃些啥?”虽说比不上仙宗附近的酒楼,但是他们这儿也算这个地方数一数二的了,能来的至少都有些身份。   “菜名报出来。”公子懒懒撑着下巴盯着陶疏看。   这个眼光简直不要太有热度,即使看不见,陶疏都能猜到那个人在看他。   小二把菜名报了一遍后,陶疏随便点了几个,公子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小二下去。   小芸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老爷,车夫怎么还没到,小芸去看看?”   “去吧。”   小芸要出门的时候,突然又有些不太放心地回过头来提醒了一句:“老爷你可要好好照顾夫人啊。”   “知道了。”   一时之间,整个包间只剩下了陶疏和公子两个人。   “所以,沈梓锡真的在妖界?”陶疏不放心,又问道。   “对,不骗你,他过的好得很。”这几乎赌气的语气,让陶疏识趣地闭上了嘴。   不知道刚刚骗他的是谁。不过,他总得要自己亲眼看一看才放心,等恢复了灵魂状态,先想办法飘去妖界看看再回地府吧。   现在,房间里没有说话了,陶疏觉得分外尴尬,开始顺着长凳悄悄地往外挪。公子没管他,他在想事情,盯着窗子外的河面发呆。   河上依稀已经有几个游船了,今日天气好,来采风的人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子虚乌有那两个单身汉给他出的主意就是吃完饭后去游湖,然后晚上再放几场烟花,不管夫人看不看的见,反正肯定会很开心。之后他们两个在浪漫的气氛下,也许会摩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不过这些平常把戏,以前陶疏的那些任务人物为了哄他开心没有少下功夫。他也有幸跟着看了无数次,麻木了,也没见陶疏有多开心。   太普通了,他要弄,就弄个特别的。   手指一挑,手腕上的细绳现形不断收紧,陶疏就觉得身子猛地被一扯他不得不扶着桌子顺着牵引又挪了回去,还离公子近了不少。   陶疏:“……”你幼不幼稚?   公子依旧看着窗子外,就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但扬起的嘴角暴露了一切:“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 第三十八章 现世·惊识   ===============================   公子的嘴角一下子就垮下来了,他施法把窗子“啪”地关了一半。外面也就这样,没什么好看的。   他的手指“哒哒”地敲着桌面,什么也不说了,就这样盯着陶疏看。   陶疏知道他又是气了,自己故意败他的兴致,就是想要他厌弃自己,最好能够彻底放弃复活他的想法。   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喜欢的是乖顺、精致的人,也许这个公子也就是被他做任务时伪装出的样子给蒙蔽了。   有人开了门,陶疏以为是小二来上菜了,于是微微将身子向后扬了扬以方便小二放菜。   公子起身:“有事出去一下。”   陶疏这才发现是自己搞错了:“哦哦,好的。”   公子看了他一眼,想着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被乌有拉到了包间旁的阳台上站着。细腻的风吹起沈梓锡的额发,眼中的阴郁越发明显了。   乌有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太好,当下吞了口口水,他觉得他把接下来的事说出来公子怕不是会把他直接灭了。   “有事就说,婆婆妈妈的。”公子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将身子压在窗边,正好可以盯着对面陶疏在的房间。   乌有能理解,约会突然被打断确实会挺生气的:“就是,那个,仙宗果然和地府联合了,老房子那边的事他们已经怀疑到了我们身上,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公子,咱们要不再重新换个地方?”   “不行,陶疏这具身体和他的灵魂融合的不太好,不能再折腾了。你想办法伪装我把他们往反方向引,一定不能留下任何破绽。至于地府那儿,能拖多久是多久,反正现在陶疏是活人,这么多人,他们找不到这儿来。”公子冷笑了一声,整个人背对着光,冷的可怕,“等陶疏换回了身体,我就带他回妖界。”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妖界的,公子刚刚压下的那一群妖似乎又有其他动作了。”   “那就杀了吧,给了机会不好好珍惜,留着过年吗?”   “是。”乌有刚说完,就见公子突然撑直了身子,狭长的双眼眯了眯,闪现出危险的感觉,大步朝陶疏的那件房间走去。   又有人开了门,陶疏问道:“你回来了?”   进来的人没有动静,陶疏以为他又认错了,眼睛不好就是不安逸:“你是小二吗?”   窗边的青年身形削瘦,丹唇红润,发丝被微微托起,显得温柔。明明是那样一张妖魅的脸,偏偏让人觉得干净的像是一汪清泉,只是眼中毫无色彩,着实让人觉得可惜,同时却也更加爱怜他了。   林山海停在了原地,原来真是自己认错了?自嘲般地笑了笑,对啊,陶疏已经死了,就在几日前。这个人再怎么像又有什么用呢,毕竟已经死了呀。死了也好,对他来说,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抱歉,走错了房间。”林山海笑着赔礼道。   陶疏又懒懒地趴在桌子上:“无事。”说完后自己就又换了边趴着。林山海不知为何就因为这样一个姿势移不开眼,久久地看着那个身影,随后自嘲了一声,是自己思念入魔了。   刚转身就对上了公子阴沉的目光,林山海从这个人眼底看出了对他狠厉的杀意。这个人他见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里面那个气质与陶疏相似的人又是什么关系?   公子一脸阴翳关上了门,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拎起了林山海把他压在了门上,掐住了他的脖子。   失算了,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他,这个人果真当初就不应该留下来!公子悔不当初,手上用力也越来越大。   突然腾空的感觉并不好受,林山海一整张脸憋得通红,他拼命挣扎着,张开嘴试图能够多吸入空气。几乎是下意识的,林山海挣扎时他的手指敲在了门上。   陶疏听见声音感到奇怪,好像有人在拍门:“谁?”   乌有按住公子的手摇了摇头,公子咬咬牙,突然对着林山海勾了一下嘴角,松开手。说是笑,不如说是威胁和挑衅:“是我,怎么,菜还没有上来?去催!”这火明显是冲着乌有发的,乌有在阻止他杀人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要承受他的怒火了。   陶疏以为他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摸摸鼻子:“人家酒楼比较忙,没什么的。”   林山海发现自己被公子封了声音,明显是不想让里面那位知道还有他的存在。当初也是这个人,在暗道里的那一眼,林山海永远不会忘记。   林山海弯腰用手抵着门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他隔着门望向里面那位身姿卓绝的公子,越想越不对劲。但是里面的公子又怎么也和陶疏联系不上,若是夺舍,陶疏那么心软的一个人应该也不会答应,起死回生之术也不可能。等等……那天的异象!   “那是我夫人,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正好借个火烤了给你吃。”公子捏住他的脸小声说道。   林山海浑身一抖,他知道这个人不是在开玩笑。   “而且你要记住,我想灭了林家轻而易举,以后别出现在我们面前。”   林山海反而松了口气,这么威胁他,看来里面那位确实对他很重要,那么是陶疏的可能性增大了很多。反正以后还会有机会相认的,不急于这一时,但是看这个人的样子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   林山海当下对着沈梓锡拱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还算有点小聪明,公子给了乌有一个眼神,乌有立马尾随林山海离开了。刚好小芸回来了,感受到包间里诡异的气氛,小芸识时务地没有说话,恭敬站在一边。   公子看着还局促站着的陶疏:“干嘛不坐?”   “……”你发那么大火谁敢坐?   “客官,菜来喽!”小二用帕子又擦了擦桌子,才吩咐着将一道道菜摆了上来。   陶疏闻到了香味,即使还不算太饿,也受不了这个引诱。   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整个包间又安静了下来。陶疏也不敢动手,毕竟这顿饭不是他给钱。   公子怪异地看着他:“吃啊。”又看着小芸,“站着干什么,给夫人布菜。” 第三十九章 现世·安排   ===============================   “哦哦,好的。”小芸被公子的怒火波及,有些委屈地站在陶疏身边。   陶疏也没有太多当盲人的经验,只是闻着各种各样的香味混杂着萦绕在鼻子,不知道选什么吃。小芸将每道菜夹起放到陶疏拿着的小勺子里,让他一道一道地慢慢品尝。   “他不喜欢姜味。”   “你给他吃那个辣的。”   “这个看起来不错。”   ……   陶疏突然觉得尴尬,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尴尬的不得了:“你不吃吗?”   公子阴森森地笑了一下:“气饱了。”   “……”   最终公子撑着头看着陶疏慢慢地斯文地吃饭,他的吃相一直都斯文的不行,是简潮调教出来的。公子厌恶地皱了皱眉,不再去看。   他是很想讽上几句,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陶疏有活下去的信念,等他的身体换回来了,有他好受的,让他从头到尾把简潮的那一套全部换了。   “刚刚那个人给你说了写什么?”   “哪个?”   沈梓锡没有说话,陶疏反应过来了,仿佛就是从那个走错包间的人走后他就格外地暴躁:“哦,他就走错房间了而已。”   陶疏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公子估计也是担心暴露了,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人家辛辛苦苦不问他的意愿把他从地府拉了回来,自己也不能总是打击他吧,当下开始怀疑自己先前说的话和做的事是否有些过分了。   公子格外烦躁地手指敲击着桌面,最后说了一声:“照顾好夫人。”自己出去了,他并不想影响陶疏吃饭的心情,但是他心里又憋着一把火。   当初所有的任务对象中就这个林山海得到了陶疏的特殊关照,真是讨厌死了。偏偏自己还不能杀了他,说不定最后如果陶疏还是不愿意回魂的话说这个人还能帮得上一些忙。   公子吹着冷风,看着湖面上游船的男男女女,心里格外地不爽,凭什么他们可以笑成那个鬼样子,有什么好高兴的?   公子指尖凝结着术法,他本来想唤雨的,但是那样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没有办法,他一弹指尖,怪风呼啸而来,吹得那些船翻来覆去地得不到安生。听到了下面的尖叫声,公子收了术法,外面又恢复了风平浪静,不一会太阳缓缓从云层当中露了出来。   他听到包间内小姑娘欣喜的声音:“夫人,刚刚刮大风,那些人的表现好好玩。”   听着这话似乎有一点点奇怪,但陶疏对这不怎么感兴趣,一门心思扑在面前的美食上。不得不说公子挺会找地方的,好吃!   公子手指无规律地敲着窗框:“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公子……跟丢了。”乌有跪在地上。   公子没说话,而是弯了弯眉眼,眼瞳微微泛着紫色,最后轻轻敲了一次窗框,收回手,窗框上留下了一个关节印,然而没有丝毫裂缝:“你该庆幸,陶疏现在在我身边。”   “是。”乌有将头埋下,一滴冷汗划过他的脸颊落在地上。   威压,公子的威压,他早就动怒了。他们这个主子本来就是喜怒无常的,上一秒还在和你谈笑风生,下一秒说不定心情不好就把你杀了。若是他不狠,又怎么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收归妖界大部分领土。   “起来吧,别跪着。本来今日是想和陶疏好好待会的,可惜啊,林山海找死!”   窗外的云不知不觉又遮住了云,看着好像要下雨了。   “走吧,陶疏喜欢听说书的,找一家去。”   不敢相信公子就这样放过自己了,乌有紧绷着神经,试探性地站了起来。公子疯魔的样子他可是见过的,就在陶疏死了的那一晚。   “待会儿正常点,你们夫人可聪明着。”   小芸把窗子全部关上,嘟囔道:“老爷时间没选好,好像快要下雨了呀。”   但是也没有时间给他选择。陶疏心里想着,就听见了开门声:“吃好了?”   “嗯。”   “走吧。”   陶疏听见了走过来的脚步声,公子握住了他的手然后站在他的身后穿过他的胸口,把他半抱了起来。仿佛习惯了一般,陶疏叹了口气,但终归没有再拒绝他了。感觉到了这一点后,公子全身因为开心而有些微微地颤栗,直接将他整个人压在了怀里。   桌上精美的菜肴其实并没有被破坏多少美感,陶疏可能是身体才刚刚恢复的原因,并没有多大的胃口,另一点就是他早上桃酥吃多了。   “不好吃吗?对,你吃惯了南方的清粥小菜,这边口味比较重,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对于陶疏稍微的一点点改变,简直是意外之喜,公子开心的不得了,语气都柔和了不少。   身后的温度灼热,就是这种被抱着微微屈身的姿势让陶疏有一点点难堪,他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些薄红:“还好吧。”   公子放开他转而轻轻执起他的手,郑重地握住,另一只手半搂着他像是呵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我,我好歹也是个男子,能不能不要像扶着……”陶疏有点不愿意,那个人没有回答他,但是不久他就知道了他的答案了,因为像是仿佛要宣布占有权一样,那个人把他抱的更紧了。   陶疏:“……”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出包厢后那些人的目光了,虽然如今修仙界是不怎么排斥短袖,但是这样明目张胆……   “这人不是临城那个什么花魁吗?”直到这么一句话入了陶疏的耳。   陶疏愣了愣,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花魁,怪不得如此好看,只是他们不知道花魁已经死了吗?还是说,陶疏心里一凉,说起来,公子除了在自己面前展现出那一丝恶劣性格外自己竟然不知道他对外人如何,他背负不了更多杀孽了,也不希望别人再为了他做出什么事。   他们上了马车后没多久,陶疏果然就听见了外面的雷声,紧接着是雨点噼里啪啦落下的声音。陶疏把手伸出窗外,冰凉的水珠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跳跃。   公子看了一眼后俯身上去亲自动手把他的手给抓了回来,拿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多大人了,还喜欢玩雨。” 第四十章 现世·失忆   =============================   陶疏扬了扬眉,眉眼间顿时活络了起来,由着公子给他弄,无神的眼睛看着外面:“下雨了,是回去了吗?”   “到了你就知道了。”公子把两边的帘子都给他放下来。   车间里暖和了起来,四处角落都摆上了灵石,只要一点灵力就可以使它们发热。   公子一脚搭在另一只脚上,百无聊赖地撑着头就那样看了陶疏一会儿,陶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公子的话音响起。   “有点。”他本身也算是个精力充沛的人,才睡了起来,总不至于吃了顿饭走了会儿路就困顿了。   公子又把窗开了一点点:“吹点风就不困了。”   陶疏:“……”冷风进来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你可真棒。陶疏不想和这种人说话了,心累。   公子看着他的样子,故意冷着的脸上也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意。好歹陶疏终于有了一些情绪感受了,他其实很怕,很怕陶疏的心里只有简潮,这七天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产生留下来的欲望。   “老爷夫人,到了,因为下雨所以慢了许久。”小芸在外面喊道。   陶疏被扶着进了茶楼,小芸刚收起伞,马上就有小二上前递过干毛巾。   不过公子给拒绝了,也不知道这条毛巾被多少人用过了:“两壶好茶,偏一点的座位。”   “好嘞!客官这边请。”   公子怕自己身上的雨水弄到陶疏身上,先前下来的时候伞是全打在陶疏身上的,他和乌有都被淋着了。所以他让小芸先扶着陶疏上了楼,他自己则又拉了个小二问道:“现在讲的是什么故事?”   那小二正要作答,就听见台下一阵掌声,说书先生一拍案板:“咱们仙宗的宗主啊,说起来还有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正在上楼梯的陶疏突然脚下一歪,差点没站稳,公子的脸瞬间就黑了。   “说起来也是少年结缘,宗主和沅家公子自小便是认识的,只是那个时候宗主虽为老宗主的二弟子,但是仙宗礼教甚严,他们二人即使一见钟情,却只能一直将感情放在心底……”   “可惜上天就是喜欢开玩笑,沅家公子的名号听着唬人,其实那时沅家已经是没落之家了,也许还要依靠着唯一一个公子与人结亲才能保证家族不败。沅公子为了家族,不得已和封家的公子定了亲。咱们宗主啊也无可奈何,只有将他的画像放在自己的寝室里,日日夜夜观摩,以解相思之苦。”   “宗主不愿错失爱人,更加刻苦修炼,四处体察百姓,让仙宗其余家族也为之动容。最终,宗主在和游手好闲的大仙君的争夺之中胜出,终于坐上了宗主之位。当下就想办法接回了爱人,终成一段佳话。”   “宗主和大仙君的故事,咱们稍后再细说!”   台下又想起了热闹的掌声,有人道:“先生,还可以讲讲宗主制服鬼煞的故事吗?”   说书先生但笑不语,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然后镇定地去了后台。   那副画像,是沅公子?简潮他,简潮……陶疏感到脸上有些温热,他用手摸了摸,他哭了,又是这样。陶疏突然好想逃离,好像离开。   “陶疏,最后一次,再帮我最后一次,不仅是帮我,也是为了你自己。”   “陶疏,最后一次任务,我知道你不愿意再听我的了,但是……”   陶疏捂住头,摇了摇脑袋。这是谁的记忆,是他的吗?   “鬼煞,他就是鬼煞,杀了他!”   “杀了他!”   ……   “陶疏,跟我走!”这是……沈梓锡的声音。   ……   “下一辈子,你找到我,我就答应你。”是他在说话,他对谁说的?   “夫人!”小芸看着他痛苦地撑着栏杆,眼泪顺着精致的侧脸落了下来,回过头看着自家老爷,老爷那好像和小二争执起来了。   “这,这位客官,这剧本不是我们定的。宗主订了婚马上就要成婚了,自然是各地都讲的他们的故事了。”   “公子,不要闹出大动静。”乌有拉住公子,试图让他冷静一些。   公子气不过也无法,今天真的是事事不顺心,烦死了。他立马上去拉过陶疏:“走,我们换一家。”   “再说那宗主亲自为沅公子买过桃酥……”下一家也是这样。   陶疏在门口的脚步一顿,公子感受到了,眉间不耐烦地一皱,自己走到陶疏身后,也不管自己身上的雨水会沾到陶疏身上,把陶疏耳朵捂着,格外地不高兴:“走了。”   “哦,哦。”傻子。陶疏心里苦笑,明明把他的听觉封了就可以了,非要这样。陶疏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刚刚一闪而过的记忆他已经忘了,现在也冷静了不少。他是个死人了,简潮的事不管如何也与他无关。是他荒唐,是他活该,竟然以为简潮……   “老爷,现在雨下大了,咱们去哪儿?”   “你们回去吧,我陪着夫人。”公子很自然地接过伞,看着这两个人不敢置信的样子,古怪道,“怎么,我家夫人我还陪不得了。”   “不是,现在正下雨呢。”小芸犹犹豫豫地组织语言,“夫人身子还不怎么好……”   “我又没瞎。”说着公子已经走进了雨里,拉着陶疏,拉不动,发现小芸还紧紧握着他的一边衣袖,“你干嘛?”   “要不我跟着吧,让车夫先回去。”小芸机灵道。   “不用。”公子开始不耐烦了,手上一用力把陶疏扯到了怀里。   小芸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还好,老爷还知道护着夫人不淋雨,自己的衣服倒是打湿了一大半。只是,雨中漫步,也不知道老爷的脑子是怎么构造的,一点都不好玩的好嘛。   “我说你就别管他了。”乌有斜倚在马车上,“他今天不太高兴,除了夫人谁都别惹他。”   “啊,可是我好担心夫人啊。”小芸也上了马车,“要不咱们偷偷跟着吧。”   “别担心了,有老爷在,夫人不会出事的。” 第四十一章 现世·再病   ===============================   先前公子那用力一扯让陶疏撞到了鼻子,现在还痛着,不想理他了。公子也不说话,和陶疏并排走在街道上。   雨下了好一会儿了,现在街道上也没有太多人,安静的只剩下雨声,让人不由心生宁静。   算了,不跟他计较,陶疏叹了口气:“现在去哪儿?”   “再换一家茶楼。”   “其实就这样走走也挺好的。”   公子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他精致漂亮的脸,忍不住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他和陶疏好像从来没有就这样平静地在大街上好好走过。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想去茶楼,毕竟陶疏和林山海当初就是在茶楼认识的,这一点让沈梓锡心里很不舒服。他只是记得陶疏后来一直都很喜欢带着一袋桃酥饼,然后在茶楼点一杯茶听说书的讲故事,他每次都可以在茶楼靠窗的位置看到他正撑着头听得专注。   陶疏还喜欢雨,他说他喜欢小雨落在身上的感觉,只是他这样总会被简潮说,后来便也就改了。   陶疏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日后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他们一起钓钓鱼啊,种种花,做做桃酥什么的。   所以想要激起陶疏活下去的欲望,公子想要带陶疏把他喜欢的事情都做一遍。   公子在带着陶疏又去了一家茶楼后终于还是放弃了。到处都在说简潮,如果不是陶疏在,他真的要拆店了。简潮,简直阴魂不散。   陶疏无可奈何,以前他在茶楼就经常听说书先生讲简潮和大仙君的故事。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芦苇荡的师兄就是大仙君,他喜欢听别人夸简潮,喜欢听他们说简潮也许会成为仙宗从古至今无人能比的新掌门。   记忆里何不归的头颅高悬在仙宗大门上,那张熟悉无比、给了陶疏无数鼓励的脸,让他感到温暖的脸,糊满了脏血,那血还在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不会再睁眼了,也不会再给陶疏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更不会再用手像亲人一样抚摸他的发顶。   怎么会是他呢?陶疏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停止流动了,何不归、大仙君、芦苇荡……他看向简潮,头一次生出了许多的怨愤。   公子和陶疏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们住的地方因为是传闻中的鬼宅,阴气重,周围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人家了。   公子突然收了伞撑起一小道结界,陶疏还没有任何感觉时被公子抓住了手伸出结界。细密的雨点从指缝中穿梭,而他的手背是公子的温度,有些冷,这种感觉很奇妙。   雨滴一点一点吻在他的指尖,公子的手指慢慢卡进陶疏的指缝,划过他光滑的皮肤引起一阵颤栗,几近挑逗。然后突然用力从上面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紧贴着掌心。   冷雨打在公子的手背上,然后慢慢的滑到陶疏的指缝,滑到他们交握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陶疏觉得自己好像被烫了一下。这种热度顺着手指慢慢遍布了全身,陶疏动了动手指,反而被握得更紧了,严丝合缝。   因为看不见所以陶疏其余的感官更加灵敏,他能够感受到贴着自己的身躯是多么的强壮,心脏控制不住地加快跃动。陶疏脸上一红,觉得自己脑子绝对时抽了。   陶疏尝试着把手抽回来。抽不回来?陶疏用上了更多力气,还是抽不出来。他皱了皱眉,微微回头盯着公子的方向。   公子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他就是喜欢陶疏这种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感觉,总归是真正感觉到陶疏回来了。   公子终于放开了陶疏的手,陶疏感觉到手上的束缚没了,手指下意识地微微卷曲,正巧指甲轻轻勾到了公子的掌心。   又痒又麻的感觉让公子心里一乱,结界瞬间就散了。   仿佛若有所感似的,小芸推开门,惊呼一声:“夫人!”急急忙忙撑着伞过来,嗔怪地看了一眼公子,“夫人快进来,小心别惹上风寒了。”   其实陶疏根本没有淋到多少雨,结界散了后公子立马反应过来了把他挡在怀里。   之后,公子就被乌有、子虚、小芸一起给教训了一顿,因为陶疏最后还是生病了,正躺在病床上呢。这一具本就柔弱的身体,因为新灵魂的进入而变得更加脆弱。   公子抱着手待在陶疏的房间,不,也是他的房间的外面,因为那三个人都不允许他进去了,到底谁才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啊。   陶疏脸上现出不正常的红晕,闭着眼,一头乌发散开,衬的那张美若天仙的脸更加绝色。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已经用了药后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陶疏觉得自己也挺够倒霉的,好不容易活一次,还要经历这种疾苦,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模模糊糊地醒过来,只觉得嗓子很干,头也晕的要死。   眼前看到的所有的东西都是花的,他难受的翻了个身,太难过了。陶疏不想动,于是干脆放弃了自己下床倒杯水来喝的计划。   结果这时一个水杯就碰了碰自己的脸,陶疏伸过手去,上下胡乱抓了一通,好不容易才握住了。刚刚他摸遍了也只摸到个杯子,根本没有手端着,所以是……   公子嘴角抽了抽:“不是鬼,是我,快点喝了睡觉。”在陶疏差点把杯子扔出去时公子勉为其难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递给我?”陶疏压着嗓子问。   “站门口给你挡风,不好挪动。”正说着,一阵冷风就吹了进来,陶疏往被子里缩了缩。   “……那你把门关了吧,谢谢。”   “……”   然后陶疏听到了摔门的声音,他不知道的是公子并没有离开而是放晴了动作坐在了椅子上,静静看着他。   这喜怒无常的性格还是真的像他啊。陶疏叹了口气,又沉沉睡过去了。   因为头晕的缘故,这一觉陶疏睡得很死,在第二天快要下午的时候他才被饿醒。刚睁开眼,视线里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这反而让他安心了不少。陶疏心里想了想,最终懒惰战胜了食欲,而且好冷啊,还是不要起来为好。 第四十二章 现世·生疑   ===============================   太难受了,就活个七天还要遭这种罪。这样想着,陶疏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再睡一觉,被子就被扯住了,然后是公子不耐烦的声音:“醒了就给我起来了。”   “不要,我难受。”陶疏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他现在感觉说个话喉咙都在冒热气,实在是很不舒服。   看他缩成了一团,公子干脆坐在了他旁边。子虚说陶疏需要他身上的气息,但是现在陶疏的身体太弱了,而他体性过凉,不能离得太远也不能离得太近。   “那把药喝了再睡。”   “不要。”   “起来把药喝了就不难受了,信不信我灌你?”说实话,公子自己连拿都不想拿那碗药,因为实在是闻着都苦,也不知道子虚怎么弄的。   陶疏用自己混混沌沌的脑子想了想这个人灌他的可能性,哦,他好像真的会这么做。于是陶疏把脑袋伸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个黑黑的头颅:“你灌吧。”   公子:“……”公子嘴角抽了抽,勾了勾手指。正裹在被窝里的陶疏感受到自己的脚踝似乎被什么细细的冰冰的东西一圈一圈的缠住了,他缩了缩脚,这种触感还在往他的小腿上蔓延。   陶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脑子里一阵发麻,一掀被子,如果不是公子早有准备按住了他,估计人已经跳起来了:“什么东西?”陶疏的语调里带了哭腔。   “这是鬼吗?不是吧,不是,感觉不像!”陶疏吓得脸色惨白,大声地喊着给自己打气。   公子看着抱住自己腰身的纤细胳膊,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眸中终于有了一点温度。   “不是鬼,把药喝了。”公子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不由得一阵心猿意马。   陶疏乖乖喝了药,公子把暖和的毛斗篷给他披上,看着他一脸恹恹地坐在床,眼睛一闭一闭的,时不时还抽抽鼻子。   因为发热,那艳丽的红在他白皙的脸上分外显眼,公子把被子裹在他身上,将他抱在自己怀里。   这样应该就没有太大问题了吧,距离陶疏还魂不算今日还有四天。   公子将眼底的浮躁按下,他现在还没有信心让陶疏对这个世界留有牵挂。如今的限制条件太多了,他没有办法将整个修仙界和妖界最好的、最让人心动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体内灵力开始运转,公子隔着被子引导刚刚喝下的药发挥作用。陶疏觉得周身从丹田处开始暖洋洋的扩散到四周,很舒服,舒服地又想睡了。   生病的人,总是比较任性的,怎么让自己好受就怎么来。于是陶疏把头搭在公子的胸口处,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疏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身体好了很多了,头也不晕了,除了有点饿外,就是为什么自己觉得要被抱来窒息了。   陶疏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手从被抱的紧紧的被子里挣脱出来,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抱着他的应该是公子,他推搡了一下:“让我缓口气。”   公子根本没睡,一直都是闭着眼养神,感觉到他醒了后,也不说话,将呼吸放平缓,装作睡着的样子盯着他看。陶疏的脸红红的,和白天病恹恹的感觉不同,现在似乎有些精神了,否则也不会那么大胆到处乱推。   他的力气怎么可能有公子的大,推了几下见公子没有反应,陶疏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失身的双眼有些呆滞地看着公子的方向。   终于最后陶疏又试探性地抚上公子的脸,摸到了公子的眼睛,然后四处乱探。公子知道他要干嘛,但是看着他认真地盯着自己,苦恼地皱起了眉,他下腹突然聚集了一股热浪烧灼着五脏六腑。   公子直接手上一个用力,把陶疏翻了个身从背后抱着。   “醒了就快放开我,我饿啦。”   “不要和我用这种撒娇的语气。”公子的声音有些粗重。   陶疏也意识到了什么,识趣地闭上了嘴,听着男人在耳边不断放重的呼吸声。明明前两天还想着要回去地府,想着再死一次,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给他机会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换上了这种语气,这种对很依赖、信任的人的语气。   这种语调,对谁说过,好像就只有沈梓锡那个傻瓜。可是,为什么会用这种语气,他从多久开始对沈梓锡是用的这种语气?陶疏越想越热,他好像又开始发热了。   为什么对沈梓锡的语调会这么毫无防备地又用在这个人身上?眼睛会骗人,声音也会骗人,但是感觉,陶疏相信自己的感觉,特别是对沈梓锡。   “饿了那就起来,我让他们给你准备吃的。想吃什么,桃酥要吗?”公子闻着他脖颈的气味,不是他以前的味道,这一点让他清醒了不少,放开陶疏理了理头发站了起来。   看着躺在床上装死的陶疏,公子直接把人捞了起来:“穿厚实些听到没?待会儿夜里还有雨。而且,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啊?”陶疏有些不敢置信,怕不是惊吓吧。   虽然裹得很厚实了,但是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陶疏还是打了个喷嚏。   一直被吩咐在门外守着的小芸听见了他的喷嚏声后惊呼着又给他加了一件毛斗篷披着:“夫人,老爷特地吩咐过的不能让你再着凉了。”把系带给陶疏拴好后,小芸扶着陶疏慢慢走。   果然不管听多少次,“老人”、“夫人”这样的称呼用在他身上真的好奇怪啊。   最终陶疏还是没有战胜心底的好奇:“他说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是什么?”   “啊?”小芸莫名其妙,“现在入夜了,有什么惊喜好给的。”   入夜了啊,原来他已经睡了一天了,那么还有四天他就要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陶疏心里居然有了一点点不舍,但也只是一点点,很快就把被他抹去了。剩下几天,要是能够和沈梓锡见一面……算了,不过是徒增牵挂和伤心罢了,没有什么好见的。   只是……陶疏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死之前的画面太乱了,他好像见到了沈梓锡。而且他忘了很多事,有些应该还挺重要的。 第四十三章 现世·惊喜   ===============================   “夫人,怎么了?”   “没事。”陶疏笑了笑,也许是他记错了也不一定。沈梓锡和简潮之间的所有事都已经和他无关了,如果公子说的是真的的话,就算公子也许是……陶疏还是希望沈梓锡老老实实地待在妖界为好。   正在客厅里坐着的公子于是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乌有稀奇极了:“公子你不会也得了风寒吧?”   “风你个头,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公子不用想也知道是简潮。哼,现在简潮应该发现自己被骗了吧,他不会让陶疏有和他见面的机会的,陶疏是他的。   公子捻起一小块桃酥饼,神经质地笑了一下,乌有打了个寒颤。   “老爷,夫人来了!”   一进房间就暖和了许多了,小芸伺候着他取下斗篷,扶他坐到了公子旁边。   陶疏看不见,是不知道这里的摆设。他和公子坐在桌子的正中央,正对着一面八尺屏障,刚刚小芸扶他进来的时候刚好避开了。四面屏障围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其中隐约可见人影。   陶疏拿起了勺子等着小芸投喂他,脸上还挂着笑。公子眼含兴奋地盯着他。   突然那屏障中间惊堂木“啪”地一拍,陶疏吓得一慌,勺子掉进了碗里。这是什么架势?   一直观察着陶疏的公子不善地瞥了一眼屏障里坐着的人:“小声点,我家夫人身子娇贵的很,刚刚病好,受不得惊吓。”   陶疏:“……”这话怎么听起来就那么刺耳和奇怪呢。   “是。”屏障里的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心里早就叫苦不已。如果不是他们把他给绑了用银子威胁,又怎么会答应这么个喜怒无常的主。   公子把勺放到陶疏手里,陶疏问道:“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你听就是了。”沈梓锡言语中带有几分得意。   他话音刚落,只听突然间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哥哥,咱们在这西湖边等了这么久了,该是等不到了吧?”   随后是病弱男子的声音:“再等等,听说这一世他转世姓许,我一定要找到他。”   陶疏:“……”这是什么鬼?   陶疏不懂就问,拉了拉旁边人的衣服,“这是什么?《白蛇传》?”   公子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看着那一截白嫩嫩的手从暖和的衣袖中伸出来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拉了拉自己的袖子。   公子装作不在意道:“对啊,不过是我改写的。”话语中充满了莫名的得意。   “……哦。”怪不得。   公子凶着脸问他:“你什么意思?”   “……写得好。”被逼就范。   公子乘胜追击:“哪里写得好?”   简直是送命题,不过当年连沈梓锡陶疏都可以把他的毛给顺的服服帖帖的,还怕他:“故事新颖有特色,我还从没听过这中版本的,先听下去吧。”   陶疏怕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紧握着手中的勺子。公子对小芸递了个眼色,结果发现这小丫头完全听去了。他又低咳了几声,最后还是乌有拐了她一下,小芸才反应过来,捂着嘴冲公子眨了眨眼,开始为陶疏布菜,又为他盛了碗鸡汤。   “相公,今日你我二人大婚,我身体虚弱,又不能为你繁衍子嗣,实在是心里多有愧疚。”   “娘子,我怎么会因为这些琐事便于你心中产生嫌隙。”   而后传来了亲吻的声音,黏黏糊糊的,惹人面红心跳。小芸羞得捂住了耳朵。   “咳咳咳。”陶疏一口鸡汤给呛着了,脸上的热度又升了起来,当下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人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幸好的是,亲吻便就是结束了。   “下一个。”公子怪异地看了陶疏一眼,就这种程度有什么好害羞的,当初简潮教他的不是更离谱吗?   屏障内的人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造孽啊这真的是,非得要他念这种剧本,这就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吗?   “还有下一个?”陶疏惊讶道,这饭还吃不吃了?   “对啊。”公子一脸坦然,“《仙蛇报恩》。”   “……”   “夫人,老爷一共给你准备了三个节目。”乌有在旁边善意地提醒道。   公子瞪了他一眼,多嘴。   “还有一个什么?”   “咳咳咳。”公子难得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好好听就是了,哪儿这么多废话。”   第二个故事陶疏在听完了后松了一口气,捧着碗小口小口地把鸡汤给喝了。这个故事还算正常,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希望下一个也同样正常吧。   吃了一碗饭,又喝了口汤,吃了几块糕点,陶疏心满意足地等着第三个故事开始。直到彻底听完了,他觉得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拼都拼不回来。   这是什么鬼?又是蛇?   “这个故事也是你写的?”   “不是。”公子扬眉,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我怎么可能写这种东西。”   这是今年妖界比较流行的一个故事,公子看着封面与蛇有关,就直接给了乌有,让他挑一个段落以便表演给陶疏听。果然,妖界民风十分地开放啊。   “回禀夫人。”乌有弯了弯身,“此名为《蛇君的恩宠》,这只是里面的一小段,夫人若是感兴趣,还可以继续。”   “不,不必了。”我不想耳朵也聋了。   “你不喜欢?”公子皱起了眉,“把东西撤下。”随着公子的这一番话,大殿内原本的氛围迅速开始冷却。   小芸捂着烧的通红的脸站在一旁,突然忍不住道:“屏障里面只有一个人?那这些都是他一个人表演的?”   屏障内只有一个年纪将近四五十岁的男人,屏障撤下后跪在地板上,不敢抬头。   哦,这倒是让陶疏有了点兴趣:“果真厉害。”随后脸更红了,一个人可以表现出……那,那么多的花样。   公子一脸莫名其妙,该不是还发着热,伸手探上了他的额头,一切正常啊。   “所以你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公子不耐烦了,喜欢就留着这个人让他以后为陶疏表演,不喜欢就杀了,省的出去乱说。   陶疏听他的语气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家伙又不高兴了?   “喜欢,你精心给我准备的,当然喜欢。”嘴甜的孩子有糖吃。   “我是问你这个吗?我是问你他的表演喜不喜欢,喜欢就留着?”公子脸上的神色好看了许多,别扭道。   “啊,我还要留着?”表演者更为吃惊。   公子盯了他一眼,表演者乖乖地又把头低下去了。   “那就留下吧。”觉得稀奇和惊叹是一回事,但是陶疏不想再受一次这种惊吓了。   待到处处收拾妥当了,小芸也布好了热水让陶疏去泡澡消消寒气。 第四十四章 现世·窘境   ===============================   陶疏泡在水里,又有些昏昏沉沉。他听见有人推开门进来了,瞬间强迫自己清醒,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即使看不见。   但是整个房间突然又安静了下来,陶疏只听得到因为自己的动作而产生的水声和自己的心跳。陶疏皱了皱眉,刚想站起来喊人,就被按住了肩膀:“是我。”   是公子的声音,陶疏松了口气。公子略微粗糙的手碰到了陶疏光滑细嫩的肌肤,公子眸中翻滚着汹涌的波涛,他收回了手,将注意力放到了陶疏泡澡用的浴水上。   这是子虚调制的能够凝神的药浴,可以稳定魂魄。他刚刚去看过陶疏的身体了,虽然还在复原中,但是恢复的很好,他很满意。等到陶疏真正活过来的那一刻,他会让陶疏永远记住他的。   “你怎么来了?”陶疏继续把头搭在一边,闭上了眼睛,一副懒散的样子。   “这也是我的房间。”公子冷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弯腰将手搭在浴桶上,“明日我们去钓鱼。”   “啊?”陶疏有些奇怪,“这种天去钓鱼?”   “明日天气好着呢。”   “哦。”今晚受了惊吓已经很累了,陶疏没有继续和他拌嘴的冲动。   “你怕蛇吗?”   对啊,今晚故事故事的主角好像都是蛇吧:“还好。”小时候陶疏住在子叶村,也见过几次,就是没怎么接触过而已。   公子没说话了,陶疏怕他又闹别扭,惹得自己也不安生:“你很喜欢蛇?”   公子挑挑眉,没有回答他:“这三个故事你最喜欢哪一个?”   “第一个。”陶疏果断道。谁都爱听好话,他是不怎么想活了,但是也没有到自己让自己这剩下的四天不好过的份上。   “真的?”问虽然是这样问,但是公子对自己可是很有信心的。听见陶疏这样回答,忍不住嘴角上扬。   “对啊。”陶疏说的也算是实话,比起后面两个不知道怎么写出来的,这个人改编的……嗯……还算是不错的了。   “那你有没有从里面感受到什么?有没有想起来什么?”公子的目光锁定陶疏的脸,眯了眯眼,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然后他就发现陶疏的五官呆滞了好一阵,似乎是有些无奈又无语。   陶疏确实很无语,这不就是一个性别变换了的白蛇传吗,哪来的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然后他就听见那个人阴冷的气息吐在耳边:“没有?”   “有,你等我想想。”陶疏动用他聪明的小脑瓜子冥思苦想,“千年的等待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你故事也没有讲到大结局啊。   “还有吗?”   陶疏不可置信:“……”居然不是这个答案,“还,还有,就是……”陶疏认输了,他想不出来了,越是这种紧张的情况越是想不出来。   “哼。”公子他那样子就知道陶疏在诓他。笑话,他和陶疏相处了这么多年,要是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那怎么配说喜欢陶疏。   陶疏一听他笑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等了几秒也没有发生什么,他有些不可思议:“你,你还在吗?”   这水也渐渐凉了,陶疏这具身子受不得冻,“小芸,小芸?”   他看不见啊,衣服在哪儿啊,干的沐巾在哪儿啊?救命啊!   “瞎叫什么?站出来。”公子拿了一块干的大沐巾过来。   陶疏瘦弱的身子在寒风里打了个冷战,无神的眼睛望着他。并没有刻意为之,但这一动作反应在这一具身体上则显得诱人怜爱,是一副柔媚的皮相。   “哦。”陶疏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不着寸缕的身体大范围地被寒风一吹,皮肤泛起了更加细腻的红色。一头乌发本来因为洗澡方便的缘故是随意挽在了一起的,此时吹落了几缕,看着别具风情。   在他出浴的一瞬间,公子把人从浴桶扶了出来,然后立马把毛巾裹在了他的身上,用灵力烘干后扶着他一步步走到了床边。   公子是很想直接抱着他过去的,也省的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麻烦。但是公子记得陶疏的脾气和性格,陶疏是个内心不服输的人,也怪不得前几次陶疏被他抱着的时候不情不愿的。   看着全身裹在沐巾下只露出一张小脸的人,公子知道沐巾下的身体是多么的具有诱惑力,但是他眼中没有任何欲望,只是将床边早就准备好了的东西递给他:“要我帮你吗?”   “不用!”   公子将床边的两道帘子放下来,陶疏的影子打在了帘子上。然后公子就在外边看着他费劲地分辨出了衣服的正反后又费力地往自己身上套,在床上滚成了一团。   等了一小段时间后,公子看着帘子后的人没有了动静,平躺在床上:“我进来了?”   “啊?你没走吗?”陶疏像砧板上的鱼又蹦了起来,“不,你等一等!”吓得声音都发生了变化。   陶疏本来想着管它的,不管穿成什么样子,反正被子一盖自己缩进去那就完事了,根本忘了这个人晚上是和自己一起住的这回事了。   于是公子又见着帘子后的人开始挣扎。   没过多久,帘子后伸出葱白的手指拉开了一半帘子。陶疏脸色红润,甚至额上还冒了一点点的细汗,衣领没有整理好,腰带倒是栓的严严实实。   然后就是……公子看着他半跪在床上,手指有些僵促地捏着自己衣服的一角往下面拉,试图挡住裤子穿反了的事实。   陶疏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也感觉到了裤子的不正常,可是他明明摸着是正面的来着……   “夜里这么冷,衣服换好了还不赶紧去被子里,省的又感冒了。我去外面办点事,马上回来。”