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成炮灰后和反派he了 作者:北风吹   简介:   一朝醒来,顾昭发现自己竟是《首辅的重生农家小娇妻》一书中的炮灰,重生女主眼中的极品小叔,   最后不得好死,刚在末世里死过一回的顾昭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剧情,大家都好好活着不好吗?   就在顾昭的小日子过得蒸蒸日上的时候,他捡回一头迷路的小狼崽子,   努力将狼崽子养成大好青年时才发现,他竟然是书中后来凶名远播、杀伐果断、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连男女主角都怕他。   顾昭:凶残的摄政王?   燕沐:嘤嘤嘤嘤,我是哥哥的木头啊。 第001章 水云村的顾家   大周朝,清河县,水云村。   新年的气息还未完全散去,村民又要为新的一年开始劳作。   这几年大周朝太太平平,不像几十年前兵荒马乱的,大家在村里待得踏踏实实,再加上这两年风调雨顺,大家的日子也比前些年有奔头,所以该说亲的说亲,家里宽裕的人家还想将孩子送去学堂认识几个字,将来指不定能摆脱泥腿子的身份。   水云村西边有户顾姓人家,当家人顾有德早年逃难到此,娶了本村的姑娘赵大花融入村子,和赵氏育有三子两女,子又娶妻生子,三十年下来这座农家宅院塞满了十几口人,人丁旺盛,顾有德时时以此为荣。   顾家老大顾大牛娶妻小赵氏,刚进门没多久就为顾家生下了长孙顾仁,加上又是婆婆赵氏娘家的的堂侄女,所以很快就在顾家站稳了脚跟,在生下一个女儿顾瑶后,隔了几年又为顾家添了个孙子顾义,在顾家的地位更加牢固了。   顾家老二顾二牛娶妻柳氏,进门后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人也越发显得卑微,眼下又怀上一胎,柳氏日日盼着这回能生个儿子,在顾家也能挺起腰杆。   顾家老三是顾家子女中年岁最小的,今年刚十五,赵氏在生了两儿两女后以为不会再有孩子了,哪想隔了几年都抱上孙子时又揣上一个,让顾有德夫妻欢喜不已,彼时顾家的境况好转不少,没再延续之前两个儿子取名的风格叫顾三牛,而是特地找了个老童生花了十个鸡蛋,给取名为顾昭,也成为顾家最为特殊的那一个。   顾老三不仅是老两口的老来子,还因为他是早产儿,生来体弱,因而更得老夫妻的偏爱,特地将他送到镇上学堂念书。   顾昭揉揉眉心,听到他娘在院子里骂骂咧咧,主要是骂他二嫂还有二哥家的几个侄女,这是顾家经常能看到的现象,柳氏看上去就是一副受气的模样,她越是如此,赵氏越发看她不顺眼。   顾家这个时间也只有顾昭才有特权还躺在床上,就连长孙顾仁都没有这般待遇。   顾昭头痛,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这大周朝的顾昭,还是现代社会又在末世里艰难挣扎了几年的普通人顾昭,又或者一觉睡醒他觉醒了前世记忆,无论哪一个都是他顾昭。   想想在末世里艰难挣扎生存的日子,顾昭觉得如今这古代的农家生活如天堂一般,末世本就资源匮乏,而且他又是一个没能觉醒异能的普通人,处于末世幸存者的最底层,也就他好运气得了一个储物空间,是他的血无意中沾上所谓的传家宝玉佩上,才发现玉佩里有个不大的储物空间。   那玉佩是他早死的老子交到他手里的,说是顾家祖上传下来的,让他好好保存,顾昭一直当他老子是在煳弄他,但到底因为他老子走了,所以一直将那块质地不怎样的玉佩挂在脖子上,进了孤儿院也从没摘下过。   顾昭根本不敢声张,唯恐叫人将他的玉佩抢过去,只敢偷偷摸摸地往空间里偷渡一些东西,正是靠着这个空间,他才能在那样艰难的条件下活下来,也从没让人发现他的空间的存在。   只可惜他的好运气用光了,谁能想到他们基地会被丧尸围攻,连异能者都无法逃脱,他这个普通人更没可能了,空间只能储物不能藏人,最后他也死在丧尸手中。   顾昭眨眨眼,因为他发现空间跟着他一起过来了,但浑身上下并没有玉佩的踪迹,不过他偷偷摸摸搜集的物资都完好地摆放在空间里,这个发现叫他惊喜不已。   他在末世里是靠玉佩空间才活下来的,心理上产生很大的依赖,如今玉佩空间安好无恙,这让他的心安稳踏实下来。   不过所谓物资其实也就是些杂物,吃食极少,倒是曾经经过一所学校,在宿舍楼里偷渡了一堆书,因为那些异能者看不上眼,才给了他机会收了一些,无事时翻翻发现还有不少小说,但在末世里也没有太多的闲暇时间来看小说,顾昭想想,现在倒派上用场了,这古代可没多少娱乐生活。   外面赵氏的声音小下去,顾昭没脸皮再赖在床上,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赵氏的声音响起:“宝啊,娘给你擀了面条,快来吃,昭儿肚子饿了吧。”   听赵氏叫他宝,顾昭脸上有些发烧,侄女们都在院子里干活了,他这叔叔还在床上并且要老太太亲自端着早饭给他吃,也难怪他要遭人妒了。   顾昭连忙坐起来:“娘你快放下,我这就起床了,以后我会早点起来的。”   赵氏一脸慈祥地看着小儿子:“昭儿念书累了,多睡会儿没关系,昭儿从小身体就不好,跟那几个丫头不一样。昭儿你先吃着,吃完了碗筷送来给娘洗。”   “诶,娘,我知道了。”老太太的关爱,让顾昭像浸泡在温泉里一样,浑身暖融融,在老太太注视下大口吃起面条,这才发现下面还卧着一个荷包蛋。   老太太满意地转身出去,老三打小身体就不好,她跟老头子多照顾点不是应该的么。   老太太端了碗面条送到顾老三房里被小赵氏看在眼里,跟她女儿顾瑶嘀咕:“你奶奶就是偏心,仁儿都一早起来了,你三叔居然到现在没出房门一步,你奶就心疼上了还给煮了面条送进房里,生怕你三叔饿坏了。”   顾瑶看看外面的情况,劝她娘:“娘你就少抱怨几句吧,奶对咱们大房也不差的。”比如她这孙女,这时候还能跟她娘在房间里绣花,而不是出去做粗活,对比二叔家的三个堂妹,顾瑶挺满意现在的生活。   小赵氏也知道她的境况比柳氏好许多,但人不能比较,一看老太太对三弟那么用心,她这心里会控制不住地酸起来:“行了,娘就在你面前抱怨几句,在外面说什么了?我这还不是怕你三叔把你们几个给拖累了。不过这回你二婶叫娘看着就来气,整日神经兮兮的,看到你娘都要离好几步远,好像你娘会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似的,嗤,我儿子都生了两个了,就算她这一胎生了儿子又能怎样?就能爬到娘的头上去了?”   顾瑶不说话了,她也要受不住紧张过了头的二婶,因为二婶的关系,她跟二叔家的三个堂妹关系也很一般,而且她知道三个堂妹也不喜欢自己,她们妒忌自己在顾家待遇比她们好。   顾昭唿啦啦一碗面条加荷包蛋吃下去,摸了摸肚子满意极了,末世几年里都没吃得这般好过,这样想着就带着碗筷走出去,起床后还没洗脸刷牙就先吃上了,真堕落。   刚出门就看到二哥家的招娣偷偷瞄过来,眼馋地看着他手里的碗,这是顾老二最小的女儿,最大的叫顾珍,因为是跟顾瑶同年生的,只小上几个月,趁着顾瑶这个名字,柳氏给自己的长女取了顾珍的名字,结果第二胎又是女儿,得不到这般特殊照顾了,于是取名顾来娣,三女儿就是顾招娣了,就盼着能招来一个儿子。   其实依顾昭来看,他爹娘并没有那般重男轻女,虽对他这个老来子重视了点,又看重长子长孙,但几个孙女都好好地养着,当初顾来娣的名字老太太还有意见呢,可也拗不过亲娘,等招娣时老太太直接不管了。   现在柳氏又怀上第四胎,老太太其实并不是很看重,她又不缺儿子孙子,柳氏生男生女并没有那么重要,相反柳氏因为这一胎将自己当成重点保护对象,整日待在房间里安胎,老太太气不过也只能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免得柳氏一哭被人认为老太太苛待了儿媳妇。   顾昭淡定地走过去,并没有想要跟小侄女拉近关系的想法,依他看,柳氏就是有被害妄想症,他要是跟三个侄女多接触了点,指不定柳氏能想成什么样呢。   他待遇好点,那也是他亲爹亲娘愿意照顾他,三个侄女想要什么,找他们自己爹娘去。   “昭儿吃好了?吃饱没有?”老太太看到小儿子过来,眼睛都笑眯了,看到小儿子心情就好,看到老二家几个闺女那丧气的脸就来气。   顾昭也笑道:“吃饱了,吃得很饱。”   顾昭没抢过她娘,老太太去井边洗碗筷了,顾昭也跟着过去洗脸刷牙,几句话又将老太太哄得笑出声,老太太生怕老儿子冻着,特地留了温水让他洗漱。   就在这时有村人跑过来叫喊:“顾家婶子,你家孙女儿在山上摔破脑袋了,人给你们抱回来了,你家老二去请胡郎中了。”   老太太听得吓一跳,接着骂道:“作死啊,这时候不在家跑山上去干什么?有钱没处使了是不是?一天天的就尽知道找事。”   顾昭听得也皱皱眉,转身看到同村的一位婶子抱着满脸是血的顾珍跑进来往二房房间里送,结果那房间里又传来尖叫声,那是柳氏,看到血煳煳的女儿受了惊,好家伙,这会儿抱着肚子喊疼了,二房顿时兵荒马乱。   老太太气得跳脚,放下碗筷就连忙跑过去,老二家的也是个不成事的,亲女儿摔破脑袋居然还会吓着,那边大房小赵氏和顾瑶也从房里走出来,站在二房门前朝里张望。   “小叔,”看到洗漱完毕的顾昭走过来,顾瑶有点担心害怕道,“顾珍不会有事的吧?”   不喜欢归不喜欢,因为顾珍处处喜欢跟她别苗头想要压她一头,但也没想要顾珍这个堂妹出事。   顾昭对顾瑶的印象比起顾珍要好不少,其实他也就比两个侄女大了一岁,顾昭摇头说:“得胡郎中过来看了才知道,应该会没事的吧。”   正说着话,顾二牛拽着胡郎中急急地赶到了,顾老二还是担心自家闺女的:“胡郎中,快给我家珍儿看看,大家快让让。”   后面顾大牛和顾老爷子也回来了,闹出这么大一件事,地里的活也没办法继续干下去了。 第002章 重生女顾珍   顾二牛拽着胡郎中进屋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脑袋破了的闺女,而是抱着五个多月的肚子喊疼的媳妇,顿时将闺女抛在脑后了,他跟柳氏一样都非常看中这一胎,据好几个有经验的妇人看过,这一胎的胎相绝对是个儿子。   顾二牛顿时着急冒汗:“孩子他娘,你怎么了?胡郎中,快看看我媳妇怎么了,孩子是不是有事?”   胡郎中五十多岁的年纪了,这一路被拉着跑可吃不消,一口气还没喘上就听到顾二牛急吼吼的声音,他也没看清眼下什么场面,回道:“不是叫我来看你闺女的吗?怎又是你媳妇了?”   柳氏肚子阵阵抽痛,她心里比谁都急,骂死吓她的大女儿了,忍痛叫道:“胡郎中,快帮我看看我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老太太看这混乱的场面气得想骂人,可也不能真不顾柳氏跟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担心顾珍这个孙女,见柳氏将胡郎中叫过去,只得转身骂来娣和招娣这两个孙女:“作死啊,快去抓点锅灰过来,先帮你们大姐把脑袋上的血窟窿给堵上,有多少血能淌啊。”   来娣和招娣早被吓得只知道哭,没了主张,一听到奶奶骂人,下意识地就转身往厨房跑,找锅灰。   顾昭在外面看得皱了皱眉头,这个二嫂把肚子里的孩子看得比长女还重要,想生儿子想得要走火入魔了,二哥也没拦着点,这夫妻俩倒是一模一样。   他没拦着来娣招娣,因为草木灰的确有止血功能的。   他对顾瑶说:“你先别进去了,里面人多了容易乱。”   顾瑶咬咬唇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不进去添乱。”   来娣和招娣很快跌跌撞撞跑回来,老太太抢过她们手里的草木灰就往顾珍脑袋上的伤口上按。   那边胡郎中也替柳氏把过脉了,说:“没甚大事,不过是受了些惊,养上一两日就可以了。”   柳氏又问:“不要喝药的吗?我孩子真的没事?现在肚子还痛呢,胡郎中给我开副安胎药吧,孩子他爹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听得心里的火一股股地往脑门窜,吃什么安胎药,胡郎中都说没事了,真当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媳妇那么娇气?就算这一胎真是个儿子,她对这老二媳妇的态度也不会有多大改变。   老太太忍着火气说:“想要安胎药待会再说,胡郎中快来给我这孙女看看。”   “对,对,娘说得对,先给阿珍看下,安胎药等下再开。”   柳氏知道肚子里孩子没事,也记起还有个受伤的女儿了,这个女儿不比后面的来娣招娣,因为到底是第一个还是疼些的,因而也催促胡郎中过去。   胡郎中懒得跟她多说什么,对老太太的脸色比柳氏好多了,给顾珍把过脉后发现情况不算太严重,他随身药箱里就有配好的止血药,村里人做活时常会磕着碰着,经常会用上,交给老太太重新敷上后,就叮嘱这几日给顾珍补补身子,因为失血有点多,等伤口结了疤就没事了。   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柳氏同样如此,因为这会儿她也发现其他人看她的表情有点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要真不顾这女儿的性命,她在水云村里的名声也会坏了的。   “谢谢胡郎中,可这丫头怎么还没醒?”顾珍脸上的血被擦掉了,柳氏不再害怕,露出一脸忧色。   就在这时,来娣和招娣高兴地叫起来:“娘,奶,姐她醒了,姐的眼皮动了。”   听到里面的叫声,门外面的顾昭和顾瑶也松了口气,醒过来应该就没事了,两人从缝隙里往里瞧,正好能看到顾珍的正脸。   顾珍的眼皮颤抖了几下,终于睁开了双眼,眼神迷茫,不明白身在何处,她是死后进了阴曹地府吗?   “二姐你醒了?太好了,二姐你吓死我们了,你一个人跑山上把自己脑袋磕了,不过刚刚胡郎中看过说二姐不会有事的。”来娣一边抹眼泪一边告诉她姐,之前刚回来时顾珍的模样叫她看得腿发软,真担心她姐出事。   顾珍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头很疼,再看围在自己身边的来娣和招娣的脸,又扭头看到她爹娘还有她奶,最后目光落到柳氏挺起的肚子上,顾珍勐然意识到这是什么时候,眼中闪过错愕之色,接着便是惊喜,狂喜,最后又化为浓浓的恨意。   “这丫头怎么回事?醒过来一声不吭,胡郎中,这丫头不会把脑袋磕坏了人煳涂了吧?”老太太担心的话落在别人耳中像是诅咒似的。   顾珍听得心里一惊,赶紧收起自己的反应,轻轻呻、吟了一声说:“奶,我头疼。”   “头疼也是该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往山里跑,哪天被狼叼了也是活该!”见这孙女没摔坏脑袋,老太太的话也不客气了。   顾珍却委曲不已,她奶向来偏心,不喜欢自己一家,明明她跟顾瑶同岁,在顾家的待遇却两个样,想到顾瑶,她心中又涌起恨意。   顾珍以为没人发现她的异状,殊不知她的眼神变化都落在顾昭眼里,那浓烈的喜色还有恨意根本不像是十四岁的小姑娘该有的,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没事,围在这里的村人也都散去了,胡郎中也走了,柳氏要吃安胎药,让顾二牛去他家拿药回来自己煎了喝,老爷子和顾大牛瞧这光景也不再去地里,等吃了午饭再去不迟。   顾昭没走,因为顾珍之前的异状,他特地在人空了后进屋关心慰问下这个侄女,顾瑶见状跟着了。   “顾珍,你还好吧。”顾昭看着顾珍的眼睛问话。   勐地听到小叔的声音,顾珍迅速睁开眼,又看到站在顾昭身边的顾瑶,顾珍眼里闪过明显的妒忌与恨意,只是这回的情绪比之前消散得快,顾珍装出虚弱模样说:“小叔,大姐,我头疼得很,想睡会儿。”   “好吧,那我跟瑶儿不闹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顾昭带着顾瑶转身走出去,却突然地在跨出门槛时出人意料地转过头,正正好对上顾珍那双充满忌恨不满又嘲讽的眼睛,顾珍也是一愣,但随即就装作没事人一样闭上眼,像是没发生一样。   出了房门离得远了,顾瑶小声嘀咕:“小叔,顾珍有点怪怪的。”   顾昭心说顾瑶还是挺敏锐的,顾珍身上的确有很大的问题:“觉得怪那就离着点,有事情来找小叔。”   “好的。”顾瑶两眼笑弯,因为小叔就比她大了一岁,小时候放在一起养的,所以跟小叔间很亲近的。   中午老太太没再给小儿子单独开小灶,顾昭跟大家一样吃着刮嗓子的粗粮,不过顾昭吃得津津有味,这般粗粮在末世里也是极难得的食物,他有什么不满足的。   顾珍因为受伤在房里躺着,老太太因为胡郎中的叮嘱破例地给炖了碗鸡蛋送进去,柳氏也没出来,顾二牛从胡郎中那里抓了药回来让来娣和招娣两个女儿煎上,这会儿没顾上吃饭先喝上药了,老爷子只是皱了下眉头没多说什么,老太太嘀咕了句矫情,也由着这个老二。   吃了饭,顾昭被老太太赶回房,让他看书去,其他男人下地或是出门找活干,女人在家做活。   顾昭也没逞能,他现在这破身体想下地干活那也是拖后腿的,因而也就厚着脸皮回了房间。   搓了搓手,这天气温度还没上去,顾昭回房后总觉得上午发生的一幕有点熟悉。   他挠挠头,想到自己的情况,莫非顾珍也跟他一样有了什么特殊的际遇?会是什么?他将目光投向自己空间里的那些小说,什么重生穿越,他也没少听一起组队的女队友们嘀咕。   对了,有一回她们还说起来有本重生小说里的男配角,跟他名字一样也叫顾昭,那本小说和其他几本也是她们在那个学校里找到带回来用来打发时间的,就因为这本里有个配角叫顾昭,所以看完后特地留给他了,说笑让他好好看看,指不定哪天就穿成书里的角色了。   不会他真成了这书里的角色吧,顾珍的情况的确像重生的,也只有活得不如意了才会在刚重生回来时带着满腔的恨意,顾昭连忙翻找那本小说,他记得当时他趁无人时随手丢进了空间里,并没有仔细翻过,所以现在应该还在的吧。   没一会儿顾昭手里就凭空出现一本书,封面上是简体字《首辅的重生农家小娇妻》,看到这样的书名顾昭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所以尽管有人跟他说这书里的配角跟他同名,顾昭看到这样的书名也没有想要翻开的欲望。   