随后就是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   陶疏脸上挂不住,他偷偷又把裤子换了一圈,然后躺在了被子里,脸对着墙壁,太丢脸了。   公子一直都站在门外,放出神识环绕了整个府邸里里外外,甚至整座城都查看了一遍。城里虽然也有几个修士,但修为都不算搞,掀不起什么风浪。从始至终,他的神识都避开了屋内。   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缓地用手指关节抵住下巴,俊俏的脸上浮起了一道红晕。 第四十五章 现世·暖夜   ===============================   陶疏根本睡不着,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然后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接着自己身边的位置陷下去了一些。   公子本身就有修为,是感觉不到冷的。他睁眼看着黑洞洞的上方,没有说话,手臂枕在脑袋下面。   陶疏真希望自己有秒睡的能力,可是他已经睡了太久了,现在精神正好着呢。他努力地尝试装睡装的像一点,慢慢把自己的呼吸压下来。   沈梓锡瞥眼看向他这边,突然翻个身抓住了他的手。这样他们就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陶疏能感觉到公子略凉的呼吸。   他到底离自己有多近?陶疏心里跳的快了一瞬,呼吸自然也就重了一下,然后他又努力地平息着。   “好凉,把手放进去。”   “……”如果要装睡那就一定要装到底。   “我知道你没睡。”   “……”   “……”见陶疏不理他,公子有些不高兴,就这样盯着他,像是在黑夜中蹲守的猛兽,随时可能扑上来。   无声的压力弥漫在房间内,陶疏使劲绷着脸让自己尽量不露出破绽。   “说话。”夜里公子的声音像是蛇一般冰冷。   陶疏将手缩进了被子里,翻身仰面躺着。呼吸平稳,和熟睡中的人没有任何差别。   但是身边人的压迫感太强了,陶疏感觉自己浑身被他盯得僵硬。于是陶疏又翻了个身,直接背对着公子。但是这个样子手放着不太舒服,所以最后陶疏又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看着陶疏在自己身边动来动去,公子只是轻笑了一声放过了他,收回目光也和陶疏一样平躺着:“你感觉身子怎么样了?不舒服的话明天再给你配服药。”   “……”   一次两次三次都可以容忍,但公子显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第四次他直接撑起一半的身子靠近陶疏,上手捏住陶疏的脸:“哑了吗?”   “嗯嗯嗯,好痛!”这人不讲武德,居然搞偷袭。陶疏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揉了揉自己的脸。   “我觉得我的身体现在很好。”如果忽视掉脸上的疼痛的话。   “转过来。”   陶疏不情不愿地捂着自己的脸被公子扳过了身子,他是看不见公子嘴角含着的那一点笑意,只知道到这个人把手覆在自己的手上面,然后脸上传来了冰冰凉凉的感觉,痛感就消失了。   公子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带着十分明显的嫌弃:“你还真的是娇贵啊?”   陶疏不想和他有过多的言语争论,就听见他接着说:“不过娇贵一点也好,旁人养不起,就我肯悉心照顾着。你说,上哪儿去找我这样好的。”   “……”陶疏睁开眼睛,明明看不见,但是这一刻他却很想看清他的脸。   对于公子的真实身份,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很模糊,让陶疏也常常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但是在这一刻,心脏却好像受到了什么东西的牵引,调动起最炽热的情绪,逼着他非要死磕出一个肯定。   陶疏伸手去摸索他的五官,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咚咚”,“咚咚”……陶疏的手有些颤抖。   公子喉结动了动,由着他用温暖的指腹一点一点划过自己的眼睛、鼻梁、嘴唇,最后在他的左脸停留了很久。   “猜出来是谁了吗?”公子的声音沙哑,说不出的性感。   “……没有。”陶疏觉得自己的呼吸停了一瞬,然后闷闷地回答道。   “啊,痛!”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沈梓锡一听见这个答案,忍不住地心里恼怒和嫉妒,偏偏又不能发作,又重重扯了下他的脸。陶疏脸上刚刚才消失了的痛感变本加厉地回来了。   好,陶疏宣布自己刚刚的感动彻底烟消云散了。   没良心的东西,如果面前的是简潮,沈梓锡保证陶疏三秒钟就能把人认出来。   沈梓锡没有再帮他,看着他自己揉着被捏痛了的脸,非但没有出了气的感觉,反而越想越生气。他就只会记挂简潮是不是?痛的话他说一声,或者怎么怎么样会少他一块肉吗?说不定那样自己就又会帮他……   陶疏心里埋怨着身边躺着的这个人手下不留情,但是却奇妙地生出了一丝温暖的感觉,鼻子有些酸涩:“那个,明天能不去钓鱼吗?”   沈梓锡皱着眉看他:“那你想干嘛?”   “我想回我家乡一趟。”陶疏说完后,怕他不答应,急忙补上一句,“你和我一起去,我不会跑的。”   失去了部分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究竟有没有给族人报仇。现在既然还有那么几天苟活,说什么都要回去一趟。   沈梓锡久久地盯着他,松了口:“那你去了别哭。”   没有想到会等来这样一句话,陶疏“嗯”了一声,闭上眼。   ***   陶疏知道自己又做梦了,至少在进入梦境的前几秒他还是清醒的,但是在看到推门而入的人一身仙风道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后,陶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羞愤、痛心、哀怨……   他想起来了,何不归死了,仙宗成为了简潮的天下。他和沈梓锡被押送到了仙宗,结果简潮早就设下了陷阱想要置沈梓锡于死地。押送的人突然出手,葛仙儿掐住了他的命脉以此威胁沈梓锡。   然后……陶疏捂住了脑袋,然后他让沈梓锡别管他先走。之后,他就被简潮囚禁起来了,距离仙宗变乱,已经过了两日。   陶疏将目光从简潮身上移开,这屋子不是他原本在仙宗的住处,而是简潮自己的屋子。桌上放着的菜肴样式精致,但独独没有桃酥。   菜肴早就凉了,丝毫没有动过的迹象,旁边放着的碗筷也是干干净净。陶疏感觉到了一丝饿意,但是心头的怒火过于烧灼,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不肯屈服。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简潮慢慢走近陶疏,陶疏后退了几步,简潮便也停止了动作,“我记得这几道菜你以前都爱吃的。”   “我从来不喜欢吃这么寡淡的菜。”以前不说,甚至还可以装出很喜欢的样子,只是因为那个时候陶疏喜欢简潮,他不想给简潮添麻烦,他想适应简潮的一切。   那么现在呢,还喜欢吗?陶疏自己都觉得好笑,自己都鄙视自己。无法否认,他还是喜欢的,只是可能真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喜欢了。 第四十六章 往事·熄香   ===============================   “陶疏,你在怪我吗?”   “没有。”   简潮轻笑了一声:“陶疏,别这么防备我。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希望我们两个之间也是。”   这笑声在陶疏耳朵里听起来,意外地有些讽刺。其实陶疏一直都很想知道的是,自己在简潮眼里和其余人有差别吗?他不明白,现在简潮所认为的“好”又是指什么,就这样把他关起来吗?   “算了,不说这些。仙宗元气大伤,各种事情都需要我亲自处理,所以从把你接回来开始没有时间陪你,确实是我的不是。”简潮挥了挥手,立马上来两人将冷菜撤下去了。   简潮坐下,语气温柔:“过来。”   “简潮,我们需要谈谈。”陶疏不理解简潮说出这么亲昵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话和他的各种行为根本没有直接联系。   “好,你先把饭吃了吧。你没有灵力,绝食对你身体没有任何好处。”   陶疏实在是做不到简潮那样,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他的心情太过沉重了。各种事情在他脑子里绕成一团,使他夜夜不得安生。   陶疏尽量让自己保持头脑的清醒,看着简潮那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简潮,我身上有灵根吗?”   “你知道了。”简潮的语气平静,甚至还有闲工夫给自己和陶疏斟上了一杯茶。   陶疏心脏骤停,无法言明的愤怒交织在胸口。他会那样问,究竟是还在期待着什么。   陶疏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简潮抚上他的脸颊,眼中满是柔情,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挚爱一样:“陶疏,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   陶疏拍掉了他的手。   “陶疏,以后我会好好关心你和照顾你的。马上,我就会开始着手处理子叶村的事情了,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你要相信我,像以前那样。”   陶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哽咽声破出喉咙。   简潮看着陶疏突然发红的眼眶,觉得心脏的位置有些胀痛,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奇怪的感觉。和陶疏在一起,他总能带给自己新奇的感受。   这种感受简潮刚开始是排斥的,但是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修仙界万人敬仰的存在了,他觉得可以试着接受这种感受。   只是在简潮看来,陶疏像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跟着沈梓锡出去鬼混了几日后,越发不坚定了,这让他在烦躁的同时还感到了一丝患得患失。他连陶疏私自放走沈梓锡,连陶疏和何不归勾结都不计较了,陶疏为什么还和他怄气?   而陶疏呢,陶疏只觉得心里很苦涩,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有如此迷茫过。   以前他可以坚定地跟着简潮走,不管付出什么,他都愿意,但是现在,一旦自己坚定的东西开始动摇了,就意味着有什么开始崩塌。就像他和简潮的关系,中间一直都有一道深不可测的隔阂。   一道道热菜迅速摆了上来,简潮在来之前就已经吩咐厨房重新做菜了。   “吃吧。”简潮没有动筷,在一旁看着陶疏。   “我没有胃口。”   “那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再做?”   “简潮,我给你的那块玉石呢?”陶疏盯着桌上清淡的菜色,没有看他。   简潮心里一紧,脸上笑容不变:“怎么了?”   “还给我吧。”陶疏想过,当时简潮没有了灵脉,又被仙宗追杀,生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而父亲说过玉石关乎起死回生,所以陶疏已经做好了玉石会被用去换简潮一命的准备。这个决定既然做出了,陶疏就没有后悔过。   简潮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破裂,故意装作平静地看着陶疏:“弄丢了。”   “丢了?”陶疏的语气很轻,轻轻地喘着气。   他说,弄丢了。哪怕用掉了也好啊,为什么就弄丢了呢?   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子叶村的秘密,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起死回生的秘术,简潮就这样轻飘飘地弄丢了。以简潮的性子,究竟是要有多不在乎才会弄丢啊。   “在哪儿丢的?”   “记不住了。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找来更多的、更好的。”   “简潮!”陶疏终于失控了,双手用力握紧,看得见手背上的青筋,“你知道这块玉石对我多重要吗?你怎么能够,这么地若无其事,连句道歉也没有。到底丢哪儿了,为什么?”   简潮皱眉,他从来没有见过陶疏发这么大的火,他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乖巧的。   陶疏别过脸去,狠狠地擦掉自己的眼泪,将哭声咽下。这顿饭注定是吃不下去了。   “你要去哪儿?”   陶疏冷笑一声:“我还能去哪儿,掌门不是把我关起来了吗?说到底还不知道,掌门想关我多久,这次又想拿我做什么?”   “陶疏,别这样说话。”   “那你要我怎么和你说!”陶疏扶住额头抑制着自己的哭声,他从没想过,那些堆积在心里的负面情绪一旦爆发出来,会有这么强烈。   陶疏不爱哭的,也不允许自己那么脆弱。他要坚强的活着,为父母和村民们报仇。可是现在,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陶疏,你今日情绪太激动了,等你冷静了,你想知道什么,我们再好好谈。”   “还有,沈梓锡还在抓铺当中,如果他来找你,我也不奢望你想办法留住他,但至少告诉我一声吧。”   到了这种时候,他怎么还可以这么冷静,还想着要抓沈梓锡,他就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有一丝愧疚吗?陶疏回头去看着简潮,这种陌生感不是一次两次了,和自己印象中的仙人背道而驰。   这才是真正的简潮,冷血,残酷。他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他的权力和地位。   简潮从容地合上了门,但是他的身子是僵硬的。陶疏最后的眼神,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简潮捂住胸口,他今日其实也失态了。那块玉石,他一直留着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会不希望陶疏拿回去。   是因为自己觉得陶疏那么在意的东西应该有什么特殊的价值?一定是这样的。先把陶疏稳住,沈梓锡一定会来找他的。还有阿沅,马上就可以把他接回来了。 第四十七章 往事·相通   ===============================   简潮独自在门外冷静了一会儿,葛仙儿执灯问道:“掌门,现在去哪儿?”   “去书房吧。”   “是。”葛仙儿从不多问,她只负责效忠,这也是她能够长时间留在简潮身边的原因。不知掌门留下陶疏那个已经没有用的废物做什么,但她知道的是,掌门心里那人的画像在书房。   屋子里又剩下了陶疏一个人,陶疏抱着腿蜷缩在地上。他将头埋下,闭上眼,何不归血淋淋的头又出现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一会儿是芦苇荡边的笑脸,转眼间,笑脸落到了地上,满脸的血。   远处是陶疏执行第一次任务的那个老头,嘴角咧到了耳后,阴森森地看着他。在老头后面,数不清的人影浮动。陶疏转身想跑,全身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看见了身后破败的子叶村,一身白衣看不清面容的仙人在圆月下离他越来越远。   陶疏终于崩溃了,嚎啕大哭。   “何不归”这个名字,他以前听说过的,只是从来没有和芦苇荡的师兄联系在一起过。   “听说大仙君突然要开始和二仙君争夺掌门之位了。”   “这哪有什么好争的,掌门不一直都更器重大仙君吗?只是以前大仙君自己没那个意思,现在有了,那看来咱们很快就会有新掌门了。”   “其实我也觉得大仙君更好,温和幽默、体贴热心、心系百姓,二仙君啊虽然也是温柔的,但总感觉过于疏冷了。”   ……   何不归死于和简潮的争夺,陶疏不怪简潮的,自古以来的夺位之战,哪次不是血流成河。但他就是忘不掉,他忘不掉芦苇荡那个师兄,会温柔笑着的师兄,他也忘不掉自己手上的冤孽。   也是沈梓锡说得对,他生来就不适合踏上这一条注定充满血腥的路。过于慈悲的怜悯,只会增加自己的负荷。如果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有灵根,那么一切会不会不同?   所以一定程度上来说,陶疏是恨简潮的。   沈梓锡睁开眼,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头顶斑驳的树枝上圆月高照,听得见虫子的叫声。   他隐匿在树上,刚刚好像听见了小废物的哭声。沈梓锡自嘲道,那个小废物,以为自己真的就这么抛下他走了吗?   简潮应该暂时还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是一秒没见着,沈梓锡就是不放心。他已经在仙宗封锁之前传令回了妖界,支援应该很快就会来了,他也要尽快找到陶疏才行。   虽说本来他会跟着来仙宗的原因是厌倦了之前到处追杀简潮的日子,想着这仙宗刚经历了一场变乱,简潮应该也是没剩多少精力了,正好有机可趁。但沈梓锡没想到的是,他们以小废物为人质,自己真的就不忍心动手了。   哎。沈梓锡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刚刚小废物的哭声应该是自己幻听了,但是他还是决定临时改变计划,先把小废物救出来再去杀了简潮。   沈梓锡眼神狠厉,手中寒剑出鞘,一招割破了身后突然出现的人的喉咙,接住了那个人的身体,不让他倒下去发出声音。   沈梓锡跃下树梢,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冷夜中,显得越发阴邪。他将尸体放在了一边,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陶疏没有上床睡,夜里又被惊醒了很多次。倒是没有再梦到什么其他人了,都是沈梓锡。一会儿是沈梓锡被杀了,一会儿又梦到他逃出去了,一会儿又是沈梓锡回来找他了……   天还没有亮,但是陶疏已经没有心情睡了。他的脑袋发胀,很不舒服,有些眩晕。陶疏撑着墙慢慢站起来,觉得眼睛也有些痛,应该是哭了一个夜晚的后遗症。   陶疏想要推开窗透透风,这才发现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封了。陶疏叹了口气,这就是简潮说的好好对他?   也不知道沈梓锡究竟有没有跑出去。陶疏慢慢移动到门口,现在他要想办法自己先逃出去,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了。逃出去,然后想办法修炼,不再依仗任何人。   新的生活,新的生活……陶疏喃喃着,因为简潮,他渐渐有些不像自己了,他不喜欢这个样子,他不能总是活在简潮的影子下。   陶疏推开门,果然如他所料,门外有人把守。但出乎陶疏意料的是,他看到了葛仙儿。   “我饿了。”陶疏冷静地开口,“我要吃热的东西,不要过于清淡,多放些辣椒。”   葛仙儿没有好脸色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吩咐了下去。陶疏没有关门,也没有再理会她,自己进了房间坐着。   葛仙儿跟了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知道掌门留你下来的原因,但你毕竟私自放走了沈梓锡,已经算得上是背叛掌门了。掌门没有杀你,已经是莫大的恩情。”   陶疏平静地抬眸看着她:“所以呢?”   “掌门事物繁忙,不要再给他增添烦扰。”   “你喜欢他。”陶疏看着葛仙儿的眼睛,看到了她眸中的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记得葛仙儿看向简潮的眼神,他见过很多次这种爱慕的眼神,包括他自己身上。也对,简潮这样风姿卓绝的人,如果专注着对你一个人,就像是会把全天下好的都捧到你面前,谁会不喜欢。   “谁?”   “简潮。”陶疏收回目光。   “别瞎说!”   所以呢,简潮也是知道葛仙儿喜欢他的,还把人留在身边,他也对葛仙儿好吗,也对她做过对自己做的事吗?不是陶疏怀疑简潮,只是简潮在他这里的信任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骗了他那么久,灵根对于陶疏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简潮应该很清楚。如果有了灵根,那陶疏可以自己修炼,可以自己调查,可以自己解决子叶村的事情。但是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简潮在陶疏这里的用处大打折扣,简潮也再也无法从全方面地掌控陶疏。   就是因为这个,简潮骗了他。简潮还弄丢了玉石……陶疏觉得自己有愧于父亲的嘱托。   希望玉石是真的丢了吧,不要被任何人捡到。起死回生这么具有诱惑力的事情,陶疏不想看到有人因为这个争的头破血流。   【作者有话说:后面这几章陶疏被困在仙宗的往事改了几遍还是感觉不太好,emmm,请大家多多包涵啊。   相信傻作者,这几章熬过去了应该会好一点的QAQ】 第四十八章 往事·微变   ===============================   陶疏结束了这个话题,他想要逃出简潮控制下的仙宗,就要明白现在的局势。   “简潮把仙宗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用不着你管。”   “你们应该还没有抓到沈梓锡吧,我这倒是有一个线索可以提供。”   葛仙儿看着他,似乎在考虑他话中的可信性。   陶疏诱导道:“反正听一听,到时候你禀报简潮,就说是我说的,出了错也不会怪在你身上。”   从葛仙儿身上的反应,陶疏倒是松了一口气。沈梓锡还没有被抓住,算是为数不多的好事了。   最后做出了决定,葛仙儿扬起了下巴:“说。”   陶疏嘴角含着一抹无害的笑容:“我骗你的,我和他关系也不是很好。他做事神神秘秘的,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会占卜吗?自己算呗。”   正好这个时候面好了,上面淋了辣椒油,闻着就香。   只是陶疏刚准备去接,面就被掀翻了,溅出的汤汁烫伤了陶疏的手背。陶疏把手缩了回去,真是沉不住气,也不知道这事传到了简潮耳里会怎么处理。站在他这边,还是站在葛仙儿这边。   陶疏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所谓的好人,葛仙儿为简潮办事陶疏并没有什么好怨恨她的,虽然他的脖子到现在为止还有一道那天葛仙儿留下的浅浅的伤口。   不过,若是简潮站在了他这边,罚了葛仙儿,倒也算是给沈梓锡出了口气。当初在仙宗的时候葛仙儿也明里暗里嘲讽过沈梓锡的,陶疏记得。   “不要以为……掌门心里你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但是他需要我,否则就不会把我留下来了。”   看着葛仙儿被自己气走了,陶疏叹了口气,自己也是。现在好了,吃的没了,手还被烫伤了。   陶疏懒得管一地的狼藉,反正是简潮的屋子。他昨夜没休息好,一大早又起来折腾了这一趟,天差不多微亮了。   陶疏脱了外袍放在了一边,直接倒在床上闭上了眼。   没过多久,陶疏就醒了。   “吵到你了吗?”简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床边。   陶疏不想理他,把手举在眼前,看见上面的烫伤已经上了药了,身上也盖了床被子。   陶疏把身子撑起来,脑袋还有些晕,应该是这几天不吃饭和没有好好休息的结果。简潮倒了杯水给他,然后将一粒药丸递给了陶疏。   “这是什么?”   “调理身体的。”   “我想吃饭。”陶疏看着简潮,没有接过他递过来的任何东西。   想吃顿饭还真是一波三折啊,陶疏感叹道。不过他现在是真的想吃东西了,要不然就要被饿死了。   “吃完了,我想出去走走。我不会跑的,但是也不想被当做宠物一样关在这里。”   “好。”简潮都答应了他,执起陶疏的手,“我已经处罚她了。”   陶疏勾起一抹笑,歪头似乎是不解:“为什么?”   “她不该这么对你。”   “是吗?”陶疏轻飘飘地收回了手,下了床。   葛仙儿怎么对他都无所谓,有没有真的受了什么处罚他也管不了。若是简潮真像他所说的要开始好好对他了,就不会连个身份都不给他将他关在这里。   他不是简潮的手下,不是他的徒弟,不是他的爱人。他于简潮,竟然说不上是什么关系,当真是可悲的。   陶疏收起眼中的那一抹黯淡,他从简潮身上学了很多,就算不能和简潮打个平手,但也不至于输的难看。只要离开了这里,就好了。   简潮陪不了陶疏多久,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陶疏也松了一口气,吃过饭就出去逛了。仙宗换了很多生面孔,不如以前热闹,寂静的可怕,人人都绷着一张脸。   陶疏身后跟着四个人,说是简潮吩咐来保护他的。   陶疏没多说什么,自己走自己的。仙宗的路线还是那样,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路上值守的人变多了。   一直顺着一条路走到了仙宗的出口,陶疏看到了那里的结界。   但是引起陶疏兴趣的是旁边的动静,陶疏走过去看,刚好看到了葛仙儿。葛仙儿发现是陶疏,平静地转过身去对手下说了些什么,手下的人立刻将一具尸体没有缝隙地围了起来。   陶疏自然也没有要和葛仙儿交谈的欲望,不管葛仙儿动作再快,陶疏刚刚都看到了。那具尸体死因是一剑封喉,这个招式陶疏见过很多次,是沈梓锡吗?   “公子,移步吧。”跟着他的人也挡住陶疏的视线。   陶疏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仙宗也不知何时被封的,那么沈梓锡究竟有没有离开仙宗都是一个问题。   仙宗没有什么好逛的,陶疏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所有的风景早就看腻了,所以心里大致有了个谱后陶疏就回去了。现在的仙宗可以说是密不透风,陶疏倒是越发地担心沈梓锡了。   “在想什么?”   陶疏回过神来,发现说话的是简潮:“没什么。”简潮不是事务繁忙吗,哪儿来的那么多闲工夫陪他,陶疏现在一点也不像看见他。   “午饭我让做了鱼,加辣的。”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简潮是要和他一起吃饭吗?   陶疏没有回应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我想吃桃酥,厨房会做吗?”   简潮愣了一下,笑道:“会的,过一会儿我让他们做。房里有什么差的,你也尽管添置。”   气氛和谐,一切恍如从前,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简潮依旧是那样的,温柔体贴。不同的是,简潮以前对他的疏离正在慢慢被瓦解,让人无法抗拒他的这种变化。   换做以前,陶疏一定会窃喜的,简潮这因为他而有的变化。只是现在,一个昨天冷静地告诉你他骗了你可能不止这一件事,并且还把和你约定好会归还的东西弄丢了毫无愧疚的人对你说这些话,做这些事,陶疏只觉得十分地不自然。   简潮这算是什么,和解吗?还是自己在他的计划当中有用,所以需要安抚? 第四十九章 往事·波涛   ===============================   “听闻你今日碰见了尸体?”   “对。”陶疏大方承认了,“但是尸体又不是没见过,我看了一眼就走了。更何况,葛仙儿命人堵得死死的,我也看不了多少。”   “嗯。”简潮看着满是切得碎碎的辣椒的菜,最后拿起了筷子。   陶疏觉得虽然简潮也轮不到自己操心,但还是下意识阻止道:“你不能吃辣就别吃。”   简潮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沈梓锡能吃辣吗?”   陶疏没有说话,他不知道简潮问这个问题是要如何,但是这种比较毫无意义。   简潮直接对他笑了笑,然后挑起一筷子鱼肉含进嘴里。陶疏压制不让自己去看简潮的反应,刨着碗里的饭。   然后陶疏听见简潮忍不住“嘶”了一声,开始倒水。陶疏抬头看他,简潮的嘴唇红的不自然,隐约还有些肿。   陶疏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直到看见简潮歇了一会儿后又开始挑鱼肉,陶疏用筷子拦住他:“吃不了就别吃,你这样折磨自己有意思吗?”   “你吃啊,味道还不错。”   陶疏叹了口气,这顿饭吃着却味同嚼蜡。简潮一直都是一个有分寸的人,用不着自己瞎操心。即使这样想,但是陶疏还是把鱼移到了自己面前,将其他菜换了过去。   下午桃酥就送了过来,陶疏咬了一口就没有动了。不好吃,还是沈梓锡买的好吃一些。   陶疏正准备拿着桃酥出去逛逛的时候,葛仙儿就来了:“陶公子,麻烦你去看一看掌门。”   陶疏放下桃酥,觉得稀奇,简潮有什么事能让葛仙儿来找他:“怎么了?”   “掌门……”葛仙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掌门身体不适。”   简潮不是修仙之人吗,自己调理不就好了。   “简潮会术法,而且仙宗里有很多医师,我去没有任何作用。”   葛仙儿一听他这话,显得十分着急:“不是,不行!掌门……之前是我不对,对不起,但是我求求你你去看看吧。”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陶疏不可能故意为难一个女孩子,虽然这个女孩子之前掐过他的脖子,战斗力还比他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好吧。”   陶疏跟着葛仙儿到了一个房间门口。他知道这里是哪儿,这是简潮的书房,简潮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陶疏看了葛仙儿一眼:“你确定在这?”这人不会整他吧。   葛仙儿抿了抿唇,敲门道:“掌门,陶公子来看你了。”   里面没有什么动静,陶疏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葛仙儿也同他一样站在一边。   过了没多久,简潮推开了门,然后出来立即关上了门。葛仙儿立刻识趣地站到了拐角处等候。   “你怎么来了?”   “听闻你身体不适。”   “无碍。”   简潮看着确实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就算是中午吃了辣的引起一些不舒服,应该也至于到要死要活的地步。而且简潮这个人,绝对不会亏了自己的。   “那我就回去了。”陶疏没有心思跟简潮玩这些弯弯绕绕的。人心过于复杂,和简潮在一起,让他尤其觉得累,身心俱疲。   简潮皱了皱眉,拉住他的手臂,做出这个动作是在简潮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陶疏一个简单地转身就让他有种下一秒陶疏会消失不见的感觉。心里的那种慌乱让简潮有些晃神,反应过来后,立刻松开了手,但此时陶疏已经回过头来看着他了。   陶疏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人渐渐不同了,有了自己的模样和脾性。简潮抚上陶疏的脸,有一瞬间简潮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吻上陶疏红润的唇瓣。   陶疏及时止损,向后退了一步:“仙宗日后全依仗掌门,即使事务烦扰,还是请掌门多多休息,以身体为重。”   简潮收回目光,调整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好。陶疏,玉石的事我很抱歉,你若是想要其他什么东西,只要你想,我都会派人给你找来。”   “玉石已经不见了,简潮,你真以为什么东西都是可以替代的吗?”   他和简潮之间,沉寂地有些可怕。打破这阵沉积的是简潮突然撑住了门,表情有些痛苦。   陶疏忍了又忍,还是问道:“怎么了?”   “无事。”   没事才怪,不过既然人家都那样说了,那陶疏也没有必要上赶着关心。陶疏松开手,简潮却不依,拉住他:“陶疏……”   “简潮,你觉得我们这样拉扯下去还有意思吗?我不是医师,也不会法术,没有办法帮你任何忙。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了,你这样关着我还有什么意思,你以为沈梓锡真的会为了我回来吗?”   简潮眸色暗沉:“所以你觉得,我只是在利用你。”   陶疏不开口,利用的成分肯定是有的,至于简潮的心中他有几分重,陶疏不愿意去猜,也不敢猜。   “陶疏,你真以为我是随便的人吗?”简潮显然是动怒了,眯了眯眼,露出了他掌控一切时的那种锋芒,“别的不说,至少现在,是真心的。”真的想要让陶疏一直待在他身边。   他攻下仙宗的那一晚上,将掌门和何不归的头颅挂在仙宗的正大门,让他们看着自己是如何成为修仙界新的统治者的。掌门不是看不起他吗?何不归不是要和他争吗?他们都输了。   只是,做完了这一切后,简潮有了一丝的迷茫,他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对了,应该是阿沅还没有看到这一切的缘故。阿沅现在没有办法过来,所以他在等陶疏,等着勉强将陶疏当做阿沅来分享自己的喜悦。   只是,简潮站在铺满了鲜血的台阶上,没有等来陶疏,却等来了陶疏放走林山海,然后和沈梓锡逃跑的消息。   简潮从来没有那么急躁和暴怒过,他派出了所有人,一定要把陶疏带回来。他已经想好了等抓到了他们,他就把陶疏关起来,把沈梓锡千刀万剐。   可是,陶疏居然维护沈梓锡和他作对。为什么,陶疏不是喜欢他的吗?   “是吗?”陶疏没看他,“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和简潮相处的每一刻都让陶疏觉得疲倦,他要无时无刻地去猜测简潮这句话、这个行为究竟又有什么含义。 第五十章 往事·矛盾   简潮将陶疏按在两手之间,极力抑制住自己。   就这样过了一小段时间,陶疏听见简潮的呼吸声慢慢放轻了。简潮收回手,陶疏再抬头望他时,他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表情:“嗯,晚上我来陪你用膳。”   简潮看着陶疏离开的背影,眼中阴云密布。   葛仙儿看到陶疏走了,走过来立马跪下:“属下知错。”   “死的那个处理好了吗?”   “嗯。”   沈梓锡也是胆子够大,都被困在仙宗了,居然还敢这样跟他挑衅。还有陶疏,一点都不乖了。   “明日夜落之前,把沈梓锡的尸体带回来。”这个人一日不死,简潮一日不能安心。他就不信了,仙宗这么多人手,还抓不住一个被他下了咒术的人。   “另外算个好时间,把继任大典办了。”   “是。”   简潮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葛仙儿,低笑道:“你最近的胆子倒也是大了许多,是我过于仁慈了吗?”   葛仙儿打了个激灵,不敢说话,只把头垂的更低了。   ***   陶疏心里不畅快,他刚一出拐角,那四个人又跟了上来,搞得他更加心烦。   “哟,这不是茶楼那公子吗?”陶疏没有注意,皱着眉看向前面走来的人,停住了脚步。   这个人,陶疏印象深刻,他是林山海的好友,也是简潮明里暗里提示过的他登上掌门之位的阻碍。   封家的势力即使是当初的老掌门也有所忌惮,因此陶疏曾经也按照简潮命令执行过几次与封家有关的任务。在简潮的算计下,封家的势力分封瓦解,如今连封家的盟友林家也已经消失了。   只是现在的仙宗也不过是新破壳的小鸡,简潮也不比封柳强上多少。   但是既然如此,封柳来这里干什么?   封柳悠闲地走过来,用手中的扇子拍了拍陶疏的肩膀:“想不到啊,你还真是简潮的人,倒也枉费了我们林公子痴心错付,落到了四处逃亡的地步。”话里讽刺的意味明显至极。   “你见到林山海了?”否则怎么会知道他人跑了。   封柳轻笑一声:“这和你没有关系。据我所知,你做错了事儿,简潮还会留下你,倒也是一桩奇事,也算你手段了得。”   陶疏避开他满是蔑视的眼神,封柳不依不饶,弯下腰只盯着他的眸子:“简潮手下没少染血,跟错了主人,小心最后被吃的连骨头也不剩。”   封柳直起身子,轻笑一声,手中扇子一挥:“不过这样也好,也省的我那让人操心的好友还惦记着你。”   “好的,在下受教。”陶疏不卑不吭,在一旁让出路,让他先过了。   回到屋内关上了门,陶疏滑到了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外面艳阳高照,莫名地陶疏觉得冷,心里苦涩的滋味一点一点遍布了全身。   不能由着自己这样,要想办法离开,离开这里。陶疏站起来,端起桌上的桃酥,一打开门,果然门外的还是那四个人。   要跟着就跟着吧。   陶疏将桃酥端到了靠近出口的那一个亭子里,不远处就是今早发现了尸体的地方。   陶疏静静地在亭子里做了一会儿,大概环顾了一圈后,拿起一块桃酥咬了一小口。突然间,陶疏直起了身子看向另一边,表情惊恐,手中的桃酥也滑落到了地上:“那是什么?”   那四个人手中剑微微出鞘,做出防备的姿势。   陶疏趁机站了起来,一下子冲着结界跑过去,将一盘桃酥扑向结界。触碰的那一瞬间,桃酥化为了细碎的粉末落在地上,周围都是桃酥的味道。同时,两把剑也架在了陶疏脖子上。   结界外什么都是美好的,陶疏离自由仅仅只差那么一步。这一步,关乎生命。   林子里窜出几声鸟叫,结界内外都突然多出了几个人,全是一身黑衣。这在陶疏的意料之中,这种看起来安全的出路,也许才是真正的危急四伏。简潮做事,向来周密。   看来自己出结界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一举动,应该惊动了不少人吧。希望沈梓锡能知道这结界不是一般的结界,这也算陶疏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沈梓锡很聪明,只要他能发现这里的异常,应该就会有更好的打算了。至少不用再担忧自己,自己还活着,还能有桃酥吃。   陶疏被押回了屋子禁足,那四个人也跟着他进了屋子。进就进吧,陶疏合衣躺回了床上。   过不了多久夜幕降临,简潮就会来了,他得留下足够的力气和简潮斗智斗勇。   一觉睡了整个下午,陶疏被人叫醒,说是简潮唤他过去。   陶疏到时,发现那里除了简潮还有封柳。陶疏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封柳和简潮有说有笑,看起来就像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朋友。   陶疏入了座,看着桌上的菜和糕点,没有动筷。   简潮脸上的笑自然:“封公子满意吗?”   “满意,怎么不满意。我倒是不知道掌门如此舍得。”封柳的目光落在陶疏身上,让陶疏感到十分不自在,如芒在背。   “所以阿沅人呢?”简潮问道。   陶疏没有见过简潮提到谁时那么激动,他的眼中好似突然有了满天的色彩,就像是对于整个无聊的生活有了亮光。   “阿沅如今还在封家,掌门一片热忱,封某怎敢横刀夺爱呢。只是影响了封某事小,影响了阿沅的名声事大,掌门所念的,估计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了。不过,我会想办法说服我爹,取消我和阿沅的婚事。毕竟,一个没落家族的公子,哪有掌门提出的条件诱人呢?对吧,陶公子。”   冷不丁被点名的陶疏,没有附和。两个老狐狸,他连他们之间在说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就不会理会。而且,他没有任何身份,在这里不宜开口。   “陶疏就是这个性子,封公子多担待一些。”   “自然。”封柳起身,“那封某就告辞了。”   “陶疏,送客。”   为什么让他去送封柳?算了。陶疏站起身,正好他也想看看他们这些所谓的修仙之人是怎么通过那个危险的结界的。 第五十一章 往事·挑明   ===============================   夜风有些微凉,撩起了陶疏的头发。陶疏不会向封柳求助,因为他知晓没有人会无理由地帮他,更何况是封柳和简潮这样的人。   只是走了一半时,封柳停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陶疏身后的四个人:“今天就看见他们一直跟着你,怎么,你是犯了什么罪所以要被这样时时盯着?”话是对陶疏说的,但是眼神却看着那四个人。   陶疏道:“我也不想啊,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   封柳借机接着说:“在下和陶疏有话要说,四位借一步吧。”   四个人是被简潮叮嘱过的,如果封柳和简潮要单独相处的话,他们可以守在远处。   封柳拉起陶疏的手慢慢走在出仙宗的路上:“陶疏的手倒是保养的极好嘛,连姑娘家都比不上。”   陶疏一把抽回。   “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吧。”封柳弯下腰来凑到陶疏耳边,“简潮把你卖给我了,天阴体。”   陶疏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   这时封柳已经站直了,笑眯眯地看着他:“好了,送到这就行了,陶疏倒还真是受人欢迎啊,跟着你的人挺多的嘛。咱们,后天见。”若不是他刚刚靠近陶疏的时候那个人发出了动静,估计就算他出了仙宗也不知有人在暗处跟了他们一路。   他倒是真不知晓这陶疏究竟有什么魅力。美人他见得多了,这陶疏也算不上绝顶的,怎么就惹得那么多人流连忘返。还是说,天阴体除了修行外,那方面的功夫也比常人好上许多。   “等等。”陶疏喊住他。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简潮还派了其他人在暗地里跟着他。   “怎么,美人迫不及待想和我一起私奔了吗?不过,我不会答应的。好歹我也是名门世家,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   这人满嘴跑火车,说出的话也不知能信几分。能被简潮一直视为敌人的人,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陶疏知道自己玩不过他,只有远离,临时收回了自己的问题:“恭送。”   陶疏就站在那儿,看着值守的人手上结印,然后封柳似乎是输入了一道灵力,这才打开了结界出去了。   当真是麻烦,简潮不愧是简潮。   陶疏扬起一抹冷笑,他又是还在期待什么,期待简潮真的会好好对他吗?陶疏闭上了眼睛,感觉风吹在脸上,刻骨的冰寒。   突然间,风加剧了,卷起了地上的树叶,吹的枝叶搅在一起,“哗哗”作响。   这风来的邪门,这是陶疏第一个想法。只是恍然间,有个什么东西砸在了陶疏的脑门上,用力之猛。陶疏着实被砸疼了,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这时,风又停了。陶疏愣愣地看着地上摔成了两半的桃酥,抓起来控制住自己去寻找的目光。   刚刚打他的,是桃酥……沈梓锡。   陶疏的身子忍不住地颤抖,沈梓锡看到出去的方法了吗?   陶疏忍不住想,沈梓锡可以想办法先出去,而自己即使现在逃不出去,但是简潮既然选择了把他送进封家,那么他有的是机会。只要不被困在仙宗,一切都好说。   手中的桃酥被捏成了粉末,从陶疏的指缝流走了。陶疏书若无事地沿着原路回去,那四个人又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砸陶疏的确实是沈梓锡,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他气不过,特别是封柳那种人靠近陶疏的时候。他今天感觉到了结界处有不寻常的震动,于是又到了这里。出乎意料地,他闻到了桃酥的味道。他敢肯定,这动静是陶疏发出的。但是这粉末……结界有问题,幸亏他没有硬闯。   沈梓锡试图在这附近寻找陶疏,但是陶疏的房间防守的人太多了,简潮的房间简潮又经常出入,沈梓锡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就只好又回了这里,没想到,居然真的让他见到了陶疏……和封柳。   他听不见封柳跟陶疏说了什么,但是能感受到陶疏身上那种溺水之人的气息,没有了多少活气。   才几天,陶疏好像越来越消瘦了,他没有好好吃饭吗?也是,对着简潮那样的人谁能好好吃饭。简潮应该没有对陶疏做什么吧,他这些天监视着简潮夜里都是睡在书房的。   妖界的人已经到了,明晚他就可以把陶疏带回去。只要坚持到明晚,到明晚就好了。沈梓锡看着陶疏的背影跟了上去,但是只能远远看着,近了怕控制不住自己。   ***   自从被桃酥砸了之后,陶疏一路上都疑神疑鬼,看哪儿都像是沈梓锡在躲着看他。一直到了房间门口,也没有发生任何的声响和异象。陶疏笑了笑,自己真是够了。   直到进了房间,陶疏脸上的笑容僵住,嘴唇迅速抿成了一条直线。   简潮在房间里等他。   “怎么这么高兴?”   陶疏握紧了手,不让简潮发现异样:“没有。”   “封柳应该和你说了吧,陶疏,你去了封家后……”简潮将一幅画像展开,“找到他所在的位置,然后传信给我。”   陶疏低下头去看那幅画像,他曾经见过一次,在简潮的房间里。也许还有一次,是在简潮逃亡的时候,手中也抱着的那幅画像可能也是这张。画中的人一位极其俊秀的公子,风光霁月。   心脏有些不舒服,陶疏唇抿的很紧。不过,和他无关,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不管简潮要如何,都和他无关。   简潮摸了摸陶疏的后脑勺:“乖,记住,一定要找到他。”   “我是后日出发对吗?”陶疏没有看简潮,语气平淡如水,平淡的让那种无力的慌张又遍布了简潮全身。   简潮回答道:“对。”   随后,简潮扬起一抹古怪的笑容,“陶疏,你抬头看着我。”   陶疏看向简潮,他那双眼眸深不可测,是深渊,掩藏着惊涛骇浪。   “不要移开眼睛。”简潮皱了眉,伸手掐住了陶疏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你是不是觉得离开了仙宗就可以逃离我了?”   “……”   “说话。”   “……”陶疏对着他也裂开嘴角,“不是你要把我送出去吗?”   简潮收回手,脸上温润的笑容没有一分变化:“现在时机不错,你也冷静,那我们便一个一个谈。”   “陶疏,我知道林山海的行踪了。”   陶疏的手捏紧了腿上的衣料,眼睛看向简潮。 第五十二章 往事·崩溃   ===============================   “我有杀他的理由,但毕竟是你想救的人,最终结果得看你。”简潮顿了顿,“也许这个不足以说服你,那我们说其他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何不归吗?”   “其实,我留下老掌门和何不归的命还可以获得好名声,对我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为了你,我杀了他们。你知道为什么吗?老掌门灭了子叶村,一定程度上我杀了他算是替你报仇了。而何不归……何不归,是因为你在乎他,你戴着他的玉佩,我看着不开心。”   陶疏觉得喘不过气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简潮如愿看见陶疏眼中的情绪终于有了变化,慌乱、惊恐……   “陶疏,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像你口中的仙人了?但我就是这样的,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自己幻想的太好了。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你吗?因为你很像阿沅。”简潮看着画像,指尖抚过画中人的脸,眷恋至极,“特别是眼睛,阿沅也有这样一双不染纤尘的眼睛。”   陶疏觉得整个世界彻底黑了,他断了对仙人的最后一丝期望,陶疏的眼睛里盈满了眼泪:“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觉得我很残忍对吗?可是陶疏,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有关啊。”   “你自己的野心,别把所有的事都推在我身上!”   “是,我确实有野心,但你也不是干干净净的。陶疏,你手上沾的人血还少吗?你自己看看,你看看。”简潮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变化,他抓住陶疏的手,强迫他摊开手掌。   手掌上还残留着桃酥的一些碎屑,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陶疏脑袋有些眩晕,手上的碎屑像是血渣子,陶疏的眼前一片黑红交替着。   简潮捏着他的手腕,另一手捧起陶疏的头让他看着自己,动作甚至算得上温柔:“陶疏,你逃不掉的,你觉得沈梓锡能带你走吗?你不了解他,他就是一个杀人的兵器,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凶狠、残暴,发起疯来自己都不放过。”   “陶疏,别想逃离我,永远不可能。”简潮嘴角的笑意更加动人,“别哭了,你哭着不好看,一点都不像他。”   成功地,简潮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看到陶疏眼睛里的东西一点一点暗了下去。还有触动,那就说明心还是活的,还有牵挂,就还能被他掌控。   没关系,月亮有阿沅一个就够了。而陶疏,他留在自己身边就行,他不会让沈梓锡或者其他任何人得到他的。   “还有另外一件事,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子叶村还有幸存者,他们现在在我手里。子叶村的村民都是狩隐,陶疏你知道这种人在修仙界是怎样的存在吗?”   “陶疏,他们会被怎样处置,全都看你的了。你乖乖的,他们就好过,你要是不乖,我有更狠的办法。”   “简潮!”陶疏咬着牙抓住了他的领子,一拳打在了简潮的脸上。   简潮也没躲,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下,将陶疏整个人抱在怀里,钳制住他的身体。   “只有这么一次,我就当你是在使小性子。”简潮没有生气,“你放心,待你完成了我的任务后,我会想办法把你从封家带出来的。”   简潮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痛感,眯了眯眼:“陶疏,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我撇清关系。”   陶疏嘴上用了力,眼眶发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口中尝到了血腥味,但这不足以消减陶疏心中的怨愤和恼怒。   他想要的生活,他想好的一切,什么都在简潮的这些话中化为了泡影。他没有办法不管子叶村的村民,他记得小时候邻家的婆婆请他吃桃酥,记得儿时的玩伴,记得父亲是子叶村的村长,记得母亲将他护在身下而渐渐冰冷的身体。   陶疏松了口,浑身脱力了一般瘫软,简潮却还是用力地抱着他。   有人敲了两下门,简潮问道:“什么事?”   “属下找到了沈梓锡的踪迹。”说话的人是葛仙儿。   简潮打横抱起陶疏,将他放在了床上:“好好休息,明早我再来看你。”   听到了关门声,陶疏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   第二天,陶疏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简潮,不知道简潮今早是何时来的,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眼睛这么肿,起来吃早饭吧。”   陶疏闭上眼,有一行眼泪又落了下来。感受到脸上有指腹擦拭的摩擦感,陶疏忍不住迅速撑起来靠在床边干呕。   他没有吃多少东西,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简潮的触碰让他感到恶心。他一想到月下的仙人,一想到那天夜里漫天萤火中的拥吻,一想到他自作多情的喜欢,陶疏觉得屈辱,觉得恶心,觉得脏。   简潮的手指愣在了半空中,空气有一瞬间的僵硬。   陶疏死死地盯着简潮:“我答应执行你的任务,能否拜托你在我离开仙宗前,不要来找我。”   “简潮,我不相信你,你要以掌门之位发誓,不会伤害子叶村的村民。否则你就算能困住我又能怎么样,一个想死的人,你是拦不住的。”   陶疏不相信他,就算简潮以他最看重的掌门之位发了誓又如何,他还是不相信。简潮骗了他一次,就会有两次,三次,无数次。更何况,简潮根本就再也没有任何值得他相信的地方。   陶疏抹掉脸上的眼泪,闭上了眼睛,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简潮静静地看着他:“我以掌门之位发誓,只要陶疏在我掌控之内一天,我便保子叶村人一天。陶疏,你好好休息,明日去了封家后,一定要夺得他们的信任。后续的事情我会再安派,首先是必须要找到阿沅。”   “陶疏,等这一切结束了,就好了。”   “出去,出去!”陶疏有些失控地大喊,他受不了再和简潮待在一起一秒,那种窒息、无力让他恐惧和颤抖。   一直信仰的东西破碎,会使人接近崩溃掉。 第五十三章 往事·幻灭   ===============================   “昨晚我见到了沈梓锡。”简潮道,“他看起来可不太好。”昨夜沈梓锡居然胆子大到跟到这边来了,还真是当他是个大善人吗?   昨夜沈梓锡被阵法困住了,在加上简潮发动了束缚他的咒术,他差一点就死了。   陶疏终于用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眼中满是仇恨。   “放心,我没抓住他。他果然是个怪物,跑的还挺快。”简潮的语气嘲弄。   “他不是。”   “陶疏,虽然只有一日了,我还是给你换个地方住吧。”简潮伸手想要摸摸陶疏的头,陶疏躲开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有多十恶不赦一样,好像陶疏你就多良善一般。”简潮坚持着把手贴在了陶疏的皮肤上,“陶疏你也真够善变的,前几天还那么喜欢我,现在就变成这样了。”   “如果沈梓锡来找你,你不会和他走的对吧?”   陶疏瞪着简潮,简潮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嘴唇:“干裂了,多喝些水。”   “简潮,我恨你。”更恨他自己的无用和懦弱。陶疏的语气带着一种死寂,眼神木讷,只有刚刚提到沈梓锡的时候才有所触动。   为什么会恨他呢?简潮想不明白,人与人之间不论何种关系,不都是利用吗?爱人、亲属、朋友……而且他对陶疏算得上是好的了,若是换做别人,早就死了。他还答应了要帮陶疏解决子叶村的事情呢,所以陶疏究竟还有哪一点不满足。   “那就恨吧,这一辈子只要你不死,我们注定纠缠在一起。我有的是办法,陶疏。”简潮依旧是整洁而从容的,衬托的陶疏越发狼狈。   陶疏被转移到了另一间客房,他呆呆地坐在房间里,里面是那四个一直跟着他的人,外面还有更多的人潜伏着守着他。这个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什么独一无二的珍宝呢。   陶疏觉得好笑,确实挺珍贵的,天阴体能不珍贵吗?他用食指拭去不甘心的眼泪。   他不相信简潮,就算现在将他绑在了身边又如何,他依旧会想办法救出子叶村的人,然后再离开。他不愿意就这样一辈子生活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简潮给他塑造的房间里,像是简潮的附庸品一样的活着。   很奇怪,他的心里对于简潮将他当做阿沅的替身来看待这件事除了愤怒和感到羞辱外,就是对那天晚上的吻感到恶心。他和简潮算是爱人吗?算不上吧,陶疏也并没有太强烈的被背叛之类的痛心的感觉。他会生气,会恨简潮,是因为他的欺骗、威胁,他弄丢了玉石……   沈梓锡是对的,他一直都是对的。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简潮,他喜欢的,一直都是当年月下那个仙人将他拉出深渊的那一份温暖,他将这份喜欢自然地代入到了简潮身上,并且不断地催眠自己。   陶疏没有吃太多东西,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想的他头痛。他有不好的预感,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什么。   果然,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整个仙宗的结界突然发生了震动。陶疏刚站起来,那四个人就盯着他。陶疏手指紧握成拳,又坐下。   他这里安静的像是死前最后的宁静一样,没有一丝风吹草动。不只是哪里吹来的风,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从窗户飘了进来。   房间外传来了兵器交接的声音,没过多久,声音就停止了。房间内的四人忐忑不安,互相看了一眼后决定把房门打开看个究竟。   一个人将剑架在了陶疏的脖子上,另外两人在陶疏身后做出攻击的姿势,还有一个人吞了口唾沫上前去开门。   只是他才刚刚上前几步,一柄利剑破门而入直插进他的脑门中,那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鲜血摊了一地。   房门打开,外面全是尸体和血。   狂风呜咽,沈梓锡的发丝高束,垂下的头发胡乱地被风带起。他站在血色里,提着一把剑,只有他一个人。   他踏进房间的那一刹,温度开始骤减,那种寒冷浸透了骨子,是死亡才有的冰冷。沈梓锡的目光锁定了陶疏,腥红的眼眸不知是不是被血染红的,透出一股子的戾气。他一半的脸连至脖子深入衣襟都遍布着烫金的咒文,而他的另一半脸长出了深黑色的鳞片,模样怪异至极,分辨不出是人是怪。   陶疏有一瞬间的恍惚,画面和当年他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重叠。当年也是这样,这个人永远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会出现,会救他。   陶疏并不觉得可怕,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沈梓锡。就像是落单的孤鸟见到了群体,在这一刻,陶疏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爆发出来了。   陶疏身后的两人提着兵器而上,没过几招就纷纷成为了沈梓锡剑下的亡魂。挟制陶疏的人手上一用劲儿,陶疏还留有旧伤的脖子立添新伤。   那个人显然被沈梓锡的架势给吓着了,说话吞吞吐吐的:“你……你自尽,我就放了他。”不仅说话颤抖,连手也抖,陶疏的脖子更痛了。   沈梓锡眯了眯眼,眼瞳变成了竖瞳,冰冷又危险。但是他没有再采取进攻了。   只是那个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最后他会命丧陶疏之手。陶疏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趁着这个人注意力全在沈梓锡身上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腕外翻,回身利落干脆地抹了他的脖子。   该死,这人要是手抖地再厉害一些,他的小命就不保了。陶疏用手捂住脖子,幸亏现在还只是皮外伤,没有深入内里。   只是陶疏还没有转身,一阵利风刮过他的身边,随即鲜血溅了他一身。   陶疏有些呆怔地看着沈梓锡一次次举剑、落剑,似乎要把那个人剁成一滩肉泥。   “沈梓锡,沈梓锡!”   沈梓锡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陶疏,那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像蛇一样。这种眼神,让陶疏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沈梓锡不对劲,很不对劲。 第五十四章 往事·熄灭   ===============================   陶疏慢慢靠近沈梓锡,看出了他全身的防备,像是认不到他了一样,目光如同凶残的野兽紧紧盯着他。   陶疏走到沈梓锡眼前,抬手。沈梓锡对他呲着牙,后仰了一些,眼里倒映着陶疏的面容。   陶疏用自己勉强算得上干净的袖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没有去看地上的那具尸体现在究竟变得有多凄惨。   “不怕我吗?”沈梓锡声音有些沙哑。   “怕什么,你是专门为我来的。”   沈梓锡狠狠抱住了陶疏,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头里:“不会有下次了,不会了!我会更强的,不会有人再敢伤害你!”他看到陶疏脖子上的伤口时,本就已经暴躁到了极致的情绪突破了出口,沈梓锡只想把伤害陶疏的人都杀了,剁成碎肉喂妖界的那些妖怪。   陶疏的眼前有些涣散,他意识到自己又哭了,用手挡住。但是从见到沈梓锡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脏就无法抑制地开始痛,鼻子酸的厉害,他尝试着让自己忍住,可是一两声呜咽还是溢出了喉咙。   “我带你走。”沈梓锡抓住陶疏的手。   他的手过于冰凉,和以前的触感不太一样。他们相握的手传来一阵黏滑感,陶疏知道那是血,只是不知道是谁的。他看到沈梓锡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深有浅。   一路上,沈梓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有停歇。他的剑法利索、狠决,浑身透露出一种孤寒,像是黎明将现前的最后一抹夜色。   沈梓锡带着他飞奔在漆黑的夜里,和以前一样,陶疏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一想到前面领着他的人是沈梓锡,他什么都不担心和害怕。   走啊,跟他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地狱。马上就要到结界了,沈梓锡会来找他,一定是有他的办法的,他一定可以带他离开的。   可是他,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地跟着沈梓锡离开吗?   陶疏回头望向身后,他看到了好多人,好多好多的人。有死在他的手下的,还有被他牵连惨死的,以及还有子叶村的村民,他好像看到了父亲和母亲……简潮说得对,这一切他都没有办法完全脱离。   陶疏捂住心口抑制着哭腔,甩开了沈梓锡的手:“你走吧,我不和你走了。”   “你又在说什么疯话!”沈梓锡又想拉陶疏的手,陶疏躲过了。   “沈梓锡,谢谢你肯回来救我。”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出现了,让我感受到了为数不多的干净的温暖。   沈梓锡有些不敢置信,眼瞳中的血红仿佛更深了,闪着寒光:“你不是说过想走吗……陶疏?”   陶疏对着他摇了摇头:“明日我会前往封家,到时候仙宗的结界会打开,你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吧。沈梓锡,我有我的难处。”   周围的风刮得更凄厉了,沈梓锡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陶疏了,这一点使他更加暴躁:“陶疏,你到底有什么难处,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觉得简潮可以帮你是吗?我也可以,你看看我啊!”   陶疏不说话,沈梓锡喘着重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捂住自己刻上了咒文的那一半脸,疼痛噬没了沈梓锡的骨头,让他差点连站稳也做不到。   “沈梓锡……”   沈梓锡拍开陶疏的手,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不会这个时候了还放不下简潮吧,你贱不贱啊,你能不能有点自尊,他就是个混蛋!”   “沈梓锡,你现在状态不对劲,你脸上……”   “我脸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丑,就因为这个所以你选择了简潮是吗?”   “不是,你先冷静下来。”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沈梓锡一掌打在了旁边的树上,将气全部撒了出去,那一片的树全部倒了,发出了巨大的动静。   “我喜欢你啊,陶疏,特别喜欢。我不是简潮,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被送给封柳!”   沈梓锡搂过陶疏吻上了他的唇,吻得没有任何技巧,莽撞的很,磕破了陶疏的嘴唇,一股子铁腥味。   沈梓锡说,喜欢他?   陶疏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有了开阔明朗的趋势。   “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走!”沈梓锡周围气场大变,他身上翻出的鳞片更多了,连手背上也出现了。   “划”的一声,利刃划破了空气,沈梓锡即使及时避开,腰腹也还是留了一小道伤痕。   他惊讶地看着陶疏,愤怒、疑惑、疼痛……各种情绪交织。陶疏的目光冷冽,墨发漂浮在风中,手中的利刃在月光下反射着血光。   “你为了他想杀我?”沈梓锡的眼神像是要把陶疏生吞活剥了。   “对不起。”陶疏没有别的办法,现在再拖延一分,沈梓锡被抓住的可能性就越大。沈梓锡今晚就不应该来救他,可是陶疏又为这一点而感到莫名地愉悦。   像是在黑夜当中,有人向你伸出了手。你没有办法拒绝,只有紧紧地握住这唯一的希望。就是因为这一点,陶疏没有再当时就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是现在,陶疏必须要亲手斩断这一分希望。沈梓锡会被他气死的吧,以沈梓锡的性格,他那么要强又自尊的一个人,现在应该被自己伤的很厉害,他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再出现了。   那就别再出现了吧,沈梓锡每次碰上他,不是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可是,陶疏心里好难过,一想到再也见不到沈梓锡了他就想哭。   “王!”有人出现在了沈梓锡身后。   陶疏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听见他十分着急的声调:“快走啊,马上咱们就挡不住了!”   陶疏在沈梓锡即将向他踏出一步的时候,将刀架子了自己脖子上,内心对自己嘲讽不已。他除了这一招,还会什么其他招数吗?   用这一招对付简潮,胜算不大,陶疏心里也没有多大的负罪感。可是对待沈梓锡,陶疏知道一定会成功的,他的心里很难受,他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沈梓锡这么热烈的喜欢。   他不是没有发觉,而是他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想。他要自己喜欢简潮,喜欢那个如同仙人一般的人。喜欢一个人就要一心一意,他既然已经选择了喜欢简潮,就不能三心二意。   终归是他,对不起沈梓锡。   沈梓锡走了,陶疏不会忘记沈梓锡那个眼神。陶疏放下刀,垂头呆呆地站在原地。利刃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他亲手掐灭了最后一束光,往后也不会再有光照进来了吧。   陶疏苦笑,抹去脸上的泪痕。   下一瞬,就有人寻了过来,像是对待犯人一样钳制住陶疏的双臂。陶疏任由他们用绳子绑住他的双手,没有反抗,眼睛中没有了任何光彩。   他被带回了房间,再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地上一片血腥味,残留的尸体还没有被处理,几乎都是一刀毙命,不甘地睁着眼睛。陶疏觉得他们像是在盯着他看。   【作者有话说:傻作者已经申请了上架了啊(从下一章开始),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啊!】 第五十五章 往事·入局   ===============================   仙门柳家是仙宗长存的势利,大公子封柳虽然流连花丛,但是手段凌厉,和简潮有的一拼。虽然封家现在的势力被瓦解了,但是按照封家的发展趋势,指不定会对仙宗产生二次威胁。   陶疏被当做一件稀奇的礼物,今日启程从仙宗送往封家。他坐在软轿当中,一身红色的繁杂衣袍。出行的队伍浩荡,引来了不少人看稀奇。   外界只当是仙宗为了与封家结好,寻了一个艳绝天下的美人给封家,不会知道美人的样貌、性别和过往,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封家会愿意要这份礼物是冲着那珍贵稀有的天阴体。   他出行之时,简潮没有来。仙宗的结界打开,陶疏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乖乖地做好一个礼物的本分。但是陶疏的手忍不住紧紧拽住了衣料,沈梓锡走了吗?昨晚突然出现在沈梓锡身后带他走的人是谁,沈梓锡又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陶疏闭上了眼,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许昨晚沈梓锡就已经出了仙宗了,此一别,天高路远,怕是不会再见了,沈梓锡应该也不想再见他了。   “想什么呢?”葱白的指尖挑开帘子,封柳的笑容轻佻至极,“以后你可就是小爷的人了。”   陶疏看着封柳向他伸出的手,没有理睬,自己踏出了软轿。此处已经到了封家和仙宗交接的地方了,虽然在郊外,但是周围人特别多。看到出来的是个男子的时候,陶疏听到了那些人的议论。   “看来美人有些羞涩啊,你们可别吓着他了。”封柳今日穿着月牙白的外袍,放下帘子,走到陶疏面前低头看他。   陶疏皱眉,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细细地观察封柳,以便随时应对封柳接下来的行为。   封柳觉得有趣,对他笑了笑:“不要这么紧张。”话音刚落,封柳当着所有人的面搂着陶疏的腰直接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把陶疏定住了。   封柳迎着陶疏愤怒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脸:“美人乖乖的,才不会吃苦头。”然后将陶疏打横抱上了马,自己也坐了上去。   场内所有人都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封家少爷的风流了,但有什么办法,夸呗,往死里夸,什么不拘小节,什么感情真好……想到什么说什么。   “陶疏,你这名字让我想到了桃酥,我记得山海说过你喜欢吃桃酥。”封柳坐在他后面,驾马狂奔。   “……”   对于陶疏的沉默不语,封柳丝毫不在意:“对了,待会儿有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别给我丢脸。”   “还有一件事,简潮会晚一些来封家,听说他昨夜遇袭了,伤的还挺重。”   听到这儿,陶疏终于有了反应:“怎么遇袭的?”   封柳轻笑了一声:“哎呀,关于简潮的事情你就这么积极,我可是会不开心的。”   陶疏担心的自然不是简潮,而是他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他怕沈梓锡……   可是等了半晌,身后的人也没有说话了。陶疏耐不住,问道:“什么时候,在哪里遇袭的?”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在仙宗。”封柳靠近陶疏,解了他身上的的术法,“你可坐稳了。”   疾驰的速度突然加快,陶疏被风的阻力吹的睁不开眼睛,身体向下倾斜。   封柳垂眸就看见那露出的一截雪白的皮肤,呈现出诱人的姿态。虽然阅过美人无数,但是封柳承认陶疏身上确实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   进入了封家的地界,气温明显下降,越深入越冷。   “到了。”封柳跨下马,显然没有帮陶疏的意思,在一旁等着他。   不过陶疏也并不需要他帮忙,自己下了马,他只是被这寒冷的天气冻的有点头晕。   因为封柳骑得太快了,随行的人带着仙宗赠给封家的其它东西,所以落后了一小段路程。   封柳没有等他们,看到陶疏下了马后就强硬地拉着他往里面走去。   好巧不巧,陶疏看见了简潮,身体不自觉略微呈现出了防备的姿态。   封柳不是说简潮受伤了会迟一些来吗?   “掌门来的倒是比我还快啊。”封柳笑着上去和简潮打招呼。   简潮和封柳又说了什么,陶疏不关心。他打量了简潮一番,发现他除了面色看起来比较憔悴苍白外,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的不妥。   “哦,对了,掌门啊,来喝一杯吧。可真得感谢你没藏着陶疏这块宝贝,我啊,可是满意的很。”封柳一唰啦地倒满了三杯酒,自然地递了一杯给陶疏,“来,陶疏,一起敬掌门一杯。”   陶疏看着简潮,举起酒杯,扯出一个笑容:“感谢掌门。”然后一口饮下,放下了酒杯。   而简潮看着陶疏的神色平常极了,温文尔雅,就像是对待任何人那样。   在外人看来,这仙宗新掌门和封家的关系应当是好极了,至少这位掌门看起来比前几任掌门的态度要好上太多。   大家不由得争相夸奖封柳和简潮年轻有为等等,一会儿夸这个,一会儿夸那个,气氛融洽到了一种不合理的地步。   陶疏被晾在了一边,反正他也不在乎。他现在冷得很,想进屋子里去。   “对了,我这新收的美人听说舞姿惊人,要不现在跳上一曲,大家一起看看?”   所有的目光有凝聚在陶疏身上。   陶疏:“……”我多久说过我会跳舞。   他看向封柳,封柳嘴角含着戏弄的笑容。   自己是得罪过封柳吗,他总觉得每一次和封柳见面,封柳对他都有敌意。不过想想也是,自己毕竟是简潮送过来的,他没有敌意才更奇怪。   陶疏没有理他,封柳就冲着简潮挑了下眉:“掌门你觉得呢?”   简潮的语调轻飘飘的:“陶疏既然已经入了封家,一切自然是听从封公子的了。”说完,简潮轻轻瞄了陶疏一眼。   简潮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目光总是停留在陶疏身上。果然,红色才是最适合他的。简潮心里突然有些发酸发胀,和陶疏相处的这几天,他经常会出现这种感觉。但是这一次的感觉尤为强烈,更要让他难受很多。   突然就有些嫉妒封柳,简潮看向封柳的目光透出一丝寒意。   昨夜他确实遇袭了,他没有想过沈梓锡以前居然还隐藏了实力,昨夜才彻底爆发出来,他差点就真的死了。而且沈梓锡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培养了自己的势力,这个怪物果然是一个莫大的隐患,之后他要和封柳好好商量一番,先把沈梓锡除了再说。 第五十六章 往事·心悸   ===============================   “沅家公子到。”就这一声呼,陶疏看到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恰好也缓解了陶疏的尴尬。   那沅家公子,也就是简潮画像上的人,像是仙人一般,素雅高洁,惹不得半丝风尘。果然不愧是简潮惦记了这么久的人,陶疏嘴角勾起了一抹的讽刺的笑。说不甘心是假的,任何人被当成别人的替身心里都不好受。   陶疏走到封柳旁边,小声道:“我累了,房间在哪儿?”   封柳笑了笑,将他的碎发理到耳后:“那你就乖乖的在房间等我,别乱跑。”然后才招人把陶疏送了回去。   陶疏经过简潮身边,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自然也就没有发现简潮手里捏出了碎痕的酒杯。不过封柳倒是注意到了,他觉得实在是有趣极了。   封柳调笑着看着沅公子:“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阿沅,为了阿沅还和我打过架。”   “所以呢?”简潮的目光一直在沅公子身上,从他出场的时候开始就没有移开。   “没什么,只是偶尔怀怀旧罢了。”   “你答应我的别忘了。”   “放心,我对阿沅没有那份心思。更何况你送我的那个小美人,我觉得更符合我的胃口。我会脱了他的衣服,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痕,让他在我身下婉转哼吟,相比会是人间极乐吧。”   过了一小会儿,简潮才堆出一个笑容:“自然。”   “不过如果说喜欢,我更爱的还是几年前见过的你身边那个看着是个狠角色的小美人,让人比较有征服欲,今天没有来吗?”   简潮已经快要用完最后的耐心了。   看着简潮这个模样,封柳就高兴:“今日喜得宝贝,你我恩怨就暂且放到一边。走啊,去喝酒,叫上阿沅一起。”   封柳把“阿沅”叫的格外暧昧,果然看见简潮脸色又冷了几分,却还要硬生生摆出一张笑脸。   “喝完了,我就回去度我的春宵了。毕竟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吧,小美人应该会寂寞吧。”   “……”   脱掉了繁重的红色外袍,躺在床上,陶疏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他是作为一个玩物被送进来的,要是他们村子里的人还在的话,要是母亲和父亲还在的话,会被他气死的吧。   陶疏自嘲了一声,闭上眼睛脑子里面全是一些怪奇血腥的画面。他现在连闭眼也不敢了,呆呆地看着上面。   桃酥的香味……哪里来的?陶疏嗅了嗅,忍不住心里产生一阵悸动,会是他吗?   因为他的身份的原因,封柳给他安排的这个房间有些偏远。房间外倒是有几个人把守,但是房间内空无一人。   陶疏急忙下床,循着味道来到了左侧的隔间,窗台上坐着的是沈梓锡。   他今日不再是一直以来的黑衣,而是换了一件暗红色的衣服,绣着黑色的纹路。他侧身坐在窗台上,向着陶疏的是那一半没有任何符咒的,干净而又俊朗的脸。   听见声音,他垂眸看着窗台下的陶疏,跃了下来。   青年身姿轻盈,背对着月光,一双寒眸仿佛就是月亮。   陶疏不禁有些呆住了,脑子里十几年前背对圆月而立的仙人的身影突然和眼前的画面相重叠。   “你怎么又哭了?”沈梓锡皱着眉,声音有些虚弱,“他们欺负你了?”   “没有,我很好。”陶疏回过神来,他以为昨晚后按照沈梓锡的脾气应该会恨他,再不济,也应该会和他一刀两断,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骗人。”沈梓锡不留情面拆穿了陶疏,指腹擦过他的眼尾,“别乱动,我现在没有精神和你扯皮。”   沈梓锡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很清香,和桃酥的味道融在了一起,陶疏并不觉得难闻:“你身上的伤……不对,你跑这里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   “这些用不着你管!”沈梓锡的情绪突然就激动了起来,“昨天晚上,就差那么一点,我就可以杀了简潮然后带你离开了。你会留下来,不就是因为他吗?”说着,沈梓锡自己也觉得好笑,放开了陶疏,自己捂着脸笑出了声。   陶疏看到了沈梓锡眼睛里的悲伤和不甘。   “陶疏,你知道昨天我身上那么多伤,哪一道最疼吗?”沈梓锡干净的那一半脸冒出了细碎的鳞片。   他指着自己的腰腹的位置:“这一道,你留的伤口。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那么喜欢你,陶疏,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的喜欢,绝对比简潮多!”   “……我知道。”   “你知道?”沈梓锡眯了眯眼,脸上的鳞片又收回去了,他上前一把搂住陶疏紧紧抱着,“你说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喝醉了。”否则平时以沈梓锡的个性,绝对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而且……也不会来找他。陶疏露出一抹苦笑,回抱住沈梓锡,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你先放开我。”   “不放,放了就跑了。”   陶疏顿时觉得心累,但是他从没见过醉酒状态的沈梓锡,不知道这人会不会临时因为什么不高兴发疯,最终把封家的人引来了,只好顺着他。   “我倒杯水给你喝。”沈梓锡这才松开他,但是在陶疏转身的时候从后面抱住了他,紧紧贴在陶疏身后。   陶疏哭笑不得,倒了杯水后却又突然顿住了。这水,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   沈梓锡就像是知道了陶疏的迟疑,抢过他手里的水杯在陶疏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饮而尽。   陶疏慌了:“你吐出来!”   沈梓锡定定地看着他。   “你感觉怎么样,不舒服吗?”   “这水……”沈梓锡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终于真心地笑了,“挺甜的。”   “……”他不跟酒鬼计较。   陶疏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担心实在是多余,沈梓锡这种祸害至少遗千年。只是他刚刚的情绪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了,忍不住为沈梓锡担心。   其中的原因陶疏不敢去深究,也不愿探寻下去。 第五十七章 往事·看雪   ===============================   “陶疏,我带你去看雪。”沈梓锡牵住他的手,大摇大摆地从房间正门出去了。   外面的院子里没有人,陶疏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沈梓锡的杰作。那些人如何和陶疏没有关系,陶疏唯一怕的就是惊动了远处还在参加宴会的人。沈梓锡伤还没有好全,不能又添新伤。   最后两个人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沈梓锡掏出一袋还温热着的桃酥递给他,然后又给了他一壶酒。   “封家常年下雪,不过现在下的是初春的薄雪,仙宗可见不到。”沈梓锡和陶疏撞了一下酒壶,放肆地饮了一大口。   陶疏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性感地滚动了几下,没有敢再看下去,也没有喝酒,而是拿了一块桃酥,分了一半给沈梓锡。   “今天封柳亲了你。”沈梓锡的目光幽幽地飘到了陶疏脸上。   陶疏愣了几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默默咬着自己的桃酥。今天封柳的举动让陶疏很反感,他私底下已经快要把自己的脸给擦烂了。等等,沈梓锡今天是跟了他一路吗?   沈梓锡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侧脸,突然把头伸了过来。青年的眸子很亮,亮的灼人,陶疏好像被他眸中的温度给烧热了。   两人靠的很近,气息相互缠绕着。   沈梓锡呵了他一口酒气,轻笑道:“陶疏……”   陶疏往他嘴里塞了块桃酥,然后飞快移开眼,他觉得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不太好。   沈梓锡愣了一秒,眼中满是不悦,也没说什么,又灌了自己一口酒。陶疏看了他一眼:“你身上有伤,少喝点。”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沈梓锡念叨着,不听陶疏的,又来了一口。   陶疏拉住他的手:“沈梓锡。”   沈梓锡转过头看他,发现沈梓锡脸颊泛起了红晕,眼神渐渐迷蒙:“你还好吧?”   “干什么,我又没醉。”   你没醉才怪,你从一开始就醉了。   “我来之前可就已经喝了很多了好吗?你看,我还不是安然无恙地进来了。”沈梓锡仿佛读懂了陶疏的眼神,反驳道。   “好好好。”陶疏怕沈梓锡这个脾气闹出什么事情来,劝道,“你回去吧。”   “你和我一起。”沈梓锡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不等陶疏回答,沈梓锡拉着陶疏一个飞身就到了屋顶上。   陶疏吓了一大跳:“你干什么,你……”他被沈梓锡按着身子蹲在房顶,夜风吹得他一激灵,这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仙宗送到的礼物在第一夜私会他人?这究竟是仙宗的阴谋,还是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是被简潮和封柳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只会更难,而沈梓锡也会惹上麻烦,这沈梓锡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做。   “陶疏,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沈梓锡正色道,“妖界现在不安生,等我回来接你。”他自然是不放心陶疏一个人在封家,派了乌有过来盯着。   陶疏没有多问,也没有回应,静静地看着天空中飞落下来的白雪。陶疏伸出手,那雪落在他的手里,立刻就融化了。   他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当中,也不知沈梓锡要离开多久。世事万变,后面的事情究竟会变成什么样,谁也无法预料。陶疏不想给沈梓锡轻易的约定,他不想骗他。   “你连应一声也不愿意。”沈梓锡的声音听起来落寞至极,“陶疏……”   沈梓锡凑到了他的耳边,眷恋而又温柔道:“我喜欢你,是真心的。我等你。”等着他愿意相信他,把心里的痛苦和委屈都愿意和他分担。   陶疏不知道沈梓锡为什么会愿意花费精力等这样一个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事情,这种事,还是应该尽早了断。   “沈梓锡,我……”   “我走了。”沈梓锡扭过头来又看了陶疏一眼,最后十分不高兴地弯下腰和陶疏对视,“你自己要洁身自好知道吗?”   沈梓锡的身影消失了后陶疏傻乎乎地抱着桃酥坐在屋顶上,沈梓锡真是个……好歹先把他弄下去啊,耍酒疯有个限度好吗?   周围又没有人,陶疏不得不坐到了宴席散了后封柳过来。   封柳喝了酒,眼神颇为迷离地看着本该好好待在房间里却出现坐在了屋顶上的人:“你在上面干什么?”   “看雪。”陶疏不太想理他。   封柳闻言轻功一跃上来站在他旁边,手指接过雪:“确实是雪。”   他的目光却移到陶疏脸上,夜色下陶疏这张脸更加惹人喜爱了,于是封柳直接出手,捏着左转右转地欣赏了半天,然后才发现了陶疏手中的油纸袋:“私会小情人呢?”   “没有。”陶疏看得出来,封柳心里对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多的好感,甚至因为林山海和简潮的事情,封柳应该还挺膈应他的,所以封柳不会动他。   “还有脾气了。”封柳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他旁边,“你放心,我不会动你,我得把你好好养着。”简潮对陶疏不同,必要时作为一个威胁简潮的筹码。   陶疏皱起了眉。   “美人皱眉可不好看。”封柳调笑一声,“我去她们房间睡,你自己休息吧。”   “等等。”   封柳转过身看着他。   陶疏抿了抿唇:“麻烦先把我弄下去。”   封柳的眼神十分古怪,语气也充满了惊奇:“没有修为?就这样简潮居然敢把你送到这豺狼虎豹之地来,果真够狠啊他。”   “……”   ***   沅公子的住处实在是明显至极,就像是封柳故意暴露给他的一样。到了封家没过几天,陶疏就想办法把信息传回了仙宗,他只管完成简潮的事,其余的任何都和他无关。至此以后,陶疏再也没有和简潮有联系。   距离进入封家已经一年有余,这期间封家没有人为难他,封柳也没有再找过他,但是如果陶疏有什么需求可以给外面服侍他的丫环说。总的来讲,陶疏觉得自己表明上是个透明人,但是实际上被封家给监视起来了。   不过,其实忽略掉这些,陶疏觉得自己提前步入了想要的正常日子。只是,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空。   这些日子里,陶疏思考最多的不是子叶村,不是简潮,而是沈梓锡。他会想沈梓锡现在在妖界如何了,是不是又受伤了,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 第五十八章 往事·回归   ===============================   马上要过年了,陶疏住的地方还是和平常一样,一点过年的气氛也没有。服侍他的小丫环问他要不要装饰点什么或者准备些什么,陶疏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毕竟在这里生活着的貌似也就他一人而已。   河面也冻上了,封家所处的这一块地方雪是见得最多的。记得刚来的时候,和沈梓锡见着雪觉得很高兴,如今见多了也觉得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了。   倒是有次兴起他在院子的湖里养了许多鱼,如今湖面结冰了,也没有啥好玩的。   陶疏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胖了许多,他决定出去走走。   其实陶疏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的,无非就是茶楼或者买些桃酥和点心回去。刚开始陶疏出门的时候,封家给他派的阵仗可大了,发现他安安分分后也就只派个小丫环在他出门时跟着。   今日又来了茶楼。最近茶楼生意火爆,毕竟要过年了,大家都差不多闲了下来,闲来无事就想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听说封家公子似乎又要娶亲了。”   “哦,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你瞧瞧这一年间封公子不就已经林林散散娶了几位了吗?这次又是谁?”   陶疏淡定地喝了口茶,没有仙宗那边的好喝。这里的茶楼也不讲故事,只是大家说闲话的地儿。反倒是陶疏发现小丫环眼神有些飘忽地看着二楼的某个方向。   “这次好像是沅家的公子。”   陶疏喝茶的动作一顿,沅家,这整个修仙界的沅家估计就只有那一家了。他依稀记得简潮和封柳有个约定来着,那简潮知道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呢。陶疏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放下了茶杯。   “公子,需要奴婢去叫一份点心吗?”   “去吧。”   这个小丫环平日里出门时不管干什么都不会离自己半步远,这次主动提出离开,肯定是在附近见到了主子辈说得上话的。   其实和陶疏预料的也差不多,丫环上了二楼然后到了坐在楼梯口正对的那个位置的男人身旁,这个男人眼中总带着轻佻和情意,不是封柳又是谁。封柳对面还坐着一位,正是那处于众人议论中心的沅公子。   “说吧。”   于是丫环凑到封柳耳边轻声说了些关于陶疏听到了那些话后的反应和这些天干了些什么。封柳的食指关节轻扣了两下桌子,她就又退下了,下楼去叫了两盘糕点回到了陶疏身边。   封柳选的这个位置视线正好,刚刚可以无阻碍地看着陶疏。   “你确定要答应我的条件?”沅公子声音轻轻柔柔的,手指摩挲着杯沿,也顺着封柳的视线看过去。   “现在仙宗的其余家族都已经被简潮收复了,就只剩下我们封家这一家还有你们这些小氏族或者破败了的。”话里丝毫不给人留面子,但是沅公子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对了,我好奇的是简潮不是对你有意思吗?你家族不去攀附他反而非要和我们结交又是什么意思?”   “哼。”沅公子冷笑了一声,“是家族里的人太蠢了,在我小时候为了控制我的自由得罪了简潮。所以,你觉得以简潮的性子来说会放过他们吗?”   “不过我们三个小时候一起生活过一段日子,那时你和简潮最为亲近,我要怎么知道你不会背叛我呢?”   “如果真进了封家,那么沅家和封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了我的日子好过些自然会帮着你们。”   “你的日子好过了,我的怕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真娶了他的话,简潮怕不是得和他拼命。   仙宗即使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如今仍是无法超越的存在。简潮有野心,他的野心一大半来自于男人对天下的征服欲,还有一些来源于沅公子,现在可能还有一点对陶疏的欲望。   “我们三人从小就玩在一起的,除了我后来成为了家族复兴的祭品外,你们两人谁没有野心呢?是主是臣,我想你应该很想去争一争的吧。而且有了我的话,你可就有两个对付简潮的筹码了,不管简潮最后喜欢谁,他都不会轻易动你。简潮这个人,如果心里面说服了自己喜欢谁,那么会给这个人一切他认为最好的。”沅公子微笑着看着封柳,如果不是简潮过于狠决且阴晴不定难以揣摩,他倒是很想依附于简潮这位新掌门。   封柳冲他扬了扬手中的茶一口饮尽,站起来理了理衣裳:“再说吧,我想如果不是被家族拖累的话,沅公子这么精明的人应该不会选择站在我这一边吧。”   “没办法,谁让我生来就是家族的附庸品呢。”沅公子有些无奈地撑头看着楼下陶疏站起了身子,走出了茶楼。   不一会儿,封柳就追上了陶疏的步调,陶疏逛街向来是不紧不慢的,反正也没有人催他,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只是碰上了封柳还是有一点意外的,这个便宜丈夫他可是许久都没有见到过了。   封柳挨着他走着:“夫人好兴致啊,出来逛街。”   陶疏应付道:“老爷兴致也很不错嘛。”果真陶疏看到封柳面上表情一顿,他自己听着这两个称呼都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能不这么叫吗?”   “可以。”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   封柳松了口气,这块桃酥,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凶神恶煞之辈,不过往往装的最纯洁无辜的才是最恐怖的。   当天夜里按照规矩是封家的团圆饭,不过陶疏是没身份参加的,刚好他也乐得一个悠闲。   不过夜里陶疏还是让厨房给自己准备了几个小菜,顺便温了一壶酒。整个院子被他点的很亮,陶疏虽然享受这份静谧,但是安静久了,他开始怕黑,怕鬼,怕没有人,仿佛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空落落的大桌子,陶疏一个人坐在一旁吃东西,小丫环就像是个人形监视器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陶疏没吃几口就叹了口气放下筷子。   “公子是不吃了吗?”   陶疏不说话,觉得有些烦闷:“收了吧。”   