这回容不得顾昭逃避了,硬着头皮将书封翻开看里面的内容,他的表情从起初的震惊到之后的眉头紧拧,再到最后的瞠目结舌,有种世界观被碾碎了又重新塑了一遍的感觉。   不,世界观有问题的肯定不是他,而是这书中的世界。   对照书中一模一样的清河县水云村,还有一模一样的重生在顾家的女主角顾珍,顾昭不得不承认,他就是生活在一个书中的世界,是作为女主角的小叔,在女主角心目中的形象就是好吃懒做自私冷血无情的一个人,每每凝视这个小叔时都会带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女主角上一世结局凄惨,在她看来都是顾家人不仅不伸手还反手推了她一把导致她跌进深渊的结果,所以她是带着一颗复仇之心回来的,她不仅要让所有人都仰视她,还要将他们踩进泥地里再碾上几碾,她要顾家所有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高,后悔以往苛待了她。   所以她是怎么做的?她一回来就将抢了堂姐顾瑶的未来夫婿也就是宋泽,因为宋泽就是书中的男主角未来的权臣首辅大人,顾瑶因为嫁给宋泽成为人人羡慕的首辅夫人,风光了一辈子,重生回来后她自己上了。 第003章 第二本小说   顾昭翻得很快,主要是翻看跟自己这个配角有关的内容,因为书中女主角表现出来的对他这小叔的情感跟别人有些不同,对别人那是恨,对他这小叔除了恨外还带了点忌惮,顾昭不明白这忌惮从何而来。   结果在书中二分之一的地方看到配角小叔的结局,顾昭这个趴在顾家人身上吸血的废物居然沾上了赌博,一次跟赌坊打手起冲突的时候被人失手打死,顾昭看得呆滞住了,此时男主角已经带着顾珍这个女主角去了京城赶考,并且考上了进士,还在女主角引导下结识了未来一位重要人物,永宁侯世子。   对于顾昭的死讯,男主角还惋惜了几句,女主角则直接露出嘲讽之色,随后却和永宁侯府走动起来,男主角也通过永宁侯世子结识了未来的皇帝,从此开启了他的权臣之路。   至于顾家那些苛待了顾珍的人,则留在水云村过着越来越落魄的日子,水云村村民还因为男主角沾到不少光,可无人敢为顾家说几句话,唯恐惹得进士夫人不高兴。   顾昭对书中出现的永宁侯府挺奇怪,因为书中顾珍告诉男主角,永宁侯世子是能左右未来皇帝的人物,跟他结交对自己仕途非常有利,男主角为此还跟顾珍有些争议,他不屑攀附权贵,希望堂堂正正做官。   顾昭继续翻看,发现尽管男主角反对,顾珍还是用迂回的办法跟永宁侯府搭上关系,她先找上的居然是永宁侯的妾室,随后发生男主角与永宁侯世子的偶遇事件,偶遇后男主角发现自己不应该先入为主,永宁侯世子与他以为的权贵子弟并不一样,于是与永宁侯世子结交起来。   顾昭想,这应该是女主角在背后推动的,那永宁侯府的一个妾室有如此大能量?竟然让堂堂一个世子听她的话行事?再看这永宁侯府,没过多久侯夫人病逝,宁永侯没再续娶,那生了一个庶子的妾室也依旧在后院中小心地过着日子,并没有如其他人所以为的会张狂起来,她生的庶子也庸庸碌碌一辈子,被她时常教导这侯府未来的主人是世子,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因此,这位妾室得到世子的尊敬,在京城也颇受一些贵夫人的推崇,认为做妾室就应该像她一样安分守己。   看书中女主角时常跟这位妾室走动,顾昭总觉得这里面古古怪怪的,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什么默契。   等全文的情节理顺了一遍后,外面太阳也落山了,顾昭捏捏鼻梁,看得他可够累的。   将手里的《小娇妻》送进空间后,顾昭又理了理其他搜来的小说,结果就发现这些小说里居然有一本和刚刚的小娇妻是同一个作者,顾昭连忙拿出来看,惊讶地发现这回不是小娇妻了,直接改写男男恋了,其中的主角恰好就是小娇妻里的配角,当然跟他顾昭无关,而是那永宁侯府的世子。   顾昭差点下巴要掉下来,跟世子纠缠在一起的不是旁人,正是小娇妻中的那位未来的皇帝陛下,所以说,他不是穿进一本书里了,而是两本书的世界!   顾昭觉得自己需要缓口气,一时间有点消化不了,光是一本小娇妻就看得他头晕脑胀,这第二本需要缓缓再看,也许这第二本里根本就没他顾昭什么事了。   容他缓缓再说。   “小叔,奶叫吃晚饭了。”   顾瑶将顾昭从小说世界中唤回来,顾昭睁眼看侄女顾瑶,想到她在书中的结局,心中对她生出怜惜,起身点头说:“走吧。”   晚饭和午饭差不多,顾珍和柳氏这对母女依旧没出来吃,而是端了送进房里的,老太太虽不高兴柳氏的矫情,但也没说什么,家里的男人们劳累了一天,吃饭才是大事。   来娣和招娣这两个侄女受柳氏影响颇深,都是不声不响缩在角落里的,不敢大声说话,不怪顾昭待顾瑶这个侄女亲近些,实在是她们这般让人没办法喜欢得起来,而顾珍这个二哥的长女又是一副长了刺处处要跟顾瑶还有他这个小叔别苗头的模样,就是现在多了一世记忆哪怕没有小说影响,顾昭也没办法对她有多少好感。   对于自己还有所有顾家人都是小说中人物,他们生活在一个书中世界这件事,顾昭其实接受起来良好,毕竟末世都待过了,这里的环境难道还能比末世差劲吗?   不,看这青山绿水和清新的空气,还有只要不是天灾人祸总能填饱肚子,顾昭就觉得万分感激和珍惜了,更不要说还不用面对末世里丧尸和异兽的危险,因而是不是书中世界又有什么要紧,他爹娘还有侄子侄女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物。   顾昭需要想想接下来的路怎么走,眼下那顾珍可是已经重生了,在她眼里,她爹娘也就是顾昭的二哥二嫂都是老实人,被他这个小叔趴在身上吸血,就因为她娘没能生下儿子,所以在顾家最不受老太太老爷子待见,这回受柳氏万般重视的一胎,其实又是个女儿,直到第五胎时柳氏才终于生下一个儿子。   顾昭不想她爹娘被吸血受欺负,也不想今后发达了还有一群顾家人黏上来,所以她接下来就要想法子分家了,他们分出去就能过上好日子,在这过程中还将跟宋泽的亲事敲定下来了。   其实顾瑶为何会跟宋泽相看亲事,还是因为顾昭的缘故,因为宋泽跟顾昭是一个学堂读书的,他们又是同村,尽管宋泽只有一个寡母条件比顾家差得多,但顾昭是真心佩服宋泽,认为他肯定会比自己有出息,才想着给自己最为看重的侄女与宋泽牵线,不过老人还有宋大牛这个亲爹仍有些犹豫,因为凭顾家还有顾瑶的条件,完全可以嫁进一户殷实人家。   可想而知,如果没有顾珍这个重生者的搅乱,因为顾昭的撮合才有了这门亲事,将来宋泽和顾瑶发达了,也不会忘记顾昭这个小叔的,顾昭再没有本事再是废物,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可他们日子过得好是顾珍不愿意看到的,不过她越是不愿意看到,顾昭越想将日子过好起来,还有她跟宋泽之间,真要让她如愿吗?   不管是生活中接触到的宋泽,还是看他在书中的表现,这人比起不择手段心思阴狠的顾珍正派多了,他兢兢业业的确是想当个好官的,但顾昭怀疑有顾珍搅和后,宋泽还真能如第一世那般成为手握大权的首辅重臣,一直受皇帝信任吗?   在顾珍的回记忆中,宋泽可是有过三起三伏的,困难的时候是顾瑶和他相互扶持度过的,但顾珍抢了这个堂姐夫后,利用她的先知帮宋泽避过陷阱,更是因为跟永宁侯世子结交后,仕途上受到的波折极小,可以说几乎一帆风顺,可这样真的好吗?   顾昭不知该依旧坚持撮合宋泽和顾瑶这个侄女,还是放任顾珍的动作,因为如果顾珍没成的话,肯定还会折腾不断,因为宋泽是她所能知道所能接触到的唯一的上升渠道,而且前景是那样的光明,顾珍怎可能舍得放弃,一旦她折腾起来,顾瑶和所有顾家人都要受影响,还有安生日子可过?   另一边,一觉醒来的顾珍万分惊喜地发现自己果然重生回来了,重生回还是十四岁的年轻身体里,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开始,就连顾瑶和宋泽的亲事都没定下来,想到她流落街头时听人说风光的首辅和首辅夫人要回乡祭祖时,顾珍那时心里妒忌得都要滴血了。   顾瑶这个虚伪的女人,凭什么能享受到那样荣耀的地位?这一世,她一定要揭穿顾瑶这虚伪女人的嘴脸,让那些欺负他们一家的顾家人统统尝一遍她曾经遭受的苦难,否则她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就因为她娘连累了三个女儿,这一胎又是个女儿,一家子在顾家处于最底层,凭什么都是顾家的孙女,顾瑶却可以活得那么自在,还有顾昭,拿着全家勒紧裤腰带省出来的银钱在外面快活,她不允许!这些人欠她顾珍的,她统统要拿回来!   她一定要说服爹娘分家,从顾家这个大泥潭分出去,再敲定跟宋泽的亲事,以后风光时顾家休想沾上分毫,就像她上一辈子,顾家风光时她顾珍又得到什么好处了?有谁伸把手将她从泥潭里捞出来的?没有!   想到她上辈子的凄惨结局,顾珍就恨,这一次她一定要成为最风光的那一个,让所有人都抬头仰望她。   同样是顾家孙女,凭什么她配不得宋泽这个未来首辅大臣,何况有上一辈子的记忆,她能给宋泽的帮助比顾瑶多多了,她才是最适合宋泽的人。   想到成为首辅夫人的风光,顾珍不禁痴了,那表情带上她脑袋上煳的止血药,让整张脸看上去诡异极了,让送晚饭进来的招娣吓了一跳。   “二姐?”   “干什么?”顾珍没好气地瞪了顾招娣一眼。   顾招娣有点怕这二姐的,哪怕是亲姐,赶紧回道:“姐,我给你送晚饭来了。”   “放着吧,我就起来吃。”她要好好吃饭养好身子,才能跟敌人战斗。 第004章 未来的首辅大人   一夜好眠,第二日顾昭起了个早,休沐日结束要去学堂了,而顾家其他人起得只比顾昭还早,当顾昭走出房门时,老爷子和顾老大顾老二已准备下地去了,顾仁这大侄子也要出门了,跟顾昭匆匆打了个招唿。   顾昭看到大侄子有点不自在,他这小叔跟顾仁这个大侄子关系不太好,老爷子老太太也左右为难,一个是老来子,一个是顾家长孙,可七年前的顾家只能送一个孩子去读书,这个名额最终落在了顾昭头上而非顾仁这个顾家长孙,因为相比起顾仁,顾昭的身体差多了,除了送去读书还能有什么出路。   顾仁就算小时候不懂,长大了也渐渐明白这其中的区别,所以又怎可能心无隔阂地继续跟小叔相亲相爱地处着,为了弥补长孙,老爷子利用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送顾仁去学手艺,现在跟在一位木匠师傅身边当学徒,这一大早又要赶去了。   “昭儿,快来吃早饭,娘给你摊了几张饼等会儿带学堂里去吃。”老太太的声音催促顾昭,顾昭挠挠头,不患寡就患不均,说起来他这小叔的确亏欠大侄子,眼看小侄子顾义今年也六岁了,要不要上学堂又是摆在顾家人面前的现实问题,所以连大嫂如今对顾昭也没几个笑脸了。   说来还是穷闹的,家里银钱足够的话就不存在送你去不送他去了,当然也会有新的矛盾产生。   “诶,来了。”顾昭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想,得想办法挣点银子,家里供到他十五岁的确很不容易了,总不能因为他闹得阖家不宁吧,他也不忍心年纪一大把的爹和娘为了这些事闹心。   吃了早饭,带着赵氏硬塞给他的两个鸡蛋,顾昭出了家门,走到没多远就在路口碰到《小娇妻》一书的男主角宋泽,没意外两人基本上是同路的,谁叫整个水云村目前也就两人还在学堂里念着书,之前还有村长家的林峰,不过这家伙念不进书,念了三年就回来不愿意再去了。   宋泽看到顾昭过来冲他点点头,便默不作声地往镇子所在方向走,顾昭知道,宋泽这是抓紧时间在脑子里背书呢,哪怕连路上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跟顾昭这个性子懒散的人完全不同。   宋泽一心两用,顾昭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起这位未来的首辅大人,宋泽跟他一样的年纪,和寡母相依为命,但寡母有手不错的绣活,所以能靠着绣活养活母子俩外,还能从牙缝里省出银钱送宋泽读书,宋泽自小也一向要强得很。   十五的少年还显得稚嫩,身形也瘦削,模样长得不差,一脸紧绷严肃在顾昭眼里显得特别喜感,当然在别人眼里就是少年老成了吧,再过几年也许就是读者眼里特别正经禁欲唯独对心爱的女人不同的美男子了吧。   大概是顾昭的目光过于专注,让沉浸在背书世界中的宋泽也无法忽略掉,宋泽转过脸看向顾昭,哪怕少年老成,未来的首辅大人此刻还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黑眸中带着淡淡的不解,不明白一大早顾昭冲自己看什么。   顾昭噗哧一声笑起来:“宋泽,别一本正经地绷着脸,我就问问你,你对自己的亲事到底是怎么看的?虽然我挺中意你以后叫我一声小叔的,但我这小叔最先维护的还是我大侄女的利益。”   宋泽不恼,也没有少年人谈到亲事时的羞涩,他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顾昭不认可道:“别这么正经,我们就私下里说说,传不到第三人耳中,毕竟是以后要相处一辈子的人,如果自己不中意的话那以后几十年的日子要怎么过?宋泽你也不是没有野心的人,在外面打拼回到家中,是希望看到和睦的家庭气氛,还是冰冷冷的夫妻关系?”   “还有啊,我老实告诉你,不仅我大侄女到了年纪要相看亲事,我二哥家的侄女也是一样的年纪,我不怕自曝家丑,那丫头最看不惯我这小叔,还专爱跟我大侄女抢东西别苗头,想要压过我大侄女一头,指不定她哪日就看中了你想抢了这门亲事,可惜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所以宋泽你最好先坚定你自己的心,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烦了干脆就不要跟我们家结亲,你我以后依旧继续当朋友,否则我未必见得喜欢你这侄女婿。”   顾昭这是先给宋泽提个醒,虽然他是未来的首辅大人,但顾瑶不见得就非宋泽不可,未来的首辅夫人就真那么好当的吗?   在书中顾珍的回忆中,这位未来的首辅大人可是三起三落的,虽然顾珍没有具体展开如何落的回忆,但想必日子并不好过,顾珍虽利用先知帮宋泽避开,但其实也是顾珍自己不愿意跟着吃苦受罪。   在陌生人面前,宋泽还能紧绷着,但顾昭自小就跟他相识,时常会带着顾瑶找他玩儿,所以在顾昭面前无法保持淡定了,面上带出了羞窘之色:“我现在精力主要放在书本和科举上,原本想等考了功名再说,是我娘她……”   宋泽说不下去了,其实先是宋母对时常来请教她刺绣的顾瑶比较看中,起了说亲的念头,宋泽其实无所谓,虽然有了男女大妨后不会再跟顾瑶有什么接触,但偶尔也能在家中碰上一两回,对同窗的这个侄女并不生厌,对他来说,反正都要娶妻,只要娶个自己不讨厌又讨母亲欢心的妻子,那是偕大欢喜。   至于顾昭所说的他的另一个侄女,整日心思放在书本上的宋泽根本没什么印象,而且顾昭这样说自己的侄女真的好吗?他宋泽什么时候就成了他侄女争抢的物品了?   难得见到宋泽的窘迫,顾昭都想拿出空间里的手机摄个像留个纪念,未来的首辅大人居然也有如此稚嫩的时候。   顾昭哈哈笑着拍拍宋泽的肩:“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给你提个醒,而且男人嘛,干脆利落点,最要不得的是左右为难拖泥带水,你要是生出犹豫,那我们顾家可不得安宁了。”   宋泽迟疑了下后轻点了头:“我知道了,这次县试你参加吗?”   县试府试是三年两次,通过了便是童生,院试三年一次,童生才有院试资格,通过了便是秀才,前年顾昭和宋泽一起参加了县试,只是没想到两人会在进考场前一起吃坏了东西闹起了肚子,白白丢了那次机会。   书中,这次宋泽是顺利参加了县试府试的,拿下了县试府试的案首,而在秋天的院试中再度夺得案首,成为小三元的秀才,可与宋泽的境遇不一样,顾昭却在县试前受了凉发起了高烧,再度错过县试,之前花费的银子也等于白白扔进了水里,惹得大嫂越发不满意,而老爷子老太太则心疼顾昭的身体,顾家的矛盾加剧,顾珍也以此为理由推动着顾家分了家。   顾昭觉得很奇怪,怎两次县试,一次就吃坏了东西闹肚子,一次受了凉生了病,第一次他跟宋泽是一起的,第二次是在家里生了病,宋泽就平平安安地考完了试,这背后是不是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第一次宋泽是受了他的连累吗?   如果这次他避开了生病跟宋泽一起去考,那会不会再度遇到意外,连累了宋泽的前程?可不考不行,他希望爹娘能以他为荣,让爹娘在村里受人尊敬,而不是像以后提起他就会说他爹娘偏心太过纵子为患。   可惜那本小娇妻是以顾珍为女主角的,女主角怎会有阴暗的心理,她报复别人都是因为受了欺负才会反击报复的,所以跟女主角不对付的顾昭这小叔会生病考不了试,在书中还被顾珍这女主角嘲讽了一顿,在她看来,分明是小叔没有真本事,故意借口生病逃避考试,因为他下场考了就会曝露出真水平,没借口继续趴在她父母身上吸血。   “你在想什么?”看顾昭一直没回音,宋泽出声问道。   “唔,考是当然要考的,我就是在想上次县试的事,”顾昭看向宋泽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那次出状况可能不是意外?当然我不是说因为你,而是怀疑问题出在我这边,你很可能受了我的连累,也许在前年你就应该考上童生了。”   宋泽的表情无法维持淡定了:“你有怀疑的对象?”   他当初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再说也没耽搁多少工夫,正好今年的县试府试院试连在一起,他当时想着下一次一气将秀才功名拿下,那也就不影响什么了。   因为顾昭情况和他一样,所以他什么也没怀疑,当成两人一起吃坏了肚子,完全是一起意外,最多下一次考试时在吃食上面多注意一些,可现在顾昭告诉他很可能是人为,他这让有些接受不良。   顾昭摇头:“没有怀疑对象,只不过是种直觉,所以我想,如果这次我能顺利去参加县试的话,你跟我最好分开来住,我想看看这次会不会有人再向我出手。”   宋泽少年皱起好看的眉头:“要谨慎到这个地步?不能我们一起小心防备着?”   顾昭依旧摇头:“你就当我做一次试验吧,如果这次依旧下手了,你想想背后可能有个一直盯着我的黑手,还盯了这么长时间,越早知道越容易防备,就当我是有被害妄想症,试验过一次就可以了,可我不能将你拖下水,你该知道你娘对你的期待还有你自己的抱负,这次如果出事你又要等上三年。”   “我不同,就算这次我不能科考,我爹娘一样会疼我,对了,我还等着你考上了然后提携我呢,好歹我们一起上下学这么多年了是吧。”最后顾昭开着玩笑说。   宋泽听了顾昭的话不得不妥协,是啊,他赌不起,无论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他娘,他都必须参加这次的考试,还必须拿到秀才功名,他不能再耽搁三年时间的。   最后只能郁闷地看了顾昭一眼说:“当然会提携,不过我更希望我们一起进取。”   顾昭嘿嘿一笑,然后分了宋泽一个鸡蛋,两人边走边吃。   两人的情谊最初就是从顾昭死缠烂打非要跟宋泽分享食物开始的。 第005章 白玉豆腐   到了学堂,夫子果然在帮他的学生准备县试一事,顾昭和宋泽一起报了名,当然他们就算不报名夫子也会将他们叫过去,前年的意外夫子也很遗憾,这回他相信这两个学生一定能考中的。   就是跟宋泽相比,顾昭这个学生性子散漫了点,需要他和宋泽一起盯着点,夫子看着顾昭恨铁不成钢地说:“趁这最后时间给我把皮收收紧,不要再整天想着玩,等考过了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顾昭无语望天,他哪里就整天想玩了,他分明是早将该学的内容学完了,那不去玩还干什么?偏老师快认为是十恶不赦了,看到他总喜欢念叨几句。   “我知道了,夫子,我一定会用功读书备考的。”   “嗯,下去吧。”   宋泽可不信顾昭会老实听话,他那性子就是他爹娘宠出来的,果然到中午时,顾昭就熘出了学堂,让宋泽帮忙打掩护,很快就会回来,宋泽能说什么。   顾昭虽然性子散漫还爱玩,但宋泽很清楚,顾昭的脑袋瓜子一点不笨,他真要用功起来也许自己也要退后一步,宋泽知道只要正常发挥不出意外,顾昭这回应该能一路能过院试的,所以对他的举动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顾昭经常在镇上转的,但这回目的不同,他想找找有什么可以挣钱的路子。   晒着太阳,感受小镇的生机勃勃,顾昭非常惬意,如果不是为爹娘,不是为着身边有颗不定时炸弹重生女顾珍,还有他本能地感知到的不对劲,顾昭很愿意当个平头小百姓,最多将秀才考出来,如果宋泽没被顾珍染指的话,再抱一抱未来首辅大臣的大腿,这日子跟末世相比犹如天堂。   当他走到一家酒楼前面时,听到一个客人喊:“小二,来份白玉豆腐。”   “客官,今日白玉豆腐已经卖完,明日请赶早。”   “又这么快就卖完了?你们怎不从县城里多进一点?”   “唉,那也得县里的豆腐坊有多多的豆腐提供给我们才行,每日的量就这么一点,这还是靠关系才能拿到的。”   顾昭瞪圆了眼睛,豆腐!豆腐好啊!   这大周朝并不是前世他所熟知的历史上的某个朝代,当然前世他也不知道豆腐是在哪个朝代推广开来的,而现在这豆腐分明出现时间并不长,很受人推崇,仔细回想,的确整个镇子都没有一家做豆腐卖豆腐的,都是从县城里来的,而且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白玉豆腐,听着就很雅。   开豆腐坊虽然人也辛苦,但总比种地来得好一些,对如今的顾家来说就是条财路。   但现在不行,他得等顾珍折腾完分家再说出来,如果顾珍不折腾的话他也愿意二哥一起加入进来,可那可能吗?他一点不看好顾珍这个侄女。   再回到学堂,果然没被夫子发现,顾昭的心情越发好,看书效率也提升不少。   参加县试的名单确定下来,夫子将他们分在一个班级最后开开小灶,所以大家都埋头发奋,没人交头接耳。   太阳落了山,顾昭和宋泽一起结伴回家。   回到家中,赵氏先给顾昭冲了杯糖水,在老太太看来,小儿子读书辛苦了,当然要补补,这包糖还是二闺女过年时送来的,一直被老太太藏着,不时给小儿子冲上一杯补补。   看到发红的糖水,过去习以为常的东西,让顾昭脑子里再度闪现出一道灵光,他又找着一条生财之道,糖霜!   糖在这年头可是奢侈物,二姐嫁到一户殷实人家,年礼时才会有一包半斤红糖,那也是份极厚重的礼了,红糖都如此,更甭说像雪一样白的糖霜了,估计也只有那些权贵人物才能享受上吧。   顾昭决定等去县城参加县试的时候先考察下市场,肯定能赚上一笔银子,至于如何给红糖脱色,顾昭空间的书里就有讲述这些的,还有做豆腐的方法也有,便是没有,在孤儿院长大的顾昭可是帮着院里的厨师做过豆腐的,流程不要太熟悉。   顾昭露出高兴的表情,又低头喝了口糖水,他娘的心意总不能浪费了,一抬头看就不远处顾义这个小侄子含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瞧着他,不,他手里端着的碗里的糖水。   多了一世记忆有着成年人灵魂的顾昭,实在没办法厚脸皮一人独享糖水,让小侄子在一边眼馋地流口水,顾昭歪了下头,朝小侄子招招手,六岁的顾义左右看看,立即欢喜地跑进来,一把抱住顾昭的腿,讨好地朝他笑:“小叔~”   叫声都带着尾音了,顾昭听得直乐:“来,咱悄悄地喝,不让别人知道,行吗?”   小顾义立即捂嘴:“我不说,小叔真的给我喝?”   “当然,小叔骗你干什么,快喝,小心让你奶看到了。”   顾义立即欢喜地凑过来,小小地喝上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就让他乐上天了,他喝一小口就抬头看一眼小叔,在小叔示意下再喝一口,如此喝下一半后顾义再不肯喝下去了。   “小叔喝,奶说小叔要补身体,小叔喝了就不会再生病了。”   “好,等小叔有钱了,以后给义儿你买好吃的。”   “好~”   顾家的小辈谁不馋糖水,就连大人也馋,可对二哥家的侄女,顾昭却没办法像对待顾义这般,这不,吃晚饭的时候柳氏就闹上了,当然她的闹跟别人不同,她是用一副委曲巴巴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老太太,又抱着自己肚子说:“娘,我肚子里的宝儿也想喝糖水,珍儿那丫头也要补补,红糖最补血的。”   来娣和招娣不敢说话,只敢舔舔自己嘴巴,缩着脑袋坐在那里,她们虽也渴望,但知道根本不会有她们的份的。   老太太还没发火,大嫂小赵氏先嗤笑了声:“这还没生下来就金贵成什么样了,当娘的要吃安胎药,女儿也费了药钱,谁知道她跑山上去干什么的。”   柳氏咬着嘴唇脸色发白,一副受欺负的模样,小声抱怨道:“我就是肚子还有点不舒服,才想补补,我也想给娘添一个孙子。”   顾珍突然冲进来,一副警惕的模样:“你们又想干什么?你们又欺负我娘,就因为我娘生了三个丫头没生儿子,在家里尽被大伯娘欺负,奶也偏心,爹你看到没有?凭什么小叔能喝上糖水,我娘想喝口糖水补补身子都要被大伯娘骂?”   后面老爷子和顾老大顾老二走进去,顾老大脸色难看得很,他媳妇什么时候欺负弟妹了,还被个侄女这般数落,顾老二同样脸色不好看,走过来就想扇顾珍巴掌。   还没扇到,顾珍就尖叫着往柳氏身后躲,并叫道:“爹你就干脆打死我得了,反正我一个丫头在你们眼里就是个赔钱货,什么好吃好喝的都不会轮上我们的!”   “你胡说什么,快给你奶还有大伯娘道歉!”顾老二气得喘粗气,来娣招娣吓得抱在一起。   老太太也骂:“作死的丫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想干什么?造反啊?我们顾家可容不得这种人,不想吃饭就滚回房间去!”   “够了!都好好吃饭,谁想再吵就跟你们奶说的,滚回房间去,不想吃就别吃,吃个饭也不得安生!”老爷子也发火了。   顾珍这才不甘不愿地闭上嘴,再闹下去可能真要饿肚子,但还是狠狠瞪了顾昭和顾瑶一眼。   顾昭头疼,果然啊,有顾珍这个重生女在,这顾家根本没办法安宁的,看来他还是提早去县里待着吧,顺便做糖霜的生意,否则待家里吃饭睡觉看书都不得安生。   顾瑶同样莫名其妙,不知怎的又惹了顾珍这堂妹的厌,算了,反正这堂妹向来不喜欢她,顾瑶默默地坐在她娘身边,等着奶分食。   晚饭后,顾昭去了他爹娘的房间,天气还冷着,二老早早地就上了床,也舍不得浪费油灯。   看到小儿子过来,老太太忙让他鞋脱了到被窝里暖暖脚,顾昭没好意思,就要床边坐下。   老爷子心知肚明:“是为县试的事吧,爹跟你娘已经将银钱给你准备好了,昭儿他娘,将那银子拿给昭儿。”   “诶,这事不用老头子你说。”老太太从床头的箱子里取出一个荷包,直接将荷包塞到顾昭手里,“这里面是十两银子,要是不够再来跟娘要。”   “够了够了。”顾昭心知这点银子拿出来,顾家其他人都盯着呢,这次如果他还考不过,包括大哥在内也会有话要说的,顾昭是他弟,可顾仁顾义是他亲儿子,总要为自己儿子多着想一点,这是人之常情。   顾义到了可以读书的年纪了,顾仁则要娶媳妇了,不管哪一样都要花不少银钱,顾大牛的压力也大。   “爹,娘,我是想跟你们说提前去县里待着,县里清静,家里太吵了,没办法静下心来看书。”   老太太眉头竖起来:“都是老二家的还有那个丫头,她们要再敢闹,看娘不将她们给撕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他这把年纪了想要供小儿子,主要还是依靠老大老二,想要他们跟自己一样心甘情愿很难,越往后意见会越大,靠老婆子是压不下去的。   所以想了想老爷子同意了:“那就依昭儿你的,那这银钱还够用吗?”到县里肯定要找房子住的,再加上吃饭,银子还不得跟流水样花出去。   “够的,够的,爹你放心,以后儿子我肯定挣大把银子回来孝敬你跟娘,你们等着享儿子的福吧。”顾昭连忙拒绝,不想让爹娘再掏银子,就是现在也是迫不得已,这银子正好可以用来做启动资金。   一听到这话,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就是老爷子表情也舒展开来,谁不乐意听好话,老儿子这说出来的话尤其中听,能怪他们不偏心小儿子吗? 第006章 县里租房   夫子很快就为自己的几个学生向县衙礼房报好名,并为他们请了一位廪生具保,保证他们身家清白,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当然这需要顾昭他们出银子的。   报好名,离县试也就剩一个月时间了,夫子允许考生可以留在学堂,也可以待家自行备考,顾昭跟夫子报备了一声,夫子还有点担心这个学生不被人看着就不会认真读书。   顾昭能怎么办,谁叫他之前的性情给夫子留的印象太过深刻了,他就是需要有人在身后鞭策的那一类,没人督促就放养了。   顾昭保证道:“夫子,我是打算先住到县里关起门来认真备考的,真的,我不为自己也要为我年长的爹娘,让他们脸上有光,也为了能让家里减免赋税减轻压力。”   这番很实在的话让夫子不再怀疑顾昭了,他是知道顾昭是家里的老来子,夫子抚着胡须说:“你这是长大懂事了,那你就去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可以回来问夫子我。”   顾昭恭敬地给夫子行了一礼:“多谢夫子,学生会的。”   想想按《小娇妻》一书中的发展,顾昭肯定没少让夫子操碎了心,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还算有天分的学生越来越堕落,好在有极为出息的宋泽多少安慰了夫子的心。   这次顾昭不想让夫子失望,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顾昭能有现在的成绩,离不开夫子殷殷的鞭策还有宋泽从旁的督促,所以尽管书中顾昭这个配角炮灰被男女主角衬托得如地里烂泥,但顾昭也无法对宋泽生出什么恶感,哪怕书中后来也描写了宋泽对自甘堕落的顾昭的不喜,可这一切跟宋泽并没有直接关系。   跟夫子辞行后,顾昭依旧和宋泽一起回家,对顾昭不愿意和他一样留在家中温书一事,宋泽多少表示了理解,自从顾昭那日一番话后,原本不关心的宋泽,也分心稍稍留心了下顾家的情况,发现那真不是个能静下心来看书的地方,整日闹哄哄的。   以前顾家仿佛并不是这般的。   “等我安顿下来把地址留给客栈的掌柜,你问了他就会知道。”话说到这儿,顾昭怀疑地看向宋泽,“但我怀疑你能不能安静地在家温书。”   宋泽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人口简单,就我跟我娘,谁会来打扰我?”   顾昭神秘地笑笑,当然是重生女主了,这段时间宋泽跟他一样早出晚归上学堂,顾珍想找机会接触宋泽也无门,接下来一个月宋泽在家闭关温书的事顾珍会不知道?当然得要抓紧这段时间跟宋泽好好联络感情,争取将这桩婚事抢过来了。   这可是未来的首辅大臣,摆放在女主面前的光芒万丈的金大腿,也是女主能利用来提升自己地位让自己过上富贵生活的唯一途径,否则一个农家女凭什么来跨越阶层?   所以就算受挫,顾珍也不可能放弃宋泽的,顾昭对宋泽接下来的生活报以微妙的同情。   宋泽被他笑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觉得顾昭莫名其妙,问不出答案干脆不理睬他了,继续背自己的书。   顾昭晃晃悠悠地地走着,嘴里还叼了根草,怎么看都不正经,一旁的宋泽却表情严肃,薄唇紧张,眼光直视前方,气质迥异的两人,偏偏凑到一起,气氛还有点和谐。   顾昭是很放松,放松地享受如今满眼绿色空气清新没有丧尸异兽危险的生活。   顾昭离家也就跟老爷子老太太说了声,临走的晚上,二老还不太放心,老爷子想跟着小儿子一起去镇上,帮他安顿下来再回来,老太太干脆想跟过去侍候老儿子,给他煮饭洗衣服,不然这一个月老儿子可怎么过啊,顾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劝服下二老。   这也就导致第二日一早出门的时候,也就老爷子老太太送了他一程,老太太眼泪汪汪,老儿子不是去赶考,而是去吃苦受难的,顾昭还是狠狠心没再回头。   顾珍能在他不在的时候将这个家折腾得分了也好,他正好可以将二老接到自己身边照顾,以后由他这老儿子给二老养老,否则跟顾珍一起多生活两年,二老的寿命也会被折腾得短了。   顾珍的确不知道顾昭这个小叔跑县里租房子住了,她正满脑子想分家还有怎么跟宋泽接触的事,可惜如顾昭所说,宋泽早出晚归,她也没机会接触,好在她也知道宋泽临考前会在家待上一个月,她等着这个机会,这几日就在家给她爹她娘洗脑撺掇他们分家。   柳氏心里是愿意的,女儿说得没错,小叔那边就是个无底洞,多少银子砸下去也不见点水花的,柳氏不为三个女儿考虑,也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儿子着想,难道她生下儿子来还要儿子为小叔当牛做马?   这可不行,孩子他爹是个老实勤快的,闲时总会去镇上找工做,只可惜这工钱都落进婆婆手里,等分家了这钱就可以自己攒着,看着顾昭斯斯文文的,她也想自己儿子以后像小叔一样,可读书费银子,她必须从小儿子刚生下来起就攒银子,她儿子以后肯定比小叔出色。   说动了柳氏,柳氏就可以给男人吹枕头风,其他还罢了,说到肚子里儿子以后的前程时,顾二牛也不再如最初那般坚定了,弟弟跟自己的儿子哪个更亲?再老实的男人也会选择自己亲儿子,那是以后要给自己送终摔盆的。   柳氏不仅给自己男人吹枕头风,还舔着脸跟向来不对付的大嫂也说起好话来,让小赵氏心里直犯嘀咕,私下里跟女儿顾瑶说:“你二婶这两日是怎么了?自从怀了这胎后就时时用戒备的眼光看我,好像我要对她这胎不利似的。”   每每这般都让小赵氏郁卒不已,不就是生个儿子么,她都两个儿子了,犯得着跟柳氏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吗?再说还没生下来,是不是儿子还说不定呢。   “可这两日不仅不离我远远的,不再哭丧着脸好似我专门欺负她似的,还跟我有了笑脸,可你娘我浑身不对劲,总觉得她怀着什么目的故意接近我,你说你二婶是不是想寻事?”   顾瑶放下手里的绣活,问道:“那二婶找娘跟娘说了些什么啊?”   她不喜欢二婶,也不喜欢顾珍这个堂妹,所以连带着也不找来娣招娣两个堂妹玩,也就小叔在家的时候才有人能跟她说说话,可惜小叔最近忙得很。   小赵氏皱着眉头将柳氏说的话捡记得的重复了一遍,这会儿她也咀嚼出来了:“你二婶这意思是不是想分家?如果能分了倒是好了,你弟弟也可以送去学堂了,可你爷奶不可能同意,你小叔这书念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农户人家不可能供得起两个读书人,就像当初供了小叔就没供她长子,小赵氏心里不可能舒服没有意见的,可她又能怎办,能拗得过公公婆婆?幸好后来公公送儿子去当学徒,等这两年出师后就可以自己接活,只要手艺好,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可现在轮到小儿子了,小儿子该怎么办?   家中没有读书人的话她也兴不起这个念头,可有了就忍不住对比。   都是顾家人,凭什么我儿子不如小叔待遇好。   顾瑶心里也犯起难来,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当然希望弟弟顾义能和小叔一样去学堂当个读书人,可她又没办法说出让小叔不继续读书的话。   小赵氏眉头紧锁,叹气道:“等你爹回来,我跟你爹商量一下吧,总不能让义儿整日在外面疯玩。”接着又啐了一口,“人人都当你二婶是个老实的面团任人欺负的,结果现在儿子还没生出来就想要闹着分家了,她能真老实?坏人都让你娘我做了。”   顾家人怎样顾昭暂且顾不得,他来到县里要先忙着挣第一桶金,不过也得等先安顿下来才能施展他的计划。   他先去了客栈订了房间,将自己行李放在房间里,然后出去找牙行,想靠自己找租房难度大了些,也浪费时间。   “短租?”   “对,就租两个月吧。”顾昭想的是县试过了,府试院试就不是在县里了,房子留了没用。   “那价钱肯定要比别的稍高一点。”伢人提醒道。   “只要房子让我满意,价钱不是问题。”   伢人笑了,要的就是这句话,很快就从自己掌握的租房资源中找出两处符合顾昭要求的,先领他去看房。   