他静静地看着外面亮堂的院子,心里好像空了一块一样很不舒服。他前几日终于收到了简潮的来信,简潮给他下达了新的命令,要他接近封柳取得封柳信任。   不能在这样被简潮牵着走了,但是封柳也不是一个值得相信的对象。在这偌大的世界里,陶疏竟然一时想不出谁能帮自己。   那沈梓锡呢?   陶疏正这样想着,突然脑袋上被砸了一个东西,陶疏吃痛地捂着头皱眉下意识抬头看着门口,一下子就对上了那一双幽深而又阴冷的眸子,那是沈梓锡的眼眸。 第五十九章 往事·冰花   ===============================   他就站在房门正对着的那棵树下,背靠着树,看着散漫又高傲,手里转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陶疏怀疑自己眼花了,有些傻傻地盯着沈梓锡看。   见陶疏没有动静,沈梓锡又朝他扔了个东西过来,陶疏又被打了一下。   痛死了!陶疏终于反应了过来,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朝着沈梓锡而去,沈梓锡看着他的样子却是突然笑了一下。   笑,居然还有心情笑。陶疏控制不住地朝他跑过去,越跑越快,他也说不清楚心里那喜悦和害怕交织在一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短短路程,陶疏居然累的气喘吁吁。   沈梓锡捏了捏他的脸:“长胖了不少啊。”   “你还有心情说这些?”陶疏打掉他的手,白皙的脸泛起了潮红,堆在一团一团的毛茸茸中间,好看的很。   只是此时陶疏眉头紧皱:“你快点走吧,待会儿丫环回来看到了对你我不好。”   一听这话,沈梓锡好不容易有了点笑意的脸突然间又阴暗了下去,即使裹了一层又一层,陶疏依旧觉得很冷,他也说不出怎么回事。感觉像是,沈梓锡身上的气息更加阴冷了。   “是对你不好吧?”沈梓锡用着惯有的讽刺语气,“不知道这一年你和封柳是否如胶似漆啊?”沈梓锡醋劲忒大,他好不容易赶过来,为什么陶疏的第一想法就是赶他走,是怕自己打扰到他了吗?   “你跟我扯这些干什么,趁着还没有被发现赶快走吧。”这封家和仙宗一样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陶疏正说着,突然就被沈梓锡一拉抵在了树上。陶疏脑子还有些犯昏,沈梓锡已经欺身而上了,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你就这么不想见着我。”   他的声音阴沉的可怕:“怎么,你还想着简潮?”   “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提到简潮!”陶疏说着也有些生气了,他是在为他着想呢,这家伙脑子里面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陶疏看着沈梓锡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用那双冰冷的眸子久久地看着他。他的呼吸声就在陶疏耳边,十分清晰。   沈梓锡的目光越来越可怕,就在陶疏被他的气压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以为沈梓锡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一阵风刮来,沈梓锡人就不见了。   身体失去了依靠,陶疏急忙扶住树稳定身形才没有直接摔下去。   “公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事,透透气。”陶疏迎着丫环的目光坦然道,但是心情不由得十分低落。   是他语气太重了吗,沈梓锡也是好心抽个空过来看他吧:“太冷了,回去吧,我想睡了。”   陶疏说完后回了房间直接把门一关,背对着门叹了口气。   因为各种原因,陶疏现在养成了晚上睡觉不关灯的习惯。等他走到床边时,看到床上多了一个锦盒,锦盒里面放着一朵冰花,晶莹剔透很是漂亮。   陶疏环视了四周没有看到人,但他的心里以及有了答案,这是沈梓锡送他的。   陶疏不由得微微笑了笑,合上了锦盒把他放在床头,褪了外衣上床躺着。还没有闭上眼睛,就听见沈梓锡的声音:“为什么不熄灯?”   “怕鬼。”陶疏一下子把身子挺起来看人在哪儿。   “以前都不怕,现在怕了?”沈梓锡撩开他的床帘,还是刚刚那一身轻薄的黑衣,看着都冷。   陶疏还以为这个小气鬼就那样子走了呢。   “怎么不多穿点,你不冷吗?”问完后陶疏意识到自己是多此一举了,人家沈梓锡的修为比他高深了不知多少倍,这点寒冷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沈梓锡听了这话,看着他,突然笑了笑。陶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梓锡脸上黑色的咒印似乎淡了许多。   沈梓锡走近弯下腰,将陶疏的头发撩到耳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当然冷啊,愿意发发善心借床被子给我吗?”   “我也只有一床,你上来吧。”陶疏给他挪了个位置,都是男孩子没有什么矫情的。   沈梓锡目光深沉,瞥了眼自己那个锦盒。他本来想要送些金贵的玩意给陶疏的,但是想着以前那些人送貌似也没有见陶疏有多喜欢,恰好妖界最近下雪了,就拾了这一朵冰花带来给他。这冰花和陶疏很像,纯真的漂亮。   沈梓锡一上来,寒气也随着来了,陶疏打了个寒颤。   “冷?”   “废话。”   沈梓锡握着陶疏的手,这么冷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手这么暖和,仿佛全身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的,那天也是。”   那天,哪天?他们吵架吵的还少了吗?   “这一年那个家伙碰过你吗?”沈梓锡心里有答案,因为乌有每天都在汇报陶疏的情况给他,但是他想听见陶疏亲口说。   “啊?”   沈梓锡把他的手握的越来越紧:“啊什么啊,回答我。”   “没有,当然没有,总共都没有见过多少次的。”   “陶疏,你想和我离开吗?”这话沈梓锡只是想问问他,等他把妖界收复了,由不得陶疏不答应,他绑也要把人绑回去。   沈梓锡的目光过于沉重,重到陶疏愧疚而又心酸:“不想,好了,我要睡了,你该干嘛干嘛吧。”   “嗯。”说着沈梓锡直接一把揽着陶疏倒在了床上。   陶疏睁大了眼睛:“嗯嗯嗯?”   “我也累了。”沈梓锡说的是真话,他在妖界的这一年每天都处于高度的紧张当中,每一日都在厮杀。沈梓锡这么努力地想要一统妖界,就是希望有一天他把陶疏带回去的时候陶疏会喜欢那里,他们能一起在那里生活下去。   “阿疏,我和你说一句话,你别激动。”这是沈梓锡心里留了很久的秘密,是他和陶疏存在隔阂的起点。现在,他想把它挑明了告诉陶疏。   “嗯。”   “子叶村的人可能……”   “嘭”,门外放起了烟花,将沈梓锡的话埋藏在下面。   陶疏提高了音量:“你说什么?”   “没事,你不是怕黑吗?”说着,沈梓锡将灯一灭。   陶疏差点跟他炸毛,沈梓锡却把锦盒打开了,里面的冰花发出幽幽蓝白色的光,淡雅漂亮,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莹莹的光辉。   “给你变个术法,你把眼睛闭上。”   陶疏再睁开眼时,发现冰花投影在房间的光开始流动,像是满天的星星倾斜而下,璀璨至极。陶疏转过身去看沈梓锡,沈梓锡撑着头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喜欢吗?”   那流星倒映在沈梓锡眸中,美的不可方物。   “喜欢,我也有东西要给你。”陶疏说着就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铃铛挂坠,当时逛街的时候看到了觉得十分喜欢,就买下来了。虽说不值钱,并且也毫无任何的实用性,但如今他也只有这个可以给沈梓锡当个回礼了。   “沈梓锡,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此时氛围正好,不过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接着是封柳的声音:“陶疏,你已经睡了吗?”   沈梓锡眯了眯眼,眼中的不悦显而易见:“你睡吧,我帮你打发他。放心,我有分寸。”   沈梓锡说完点了点陶疏的额头,陶疏拼命坚持着睁开眼,也抵挡不住睡意来袭。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陶疏不得而知,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醒过来开门的时候发现封柳昏倒在他门口,身上一大股酒味。他招人把封柳抬回去,这才发现封柳脸上有疑似被打了的痕迹,只能敷衍说是封柳喝醉了自己不小心摔着撞着了。   尔后不久,陶疏在封家见到了一个人,一个子叶村的幸存者。 第六十章 现世·陪伴   =============================   陶疏流着泪醒了过来,真是不能够睡啊,睡了就容易梦到以前的事情。而且梦里的事让陶疏觉得好痛苦,特别是被简潮囚禁的那段日子太过于压抑了,让他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其实,忘记也许也是一件好事。   另外就是沈梓锡,沈梓锡,喜欢他?陶疏说不清心里的那种感受,又酸又麻,还有一丝小小的窃喜是怎么回事?   沈梓锡。陶疏在心里默默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感觉旁边的被窝空空荡荡。他伸手去摸了摸,人不在,被窝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原来走了啊。陶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外面下起了雨,还在打雷。陶疏觉得恐怖,黑漆漆的环境里感受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总觉得黑暗当中似乎有无数的鬼影在觊觎着他,他害怕的要死,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雨仿佛就敲打在他的旁边,他像是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影子,拉扯着他,他被困住了逃不掉。   陶疏羽翼一般的睫毛上满是泪滴,他受不了了,巨大的心理折磨让他慌张失措。   这个时候就像是突然间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陶疏突然回想起了之前在酒楼的异常,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他拼命摸索着自己的手腕,他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也不知道要如何将自己的感受传递给对方,只能握着自己的手腕,试图让那人知道他心里的乞求。   ***   沈梓锡远在妖界,这种长距离的瞬移极其耗费灵力,自从陶疏复活后他已经干过不少次这种事了。   他浑身都是血,连那张妖魅的脸上也染上了暗红的颜色,翘着腿坐在高座之上。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杀戮,沈梓锡的眼瞳是冰冷的竖瞳,闪着杀戮的光芒。而在高座之下,匍匐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瑟瑟发抖跪成一片的各种妖类。   此时他并未在宫殿内,天上下的雨都像被地上的血染成了红色。而沈梓锡高傲狠厉,像是掌握了生杀大权的邪鬼。   沈梓锡抹了抹脸上的血水,猩红的舌尖舐了舐嘴唇干裂的伤口。他的旁边是一脸肃穆的秦离,看着跪着的人的目光一片死寂。   沈梓锡突然轻笑了一声,没有人会觉得这张脸配上这样的笑容有多好看,只会产生无穷无尽的恐惧。   “我说过,最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让你们不要给我找麻烦。”他站起来,走到第一个跪着的妖面前,一把扯起他的头发,咧开嘴角,虎牙闪着寒光:“听不懂是吗?”   一道闪电划过,迎着沈梓锡的脸,恍若地狱修罗。   “我错了……错了……王,我错了!都是他们挑起的,不关我的事!”被他抓着的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身体不住地打着哆嗦。   “可是我现在心情很不好。”那只妖眼前所见的最后一幕就是闪电中沈梓锡漆黑的人影,他的头被拔了起来,强行分离了身体。   妖的身体倒在了地上,头被沈梓锡嫌弃地随意扔了出去。   沈梓锡直起身子,看着这群妖笑道:“你们不是胆子挺大的吗?”   “怎么不说话?”沈梓锡眯了眯眼睛,竖瞳冰冷无情。   此时手腕上却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杀戮是妖的天性,大杀了一场,沈梓锡现在还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腕,理智瞬间回笼。他周身气场的改变,让那些妖以为自己获救了。   沈梓锡无意识地摸索着自己的手腕,对秦离道:“这些反叛的留一个没用的活口放回去,其余的都杀了。顺便我就在这明说了,不要以为我不在,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更不要想着要去摸清我的行踪。”沈梓锡看着秦离,眼神不明。   “是,王。”秦离恰到好处地低头,隐藏住眼底的腥风血雨。   ***   陶疏一个人闷在被子里,闷出了一身的汗,也不敢让自己透个气。雷声响彻在他的耳边,每一下都让他冷不丁打上一个寒颤。就在此时,他感受到有人在扯他的被子,陶疏握得更紧了。   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们,我错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想把自己闷死吗?”   熟悉的声音让周围的一切恐惧都消失了,陶疏由着对方拉下自己的被子。即使现在视线所及处还是一片漆黑,但是陶疏莫名地觉得心安。   沈梓锡来不及换一身衣服,只能草草地施了一个清洁术。怕陶疏感受到他身上还没有磨灭的杀意,沈梓锡故意站远了一点。   床上的美人脸上满是潮红,眼眶红了一圈,睁着茫然失焦的眼睛。因为全身出了汗,他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显出良好的身形。一头乌发铺满了床铺,像是浴水的芙蓉,诱人的紧。   陶疏撑起身子,摸索着沈梓锡的位置,手指抓了抓只抓到了空气,他忍不住大声喊道:“你还在吗?”声音楚楚可怜,急切的很。   “能不能离我近一些。”陶疏抽泣着。   看着他全身单薄地暴露在空气中,沈梓锡将被子裹在他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坐在了他身边。肃杀的气息没有散去,因为用法术瞬移过来过于耗费精力,沈梓锡面色有些苍白,更像是地狱中讨伐的恶鬼。   “为什么哭?”沈梓锡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实际上陶疏现在满脸都是泪,沈梓锡一想到这些泪也许都是陶疏因为简潮而落的就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的心情。   沈梓锡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如果不是怕惹得陶疏不开心不愿意回魂,他又何必当初要用自己那么讨厌的一个人的声音来哄骗陶疏。   “痛。”陶疏抓住他的手,委委屈屈道。   沈梓锡这才注意到他在陶疏白皙的皮肤上印下了一个红印子,然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陶疏的态度,也许陶疏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语调有一点点撒娇安抚的意味。   陶疏只是想着沈梓锡不知道为什么又生气了,所以下意识地顺他的毛罢了。而且他怕沈梓锡又走了,他现在的状况受不了一个人待着的这种折磨。   “醒来你不在,我做了噩梦。”陶疏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不让自己那么显得那么无用。现在他算是什么情况,因为害怕所以乞求别人留下来陪他? 第六十一章 现世·归乡   ===============================   虽然面子上觉得不太好,但陶疏心里又害怕沈梓锡会拒绝他,所以面上装的尤为真诚。这张脸他当初还没有入壳的时候观察过,是张不错的皮相,哭起来一定惹人心疼。   “你现在先把泪擦了吧,挺丑的。”   “……”   “我还以为你怕打雷呢,吓成这个样子,噩梦都是假的,怕什么,睡觉吧。”   “是真的。”陶疏突然失落地看着地面,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是真的呀,我杀了好多人啊。我又想起了一部分的事情了……”   陶疏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那些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东西,再一次卷土从来,让他防不胜防。   沈梓锡听到这儿的目光一滞,然后安慰道:“陶疏,你是有错,但是最大的错误在简潮。他都可以那么心安理得地活着,你为什么要自责?再说了,我杀的人比你更多,若是他们变成鬼了要报复,那就先报复我吧。”   突然沈梓锡睁大了眼睛,陶疏扑向他紧紧抱住了他,抱的那么用力,温热的泪水就在他的颈肩,柔软的身体近在咫尺。陶疏的鼻尖有一点点的血腥味,这个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让他诡异般地放松了下来。   沈梓锡先是试探性地触碰他的腰肢,随后紧紧抱住。   “陶疏,你的记忆恢复多少了?”   “差不多在去封家的第一年。”   沈梓锡松了口气,凭借他对陶疏的理解,如果陶疏真的回想起了那件事,现在不会是这种反应的。   “睡吧,我在这。”   后来第二日陶疏再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向着子叶村出发了,毫不意外的是,陶疏的病情加重了,沈梓锡难得有些心虚地守着他喝了药。   昨晚陶疏说想睡了,说沈梓锡抱的他腰疼。但是这突入而来的机会沈梓锡怎么会放过,要抱就要抱个够,所以最后陶疏就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怎么样,还难受吗?”   “你说呢,想吐。”   “怎么驾车的,能不能稳一点?”沈梓锡冲着外面喊道。   突然被点名的乌有不知所措。   小芸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笑道:“老爷夫人的关系可真好,夫人不知道,今天出门时老爷说让我们动作都轻些,就怕吵醒了夫人。还有啊,本来明日老爷想带夫人去石榴节的,但是因为夫人突然想回家乡,要耽搁两天,所以就把行程改了。”   “多嘴。”沈梓锡听着像是骂道,其实却是给了小芸一个肯定的眼神。   “多在陶疏面前夸我。”小芸瞬间了解了自家老爷的需求,对着他眨了眨眼睛表示“收到”。   陶疏由着沈梓锡把自己搂在怀里,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自己和沈梓锡待在一起总是容易出这样那样的毛病,他还记得回忆里过年的时候沈梓锡来找自己,然后他居然还把封柳打了一顿。之后自己不仅感冒了,还忍受了很久封柳幽怨的目光。   “饿不饿?”沈梓锡心满意足地继续抱着陶疏,陶疏摇了摇头。   “冷吗?”   陶疏继续摇头。   “那……”   “你安静点就好了。”   沈梓锡乖乖闭了嘴,随后又想着自己就这样听陶疏的话是不是有点没有面子,但是看着陶疏虚弱的脸色,沈梓锡也还是没有再做什么幺蛾子了。   陶疏睡了很久,他好像越来越奢睡了。   沈梓锡就坐在一旁看着他,目光晦涩不明,浑身凌冽的气势压得房间内的温度低了又低。其实沈梓锡本来是没有想要答应陶疏的要求的,但是乌有探查到最近整个修仙界都在每个地方挨着搜查陶疏身体和他的下落。   乡镇邻里的人还好应付,但是如果仙宗的人要来了他们就有必要避一避了。这个阶段为了陶疏,还是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为好。陶疏身体的修复工作完成的很不错,今早出门前沈梓锡才去看过了,并且叮嘱了子虚一些事情。   ***   “喂,喂,有人吗?”   芊芊素手打开了门,子虚一身紫色的长裙,发髻乌黑柔亮,脸上蒙着面纱,腰肢柔软。他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透露出别样的风情:“这位大哥,请问你找谁?”   来敲门的仙宗弟子愣了一下,随后轻咳一声:“姑娘,仙宗例行办事,让我们进去搜查。”边说着,边将仙宗的腰牌举了出来。   “为何?”子虚轻轻皱了皱眉,是一副惹人心疼的模样,“你们莫不是哥哥的债主。”随后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仙宗弟子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放心吧,姑娘,最近有妖界的人闯入了我们地界,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让我们进去搜查一番。”   “可是……”子虚拭去眼角的眼泪,“哥哥昨日带着嫂子出门了,还有六日才会回来,走前叮嘱我一定不要让人进屋。我们一家遭了横祸,贫困度日,现在只有我和一个丫环在家里。能不能等哥哥回来后再让你们搜查?求求你们了,我一个姑娘家,身子又弱……”   “行吧,那那个丫环呢?”   “去给我买药了。”   “嗯。”仙宗弟子应了一声,“那就过几日再来。”   走的远了些,一个问道:“真的要过几日吗?”   “你傻啊,今晚我们偷偷溜进去,如果真像她说的倒也没什么了,咱们也不会干什么坏事。”   一直倚着门的子虚眸子中射出寒光。   ***   距离陶疏回魂还有三天,沈梓锡把客栈订好了,让陶疏进去歇歇脚。他们到了这边的时候,才发现原先子叶村村民的墓地不远处又建立起了一座新的村镇,倒也是热闹。   刚刚去祭拜了回来后,陶疏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听到沈梓锡出去的声音后,陶疏才趴在了桌子上闭上了眼,他也是累极了,比起身体上的累,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他的家人都在地底下等着他,他又如何能够苟活,可是他……一旦有了牵挂,心里又多了份依恋,往往就没有那么容易想去死了。   “夫人。”小芸敲了敲陶疏的门,“老爷让我给夫人送些吃的、喝的过来。”   “进来吧。”陶疏的嗓子有些发哑,他的感冒还没有好全。   揉了揉还有些发昏的头,陶疏站了起来,一阵眩晕,差点就要晕倒了,被人立马扶住。他自然知道是谁,只是刚刚才出去,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第六十二章 现世·拜佛   ===============================   陶疏借力攀着沈梓锡的手臂站了起来,沈梓锡的声音响在耳边:“突然站起来干什么?”   “太闷了,想开个窗。”哪里是屋子闷,明明是陶疏自己心里不舒坦,感到烦躁罢了。   沈梓锡也不点破,看着小芸,小芸立马领会到去开了窗子:“夫人以后想要做什么只管和小芸说便是。”   “……知道了。”   沈梓锡也难得没有和陶疏扯皮,看着陶疏这个样子,他道:“听说旁边的山上有座寺庙,你若是不嫌麻烦,咱们待会儿去烧柱香。”   小芸听了,却是罕见地皱了眉:“老爷……”   沈梓锡冰冷的眼睛瞪了她一眼,小芸最终也是什么都没有说。陶疏没有说话,他是想去,但是也从小芸刚刚的声音中听出了些什么,想来是去寺庙有一定的风险,就是他不知道那风险究竟是什么罢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不给陶疏过多考虑的时间,沈梓锡已经下好了定论。   等到陶疏被沈梓锡带到了山脚下的时候,陶疏打了个喷嚏,好冷……   沈梓锡将自己的外衣取下来给他披上,将他裹得跟颗球一样。这次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乌有和小芸都没有跟来。寺庙毕竟是有佛光的地方,那两个小妖怕是承受不住佛光。   “怎么说,我带你上去?”沈梓锡根本也就不太在意这些,若不是为了让陶疏心里好受一些,他压根就不想过来,妖与佛本来就是对立的。   “要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才显得诚心。”陶疏缓缓道。   沈梓锡一脸的嫌麻烦,而且现在黑成这个样子的,陶疏眼睛又不好使。   “行,一步一步。”沈梓锡扶着陶疏踏上了第一步台阶,不过走了十几个台阶后,沈梓锡的耐心实在是用尽了,硬逼着陶疏上了他的背,背着陶疏向上面走去。   “这,这样不成规矩的!”陶疏在他背上不安分地扭动挣扎着要自己下去,“你要是嫌麻烦就在山下等我。”   “我背着你不也是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吗?反正我这诚心拿来也没用,就算在你身上。”沈梓锡言辞有理,陶疏竟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   沈梓锡扬起了嘴角,若不是顾及陶疏,他早就直接一个闪身到了寺庙里了,大晚上的还用得着来受这种罪:“抱紧了。”   最后好不容易终于到了最上面,沈梓锡看着紧闭的大门心情非常不好。陶疏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在夜里显得尤为绵长:“怎么不走了?”   “没事。”来都来了,他还不信进不了一个小小的门。   沈梓锡打算硬闯,陶疏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上一用力不小心勒了沈梓锡一下:“等,等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刚开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气温怎么突然就下降了这么多。   “没什么,你等着就是了。”   就冲着沈梓锡这回答,陶疏心里就有了答案了。现在应该已经入夜了吧,怪不得一路上都静悄悄的,想必寺庙也已经关门了。沈梓锡是个什么品种的傻子,带着他大晚上的来烧香拜佛。   “不,不用了!”陶疏怕沈梓锡乱来,提高了音量。   两个傻子。   陶疏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容:“走吧,回去了,好冷啊。”   “真的是……”沈梓锡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   陶疏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他的背上,炽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擦过沈梓锡脖间的皮肤:“真的好冷啊,回去吧。”   夜风撩起沈梓锡的发丝和衣摆,陶疏趴在他的背上,被他背着走在安静的山路上:“你怎么不用法术直接回去?”   “你不是说只有这样一步步走才显得诚心吗?也不知道你多久开始信这些的。”   这个时候倒是听得进我说的话了。   “如果给你一次实现愿望的机会,你想要什么?”   沈梓锡冷哼了一声,当然是想要能够和陶疏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这种假设毫无意义,我想要的我自己会想办法得到。”   回到客栈的时候,乌有和小芸都坐在楼下等着他们。看到陶疏被沈梓锡背回来了,两人都有些惊讶,不过联想到沈梓锡这些天来做的事情,也就好像没有什么好吃惊的。在陶疏面前,他们这位心狠手辣的妖王似乎总是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怎么不回房间休息?”沈梓锡直接忽略陶疏在他背上的反抗,把人还往上抖了抖。   陶疏觉得简直没脸见人了,把头直接埋到了沈梓锡的背里。他这么大个人,又没有断脚,就这样一路被沈梓锡背了回来。   小芸看了看沈梓锡背上趴着的那个耳尖通红的人,忍不住轻笑一声:“老爷夫人都还没有回来,我们怎么睡得着。”   听到小芸的笑,陶疏觉得更难为情了。他又看不见,不知道这里现在究竟还有多少人。如果很多人都盯着他,那他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陶疏凑到沈梓锡耳边:“求求你了,快回去吧。”   沈梓锡笑了笑:“好。”   又背着陶疏回了房间这才把他放在床上:“你最近长重了不少。”   “……又不是我强迫你背的。”陶疏撇了撇嘴。   说完,陶疏就自己裹着被子睡了,自然而然地将一半的床留给了沈梓锡。   闹了那么一场,突然又安静了下来,陶疏还有一些不习惯。那些沉重的心事总会找准时机慢慢浮上来,压得他难受。   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究竟有没有为子叶村的人报仇。应该是报了的吧,否则以自己的性格,怎么会那么从容的就去赴死呢。   陶疏叹了口气,他的眼中只有一片黑暗的世界,在这个寂静的时候显得尤为恐怖:“你,你在吗?”   没有人说话,陶疏心里害怕地很,伸手去摸索旁边。突然冰凉的手握住他,陶疏却在一瞬间就平复了下来。   “一会儿没见就想我了?”   陶疏翻了个身正对着他,将半边脸埋进被子里,低低地说道:“胡扯。”   沈梓锡在他身边躺下来将人拉进自己怀里,环着陶疏的腰:“睡吧。” 第六十三章 现世·走火   ===============================   睡到半夜的时候,沈梓锡听见了低低的抽泣声。他本身睡眠就很浅,在妖界的那几年,每次只要一闭上眼,不过多久,就会有一些不长眼的东西来吵醒他。   因为想着陶疏以前怕黑的事情,所以即使陶疏现在看不见了,沈梓锡也没有熄灯,他一低头就能看见陶疏浓密的乌发和发璇。   陶疏似乎还没有醒过来,缩在沈梓锡怀里,像只小猫一样哼哼唧唧哭着。   沈梓锡稍微挪开了一点身子,将身子往下面移,又让陶疏把脸扬起来,正对着自己的脸。这次他清清楚楚看到了陶疏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无意识地轻咬着苍白的嘴唇,我见犹怜。   沈梓锡轻轻叹了口气,用衣袖一点一点擦去了陶疏脸上的泪痕。   陶疏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也意识到了什么,自己拿手去抹眼泪:“我吵醒你了吗?”   “一直都没睡着,又怎么吵得醒。”也许是因为沈梓锡刚刚小憩了一会儿的原因,声音有些沙哑,“梦到什么了?”   陶疏的声音还有些哽咽:“没什么。”可能是因为回到了子叶村的缘故,他梦到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陶疏想要翻个身,被沈梓锡按住。陶疏有些迷茫的看着沈梓锡,刚刚才睡醒的,脑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陶疏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沈梓锡握着他的手,然后拉着他的手慢慢移到了被窝外面。被寒风一冻,陶疏一下子就不乐意了,但是沈梓锡的态度又十分坚决,不容抗拒。   沈梓锡冰凉的手指划过陶疏的指缝,划过他的手心,有些痒,然后他用一根手指勾住了陶疏的小指。   陶疏还疑惑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沈梓锡说:“陶疏,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就算你推开我去找了其他人……”沈梓锡顿了顿,然后冷哼了一声,“那我也会把你绑回我身边,把你关起来,一辈子眼睛里只看得到我。”   把心里一部分阴暗的心思就这样说了出来,沈梓锡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陶疏的脸,想要看看他的脸上会不会出现恐惧或者害怕的神情。结果等了半天,就见陶疏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他,衬得他沈梓锡倒像是什么坏人了,实际上他本来也就不算什么好人。   “噗嗤。”陶疏忍不住笑了,就沈梓锡还想囚禁他。   不过一听见这话的时候陶疏是真的被惊讶到了,然后他想都不想就自然而然地将脸上残留的泪水全部揩到了沈梓锡的衣服上,他可是记得沈梓锡是有洁癖的。   “好啊。”陶疏仰起脸来盯着沈梓锡,就算看不见但他知道沈梓锡此时一定也黑着脸看着他的,“那你一定要看住我了。”   其实沈梓锡的这些话正是现在陶疏所需要的,他需要知道自己是被人在乎着的,否则,他迟早被心里那片愧疚的地狱所吞噬。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客栈里的窗子还是当时陶疏觉得闷打开的,烛火跳跃了几下。   陶疏的头枕在沈梓锡的手臂上,而沈梓锡和他拉勾的那只手进到了他的衣服里,冰凉的触感顺着他的脊椎慢慢滑到了腰间。那腰很细,像是一只手就可以环绕住。   陶疏的衣衫都被他不安分的手搅乱了,陶疏打了个冷颤。   陶疏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的心跳的很快,几天以来的悸动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让人心慌而无所适从。他顺应的闭上了眼,感受到沈梓锡的呼吸喷在了自己的脸上,手指不自主地拉住了沈梓锡的衣摆。   朱红的唇近在咫尺,但是快要吻上的时候沈梓锡喉结滚动了好几下,硬生生停住了:“留着。”等你身体换回来了好好还。   然后沈梓锡立刻抽身起来:“你身子挺凉的,还是把窗子关上一些为好。”   “哦。”陶疏把大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他脸红的不像话,滚烫的厉害,这个热度好像烫进了心里,连着被沈梓锡碰过的每一寸地方都在发着烫。   沈梓锡没敢再进陶疏的被窝了,就在一边守着陶疏。后来陶疏沉沉睡着了,而沈梓锡身体内的那股火反而没有任何要消减下去的意思。   他是妖,妖本来就是重欲的。沈梓锡又不想把陶疏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干脆又把窗子打开了然后自己站在那儿挡着,吹了一阵冷风。   突然间,沈梓锡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迅速关上了窗子。他看了床上睡得正安稳的陶疏一眼,走出房间,布置了一道结界。   沈梓锡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刚走下台阶,就看到客栈老板被乌有绑了,还用白布堵住了嘴。   “公子,和你想的一样,这老板晚上偷偷想给仙宗传信。”   打从今天来的时候开始,沈梓锡就觉得奇怪。这个小镇在他的记忆里应该是陶疏去了封家之后没多久才开始修建的,今日他们来的时候那些镇民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愤恨。   所以沈梓锡专门让乌有去打探了一番,发现这一天小镇里既没有人进入,也没有人出去。但是稀奇的是,乌有在这里看到了仙宗的人,虽然那些人换了身衣服隐藏在普通人群里,但是他们腰上还挂着那块沈梓锡再熟悉不过的腰牌。   所以,简潮啊,真是冤家路窄,你这次又在玩什么把戏。   “信呢?”   “在这里。幸亏他不是修者,否则这信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我截胡了。”乌有从一个小圆筒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条递给沈梓锡。   沈梓锡扫了一眼,扯下老板嘴里的布条:“我脾气不好,所以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沈梓锡打了个响指,老板感受到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溜进了他的裤管,然后爬到了他的颈边,耳旁响起了“嘶嘶”的声音。   “信是什么意思?”沈梓锡蹲在他面前,冰冷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老板。   老板浑身血液都凉了:“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我都是按照上面的命令来做的!”   “我问的好像不是这个吧?”沈梓锡轻描淡写道。   “信,信……”老板立刻支支吾吾,这是他感受到两个尖锐的东西正压在他的脖子上,“是汇报大爷在哪个房间,有几个人,都做了些什么的!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人也,也只是听命行事的。求求大爷放过我吧,求求大爷……”   沈梓锡才不会信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在这样一个刚建立不久还没有多少人的小镇子里会开这么一间豪华的客栈,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房间里会有仙宗的腰牌。   “你要怪的话就去怪上面的人没告诉你,惹的到底是谁。”   沈梓锡给了乌有一个眼神:“处理好。”   “是。”   沈梓锡转身出了客栈,这客栈他看过了,目前除了他们没人住在里面。而他刚迈出客栈时,外面的风突然变得喧嚣了起来,无数的杀气席卷在风里。   太阳缓缓爬上了山头,鲜血顺着台阶一直流到山脚下,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第一缕阳光缓缓打在了沈梓锡身上,他全身像是被血洗过了一样,那双竖瞳因为杀戮带来的兴奋短时间内还收不回去。沈梓锡眯了眯眼,用手挡着刺眼的阳光,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敲响了寺庙的门。 第六十四章 现世·暗谋   ===============================   陶疏后半夜没有怎么做梦了,倒是睡了一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小芸正把粥和包子摆在桌上。   小芸看见陶疏自己醒了,笑道:“夫人今日醒的可真及时。”   “他呢?”   小芸自然知道陶疏嘴里的他指的是谁,替陶疏将衣服取过来,服侍着陶疏一件件穿上:“老爷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烧香。”   “啊?”这沈梓锡又要干什么?陶疏皱了皱眉。   小芸见了心疼道:“夫人这么好看,不要老是皱眉,免得年纪轻轻就长了皱纹。老爷说了很快就会回来的,要等着老爷一起用早膳吗?”   “不用,我饿了。”   陶疏被小芸扶着坐在了座位上,拿了勺子舀了一小口粥试了试,温度刚刚合适。   昨夜明明看着就要那个了,谁知道沈梓锡硬生生停下了,后来也没有再上来了,他什么意思?陶疏一想到这个就有些莫名的烦躁。   “夫人,您是风寒又发作了吗?脸好红啊。”   “不,不是。”陶疏埋着头慢慢地喝粥。   就在此时小芸惊呼了一声:“老爷!”   陶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抬了抬看不见东西的眼睛望着门口,然后又自己缓缓吃了起来。   “再去拿副碗筷来。”   夜里风凉,露水也浸人得很,那寺庙又在山顶,一路上还有让人心烦的尸体。沈梓锡在那里没有乱来,专门等到了寺庙开门的时间,就是怕自己万一真的冒犯了神佛,那神佛小气不肯护佑陶疏。   沈梓锡回来的速度很快,想和他一起吃早饭,看见陶疏不等自己就开始吃了,自然心情不是很好:“你怎么不等等我?”   “我饿了,不知道你多久回来,就先吃了,不过也就才吃了那么一小口。”陶疏不去看沈梓锡。不过他不去惹沈梓锡,不代表沈梓锡就不会来烦他。   陶疏正百无聊赖搅动着碗里的粥,两颊就被人用手捏住了,沈梓锡坐在陶疏身边,逼迫着他看着自己,语气阴阳怪气的:“你为什么不看我?”   随着沈梓锡的靠近,陶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那是血的气味。   “好好好,我看着你。”陶疏十分真诚地望着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明显什么也看不见。   沈梓锡:“……”   他默默收回了手:“哼,胆子变大了啊。”刚复活那几天连说句话都战战兢兢的。   我的胆子不一直都挺大的吗,只是刚开始那几天心情不好而已。   “你不高兴?为什么?”沈梓锡也看出了陶疏脸上的表情。   就在此时,小芸把沈梓锡的碗筷拿过来了,看着气氛不对劲,对着沈梓锡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没你事了,出去。”   小芸兴高采烈地走了。   沈梓锡对着陶疏说道:“我一大早就以沈陶的名义给寺庙捐了一大笔钱要他们每日为子叶村的村民念经超度,还把整个寺庙的香都烧满了,回来了你就……你就这么对我?”   沈梓锡不禁有些委屈,他还和简潮留在这个小镇的人厮杀了一晚上。那些人也是找死,当初简潮举整个仙宗的力量都没能杀得了他,现在就这几个简直不要太好应付。   只是简潮那里应该得到消息了,此地不宜久留。而且这么个小地方居然格外地受到了简潮的关注,还修建了这么华贵的供仙宗居住的地方,想必一定有特殊的地方。更何况,这里紧挨着子叶村,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   陶疏还真没有预料到沈梓锡去寺庙干了这么多事情,是他小心眼了。   “给你讨了个护身符。”沈梓锡把东西塞进陶疏手里。这玩意轻巧方便,给陶疏留个念想也好。另外他在主持那里也得到了一些不得了的消息,不过这个暂时就先不告诉陶疏了。   陶疏将东西握在手里,仔细反思了一下自己睡醒后莫名变差的心情,好像确实做的不太对:“谢谢。”   “哼。”沈梓锡冷笑了一声,开始戳了一个包子,“陶疏,嘴巴张开。”   “啊?唔。”陶疏被一个小包子满满当当塞满了整个嘴,他的嘴又小,叼着一个小包子,那包子还没有他的脸来的白净。   陶疏:“……”好吧,他就知道,沈梓锡这人报复心极强。   随后他们就打算返回了,其实仔细想想,这两天在赶路上耗费了太多时间了,拜祭的时辰算下来其实挺短的。   走之前,沈梓锡跟乌有吩咐了一些事。   上了车后,车子颠簸着开始山路,车厢内只有沈梓锡和陶疏两个人。   陶疏无聊地坐在马车上,沈梓锡盯了盯他,然后还是先出声道:“算时辰,咱们到的时候应该也是饭点了,晚上想吃什么?”   “热的。”陶疏风寒没好,就开始四处奔波,胃里虽然勉强填了一点东西,但还是不太舒服,“想吃辣的,桃酥也要。”   “那个口技还要听一段吗?”   “不用!”陶疏立刻朝沈梓锡的方向望去,“大可不必,今夜我们两个好好吃顿饭。”   沈梓锡伸手揽着陶疏往自己怀里按:“明日咱们去街上逛逛。”   陶疏想起了小芸说过的那个什么石榴节,那种公子小姐求姻缘用的节日他去干什么?不过他也想到了沈梓锡的脾气,沈梓锡还抽时间陪他回了一趟家乡,如果他不答应,这小心眼的家伙必定又要和他怄气了。   “好。”   马车行了没多久,寂静的环境内突然响起了一阵阵的喧嚣,虽然隔得比较远,但奈何这动乱太大,连陶疏都听到了。   “是镇子里出了什么事吗?”   “也许是他们见到了我们这些外乡人后,突然就想走出镇子闯闯了呢?”   沈梓锡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他让乌有安排下去告诉小镇的人仙宗囚禁他们的人全部死了,他们现在自由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就喜欢给简潮找麻烦,简潮心里越不舒服,他就舒服了。   沈梓锡看向陶疏,也不知道如果陶疏知道了自己舍命救出的族人还有一大部分被简潮囚困在了这个小镇会有多难过。   陶疏才不信沈梓锡的话,照这动静来看,莫不是整个镇子大家组团一起出去闯?况且这家伙今早回来的时候明显提前处理过身上的血腥味了,也不知道晚上去干了什么。 第六十五章 现世·捉弄   ===============================   陶疏的头搭在沈梓锡肩上,大半个身子都压了过去。   马车上颠着十分不舒服,每次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就又会被颠醒,陶疏想着要不干脆不睡了吧,但是不睡又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怎么了?”好好被他抱在怀里的人突然挣扎着要起来,沈梓锡一把又把人捞回。   “这个姿势不舒服,换一个吧。”陶疏说道。   “那你想要哪一种?”沈梓锡眼神戏谑地看着他。   这对话的方向有一丝怪异啊……   沈梓锡这么一问,陶疏也不知道要怎么靠才舒服。他就是坐的有点腰疼,一直靠着沈梓锡脖子也疼,于是只好无奈道:“你不觉得我靠着你的地方压久了会有点酸吗?”   “不觉得。”巴不得你一直靠我怀里。   “……”陶疏和他没有共同的语言了,对着外面喊道,“小芸,还有多久到?”   小芸拉开帘子,侧着身子对着陶疏说:“还早着呢,夫人可是坐着不舒服亦或者无聊了?”   “都有。”   小芸瞅了眼将两条长腿搭在一起抱着双臂的沈梓锡,等着沈梓锡发话。   “看我干什么?进来伺候着啊。”   “是!”小芸同情地拍了拍正在驾车的乌有的肩膀,你就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吧。   “停一下马车。”沈梓锡吩咐道。   等着小芸不知从何处翻出一套软垫在车间内铺好后,马车才又开始行驶,而小芸则被沈梓锡毫不留情地再次撵了出来。   一旁的乌有憋着笑,小芸瞪了他一眼,娇哼一声:“哪有这样的。”   陶疏心里也觉得不太好:“小芸,你进来吧。”   “没事,她喜欢吹风。”   小芸:“……”   她能怎么办,只能委委屈屈答道:“夫人,没事的,我很喜欢吹风的感觉,里面闷的慌。”   “你不是无聊吗?”沈梓锡及时转移陶疏的注意力,“我们来猜拳吧。”   陶疏白了他一眼:“我又看不见,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耍赖。”   沈梓锡轻哼了一声:“我才不屑于欺负你。”   陶疏才不信沈梓锡呢,不过现在也是真的很无聊,所以最后陶疏还是答应了他:“怎么个猜法?”   “我出拳,你猜便是,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行。”   沈梓锡一手撑着脸盯着他艳丽的容颜看,另一手就搭在腿上,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好了,你猜吧。”   陶疏抿了抿唇,然后试探性地说道:“布,不对,剪刀,剪刀。”   “确定?”沈梓锡反问道,语调充满了引诱的感觉。   “确定。”   “错了,是布。”沈梓锡指尖勾着陶疏的腰带将人拉到自己面前,陶疏被他拉的一个重心不稳,下意识地伸手扯住了沈梓锡的衣衫。   “我又看不见,你空口无凭。”他真是脑子有病才答应沈梓锡玩这个对他半点也不友好的游戏。   “你摸一摸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沈梓锡将自己的手掌心向上地伸了出去。   陶疏闲出一只手摸索着,摸到了沈梓锡故意伸出来的手。他的指尖划过沈梓锡的手心,沈梓锡感觉有些痒,痒到了心里。沈梓锡眼神突然深邃了起来,陶疏却没有任何察觉。   “不对,你说答案的时候你可以任意变换的啊,你耍我!”陶疏抬头嘴唇刚好碰到了沈梓锡的锁骨,他听见了沈梓锡浓厚的呼吸。   沈梓锡的手搭在他的腰间:“别乱动。”   陶疏立马不敢动了,全身的汗毛都挺直了。沈梓锡的鼻翼在他颈边嗅了嗅,调整好了情绪后,他拉着陶疏腰带的手一松,陶疏就跌回了原位。   马车里暧昧的气氛还没有完全消失,温度一点一点上升,只让人觉得热。   陶疏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究竟有多惹人疼爱,他的脸上浮起了一层薄红,略微苍白的嘴唇有种破碎的美感,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手撑在坐垫上,像是受惊的兔子,被人吓的狠了,一动也不敢动。   只是不管陶疏有多诱人,沈梓锡都没有太大感觉了。刚刚陶疏身上的味道让沈梓锡清醒地知道这具身体不是陶疏的身体,他不愿意动。   “还玩吗?”沈梓锡问他。   陶疏摇了摇头,他还是睡觉好了。   沈梓锡却不依不挠地翻身将陶疏压在了车墙上,扣住他的手腕:“你怕我?怕我什么?”   怕你,怕你才怪呢。   “我没有怕你,这在马车上,你坐好。”陶疏是真的怕沈梓锡倔脾气一上来又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行。”沈梓锡放开了他。   陶疏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一颗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沈梓锡居然直接把他抱了起来然后让他坐到了他的腿上!   沈梓锡语气愉悦了不少,颇为大度地对陶疏说:“睡吧。”   陶疏:“……”他觉得还是坐垫比较舒服,谢谢。   就这样行了一路,马车专门在城里绕了一圈,买了些晚上吃食要用的东西和桃酥。又因为今日是石榴节的第一天,处处都热闹的很,所以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   在沈梓锡腿上坐了老半天,陶疏坐的腰酸背痛,而且一直有个东西抵着他,一点也不舒服,偏偏陶疏还不敢乱动。   终于到了的时候,陶疏等不及了站了起来。马车一个没停稳,眼见陶疏就要摔了沈梓锡又急忙扶住他:“你急些什么?”   陶疏不好说话,乖乖接受沈梓锡的批评教育。   一路舟车劳顿,在车上也没能好好休息,陶疏早就苦不堪言了,洗漱一番后连晚饭也不想吃就去睡了。   沈梓锡守着他睡着了以后才令小芸在外面守着,自己则去了一趟子虚那里。刚到门口沈梓锡就听见了乌有爆发的笑声,吵得他耳朵疼。   “公子。”一见到沈梓锡,乌有立刻乖乖闭上了嘴。倒是子虚还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杆长烟,嘴里吞云吐雾。   他身上还是作的女子装扮,梳了发髻,一双竖瞳清冷,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子虚将烟杆在手里绕了个圈,嗔怪道:“公子倒是出门游山玩水好不快活,奴家可是累死了。”   沈梓锡:“……正常点。”   “哼。”子虚突然想到了什么似怪笑了几声,“陶公子的身体我已经复原了,真是不错呀,公子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处理完后,明日将那身体浸一浸,后日就可以换魂了。只是我这儿做好了,不知道公子那儿可否让他有了活下去的欲望啊?” 第六十六章 现世·已近   ===============================   沈梓锡眸色黯淡了下去,他现在手里确实有一件事可以用来激发陶疏活下去的信念,只是他不想用这个来威胁陶疏,让陶疏即使复活了也还是和死前一样痛苦。   对于子虚的疑问,沈梓锡没有作答,打开了房间的另外一扇门进去了。   “公子是不是又生气了?”乌有待着沈梓锡走了以后松了口气,挺直的腰板也垮了下去。   “他有什么好气的,这就是事实。”子虚吸了一口烟。   是啊,就算他们这里万事俱备又如何,欠了陶疏那一缕东风照样必败。只是,往往无力改变的事实才是最让人气愤的。   房间里还弥漫着雾气,中间偌大一个池子里一人静静地沉睡着。沈梓锡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声,站到了池子旁看着那熟悉的侧脸忍不住心上涌上一股悲凉。   他缓缓蹲下,目光顺着陶疏的身体一寸一寸地看下去。身体恢复的很好,身上的刀剑伤痕全部被消除了,看起来肌肤和以前一样光滑无比,还有那只新手臂和身体也连接的很不错。   沈梓锡握住他水中冰冷的手,带起一阵涟漪,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吻了吻。你说过的,下一世我要是能够找到你,你就和我在一起。陶疏,说话要算数啊。   沈梓锡又伸手去触碰身体的脸颊,肌肤是僵硬的,即使泡在温水里,也没有一点温度,看着了无生气。不过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等陶疏恢复了,他就带他回妖界。   要是醒过来也还是能够这么乖不要让自己生气就好了,没事,闹腾就闹腾些吧,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的离不开自己,或者说其实从陶疏再次醒来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再也不能离开他了。   想到这儿,沈梓锡眼中终于有了一抹笑意,纡尊降贵伸过身子去吻了吻陶疏冰冷的唇,使坏一般轻轻地咬了一下。   长发扑在了水池上,沈梓锡眯了眯眼,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他倒也没有变态到这个地步,只是每次面对陶疏,总是情难自已,不管是对他的灵魂还是身体。   陶疏,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晚要睡在里面了呢?”子虚如此嘲讽道,然后话头一转,“仙宗的人已经查到这里来了,昨晚偷偷溜了进来。不过放心,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我还以为正道的都是些什么君子呢,也不过如此。”   “妖界也传信回来,有许多领主等着见王一面。”   乌有将信递给沈梓锡,沈梓锡看了一眼随手烧了:“让他们等着,差不多后日就回去了。”   “哦,对了,晚饭一个时辰后再做,等陶疏睡会儿。”   “公子,你当真不后悔吗?一旦成了之后,便是他生你生,他死你死了。”乌有问道。   “不悔。”沈梓锡没有任何犹豫,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回了陶疏房间。   “哼哼哼,那边好。”子虚闷笑道,然后转身踢了乌有一脚,“快去做饭。”   ***   陶疏其实一直没有睡着,他缩在柔软的被窝里,安静地闭着眼。听到了脚步声后,那双混沌的眼睛睁开,眨了眨,无神地盯着来人的方向。   “怎么不睡,你不是困得很吗?”嘴上这样说,沈梓锡却把人从被子里面捞了起来。   “你不在我睡不着。”陶疏实话实说。   沈梓锡一阵语塞,盯着陶疏看了很久,眼里流露出了一丝笑意,意思是没有我就睡不着了是吧?   “饿了吗?”沈梓锡难得有被陶疏哄得那么开心的时候,将人用被子裹了又裹,就怕他一不小心又感冒了。这陶公子可是虚弱得很呢,得时时捧在手心轻拿轻放。   “还好。”陶疏其实不久前才吃了几片桃酥,一路舟车劳顿,脑壳痛得很,说实话现在并没有太大的食欲。   沈梓锡也不劝他,就这样抱着一个暖乎乎的大毛球,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最近这两天他是喜欢上了这种能够把陶疏整个人都抱进怀里的感觉,这样就好像自己拥有了陶疏的一切,他已经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样,这种感受让沈梓锡很是满意。   只是……沈梓锡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扬起多久,就又垂了下去。   后日便是最后的期限了,陶疏会愿意留下来吗?他会愿意的。其实仔细算算,自己手里的筹码还是挺多的,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一定会让陶疏活下来,大不了,违背天命去和地府抢人,他也不一定抢不过。   陶疏倒是不知道沈梓锡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沈梓锡既然来了,他的困意也就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不多时,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沈梓锡低头看着怀里人,他身上是和以前不一样的味道。以前陶疏身上的香味淡雅而又缠卷,和简潮身上的很像却又不同。沈梓锡本是十分讨厌简潮身上的味道的,但是对于陶疏,只有喜欢。   但是现在这具身体因为从小泡在脂粉堆里,那股香味浸在了骨子里,就算已经脱离那种环境五天了,也还是不怎么能够消散。这种味道以前陶疏执行任务时身上也染过。   “陶疏,你究竟为什么那么喜欢简潮,那个伪君子有什么好的?”夜色之中,沈梓锡语调落寞。   呼吸吐在陶疏的耳边,陶疏觉得不舒服,蹭了蹭,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在陶疏此刻的梦里,他执伞站在封家给他的院子里,此时已经是半夜了,这一年雪下的很大,陶疏白净的脸躲在毛茸茸里,脸上被冻得通红。   “公子,今夜少爷是不会来的。”丫环还以为他在等封柳,劝道。   他哪里是在等封柳,明明是在等……陶疏也说不清楚。他很纠结,他心里有一个疑问,只有沈梓锡才能告诉他答案,但是他又很害怕,害怕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到封家已经两年了,沈梓锡时不时会来找他,给他带些桃酥和小玩意,还和他约定过年的时候一定会来看他的。   最近封柳娶了沅家的大公子,简潮会如何陶疏也不想再去想了。只不过,几天前简潮来找过陶疏一次,那一次简潮恪守礼仪,只和陶疏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   而封柳在娶了沅公子后,来他这里的次数反而越来越多了,最后甚至变成了每夜都来。倒也不会做些什么,就纯粹的聊聊天、下下棋然后各自闷着自己的被子睡觉。   也不知道如果沈梓锡知道了封柳来找他的次数增加了会不会被气死。陶疏一想到沈梓锡那副生气的样子就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算了,还是不来为好,好歹让他留点念想。   【作者有话说:这几日傻作者生病了,脑子不太好使,可能剧情上会有瑕疵,请各位读者老爷多多包涵。如果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大家可以留言,傻作者之后修改。   大家也要注意保重身体哦!】 第六十七章 现世·争执   ===============================   陶疏正要收伞就晃到了树下躲着的那个黑影,握着伞的手一紧,骨节清晰可见。陶疏垂了垂眼:“我去睡了,你也去休息吧。”说完就进了屋内。   进去后陶疏把窗子打开了,做完后他就觉得怪怪的,他和沈梓锡这种关系倒是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没等上几秒,烛火摇曳了一下,随后就是窗子被关上的声音:“晚上风那么大的,还把窗打开。”   陶疏被气笑了:“这不是……”他才刚刚转身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沈梓锡压在了桌子上,幸亏他撑出了两只手抵着,否者腰估计都要撇断了。   两个人挨得很近,他可以感受的到沈梓锡身上的寒意,心跳漏了一拍。四目相对,陶疏先有些不知所措的垂下了眼眸盯着别处:“你让开。”   “不让。”沈梓锡变本加厉将人一把捞进了怀里:“你瘦了,抱着不太舒服。”   “……”那你放手。   沈梓锡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虽然淋了雪并且在来之前沈梓锡也打理过了,但是那种肃杀的感觉和血腥味还是被陶疏发觉了:“你手受伤了吗?”   “没有,放心吧。”沈梓锡松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个扳指,由青色的玉石雕琢而成,触感细腻。   沈梓锡装作随意地将盒子递给陶疏:“今年的礼物。”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陶疏接过,沈梓锡有些烦躁,那双眼瞳又恢复成了清冷的样子:“你不喜欢?”   陶疏垂下眸子,抿了抿唇不去看他:“沈梓锡,当初子叶村背后的真相,你知道多少。”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谧,陶疏感受到了沈梓锡手上力度的加重。他没有催沈梓锡,等着他亲口告诉自己。   沈梓锡张了张口,第一次觉得说出一句话来是那么困难。陶疏为什么这么问他,他知道了什么。   “你走吧。”陶疏松开他的手。   “陶疏,我知道你是天阴体,知道子叶村是被仙宗圈养起来的狩隐。”   “还有吗?”   还有……你是我救回来的,你被简潮欺骗没有灵根的事我也知道,子叶村村民被仙宗拿来作为礼物送给各个世家这件阴暗的事我还是知道。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陶疏捂住自己的胸口:“沈梓锡,看着我一个人为了调查子叶村的真相一步步堕落成这个样子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心脏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通过了,陶疏感觉自己好像不能呼吸,这一次的感觉比简潮的那一次更加强烈。   虽然沈梓锡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必要,但是陶疏就是有种被欺骗被玩弄的愤怒。他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的平静,让自己的脑子不失去思考的能力,但是这一切都无法阻挡从心口上升的那种麻木和无助。   他那么相信沈梓锡,沈梓锡为什么要瞒着他,他以为沈梓锡会是那个把他救赎的人。   沈梓锡不知道该怎么和陶疏解释:“陶疏,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你就好好的在这儿待着,再过个几个月,等着我来接你离开这里。”   “以后,以后!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跟我说以后!”陶疏抹去脸上的眼泪,他意识到了自己言行过激,但他控制不住。沈梓锡是不同的啊,在他心里是不同的……所以,沈梓锡接近他也是为了天阴体吗?他的那些好和简潮一样,都带有目的吗?   “那你还要我怎么说!我如果现在就告诉你了,你还会答应和我一起会妖界吗?”   陶疏摇着头后退:“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和你走。”眼泪像珍珠一样滑过他的脸庞。   而这一句话显然刺激到了沈梓锡:“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简潮,如果他告诉了你背着你做的事,你是不是还是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选他!我不服气,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你的喜欢,就因为当年你觉得是他救了你吗?”   “为什么我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觉得和简潮有关系!”   “难道不是吗?”沈梓锡的眼睛变换为竖瞳,体内凶煞的气息被调动,让他迫切地想展开杀戮缓解这一刻心底的折磨。但是因为陶疏,他生生忍住了。   陶疏感受到了沈梓锡身上气息的变化,身体自然而然地开始发抖。他茫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沈梓锡,因为愤怒和难受,他的胸口大幅度地起伏,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抱歉。”迎着陶疏的目光,沈梓锡伸手想要摸摸陶疏的脸,“我声音大了,吓着你了吧?”   今晚本来不应该来找陶疏的,妖族那边还在为了争夺地位厮杀。妖族之王的位置他一定要得到,这样日后带陶疏去妖界他才有把握保护陶疏。   只是陶疏避开了他的触碰,这一动作刺痛了沈梓锡。任何人都可以讨厌和害怕他,但是陶疏不可以。沈梓锡心里疼的很,这种疼痛比起当初知道陶疏喜欢的是简潮时还要来的凶猛:“我明日再来寻你。”   直到沈梓锡走了,陶疏才滑落到了地上坐着。刚刚的争吵耗费了他的所有力气,陶疏疲倦不堪。桌上还摆放着沈梓锡送他的新年礼物,而陶疏将自己缩成了一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才能稍微汲取到一些温度。   睡梦中的陶疏不由开始发抖,沈梓锡一直抱着他,注意到这一点后问他:“陶疏,你冷吗?”   这个声音让陶疏一下子睁开了眼,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心脏不由得收缩刺痛着。后面呢,后面又发生了什么?沈梓锡第二日来找他了吗?   “沈梓锡,沈梓锡!”陶疏伸手,沈梓锡抓住他。冰凉的温度冻得陶疏一哆嗦,陶疏好歹冷静了一些,意识到自己喊了一个不得了的名字后乖乖闭上了嘴。   陶疏刚刚叫的是沈梓锡,他在叫我?意识到这一点让沈梓锡有些惊讶,连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你刚刚是做了什么梦?叫沈梓锡叫的那么大声。”   “……”他听出了沈梓锡话里的高兴,所以要把自己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的这件事告诉他吗?沈梓锡会生气的吧,这个小气鬼。 第六十八章 现世·茶楼   ===============================   陶疏冷静下来,还是没有选择把梦里争吵的事情告诉他,毕竟他现在前因后果还没有理清楚。只是,沈梓锡究竟还知道多少子叶村的事情,子叶村被灭的真相又是什么,他最后为什么又自刎了?   “梦到了和沈梓锡一些以前的事情。”   “只梦到了他吗?”   “要不然还有谁?”陶疏反问道。   沈梓锡心满意足:“什么事情?”   “……我饿了。”陶疏道。   “厨房炖了汤,我让他们给你盛一碗。”陶疏还在诧异沈梓锡这一次居然没有刨根问底,就听沈梓锡下一句就是,“所以你梦到了和他的什么事情。”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陶疏岔开话题。   可是陶疏越这样,沈梓锡就越想知道,他抱着陶疏,不让他有多余的动作:“快告诉我。”   “梦到他是个傻子。”   沈梓锡:“……”   陶疏因为眼睛看不见的原因,只能小心攀着沈梓锡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我也是个傻子。”   沈梓锡微微睁大了眼,就这样一句普通的话竟让他心跳的韵律变得有些不正常,热气直往脸上升:“估计还有一小会儿就天亮了,待会儿带你去月老祠逛逛。今日是石榴节的第二天,想必也挺热闹的。”   “好。”   其实说实话,陶疏是真的不太喜欢这样喧闹的场面的,但是最后还是跟沈梓锡来了。沈梓锡一直牵着他的手慢慢地走着,小芸就在他们身后随时等着伺候。   其实和陶疏差不多,沈梓锡也不怎么喜欢这么多人的地方,但是今日是七日的最后一天了,他想要让陶疏坚定留下来的决心。   月老祠中间有一颗古树,较低的枝丫上绑满了红色的姻缘结。这是这里石榴节的传统,相爱之人求得一个姻缘结,在这一天将它绑在古树上,寓意吉祥长久。   沈梓锡心念一动,决定入乡随俗,在月老祠旁一个老大爷的摊位上买了个号称特别灵验的姻缘结。看着古树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沈梓锡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那个老人家十分会察言观色,见状喊道:“公子,要算个姻缘吗?”   “不算。”沈梓锡想都没想就回复了。他当初就是修仙的,自己也可以算,而且还比这种摊位上的更准确,为什么要浪费钱去算这种东西。而且沈梓锡本身就不太相信命中注定啊之类的,否则他也不会硬生生要违背天道把陶疏从地府拉回来。   沈梓锡垂眸去看陶疏,风吹起他的额发,显得十分动人。沈梓锡吻了吻他的额头,在陶疏眼睛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陶疏眼中只有他的感觉,沈梓锡觉得十分满意。   “小芸,把夫人带下去休息,我把这个姻缘结挂了就来找你们。”   陶疏才刚转身欲走,就感到自己手腕出细线传来的拉扯感,不用说他都知道是沈梓锡在搞鬼。不过也好,有了这个,待会儿沈梓锡找他们会容易许多。   小芸把陶疏带到了月老祠不远处的一个茶楼,今日人多,茶楼也是爆满。按理说,这样的话应该是没有空位了。但是他俩刚进去,小二就上来道:“两位客官楼上请,楼上还有间雅间。”   小芸觉得奇怪:“我看这外面还有人在站着喝茶呢,怎么还有空位置?”   “客官不知,这楼上的雅间价格要贵上许多。今日石榴节,大多数客官只是路上累着了来喝口茶歇歇,没有点雅间的必要。”   “那我们就有必要了?”陶疏觉得好笑,这是把他们当冤大头了是吧?   小二傻笑着想敷衍过去,小芸道:“夫人,要不就雅间吧?雅间清净,待会儿老爷来了也可以一起歇会儿。”   “行。”   小二顿时眉开眼笑:“二位客官要些什么?”   “夫人要点什么?”   “一壶好茶足矣。”   “那就一壶茶吧。”   谁知那小二听到后并不急着走:“客人需要桃酥吗,咱这儿的小桃酥配着茶可是一绝啊!”   “不必了。”就算他再喜欢吃桃酥,又哪有天天吃的道理。再美味的珍馐,天天吃也会腻的。   “行嘞,客官稍等。今日楼里排了戏,讲的是一位公子怀有目的嫁入一户商贾人家,最后被丈夫真情所打动,从而放弃了自己的任务和丈夫过上逍遥日子的故事,客官请慢慢欣赏。”   陶疏皱了皱眉,这位小二的话未免太多了一些。   正好此时楼下台上唱着:“双十年华正与相公配对,不要财物只求桃酥。”   陶疏心里一动:“小二,这戏谁写的?”   “咱们东家亲笔写的,指明儿了今日排这个。客官还有其他吩咐吗?”   小芸提高了警惕:“没有了,下去吧。”   待小二走后小芸迅速合上门:“夫人,这家店好古怪。”   陶疏只是笑了笑,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间茶楼应该是他的老熟人开的。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响了雅间的门。陶疏一猜就知道肯定不是沈梓锡,因为沈梓锡是不会敲门的。   果不其然,门开后陶疏听见了小芸充满防备的声音:“你是谁?”   “鄙人是此处茶楼的老板,听小二说这里的公子对这出戏十分感兴趣,心中不甚欢喜。毕竟这出戏自排演以来,很少有能够欣赏它的。”   “那你找错人了,我们夫人不喜欢的。”小芸说着就要关门。   但是那人似乎不死心,温和的语气带了丝疑问:“夫人?”   随即了然:“在下只是觉得知音难寻,定会保全礼数,还请这位姑娘通融一番。”   “你这人烦不烦?”小芸也有些生气了。   陶疏倒是没有想到林山海也有被嫌弃的一天,毕竟这么个温柔病弱的公子谁见了不是疼惜非常,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他说,小芸这个没有开窍的丫头。   “小芸,你让他进来吧。”   “可是夫人,老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小芸嘟囔着嘴这样说着,不情不愿地还是把门给让开了。   林山海对着小芸微微点头:“多谢。”然后对着陶疏一拱手。   “公子请坐。”陶疏因为看不见只能保持微笑。   林山海绝对相信自己的感觉:“在下林怀疏,“怀念”的“怀”,“疏离”的“疏”,能否有幸得知公子名讳?”   “不太方便。”陶疏淡笑道。   林山海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沮丧之意:“那公子可还记得我?我乃上次在茶楼与公子交谈之人,亦或者是更久之前……”   “我和林公子应该只见过那一次吧,应是林公子认错了人。”   “是啊。”林山海看着陶疏一手撑着头的模样,不自觉流露出笑意。他果然按照礼数坐在了离陶疏最远的地方,小芸站在陶疏身边盯着林山海。 第六十九章 现世·桥段   ===============================   “这出戏其实是我为一位心上人所作的,本以为今生和他再无相见之日了,不过上天垂怜,见到他虽已物是人非,但是他还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一番深情,理应交由值得的人。”   “他值得,我只要看着他安好便够了。我这一副残躯,也不知还能够在这世上停留几日。”   “林公子必是福大之人。”   “那便多谢公子吉言。公子家住何处?在下改日定当上门拜访。”林山海其实心里已经描绘出了一个大致的范围,那天在酒楼沈梓锡也出现了,一切不会那么巧合的。   “拜访倒不必了,我过几日就会搬离此处。我家那位小气,所以就此一别吧。”   林山海知道这样对他们都好,他和他的家族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被灭门的悲剧,便就不应该再和他、沈梓锡、简潮等人牵扯任何关系。只是林山海有时会想,当初那么好的机会,如果他的身子不羸弱,如果他身上没有背负整个家族的人命,如果他能够再坚定一点带他走,像沈梓锡那样无所顾忌地为他付出,那他们应该会成为人人羡艳的一对。他可以让他慢慢地对自己敞开心扉,接受自己,过上神仙眷侣一样的日子。   但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离开时沈梓锡的那个眼神林山海一辈子都不会忘,那像是野兽在嘲讽他对自己掌中猎物的觊觎,简直是不自量力。不过林山海不后悔,即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哪怕是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陶疏站起来,意欲再明显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连茶也还没有上,小芸怕陶疏摔着,扶着他。   林山海无奈一笑:“那最后在下还是想再问一次,公子能否告诉我你的名讳?”林山海私底下打探过,但是无奈他这里离仙宗实在是太远了,消息闭塞无法得知。并且他曾经也求助过封柳,但是封柳明确指明了就算是为了林家也不要再调查下去,因此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林山海叹了口气,更多的是对这命运的妥协:“公子保重,愿你一生福顺。”   “林公子也是。”陶疏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这么一句。他和林山海重逢完全在意料之外,也算是是一种缘分吧,不过之后还是不要遇见的好,任何人和他待在一块儿貌似都没有什么好事。   不过通过和林山海交谈的这几句来看,陶疏倒是没有再听到林山海咳嗽了,说话的气力也强了不少,身体应该养好一些了吧。可惜他现在不是天阴体,否则倒还是可以再放点血给他,就当做是临别礼物。   小二把茶端上来的时候发现只剩下林山海一个人了,顿时有些无措。林山海道:“这茶留着给我喝吧,别浪费了。”   却听外面突然响起小姑娘的叫喊:“夫人!”   这声音林山海才听过,印象深刻。外面人声本就嘈杂,但是这姑娘的声音尤为尖锐。   林山海没有任何犹豫望向窗子外面,可是现在是石榴节的游行,人太多了,只看见了那个小丫头红艳艳的衣裳,却没有见到她口中的夫人。   “快安排人去找这个雅间刚刚点茶的那位公子!”林山海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人长得好看,寻找起来应该不是特别麻烦。   “东家,其实小的有一话不知该不该讲,就是那位公子吧,好像是哪个春楼里的花魁,当初也是红极一时、艳名远播,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哪位大爷赎去了。”   花魁?他的那副新身体是花魁的。   “马上,马上派人去找!”   这石榴节陶疏可能不清楚,但林山海是知道的,这里的女子都普遍排斥那些青楼楚馆的人,并且每年专门为了石榴节而来的外地人非常多。按照现在这个情况,他怕陶疏会被人认出来受委屈。   ***   陶疏和小芸走散了,他眼睛又看不见,只好顺着墙摩挲着慢慢走,试图先找个人流不那么湍急的地方。   “这不是那哪里的花魁吗,我以前还见过呢,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看这衣服打扮,是榜上谁了吧。”   “啧啧啧,不知道谁真的会给一个楼里的瞎子赎身。”   ……   陶疏不知道自己此时走到哪儿了,但是他听到周围嘲笑议论他的声音越来越多。陶疏全身都紧绷了起来,他皱着眉将自己全身靠在墙上,他无法判断此时有几个人在。   突然,陶疏感到自己的脸被碰了一下,他厌恶地拍开了那人的手。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烈,当初……啊!你谁啊你,你干什么?”男人爆发出一声惨叫。   陶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陶疏怔在了原地。   “他已经走了,你没事吧?”   温柔而疏离的语调,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但这是陶疏一辈子都无法拜托的噩梦。他记起了自己被囚禁时的绝望,记起来那个人平淡冷漠却和恶魔一般的语调,记起了自己的愚蠢。   心跳像是停止了跳动一样,陶疏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他的额头出了一层虚汗。此时陶疏全身都表现出对他的防备和抵抗,敏感地可怕。以致于那个人虽然只是想要伸手扶一扶他,却让陶疏脑里的最后一根弦彻底绷断了。   就算看不见,陶疏还是分辨地出,这绝对不是沈梓锡装出来骗他的,这就是本人,是简潮!他来了,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隐藏于心里最深处的恐惧被激发,陶疏抱住头尖叫:“你不要碰我!”   恶心,反感,怨恨……陶疏感觉胃子里很不舒服,他从没有想到自己在见到简潮时的反应会这么剧烈。   按照现有的记忆来看似乎有些反映过头了,所以在被他遗忘的那些记忆中简潮还对他做了什么,才会让他产生这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简潮看着他满脸的眼泪,手一顿,及时收回了:“好。你是哪家的公子,服侍你的人呢?”   真是烂大街的桥段,偏偏被自己遇到了。陶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怕自己待得越久破绽越大,他绝对不要简潮认出自己来:“我没事,我自己可以离开。” 第七十章 现世·嫌隙   =============================   陶疏克制自己颤抖的身体,尽量不要显得太奇怪。简潮为什么会来这样,他来做什么,他认出我了吗,我该怎么办……多种念头重复着在脑海里盘旋,陶疏腿软滑到了地上将自己缩成一团。   应该不会认出来的,他在简潮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且他换了样貌,声音也不同了,不会认出来的……再说简潮不是已经和沅公子订婚了吗,不会再注意自己的。   陶疏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稍微平静了一些,才肯和简潮说话:“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陶疏攀着墙面站起来,没有将脸正对着简潮。   他必须要离开这里,马上离开,不管走到哪儿,只要远离简潮就好。   “你眼睛不便,不如我送你回去。”简潮一派清风明月之样,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个人给他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他,否则也不会出手相助。他从来不是什么侠义之人。   子叶村附近的村镇动乱,简潮废了好大功夫才震慑住那群人不敢再反抗逃跑。能做出这种事的,无疑是沈梓锡。加上之前沈梓锡带走陶疏的身体后故意将他们往反方向引,让他走了许多弯路,这已经是第二件事了。当初,他就应该再狠一些,趁早杀了沈梓锡。   简潮眯了眯眼:“你不必担心,我是仙宗之人。”   “不用!我随便找个地方坐坐,我家里人会寻过来的。”   陶疏知道简潮的喜恶,故意道:“我只是青楼楚馆被赎出的人罢了,公子不必在我身上耗费太多心思。”   果然,简潮的态度瞬间冷淡了下来,但是他心里总觉得如果这次他不查个彻底,一定会失去什么:“如此的话,旁边有个凉亭,我带你过去。”   陶疏皱了皱眉,整个人贴在墙上。依他的了解,简潮不会做对自己没有任何利益的事情,所以这是……   “我就在这里就好,我就站着。”陶疏心乱如麻。   简潮眼神一点一点冷了:“那公子保重。”   陶疏没有再理他,这样其实是不礼貌的,况且简潮算这次是帮了他。但就他和简潮的关系而言,也没有礼貌的必要。听到脚步声的脚步声,陶疏再也支撑不住,又跌到了地面上。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眼眶中包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陶疏急忙抹去。   “果然,我们认识。”   突兀的声音响起,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陶疏吓得立马就要撑起来,但是腿软的可怕,导致他没有任何力气。   “不认识!”   “你怕我?你到底是谁?”简潮就要抓陶疏。   “你干什么?”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抱住陶疏,“夫人,你怎么样?”   “他是你夫人?”   “老子拿钱赎的人,怎么,青天白日抢人啊!”男子嗓门特别大,震得陶疏脑瓜子疼。粗犷的男人瞪着简潮,竟然打横抱起陶疏在简潮眼皮子底下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   走了小半段时间,直到彻底远离简潮了,男人才道:“公子你莫介意,是我家主人要我这么做的。”   陶疏现在压根没有心思想这些,脑力里乱的很,下意识随口道:“多谢。”   林山海和浑身冒着低气压的沈梓锡并肩站在一起:“他来了。”简简单单一句,让沈梓锡身上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看见陶疏,沈梓锡掩藏住浑身的戾气,上前自己搂住陶疏,充满杀意的眼神让那个壮汉不敢动弹。   “沈梓锡,你若是顾不上照顾他,那么我来。”几年变化,林山海也有了一些底气。   “你?”沈梓锡冷笑,“你凭什么?”   说完沈梓锡直接打横抱起陶疏回了马车,小芸和乌有早有准备,驾着马车直奔回府。   马车里阴冷的可怕,陶疏缩了缩脖子,眼睛红了一圈。他们两个谁也不说话,马车难得如此安静。马车一到目的地,沈梓锡没有等陶疏就下了车,脸色阴沉无比。但是他全程都在陶疏旁边,示意小芸把陶疏扶回房间,自己也跟了上去。   “你和简潮……”沈梓锡话一下噎住了,因为他看见陶疏哭了,满脸的泪,陶疏却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小芸在一边心疼地给他擦泪。   沈梓锡心中一疼,伸出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但是简潮真的出现了,沈梓锡就开始害怕,害怕陶疏还是会选择简潮。其实陶疏的选择也一直是简潮,根本没有给他留过机会。而他放在心尖上的陶疏给他的承诺,也许也不过是陶疏用来安抚他的一个东西,转眼就忘了。   可是沈梓锡不甘,他嫉妒地发狂,为什么简潮那么伤他,他还会和简潮那个伪君子纠缠在一起?为什么他做再多在陶疏心里也比不上简潮分毫?当初也是因为这种事和陶疏吵过架,沈梓锡不想再吵第二次了。   沈梓锡在陶疏面前是自卑的,阴暗地可怜。所以一旦他一直往自己猜测的方向去想,他就会觉得越来越有理,而今日简潮和陶疏的相遇看起来也就巧合的不正常了。   两人一直冷战到了晚饭,餐桌上格外死气沉沉。   “明日就把身体换回来,然后我们离开这里。”沈梓锡放下筷子道。   “今日我和简潮……”陶疏知道沈梓锡在意这件事,他想解释给他听,不想因为这个而让沈梓锡误会什么。   沈梓锡却明显不想听陶疏解释,没有理他,但手上还是很实诚地开始给陶疏夹菜。   可陶疏知道这件事会一直梗在沈梓锡心里,他不知道沈梓锡会怎么乱想,他不想和沈梓锡有任何嫌隙:“我和简潮……”   “简潮,简潮,重活一次你还挂念着他是吧?”沈梓锡踢了一脚凳子,凳子撞击在旁边的柱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小芸吓得捂住了嘴。   沈梓锡浑身杀意沸腾:“人家根本不稀罕你,你上赶着干什么,啊?你贱不贱啊,陶疏,你眼瞎了是吧?”   “……”   “你为什么不能听我把话说完?”陶疏也是有脾气的。   陶疏抹掉脸上的眼泪,怄气道:“那你呢,沈梓锡,好玩吗,老爷夫人的游戏好玩吗?”   陶疏睁着眼睛盯着沈梓锡的方向,豆大的眼泪顺着他精致的脸颊流下:“你不是那天问我梦到了什么吗?我梦到了你骗我,子叶村的真相。除了这个,你应该还骗了我其他很多事吧,对吗?不过是仗着我失忆了,现在离不开你罢了。”   明明,不想说这些的。明明,已经心动了,却将两个人都推的更远了。   最后沈梓锡嘴唇颤了颤,没有说出半句话,摔门而去。陶疏一扔筷子,捂住头,小芸这才敢过来。沈梓锡当时身上的威压太强,妖族天生对强者是有畏惧的。   “夫人,你别难过,老爷说的气话呢,老爷只是害怕你会离开他而已。”   陶疏知道是自己话说过了,所以才更加厌恶自己。沈梓锡对他那么好,而他呢,他对沈梓锡做了些什么? 第七十一章 现世·共情   ===============================   半夜躺在床上,身边的位置空空荡荡的,陶疏可以听见外面很大的风声,甚至觉得在这间屋子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在暗处盯着他。陶疏觉得害怕,同时又觉得心烦意乱,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沈梓锡离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自己的话伤着他了,他应该真的不会再管自己了。之前本来以为七日后会是一个解脱,但是现在陶疏一想到明日后自己就会回到地府,会带着遗憾和沈梓锡阴阳相隔,心脏就疼的厉害,让他不得不靠弓着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来缓解。   他不服气,就算明日后真的要离开了,该和沈梓锡说的也要说清楚。   最后痛的满头大汗,陶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陶疏又做梦了,不过这次梦里的主角并不是他,而是沈梓锡。   他看到了清冷月色下脸上半边是黑咒的少年蹲在废墟中的孩童身前,给了他一块桃酥。看见了他几近讨好般地给那人买桃酥,小心翼翼地他给送药,让那人夸他,幼稚地可怜。   他事事都极力展现出寻常,怕自己的这一点小心思被察觉。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愿,那人没有发现他的心意,可是这样,他好像又并不满意了,一点都不开心。   酸涩。苦闷、怨愤……各种各样的情绪传达给了陶疏,让他难过地无法忍受。在这一刻,他与沈梓锡产生了微妙的共鸣,尽管不知道原因。   仙宗的那些年,沈梓锡把那人保护的很好,而自己却伤痕累累。他常常因为简潮的咒印而整夜整夜痛地睡不着,也常常受到简潮的折磨。   在梦里,陶疏又回到了第一次出任务时的情景,沈梓锡恍若天神一般降落,把那人带出了那个地狱。往后沈梓锡承担了那人本要承担的痛苦,他的任务更加危险,往往九死一生。   沈梓锡不是良善的人,也许还非常小心眼,但他把为数不多的信任、真诚全部给了那个人。他把那个人当成了自己人在守护,但是那个人呢?陶疏反问道,那个人总是伤他,一次一次地拒绝他。   陶疏看到有天夜里沈梓锡给那人准备了一片萤火虫,他欣喜而紧张地想带他去看,结果却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他人窃取了。站在沈梓锡的视角,陶疏看不清那时那个人的表情,却看见了拥吻的两个人。而沈梓锡就躲在暗处偷偷看他们,最终留下了一个落寞不甘的背影。   他很笨,每次想要对那人表达好意总会弄巧成拙,他也就这么拙劣的将自己的心血淋淋地捧给了那个人,但那个人没有要。对于那个人来说,仙人是他的救赎和光明,而对沈梓锡来说,那人又何尝不是呢,让他无法割舍放弃。   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莽撞的可以。   陶疏躺在床上哽咽出声,这颗心现在这不是他在痛,是沈梓锡在痛。可是陶疏也有感情的,他心疼沈梓锡。陶疏使劲揪住心口的衣服,努力地呼吸着,窒息感像是潮水一样包围了他。   但梦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势必要一次性地将那些他错过了的真相一次性展现完。   后来陶疏看到了那人被囚禁的那段日子,沈梓锡一直都在,他想救他,他也确实那样做了。可是那个人最终辜负了他,也是像今天这样,说了很伤人的话,还用匕首划伤了沈梓锡。   再后来,他回了妖界,试图挣脱简潮的束缚。在妖界每日都是生死搏杀、刀口舔血,但是他出现在那人面前的时候,总是干干净净、毫发无伤的,他想让那个人再依靠他一些。   有一天是过年时节,他受了很重的伤,但仍强撑着去见了他的心上人,满怀期待的告诉他,他会带他离开这里的。   再后来沈梓锡在妖界终于有了一席之地了,可是简潮为了引他出来,以那人为诱饵……   具体的细节陶疏梦里看不清楚了,他的脑里很混乱,一会儿是沈梓锡冷淡嘲讽的口吻,一会儿是沈梓锡在树下等那个人的情景,一会儿是沈梓锡偷偷买了个小东西放在那那人的房间,又怕那个人不喜欢,于是最后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那个人,沈梓锡的心上人,就是陶疏。沈梓锡爱他,那么地小心而又热烈。   最后所有混乱的画面全部定格在了他咬着沈梓锡的下唇给了沈梓锡一个残忍的约定。   如果下一世沈梓锡能够找到他,他就答应他。   然后陶疏自刎了,死在了阴冷的尸山。他死的那一天,周围确实有很多人,他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来了,打着除魔卫道的口号来剿灭他。他们的眼睛是灰暗的,盯着他像是盯着一块生肉。也对,天阴体谁不想要。而简潮就站在一边,冷淡至极。   那个时候,陶疏都不知道有没有下一世。这个誓言,明显就是骗沈梓锡的。   再接着是沈梓锡出现在深山,天下着雪,他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翻找……   陶疏从梦里惊醒了,蜷缩着身体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整个房间回荡着他的哭声。   所以的一切,是沈梓锡开的头,是沈梓锡一直陪着他。在他自以为对简潮绝望时,以为是他和简潮两个人的事的时候,有个人比他更绝望,更期待得到回应。   正因为沈梓锡从来因为样貌和身份的原因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关怀,才显得他的感情是那样的压抑和令人动容。   一夜未眠,陶疏睁眼到了天亮。他哭累了,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果然是眼瞎,不仅眼瞎,心也是瞎的,差一点就错过了。   人都是喜欢好看的东西的,他第一眼见到那样风姿卓绝的简潮,便把所有的好都堆给了他。其实算算,他对简潮那种不清不白的感情,现在想起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喜欢。   他死的时候那么干脆,那么无牵无挂,那沈梓锡呢,沈梓锡那时该多痛苦啊。他一度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可是有一个人一直在拉着他往前走,一直在等他……   陶疏觉得自己躺了很久,但是还是没有听到小芸来叫他。正在他想着自己起来走动走动的时候,门被打开了,陶疏下意识闭上了眼。   进来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陶疏就是知道他在盯着他。他的心脏跳得飞快,那股窒息感又包围了他。   冰凉的手指点在他的眼角,冰冷的触感在他滚烫的皮肤上蔓延。陶疏睁开了眼,那个人就像是知道他没睡一样,半点也不惊讶。   陶疏能感觉到他身上寒风冷冽的气息,在梦里只是心痛,真正再面对沈梓锡的时候,陶疏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沈梓锡就怕他哭,收回手想要往后退:“我……不应该对你发火。”   “沈梓锡!”陶疏勾着他的脖子,鼻子撞在他僵硬的胸口,疼的他眼泪水更多了,尤为可怜。   陶疏的这种态度明显吓着了沈梓锡:“你惊炸炸的干什么?”说话都吐不清楚。   每次都是,只知道认错。   如今氛围正好,此时不把人给哄好了更待何时。于是陶疏委屈道:“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第七十二章 现世·表白   ===============================   沈梓锡指尖动了动,低声道:“没有的事。”他费尽精力就回来的人,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他昨晚出去,就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让陶疏心里不舒服。   “沈梓锡,你听我跟你说。”陶疏想了一晚上,他俩吵架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件事,“我和简潮真的只是偶然碰到的,我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纠缠。”   沈梓锡不说话,陶疏以为他还在生气,松开手看着他。陶疏泪眼婆娑,一半是鼻子撞痛疼出来的,一半是本来就有的眼泪。   “你说话。”   “你为什么要和我解释这个?”沈梓锡问他,语气明显不太好。   为什么,不为什么,他不想和沈梓锡产生这种误会。   陶疏吻在他的下巴上:“我说过下一世你找到我,我们就在一起。”   沈梓锡全身的皮肤都是冷的,陶疏柔软温热的嘴唇碰着他冰冷的皮肤。   沈梓锡紧紧抱住他的腰,仅此而已,没有其余的动作。他们一起躺在床上,陶疏看不见沈梓锡通红的耳朵,而沈梓锡则是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为什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陶疏以为沈梓锡好好歹也会有所表示的,可是现在就这……   “你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想来也是,他陶疏本来也不是什么香饽饽,也不能指望沈梓锡这样一个骄傲又坏脾气的人对他如何。