顾昭是中午到达县里的,在外面吃了碗面加一张大饼就开始跑租房的事,到了晚上终于敲定下来,租的是一座带三间屋子的小院,最叫顾昭满意的是院子里有口井,四周环境又清静,看过后顾昭就付了两个月的租金半钱银子,寻常租金可没有这么高的。   顾昭又让伢人介绍了个婆子帮忙打扫房子,方便自己过几日搬进来住,伢人没有不满足的,这比顾昭自己去找人方便多了。 第007章 第一桶金   想着挣钱的同时顾昭也没忘了自己的功课,功名是一定要的,起码也得把秀才考到手。   看了小半宿的书,又起了个大早,锻炼完身体后继续看书,直到快中午的时候顾昭才将手里的书放下,出门觅食去,同时也是熟悉清河县,为自己卖糖霜作准备,他需要寻找一个稍好一些的合作伙伴,毕竟如今的他也就是升斗小民。   他走在街上,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有两家酒楼位置相差不远,但一家酒楼生意极好,一楼大堂里都坐满了人,还有人想进去,另一家却比较冷清。   顾昭在那家生意好的酒楼前,隐约听到几个熟悉的字眼,白玉豆腐,然后又听到里面有客人在叫:“小二,给我来份拿手的白玉豆腐。”   “好咧,客官稍等,马来就来。”   啧啧,顾昭见到这情景有些发笑,不过也想到之前翻空间里的书时看到关于豆腐一物有这样的描述,据说豆腐在传到倭国时,这豆腐只有贵族才能享受到,这就是说的物以稀为贵吧。   顾昭摇摇头,提脚向另一家生意清淡的酒楼走去,正是用膳高峰期,可这家酒楼大堂里连一半的桌子都没坐满,看到顾昭进来,小二立即堆满笑容热情地迎上来:“客官想来点什么?”   “你们有什么拿手的菜吗?”   “有。”小二立即报上一长串的菜名,顾昭挑了两荤一素再来碗米饭,小二立即下去传菜。   等菜送上来,顾昭尝了一口,味道不差啊,不会真因为一个白玉豆腐就让酒楼门庭冷清吧,这对他来说有点匪夷所思,也许是他小看了新生事物对大众的吸引力。   顾昭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将饭和菜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将小二叫过来,作好奇状问道:“你们这菜烧得味道不差,怎生意比隔壁冷清许多?”   小二露出苦笑:“还不是那白玉豆腐闹的,我们没有白玉豆腐,所以食客都跑到隔壁尝鲜去了。”   “那你们掌柜和老板没办法从豆腐坊买到豆腐吗?”   小二心里更苦了:“因为那豆腐坊就是隔壁酒楼背后的东家开的,我们东家去谈了几次都没谈成功。”   顾昭一边付饭菜钱一边问:“那你们东家是谁?我能见见你们东家跟他谈笔生意吗?说不定能帮你们东家解困哦。”说着顾昭还俏皮地眨眨眼睛。   小二愣住了,帮东家解困?现在唯有白玉豆腐才能帮到东家,难道说……小二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喜色,连饭钱都没收就赶紧跑去找掌柜的传话。   掌柜同样愣住了:“他真是这么说的?快,先将人请到楼上包厢,我这就去找东家过来。”   小二没收饭钱,顾昭也当没事人一样又收起来,也许这回能吃顿霸王餐,他的银子有限,能省一点是一点,尽管眼下可能就会有笔进账,但也不能浪费。   顾昭跟着小二去了楼上包厢,小二还勤快地给顾昭送上茶水,说明掌柜的去请东家了,很快就会过来,顾昭表示不碍。   喝到第二杯茶时,顾昭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响起,两个人的,第一个很平稳,第二个稍微有点急促,顾昭有闲心猜测,第一个应该是东家吧,比第二个掌柜的沉得住气。   果然,等敲门进入时,顾昭先看到的是位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后面则是有些喘气的掌柜,刚刚楼下就见过了。   没等喘口气,掌柜先为东家介绍:“二少,就是这位公子说可以帮我们酒楼解困的,这位公子,这就是我们东家齐家的二少爷。”   顾昭起身:“齐二少,在下是顾昭。”   “原来是顾公子,刘掌柜你先出去吧,我跟这位顾公子谈谈。”   “好的,二少。”   掌柜退出去,齐二少非常感兴趣地打量着顾昭,他是真的很淡定,顾昭看出来了,也许齐家的产业并不止这一家酒楼,也或许给他再多点时间,便能从其他途径弄到白玉豆腐,所以并不如掌柜着急。   齐二少亲自给顾昭倒了杯茶,好奇地问:“顾公子真能为我酒楼解困?”   顾昭淡定道:“如果齐二少为白玉豆腐烦恼的话,那在下的确可以。”   齐二少挑眉:“顾公子知道怎么做白玉豆腐?”   瞧顾昭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所以他其实对顾昭的话是有所怀疑的,但想来对方也没可能有胆子欺骗齐家的,如果对方真知道怎么做白玉豆腐,那对齐家来说真是惊喜了。   顾昭肯定地点头:“对,我知道怎么做,不过我挺好奇,看齐二少应该也是有些背景的,怎隔壁酒楼的东家这么跟齐二少过不去?”   齐二少轻哼一声,一副不屑的模样说:“那酒楼和豆腐坊背后的东家你以为是谁?那是咱县里这位县令的夫人,她那酒楼原来生意可是一般般,根本打不过我们齐家酒楼,可后来她弄来这劳什子的白玉豆腐,形势就扭转过来了。”   顾昭讶异,没想到这白玉豆腐坊背后的东家来头这么大,幸好他没有鲁莽行事,而且找的还是这齐家,虽然他并不知道齐家是怎样的人家,但看这齐二少的表情反应,应当也不是很惧这县太爷的吧。   “如果齐家酒楼有了自己的豆腐,这位县令夫人会如何?”   齐二少似乎看出顾昭的担忧,笑道:“别说是县令夫人,就是县令大人也不可能在这清河县一手遮天的,何况就算没有顾公子,我也在想办法从别处弄来白玉豆腐,别处不行,京城总有吧。”   顾昭明白了,做个豆腐都还有风险的,不过等齐家将豆腐做大了,他们顾家也能跟着喝点汤吧,到时就不会太过醒目了吧。   “那这豆腐方子齐二少打算多少入手?”顾昭问道,但心里知道有齐二少之前的话,这价格肯定不会太高,齐二少摆明了就是告诉顾昭,他有别的途径能弄到手,并非非顾昭不可,从他这里下手,也就是节省点时间和路费罢了。   齐二少摸下巴,看来这位顾公子真知道豆腐是怎么做的,想到马上就能跟县太爷打擂台,齐二少也挺高兴,一高兴这口也就松了:“我给你五十两银子如何?”   “不买断?”   “当然不买断,清河县不已经有了家豆腐坊,莫非顾公子这方子原本是想自己用的?”   顾昭点点头:“我正有此意,想给家人找条出路增点进项,当然我家没可能将豆腐生意做到清河县,清河县有两家打擂台已经够了。”   齐二少爽快道:“成交。”   齐二少当即叫掌柜的取银子过来并拿来纸笔墨砚,亲自帮顾昭研墨,顾昭当着他的面将怎么做豆腐的具体过程写下来,齐二少从顾昭开始动笔起就站在他身边看着,渐渐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顾昭看到了,笑道:“齐二少想必是没想到白玉豆腐的用料会如此简单,这东西说穿了的确简单又易得,所以等白玉豆腐大面积推广开来后,它的价格肯定会下跌。”   现在嘛,不用问也知道这白玉豆腐卖得肯定不便宜。   齐二少若有所思道:“那就只能趁大面积推广之前多赚他一些了。”   这就跟顾昭无关了,他只想着顾家赚些小钱,没想要通过一家豆腐坊赚大钱,再说了,除了豆腐,还有不少相关的衍伸的豆制品呢。   顾昭边写边说:“用豆子磨成豆浆过滤煮熟后,能不能凝块成豆腐关键在于点浆之物,我有三法,一是盐卤,二是做豆腐之后的酸浆,三则是石膏,这三法点出来的豆腐口感略有差异,齐二少都可以让人尝试一下。”   顾昭将盐卤点豆腐的比例,还有石膏如何使用的具体方法都写了出来,既然是买卖就别想着留一手了,这点豆腐的石膏需熟石膏,由生石膏烧制而来,并且是融于水取沉淀物之上的悬浮液来使用,此法做成的豆腐口感会比卤水豆腐嫩滑得多,想到豆腐顾昭就想起麻婆豆腐了,唔,口水要流下来了。   写完一大张纸后顾昭将墨汁吹干,送交到有点傻愣的齐二少手上:“这就是豆腐方子了。”   齐二少眼神有些复杂地接过,说难听点,做豆腐的原料有点贱,难以想像最后会成为白玉豆腐,顾昭可没去考虑齐二少的心情,最后又想起一点,说:“对了,豆子磨豆浆剩下的豆渣也很有用处,是极好的喂养牲口的饲料,放到穷苦人家便是人也吃得的。”   放在末世,有盆豆腐渣做成的菜那是要哄抢的。   “多谢顾公子。”齐二少承了这份情,原本顾昭无需跟他说这些的,他相信手里这份豆腐方子比起那豆腐坊的都要来得全面,那边的豆腐坊点浆之法肯定没这全面。   “齐二少客气了,你买我卖,这方子对我还不如银钱来得有用。”   齐二少将这张写有豆腐方子的纸叠好收起来,又问:“看顾公子情形可是要赶考的书生?”   “正是。”   “那我送顾公子回去吧。”   “有劳。”   顾昭没拒绝,初次见面,齐二少留给他的印象不坏,齐二少有意跟他继续往来,顾昭同样有这想法,等糖霜做出来他也需要寻个好的卖家,就不知齐二少是否合适。 第008章 好大的惊喜   有了五十两银子进账,顾昭对于赚钱一事不是那么着急了,手里也宽敞许多。   在客栈住了两日,第三天便搬进了租的小院,早上在院子里晨练也方便多了,看书同样清静,高兴起来自己去集市上买菜回来做菜,不高兴了便出去觅食,顾昭很有心情将清河县的美食尝个遍的。   如此过了五日,顾昭将制糖霜的原料都采买回来了,只等动手,也是这天发现齐家酒楼也终于推出了白玉豆腐,跟县太爷夫人的酒楼正式打起了擂台,齐家酒楼的客流量也因此回笼了些,顾昭见状也凑了次热闹,又去了齐家酒楼吃饭。   见到顾昭,掌柜的态度可热情了,齐家酒楼能推出白玉豆腐,这位顾公子功劳最大,而且二少也叮嘱了他们,如果顾公子再来酒楼一定要招唿好了。   “顾公子楼上请,楼上给顾公子留了位置。”   “多谢。”顾昭没客气,并且很捧场地点了两道豆腐做成的菜,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听着别的食客的议论声。   等豆腐送上来,吃到熟悉的久违的豆腐,顾昭差点热泪盈眶了,这多不容易啊,就是吧,比起麻婆豆腐还差了点,麻婆豆腐最下饭了。   “顾公子吃着如何?可还满意?”齐二少今天就在酒楼这边,听说顾昭来了,齐二少特地赶来,坐到了顾昭对面,很自来熟地跟他说道。   顾昭咽下嘴里的饭菜,抬头笑道:“不错,这豆腐味道很正,想必齐二少尝过隔壁酒楼的白玉豆腐的吧,应该比我更有发言权。”   齐二少微笑点头:“从今天起,我齐家酒楼的白玉豆腐会更加名符其实,因为更加软滑爽口。”   顾昭明白了,隔壁酒楼用的是卤水豆腐吧,而齐家酒楼,显然卤水豆腐和石膏豆腐一同上了:“那这回岂不是轮上隔壁酒楼着急上火了?”   他刚听到别人议论了,两家酒楼,论起大厨手艺,还是齐家的稍胜一筹,如今齐家酒楼也推出白玉豆腐,他们显然更乐意往齐家酒楼来了。   而且短短五天时间,顾昭就发现这厨子能将豆腐煎炸蒸煮焖炖炒,根本不愁他们会将豆腐做得不好吃,想来这两日没少拿豆腐来练手。   齐二少哈哈笑起来,然后跟顾昭说了他的打算,除了在清河县跟县令夫人打擂台外,他还打算去别的地方开豆腐坊,趁豆腐降价前先赚上一笔,今天顾昭能摸清豆腐做法,明天也会有其他聪明人猜出来的,所以他要挣钱得赶早。   顾昭不得不说,齐二少是个成功的商人,而且这个有头脑的商人还有不错的背景,所以他不发财谁发财,顾昭以茶代酒:“祝你成功。”   这几日时间足够顾昭了解齐家的情况,齐家也是京中有人的,齐家有两个兄弟,齐家大少走的是科举功名路,三年前进士及第已在京中为官,齐家二少则接手齐家的生意,本朝虽也重农抑商,但环境宽松不少,并不限制商户子弟参加科举。   正因为这样的背景,县令夫人也只能用正常的生意手段来打压齐家酒楼,也因此齐二少敢光明正大地跟县令夫人打擂台。   “多谢顾公子吉言,多亏有顾公子才能做成这笔生意。今日过后,我可能会有段时间不在清河县,如果顾公子有事,可以来齐家酒楼找刘掌柜帮忙。”   同样的,齐二少齐云飞也知道了顾昭的身份,是一名前来县里参加县试的农家子弟,就连两年前参加县试却不幸未能进考场的事情都知道了,齐二少推己及人,以为顾昭担心两年前的情况会再度发生,所以提前来清河县,还特意租了房子,尽可能减少吃坏肚子的情况,也因为花销大了,所以起了卖豆腐方子的念头吧。   齐二少已交待人留意顾昭的情况,吃坏肚子有可能真是意外,也有可能是人为,豆腐的利润极高,他花了五十两银子就买下了方子,觉得自己沾了大便宜,所以想从其他地方补偿顾昭。   虽然如他对顾昭所说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弄到豆腐或是豆腐方子,但其中花的代价绝不可能仅仅是五十两银子,花销大不说,还很可能欠下人情。   “齐二少什么时候走?”顾昭放下茶杯,第二次见了,包括这几日打听来的消息,顾昭对齐家和齐二少的观感不错,比如齐二少可没仗着身份强取豪夺,碰上其他的交易对象,未必会对他这般客气。   豆腐方子算不得独家,可如雪一般的糖霜却金贵得很,而且其中的利润也够大,也没可能那么快降价,所以他想选择有一定底线的合作对象,当然如果不幸看走眼,放弃红糖脱色方子也就是了,反正想要发家致富,他也不是这么一条路,空间里的那些搜集物品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会过个两三天吧,顾公子有事?”齐二少好奇道。   顾昭想了想说:“如果齐二少不急着走,不如后天依旧在这里,我有样东西想让齐二少过个目,”说到这儿顾昭又笑了,“当然也是买卖上的事,如果齐二少没有兴趣的话我再找其他门路。”   齐二少惊讶了,顾昭一个农家子弟拿出豆腐方子就够让他吃惊了,虽然白玉豆腐流传开了,但也没普及开来,他不认为顾昭所在的顾家能消费得起,没想到顾昭手里不仅有豆腐方子,还有其他东西,既然和买卖相关,他当然不能错过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后日中午齐某就在此恭候顾公子。”   “好,一言为定。”   离开齐家酒楼的时候顾昭还有心情看了下隔壁县令夫人开的酒楼,果然那里的食客减少了,减少的食客都去了齐家酒楼。   顾昭也有些咂舌,因为县令夫人的酒楼里,一小盘白玉豆腐做成的菜,就要卖上一百文,就是那家白玉豆腐坊,一小块巴掌大的豆腐,那也要五十文钱,当顾昭听说这价格时,很想说这是赤果果的抢钱啊。   齐家酒楼卖的白玉豆腐价格没降低,但一盘菜的份量比隔壁酒楼大,再加上厨师手艺更好,对比之下相信越来越多的食客会宁愿选择齐家酒楼了。   顾昭回去后就开始做试验,这几日他陆续从外面买回五斤红糖,用牛皮纸做成了防水的漏斗,下面的洞眼用草堵上,将红糖放进漏斗中,然后用黄泥水浇灌,黄泥水的吸附能力能将红糖中的杂质带走。   试验了好几回,如果让他爹娘看到拿黄泥水浇灌红糖,再疼他也得骂他败家子,没这么浪费金贵的红糖的,当然试验过程中,顾昭也的确浪费了一些糖,但好在他现在手上有五十两银子呢,他浪费得起,再说糖霜制成后,他也不缺银子使。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来钱的方法,他的空间里有玻璃制品,比如喝水的玻璃杯,那无色透明的玻璃玻拿出去绝对能卖到高价,可惜他没办法解释这玻璃是从哪里得来的,但这脱糖色之法或是豆腐方子,他能说自己琢磨出来的又或是从书里看来的,这让别人怎么计较?难不成能将他的脑子噼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虽然难免还会有所怀疑,但他现在步子迈得并不大,如果风险太大,他随时可以将方子出手的,然后拿着银子老老实实地过他的小日子,真将他惹火了也不是不能解决,他空间里还有一把枪呢,只是子弹有限得节约着使。   他总不能因为怕这怕那,就得守着穷日子过吧,能有条件享受干嘛不享受。   等到太阳落山,顾昭看着罐子里一粒粒白糖满意地笑起来,成功了,只要没人抢他的方子,他可以依靠这糖霜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吧。   将罐子盖严实了,顾昭简单给自己下了碗面条当晚饭,填饱了肚子后他房门一关,再用帘子将窗户遮严实了,保证屋里光线不会漏出去惹人怀疑,然后打开太阳能灯开始看书。   这灯只要晒晒太阳就可以使用,所以何必为难自己的眼睛用那昏黄的伤眼睛的油灯?这古代可没配眼镜的地方,他得好好保护自己这双眼睛。   多亏了玉佩储物空间,在末世里那几年时间,他跟仓鼠一般陆陆续续藏了不少东西,回头来看,也许自己,又或者大部分华国人,都有囤物的癖好,多谢这样的癖好,他才能在这古代时间尽可能让自己日子过好起来。   虽然有太阳能灯使,但也没看得太晚,九点多也就是亥时一刻,顾昭关上太阳能灯并谨慎地收进空间里,换上油灯开始洗漱上床睡觉,幸好清河县所在位置不靠北,这天气温度渐渐回升,否则这日子没办法过的。   接下来一日,顾昭也只趁着休息的时间又过滤出一些糖霜,如此一来那罐子里约莫有两斤的糖霜,到了与齐二少约定的时间,顾昭就抱着这黑乎乎的罐子往齐家酒楼而去。   齐二少提早到了,因为对顾昭口中所说之物极有兴趣,从楼上窗口便看到抱着黑罐子到来的顾昭,不由发笑,顾昭所说之物就是那黑罐子?瞧着便是上不了档次的,希望这回还能给他带来惊喜。   顾昭在楼下也看到楼上朝外张望的齐二少,进了酒楼蹬蹬蹬上楼梯。   “抱歉,我来晚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顾公子想必上午都在温书备考吧,与我这等闲人不能相比。”齐二少对于入他眼的人向来耐心极好。   “我叫了几个菜,顾公子一到就会送上来,我们先吃饭?”尽管对黑罐里的东西有些好奇,但想来顾昭还没吃上饭呢。   顾昭将黑罐子放桌上,笑道:“齐二少先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吧,想必没看之前这饭是吃不好的。”   “哦?”齐二少挑了下眉,既然顾昭这么说,他也就不客气了,起身走到罐子面前,再看了顾昭一眼,顾昭示意他打开,齐二少揭开了盖子,就看到里面像雪花一样的细小颗粒,疑惑道,“这是……”   “不如尝尝。”顾昭拿了筷子沾了茶水,然后送进罐子里,再取出来时筷子上沾上白糖粒,送进嘴里,白糖颗粒在舌尖上溶化开来,真甜。   这可不是需要控糖的现代,糖在古代包括末世里都是奢侈品,所以糖带给人的是满满的幸福感。   齐二少跟着做了,品尝到白糖后他眼睛变得锃亮,再没有怀疑地肯定道:“糖霜!这是糖霜!顾公子竟然懂得制糖霜!果然好大的惊喜!”   齐家虽然在清河县属于有钱有权的大户人家,但放到京城,放到整个大周朝那也不够看的,齐二少看着眼面前的糖霜脑子里首先想到的不是利用糖霜做买卖,而是送到大哥还有大伯手里,这糖霜可以用来开路给上司送礼,绝对会受欢迎,大伯和大哥的官位做得越稳,齐家和他的生意也才会越有保障,否则赚再多的银钱也可能会成为别人的嫁衣裳。   齐二少赶紧让人守着包厢的门,以防被外人听了去,再回头看顾昭:“顾公子想如何跟我做这笔买卖?”   齐二少都想好了,这回的方子可不比那豆腐方子,他需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将方子拿下来。   顾昭指指这白糖说:“如今京城中这糖霜是什么价格?”   齐二少一愣:“莫非顾公子是要卖这糖霜而非糖霜方子?”   顾昭笑:“是的,这次没想做一锤子的买卖,我是想有个正常的收入来源,当然如果跟齐二少合作愉快,将来某一日也不是不可以。” 第009章 意外之财   最后顾昭和齐二少一起吃了顿午膳,顾昭跟没心没肺似的享受美食,让齐二少不时抬头看看他,倒有些佩服他的心大了,真不怕自己做什么吗?   饱餐了一顿,以齐二少带走那罐两斤糖霜需要考虑一下而告终,顾昭一路晃晃悠悠地回家,路上权当散步消化好,回到租房后还午睡了下,再起床洗了把脸坐在窗下看书,他敢打赌,他目前的水平绝对比没有觉醒记忆前高了一点,这都考不上的话对不起他这些日子的辛苦。   齐二少也坐在书房里,面前案桌上就摆放着抱回来的那只丑陋的黑罐子,好一会儿齐二少苦笑起来,这个顾昭啊,其实赌的就是他的行事底线吧,除非他真用手段逼着顾昭将方子交出来,否则这事的主动权只会在顾昭手里。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动用那些手段的,何况他们做生意的讲究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现在跟顾昭交好,将来顾昭不见得没有发达的机会,那时齐家的回报就来了,他哥在官场上也能多个盟友。   还有,顾昭手里就没有其他好东西了吗?相比竭泽而渔,还是细水长流来得更好。   当然,在合作过程中,齐二少也会考虑如何让己方的利益最大化的,比如他展现出足够的诚意,而顾昭将制成的糖霜全权交给他处理。   理清这些问题后,齐二少又抱着这丑罐子去找他爹,虽然家中大部分生意都交到他手中,但家中的掌舵人是他爹,此事需要知会他爹一声。   这边顾昭在县里待得乐不思蜀,未来的首辅大人宋泽却头痛得很,他后知后觉地终于理解了顾昭所说的话和当时古怪的表情,显然顾昭早料到他回到家中会遭到他侄女的纠缠,听到外面他娘跟另一个女子的对话声音,宋泽浑身撒冷气。   是的,顾珍又来宋家了,她找的借口是向宋母请教刺绣手法,然后会很勤快地帮宋母做家务,各种讨好宋母,反而请教刺绣放在最后了。   顾珍第一次登门的时候宋泽看书看得忘我,并不知道外面的情景,等他走出去放松下眼睛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女声叫他宋泽哥,那声音甜腻得让他打了个激灵,发现是顾昭的另一个侄女时,脑子里随即就涌出顾昭对他的那些提醒,当即就转身回了屋,虽然回避了,却没办法像之前那般投入温书之中,外面的声音一直往他耳朵里钻,没办法忽略。   可宋泽以为他的回避就可以让顾珍死心了?那绝对没可能的,如果顾昭在这儿,会告诉宋泽太小看顾珍的野心了,她谋求的可是未来的首辅夫人,能比首辅夫人地位还高的也就剩下公主和宫里的娘娘了吧,所以困难再大也会迎头而上。   宋泽以为回避了就可以避开顾珍,殊不知隔了几日顾珍竟跑到他房门口,一脸羞怯的模样给宋泽送来了烧好的水,让宋泽可以沏茶取暖,还殷殷地叮嘱宋泽保重身体,并相信他一定可以考得一个好成绩的。   “宋泽哥,我相信你是最好的,以后一定可以飞出我们水云村,去京城考状元的。”顾珍一脸崇拜仰慕道。   宋泽从未接触过这样自说自话的女人,根本不知道如何请她离开,所以愣在那里直到顾珍说完自己离开。   宋泽将眉头拧得死紧,等到顾珍离开宋家时,他忍不住跟他娘提起,为何留顾珍在家还让她到自己房间门口。   宋母听得一愣:“她去你房间了?这丫头想干什么?就刚刚那会儿工夫,娘到房里取线去了。”又看向儿子,宋母反应过来,笑了,“是不是那丫头看中泽儿你了?”   “娘,”宋泽有不同意见,“你不是跟顾家谈我的亲事了么。”   宋泽在提醒他娘,给他相看的是顾家的顾瑶,而非这个顾珍,如果不是有顾昭的提醒,他一心放在书本和科考中也不会意识到顾珍的目的,当然也不会受多大影响,但是现在看到顾珍就难免会想起顾昭的话。   宋母皱皱眉,主要是她也没想到顾珍一个小丫头会有这么多心思,她也以为顾珍跟顾瑶一样是向她请教刺绣的,村里谁来请教她都没意见的,因为她跟儿子能安稳地待在水云村离不开村人的庇护,否则孤儿寡母的,在别的地方可没这般安生,但也不是谁有这个天分,就现在来说,天分最好的就属顾家的顾瑶。   现在回头想想,顾珍的确跟她堂姐顾瑶不一样,顾瑶来了就是踏踏实实请教刺绣针法的,如果泽儿不在家会陪她说会儿话,泽儿在家的话请教完就会回去,相反顾珍这丫头反而像是磨蹭时间,待上小半天也没见她刺上几针。   心眼太多的女孩,宋母不会有多喜欢的,何况听儿子的话,顾珍这丫头都打扰到她儿子念书了,宋母说:“那等会儿我去顾家说一声,让这丫头这段时间别再来咱家了,我想顾家人能理解的,不是说他家顾昭都提前去了县里么,要不泽儿你也跟顾昭一样?”   人都不在村里了,那丫头心眼再多也没办法施展开来了吧,这年头女儿家怕坏了名声,可男子尤其是考功名的男子,名声也很重要,宋母不由得多考虑了几分。   “娘,不行我就去学堂,别为我浪费银子。”宋泽不敢大手大脚地花银子,家里银子都是娘一针一线地绣出来的,现在娘的眼睛也不如以前了,他更要省着点,因为县试后还有府试院试,花的银子会越来越多。   “这也好。”宋母同样需要为以后考虑,“不过以后避着点那丫头,可别为她坏了名声。”   “我知道,娘。”   宋母也不是性子绵软的女人,否则一个女人如何带着儿子独自生活,等儿子进屋后,她放下手里的活,将门特地锁上去了顾家,找了顾老太太唠叨几句。   老太太一听就不对劲:“那丫头跑你家里去了?”   宋母不好意思提顾珍的心眼,只说:“马上要县试了,泽儿跟夫子说了不去学堂,就在家温书,所以我想着这段时间让村里的女孩都不要去我家了,免得泽儿受影响,这权当是我这当娘的一片私心吧。”   “应该的,狠该的,”老太太可不觉得宋母赶人有什么不对,没看她老儿子都宁愿跑县里租房都不爱待在家里,这也就是顾家人口太多,否则老太太也舍不得的,“泽儿他娘,你放心,我来跟那丫头说,成天找不着她人,原来跑你家里去了,整天不着三四的,活也不干,就她事情最多。”   因为宋泽跟顾昭走得近,宋母的态度自然也偏向老太太和顾昭的,不会为顾珍多说什么,再说如今看穿顾珍的目的用心,宋母心里已对顾珍生出不喜。   宋母也没提宋泽和顾瑶的亲事,说完这事借口还要去其他人家说清楚,就告辞离开了。   至于亲事,她也需要再考虑一下,如果这次泽儿能有个好成绩,未必需要在村里说亲事,她要说个对儿子有帮助的亲事才行。   顾珍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时脸上控制不住的喜色,她上辈子就听人说起过一件事,有人在山里挖出一笔不知谁埋的银子,谁料消息传出去,引来了贼人将那户人家都给杀人,杀人事件闹出来后才知道前因后果,重生回来后顾珍早就去看看有没有这笔银子了。   在顾珍看来她是做好事做善事,那户人家没有这笔不义之财,就不会引来别人的觊觎遭来杀人之祸,家人也不会被他连累,她就不会声张,她将银子换了个地方继续埋着,只留了块碎银子放身上,等到分家了再看情况要不要拿出来,她其实更希望这笔银子用在宋泽身上,这般既能解了宋家的困,又能让宋泽记着自己的恩,以后会对她更好。   顾珍心里很激动,粗粗数了一下,那一小坛银子约莫有百多两银子,现在都便宜了她,整个顾家都没有这么多现银的,有这笔银子,她再也不用看顾家人的脸色,不让自己吃饭?她可以自己去买吃的,而且也能让她那愚孝的爹亲眼看看爷奶是多么的狠心。   刚踏进家门,就迎来老太太噼头盖脸的一顿骂,家里的活不干推给她两个妹妹,而且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家整日不着家在外面乱跑,这像什么样?老太太发现这丫头自从磕破了脑袋后越来越不像样。   因为那笔银子顾珍心里有了底气,尖牙利嘴地回道:“我出去又怎么了?顾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不干活,顾瑶也不干活整日待在房里,奶怎么不骂她专门骂我?奶就是偏心,我不服气!”   老太太气得想走过来撕顾珍这死丫头的嘴,小赵氏听她将自己女儿也卷进去,这心情能好?走出来老不客气地说:“我家瑶儿怎么了?我家瑶儿怎么犯着你了要被你拎出来?我家瑶儿虽没干家务活,可她有做绣活,每次做的绣活难道没有换成银钱?我家瑶儿可没有全部留在自己身边,有一部分交到公中的,你顾珍整日在外面跑交过几个铜板?”   的确如此,顾瑶做的绣活卖了钱,交了一半到公中还有一半她娘帮她存着,攒着以后做嫁妆,其实给弟弟做束脩顾瑶也舍得的,因为那是她亲弟弟,这件事也是老太太允了的。   顾珍反击道:“那我以前在家里做的家务活算什么?那些大户人家里的小丫鬟干活还有月钱能拿的,我有什么?我跟你们要钱了吗?”   老太太和小赵氏被这歪理弄得目瞪口呆,老太太也更来气,手里拿着扫帚就往这死丫头身上揍:“还拿月钱?你当顾家是大户人家?你要心气这么高你去大户人家做丫头啊!给我滚!”   顾珍可不愿挨打,见扫帚来了就躲开,她很想硬气地将银子砸在这些小看她的人面前,可又怕这银子拿出来就有去无回了,她可不愿意这些人沾她半点光,因而见老太太扫帚又来了,赶紧就跑出了家门,并大声回道:“我走就我走,是我奶将我赶出家门的,不是我不愿意待家里,奶就偏心小叔跟大伯一家,我家算什么?”   老太太听到这些话气得心口都疼了,这死丫头还要在外面败坏顾家的名声。   恰好宋母通知了一圈回来,就听到顾珍的叫嚷声,下意识就拧起了眉头,这是又跟家里长辈闹上了,心眼多还是个不安分的,越发觉得要杜绝她接近自己儿子。   顾珍没看到宋母,一路往镇上去了,她要去镇上买些东西,才有借口给宋泽送过去,她早想这么做了,可之前在她娘手里连一个铜板都抠不出来,只能作罢,现在好了。   她是知道宋家也不是很富裕的,上辈子顾瑶嫁过去后也要跟着宋母一起做绣活挣钱,才让宋泽顺利科考下去,她虽没办法靠做绣活挣钱,可她得来的这笔银子比顾瑶做绣活挣来的还多。   宋母回家就跟儿子说:“泽儿,不如你明天起还是去镇上学堂温书吧,顾家那丫头只怕没那么安分听劝的。”   宋泽头疼,事情果然不幸被顾昭言中了。 第010章 细水长流   齐二少没让顾昭久等,第二日便坐着马车亲自敲开了顾昭租房的院门,顾昭打开门看到是他,笑了起来,请齐二少进门。   因为末世那段经历,顾昭喜爱独居,实在没时间打扫院子,最多临时叫上一个婆子过来帮他收拾一下,换下来的衣服也自己洗,小院虽然简陋但也清爽得很,制糖霜的工具都让顾昭送进空着的房间里了,并有铁将军把门,不可能让人见着。   “打扰顾公子温书了。”齐二少一边打量这座小宅院一边嘴里说话。   顾昭将院门关上,笑道:“准备了几年时间,也不差这几日工夫,齐二少可是考虑好了?”   对于顾昭的开门见山,齐二少表示很好,之前跟顾昭打交道就看得出这人做事是个爽快的,很对他的口味,进了堂屋接过顾昭递来的一杯茶,齐二少很赏脸地喝了口茶叶质地不怎样的茶水,说:“我既然亲自登门了,顾公子想必已知道我的来意了,我齐家可以同意顾公子的要求,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请说。”顾昭低头喝茶,对齐二少提的要求也心知肚明,这也正是他的想法,他不愿意花费太多时间跟其他商人周旋,交给齐二少一人省了他许多麻烦,至于会不会因此导致他被齐二少限制住了,顾昭还是那句话,大不了舍了这买卖就是了,用一个红糖脱色的方法考验齐二少和齐家可不可信,对他来说其实是很合算的事。   齐二少看着顾昭的发顶说:“我希望顾公子制成的糖霜都给交给我来处理。”   顾昭轻笑,抬起头看向齐二少:“我本就有此意,外面的事情我不管,凡是我出手的糖霜,都会以统一的价格卖给齐二少,如果齐二少能够给我提供红糖的话,那我只收其中的一个差价,至于齐二少拿这些糖霜作什么,又或者在外面卖出什么样的价格,统统跟我无关,齐二少看如何?”   他就是要当一个无情的糖霜提供者,只管收他的小钱钱,难道不美吗?   齐二少愣了一下,认真看了眼顾昭,发现这并不是顾昭临时的想法,应该是一早就有的,这岂不是比他和齐家的打算来得对他们更为有利,有好处他当然不会往外推了,随即举起茶杯碰了下顾昭的茶杯:“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这就立下契如何?”   “没问题。”   没有第三方作中人,这样的契约保障性并不大,不过顾昭依旧认真地和齐二少立了份契约,契约上写明每旬顾昭最低要提供给齐二少多少糖霜,糖霜作价多少。   如今外面市面上,红糖的价格是以两来论的,一两在二十文左右,一斤约莫在两百文,实际上只会更贵,之前顾昭买了五斤红糖总共花去一两二钱的银子   顾昭也没要得太狠,糖霜就在红糖基础上翻个倍,四百文,这个价格齐家不可能没得赚,而且用得好可以打通通往上层权贵之路。   当然顾昭也没少赚,一斤糖他就赚上两百文,一旬给齐二少提供十斤他就能赚上二两银子,当然这其中会有损耗,到手的就算二两不到,不管对上还是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都是暴利了,而顾昭跟齐二少约定的是一旬提供二十斤的糖霜,他的借口是物以稀为贵,当市面上糖霜过多时,价格也提升不上去了。   齐二少也很满意,不管糖霜数量是多是少,只要全部掌握在他们齐家手里,那就是齐家说了算。   “希望齐二少能为我保密,我不希望他人知道糖霜是出自我手。”顾昭还想过些安生的日子,不希望被人打扰。   “可以,这也是我希望的。”齐二少没有不从的,只有保住糖霜来源,齐家才能独家垄断这门生意,否则就算顾昭作出承诺,齐家也无法扛得住外面来的压力,最后将糖霜生意拱手让人,这也是齐家不乐意见到的。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哈哈。”齐二少高兴大笑。   齐二少没多打扰顾昭看书的时间,谈妥并立了契后便离开了,约定今天就会给顾昭将红糖送来,省得顾昭自己去采购,容易曝露身份,而且清河县本地也未必一直能供应顾昭这么多量的红糖,齐二少是想着去其他地方采购红糖,减少本地人对齐家的注意,将来糖霜主要销售对象也不会放在本地。   吃过午膳后,齐二少就亲自送来一批红糖,足有一百斤,并且提前预支给了顾昭十二两银子,也就是一月的份额,顾昭也没有客气收下了,与齐二少约定来提糖霜的时间。   并且齐二少来的时候,随红糖送上的还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和几匹布,这些折算成银子也要不少,齐二少既然送来了,顾昭也没往外推,心中对这个合作对象也更满意了,心想难怪齐二少年纪轻轻就接手了齐家大部分生意,在这清河县地界也有不小的名气。   十二两银子,虽没有豆腐方子一次性买卖的五十两银子多,但这才是一个月,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了,只要合作关系不破坏,这银子就可以继续收下去,而制作糖霜实际上并不需要多么复杂的工艺。   有银子入账,顾昭越发懒得做饭了,连早饭都是跑出去吃的,剩下的时间就是窝在租来的小院里温书和锻炼身体,也不去费脑子想其他的挣钱方法,在这个年代十两银子就够一家好几口人一年过上不错的日子,银子很经花,所以顾昭挺满足的了。   这日看书看得眼睛有些发酸,顾昭在院子里活动身体,如今每日吃食有蛋有肉,还有细粮吃着,他的身体明显好转,再加上他在末世里还从别人那里学来一套唿吸吐纳法,虽短时间不见得有多大成效,但只要坚持锻炼,强键身体延年益寿是没有问题的,就这会儿,他脸色也比刚觉醒记忆时来得红润。   院门被敲响时,顾昭还有点奇怪,并没有到齐二少来取糖霜的时间,他又不爱跟左邻右舍打交道,所以这时间谁会来找他?   “来了。”顾昭应了声就赶去开门,门一打开,看到的便是站在门口浑身冒黑气的宋泽,顾昭惊讶了,“宋泽?你怎会这时候来的?快进来说话。”   让宋泽进门,将院门关上后,顾昭赶紧进屋给宋泽倒茶,又关心宋泽有没有用过膳呢,看宋泽表情不太愉快,顾昭唯有一个念头,重生女主顾珍到底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将脾气不坏的宋泽逼到这般地步?   宋泽虽然话不多,人看着很严肃,但脾气真的不坏,看他能跟顾昭相处几年就可以看出来了,因为凭良心讲,顾昭真的被爹娘给宠得有些娇气任性的。   宋泽灌了杯茶下肚,脸上神色总算有些缓转,再看顾昭这座清静的宅院,宋泽羡慕了,妒忌了,看向顾昭的目光也带上了点幽怨,当然以宋泽内敛的性格,这点幽怨非常隐晦,也就顾昭跟他非常熟悉了才能看得出来。   顾昭又取了些上回齐二少一起送来的点心,先让宋泽填填肚子,等下请他去外面吃饭。   顾昭将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说:“这是一个朋友送来的,到底是怎么了?我以为你会再过几日才来的,现在安顿下来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听了顾昭关切的话语,宋泽的心又暖了几分,告诉自己顾珍是顾珍,顾昭是顾昭,而且顾昭一早就提醒了自己,这一切跟顾昭毫无关系的,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情分。   