只是,就算这样告诉自己,陶疏也还是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如果他以前……想什么如果,他就要现在。大不了,他也可以像沈梓锡对自己那样对沈梓锡很好。   梦里那么多的记忆,一件一件地,让陶疏在明白了沈梓锡暗地里为他做的事的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欢沈梓锡,不止现在,不止过去,他愿意用一生弥补自己欠他的一切。   结果沈梓锡听到这话后抱住他的动作一紧,像是要把他捏碎在自己的身体里,声音凶狠了起来:“你又后悔了?”   陶疏被这人反咬一口的作风逗笑了:“明明是我看你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好像和我在一起很委屈你似的。”   沈梓锡低头看着陶疏,这个人从来没有离他离得这么近的时候,他可以触碰他的脸,压着他的手,可以任意为之:“陶疏……”沈梓锡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但是最后狠不下心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美梦撕碎。   陶疏抱住沈梓锡,给他自己能给的所有安全感:“沈梓锡,你很好的。我不管你在别人眼里如何,你在我这里是最好的。所以以后,你为我做了什么,你要跟我说,我喜欢听,那样我才知道我是被你需要的。”   “还有就是,我不喜欢简潮了,很早以前就不喜欢了。”   将人踏实地抱在怀里,沈梓锡声音有些哽咽:“现在还早,睡吧,醒了我们就把身体换回来。”   “好。”陶疏回答的十分干脆,将头安心地枕在沈梓锡的怀里。   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发现死亡真的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陶疏开始害怕,开始畏惧死亡,开始担心接下来换躯体会不会成功。而成功了之后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简潮和沈梓锡一定会碰面的吧,于是陶疏又开始担心沈梓锡对上简潮有几成把握,会不会受伤。   但是他最担心的却是逆天改命这样违背天地运行法则的事情如果真的做了,沈梓锡会如何,他会不会受到惩罚。还有地府那边,他这只幽魂突然消失了那边一定会派人来搜查的吧。等待他和沈梓锡的苦难还有很多,陶疏不怕,他相信沈梓锡也不会退缩。   “在想什么?”   “没什么。”陶疏吸了吸鼻子,抱着沈梓锡的手用力了几分,将自己的身体和他贴在一起。   “不要怕。”仿佛知道陶疏在担心什么一样,“只要你想要活着的欲望强烈,就不会失败。陶疏,活着很好。”   很好,前提是,你在我身边。   “其他的你都别管,我可以给你摆平,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可以了。”沈梓锡似乎又恢复了几分那种目中无人的自信。   “你要怎么给我回魂?”陶疏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困恼。   “不是你该管的,乖,睡觉。”   “我不是小孩子,别哄我。”   “谁哄你了,我累了一夜了好吗,早就困死了。”沈梓锡抱着他的宝贝嘴角带着笑闭上了眼,他想今天真是很好的一天。   不过刚刚才那么激情地表白了,陶疏现在意识非常清醒,一点困意也没有。不过也不知道沈梓锡昨天一整夜去做了什么,累成这样。陶疏也不好意思去闹他,只好乖乖给他当抱枕。   以后他们还会一起度过很多个这样平淡的早晨,度过四季变换。一想到这,陶疏就忍不住开始幻想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   听说沈梓锡要带他回妖界,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   每次买桃酥都要花钱,以前子叶村陶疏家的桃酥都是家里自己做的,他也可以研究配料做给沈梓锡吃,看梦里沈梓锡随身带着桃酥,他自己应该也挺喜欢吃的吧。   一想到子叶村,陶疏的心情又落寞了下来,他强迫自己先别去想这件事,想点其他的。   沈梓锡是妖吧,他的原型又是什么啊,自己好像从来也没有见过,也没有听他说起过。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这个姿势睡着有点不舒服,陶疏想要换个姿势,又怕惊醒沈梓锡,悄悄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动。   陶疏刚要翻身成功了,沈梓锡就又把他拉了回去:“动什么呢你?”   温香软玉在怀,沈梓锡睡得着才怪。他确实很累,他被陶疏气着了,回妖界消了个火。想着确实自己不应该吼他,万一把人气着不肯回魂了怎么办。他措辞都想好了,决定先回来把人哄着,等他回魂了再好好算账,结果回来陶疏就告诉他想和他在一起。   沈梓锡觉得自己在做梦,飘在雾里,一点也不踏实。来得太快了,他连确认都不敢。   “我吵着你了?”苍天有眼,自己没有发出太大动静啊。   “对。”沈梓锡张口就来,“你怎么发现我是沈梓锡的?”   他也知道这样的姿势保持久了陶疏难受,微微分开了一点,沈梓锡向下面缩了缩正好和陶疏面对面。   “是你装的太不走心了,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猜的出来。”   “是吗?”   “既然你醒了,我睡不着,想吃东西。”说着,陶疏语气就埋汰了起来,“都是你气着我晚饭都没吃什么。”   “我不也没吃什么吗?”   “……”这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哦,他忘了,沈梓锡本来思维就和寻常人不同,靠他还不如靠自己呢。   陶疏动了动就要起来,陶疏抱着他,不让他动:“你又要干什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我,我找点吃的,你倒是放开。”   “想吃什么?天天吃桃酥也不好,给你煮碗粥吧。”   “行啊。”反正他对吃的又不是特别挑。   沈梓锡放开他,坐起来:“再炖个鸡汤,炒几个小菜给你补补。吃完了休息会儿,然后我们开始。”   陶疏听地一愣一愣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反正你饿了那就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大清早的要不要吃那么好,“你别乱来啊。”   沈梓锡看他的目光像是看个傻子:“我让小芸去买菜。”   “现在这个时辰有菜给你买的吗?”   最后沈梓锡被他婆婆妈妈的弄得极其不耐烦:“你担心什么,等着吃就是了。”   好家伙,这才过多久就不耐烦了?陶疏扬了扬眉,不理他了。   “对了,沈梓锡,所以最后子叶村的一切在上一世都已经了结了吗?结局是什么样的?”陶疏心里一直为这个问题纠结着,索性最后还是问了出来,“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只是知道最后的结果后才能安心。”   沈梓锡抿了抿唇:“陶疏,这件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也许……并没有结束,剩下的等你回魂了再跟你说吧,你现在着急也没用。”   “嗯。”   “坐起来把手抬高。”沈梓锡自己下了地用被子把陶疏裹好,然后穿好了衣服说道。   沈梓锡的衣服大多都很简洁,一般以暗色为主,方便他行动,也不繁杂,但是用料都是极好的。   “我自己穿就是了。”又不是残疾了,只是眼睛看不见不太方便罢了。   “少说那些,不是饿了吗,那就快点。”   陶疏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实际上沈梓锡也不怎么会服侍他,但是出乎意料的没有不耐烦。搞了很久,沈梓锡终于得尝所愿地把陶疏裹成了一颗球。陶疏觉得自己现在动一下都很困难,圆润的脚趾从被窝里一出来就变得泛红。   脚被一双大手握住,沈梓锡耐心地给他穿上鞋袜。   陶疏被他这一番操作搞得有些无奈:“要不要这么仔细。”   “现在外面冷,你受不住。”   想沈梓锡这么自大的一个人,为谁低过头。陶疏笑了笑。   “你笑什么,走了。”沈梓锡起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陶疏先是扯了扯他的衣服,然后试着去找他的手,结果反被沈梓锡发现了干脆利落地握住他:“手冷?”   “嗯。” 第七十三章 现世·转折   ===============================   还魂的具体细节陶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他全身沐浴在很温暖的光里。但是后来,好像有千百只手在拉扯他一样,捂住他的口鼻,牵制他的四肢。他就像是溺在了水里,不停地向着水面游动。   后来拉扯他的东西越来越多,力道越来越大,他渐渐没了力气,那些苦痛的记忆汇入脑海里。   算了吧,就这样死了好了。陶疏渐渐放弃了挣扎,随着那些透明的手跌向黑暗。   “陶疏,你说过要和我在一起的,你不能骗我!”   “陶疏!”   “陶疏!”   ……   真的是,吵死了,知道了,不会骗你的。   陶疏向着上面伸出手,咬着牙想要浮动挣脱。他也是发了狠地在拼命,不断向上面伸手。   不行啊,沈梓锡,我坚持不住了。   好多人在他耳边笑着,阴森恐怖,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对不起,沈梓锡。   “陶疏。”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出了水里。   突然之间,全身包裹在了暖融融的东西里。是阳光吗?好暖和。陶疏安心陷入了沉睡。   沈梓锡吐出一口血,看着陶疏身体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松了口气。   天上的雷霆隐隐作响,沈梓锡设下的结界虽然阻挡了他们违背天地原则回魂的信息,但不知道还能够瞒天道多久。他不断的咳嗽,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公子!”乌有扶住他。   沈梓锡摆摆手:“陶疏现在已经脱离困境了是吗?”   子虚变换了手中结印的样式:“嗯哼,他现在是没事了,不过这几天要给他输送灵力,否则醒来的时候身体说不行会有什么异样。另外他的心脏是公子你的,要适应估计需要一段时间。”   沈梓锡皱了皱眉:“这里还要多久才能弄完?”   “王。”此时一只鸟在结界外盘旋。沈梓锡正烦着,于是乌有出去了。   “还要一个时辰。”子虚回答道。   “公子!”乌有急急忙忙跑进来,“糟了!清邪传信过来,妖界秦离叛乱了,没想到最后的内奸真的是他!公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喜欢就给他吧。”他昨夜没有理由又回去肃清了一批妖界不听话的妖物,那些妖早就对他恨意重重了,被秦离利用蛊惑造反是迟早的事。   “王,你最好还是去一趟,你得想想陶公子恢复后这修仙界可没有你们容身的地方。”子虚笑道,他脸色白的可怕,双瞳的那只眼闪着不切实的光芒,“而且,王你答应过我的东西,别忘了。”   沈梓锡眯了眯眼,看着躺在法阵中心的陶疏:“如果陶疏出了什么事,我不会饶了你们。”他现在耗尽了太多法力,妖界此行必是危险至极。   “结束了后带陶疏去茶楼找林山海,小芸见过他,知道是谁。”沈梓锡说完后不放心,又施法给这里的结界加固了一层,喷出一大口血。   “王!”一直没作声的小芸想要伸手扶他,被沈梓锡拒绝了。   看着人走了,子虚立即收了术法,乌有着急道:“你干什么,快继续啊!”   “闹什么,快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里。”子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马上就有人追到这里来了。”   沈梓锡的气息一离开,那雷霆更加没有了忧患,像是贴着人的脑门在响。   “来不及了。”子虚露出一口尖牙,下半身变为了蛇形,“好久没有打过架了。”   ***   陶疏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模糊的一片,然后慢慢聚焦。适应了那么久的黑暗,突然看得见了陶疏还有些不习惯。但是心中的喜悦像是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地漾开了,陶疏忍不住扬起嘴角,这是成功了?   他直起身子,捂住还有些发昏的脑袋,开始观察四周。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摆设装饰都给陶疏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心慌。所以,这里是哪里,沈梓锡呢?   陶疏光着脚下了床,刺骨的冰寒从脚底冲向全身。但是这里既没有挂衣服,也没有摆放鞋子,他别无选择。   陶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两只手,突然伸手扒了自己的里衣,去摸肩膀,然后看着自己光滑的小腹,又摸了摸脖子。他记得自己的尸体被捅了好多个大窟窿,还有数不清的伤痕,但是现在这些痕迹都没有了。   陶疏想要马上见到沈梓锡,告诉他自己的身体恢复的和以前一模一样,灵魂也和躯体融合的很好,他甚至想到了沈梓锡听到这些的时候会是怎样开心的表情。然后,他们就一起回妖界,然后……   陶疏走地迅速,差点跌倒。   他推开了门:“沈……”笑容僵在了脸上。眼前的男人有着温柔冷淡的眉眼,头上束了白冠,一身白衣,看起来就像那天上的仙人。   “简潮。”陶疏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好比被人从头到尾泼了一盆冷水。   简潮低头看着陶疏,就要去抱他:“这么冷,怎么就下来了。”   陶疏躲开了,抑制住全身颤抖的本能,尽量让自己冷静地和简潮对峙:“这是哪里?”他心里有个答案,但是陶疏不敢去确认。   这一个躲避让简潮不悦地眯了眯眼:“你和我疏远了。”   “我们不一直都……简潮!”陶疏大声吼叫,恶狠狠地盯着他。   简潮将陶疏定住,一把抱起他放到柔软的床上,神情冷静:“看来恢复的不错,也不枉费我给你输送了五天的灵力。沈梓锡当真对你上心,哪里的样子都和从前一样,我很满意。”   随后简潮点在了陶疏的心口的位置:“唯独这里。算了,以后我给你换一颗。”   “怎么不和我说话了?陶疏。”简潮只是定住了陶疏,并没有点他的哑穴。   “你在怪我吗?”简潮伸手抚在陶疏的侧脸上,触感让陶疏恶心至极。   “阿疏,那日我本……”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陶疏蔑视地轻笑一声,“你现在已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这么缠着一个已死之人,不好吧。”   “还有简潮,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真正又被简潮再次囚禁起来的时候,陶疏发现自己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   “……”   陶疏全身的神经紧绷,虽然他知道简潮走的每一步都带有自己的目的,暂时还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是他还是担心简潮突然发难。还有就是沈梓锡,沈梓锡那个傻子发现他失踪了不知道会不会不管不顾地直接来找简潮!   简潮轻轻笑了:“别这么怕我,陶疏,像以前那样用那种崇拜、喜欢的眼神看我不好吗?”   “不好。”   听到陶疏果断的拒绝,简潮也不生气:“明日我们就成亲,乖乖的,什么都别想。”   成亲,谁要和你成亲?想都别想!   “沈梓锡呢?”   “我不喜欢听你提他,乖乖的。”   “你……”陶疏话还没说完,脑袋昏昏沉沉的,简潮的身形在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   看着身子摇曳着就要倒下的人,沈梓锡将他搂在怀里。没关系,陶疏,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为我以前做过的事弥补你,我会和你慢慢解释一切的。 第七十四章 现世·前夕   ===============================   听说那仙宗宗主要成亲了,这本应是普天同乐的大事,但是放在现在妖界攻打修仙界的时候,众人脸上并没有太多喜色。仙宗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婚事全部从简,只给一些有名气的世家大族罚了喜帖,其余的一概没有受到邀请。   但人们能如何,也还是口上说着宗主和沅公子金玉良缘,祝他们怎么怎么样。   比起这门喜事,人们更在意的还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今天第六天了吧,妖界那边那个新的统治者已经占领了修仙界北边和西边的城池了。”   “你怕什么,咱们这位于修仙界的正中心,仙宗和宗主都在这儿。”   “不是,我听着那个妖王貌似就是冲着咱们宗主来的。”   “哎……”   花楼里娟秀的公子无聊地看着窗外,真是不够意思啊简潮,大婚居然连他也不请,好歹他们三个也是自小的交情。   转了转手里的杯子,封柳将马尾扬到身后,对着身旁酥胸半露几乎要软在他怀里的姑娘扬起了嘴角:“下次再来找你。”边说着还边伸手捏了捏姑娘的下巴。   将人直接推远了,封柳一脚踏下软垫,理了理衣服。人家不请他,那他自己去讨一杯喜酒喝就是了。简潮曾经欠他和陶疏的,他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   “请公子脸上笑一笑,今日毕竟是您和宗主的喜事。”服侍陶疏的丫环劝道。   陶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神色疲倦,一脸的丧气样,根本没有任何喜悦的感觉。这身喜服精致繁琐,好看是好看,但可惜陶疏看着它只有满心的烦躁。   “简潮呢?”陶疏的语气生硬,他身上简潮的钳制未解,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几乎可以猜到简潮的想法,以他引诱沈梓锡出来步入他们早就布置好了的天罗地网中,将沈梓锡一网打尽。   那个傻子,这么明显的陷阱可千万别上当。   一听到宗主的名字,那个丫环低头跪在了地上:“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不敢枉论。”   镜中的男子经过收拾打扮后,遮住了原本的倦容,从来没有这么美艳的不可方物过。当初他一向是简洁干净的打扮,连深一点颜色的衣服也不敢穿,因为简潮和修仙界的人就喜欢他这种样子,这样他才能够为简潮夺得他想要的一切。后来和简潮闹崩了以后,陶疏没有心思再去管自己的穿着,一切以方便为主。   陶疏对着镜子冷笑,心脏处又传来了抽痛感。从醒来后开始,心脏这里就很不舒服,又痛又麻,有些时候甚至给陶疏窒息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又会归于黄土。   “为什么不高兴?”不知何时,陶疏的身后站了一位白衣的公子,面容清俊而又无辜柔弱。这位便就是沅公子,陶疏在简潮的画像上看到过,在封家也见过。   陶疏不想理他,沅公子也不和他计较:“原来简潮心里一直记挂着的你是这副模样,确实和我有几分想象,但又不同。”   “如果沅公子是因为我抢了你的位置,大可以把你的感受告诉简潮,相信他会很乐意满足你。”   “你在吃醋?”   “……”陶疏厌恶地皱了皱眉,“没有。”   沅公子却是绕到了他的面前,伸出的他的指尖白到了几乎透明的地步,挑起陶疏的脸,另一只手则是沾上了一些唇脂,细细地涂抹在陶疏的嘴唇上。近看沅公子更加貌美了,挑不出一丝瑕疵,怪不得简潮心心念念了这么久。   所以,简潮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将沈梓锡消灭掉,放着好好的沅公子不要,大老远把他劫了过来。也许不只这样,还有自己的天阴体,应该也是简潮的目标。只是不知道,自己复活后这具身体的功效还在不在。   “果真好看。”沅公子满意一笑,“这是我第一次看简潮对人这么上心,看来他是动了真心了。虽然有些不服,但毕竟我对他也没有感情,他已承诺我会保住沅家,我便也就不强求些什么了。”   陶疏不语,他搞不清楚沅公子现在来找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宗主。”   “宗主,现在见新人不太吉祥。”   喜婆在外面劝着,但是简潮的声音温柔而又不容拒绝:“没事。”   说完简潮就推开了门,看着坐在铜镜前的陶疏,又看着对自己言笑晏晏的沅公子,简潮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来干什么?”   “没事,恭喜宗主心想事成。”沅公子说完后就不再停留,但是陶疏还是在简潮进来前听到了沅公子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简潮这次准备充分,外面都是仙宗事先安排好的人,沈梓锡有来无回。   简潮挥了挥手让周遭的人全部退下:“陶疏,你终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了。”   “我和宗主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何来又。”陶疏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镜子中从背后抱着自己的人,将下巴抵在自己的头顶。   简潮不气馁,他相信陶疏是喜欢他的,以前是他没有好好珍惜,现在他是宗主了,他会好好对陶疏的。待杀了沈梓锡后,他就为陶疏正名,让他成为整个修仙界仅次于自己的最珍贵的人。   “你又在说气话。”简潮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像是在哄一个顽皮的小孩,“我有个惊喜要告诉你。”   说着,一块玉石颓然出现在了陶疏眼前。陶疏的心冷了个彻底,死死地盯着那块玉石。这块玉石,父亲给他的唯一的东西,藏着子叶村起死回生的秘密。   简潮不是说被他弄丢了吗!滔天的愤怒包围了陶疏。   “你看,你给我的玉石我有好好留着的,没有弄丢。”   “……”   “陶疏,我在好好学要怎么对你好,怎么和你相处,你总归得给我一次机会对吗?”   陶疏毫不留情揭穿他:“你没有机会了。”   简潮顿了顿,装作没有听到:“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等这一日许久了。”   “……”陶疏放弃了和他交流,沉默地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气。外面似乎下起了雪,他死的那一日也下了雪。莫名地就有些难过,难过到陶疏想哭,他感到无比地绝望。   “简潮,下雪了。”陶疏眼前有些模糊,第一场雪还是沈梓锡陪他看的,“如果沈梓锡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陶疏叹了口气:“简潮,你放过我吧。”   抱着他的力道在不断收缩:“陶疏,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你不会死的,你不会舍得死的”   “……”   “宗,宗主!探子来报,妖界的人潜入城中了!” 第七十五章 现世·成亲   ===============================   简潮没有理外面的人,而是看着铜镜里陶疏脸上的神情变化阴沉了脸,随后又慢慢挑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一字一字道:“沈,梓,锡。”   陶疏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沈梓锡来了!他有多少把握?   “你干什么?”陶疏突然提高了声音。   “时辰到了,该拜堂了。”沈梓锡一把打横抱起了陶疏,幽深的眼瞳像是暴风雨来前的平静。   “宗主,这吉时未到,不吉利啊。”   “我说,到了。”简潮笑着,给人十分压抑的感觉。   陶疏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任由他作为,被他这样一路抱着,周围的人好奇地朝他们行礼偷瞄。   简潮确实很适合坐上高位,他当宗主的这几年,松弛有度,渐渐成为了修仙界的主心骨。   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比起这是一场喜事,整个氛围尤为郑重。连婚事都可以拿来利用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凭借婚事这个理由召集来所有的人,等着给沈梓锡致命地一击。   “沈梓锡不会这么鲁莽的。”陶疏说道。沈梓锡能够在简潮身下隐忍多年,能够带着他躲藏七天还搞出了这么大动静,一定有自己的办法。   “这可不好说,阿疏,你有那种让人为你着迷的魔力。”简潮将人抱进了喜堂,众人终于有了一丝的不平静。   有个脾气暴躁的直接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拔剑指着陶疏:“是他!宗主,怎么是他?”   “没错啊,就是他,和我拜堂的就是他。”简潮放下陶疏,解了对他的禁制,陶疏一个没有站稳,被简潮稳在了怀里。   “乖,别动。”   如今这种气氛,陶疏也是不敢轻举妄动,他怀疑只要自己动一下,这些人就会杀了他。他这条命可是沈梓锡好不容易夺回来的,自然需要分外珍惜。只是当初他到底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这些人看着他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你们有异议?”简潮眼神缓缓瞥过每一个人,终于满意地笑了笑,“开始吧。”   简潮的眼中情意厚重,倒映着陶疏冷淡的面容。陶疏被他拉扯着进入了喜堂。   简潮拿过了一旁准备好的香,递给了陶疏。宗主作为修仙界的领袖,成亲需要禀告上天求得祝愿。陶疏不接,简潮也不逼他,自己一个人将六根香插在祭台上。   风云大变,乌云压顶,似乎伴有怪物低吼。妖风四起,雪变成了细密的小雨,就像沈梓锡的进攻来的措手不及。   “宗主,他们打进来了!”   简潮温柔地将陶疏被风吹起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   “宗主!”底下的人也坐不住了,他们明明是说好了引沈梓锡出来然后一网打尽的。   简潮不管他们:“拜堂了。”   陶疏将目光从外面天象的异动中收回来,他大红的喜服被风鼓满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简潮。简潮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成亲。这种失去人心得罪属下的事,以简潮的性子来讲根本不会做才对。   “在想什么?”   “我不会和你拜堂的。”   简潮的眼睛眯了眯,放大了声音:“我说,拜堂了。”   司仪哆哆嗦嗦地回过神来。这个鬼天气,拜什么啊,打过来的可是妖界那凶狠残暴的新妖王啊,可是这个又是仙宗的宗主,两边都惹不起。   “一,一拜天地!”司仪又尖又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礼堂。底下的人全部站了起来,做出了防备的状态,不停地叫喊着宗主。   风来的更大了,陶疏也有些睁不开眼睛,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向下一弯和简潮拜了天地。陶疏万分不愿意,拼命地想要掌握身体的自主权,却又被压着拜了并不存在的高堂。   “夫妻对拜。”   这次陶疏死撑着不要自己的身体弯下去,但还是一点一点地在下移。风吹乱了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看不清简潮的表情,只是看到简潮并没有和他一样弯下腰,而是在注视着他。   突然身上的束缚一松,陶疏跌在了地上。远处的火光在此时显得那么明显,很多人不住地叫喊,浓烈的妖气包围了整个仙宗。一连排的房屋转瞬就倒塌了,巨大的身形滑了上来,逼得所有人朝着喜堂这里靠近。   虽然不知道,但陶疏感觉这就是沈梓锡。他的心脏在共鸣着,彰显着他的存在。他第一次看到沈梓锡的真身,一条巨大无比的巨蟒,黑色的鳞片,猩红细长的舌头,给人无声的威严。   风雨之中,巨大的身形慢慢缩小,化为了人影。沈梓锡一身黑色繁杂的衣袍,戴着威严的帝冠,立在半空中。他的竖瞳扫过所有人,然后锁定了陶疏。   陶疏知道他在看他,他并不觉得害怕,因为这是沈梓锡。他冲沈梓锡大声喊道:“沈梓锡,这是个陷阱!”   “你倒是还真的敢一个人来。”简潮上一秒还笑着,然后再陶疏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下一秒已经出招。   台下所有人和沈梓锡打了起来,那么多的人对付他一个人。   陶疏着急,可是该死的简潮,又定住了他,他无法动弹半分。   “陶疏!”   混乱中,凛冽的风刮的脸颊生疼,陶疏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   “怎么是你?”那个人比他还惊讶,到了他的面前蹲下来看着他。   “谁?”陶疏被风迷了眼睁不开,他看不清楚。   温暖的袍子搭在了他的头上,也替他挡住了风。那个人解了陶疏的定身,陶疏身子一软,就被他抱住:“是你,居然真的是你!”   那个人听起来很是激动,陶疏无法理解,只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对,没错,只能是你,对,对……”随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你不能在这儿!”说着就要扶起陶疏离开。   陶疏推开了人,将自己乱成一糟的头发扒开,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这副风流的眉眼只会属于一个人,是封柳。   可是简潮和封柳不对付,怎么会让他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   封柳对当初自己的选择是一万个后悔,紧紧抱住陶疏:“你没死,陶疏,你没死!我们马上离开这儿!”   远处传来怒吼,在这阴沉的环境中,像是神明的怒火。   “沈梓锡!” 第七十六章 现世·成了!!!   =====================================   陶疏挣脱开封柳就要下台,封柳拉住他:“不行,下面太混乱了!陶疏,你下去他们会杀了你的。和我走,好不好?”   “不好!”陶疏皱着眉拍开了他的手,嫌身上的东西碍事,于是迅速拆了头上的装饰,将披着的衣服塞回封柳手中,又一把脱了喜服长长的袍子。   “陶疏,现在你还对简潮不死心吗?”   “不是他。”陶疏坚决地看着封柳。冷风扑面而来,陶疏的身子一抖,这副瘦弱的身体像是随时会被风刮跑一样。   封柳沉了眼眸,那就只能是另一个人了——沈梓锡。   “你知道现在沈梓锡已经不一样了吗?他是妖界的妖王,你若和他扯上关系,只会万劫不复。而且他已经失去控制了,陶疏你自己看看!”   顺着封柳的指向看去,陶疏看到了沈梓锡怒红的眼睛,他撕咬起人来没有半分地犹豫,像是一只疯狂的丧失了理智的凶兽。这么多人,都抵挡不住他一个。   “五天前,他突然对修仙界展开了攻击,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寸草不生。而妖界那边无数的妖怪反叛,也是因为他残暴血腥的统治。陶疏,你真的要和他走吗?你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无辜的生命吗?妖都是暴虐的,你确保他哪一天不会被妖性控制而误伤你吗?”   沈梓锡被封在了阵法里,眼睛死死地盯着陶疏,发出一声一声的怒吼。   “那又如何?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一句话,让封柳松了手。陶疏是怎么死的,封柳记得很清楚。他被当成了妖族的奸细,背上了一切的罪名,最后自刎而死。而那时明明只要自己肯出手帮忙说一句话,陶疏还是有生还的可能的,可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封柳最后站在了简潮的那一边。   陶疏死的那一天,他也在。   从那天之后,他一直被痛苦和悔恨折磨着。若是陶疏没有死,封柳也就不会发现,原来陶疏在他心中竟然占据了这样大的位置。   可是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有办法帮陶疏半分,封家现在的势力和仙宗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放他走。   被困在阵法中的沈梓锡脸上浮现出了黑色的鳞片,眼露凶光,妖相毕显。陶疏提起一口气,心里想着大不了再死一次,冲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简潮眼尖,第一个发现了他,就要把陶疏扔回去。   “我有办法让他冷静,简潮,你困不住他的。”   简潮没有说话,陶疏拉住他:“你难道想要看着这么多人全部牺牲吗?那样的话你这个仙宗之主的位置怕是更不好坐了。”其实他更害怕的是沈梓锡待在阵法里的时间久了会受伤,他怕失去沈梓锡。   “他不是沈梓锡的姘头吗,当初围剿的时候也是靠他才引出了沈梓锡,宗主!”简潮身旁提剑呈防御姿势的一人吼道。   陶疏知道简潮想要做什么,放开他就要冲过去,但是简潮一剑抵在了他的脖子,刹那间世界都安静了,只听见简潮沉稳的声音:“沈梓锡,安分一些,否则,杀了他。”   陶疏被简潮挟持着,看向沈梓锡,他仿佛从沈梓锡眼中看到了很多情绪。这一刻,他感同身受,是当初看萤火的那一晚,沈梓锡的不甘、愤恨、恼怒、痛苦复刻,却比那次来的更加沉重汹涌。   沈梓锡觉得,他是自愿和简潮走的,而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又被骗了。   陶疏的这一颗心像是和沈梓锡连在了一起,也在痛,痛的陶疏无法呼吸。身上呈现出了衰败之色,陶疏几乎要站不稳了。简潮及时发现了陶疏的不妥,扶住了他的腰,除此之外,一言不发。   陶疏的眼中流出了眼泪,被风一吹,脸上凉飕飕的一片。   风雨大增,所有人身上都被淋湿了,却没有人抱怨一声,大家的目光紧紧盯在沈梓锡身上,怕他突然暴走想来个鱼死网破。   沈梓锡静静地和陶疏对视,而后垂下了眼睛。他放弃了挣扎,沉默地像是死人。   就在所有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慢慢靠近的时候,陶疏握紧了简潮的剑,白皙的脖颈立马见了血。简潮匆忙收回剑,利剑划破了陶疏的手心。   就这血,让沈梓锡再次发了狂,下半身变成了蛇尾,冲向结界。他全身的皮肉在触碰到结界的那一刻发出“滋滋”的声音,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但是沈梓锡没有退缩,他冰冷的竖瞳中只有向他跑过来的陶疏的身影。   无数的手臂和利剑阻挡着陶疏,陶疏走上几步就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妙,他的腿发软到不正常,几次差点就要摔地上去了。而除了需要克服这个之外,他还要留神去避开那些攻击他的东西,身上已经破了好多条口子。   沈梓锡怒吼了一声,声音震破山河,临近的修士全部遭了殃,猛摔到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而简潮虽设置了结界阻挡不至于像那些人一样狼狈,也还是护住了自己的心脉,嘴角流出了一丝血迹。   简潮手上施法,正想重新布阵,就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冲向了沈梓锡。他的心脏骤停,那种得到了又失去的感觉遍布了他每一个神经:“陶疏,回来!”   陶疏跑到了沈梓锡面前,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耳朵里流出了血。陶疏捧起沈梓锡的脸,望着他,气息微弱:“沈梓锡,我是陶疏。陶,疏。”   沈梓锡冰冷的竖瞳看着他,周身的戾气未消散,刮在陶疏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陶疏抚摸着他脸上的鳞片,不管不顾地抱住他,也借此减轻自身的负担:“我们走,好不好?”   沈梓锡低头看着这个不知好歹冲到自己面前的人,竖瞳一闪,尖牙离陶疏那么近,立马就可以咬断他细弱的脖子。沈梓锡阴冷的气息喷在了陶疏颈边,就像是一个野兽,在嗅自己的猎物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和感觉,让沈梓锡慢慢皱了眉,蛇尾卷住陶疏的双腿消失在了原地。   简潮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手上的那道咒术最终也没有施出。   “宗主,妖族,妖族打上来了!”山下防守的人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哎呀呀,咱们王可真是不省心,硬要自己先来。这下好了,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妖性大开杀戒。”子虚率领众妖站在了简潮等人的面前,“所以说啊,你们可真得谢谢咱们夫人救了你们一命,以后就乖乖的,别整天没事干来招惹我们。咱们走!”   ***   阴暗潮湿的地方,水顺着石头一滴一滴落下。陶疏被沈梓锡按着横跨在他的蛇尾上,冰冷的触感很不舒服。溪水没过了他的脚踝,很冷。   陶疏没有力气,闭着眼趴在沈梓锡的胸口,听着他的呼吸。   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但是陶疏不敢动。除了很累之外,他可以感受到顶着自己的那个东西是多么有力地在跳动。沈梓锡的呼吸沉重,但是这样待久了,陶疏是真的受不了。   “沈梓锡。”   没有人回答他。   “沈梓锡。”   “沈梓锡。”   沈梓锡睁开了那一双漂亮的竖瞳,盯着他,危险又迷人。   “我是不是又要死了。”他现在全身都无力疼痛,疲倦地连睁开眼都做不到。   “……别乱说。”   沈梓锡的声音仿佛很远,陶疏迷迷糊糊地动了动身体。沈梓锡突然暴躁地按住了他,沉重的呼吸响在耳边。但是陶疏此时并无太多的知觉了,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陶疏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但是他是被人滚烫的气息喷醒的。唇上是热的,但是衣服里贴着他的蛇尾是凉的。冰火两重天的境遇,让他格外难受。   “醒了?醒了就离我远点。”   “……”陶疏是不知道妖化还会带来这种反应。他仰头看向沈梓锡,沈梓锡的表情很难受。   休息了一阵,陶疏感觉自己好多了。所以,他决定先把沈梓锡的问题解决了。陶疏不知道自己的天阴体如今还有没有作用,他也不敢乱动,索性先咬破了指尖,将鲜血涂在沈梓锡的嘴唇上。   沈梓锡受到血腥味的吸引,把它卷到了口腔中。   “怎么样,好些了吗?”   沈梓锡的目光凶狠地看着陶疏,握住他的手腕,尖牙刺破了他手腕处的皮肤。只是才浅尝到一些血后,沈梓锡就反应了过来,转而将陶疏使劲地抱在了怀里,而后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陶疏跌在了浅水中,全身衣服湿透了,很不舒服。沈梓锡翻了个身不去看他。   “沈梓锡。”陶疏站起来脱了外衫。按理说天阴体是这具身体原有的体质,虽然他的灵魂出去飘了一阵,再回来时这种体质应该是不会变的。沈梓锡现在这种情况,陶疏怕他会撑不下去,而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有他能帮沈梓锡。   陶疏跪在沈梓锡旁边,大着胆子吻了吻他的侧脸,见沈梓锡没有反应,又吻在了他的唇上。这就是一根导火线,沈梓锡直起身子压着他的后脑勺,唇畔厮磨带来的酥痒和略微的疼痛,都是最好的药剂。   神沈梓锡看着他的目光满是纠结,但是更多的是占有。   陶疏在他耳边轻轻开口:“想做什么都可以,想不想试试,天阴体到底是什么样的?”陶疏从来没有这么孟浪过,但是对方是沈梓锡,他愿意。陶疏吻着他的耳垂,吮吸着他的脖颈,然后被沈梓锡压在了小溪里。   天阴体是双修的好体质,还可以帮助人梳理体内浮动暴躁的力量,而歪打正着的是沈梓锡现在就需要这个。   沈梓锡看着在自己怀里的人,他再也逃不掉了,他是自己的。那一身红色喜服怎么看怎么碍眼,他会在他身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和气息,他的里里外外都是他的。   水珠从绷直的脚尖落下,一滴一滴落在水里。   滴答,滴答。   陶疏小声的哭泣:“慢……”   “沈梓锡!”   “嗯,陶疏,是我,和你一起的是我。”沈梓锡看着慢慢绽放的鲜花,眼中的兴奋更加。   “……”   最后,陶疏不得不感叹人和妖的差别。一番云雨之后,沈梓锡神清气爽,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带回了妖界的宫殿。而被他裹着的自己未着寸缕,累的全身要散架了。结果在沈梓锡还嫌不够,回去后一直折腾到了白天。   【作者有话说:emmm,后面两章往事有点点卡文了,抱歉!】 第七十七章 往事·死息   ===============================   冬意越来越凉,明明已经过了年了。陶疏裹着狐裘手中抱着一个暖炉坐在木板上,垂腿看着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他越来越喜欢发呆,可以就这样呆上一整天。下人们都传言说他痴傻了,陶疏也懒得理会,等他们去说好了。   没坐一会儿,用黑色打边的银色长靴落到了他的身边,随后封柳坐下,叹了口气:“从这里看这个小小的院子风景确实不错,怪不得你喜欢在这里待着。”   “嗯。”陶疏懒懒地应了一句,鼻尖被冻得有点发红。越入深冬,他整个人越发的懒散,也没有了之前在仙宗时的勤快。那个时候是为了得到简潮的夸奖,现在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个了,就这样顺着自己的心意来确实也很不错。   封柳侧头看着他的面容,白净的脸上可以看见细小的绒毛,红的发艳的嘴唇,黑色的发和白色的狐裘相得益彰,干干净净地像是这一捧雪。封柳心尖动了一下,伸出手想去碰一碰他柔软的脸蛋。   陶疏向旁边移了移身子,面露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真是不解风情,也不知道简潮怎么调教的:“吃吗?”将一直揣着的还是热的桃酥递给他,封柳很少会有这么对一个人上心的时候。   陶疏看了他一眼,没有接,继续盯着雪发呆,他现在心里的事情太多了,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一看到桃酥,就会想到沈梓锡,想到父母,想到那些惨死的族人,想到简潮。   封柳握着那包桃酥,感受着它的温度慢慢逝去,也抬着头看着这些雪花:“陶疏,有人和你说过,在你身边会有种想要白头到老好好过日子的感觉吗?”   就在刚刚,封柳也觉得自己脑子抽了,他在万花丛中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最后却被这样不起眼的一个乱了心神。   封柳以为陶疏和以前一样还是不会理自己的,谁知道陶疏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近乎嘲弄的意思:“关着过一辈子?”   简潮和封家的关系越来越僵,陶疏现在不管去何处都会被封家的人像犯人一样盯着,虽然没有禁足,但也差不多了。   封柳没有回答他,收起了自己那些心思:“陶疏,想和我做笔交易吗?我保证你不会吃亏。”   “什么?”   “阿萱你应该见过了吧。”封柳的眼中浮现一丝精光。   见过,当然见过。   当初子叶村还在时,阿萱和陶疏还有其他几个小孩子是玩得很要好的朋友。子叶村覆灭后,陶疏以为阿萱也死在了那场浩劫中,没想到几年前他在执行任务时见到了她。   那时陶疏和沈梓锡受命于简潮杀了那个家族的所有人,但是在见到那张和儿时几近相似的脸时,陶疏一度怀疑自己眼花。阿萱望着陶疏,也是不敢置信:“陶疏?”   陶疏瞒着沈梓锡救了阿萱,而阿萱只是告诉了陶疏子叶村的事情并不简单,她要调查出真相,她并不相信陶疏,也不想寻求陶疏的帮助。自此之后,他们两个再也没有见过了。   直到陶疏到封家后不久,阿萱作为封柳一位朋友的妻子再次出现。陶疏不知道封柳和他们说了什么,只是阿萱趁机来找过他,想要和他合作。其实儿时旧友分别这么多年,陶疏心里也无法对阿萱放下防备,对于阿萱的请求,陶疏并没有立刻答应。但阿萱和陶疏说了另外一件事,有人发现了她在调查这件事,刻意在引导她,而后她查到了一个人,仙宗新任掌门的徒弟——沈梓锡。   刻意引导的人是是谁,陶疏没有精力去猜,但是为什么最后查出的人会是沈梓锡呢?陶疏不相信沈梓锡会和子叶村的事情牵扯上,他拒绝去想这种可能,但是他越不去这样想,脑海里和沈梓锡相处的每一幅画面就越发地清晰,细枝末节都在暗示着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最后,陶疏决定亲口问沈梓锡。而后,便就发生了那一次争吵。   从那以后,沈梓锡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所以呢?”   “封家有仙宗送来的狩隐,你想见见吗?”   陶疏握紧手,没有说话。仙宗?简潮。   “陶疏,这些年你在封家,我自认没有苛待你。所以比起简潮,你在我这里应该过的要自由许多吧。就为了你自己,你愿意和我一同对付简潮吗?”   陶疏冷冷一笑:“封公子这么直接吗?如果我不答应,您是否就要杀了我以除后患呢?”   封家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不是杀,而是将陶疏物尽其用,毕竟关于天阴体书上的记载太少。但是封柳拦下了他们,而这次的对话无论是对于封柳还是陶疏,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封柳跳过了这个话题,手指在空中虚虚一划,一副画像凭空展现在他们面前。陶疏瞳孔一缩,画像上的人是沈梓锡。   “认识吗?”封柳问道。   明知故问,这个人封柳也见过的。   “认识。”   “听说他是妖界突然兴起的人物,本以为会有一番作为,可惜,死了。”封柳仔细观察着陶疏,终于看见他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破裂。   封柳继续说道:“现在妖界马上要立的新王受过仙宗的帮助,所以算起来妖界也可以作为简潮的囊中之物了,于是简潮便开始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封家等家族。只要啃食了我们,他的掌门之位将永无后患。”   后面的话陶疏不在乎,他只在意一件事,沈梓锡死了?陶疏的第一反应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假的,是沈梓锡的计谋吧,或者是封柳在试探他、骗他。但是随后紧接而来的是心里涌起的密密麻麻的恐慌和空虚,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不可能,沈梓锡不会死的。   “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你。