吃了块点心,又喝了口茶,宋泽这才开口:“我也是没办法,你那侄女……”   “果然是顾珍做的是吧,别顾及我,不用看我的面子。”   宋泽表情一言难尽:“我已经听娘的从家里躲开,去镇上学堂温书,可没想到她……竟会跑学堂里去找我,还以我娘的名义给我送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跟夫子说明情况,躲到县里来了。”   当时宋泽真有手足无措之感,他就是乡间长大的一名少年,如何是已经活了三四十岁又摸爬跌滚过的顾珍的对手,所以剩下的就只有狼狈的跑路了,他从没想过会有女子如此厚颜,他无声且回避的举动难道不已经代表了他拒绝的态度吗?   顾昭差点失笑出声,拼命忍住了,他要笑出声,宋泽就该恼上了,指不定还要跟他友尽。   顾昭同情地拍拍宋泽的肩:“你受苦了。”   (关于文中的物价,可能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看法,我尽量在参考古代物价的基础上取折中的价位,因为我国古代时间很长,就是同一个朝代,初期中期和末期都会出现很大的波动,比如明朝,物贱的时候猪肉每斤七到八文钱,鱼和虾在四到五文钱,可到了天启元年也就是1621年,南京的猪肉每斤能卖到四十余文,一只鸡大概两百文,鹅最贵,一只在五百文,就是地区上也有差异,到崇祯年间即1627-1644年间,陕西猪肉每斤能卖到0。18两,按一两一千文算的话,那就是一百八十文,不敢想。)   (关于糖价,中国古代还算是好的,因为没庶糖的时候有麦芽糖饴糖替代,大概唐代就有庶糖进来了,我在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到清朝1792年的时候,北京内务府登记的白糖价格为每担10-17两,一担一百斤,那就是白糖每斤在一百文到一百七十文的样子,那时制糖工艺应该算好的时候了,到咱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白糖和红糖还出现在年节走礼中呢。) 第011章 跟齐二少借人   尽管顾昭没笑出声,但宋泽已看出他在忍笑了,于是脸更黑了。   刚过来时注意到外面和小院的环境,宋泽真羡慕顾昭了,可以找着这样一处地方安静地看书,这回顾昭是真的很认真地在温书备考,看桌上摊开来的书就知道了。   稍微休息后顾昭就带宋泽出去吃饭了,依宋泽的意思找个小摊就可以了,岂料顾昭将他带到齐家酒楼,这里吃上一顿花费不会低,宋泽有些迟疑,沉默地看着顾昭。   顾昭拉着他的胳膊往酒楼里带:“今天听我的,有我在呢,肯定不会让你被酒楼扣下来做工偿债。”   刚说着,掌柜的看到顾昭出现亲自跑出来招唿他了:“顾公子,今天带朋友来啊,还是老位置吗?”   “对,老位置,掌柜的看着给上几道拿手好菜。”   “好咧,顾公子楼上请。”   宋泽皱皱眉,听得出来顾昭是这里的常客了,跟掌柜都这么熟悉,顾家条件虽然比起宋家要好一些,可到底是庄户人家,好得也有限,哪里经得住顾昭天天往酒楼跑的。   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指责朋友,按捺到楼上坐下来时,宋泽才带了点暴躁说:“这经常来这里吃饭?你带的银钱够你这么开销的吗?”   顾昭没恼,宋泽这是关心自己呢,他没正面回答,反而小声问道:“你知道白玉豆腐吗?”   “我知道,可这跟你我有什么关系?”镇上学堂环境也并不是很简单,学生之间也有攀比现象,比如镇上酒楼新推出了白玉豆腐这样稀罕物,就有两个吃过的学生在学堂里炫耀,宋泽再不关心闲事也听过一耳朵,然而不认为这样的稀罕物会跟他扯上关系。   顾昭声音更小了,以防隔墙有耳:“我无意中得到了制作豆腐的方子,原本打算带回家自家开豆腐坊卖豆腐的,可来到县里转了一圈后,发现现在还不是我们顾家能插手这生意的时候,所以我就先利用这方子赚了笔钱,这下你明白了吧。”   宋泽脑子自然是聪明的,立即转过弯来:“这么说刚刚那掌柜对你如此客气,是因为你将方子卖给了他家?”   “对,原先县里的豆腐生意是被县令夫人独家垄断的,县令夫人跟齐家不对付,所以齐家酒楼生意清淡许多,正好被我瞧见就起了这念头,如今这两家正在竞争,我打算等过段时间这豆腐价格降低些,再跟我爹娘他们说这件事。”顾昭没有瞒宋泽,也觉得没必要瞒着他,正好也可以解释他的财路来源。   果然,听了这么个理由后宋泽心里踏实了许多,顾昭并非仗着家人宠爱就肆无忌惮地挥霍家人辛苦攒下的钱财,后者他是很不认同的,他很清楚农户人家要供一个读书人有多艰难,没看顾昭的侄子都没有入学的机会。   宋泽认同地点头:“你考虑得对,顾家小门小户,现在的确不是插手这门生意的时候。不过,听你这意思,这白玉豆腐其实并不难得?”   顾昭嘿嘿笑了两声:“物以稀为贵,还给起了白玉豆腐这样一个雅名,等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东西有多便宜易得,否则我也不会起这样的念头。”   宋泽黑线,所以现在外面的白玉豆腐是卖出天价了吧,想到白玉豆腐背后的东家是县太爷夫人,连带着对这位县太爷的印象也跌了不少,别说他夫人做的生意他不清楚。   过了会儿,小二上来的菜里就有两样豆腐菜,一个是煎豆腐,一个是红烧肉沫豆腐,宋泽带着些微复杂的心情尝了尝这豆腐,发现味道的确不差,难道会受追捧。   但他也发现一点:“这豆腐里水的份量很大,是因为这个所以造价不贵吧。”   顾昭冲他竖了大拇指,果然是聪明人,一眼就看穿本质。   宋泽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这两道菜的,说:“等推广开来,百姓饭桌上也可以多添一道菜,尤其适合牙口不好的老人家。”   得,难怪这位以后坐到首辅位置上,从小小豆腐就可以想到百姓的饭桌问题了。   饱餐一顿后,顾昭付了饭钱,掌柜的不肯收的,但对顾昭来说,一两顿免了也就算了,总不能次次吃霸王餐生出理所当然的沾便宜的心理,他也没想着跟齐二少只维持短暂的合作关系,何况就算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呢。   看顾昭付了近一两的饭钱,宋泽又沉默了,果然这种地方不是他应该来的。   “宋泽,你是回客栈还是去我那儿,我那里有空房间,你这段时间住我那里也没关系。”顾昭有想过,真有人想要盯着他坏他好事的话,那他也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将人揪出来,总不能一直这样防备着吧,防得了这次就能保证防得了下次吗?谁知道下回会不会手段更加高杆?   宋泽看向顾昭:“你不怕了?不过我住过去的话要付租金。”   看宋泽的较真,顾昭无法说出不要他租金的话,想了想说:“算了,这次就先算了,我想着我也应该做些布置,不能被动防备。”   “要我帮忙吗?也许是冲着我来的。”他清楚学堂里有人妒忌他的,但应当不会到想要害他的地步。   顾昭摇摇头:“你我对这里都人生地不熟,远不如本县的人来得方便,这件事还得找齐二少这个地头蛇才行,承了他这份情,以后我会在其他方面还他,不过你那边也要小心,尤其是入口的东西,还有带进考场的东西,进考场之前要多检查几遍,不要怕麻烦。”   宋泽点点头,半道上跟顾昭分了手,他往客栈而去,那家客栈到考试时节会有不少学子投宿,所以环境不算太糟糕。   顾昭没急着找齐二少借人,等到齐二少亲自来取糖霜时,顾昭顺便跟他提了此事,问他借几个人手用上一段时间,一个做饭的,两个跑腿的。   “不知齐二少是否知道我前年来赶考时发生的事,我担心这次会再发生意外,所以想多注意一下,不管是真的意外还是人为事故,总得提前做点准备。”   齐二少一听是此事,二话不说便拍胸口保证了:“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过两天我给你把人送来,送来的人都会是我齐家的家生子,不会因为外面人的小恩小慧做出不该做的事。” 第012章 发现异常   齐二少同样想要交好顾昭,在他看来两年前发生的事的确叫人泄气,这次顾昭如此防备并不过分。   两年前,顾昭和宋泽同其他考生一样投宿的,考前不可能不注意吃食,偏其他人都没事就他俩中了招,仔细想来意外的可能性有点低。   他当然希望顾昭往后的发展越来越好,这与齐家也是有利的,如果顾昭能进入官场就更好了,可以和他大伯大哥在官场上互相唿应,当然说这些话过早了些,首先顾昭得通过县试府试得到童生头衔。   没两天齐二少就亲自将人送过来,一个婆子专门负责烧饭,两个小厮一个充当顾昭书童,一个负责宅子和顾昭的人身安全,等齐二少离开后,顾昭这对三人又作了番安排,他身边并不需要人侍候,他希望这三人帮他留意附近的情况,有没有人盯着他的行踪。   顾昭并不担心这番布置传到齐二少耳中,就当他有点神经质吧,反正这时候他不介意再做点事。   如顾昭所料,这些布置被齐二少知道了,他有点吃惊,跟自己的心腹随从李文说:“这顾公子是不是……”   齐二少不知该如何来形容顾昭,应该要说顾昭有被害妄想症吗?   李文是跟着少爷一起去顾昭那里带回糖霜的,二十斤的糖霜质量一点没降低,少爷很满意的,他想了想说:“看顾公子不像是小心过了头的人,也许是真的有什么事。”   齐二少点点头:“你说得也对,几次跟顾昭打交道,觉得他比寻常书生都来得爽快,也许是真的有什么情况,既然顾公子都这般防备了,那不如再多点,李文,你安排几人帮忙盯着点,有什么异样及时来报给我。”   “好的,二少,小的这就去安排。”   借齐二少的人作了布置后,顾昭就安心作最后的备考了,不再过问其他闲事,他就不信都这样了还能有人动得了手脚,那只能说明幕后黑手能量太大,不是目前他能对付得了,不如趁早回家种地去。   顾昭态度坦诚,将事情布置下去便没再过问,如是过了三日,是专门给顾昭做饭的婆子最后发现了异常,但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顾公子。   “你们说怎么办?马上就要考试了,顾公子正是关键时候,这时候打扰顾公子会不会不好?”   这位婆子姓李,她利用自己的身份出去买菜时,跟左邻右舍很快就拉拢了关系套了近乎,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妇人最爱好八卦,她就是从这些八卦中搜集信息,结果叫她听着真的有人打听租住在这里的顾公子情况。   “可顾公子说过有发现的话就要告诉他。”另一人憨憨地说。   “告诉我什么?你们在说些什么?”走出来伸懒腰的顾昭恰好就听到最后一句话。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这下也用不着纠结了,于是李婆子过来将得到的消息告诉了顾昭。   顾昭的懒腰伸到一半僵在那里,慢慢放下手臂惊讶道:“还真的有人啊。”   三人懵,难道不是顾公子自己要防备的么。   顾昭没注意到他们的表情,走到院子里边扭腰蹬腿,边问道:“跟我说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哦哦,好的。”李婆子也就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将具体情况告诉顾昭,二少说了让他们过来后都听顾公子的,那顾公子问了她就不能有隐瞒。   据李婆子搜集到的情报,在顾昭入住进来三天后,就有人找到这一块居民区有意无意打听顾昭的情况,后来这人又来过两趟,据那妇人所说,这人是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婆子,后面两次倒没向旁人打听了,而是来找一个叫田山的男人,那妇人还说,如果不是因为那婆子年纪不小了,她还以为这婆子是田山的相好呢,那田山就是本地一个成天游手好闲的家伙,快三十岁还没娶着婆娘的光棍汉。   听到这些情况顾昭只是挑了下眉,扭腰蹬腿的动作都没停下来,看得李婆子三人都要佩服他了,这么沉得住气。   对顾昭来说,这就等于等待的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了地,让他知道真的有人盯着他,他就搞不懂了,他一个农家小子,碍着谁的路了要这么大手笔搞他,从两年前的事来看,对方明显不想让他出人头地啊,要阻了他的科举路,可仔细回想这十几年的经历,顾昭只能说,难道他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了,所以才惹来仇家这么盯着他?   不对,他上辈子可不就是末世那辈子么,那种环境下他一个普通人哪里轮得到他杀人放火作恶多端,他充其量也就是自保与自卫而已。   “李婆婆厉害,这么快就能打听到这么具体的消息,那么接下来就要打听打听那找来的婆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了,又为什么盯着我,还有帮我盯着那叫什么田山的。”   “是,公子,公子,那这件事要告诉我们二少吗?”书童立即应下。   “齐二少是不是知道我让你们做的事了?那告诉你们二少也无防,本来借你们一用就是承了二少的情,再多欠点也是一样的。”   书童嘻嘻一笑应下了,心说顾公子脾气挺好的,也不再觉得顾公子疑神疑鬼神经质了,这摆明了是真有人想要害顾公子,幸好顾公子自己够警觉。   书童当天就抽时间回了趟齐宅,将这事告诉齐二少,齐二少跟他们一样惊讶,没想到真逮着一条尾巴,然后调查那婆子的事就由齐二少接手过去了,免得他们打草惊蛇,书童将这些话带回来说给顾昭听,顾昭太满意了,如此他们只要盯着那叫田山的就好了。   果然这种事情还需要地头蛇来做,否则让顾昭一人去追查那婆子的下落与身份,不知道要费多长时间,而齐二少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弄得一清二楚,他亲自来见了顾昭,因为调查的结果也让他惊诧。   齐二少过来后先只顾着打量顾昭也不说话,顾昭老神在在地继续捧着书看,看就看吧,他又不会少块肉。   齐二少突然笑起来:“顾公子就不担心盯着你的人吗?”   顾昭微微笑:“担心归担心,但总不能因为担心就影响了自己的生活,二少可以说了吗?难道那婆子来历不简单?”   他已经猜到了,据李婆子的描述,那婆子的穿着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的,这也越发让顾昭费解,但想不通就干脆丢在一边等调查结果好了,免得耽搁他温书时间。 第013章 高家老太太   齐二少不笑了,但露出费解的目光,说:“那婆子的下落打听到了,她是咱这清河县里高家高老太太身边的人,这高老太太听说原先出身不是个简单的,后来娘家没落了,但京里依旧有人在的,年节时京城那边还有人往高家送礼,所以不管如何,这县里的人家多少要给高家一点面子,就连那县太爷也是如此。”   “对了,还有一事,就是那高老太太最看重的嫡长孙,在两年前被送到京城的一家书院,想来也是因为京里有人提携所以才有这样的机会,当初我爹也说过,这高家怕是又要起来了。”   这也正是令齐二少费解的地方,怎么看这高家跟顾昭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所以这高家到底为何会盯着顾昭?原先就有怀疑,现在发现这婆子的动作,齐二少更认为两年前的事情就是高家派人做的了。   也难怪了,高家眼下来看虽不如他们齐家,但在清河县也是颇有势力的大户人家,他们想对两个赶考的农家书生动点手脚的话,完全可以做得不着痕迹,可两年时间过去了,高家居然还不罢休,这是不把人弄死不罢休啊?这是结了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顾昭挑了挑眉,看来这件事的背后黑手很可能是指向京城那边了,那婆子既然是高老太太身边的心腹,那她的动作有很大几率就是受高老太太指使了。   顾昭问道:“能查出这高老太太跟京城那边究竟有什么联系吗?我知道这件事肯定不好办,但我不急着知道,就是一两年,三四年的时间也等得起。”   这总归是颗不定时炸弹,所以费再多时间顾昭也想弄明白的,不想把日子过得稀里煳涂,而且两年前的事既然是人为的了,那不查清楚他对得起两年前的自己和宋泽吗?这个仇总要还回去的,他可不是吃了亏还要忍下去的人。   齐二少原以为顾昭这边多少能知道些什么,但显然他自己也是一无所知,这不仅没让齐二少沮丧,反而更激起他的兴趣了,那高老太太和顾昭身上显然都藏着秘密,高老太太知,顾昭本人却不知,越是难挖他越是想要弄清楚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还有那高金恒两年前去了京城,算算时间可不正是县试之后,齐二少脑中灵光闪过,莫非这两件事背后有着什么关系?因为高老太太阻了顾昭的前程,所以京城那边的人就送了高老太太嫡孙一番前程?   想到这儿,齐二少看着面前顾昭这张脸若有所思起来,顾家怎么看都是普通农户人家,逃难前同是如此,这不难调查,而问题又出在顾昭身上,莫非跟顾昭的身世有关?   齐二少说:“我等下给我大哥去封信,让我大哥从京城那里查查看,这边我也会尽量找一找高老太太身边的老人,看高家原先究竟什么光景,有什么人脉。不过顾公子,你这十几年除了两年前这桩事,还发生过其他什么不寻常情况吗?”   不寻常情况?顾昭默默回忆了下这十几年的过往,其实再简单不过了,最远的也就是到过这清河县,但也难得来两趟,平时都在镇子和村里往来。   等等,他想起一件事,他爹娘曾经跟他提起过的,也是因此导致他成了早产儿,爹娘二老也越发觉得亏待自己,所以更加偏宠他,那是他出生时候的事,那时他娘并不在家中,也不在水云村,而是在外面山上的一个道观中,提前发作生下了猫一样的他,他娘还说在观里遇到了贵人,碰上贵人也在生产,否则当时突然发作,他娘连接生婆都没有,所以提起这事他娘对当时遇到的贵人就感激不已,可惜无从知道贵人身份,这份感激也只能放在心里。   莫非两年前的事和这桩事情有关?顾昭眼睛眯了起来。   齐二少一看他这表情心道果然有状况,凑过来问:“顾公子是想到了什么吗?”   