陶疏,你是聪明人,你该知道简潮的手段,他不会留你光明正大地活着,而封家只要我在我便可以允诺你这一点。没有人甘心受制于人,你可以好好想想,晚上给我一个答案。”   封柳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看着陶疏孤零零的一个人仍旧坐在那望雪,最终还是不忍,唤了人给他取件外袍。 第七十八章 往事·囚途   ===============================   陶疏的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好像沈梓锡的离开带去了他的所有,他空洞洞的眼睛看着这一片白雪皑皑。陶疏突然间有些茫然,随后又慢慢回神,沈梓锡不会死的,他不会。   夜晚丫环给陶疏的屋子掌了灯,封柳来时,发现人还坐在原处没有动过,不由愠怒责怪道:“陶疏身体本就不好,坐了这么久也不提醒着些,怎么办事的?”   丫环无辜受牵连,陶疏没有回头,声音很平静:“她提醒过我,是我一意孤行。封柳,你说的事我考虑了。”   封柳能和简潮斗这么久,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不想参与进来,只想救出了族人后离开。他不想卷入这场纷争,却早在他活着离开子叶村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身不由己了。现在沈梓锡也……只有他一个人了,他能够撑得下去吗?他必须撑下去。   “我要先见到在封家的狩隐,然后再给你我的答案。”   “可以。”陶疏是简潮送过来的人,在他这里可信度几乎为零,陶疏的答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陶疏的承诺来保证他在封家的安全。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陶疏站起身的一瞬间才意识到头有些昏沉,他扶住柱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的不正常。   “抱歉,我貌似受寒了,劳烦给我找位大……”话未说完,陶疏已经重重倒在了地上。   陶疏觉得自己全身都在被火烧灼着,然而没过多久又像是处于冰窖里,冰火两重天。他不能倒下,这个时候没有人可以帮他,他要见到封家的狩隐,和他们暗中商量对策,然后再与封柳和简潮周旋,再见一次阿萱……还有好多好多事情等着他。   忙起来就好了,忙起来……陶疏忍不住想哭,拼命地想要睁开眼,但是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他没有办法。   “陶疏……”   “沈……”   “陶疏,醒过来,等着我。”   “沈……”   陶疏的手胡乱抓住了封柳的衣服,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整张脸烧的通红,高烧一直不退。   封柳将陶疏的手放回被子里,对着大夫道:“继续说。”   “陶公子忧虑过重,又染了风寒,就算醒过来了也是落得一身病根,更何况,他醒过来的概率不大。”   “公子,如今你还要保全这个人吗?倒不如趁着他还有口气……”   “够了!”长久以来的紧张和压力让封柳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这些封家的长老解释,“大敌当前,还是将你们的注意力放在正确的地方。”   “可是公子,这天阴体病了许久,已经影响到你的判决了。公子,你是封家最后的希望啊!”   “公子,不如将他交于属下,属下会照顾好他。”   封柳看着陶疏痛苦的面容:“三日,再等三日,若还不醒,便交于长老。”   陶疏确实对他的影响太大了,这不应该,他若是有了牵挂,被简潮加以利用,那么他将万劫不复。不行,这不可以。   三日之后,陶疏没有醒,于是被扔进了冰冷的暗室。封柳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长老打的什么算盘,倒是也无暇顾及了,简潮的攻势越来越猛,他需要将重心放在这上。只是他没有想到,当他再次见到陶疏时,会看到一个千疮百孔的人。   陶疏也以为自己熬不过了,却不知为何又醒了过来。只是醒过来了也并不能改变什么,他全身被束,无法逃脱。他知道自己还在封家,也知道自己生着病急需用药,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先自保。   每日有人来抽取他的血,然后又喂给他滋补的东西。陶疏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熬过几天。在这种黑暗没有尽头的日子里,只会滋长人的绝望。   陶疏恨,特别恨,恨自己的软弱无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什么也做不了。   封家的人似乎也是知道他快不行了一样,费力抽取他的血液。   直到后来,有人砍断了他周身的绳子,带着他离开了这里。他看不见那个人是谁,只是风吹过脸颊的冷气,脚实实在在地踩在土里……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陶疏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他被那个人架着奔跑在山中,这种感觉很熟悉,一个名字在陶疏的喉咙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没有脱口而出。   突然一直支撑着自己逃跑的力量消失了,世界归为了安静。陶疏摔在草地里,人事不知。   再醒过来的时候,熟悉的床幔、熟悉的香味、熟悉的摆设都让陶疏下意识地抗拒这里。这种反感让陶疏产生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但是他硬生生忍住了。   “醒了。”简潮放下手中的笔,给他倒了杯水,“药还要一会儿才能煎好。”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这里。陶疏心里一股悲怆,果然应了简潮的那句话,他一辈子都逃不了了。陶疏接过水,安静喝完了一整杯,然后看着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缠绕的绷带,陶疏觉得疲倦。头还很晕,陶疏又躺回了床上。   简潮没想到陶疏会这么听话,扬起了一抹笑意:“身子感觉如何?”   陶疏不理,简潮也不生气,又坐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陶疏没有任何反应,他好像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能力,简潮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吃完了就睡,醒了就发呆,什么也不管。   其实虽然一整日地躺在床上,但是陶疏睡眠时间很少,他睡不着,一闭上眼就会做噩梦。简潮偶尔会来陪他,说是陪,也不过是两个人各干各的,从头到尾没有一句交流。   陶疏有时会有些晃神,他在哪儿,他是死了吗,世上是否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狠狠地掐自己一把,疼痛会让他濒临绝望的心脏又恢复跳动。陶疏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必须要活下去,要复仇,将这作为了仅剩生命的全部,从而不让自己去想其他的事情。   不知日子流淌了多久,简潮照顾陶疏的这几天所需要陶疏付出的代价,终于来了。   “陶疏,我带你去个地方。”   陶疏没有任何表情,呆滞地穿好了鞋袜。简潮替他披上了外袍,牵着他慢慢向外面走去。   简潮带着他左绕右绕到了一座山前,双手结印解开了重重禁制,一条黑色的通道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步入通道,没有任何一丝光亮渗进,简潮拉着他往前走。越往前,那种痛苦的感觉越来越深刻,像是有无数的灵魂在呐喊。陶疏捂住自己的脑袋,巨大的痛苦让他弯下腰。若不是简潮死死握住他的手,陶疏几乎要直接瘫在地上了。   简潮盯着陶疏不正常的反应,将自己的灵力输送到陶疏体内,但是并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而且强迫着陶疏继续走。   终于走到了尽头,陶疏靠在墙边,全身都被冷汗打湿了,头发贴在脸上,让他本就脆弱苍白的脸更显几分可怜。他抬眸看着眼前这巨大隐秘的楼阁,这楼阁像是一只吃人的怪物,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第七十九章 往事·心死   ===============================   楼阁内有许多房间,房间门口又各有两名弟子看守。而在最下面的那一层,东南西北各设有专人,最中间是一个猩红的陈旧阵法模型。   整个地方不管是人的走动、交谈,都没有声音,寂静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特别是那个阵法,给陶疏很不舒服的感觉,空气中弥散的是陶疏很熟悉的味道,血的气味。   “陶疏,子叶村的狩隐是仙宗上一任掌门豢养的,将他们聚集到一处,然后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屠杀、囚禁。老掌门想要利用狩隐来和其余门派打好关系,同时研究出起死回生的奥秘。你看,最下层的那个阵法就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陶疏咬紧了牙,指甲狠狠刺进了肉里,连声音在颤抖:“所以,现在房间里的都是狩隐?”   “对。”   “你也想继续老掌门没有完成的事业?”陶疏的语调满是讽刺,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无声落了出来。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简潮的眼神满是怨恨。   简潮倒是笑了笑:“我就知道你看到这些后就会恢复活力的。”   “回答我!”   “陶疏,若是真有起死回生的办法,老掌门也不会就这样死了吧。你放心,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答应过你帮你找出子叶村的真相,我做到了。而现在沈梓锡也死了,没有人会帮你了,你只有我,只可以依靠我。”   在陶疏被关在封家暗室生不如死的时候,在他又重新回到仙宗的时候,他曾自私地盼望着沈梓锡能出现带他离开,他想明确地看到沈梓锡还活着,结束这一场折磨。可是也许就是他太自私了,所以连幻想的资格也不配拥有,所有人都告诉他沈梓锡死了,他却还得对自己说沈梓锡没有死,以便成为自己在这种夹缝中活下去的唯一支撑,以便自己在结束这一切之前不会倒下。   “你想让我做什么?”简潮带他来这里,一定不只是单纯让他看看而已。   “陶疏,我原本是打算放他们走的,但是走了他们也无处可去。我本不想用他们来威胁你,但是我别无选择,因为陶疏你总是不听话,总是会脱离我的掌控。所以,我动不动他们看你。陶疏,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事成后,仙宗庇护狩隐,你也可以好好待在我身边。”   简潮带着陶疏离开了这里,去往书房。陶疏记住了开启这里的方法,记住了来到这里的路线,乖乖跟着简潮。   简潮递给陶疏一本书,陶疏翻了几页,忍不住笑弯了眼睛:“你想让我修魔。”   “我需要你快速成为我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像之前的沈梓锡那样替我杀人。”   “你想杀谁?”   “不,是你想杀谁。”简潮看着陶疏,言语接近于蛊惑,“陶疏,你恨仙宗,也恨那些将狩隐当做玩物的世家吧。只要你成为了强者,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陶疏像是对于简潮的提议很满意一般,但是笑意没有达到眼底:“那我可以杀了你吗?”   “这恐怕不行。”简潮抚上陶疏的侧脸,看向他的眼神算得上含情,“我要你秘密地成为修仙界人人害怕的存在,然后混入封家。”   “然后呢?然后你揭发我的身份,冤枉封家和我是一伙的,从而让封家永无翻身之时,一举破灭。”   “差不多吧,但是最后,我需要你死。”简潮要以陶疏的死来为这多年的谋划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他会把自己这么多年所做的事全部推到陶疏身上。这样一来,就算以后有谁发觉了不对劲,那也无法拿他如何,他这仙宗掌门的位置才算真正坐稳了。   陶疏望着眼前俊美如同谪仙的男人,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讽刺,他当初是怎么会喜欢简潮的呢,真想回去把曾经的自己仔仔细细地打上一顿。   “不过你放心,我说过会让你一直陪着我就自有我的道理。”   陶疏合上手中的书,突然好奇道:“葛仙儿呢,她以前不是一直跟在你左右吗?”   “死了。”简潮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陶疏也不多问:“那你的沅公子呢?”他看着桌面上依旧摆着的那副画像,想必是最近简潮又拿出来看过了。   “还在封家。”   “你不担心他,反而先来找了我?”陶疏扬了扬眉,勾起嘴角,直勾勾地盯着简潮。   “你不会真的是喜欢我吧?”随后陶疏后退了几步,自己笑出了声,“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本来想先救出阿沅,你是天阴体,他们不会动你,结果在路上先发现了你。”   不会动他……陶疏眼中含泪,每日的放血之痛和羞辱他绝不会忘!那封家的人看他不行了,还想着找人来试试和他双修会发生什么,若不是他拼死刺伤了那个人,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陶疏看着简潮,一时之间,恨意居然全部到了这个人身上。他就那么果断地,判断了他的生死,决定了沈梓锡的生死。不过自己也确实该死,但绝不是按照简潮设计的那种方式。   “简潮,天阴体天赋异禀,我觉得这本功法还是太慢了,再找个快一点的给我。”   难得地,简潮皱了眉:“胡闹。”   “我胡闹什么,我进度快一些,对你不也只有好处吗?”   “修魔的人到最后大多理智全失,死相惨烈,没有一个结局是好的。再说修魔毕竟是违背天地法则,再严重者,将被天道诛杀。”   “这个时候,你倒是怜惜起我来了。这魔,不是你让我修的吗?”陶疏无所谓,“反正都要死,大不了我把事情闹大些多找几个人陪我上路,这不也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我越残忍,你杀了我后拥护的声音就越多。”   其实陶疏想的是,诛杀就诛杀吧,如果最后能把简潮这群人一起带走,他也不吃亏。   “……”   简潮犹豫了,果然啊,他最爱的只有他的权力。   陶疏继续道:“如果你担心控制不住我,你可以给我吃毒药,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陶疏注视着简潮的同时,简潮也在盯着他。过了许久,简潮问道:“陶疏,你确定吗?”   陶疏眼神一阵黯淡,半天似是嘲笑一般回答道:“对,我确定。”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结束他将近崩溃了的一生。   陶疏又被关回了原先的房间,没过几天,简潮就来了,带着一本新的功法。   这种功法,本身就属于邪魔外道,不用遵循寻常的修炼方式,就算是陶疏这种没有任何修炼基础的人修行起来也毫无负担,但是反噬也是极大的。陶疏不知道简潮从哪里搞来的这种功法,反正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   简潮递给他一颗黑紫色的药丸:“这药,方便我控制于你。”   陶疏乖乖接过吃了,看着简潮在自己的手腕和脚腕处套上了一个铁链。 第八十章 往事·醉酒   =============================   这条路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陶疏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脾性也变得越发古怪。甚至于有一次若不是简潮发现的早,陶疏就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了。   有时候陶疏拖着长链子走到镜子前,几乎认不出镜子里的那个人几近疯癫的人还是他自己。   沈梓锡,若你还活着,见到这样的我,还会喜欢吗?陶疏大笑,笑着笑着却又流出了眼泪,细长的手指抚摸上镜子。   沈梓锡……   修仙界的一个宗门突然在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修仙界怀疑是妖族所为,但却没有证据,而仙宗接下了调查真相的任务,以便安抚民心。不过这一切只是个开始,没过多久,第二个受害世家出现了,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这让本就不安定的局势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有人说这是乱世将临,天降惩罚;也有人说这是仙宗新任掌门德行有亏才让妖孽横行,死者怨恨集聚无法往生……但是,这些也只是猜测,造谣者试图以此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   而陶疏此时正坐在当初沈梓锡带他去过的那个花楼的屋顶上喝酒,感叹了一番物是人非,此处竟然连老鸨也换了人了。   陶疏一身黑衣,头发不束不扎,随意披散落在身边,而五官和当初想必,更添妖冶和几分残暴之气。   他抬头看着天边的圆月,冲着自己猛灌了一口酒。酒水滑过他的喉结和胸膛,溜进更下面。陶疏颓然自己笑了几声,眼角猩红。   要不就不回去了,他修为高深莫测,足够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没有必要再受制于简潮。但是下一秒陶疏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任由自己失控,不知道还要惹下多少孽债,所以必须得回去。   劝服了自己并不让陶疏感到有任何一点的愉悦,反而使他的心情不那么美妙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已经没有酒了,于是陶疏扬起的嘴角迅速拉平,而后控制不住心中的恼怒将酒瓶“唰”地一下扔在了下面的空地上,看到了屋子里的人被吓着跑出来查看然后骂骂咧咧。陶疏却哈哈大笑两声,身影如同鬼魅一下飘走了去了另外一家酒楼又要了两壶酒,然后自己提着上了去往仙宗的小路,边走边喝。   这条路处处可见沈梓锡的影子,陶疏没有立刻进仙宗,而是随意找了处地方靠着一块大石头坐下。陶疏朦朦胧胧看到有黑影走了过来,朝着黑影伸出手:“过来。”   黑影蹲在了他的面前,陶疏一把抱住他:“我好冷,你抱抱我。”   “你还活着,对吗?”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对不起,对不起……”陶疏抑制着自己的哭声,眼泪落在了那个人的心里,“我不想的,我不想……”   黑影默不作声,也许他说了什么陶疏也听不进去。   陶疏放开手,攀着那个人的脖子在脖子处轻轻咬了一口,咬到实处的感觉让陶疏眯了眯眼睛。他的虎牙磨蹭着那处,黑影并不觉得痛,甚至感到有些痒。   突然陶疏改坐为跪,捧着那个人的脸盯了许久,像是要盯出个一二三来。缓缓地,陶疏勾勒出了一个笑容,算得上迷醉,发了狠地吻上他的嘴唇。   发丝落在了那个人的脸上,将近包围了那个人。那个人抱住他的手像是要深深陷入陶疏瘦弱的骨头里,反守为攻,护着陶疏的头将人压到了石头上。   “陶疏,你眼里的人是谁?”   淡漠星河映入陶疏眼底,眼前的人如同多年前的那个圆月之夜的仙人,他一样看不清面容,但是这次又和那一次不同,陶疏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是谁。   陶疏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裂开苍白的嘴唇笑了:“为什么要告诉你,不过只是我梦里臆想出的人罢了。”   陶疏拉着那个人的腰带在手指上绕着圈,缓缓道:“有本事你变成个真的来给我瞧瞧。”他的眼神放肆而又怀着一种期待,黑影简直想把他直接扛回去吃了,让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不过黑影才不会跟一个醉鬼计较这些,吻在陶疏的嘴唇,全身开始吸收陶疏身上折磨他已久的戾气:“陶疏,再等等我。别练这个功法,危险。”   ***   陶疏醒来的时候因为宿醉的缘故头痛得不行,发现自己是睡在花楼里的,衣物被人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一旁。陶疏没有任何惊奇,抓起衣服套上就回了仙宗。   简潮不知道在房间等了他多久:“这次回来迟了。”   陶疏从容过去坐在简潮旁边,倒了杯水润润嗓子:“喝了点酒,醉了。”说完后,陶疏毫不留恋地抽身给自己套上了锁链,躺上了床。   “你留了活口。”   陶疏的眼眸暗了暗:“你如果不放心我,大可以让别人去配合你。”   “陶疏,任性也要有个弧度。”简潮话中没有任何恼怒的感觉,但是人却压住陶疏钳制住陶疏的下巴让陶疏看着自己。他最近的所有情绪在陶疏回来的那一刻就一直被影响着,这对于简潮来说十分不利,让他从而怀疑过早地将陶疏接回来放在身边是否稍欠妥当。   而更让简潮不安的是,陶疏也显然发现了这一点,故意引诱着他沉醉,疯狂试探着他的底线,可是简潮偏偏无法忽略陶疏,无法彻底割舍。   “我可没有任性,我帮你杀了人,帮你了好多忙。简潮,你怎么不表扬表扬我呢?”   “你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   “对啊,我去了花楼喝酒,那里的人可好看了。”陶疏忍不住大笑,“简潮,你不会吃醋了吧?”陶疏扯住简潮的衣襟一下子拉进自己和简潮的距离,气息喷在他的身上,灼热非凡。   “不过简潮,我恨你这一点永远不变。”陶疏在他耳畔轻轻说着,“不会原谅你。”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很长吗,过不了多久自己可就要死了。待到简潮走了后,陶疏翻了个身,掏出怀里一直珍藏着的冰花温柔一笑,转而眼眸又黯淡了下去。   这枚冰花就是当初沈梓锡送给他的那一个,每当陶疏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像是对他的一种无声的支撑。   沈梓锡…… 第八十一章 往事·做戏   ===============================   那位只会在晚上神出鬼没的杀人狂被世人称为“鬼煞”,他制造的杀戮蔓延到了整个修仙界,人人惶恐不已,生怕哪一天灾祸降临到了自己身上。而不管是仙宗还是已经迁移了地方的封家都想要找出鬼煞一举歼灭,从而获得整个修仙界的支持。   陶疏瞳孔中倒映着熊熊烈火,没有其他任何实质性的感情。   “走吧。”   陶疏回过头去看伤痕累累的女子,女子手握着一把刀,全身都在颤抖还硬要自己做出一副无畏的模样。女子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姑娘和几个小孩,陶疏的目光在那几个孩子身上滞留了一阵:“他们不是狩隐。”   “带上他们。”阿萱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以为你会恨这一家人入骨,毕竟你连你的爱人也没有留下。”陶疏突兀地扬起嘴角,“阿萱,你比我更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去哪?”   “子叶村,那里还有其他的狩隐。”陶疏没有回头,背影尤为坚决,“但是这几个孩子不能去子叶村,我会将他们暂时封印在另一个地方,等到时机成熟再把他们放出来。”   “之后的事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阿萱抿了抿唇,“照你所说,余下的狩隐要如何解救?”   “这些我得见了一个人后才能做出决定。”   陶疏将他们安置好后,并没有选择回仙宗,简潮给他安排了另外一个任务。陶疏换了身干净衣服,按照简潮所查到了封家新驻扎的地方。那里是一座被寒水包围了四面的深山,易守难攻。深山巨大,不知道封家的人究竟隐藏在何处。   陶疏不想等着他们自己出来,他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尽早结束这一切。陶疏食指和中指合并,指尖凝结出的罡气强劲,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立刻一大片一大片地晕染在了他的白衣上,看着好不凄惨。   陶疏擦了擦侧脸伤口渗出的鲜血,没有犹豫跳进了水里向山游去。刚游到一半,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制,陶疏进入了迷境。他在迷境中看到了子叶村的同伴和自己杀的那些人,还看到了沈梓锡和简潮。他们没有眼瞳,只有眼白,直勾勾地盯着陶疏。   按照陶疏现在的能力,灭了这个幻境成功进入深山不是难事,但是他不能,如今若他要取信于封柳,必须维持弱者的形象。于是在迷境中陶疏朝着反方向逃跑,四周的树枝划破了他的身体,但是陶疏不能停下。可是无论他怎么跑,最后都会回到原地,陶疏摔在了地上,看着眼前慢慢逼近的怪物,眼角泛起了眼泪,嗓音嘶哑:“封柳,救救我!”   而在现实中,陶疏的手臂不断挥舞挣扎,慢慢地像是没有了力气,就要沉入水里。   在剑马上要刺中陶疏双眼之时,他一直藏在胸口的冰花突然发热替他形成了一个结界挡下了这一击,然后封柳才算及时赶到解开了这个幻境,将陶疏救出水里。   陶疏的头发和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他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缓解溺水带来的窒息感。他的手掌贴在胸口的位置,刚好和冰花只隔了一层衣料。陶疏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鼻尖有些酸涩。   风无声无息地刮着,封柳抿了抿唇,然后选择了转身离开。   “我以为,我的血对你们还有用的?”陶疏苍凉一笑,几滴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了地上。   封柳停住脚,回头望他,脸上的疑惑不像是作假:“什么血?”   陶疏将袖子挽起,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苦笑道:“留着我,不就是因为天阴体吗?后来看我快死了,天阴体也没用了,于是把我送回了简潮手上以便给你们争取转移阵地的时机。我想你不会想知道我在封家暗室里经历了什么,在简潮手里又过着什么日子。好不容易跑出来了,以为自己还有点利用价值,会被你留下……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   陶疏说完,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如同他所说的一般走,而是像是立刻要投身于这水中。   “陶疏!”封柳瞬移拉住了他,对上了一双含泪的眼睛,眼中黯淡无光,封柳的心脏抽痛了一下。   “陶疏,你先跟我回去吧。”封柳对着陶疏的脑袋一点,随后陶疏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迷蒙之间,陶疏听到封柳在和谁争吵,那个声音陶疏熟悉的很,就是暗室里折磨他的那个。陶疏立刻醒了过来,眼中的杀意被很好地掩盖了起来。陶疏并没有选择起身,而是继续闭着眼养神,直到争吵的声音消失了,才支起身子。   “你醒了。”   陶疏看向封柳:“我以为你不会带我进封家的,你不是一直都挺防备我的吗?”   封柳不知该如何跟陶疏述说,确实所有人都反对他带陶疏回来,怀疑陶疏和简潮之间有阴谋诡计。但是在这种紧张的局势下,封柳偏偏违背众愿留下了他:“你只能在这个房间活动,如果私自离开了这里,我会杀了你。”   又是囚禁,这些人都没有一些新的花样。   陶疏弯了弯眼睛,没有掩盖自己的嘲讽:“那我的血还要吗?”   封柳张了张嘴,没有回话。陶疏身上的伤口远比他所见的一只手臂更要严重许多,而这些都是封家干出来的。当初陶疏被送进暗室,封柳询问过他的情况,那个长老跟他说一切安好,他也就没有怎么管了。他知道他们会利用陶疏的天阴体,却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法子。所以在陶疏看来,他应该也算是帮凶吧。   当初简潮的人突然袭击,封柳忙着转移封家的人,确保他们的安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并没有带上陶疏。等他回到暗室的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若是其他人,封柳一定不会多管一毫,也不会产生任何自责、悔恨的心思,可是偏偏这个人是陶疏。   正好此时有人来找封柳,封柳借势直接出去了,正好缓解了这个尴尬的局面。陶疏无所谓地躺回床上,摸出冰花细细地把玩,冰花闪现着微弱的光芒。   沈梓锡,我回不去了。 第八十二章 往事·坦白   ===============================   晚上,陶疏出去杀了那个抽他血的长老,隔着尸体,他好像又看了不远处沈梓锡就那样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陶疏和他对视一眼,抿着唇转身走了。他摸清了封家狩隐和沅公子的住址,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第二天,封柳就来找他了。   陶疏望着封柳,封柳抓住他的手腕探查。没有修为,没有灵力。   陶疏轻轻一笑:“你怀疑我杀了人?”   “没有。”封柳道,“我不会让他们冤枉你。”   “封柳,现在你该做的,是把我供出去平息民怨,为了你的大业。”   “陶疏,你变了很多。”   “生活所迫,不得不变。”   从那天后过去几日,陶疏相安无事,也没有人来找过他的麻烦。而封柳再来时,是一个晚上,陶疏正在喝茶。修炼后他就尽量不让自己睡觉了,以免扰乱他现在本就极其不容易平复的心情。   “有事吗?”   “情况有些复杂。”封柳接过陶疏递给他的茶水,但是却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棘手而着急的表情,“沈梓锡没死,妖王的争夺又开始了。”   陶疏笑了笑,显得并不那么在乎:“所以呢?”   “这是我们的机会。”   “这是你的机会。”   “陶疏,我知道你来到这里和简潮有关系。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合作吗?现在它依然有效。”   陶疏将茶杯在手中转了转,没有看封柳,也没有回话。半晌,才突然问道:“你希望我做什么?”   “你和沈梓锡的关系应该不错吧,那天在茶楼他看你的眼神和山海看你的眼神一模一样,他喜欢你,所以我想你引出他。当然,我的目标是简潮,我抓沈梓锡只是因为简潮想杀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想和他谈谈。”   谈谈?等到封柳利用了沈梓锡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后,沈梓锡怕不是和他一样会被封柳立刻处理掉。这封柳和简潮真是一模一样,一样的自大,沈梓锡从来都不是乖巧好操控的。   更何况,他现在也引不出沈梓锡,更别说陶疏根本不想再将沈梓锡卷入他、简潮和封柳的明争暗斗中,他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想想。”   封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拿出了一瓶药膏:“把手伸出来。”却不等陶疏回应,反而是自己半蹲在陶疏面前,小心地拖着他的手,把袖子卷起,将药膏涂抹在陶疏手臂的划伤上。   “抱歉,这件事终归是我欠你,日后一定偿还。”   “早就不痛了。”陶疏想把手缩回去,封柳却不肯,“这种药可以消除疤痕,现在简潮的重心又到了沈梓锡那边,我这里松活一些了。这块岛是封家的地界,风景独美,我可以带你走走。”   陶疏莞尔:“这招对我没有用。”   封柳也笑,将药膏放在桌上:“看起来效果不错,剩下的你自己涂吧。”   走到门口时,封柳突然又回过头来对着陶疏意味不明道:“陶疏,好梦。”   好梦,外面那么多人守着他,他当然得好梦。封柳哪里是来征求他同意的,明明早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等着沈梓锡那个傻货上当。   陶疏叹了口气,自己躺下闭上了眼养神。只是没闭多久,陶疏感觉自己床前有人在盯着他。陶疏睁开眼,突兀地就对上了一双竖瞳。   本以为这道黑影和以前一样,没过多久就会自己消失了,但是他却弯下腰抓住了陶疏的手腕,直接将陶疏提了起来一捏法诀就走了。   “沈梓锡,你放我下来。”陶疏使劲挣扎无用,气急上头,狠狠咬在了沈梓锡肩头。   “沈梓锡,你巴不得整个岛上的人都知道你把我带走了是吧?”   沈梓锡这才将陶疏整个按在了树上。   “不是不肯用真身来见我吗,你不是和我赌气吗,你不是装死吗,今天你就肯来了?”即使在心里说了很多次自己和沈梓锡有没有什么关系,沈梓锡的事情告不告诉自己都无所谓,但陶疏就是很生气,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现在眼前这个也不是真身,陶疏的火气来的旺盛,他控制不住,正好需要一个发泄口。   “这些,不能说。”   “不说就不说,你放开!”   “不放,我要把你带回去。”   “疯子。”陶疏捏住他的脸,逼迫他低头看着自己,“带我回去干什么,你什么都帮不了我,你能帮我处理好那些狩隐吗,能帮我报仇吗?”   “我可以。”沈梓锡的压迫感突然降临,和之前那个目光呆滞的人完全不一样。陶疏就是区别出来那不是真身,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吼他,没想到把正主弄过来了,顿时泄了气。   “我都听到了,陶疏。我维持不了多久,今天我必须带你走。”   陶疏抱住了沈梓锡:“但是沈梓锡,我走不了。”   “沈梓锡,就这一次,狩隐在子叶村,你帮我,让他们离开修仙界。”   “我不帮你你就不会走是吧?”   “对,沈梓锡,你知道,你现在带不走我的。”陶疏散发出自己身上的戾气。   沈梓锡重重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跟你说过什么,不准你用这个功法,不准陷入危险,你答应过我的。”   “我多久答应你了。”陶疏小声道。   沈梓锡在他额头印上一吻:“陶疏,做我的妖后吧。”   陶疏不由得觉得好笑:“你这妖王都还没有当上。”   “那位置迟早是我的。”   “你最近怎么回事?”虽然知道沈梓锡没有死,但是整个修仙界都肯定沈梓锡死了,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梓锡显然在回避这件事:“没什么,别担心。我当你答应了,你若是反悔,我就把你绑回妖界关起来,完完全全只属于我。”   “……”陶疏停顿了一下,“沈梓锡,谢谢你。”   “谢谢的话留着后面说。”眼前的沈梓锡目光又呆滞了起来,慢慢地化为了一道暗光圈在陶疏手上,形成了一个手环。。   但是沈梓锡,对不起,我又要骗你了。陶疏苦笑。   他现在这个样子,一身邪气,又被简潮控制着,要怎么和沈梓锡简单纯粹的在一起呢。等到沈梓锡真正成了妖王了,身边的人络绎不绝,总归是会找到比自己更合适的。   【作者有话说:抱歉大家,我真的没有想到往事会卡文这么严重,我尽量就在这两天把往事给写完,真的很抱歉啊。】 第八十三章 往事·设局   ===============================   那一晚封柳找到自己走回来的陶疏时,什么也没说。陶疏大方承认了沈梓锡来过,本来是想带他走,但是因为沈梓锡自身状态不好不能维持身影太久所以并未如愿。陶疏保证了沈梓锡一定还会再来找他,如果封柳想要抓住沈梓锡的话,的确可以以他为诱饵。   所以,陶疏就被封柳关起来。   另外就是这个手环,原来是沈梓锡专门用来监视和与他对话用的,每天晚上都要陶疏汇报一遍自己的行程,然后再叮嘱陶疏些什么,问陶疏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之类的。   昨日再联系时,沈梓锡的声音透露出一股喜悦,他已经成为妖王了,他说他已经在将狩隐转移到自己庇护下的妖界,之后就来接陶疏。   如此的话,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正轨,他也可以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了。陶疏主动见了封柳,和他说沈梓锡答应了他两日后来找他,那是个机会,随后立马给简潮发了消息,两日后沈梓锡会出现。   到时候全部聚齐了,还不知道场面会有多精彩。   两日后很快就到了,陶疏安安静静地等在房间,却听见外面传来杂乱的声音,然后他就被推搡着带出了岛屿,见到了阵仗分明的两个队伍,而沅公子则被捆绑着站在封柳身后。陶疏站在他后面,压根看不出他的表情。   不过,他看得见简潮的,依旧是那种伪装的冷静自持。   封柳和简潮在交谈着什么,陶疏没有兴趣。   “封柳,你被骗了。陶疏就是鬼煞,他和妖界早有联系,莫不是说你和他是一伙的?”   “简潮,你我心知肚明,少在这惺惺作态了。”   “哈哈哈哈。”陶疏忍不住笑出了声,迎着封柳渐渐崩溃和复杂的眼神,陶疏轻松打伤了压制着自己的那个弟子,“没错,我是鬼煞,设了盘局,终于把你们全部集齐了。”   冰冷的风扬起了陶疏未束的长发,依旧是那身雪白的狐裘,没有沾染上一丝污痕。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也许也是这天气的缘故,从脚到手都冷的很。陶疏甚至还在心里想到幸好现在面临这种情况的就他一个人,没有沈梓锡。   他抚摸着自己手上的手环,笑的乖巧而又无辜。但是所有的剑光突然间都指向了他,他看着众多仙家弟子后站着的简潮,白色的袍子不染风尘,沅公子不知何时到了他旁边,一派被他护着的样子。   “封柳,骗了你,抱歉。”   “但是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出这里。”   ***   陶疏的白衣染上了一层红,说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他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再去计较这些了。他断了一只手臂,披头散发状若疯魔。   陶疏并不觉得痛,不过他可惜的是沈梓锡给他抑制戾气的手环随着那只手臂一起没了,他现在控制不住自己。而且沈梓锡那边怕是已经知道了他这里情况不对,要来找他了。   他看着从山中隐秘的楼阁中跑出来的人:“都带出来了吗?”   阿萱披着黑色的斗篷,回答道:“嗯。”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容颜妖媚的男人,陶疏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当初沈梓锡带他去的花楼的那个老板,原来沈梓锡的谋划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不过,阿萱说找的救兵就是这个人?   “我掩护你们,去了妖族地界就好了。”陶疏的眼眸被鲜血染红了,显得凉薄又无情。   一行人在向着仙宗出口跑去,路上遇到赶过来的仙宗弟子,全被陶疏解决了。   出了仙宗没多久,陶疏感觉到了一大批熟悉的气息往这边而来,简潮他们居然这么快就破阵了。   陶疏停住脚步,看着阿萱:“阿萱,你带着他们走,我往反方向而去。”   “等等,你就是陶疏吧,妖王牵挂的那个人类。”子虚笑着,笑意却并没有达到眼底。   “对,你是沈梓锡派来的?”   “算是吧,不过我只负责子叶村的事,现在这件事王并不知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王如今正在渡劫,整个妖界都需要他,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若是出了什么事,王会疯的,妖界也会再次陷入动乱。”   “我不会有事的,不要告诉沈梓锡,至少等过了今晚。”过了今晚,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想办法拖住他,不要让他来修仙界。”   陶疏去了当初他和沈梓锡逃难待的那座山,被简潮砍掉的手臂位置还在隐隐作痛。   “鬼煞陶疏与妖界沈梓锡勾结,残杀修仙界众多世家,人人得而诛之。”不知是谁突然高喊出声,然后带起一阵群英激愤。   陶疏看着这些青年才俊一张张嫉恶如仇的面容,甚至有些眼中闪动着不安分的光芒。对了,他是极好的天阴体,该让他们心动的。   他是要死了的吧。陶疏这样想道。那死了也不要他们安生。   陶疏的目光最后落到了简潮脸上,露出了一个悲凉的笑意:“简潮,你精明了一辈子,没想到会被我摆弄了一道吧。”   简潮皱了皱眉,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要忍住,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我子叶村上下一百多条性命,就因为仙宗的贪婪和欲望要么死于非命,要么被囚禁最为物品送于各个世家。我为我的族人报仇,有何不可!若是上天自有真理,我还会走上这条路吗?修仙界崇拜强者,私底下为了变强你们难道没有违背过天理吗,为什么这句话到了我这里就不起作用了?”   陶疏一字一句说地很平静,但是这些听的人满脸错愕,议论纷纷。   “掌门,你说句话啊!”   简潮紧抿着唇,然后道:“一面之词,休得为你的恶行辩论。”   “这都是他的花言巧语,妄图扰乱我们的心智,大家不要上当!”   刹那间,剑光飞舞。陶疏伸手去抵抗,他全身爆发的灵力早就已经在仙宗解救狩隐的时候用的差不多了,现在这具身体不过是一具强弩之末。   这次怕不是要被捅成筛子了,陶疏自嘲道,可惜他本来还给简潮准备了一份大礼,若是现在死了,怕是没办法给他看了。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陶疏被人抱住了,耳边那个人的声音响亮,震得他耳膜痛。   “你是傻子吗?”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今天更迟了,存稿用完了,哈哈哈哈。本来今天就想把往事结束的,但是太累了,不过明天应该是可以结束的啦。】 第八十四章 往事·结束   ===============================   沈梓锡帮他挡住了所有的刀风剑雨,将唯一温暖安全的地方留给了他。陶疏仰头去看他,沈梓锡左脸的符文淡薄了不少,显露出他原本极其好看的一半脸。   沈梓锡不是被拖住了吗,为什么还会来这里,他不是在渡劫吗?   陶疏忍不住对他吼道:“你才是最大的傻子,我不需要你来救我!”   “……”沈梓锡脾气也爆,憋了一肚子的气,招式更加伶俐,杀出了一条血路来,被逼上了山。   简潮这群人的目标从来就不止陶疏一个,还有一个沈梓锡,他们被围困在了山中出不去。   “你的手……”沈梓锡让陶疏坐在冰冷的石头上,自己半跪在地上。他想碰碰陶疏,却又害怕会弄疼他。陶疏拉住他的手,目光真挚地看着沈梓锡:“我不疼。”   月光穿过重重阻碍,只觉得十分黯淡,陶疏抹去沈梓锡眼角的一颗泪珠。然后指尖点上他脖子处长出来的鳞片,笑问道:“你这是要渡化成仙吗?”   “如果成仙的话那就好了,我一定将所有的福气和好运都给你。”   到了后半夜,沈梓锡估计陶疏睡着了,才接通了通讯符。传出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可以感受其中隐藏着的怒火了:“王您究竟是想做什么,您不打算回来了是吧?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您到底还要闹什么?”   沈梓锡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听着那边的争吵声,难得没有吼回去。半晌,沈梓锡才道:“我要带个人回来。”   “人?王您说的人是我理解的那个吗?”   “对。”   “绝对不行,王您是嫌现在的局面还不够乱是吗?”   “就这样。”沈梓锡下了结论,对面的人感觉要被气死了,然后换了一个人来对话:“王,你要带个什么人?”   “爱人。”   “……”对面又吵了起来,最后原先的那个人妥协道:“王请尽快回来,您的真身没有元魂是渡不过此次劫数的,我们这边会试着定位王的位置,然后开启传送。”   ”   ……   陶疏全部都听见了,原来这次来的是沈梓锡的元魂。沈梓锡转身回来,发现陶疏在盯着他,立马随意道:“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陶疏回他:“你大晚上偷偷摸摸又在说什么什么?”   沈梓锡被噎了一下,坐在了陶疏身边:“冷吗?”   这僵硬的换话题的方式。   “你觉得呢?”   “但是我的身体也是冰的。”沈梓锡有些不知所措,莫名的,陶疏居然觉得他有点……可爱。于是在这种氛围下,陶疏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笑的那么大声,那么有活力,像是要把自己这一辈子剩下时间的笑全部释放出来。   “待会儿我带你离开这里,咱们速战速决。”   “我们一起?”   “对,一起。”   陶疏又开始笑,疯狂地大笑。他这一辈子糊涂一生,却已经没有后悔和补偿的机会了。   但是沈梓锡看着他这个样子,莫名烦躁了起来:“别笑了,陶疏!”   陶疏突然哭了起来,像个孩童一样止不住眼泪。他想他可能是喜欢沈梓锡的,可惜,这个认识太晚了,晚到了他已经失去了喜欢他的资格:“那走吧,沈梓锡,我们一起出去。”   远处又传来了脚步声,是简潮他们的人又开始来寻找他们了。夜里的深山像是有无数的怪物躲藏其中,树枝群魔乱舞。   沈梓锡带着陶疏找寻跟妖界的人约好了的地方,追兵不依不饶,但沈梓锡从来没有松开陶疏。终于他们找到了地方,只是这所谓的传送只是才撕裂出了一小点黑色的空间,还没有办法进去。   在逃亡中,沈梓锡的元魂受伤了,虽然没有任何表面的伤痕,但是陶疏能够感受到沈梓锡在不断地变虚弱。元魂对于修者来说尤为重要,元魂受损对真身会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陶疏,待会儿我断后,你先进去。”   陶疏没有回答他,他像是不耐烦了一样,非要得到一个答案,握紧了陶疏的手:“听到了吗?”   “沈梓锡。”陶疏的唇在颤抖。   沈梓锡抬手抹了一把陶疏脸上的眼泪:“我还没死,还没带你离开,不准哭。”   陶疏的声音有些哽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踮脚将自己的唇覆在了沈梓锡的唇上,陶疏的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水流过唇畔。   陶疏咬了一下沈梓锡的下唇,声音很轻很轻:“沈梓锡,如果你还愿意,下一辈子你一定要找到我。你是妖,应该能活很久的,对吧?”沈梓锡还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的时候,陶疏推开了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传送空间完成了,沈梓锡坠入了那无限的黑暗中,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变慢了,他朝陶疏伸出手,他看着陶疏的身影越来越远,而陶疏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笑容,苍凉而又悲伤。   “陶疏!”   “沈梓锡,你自大,脾气又暴躁,我真是……讨厌你极了。”陶疏一挥手关闭了传送,   陶疏站起来,随手捡起地上闪着寒光的剑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我本为天阴体,极好的修炼体质,却要落到修魔这一地步。不过,这些说起来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但是再渺小的人啊,也有自己复仇的方法,你说对吗,仙宗掌门?”   陶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简潮,粲然一笑,鲜血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度,他的身子就像一片枯叶慢慢倒在了地上。   简潮尽量不让自己有任何的不对劲,他闭了闭眼,似乎是不忍心去看这一幕,实际上却是指甲掐进了肉里。   简潮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招魂的术法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只要秘密地把陶疏的尸体运出来就好了。陶疏向来听话和心软,多哄哄他就是了。   下雪了,真好,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陶疏眼前最后的一幕,是林子上空飘下的雪花。第一次和人看雪,是和沈梓锡一起的。另外,自刎真的好痛,再也不想有下一次了。   陶疏闭上了眼睛。他为简潮准备的这份大礼,不知道简潮是否满意。   “死了?”过了很久,终于有人问道。   “死怎么能够解我心头之恨,他是鬼煞,妖界的走狗!”一个个人义愤填膺,见简潮没有任何姑息的神色,开始有了胆子上前,“这鬼煞狡猾,这么容易就死了,总觉得不太现实。”   于是刀剑刺进陶疏的身体又被拔出,声音让人头皮发麻。这种几乎暴虐的鞭尸,让简潮呼吸一滞,心里似乎包裹着一团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也不知是要给自己添堵还是如何。   简潮觉得脸上有些凉,起先以为是雪,后来感觉好像又不是。他居然为了陶疏哭了,为什么啊?陶疏总归还是会活过来的啊,到时候他会好好补偿他的,陶疏会原谅他的。   封柳刚赶过来,看到这一幕,脚步有些踉跄:“全部给我住手!”封柳去推开那些围着陶疏尸体的人,然后睁大了眼睛等着简潮,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许多的人来拉封柳,封柳提起简潮的领子,眼中满是血丝:“你不是说有万全之策吗?啊?陶疏的尸体都不放过,简潮,简潮,你看看啊,你看看!”他将简潮拉到了陶疏的尸体前,压着他逼着他看。   简潮一把将封柳打到在地上,眼神冰冷满含嘲讽。封柳突然感到愧疚,他居然相信了简潮,为了保住家族和简潮合作了,他有什么资格去指责简潮,他也是杀死陶疏的帮凶。   封柳看着简潮从容镇定的声音,讽刺道:“简潮,你不会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陶疏吧?”   他知道,只是没有想到陶疏在他心里所占之地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再后来,陶疏的尸体被扔在了那儿。和其余死在那里的尸体不同,他们还会有人来收尸,而陶疏却不会有,也没有人祭奠,他的灵魂永不得安息。 第八十五章 现世·事后   ===============================   陶疏醒过来的时候,脸上全部都是眼泪,他胡乱用被子擦了擦。   但是下一秒陶疏就被人直接搂了个满怀。陶疏捂着自己的腰:“疼。”几乎发不出声音,嗓子哑得厉害。   身后的人愣了愣,然后才慢慢地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起身:“你不是胆子大得很吗,那种情况下也敢来惹我。”   随后沈梓锡冷哼一声,却是想着要给陶疏揉揉腰,结果控制不好手劲,直接让陶疏叫出了声。   缠绵柔软的声音,哑哑的,像是挠在了心里。   陶疏忍着痛转过身去躲开了这种刑罚,看着沈梓锡的脸,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傻子。”   “好好的怎么骂人?”沈梓锡怕自己碰着他又让他难受,索性不再动手动脚。陶疏太虚弱了,自从那一次后,已经昏迷了好几天,而沈梓锡则是没日没夜地提心吊胆,还好陶疏醒了过来。   “沈梓锡。”陶疏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我都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真好,最后沈梓锡没有放弃他,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只是……陶疏开始担心起了其他的事情。   “起死回生本就违背天命,会受到处罚的,你究竟做了什么?”   “区区一个还魂还难不倒我,这你就别管了。”   “沈梓锡,你若想和我好好过,第一件事就是我们之间不可有隐瞒。你还记得我说过吗,你若是为我做了什么,只管告诉我,我喜欢知道我在你心里有多重要。”   沈梓锡似乎在犹豫,但最终还是松口了:“你的心脏,是我的,我们两个现在是共生。所以就算是你自己不想活了,也得给我好好活着,否则我到了地下也不会放过你。”   陶疏知道沈梓锡没把真话说完,不过反正他也有瞒着沈梓锡的地方就是了。简潮给他喂的毒,不知道还会不会发作。   随即陶疏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不由好奇道:“为什么不管每次我到了什么地方,你总是能找到我。”   沈梓锡心念一动,陶疏就感觉手腕处传来了拉扯感,但明明上面什么也没有。   “秘密。”沈梓锡如是道。   行吧,秘密就秘密。   沈梓锡吻了吻他的额头:“以前的功法我全部给你废除了,你若想修炼,我可以教你。”   “好啊。”妖族的寿命长,他和沈梓锡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了,他想和沈梓锡长长久久的。   “你送我的冰花我好像弄丢了。”   “丢了就丢了吧,给你个其他东西。”沈梓锡说着,就往陶疏脚踝上系了一个铃铛,红色的线衬得光洁的皮肤更加如玉般透彻。   这不是自己当初给沈梓锡的回礼吗?陶疏晃了晃脚,铃铛并没有响。他扬扬眉,看着沈梓锡。   沈梓锡一把将人压在了身下,因为激动双目变成了竖瞳,狂热而又充满侵略性:“到时候它会响的。”   陶疏有种不好的预感,而沈梓锡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极富技巧地吻住了他的唇。   眼见着局势又要刹不住,陶疏的腰又要经历危险的时候,房门被不合时宜地敲响了。   沈梓锡在陶疏身上喘着粗气,一副要将人拆吃下肚的模样:“滚!”   外面的人似乎也是被吓了一跳:“王,王,修仙界的简潮又率人打过来了!”   这下轮到陶疏着急了,混沌的脑子总算是清醒了一些。当时简潮借与他成亲引出了沈梓锡,然后沈梓锡疯魔了,然后,然后……那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你……”   “你别管这件事!”沈梓锡抢先一步盯着陶疏,“别再想着简潮!”   浓浓的醋意陶疏想要忽略都不行,顿时觉得好笑:“那我做什么?”   “做些……妖后该做的。”沈梓锡尽量做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可是脸红红的,从陶疏身上爬了起来开始穿衣服,“我让小芸进来照顾你。”   “小芸也是妖?”   “嗯,我也是妖,陶疏……”陶疏的家族是被妖杀死的,即使后来陶疏知道了这一切是简潮的阴谋,但是沈梓锡怕他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我早知道了。”陶疏撑着腰坐起来,笑了笑,“你赶紧走吧。”   看着沈梓锡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陶疏叹了口气,现在的情况可真是复杂,不过让沈梓锡头疼去吧,沈梓锡搞不定了再说。只是,他注定还要和简潮对上,他的玉石还在简潮那里,该拿回来了。   陶疏光着脚站在了毛毯上,虽然不知道这是哪种动物的毛,但踩上去很舒服又不会刺脚。   “啊,夫人!”   小芸不合时宜的尖叫吓了陶疏一跳:“怎,怎么了?”   “你现在的身份别穿那件衣服了。”小芸想进来,但是又怕碍着什么。   这间屋子,王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去,可是不进去又怎么给夫人换洗衣裳?小芸陷入了难题。   “无事。”陶疏看着小芸手里端着的红艳艳的衣服,还勾勒着金边。   妖族的审美和修仙界的不同,他们喜欢奔放华丽的东西,这间房间想必沈梓锡依着他的喜好布置的简洁大方,还没有把它怎样。但是看这衣服显然是按照沈梓锡的兴趣准备的,陶疏现在因为沈梓锡腰疼得很,没有那种闲工夫去讨好沈梓锡。   陶疏自己给自己穿戴好了,然后将头发利落地挽起。身上是各种欢爱后留下的痕迹,没有一块好皮肤,不过幸好身子已经被沈梓锡清洗过了,还算清爽。   走到门口,小芸蹲下要给他穿鞋,陶疏拒绝了自己动手,这才仔细端磨着小芸。以前他眼睛看不见,但是听小芸的声音就猜想到这应该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姑娘,果然和自己想的差不多,脸蛋圆圆的,有一双清澈单纯地眼睛。   陶疏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你是什么妖?”   “奴婢是兔子。”小芸红着脸支支吾吾道。   兔子在妖界算是最低位的物种之一了,法力微弱,一般都是做低等的活。不过其实小芸的真身是蛇,只是当初王上不让她把真身说出去,怕夫人害怕。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陶疏自然不懂,他穿戴好了站在门口,突然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还是先把自己体内的毒解决了再说吧。   “小芸,你们这里有医者吗?”   “夫人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只是问问,别紧张。”   “那得是子虚大人呀。”   “他现在有空吗?”   “子虚大人一般都是陪在王身边的,夫人想见他可以直接和王说。”   “嗯。” 第八十六章 现世·插曲   ===============================   “夫人想不想到处转转?”小芸兴奋地提议道。在宫殿里转转,看看王究竟有多厉害,又统治着多少妖族,那样夫人会更喜欢王的吧。   “啊?”陶疏觉得自己不是妖,还是不要到处乱走免得给沈梓锡留下麻烦。   “夫人放心好了,王已经下了命令,宫里夫人可以随意走动的。”   只是说实话,陶疏现在并没有这种闲情雅致,不过在这里干坐着也只能让自己更加焦虑,还不如就按照小芸说的到处逛逛:“那好吧。”   “我觉得有个地方夫人一定会喜欢的!”小芸说着,脑子里飞快运转,宫殿顶楼有一处高台,在那里可以观览到整个妖界的风光,平日里没有多少人去。   陶疏跟在小芸旁边,发现小姑娘时不时用眼睛瞄向自己,不由好笑:“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的,夫人,小芸只是觉得夫人很好看。”小芸憋红了一张脸。   好看?自己先前那具身体才是国色天香吧。   陶疏转移了话题:“不是说简潮打来了吗?”   “放心吧,夫人,王很厉害的,从未有过败仗。”   陶疏自然是相信沈梓锡的,但也不免担心他会受伤。不过他现在再担心也没有任何用,他帮不了沈梓锡。   “夫人,王真的很喜欢你的。那一晚渡劫王身受重伤,法力受损,拼尽最后一丝法力行千里来到修仙界找您。”   “我都知道。”这世上,怕是再也不会有像沈梓锡这样喜欢他的人了。所以,他这不是回来还债了吗?   “妖界现在局势如何?”   “这个小芸就不清楚了,乌有和子虚大人应该会清楚许多,只不过他们现在都在帮王上做事,不在宫里。”   “宫里除了我们还有谁?”   小芸本想自豪地说没人了,但是话到喉咙又转了转,好像还有一个人来着。   到了顶楼突然听见了尖细的女声,陶疏脚步一愣。小芸突然想起了这宫里还有一个烦人精——不知道是哪个妖族为了表现臣服送过来的公主,王当时忙着妖界收服和夫人的事,没闲工夫管她。   只是王不管她,她倒是缠着王不放,眼见着那些接近王上的心怀叵测的男男女女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她也心里发慌,没有胆子去找王,只是偶尔仗着自己还住在宫里王也没有赶她走而暗地里乱说自己是王默认的妖后。   一听这个声音陶疏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善茬,他不想惹事。果然还是不应该出门,就窝在房间里才对。   “小芸,我们回去吧。”   “夫人!”   可惜被公主的侍女发现了:“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惊扰公主休息。”   公主?什么公主?还有个公主?陶疏看向小芸,小芸怕夫人误会王上,连忙解释道:“夫人放心,和王上没有一点关系的!”这比沈梓锡还着急发誓的样子让陶疏不禁莞尔。   “大胆,你们还敢笑!”   小芸虽然法力低微,但好歹是长期待在沈梓锡身边的,她们怕得罪了沈梓锡,也不敢有太大的动静:“我们公主在这里等着一睹王上凯旋的风采,小芸姑娘还是先请回吧。”   小芸看向陶疏,等着陶疏拿主意,她虽然心里不舒坦,但不能越过陶疏做决定这件事她还是知道的。   “那就回去吧。”陶疏说道,他懒得和这种女人费口舌。不过对方显然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你是谁?本宫从未在宫中见过你。”   陶疏不理她,自顾自扶着腰下台阶。   身着华服的美人见他这副样子,又想起宫里流传的传言,说几天前王抱了一个绝色美人回寝宫夜夜笙歌不理朝政的事。该不会,就是他吧?   男人有什么好的,既不身娇体软,又不温柔惬意。而且还是个凡人,能受得了王多久。那张脸那能够和她华丽的外貌相比吗?简直清淡的可怕。想到这儿,公主倒是有了一点自豪感:“既然入了王的眼,就得遵守妖界的规矩,本本分分的。”   见陶疏不理她,公主觉得十分没有面子,动了怒火:“别以为你是王的什么人,王从来不在情爱上滞留,等到你被厌烦的时候,只能依仗本宫过活,否则以你这卑贱凡人,在妖界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话放的狠,不过公主并不敢真的做什么,她十分有自知之明,只是想要给陶疏一点难堪罢了,她才不敢得罪沈梓锡呢。   “夫人啊,你一定要相信王上!”   “嗯,放心吧,相信他。”沈梓锡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不是没有眼睛。而且,沈梓锡的心脏在他的胸腔里剧烈跳动着,陶疏能够感受得到沈梓锡的爱意,能够从中得到安慰。   他担心的是这逆天改命到底是违背天意的,也不知道沈梓锡会不会有事。   沈梓锡是半夜回来的,没有先去找陶疏,而是问了小芸陶疏今天一天的动向,听到公主那一段时才危险地眯起了眸子,他倒是还真想不起有这么个人,不过竟然敢惹陶疏那就扔出去吧。   沈梓锡脱了鞋袜和外衣睡在了陶疏旁边,偷偷亲了亲陶疏的唇,本来以为人睡着了,结果陶疏就像是逮着证据一样睁开了眼睛:“哟,王上倒是风流啊,宫里还养了一个大美人。”手指挑逗着沈梓锡的胸口。   沈梓锡顺势握住他的手给他捂着:“怎么还不睡?”   “等你回来。”陶疏总是不安,也许是心脏的缘故,离开了沈梓锡就会会难受,会坐立不安。   “我听小芸说你在找医者,是身体不舒服吗?”问是这样问,但是沈梓锡已经在探查陶疏的身体了,其实早在陶疏还魂之前身体已经被沈梓锡仔仔细细检查过了。   “怎么样?”   “没问题,身体好得不得了。”   “嗯。”这么说,陶疏反而更加不安。   沈梓锡看出来他的担忧:“到底怎么了?”   要告诉沈梓锡吗?陶疏犹豫了。连沈梓锡也查不出来,会不会他体内的毒已经解了?陶疏有些头疼,叹了口气。 第八十七章 现世·温存   ===============================   “你不是说了我们之间没有隐瞒吗?”沈梓锡拿陶疏的话来压他。   只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究竟要不要这么做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陶疏选择先转移话题:“我死前转移的那些狩隐还在妖界对吗?”   “对,我给他们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你要去看看吗?”   “嗯,改日去看看吧。”   说起狩隐,沈梓锡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陶疏,上次我们去子叶村的时候不是途经了一个小镇吗?那个小镇里关的全是狩隐。”   “什么意思?”陶疏脑子里一片空白,所以是简潮又骗了他,也怪他,居然会理所当然地去想所有的狩隐都关在同一个地方。这不是简潮的作风,他应该早一些想到这一点的。   沈梓锡看出了他的着急,宽慰道:“被担心,上次我们去的时候他们除了被拘束了自由以外,貌似并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害,只是不知道简潮聚集那么多狩隐有何目的。”   按照陶疏死前的记忆来看,简潮继位仙宗掌门后,似乎便废除了将狩隐作为礼物送出去的勾当了,不过谁知道他是真废除了还是假废除,陶疏没有办法安心。   沈梓锡躺在他旁边,将他抱在怀里:“别怕,一切有我。”   陶疏张了张嘴,心事重重。他没想到复活后还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如此一来,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和沈梓锡说自己中毒的事了。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不也有事瞒我吗?”陶疏盯着沈梓锡。   沈梓锡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陶疏,突然高傲地冷哼了一声:“我有什么好瞒你的。”   陶疏叹了口气,圈住沈梓锡劲瘦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沈梓锡。”陶疏顿了顿,“把我召回来的是你对吧,那位‘公子’?”   陶疏的语气温柔,但是沈梓锡却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寒气,陶疏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低头看自己:“‘公子’是你,‘老爷’也是你。怎么,换一次身份不好玩,要换两次是吧?”   “还有,你救的我为什么不说?”   “……”   “不管是刚开始还是现在,救我的一直是你。”   “你多久知道的?”沈梓锡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眼睛看不见,心却是看得见的,感觉也不会变。”陶疏冲着他一笑,眨了眨眼,仰头在沈梓锡唇角留下痕迹,然后整个人被沈梓锡压在了床上。   沈梓锡的眼瞳转为了竖瞳,危险地凝视着陶疏:“但是人都是喜欢漂亮的东西的,如果你一旦发现是当初那样的我救了你,估计马上就会跑吧。”   原来,是担心这个。陶疏从来没有想过,看起来自大又暴躁的沈梓锡居然会害怕自己救下的弱小凡人担心因为看到了自己的面貌而被吓走。   陶疏亲亲他环住他的脖子,微微抬头从沈梓锡有过咒印的那一半脸的眉眼吻到他的脖颈:“怕我跑还不对我好点?”   “我对你不够好?陶疏,有良心吗,我……”沈梓锡炸毛了。   陶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做妖后对你的位置会不会有影响?”毕竟沈梓锡已经今非昔比了,他现在是妖王,妖界因为有他结束了混乱,并且也有了和修仙界对抗的能力。   “不会,妖界凭实力说话,现在我是妖王,他们不敢有异议。”颇有些自豪的意味在里面。   “你们妖界的妖后是直接宣告就可以了,还是要有什么仪式之类的?”   只是沈梓锡听到他这话却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认真的?”   “……”陶疏有些想打人,咬牙切齿,“你不是认真的?”   “陶疏,你以前说过,我先找到你,你就和我在一起的,但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承诺,也不想用这个名号约束你。”沈梓锡这么想过,但是纵观简潮,他囚禁了陶疏两次,只要陶疏心里不愿意,总会有办法离开的。若是陶疏离开了他,沈梓锡觉得自己会疯。他以前总觉得一定要做那人上之人,但是到了现在才发现什么都比不上陶疏在他身边。   做都做了,在沈梓锡眼里他是那么随便的人吗,陶疏怄气道:“我有说过吗?那多半是骗你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世呢,怎么和你在一起啊。”   这么明显的生气,沈梓锡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所以我不要下一世,我就要现在。不就是仪式吗,你想要就要,喜欢什么样的就按什么样的来,反正这位置只给你。”   “傻子。”   之前那一次因为光想原因陶疏没有认真看过,沈梓锡的小腹上还保留着之前他刺伤他的伤疤,陶疏心里有些自责,对沈梓锡的宽容度也就扩张了那么一些。   于是沈梓锡越发大胆,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些荤话,陶疏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的通红:“骗,骗人,怎么可能做得到?我现在全身都还痛着,先睡觉,睡觉!你明日肯定还很忙吧。”   “唔~”   沈梓锡,真是个混蛋。陶疏顶着黑眼圈醒来的时候先问候了沈梓锡一遍。怎么,他要把以前没有做的份全都做回来吗,他倒是好,完事后一身轻松走了,而自己要累好久,这狗男人,又大又……   妖族精力那么旺盛,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被做死?陶疏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他本来是想先放一晚上,等着今早就把自己中毒的事告诉沈梓锡的,没想到现在连沈梓锡的人影都见不到了。   “夫人!”小芸在外面问道,“你看看仪式这么布置可以吗?”   陶疏愣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从床上挪下来到门口挪出个头看着外面。沈梓锡的行动力……真不错,整个妖宫就像是焕然一新了一样,变得十分的喜庆,他这一间房间倒还是保持原本的素雅,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仪式有特殊的服装吗?”陶疏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啊?”小芸支支吾吾,“这个,王……”   陶疏立马懂了,沈梓锡那家伙肯定留了一手,晚上盘问他。   “我有点饿,有吃的吗?”陶疏问道。   “夫人想吃什么?小芸马上去安排。”小芸甜甜笑道。   真可爱,陶疏想要摸摸小芸的头,小芸立马躲开了:“还是请夫人不要这样做。”否则王一定会把他的头给拧下来的,嘤。   陶疏尴尬笑笑:“好,你去吧。”   陶疏又躺回了床上,这时宫殿突然摇晃了起来。陶疏吓了一跳,就听见外面有人骂道:“修仙界的闯妖界,活腻了是吗?”   【作者有话说:抱歉大家,更迟了一丢丢】 第八十八章 现世·小雨   ===============================   顿时睡意全无了,修仙界的!是简潮?不,不对,简潮现在应该忙着和沈梓锡对抗才是。陶疏当下凝眸,就要出去,结果一头紫发的男人打碎了外口的结界闯了进来。   “就是你。”目光露骨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陶疏,“区区一个人类,可惜你是沈梓锡的人。”   他的手幻化成利爪,就要对陶疏下手。   “秦离,那可是王的人!”书生打扮的男人及时赶到遏制住了他。   紫发男子呲牙笑道:“我要找的就是他!”   “所以你不惜和修仙界狼狈为奸。”   “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我只要抓住他,那么想要什么没有。”秦离笑道,“清邪,你对我好,我不想为难你,我只要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王马上就会回来了。”清邪道,“你还是快走吧。”   “如果我说不呢?”秦离显出了半个妖态,清邪摇了摇头,手中出现了一把拂尘。眼见着气势嚣张跋扈了起来,宫殿内突然传来了异响。   陶疏慢慢向门外靠近,趁着两个人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向着反方向跑了出去。陶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跑这么快过,脚腕上的铃铛晃动起来,却没有发出声音。   “封柳!”   前面的人的外貌渐渐清晰,陶疏刹住脚,堪堪停在了封柳面前,但是封柳却一手捞住了陶疏:“陶疏,走!”   “你以为凭你真的可以在妖界带走他吗?”秦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陶疏的背后,而清邪并没有跟上来。   封柳笑了笑:“我就说你和我们联手是不安好心吧。”   “是又如何?把他给我。”秦离呲牙,露出凶态。转眼间就和封柳交上了手。宫殿内布满了压制修仙者修为的法阵,封柳自知不敌秦离:“陶疏,快跑!”   陶疏看着封柳猛地喷出了一大口血摔倒在地上,犹豫不决,一时痛骂自己这该死的同情心。   “夫人!”小芸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这下陶疏彻底决定了不能走了,他不能把小芸卷入危险当中。   “我可以和你走,所以你别杀任何人。”陶疏道。   “成交。”秦离像是扔废物一样把封柳扔开,抓住陶疏就消失在了原地。   陶疏手腕被秦离绑住了,拖着行走,身上披着黑色的宽大外袍,完全遮住了身形,让人看不清外貌。手腕磨得通红,陶疏这才知道沈梓锡对自己究竟有多好,不由得叹了口气。早点来救自己吧,沈梓锡,否则你妖后要没了。   “哼,我倒是没想到,修仙界的那一群伪君子对你倒是格外地上心,还有那沈梓锡也是。”   陶疏听他这语气,仿佛和修仙界和沈梓锡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过他才懒得问呢。   整个妖界都是沈梓锡的人在找他,陶疏被秦离压着一路躲躲藏藏,终于离开了妖界。   秦离动用法术,将两人转换到了另外的地方。陶疏以为会是哪里呢,结果,是他的故乡!陶疏看秦离的目光瞬间古怪了起来。   秦离带着陶疏来到了墓碑群,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墓碑前,这个墓碑陶疏以前注意到过,没有姓名,只是一块空碑。   秦离却没有了偏激的神色,十分怀念地抚摸着它。   “你认识这个村落的人?”这下和自己的故乡牵扯到了,陶疏分外地敏感。   秦离恶狠狠地道:“关你什么事,你们这些修仙界的人,虚伪冷漠!”   随后他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沈梓锡会和你在一起也是一种折磨。”   陶疏:“……”无奈只能等着他祭奠完,却又看见他掏出一油纸袋的东西放在墓碑前。这个味道陶疏一闻就知道,是桃酥。   子叶村盛产桃酥,他认识村子里的人,用桃酥来祭奠,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子叶村被灭的原因不是仙宗觊觎他们起死回生的术法和体质吗,和这个妖怪又有什么关系。   之后秦离直接就在坟墓附近找了个空地儿,给陶疏作为休息的地方。妖怪的体力肯定比他好,所以陶疏也不多说,自己坐在地上,避免惹怒了他让自己不好过。但是他不去招惹秦离,并不代表秦离不会来招惹他。   “看来你在沈梓锡心里也不是特别重要嘛,这都已经几天了,他居然还没有找到你。”秦离不无邪恶道,“你说是不是沈梓锡把你玩腻了,打算放弃你了。”   陶疏的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要是他还有法术在身的话,才不会这么窝囊呢。等这次回去后,就踏踏实实地一步步好好修炼吧。   秦离走过来,恶狠狠地捏住陶疏的脸颊逼迫他抬头看着自己:“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他跟一个绑架他也许还会杀了他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陶疏叹了口气,秦离冷哼了一声,然后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希望你明日还会这么镇定。”   到了明日,陶疏确实镇定不了了,秦离把他带回了当初他和沈梓锡来过的子叶村旁边的那个小镇,然后找了唯一的那座客栈,把他扔了进去。陶疏踉跄了一步,推了推门,如他所料确实推不开,窗子也是推不开。   陶疏搬起凳子狠狠砸向窗子,砸不开。他颓然坐在了另外一个凳子上,等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没等太久,门又被打开了,陶疏看着门外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男子,眯了眯眼,手指不自觉抓紧了腿上的衣服。陶疏深呼吸了一下,默念了一句沈梓锡的名字,然后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真巧啊,简潮。”   他担心的事情,总归是发生了。这里是仙宗的地盘,秦离能大摇大摆地进入这里,能够和封柳一同在妖界将他掳走,那么他和仙宗肯定是勾结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几个后面又发生了内部矛盾。   “陶疏,欢迎回来。我说过,我们是不可分割的。”   陶疏冷笑一声:“简潮我们两个就别拐弯抹角了,是你想抓我的对吗?”   “对。”   “你抓我到底想做什么,故技重施,再把沈梓锡引出来?”   简潮只是笑,并不回答他。陶疏憋着心里的气,眼睛望向别处,他看着他就没办法冷静思考。 第八十九章 现世·输赢   ===============================   “陶疏,当初你死的时候,我给整座山都布置了法阵禁锢你的魂魄无法投胎。若不是我,你以为沈梓锡当真能让你复活吗?”简潮将陶疏扔在地上的椅扶好,“若不是被沈梓锡截了胡,你应当是我的,就不会有这么一颗让人恶心的心脏在你的体内跳动。”   “我找到起死回生的办法了,老掌门研究的方向是对的。”   陶疏望向他:“你究竟要做什么?”   “让一切都步入正轨罢了。”简潮将一包桃酥放在桌上,然后就走了。   陶疏恨得直咬牙,将桌上的桃酥一把拂下了桌子,然后又默默捡了回来。算了算了,何必跟食物作对呢。   简潮并没有让陶疏等太久,到了入夜用黑布蒙住了陶疏的眼睛,将他的双手手腕反绑在背后,带着他出了客栈。陶疏试图悄悄挣脱出手腕上的束缚,却无果。他的视线中一片漆黑,被简潮打横抱了起来。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陶疏不知道简潮要把他带到哪里去。当简潮落地的时候,四周一片安宁,陶疏被放了下来,他不敢轻举妄动。简潮和他死前相比,变得更加无法理解和阴鸷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让一切回到正轨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回应他,陶疏紧蹙眉头:“简潮,回答我!”   四周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这样的现实让一种无法忽略的恐惧直逼陶疏全身。他尝试着自己走动,却没料到还没有走上几步,就“嘭”地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无法再前行半步。   结界?   陶疏使劲扭动双手,手腕的皮肤都擦红了还是无法挣脱。无法言明的痛苦和恐惧一股脑全部蔓延了上来,陶疏感觉自己仿佛正感受正成千上百条生命马上将要流逝,他们的灵魂与他产生了共鸣,在无声地呐喊。   心脏的位置突然像是被人用手捏住了要生生拔离他的身体一样,陶疏睁大了眼睛,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再也不能支撑住站立,硬生生倒在了地上。   “啊!”陶疏全部被冷汗浸湿了,蜷缩成一团。他什么也看不见,却仿佛回到了他自刎的那个晚上,失去生命前那一刻记忆尤深的痛苦折磨着他。   陶疏的感觉确实没错,他看不见自己的心脏的地方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从里面溢了满地,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像死鱼一样不甘地睁大了双眼,入目却只有一片黑暗。   而他正处于阵法的最中心,在他的周围,血月映照下,仙宗弟子正按压着一片狩隐伏跪。   简潮施法控制着阵法循序渐进,此时风突然狂啸了起来,带着阵阵浓烈的杀意。简潮不能阻止施法,否则陶疏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这一切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的可能性了。   封柳从侧打来,简潮不得不分出一只手来和他做抵抗。沈梓锡正巧想闯入阵法救陶疏,却被结界拦在了外面。   “不要胡来,破坏了阵法逆行倒施,陶疏会没命的!”简潮吼道,手上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阵法中,那些狩隐渐渐一个个地倒在了地上,生命力涌向阵法最中间,而陶疏身体内的血流失的越来越多。   仙宗弟子包围了封柳和沈梓锡,却在他们的外围妖界的人无声无息出现,又将他们包围了一圈在里面。清邪钳制住秦离的手臂,道:“王,属下来迟了。”   “简潮,你到底想做什么,陶疏活过来了你还不肯放过他吗?”封柳不敢轻举妄动,“你还要再逼死他一次才肯罢休是吗?”   “少废话,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够停止阵法!”沈梓锡不知道简潮的话能够信几分,他了解简潮,简潮这次没有埋伏,也没有陷阱,甚至跟着他来的仙宗弟子都只有这么几个,那说明简潮对这件事并没有成功的把握。但是同时沈梓锡也是不明白,既然没有把握,又为什么还要实行,这不是简潮的性格,所以他怀疑简潮另有打算。   “传闻狩隐之内流传着起死回生的术法。”一位白衣俊朗的公子在随从的保护下走到了最前面,“所以若是我没猜错,简潮是想剥离陶疏的心脏,然后让他再重新复活。”   剥离心脏,因为心脏是他的。沈梓锡暗下眸子:“你知道怎么救陶疏吗?”   “狩隐的生命力正在传送到陶疏体内,弥补他即将丧失的生命。要停止阵法,唯有以命补命。我可以……”林山海话还没有说完,沈梓锡已经依靠他自身强大的力量突破结界。   陶疏脚腕上的铃铛晃动了几下,渐渐散发出强大的光芒。光芒包围了陶疏,这让陶疏好受了许多。   封柳趁机直接阻断了简潮:“你怎么……”   “变弱了?”简潮被妖界的人控住,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看着结界内发生的一切,目光晦暗不明。他输了,终归还是输了。   “陶疏,对不起。”沈梓锡喘着气到了陶疏身边,揭开了蒙住他的布和绳子。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共享生命的,现在不过是更多的生命力到了陶疏身上,这让沈梓锡削弱了很多。不过比起力量,他更在乎陶疏的安危。   他施法治好了陶疏胸口的伤痕,将他贴在脸上的发捋到后面:“现在还疼吗?”   陶疏抱住沈梓锡,将头埋在他肩上。沈梓锡抱着他离开了阵法,陶疏看到了那些狩隐,声音都在颤抖:“他们呢,活着吗?”   “夫人放心,只是昏迷过去了。”清邪恭敬回复道。   就说这句话,陶疏已经喘了很多口气了。他挣扎着从沈梓锡怀里下来,看向简潮,问:“有剑吗?”   有人给他递了一把剑,陶疏提着剑在手里颠了颠,走向简潮。沈梓锡握紧手,不让陶疏还没有温热的体温从自己的手中流失。他很想拉住陶疏,不让他靠近简潮,但是他很想知道陶疏最后的答案。他一直是自卑的,即使陶疏告诉了他是喜欢他的,他还是有时会觉得只要简潮一出现,陶疏就会弃他而去。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今天又更晚了,最近有点小忙   然后就是和大家说一声,不出意外的话,咱们这本妖王这两天就是大结局了。】 第九十章 大结局   =========================   陶疏用剑身挑起简潮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玉石呢?还给我我便饶你一命。”   简潮那双以前陶疏会觉得十分好看的眼眸此时正盯着他,但陶疏只觉得看一眼都烦,撤了剑:“我没有闲功夫等你,你若不给,我便杀了你自己找。”   简潮愣了几下,然后把玉石交给了陶疏,看到陶疏不信任地检查了一遍玉石这才收下,心底不由得悲凉了几分。   “解药。”陶疏的声音依旧冰冷。   “解药。”简潮喃喃了一遍这个,才想起这么一回事来,“陶疏,你喜欢过我吗?”   “……”沈梓锡在这里,他要怎么回答。陶疏用斜光去瞄沈梓锡,见沈梓锡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见他转头后还和他对上了眼睛。   “可惜是我……”   “简潮,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我现在只要解药。”   简潮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油纸口袋,他把它展开,向陶疏伸过去:“陶疏,我未曾对你下毒。”他就是怕如果真的下了,他和陶疏就真的结束了,没想到就算没下,也还是落得个同样的结局。   “如此,我们还有可能吗?”   陶疏眯了眯眼:“你觉得呢?简潮,你在我心口破了个口子,如今我还你,此后我们便两清了。我已有爱人,你从来都没有过机会。”陶疏的一剑力道十足地捅进了简潮的心口。   陶疏拔出剑:“能不能活着就看你自己吧。”说罢,转身离开。   其实在最后,那把剑还是偏离了心脏几分,只是看起来比较吓人罢了。   沈梓锡背对着血月,发自内心地一笑,朝陶疏伸出手:“陶疏。”   陶疏握住他,到了沈梓锡身边,担忧地将他全身大量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沈梓锡脸色不太好。回到妖界后,他一定要开始修行,否则总是给沈梓锡添麻烦。   陶疏正这么想着,突然旁边的力道一重,沈梓锡向他这边倒来。陶疏迅速接住他,惊叫道:“沈梓锡!”   ***   妖宫内,陶疏、林山海、封柳、清邪、秦离五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陶疏:“……”好家伙,这是都聚在一起了。   林山海收回替陶疏把脉的手:“除了气虚一些外,并无大碍,好好调理身子便可。”   “那个,这次多谢大家了。”陶疏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这句话说出去后气氛更加尴尬了。林山海和封柳也就罢了,为什么其他两个人也坐在这儿啊。   “夫人客气。”清邪出来缓场子,然后拍了拍秦离道,“你不是有话要和夫人说吗?”   秦离憋红了一张脸,最后支支吾吾道:“哥,对不起。”   哥?谁是你哥?   “秦离这孩子没来妖界之前曾经阴差阳错到过子叶村,被一个小孩救了。后来他离开子叶村不久后就听到了子叶村被灭的消息,以为是自己引来了仙宗的人,所以内心一直很自责。”清邪解释道。   “哥,我只是想坐到这天下最高的位置,然后替你报仇的,我没有别的坏心思。我当初绑架了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伤你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陶疏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己小时候好像确实给一个路过的小乞儿喂过水留下了一包桃酥之类的,但是他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这个人是妖。   “哥,你原谅我好不好?”   “夫人这么明事理,作为妖界的妖后也一直是心胸宽广的,一定会原谅你。”清邪在一旁笑眯眯地道。   那他这不答应也不行了?   “嗯,原谅你。”   “夫人放心,今后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不会让他再给夫人和王添任何乱子。如此,便先告辞了,门外小芸和乌有守着,夫人有什么需要,可以叫他们。”   说完后,清邪站起来拉起秦离,秦离睁大了眼睛:“我也要走?我不走!我好不容易才……我不走……”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然后房间内就只有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了。   ***   沈梓锡睁开眼,陶疏并不在身边,他撑起来就觉得脑袋一阵发晕。子虚将一碗药汤递给他,皮笑肉不笑:“王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是吗?”   沈梓锡接过一口饮下:“陶疏呢?”   “和清邪四个人在一起。”   “四个人?”沈梓锡愣了一下,然后顿时感到了危机感,十分不悦地下床就要去找陶疏,却突然间感受到了附近不寻常的灵力波动,迅速向那个方向而去。   冥界的人早就等在了那里,对着沈梓锡一行礼:“妖王。”   沈梓锡见了冥界的人后,一路上心不在焉。到了陶疏他们在的地方后,小芸和乌有正想给他行礼,沈梓锡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自己偷偷从门缝中往里面看陶疏。正巧清邪带着秦离出来,清邪看见沈梓锡,扬了扬眉,一副了然,倒是秦离龇牙咧嘴,然后被清邪封了声音。   清邪小声道:“王,那属下便就带着秦离下去受罚了。”   沈梓锡对他们敷衍地摆了摆手,然后就听到房间内林山海问道:“陶疏,你是自愿的吗,不后悔?”   封柳接着道:“若是你想离开,即使豁出性命,我也会带你走。陶疏,重活一次,你该是自由的。”   许是怕陶疏不相信自己,封柳语气明显激动了起来:“封家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主了,和我没有再多的关系了。陶疏,当初我……”   “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但那既然已经是我死前的事了,我便不想再去回忆和追究。我喜欢沈梓锡,我想和他过完这辈子。今日就是想和你们做一个了断,我不希望还有这么多的牵扯,让沈梓锡心里不舒服。当初接近你们两个,不论是封柳还是山海,大部分原因都是简潮的任务,很抱歉,我给不了你们想要的。你们若是觉得我亏欠了什么,我会尽力弥补。”   林山海摇了摇头:“本就是听说简潮要来妖界找麻烦担心你才来的,见你无恙,我便也就没有过多的要求了。”   封柳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附和了。   “那两位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封柳呼出一口气,笑问道:“陶疏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找我。”   “……好。”不会有那一天的。   “陶疏,陶疏。我竟是到了这段时间才知晓你的名字。”林山海自嘲一声,“陶疏,日后还能来妖界找你吗?”   “最好别了吧,可以给我写信之类的。”他怕沈梓锡的醋坛子翻了,即使他本人是问心无愧的,且和林山海是知心好友。另外就是这妖界并不咋安全,他怕林山海这小身板撑不住。   “对了山海,这个给你。”陶疏将一个小瓷瓶递给他,“我不知道我的血到现在还有没有用,你先试试吧,若还有需要尽管提。”   “嗯,如此我和封兄便就告辞了。”   陶疏目送着他们离开了房间,这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饮了口茶:“人都走完了,还要待多久?”   沈梓锡从他后面出来,从后面环住他,将他抱在怀里。   “陶疏,若我离开了你,你会如何?”   陶疏转过身去正对着他,将玉石挂在他的脖子上:“接受了我的东西,以后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命,都是我的。”   沈梓锡这才笑了:“陶疏,我好高兴。”然后吻上了陶疏的唇,将他往床上压。   其实地府的人来是告诉沈梓锡,他和陶疏共用命有违天道,总归是需要接受天罚的。沈梓锡作为妖,失去了最重要的心脏,妖力不受控制,迟早会失去理智。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和陶疏在一起,如今实现了也是他该承担一切的时候了。   此后,妖界有了一位新王,法力无边,俊美无双,他继位后妖界和修仙界修好,并一改妖界的淫乱之风。只是这位王是个凡人,此时还正在厨房里忙东忙西。   刚修炼到了青年形态的沈梓锡站在旁边,盯着他:“听说封柳又给你送东西了?”   “怎么,吃醋了,谁叫你瞒着我打算自己去赴死啊?”陶疏拿了一片自己做好的桃酥,结果一没注意把手给烫伤了,“嘶”了一声。   沈梓锡立马着急地抓过他的手看,给他吹凉气:“不会弄就别弄。”   “我只是想让你尝尝我做的桃酥嘛,子叶村可是以桃酥为特色的啊。”   沈梓锡愉悦地扬起嘴角,把陶疏抱起来一把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凑近他,英俊硬朗的脸庞透露出一股邪气:“那在吃桃酥之前,能不能先品尝一下另外一种桃酥呢?”   陶疏的脸一下子通红:“在,在这儿,外面还有人!”   “嗯,对,所以夫人可要小声一点,否则你妖王的名誉可就毁了。”   “唔。”   情动时,陶疏捂住自己的嘴,沈梓锡拉开他的手,让他咬在自己的肩上。脚腕上的铃铛晃动,“叮铃叮铃”地将近响了一整天。   最后陶疏是被沈梓锡扶着出厨房的,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当初陶疏第二天醒过来的,和身旁的一只小蛇干瞪眼,差点没把他吓死。请了子虚来看后,才知道沈梓锡是天地灵气幻化出的蛇,本来要烟消云散了,但是受到陶疏玉石的作用活了下来。只是沈梓锡要从一条小蛇开始修炼,于是陶疏便和沈梓锡一起修炼,在子虚、清邪等人的辅佐和沈梓锡的授意下做了妖王。   陶疏看了眼身旁的沈梓锡,见周围没有人了,勉为其难对沈梓锡撒娇道:“算了,我走不动了,还是你抱我吧。”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大结局,完结撒花,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啊!】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