顾昭脸上出现莫名神色,说:“是想到一点事,但更不容易打听,还是从高家这里入手比较方便。”   “好吧,你就安心准备县试吧,这些事交给我来办,我不在清河县了也会交待手下的人将人看牢了的。”齐二少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多谢!让二少费心了。”顾昭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感谢齐二少,总不能让人白出力,尤其是还要动用二少大哥那里的关系,这年头可不是现代社会,想打听什么动动手指头上网查一下,就能查出许多信息,靠的是人脉关系。   齐二少摆摆手,正好他也有兴趣得很,高家怎就跟顾昭过不去了。   说实话他不太喜欢高老太太,高老太太也许是因为以前的身份让人觉得总是端着架子,不大看得上他们齐家,平时也不屑跟商户人家走动,只可惜架子端得再高,私下里却做出阻人前程的恶心事,这让齐二少对高家的印象一落千丈。   齐二少离开后,顾昭让身边书童跑了趟客栈,给宋泽那里捎个口信,让宋泽不必为他担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宋泽听得松了口气,但也捏了一把,看来真有人在背后搞顾昭,两年前的事看来不是意外,两年后居然还不放过,等人离开后,宋泽皱皱眉捏捏鼻梁,到底是谁跟顾昭过不去?   这种手段根本不像是乡里人家做得出来的,也不太可能是学堂里结下的仇,他以为跟顾昭相比,自己反而更不得人心,而且说实话他们那些同窗也没这么深的城府,能一坚持就是两年还不让他们看出丁点马脚的。   算了,暂时不去考虑这些事,还是专注考试,顾昭真的麻烦的话,等他考中秀才甚至将来再进一步,才能有能力和底气帮顾昭一把。   丢开烦心事,宋泽再度投入书本中。   只有顾珍气炸了。   她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宋泽居然真的躲她,从家里回到学堂还可以欺骗自己,可等自己去过学堂后,宋泽居然又跑到县里去了,这不是明显地在躲着她么。 第014章 顾珍的气恼   顾珍真的很生气,那天她特地在酒楼里打包了一份烧鸡还有一包有两斤重的点心送去学堂,让宋泽可以吃得好一点,当然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在别人问她的身份时,她故意露出害羞的神色,吱吱唔唔地说是宋母托她送来的,就是要让人误会她跟宋泽的关系。   当时她想,宋泽能出来看她一眼就更好了,宋泽会明白谁对他更好,谁更能帮助他,只是没想到宋泽连面也没露,并且拒绝收她的东西。   顾珍无奈,只得在回去路上将整只烧鸡给啃了,她在镇上已饱餐了一顿,结果那天将自己肚子吃撑了,点心则带回去藏了起来,哪天饭没吃饱的时候可以拿点心充饥。   可没想到她一打嗝就喷出一股肉味,让来娣招娣用怀疑的目光看她,就连她娘都说屋里怎有股肉味,害得顾珍没敢留在屋里,到了晚上才回去,自然错过了晚饭,但顾珍一点不饿,饿了也有点心吃。   顾珍心想铁棒磨成针,所以第二天依旧往镇上学堂去,这次只买了点心送去,结果被人告知宋泽已经走了,去了县里,要找宋泽人得去县里才行,顾珍当时就懵了。   回去路上她一边踢路边石子一边嘴里嘀嘀咕咕,再自我感觉良好也知道宋泽在躲她,可越是意识到这点越让她生气,为什么顾瑶能行她顾珍就不行?   重生回来这段时间她想明白了,她才是得老天厚爱的人,否则为什么让她重生回来,还知道以后会发生的那么多事?可得老天厚爱的她竟然比不过顾瑶那个臭丫头?   去镇上还行,可要去县里就不是一天能来回的,她要是夜不归宿,名声在村子里很快就会臭了,所以她不能去,何况清河县那么大,她也不知道宋泽会投宿在哪家客栈。   还有小叔顾昭,跟她记忆里也不一样,顾昭明明偷懒留在了家里,可这回他连一天都没待,早早去了县里,这几天老太太时常长吁短叹,说他们小叔在县里不知会不会吃苦受累。   顾珍听到这个就嗤笑,顾昭那懒货说是提前去县里认真备考,可要她说,分明是哄了老太太拿了银子跑县里潇洒去了,指不定等不到考试那日就银子用光灰熘熘地跑回来。   何况……想到那件事,顾珍更高兴了,就算顾昭能待得住参加了这次的县试又如何,顾昭上辈子这辈子都注定连个秀才功名都考不到的,他就没这个命,所以顾珍对发生在顾昭身上的意外一点不担心。   如果小叔老实待家中,说不定她还会帮上小叔一把,让他避过那次事情,可谁让他只想着自己过快活日子,就知道趴在她爹娘身上吸血的,活该他遭难。   整日往外跑不着人影,顾珍在顾家肯定不受欢迎,每次回家都要被老太太骂,顾珍高兴了就躲进房间里由着老太太骂,骂累了就会停了,她又不会掉块肉,不高兴了顾珍就会牙尖嘴利地怼回去。   老太太气唿唿地从外面回来,对老爷子说:“那死丫头成天不知道想干什么,连着几日见不着人影不说,这回又跑去宋家了,我看她模样好像是在讨好宋泽他娘,老头子,你说这死丫头想干什么?”   正巧被她看到顾珍跑去宋家,还对宋母笑得那么讨巧,老太太心中不能不当回事,最近这死丫头就跟中了邪似的,叫老太太束手无策,除了骂她几句老太太还能怎么着?难不成把那臭丫头打死不成?老太太嘴上是狠,可对家里几个孙女真没动过几回手,最多着急上火拿扫把拍两下。   “宋家?不会是相中宋泽了吧,这可不成,咱家瑶儿最大,她的亲事没说定哪里轮得到下面,再说也没有自己说亲事的。”老爷子平时不大声响,可不代表他的眼光就差,虽说是自己老儿子提的议,但老爷子的确挺看好宋家那孩子的,虽说宋家人丁简单眼下又困难了些,但他觉得宋泽的性子比他老儿子沉稳,更能出人头地。   所以运气好的话,顾家能得个秀才孙女婿,因而老爷子对这门亲事还是挺支持的。   但双方也只是有这个默契,还没正式定下来。   顾珍想抢瑶丫头的亲事,这是老爷子绝不容许的,姐妹俩抢一个男人,这事说出去顾家的脸面往哪里摆?而且也会闹得阖家不宁。   “什么?她敢!”老太太尖叫起来,“好啊,她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也不照照镜子看她哪点比瑶丫头好了,不说其他,就她那性子也比瑶丫头差得远了。”   不是老太太偏心,而是换了她是宋母,在顾瑶和顾珍之间,她也绝对会选择顾瑶,性子温婉不说还耐得下性子学刺绣,如今也能挣上银钱了,可顾珍有什么?如今更是跟身上长了刺似的,随时随地想要扎人。   老太太说着就想将人叫回来,这回非得揍得死丫头爬不起来不可,老爷子看老婆子要冲出去,赶紧叫住人:“这事你可别声张,要闹出来会连带瑶丫头也没了名声,她下面还有两个丫头呢。”   女儿家的名声最重要,到最后虽然是顾珍闹出来的,但别人只会说顾家姐妹俩争抢同一个男人,顾瑶也甭想有好名声了,再想说门好亲事难上加难,这年头女儿家的名声就是如此重要。   “老头子,你说这事怎办?”大事上面,老太太很听老爷子的。   老爷子叹了口气道:“等那丫头回来了,你找个机会探探宋家的口风,这亲事能结就结,不能结干脆就别再提了,省得最后闹出难听的话来。”   姐妹俩抢男人的事绝对不能闹出来,宋泽前程再好,老爷子也只能忍痛断了这门亲事,等过了这阵风头,再给瑶丫头另外寻摸一门好亲事。   “好,就依老头子你的,可那死丫头怎么办?就任由她这样胡闹下去?”   老爷子再叹气:“等昭儿这孩子从县里回来再看吧。”   老爷子这时候已起了分家的念头,老大老二都是个好的,可到底因为老三念书的事心里生出了些疙瘩,这回如果考砸了,他们两个老的只怕拦不住了。   可老爷子心里到底存了些期盼,指不定老儿子能通过县试还有个不错的成绩,那他也能理直气壮地支持老儿子继续考府试院试了,考出个秀才功名到底不一样的。 第015章 宋母的怀疑   这边老太太赵氏烦心得很,那边宋母同样头痛。   她就一个儿子,虽然对儿子要求严希望他考取功名,但在生活上很照顾儿子,住到了学堂里宋母也不太放心,专门做了饭菜送去学堂,希望儿子临考前能吃得好,考试顺利。   哪想到去了学堂没见着儿子的面,却得到儿子留下的信,看了信后宋母咬牙切齿,好一个顾珍,竟敢追到镇上学堂里来了,而且还冒用她的名义。   她不知道临考前这段时间对儿子多么重要吗?还敢在这种关键时候打扰她儿子,对宋母来说,儿子和儿子的前程是至关重要的,凡是会影响的都是她的敌人。   宋母不能到顾家去撕,撕开了她儿子名声也受影响,她现在一点都不希望儿子跟顾珍绑在一起,到时吃亏的是自己儿子。   就在忍气吞声的时候没想到顾珍这丫头还有脸皮跑到她门上来,宋母这时候都要佩服她的脸皮厚度了,冲着这一点,她也绝不容许顾珍嫁进宋家的。   将顾珍放进门来,宋母才甩下脸色,在外面免得被人看到说闲话:“珍丫头,我去了镇上学堂,才知道我儿躲到县里去了,还有我什么时候托你给我儿送东西去了?”   既然顾珍一个黄花闺女做得出这种事,就别怪她不留情面,因为顾珍这次做得太过分,宋母对整个宋家的印象也下跌许多,原本觉得瑶丫头做她的儿媳妇不错,可现在一点不想跟顾家沾上边了。   顾珍正想着怎么讨好宋母,在她想来,从银钱入手,应该是宋母最抵挡不住的,因为宋泽要赶考,花销会越来越大,哪里是靠做绣活就能支撑住的,她就不信宋母会见着银钱不动心。   可没想到宋母直接捅破窗户纸,将她的行径揭穿出来,饶是老脸皮厚,顾珍这会儿也有点吃不消,因为这可是未来婆婆,对的,顾珍对于嫁给宋泽这件事的决心是非常坚定的,讨好宋母那是提前侍奉婆婆。   顾珍脸皮发烫,结巴道:“婶子,我是担心宋泽哥的身体,所以才会借着婶子的名义去给宋泽哥送点吃食,我真的是为了宋泽哥着想。”   “免了,宋泽有我这个当娘的为他考虑,男女有别,珍丫头以后还是离我们家宋泽远一点,你的心既然不在学习刺绣上,我以后也不欢迎你来。”宋母将话说得非常明白,她本就是个聪慧女子,否则一个寡母无法将儿子教养得这般出色,其中的艰辛旁人是无从知晓的。   因为聪慧,所以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得含含煳煳的,必须解决得干净利落,她对儿子的要求与期望极高,不允许有人破坏。   顾珍急了,宋泽现在摆明了就不理她,想从宋泽这边入手很难,那么剩下的一条路就是宋母这里了,宋母开口,她就不信宋泽敢拒绝。   可没想到因为她私自送吃食去学堂这事被宋母知道,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   她现在有点后悔过于急躁了,但宋母这里的路绝不能断了,顾珍连忙说:“婶子你听我说,我能帮到宋泽哥的,真的,宋泽哥那么优秀,一路科考下去绝对能出人头地,我能帮宋泽哥赚银子,让宋泽哥和婶子高枕无忧的,婶子不希望宋泽哥一边科考一边还要为银子忧心吧。”   宋母奇了怪了,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跟自己说能赚银子,她靠什么本事赚银子?   她的确为银子忧心,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让她妥协的,否则等儿子考取秀才功名,她就不信不能为儿子说着一个嫁妆丰厚的媳妇,但不想让儿子落得一个吃软饭用媳妇嫁妆的名声,所以她宁愿考虑顾瑶这样的农家女子,放眼水云村,瑶丫头也是条件最好的。   可现在有了顾珍这个死丫头,瑶丫头的条件也不那么完美了。   “你说说一个小丫头有多大的本事能赚上银子?”   顾珍心中稍松一口气,她就说怎可能有人对银子不动心的,她上辈子的经历告诉她银子和地位有多么重要,所以重来一回,她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得到这两样,谁也不能阻拦她。   顾珍露出笑脸,说:“婶子,我知道一个制作桃花粉还有口脂的方子,那是京里大户人家女儿家使的东西,我打算做出来拿去卖,到时不仅能让宋泽哥继续科考下去,也能让婶子一起过上好日子。”   宋母诧异地看了顾珍一眼,她可是知道京里流行的桃花粉的,那么一小盒桃花粉,最便宜也要二三两银子,可待在水云村连清河县都没去过的顾珍,是如何知道京里流行的桃花粉,还知道桃花粉的做法的?   宋母仔细回想顾珍以前的情形,越发觉得顾珍身上存着古怪,仿佛就是从顾珍在山上摔破脑袋起就不太一样了,想到这个宋母打了个寒颤,不仅没动心反而吓着了,连忙拒绝:“我儿自有我这个当娘的为他盘算,你有这个心不如帮你爹娘还有顾家改善生活,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宋母不仅说,还动手将顾珍往外推,傻愣掉的顾珍直到被推出门外才清醒过来,可惜此刻宋母已将院门当着她的面拍上了,顾珍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宋母怎可能不动心?她宁愿跟顾瑶一起没日没夜地赶制绣活,也不愿意接受她的钱财?难道她的银子就烫手吗?   继而顾珍打了个激灵,她刚刚对宋母说的话,宋母不会告诉顾家吧,她能在老太太面前矢口否认?那不就等于跟宋母说谎了?   顾珍差点一口银牙咬碎,狠狠瞪了眼面前的门板,然后转身就走。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宋母才松了口气,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瞧,这丫头是不是中了邪?等儿子回来,她得再叮嘱几句,千万不能跟这丫头沾上边。   还有,她得赶紧跟顾家透个口风,这相看亲事的事就算了,他们宋家高攀不上顾家了。   且不说顾珍回到家后如何,第二日,满怀心思的老太太就找上宋母,还没开口,两人就从对方的眼神中知道她们接下来要说的都是同一件事,老太太刚起了个头,就是透露出那么一丝意思,两人也都同时松了口气。   这门亲事是结不成了,但两家也不能闹僵了。   本着这样的念头,宋母说:“我看你家昭儿是个聪明伶俐的,你就等着享昭儿的福吧。”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乐得合不拢嘴,也很捧场道:“你家宋泽可是我家昭儿争气多了,我家昭儿一看就还是个孩子呢,整天就知道胡闹。”   于是默契就这么达成了,两家以后不会再谈相看亲事一事。 第016章 枕头风的功力   默契达成后,老太太心里琢磨着要跟瑶儿她娘说一声,瑶丫头这个孙女很得她和老头子喜爱,老太太也希望瑶丫头嫁个好夫婿,另外心里还琢磨起老儿子的亲事来,眼看越来越大了,他们当爹娘的也老了,以后老儿子终究要和他媳妇一起过日子。   得等老儿子回来,问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这段时间她可以琢磨下附近的姑娘家,在她眼里,自己老儿子那是什么样的姑娘都娶得的。   宋母这回倒是索性将儿子的亲事暂时放下了,一切等儿子考过试再说,如果儿子争气能拿到秀才功名,凭儿子的相貌,说门好亲事不难。   待在县里的顾昭和宋泽对此一无所知,顾昭更不知道,他除了提点下宋泽外再没做多余的事,他的侄女婿就要换人了,好兄弟变不成他的侄女婿了。   老太太和老爷子掰着手指头数考试的日子,晚上睡觉时也在床上翻来翻去,比起亲自参加县试的顾昭还来得焦虑。   顾珍是感觉不到的,她被宋母赶出去后觉得屈辱之极,誓要叫宋母后悔,她就是要赚多多的银子,原本没想这么快弄出桃花粉的,手头上有百多两银子够她花的,但她现在改变主意了。   她又偷偷跑去镇上采买做桃花粉的材料,跑了几趟才将材料备齐,老太太心里满是老儿子考试的事,对这臭丫头都懒得骂了。   就在县试的前夕,顾珍得意地放了块碎银子在柳氏面前,柳氏看清是银子时,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将门关上,回身又将银子放嘴里咬了一下,这才惊喜地拍了女儿一下:“你这死丫头从哪里弄来的银子?外面捡的不成?”   “娘,不是捡的,”顾珍赶紧躲开她娘的手掌,不让她继续拍下去,“这是我挣的银子,娘要是再不赶紧让爹跟爷奶提分家的事,这银子咱可保不住。”   “你咋赚的?”柳氏抓着银子不肯放手,这块碎银子有一两多呢。   顾珍暗道她娘就是这么小家子气,一块碎银子就让她挪不开眼了,以后她会有大把银子的,顾珍撇撇嘴说:“我说了有办法挣银子的,这两天我在弄的东西可不是像娘说的瞎糟塌,”说着取出一小盒桃花粉,打开让她娘闻香气,“香不香?这是我做的桃花粉,我做了十盒送到镇子试卖了,已经全卖出去了。”   哪有女人不喜爱脂粉的,柳氏同样如此,她没想到这样香的粉竟是她女儿做的,喜道:“这小东西竟这么金贵?才十盒就卖了这么多银子?”   顾珍心中瞧不起她娘的没见识,心说也就是在这小地方卖不出价钱,放到京城,一盒上好的桃花粉就能卖出这十盒的价了,甚至还要超过:“娘你信我的就是了,我说能挣钱就挣钱,将来等小弟出生后,小弟读书的银钱全包在我身上了。”   柳氏双手摸上自己肚子,畅想起她儿子以后在女儿帮助下考功名当状元,她也能成为老封君,恨不得那样的场景早点到来,看向女儿的目光也更加慈祥了,拍拍肚子说:“儿子,听到你大姐说的没有,以后呀,你们姐弟俩互相帮扶,咱家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顾珍心说她说的小弟可不是这一胎,而是下一胎,对那个弟弟其实她一点不指望的,弟弟被她娘给宠坏了,但她知道她娘爱听什么,提醒道:“娘你得早点分家,我也多挣点银子,等分了家就可以搬出去盖我们自己的房子了。”   “对,珍儿你说得对,珍儿是娘最贴心的闺女。”话是这么说着,柳氏一点不耽搁地手里的碎银子收了起来,女儿能赚银子是一回事,但这银子绝对要上交到她这娘手里的。   顾珍知道就会这样,所以那百多两银子她根本没想吐出来。   这天晚上,柳氏果然再加把力吹男人的枕头风,将那块碎银子也拿出来给男人看,有珍丫头赚银子的本事,他们哪里需要担心儿子的前程,珍丫头以后赚的银子还不都是他们儿子的,可如果不分家的话,这些银子都会用在小叔子身上。   顾二牛看到银子唿吸也急促起来,是啊,三弟是个没用的,被他爹娘宠坏了,他根本不看好三弟这回能考上,不过是白白浪费银子罢了,但他的儿子肯定不同,他的儿子肯定会比三弟聪明。   顾二牛也抓着银子说:“你说得对,咱儿子要考秀才,当状元,做大官!珍丫头这么有本事,你跟着看看她到底怎么做的,你当娘的替她把把关,分家的事我会跟爹还有大哥提的,大哥不会不同意。”   吹的枕头风还是很有效的,顾二牛这几日心里也越发觉得,这个家是一定要分的,他来之不易的儿子可不能被三弟给拖垮了,相信大哥也是这样想的。   清河县。   离考试日子越近,不用李婆子他们提醒,顾昭都在全心备考之余,发现一个男人鬼鬼崇崇地出现在他租房外面,那眼神一瞧就知道想打歪主意的,不用说这正是田山本人了,这是因为院子有人守着,那田山没办法下手,着急上火了,顾不得行迹曝露。   齐二少的人严防死守,因而田山始终没能得手,就连高家那边也有了动静,就在今日,高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又跑来一趟,进了田山的家。   “顾公子,我们离得有些远,只知道那婆子交给田山一样东西,可没看清具体是什么。”   顾昭冷笑:“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你们听我说……”   顾昭小声跟这负责他安全的小厮耳语了几句,对方对他不客气,想阻他前程,他又何必对这些人客气呢,哪怕这田山不是主谋只是拿了别人钱财的,但他要害的可是自己。   小厮听得眼睛发亮,等顾昭说完后连连点头:“顾公子,我能做到的,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让顾公子顺顺利利进考场。”   “好。”顾昭笑了。   田山家。   田山得了笔意外之财快活了好几日,但一直没得手又被人上门摧了,田山可没什么良心的,只怪那个小白脸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人家要治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真狠啊,让他明天找机会将送来的东西塞到那小白脸的考篮里,田山得意地笑,身为娶不到婆娘的三十岁的光棍汉,他最妒忌那些招女人喜欢的小白脸了。 第017章 如期县试   为了银子,田山也是拼了,一宿没睡,否则他担心第二天一大早爬不起来,耽搁了大事。   天麻麻亮,田山就赶紧从房里跑出来,抓起买好的大饼就往嘴里塞,又随手舀了一瓢水咕咕喝了几口,免得把自己噎住了,然后转身往外跑,他已经踩好地点了,只要到考场外面守着就是了,那小白脸他认得很清。   顾昭身边的两个小厮也几乎没阖眼,一直盯着田山,夜里还做了点小动作,发现他离家后也没跟顾昭说,这也是顾昭交待的,除非有突发事件再通知他,他今日不想被其他琐事打扰。   对待县试,顾昭的态度很认真的,要么不考,要么就要考出自己最好的水平,想他上辈子,虽然后来成了孤儿,可也靠自己努力考了个985高校。   慢条斯理地洗漱,然后早饭吃了个七八分饱,早饭是由李婆子做的,中间就没经过第二人的手。   李婆子三人因为这阵仗弄得比顾昭本人还紧张,偏到这紧要关头,顾昭反而成了最轻松的那一人,因为在他看来,该做的防备都做了,那还用得着紧张吗?   考篮也是李婆子帮忙准备的,因为齐家的大少爷是一路科考上去的,所以齐家人对这一套程序熟悉得很,齐二少在离开清河县之前特地叮嘱了李婆子要准备什么,怎么准备。   小厮早就套好租来的牛车,送顾昭去考场,顾昭最后漱了漱口,提着考篮跟李婆子他们摆摆手,爬上牛车出发了。   顾昭到得不是最早,反正他从牛车上下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叫他,抬头找到声音主人,可不正是学堂里一同参加县试的其他人,宋泽也在那里,还有夫子也来了,旁边站着一个算不得太过陌生的中年男人,因为两年前便看过,是给他们作保的廪生。   顾昭提着考篮过去,先给夫子和廪生行礼,夫子很高兴:“我都听宋泽说了,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县里静心备考,这很好。”   顾昭咧嘴朝宋泽乐,除了静心备考,他其实还顺带做了生意赚了银子。   宋泽关切地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顾昭身上的事情有没有解决掉,在进考场前应该不会出岔子了吧,都到了这节骨眼上,要是再出什么事,顾昭能受得了?   顾昭朝他眨眨眼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边田山蹲在角落里等了近两刻钟终于将顾昭等到了,可要命的是,他刚来没多久,他的肚子就闹腾起来,为了不错过目标人物,田山一直忍着,可越忍越难受。   小白脸终于来了,等他将事情办妥就可以找茅房解决肚疼问题,这样想着田山就忍着要喷泄的冲动起身要往小白脸那边去,可谁知这一动作,就有“噗、噗、噗”的声响发出来。   一股无法言说的味道弥漫开来,四周人遭了大罪了。   闻着味道的赶紧捂住鼻子,不爽地嚷嚷道:“哪里来的臭味,这味道也太大了点吧,这是一大早谁拉肚子了?”   “老天,这马上要进考场了,还要遭这个罪,赶紧找个地方避避。”   不少人赶紧用袖子掩住鼻口往其他地方躲,转眼这里就清空了,现场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的田山,他刚起身,身后就一泄千里,他当时就傻掉了,怎会这样?   “原来是他!”就剩田山一人,躲开的人都发现他身上可疑的污渍。   “老天,快看都从裤管下面漏出来了,老天爷,太恶心了,我快吐了。”   “这人到底是谁?看他也不像是来赶考的书生啊,是故意跑来恶心人的吧。”   向来脸皮厚得堪比城墙、对左邻右舍那是能沾便宜就沾便宜,还会小偷小摸从不怕被人骂的田山,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丢脸,什么叫窘迫,第一次想要挖个坑将自己埋了,可他不敢动,因为一动漏得更快,地上都有污渍了,可还有噗噗声响发出来。   很快有人找来维持秩序的衙役,捂着鼻子指着那田山说:“就是他,快将他带走,他又不是考生。”就算是考生,这情况也没可能继续参加考试了。   衙役也想捂鼻子想要撒手不管,但他们不能,于是只得忍着臭味叫上另一个衙役,将田山给拖走,田山挣扎着想叫,可衙役老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头,结果这就造成更大的响声,衙役觉得倒了八辈子霉碰上这么个东西。   四周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对此指指点点,地上除了原来站立的位置,拖走的一路上都留下了痕迹。   夫子也目睹了这场闹剧,不住地念叨:“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只有宋泽注意到顾昭的表情不太一样,那绝对是幸灾乐祸,宋泽压低声音问:“是你做的?”   顾昭朝他眨眼,表示就是他让人做的:“你知道他一早蹲在这里想做什么么,他是想陷害我,让我进不了考场。”   宋泽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他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这样看来顾昭所做的事只是小小惩戒了,要是让那家伙得逞了,顾昭的前途会彻底毁掉。   “干得好。”宋泽绷着脸说。   顾昭咧嘴笑。   他不过是将两年前的遭遇在田山身上重演了一遍,当然加的巴豆份量重了点,小厮夜里摸进田山家,为了保险,吃食和水里统统加了巴豆,瞧,效果不就出来了。   宋泽同样想到两年前的经历,对那田山可丝毫同情不起来了。   搜捡开始了,没人再议论那失禁的男人的事,顾昭和宋泽再度将他们的考篮检查了一遍,并留心四周的动静,直到踏进考场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好在再没意外情况发生,轮到他们时,两人随同另外三名学堂考生在夫子的目送下,走完所有程序迈进了考场门槛内,顾昭露出了笑容。   等到了自己座位拿到试卷,顾昭就更放松了,他准备得挺充分,试卷对他来说难度并不大。   整个县试分成了五场,一天一场,每日早出晚归,所以第一天结束后顾昭身边的李婆子和两个小厮也没有松懈下来,一直在顾昭身边严防死守。   至于那田山,直接被衙役给投进了牢房里,罪名是扰乱县试秩序,县太爷县试期间也不会有时间过问的,所以等田山被放出来后,县试早就结束了。   这结果让李婆子他们拍手叫好,至于高家那婆子,连田山的人都找不到了,她也想过再找人下手,可惜齐二少早就安排了人盯紧她,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没办法得逞。   最后一场考完,从考场里出来的五人都有点灰头土脸,一连五场,身体累,心也累。   顾昭等到宋泽出来,问他:“你这几日是留在客栈,还是回家?”   “你呢?”宋泽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因为考得很顺利,他对自己这次县试还是很有把握的,不过因为还有其他人在,为照顾他们的情绪,宋泽没有流露出来。   顾昭打了个哈哈说:“今天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想雇了牛车回去一趟,在家待上几日再回来等成绩,顺便这边的事情还没结束。”   宋泽知道顾昭跟齐二少还有往来的,具体做什么他并不想探究:“那我跟你一起回吧,反正成绩出来县衙也会通知下去的。”   可以啊,这么有把握,宋泽这是肯定县衙会上门报成绩的,顾昭拍了拍他肩说:“那我明天去客栈接你,不过我不一定能早起。”   宋泽笑了,哪回休沐顾昭能早起得了的,他对这事再清楚不过了。   小厮过来接顾昭,顾昭先将宋泽送去客栈再回去,回去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干净,再饱餐了一顿,就爬上床睡觉了,从考场出来他就哈气连天,放松下来就直犯困。   第二天睡到太阳升起,顾昭拖拖拉拉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的速度也比以往慢上许多,跟浑身没骨头似的,叫李婆子他们看得也发笑,吃过早饭后,顾昭将三人叫过来,给他们一人包了一个两百文的红包。   “这段时间多亏有你们,让你们也跟着我受累了,今天我要回家住几日,就不能再留你们了,以后有事情我再找你们。”   李婆子他们知道顾昭就是借用他们一段日子,他们早晚要回齐家,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这时候也没必要矫情了,李婆子想了想,带头接了红包:“多谢顾公子,顾公子是和善人,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一定要找我们。”   这是跟顾昭说笑了,顾昭笑着应道:“一定,不为其他,也要为李婆婆的厨艺。”   三人一起笑起来,有李婆子带头,两个小厮也没推脱,但等到顾昭收拾好行李锁了房门院门,将他送到客栈处,三人才一起跟顾昭道别,回转齐家。   宋泽依旧起得挺早,顾昭到的时候他正在和其他考生对题,顾昭的到来解救了他,而顾昭本人则是考完了事,从来不爱对题,要是对错了,那不是等待成绩的几日都不能轻松?   “走,我们先去采买点东西,然后再回水云村。”   “好,听你的。” 第018章 娘看你瘦了   顾昭采买了不少东西,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 挣到银钱,当然要好好孝敬二老。   所以买了两套成衣,二老一人一身,还买了几匹布,又买了些细粮与油盐酱醋以及点心,糖也带上了一斤,不过是红糖而不是糖霜,带糖霜回去估计会将二老吓着的。   采买东西的时候,两人发现县里更多在谈论白玉豆腐了,如今开了两家豆腐坊,因为有竞争,豆腐的价格果然下跌了些,当然远没达到顾昭的预期价位。   齐家豆腐坊前面明显人更多,两人在外面就能听到别人的声音。   “明显齐家豆腐坊更合算,同样的价位,齐家豆腐坊给的豆腐块比那一家大,干嘛想不开要去那家。”   “对,对,我家就是想尝尝新鲜,听说这齐家的豆腐块更大,所以往齐家豆腐坊来了,问过前面买的人,果真如此。”   “宋泽,你等下,我带几块豆腐回去让爹娘尝尝。”   “好,你去买吧,我守着牛车。”宋泽暗暗摇头,顾昭虽然自己挣了银钱,但这花银钱的本事比过去更甚了,这大手大脚的习惯看来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改了。   幸好顾昭有豆腐方子给他打底,不然顾家可真经不住他这么花。   看顾昭花钱,宋泽没妒忌,也没羡慕,他只给他娘买了一包点心,带回去孝敬他娘,用的银钱是他抄书得来的。   顾昭买了十块豆腐,嫩的老的各五块,这会儿价钱从之前的五十文降到了四十文,十块豆腐等于花了小半两银子,这在顾昭看来跟抢钱有什么区别,最后又去肉摊买了肉,跟宋泽在外面的小摊上吃了碗面条,两人便打道回府了。   路上两人闲聊,顾昭忽然问道:“宋泽,你回去后就不担我家那个还不死心?”   一提起这话题,宋泽的脸就黑下来了,顾昭看得偷乐,能让再正经不过的人破功,顾珍这本事不小。   “到时再说。”宋泽能有什么办法?否则之前就不会只能用躲避的法子了,他根本没办法想像女儿家有这么厚脸皮的。   顾昭同情地拍拍宋泽的肩,未来的首辅大人啊,顾珍那肯定是死缠烂打到底的。   “对了,你说她上次去学堂给你送吃食?她送了些什么东西?”   宋泽不解顾昭问这话的意思,但顺着他的思路回想了下:“听人说闻着肉味了。”   学堂的人大多数家境不是十分富裕,没可能日日见荤腥,所以对那肉味特别敏感。   “啧啧,看来那丫头发财了啊。”顾昭摸下巴感慨,看来是得到埋在山里的那笔银钱了。   顾昭在那书中看到这段描述时其实也想打这笔银子主意的呢,只可惜,书中根本没描写具体位置,他总不能去山上到处挖坑吧,村里人看到还当他脑子有问题呢,所以这注定是书中女主的财运了。   就是看书中女主振振有词地认定她是在救人,挽救被歹人灭门的一户,顾昭觉得很可笑,何必遮遮掩掩,直接承认贪财不就好了么,要是他知道具体地点,才不会打着救人的借口去挖银子,他就是想发财想银子使。   也只有得了这笔意外之财,顾珍才会如此大方,顾家现在还没分家,就算柳氏手里攒了点私房钱,她也没那么大方到给女儿买烧鸡还是送给外男的,而且顾珍肯定对谁也没透露这笔银子的存在,书中便是如此。   宋泽也疑惑起来,顾家情况他也知道,顾珍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手里如何有这些银钱的,他担心问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宋泽对这顾珍是没什么耐心了,但担心她出了问题会连累到顾昭。   顾昭摆摆手:“你以后就会知道了,这丫头能耐着呢,不仅发了财,以后还会自己赚钱呢。”   宋泽不解,但也没想对顾珍的事情追根究底。   两人吃了午饭才从县里出发,到水云村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下来了,这时间对顾昭来说正好,牛车上装了不少东西,免得大白天的被村民看到了增添不必要的闲话,但还没到村口时就看到一个黑影在那里走来走去。   “不会是我爹吧,我过去看看。”顾昭跳下牛车赶紧跑过去,近了一看可不正是他老爹么。   看到儿子奔过来,顾老爷子也激动起来:“昭儿慢点,昭儿你回来了,回来就好。”   顾昭搓搓老爷子的手,冰冷的,可见在外面吹了不少的冷风:“爹啊,你干嘛跑出来等我,万一生病了让儿子怎么办?你儿子你老人家还不了解,那是会让自己吃苦头的吗?”   刚巧宋泽到了,听到顾昭这劝人的话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顾昭这话还真说对了,他还真不是会让自己吃苦头的人,想他在县里租的那院子,不比顾家老宅差多少。   “顾爷爷。”宋泽乖巧叫人。   看到宋泽这么礼貌,老爷子心里还有些遗憾宋泽没能成为顾家的孙女婿,面上和蔼道:“宋泽跟昭儿一起回来的啊,这路上和县里多亏宋泽你照顾昭儿了,他什么性子我这当爹的的确知道。”   “爹,你又在宋泽面前说我坏话。”   “你这孩子,你跟宋泽一起,哪回不是宋泽这孩子照顾你的?走,赶紧家去,宋泽你娘也盼着你回来呢。”   “诶,好咧。”宋泽咧嘴笑,这回他并没有照顾到顾昭,或者说这回顾昭并没有需要他照顾,不过这件事等顾昭回家后自己跟他爹娘说明吧。   老爷子也没问两人考得怎样,主要是怕老儿子考得不好,至于宋泽这孩子,看着就比自己老儿子稳重,结果肯定比老儿子好,就不去刺激老儿子了,老爷子用心良苦,一路说说笑笑到达顾家门口,这才发现身后的牛车上装了不少东西。   “爹,别傻愣着啊,赶紧搬下来,都是我从县里买回来的。宋泽你等等。”   宋泽的家比顾家还往里一点,要从顾家门前经过,顾昭叫住宋泽,取出两块豆腐塞他手里:“带回去给婶子尝尝,以后指不定要照顾咱家生意呢。”   原本想推脱的,听到后面半句话,宋泽不推了,有点哭笑不得,这家伙总有办法让他拒绝不了:“那好吧,多谢了。”   老爷子都没看清给的是什么,不过也没过问,宋家孤儿寡母的,村里人照顾点实属正常,他老儿子这举动说明心善,老爷子以此为荣。   顾昭催促他爹将东西搬下牛车,跟车夫将车费结清,家里其他人听到动静出来见到这阵仗也吓一跳,帮着将一包包的东西搬去二老的堂屋。   进了屋,老太太刚要开口说老儿子胡乱花钱,顾昭就叫起来:“娘,我肚子饿了,有没有吃的?”   老太太立马收回要出口的话,心疼起来:“娘这就给昭儿去做饭,昭儿这几天吃苦头了,看看,都瘦了,娘心疼。”   帮着搬东西的顾大哥顾二哥仔细瞧瞧他们这小弟,瘦了?娘老人家莫非是眼花了吧,他们怎么瞧着好像比离家前还胖了点?   老太太去厨房做吃的,顾昭跟着出去,洗去这一路的风尘。   顾大哥对这个小弟,几乎是当儿子来看待的,因为顾昭这小弟比他长子还小了一岁,当初儿子抱在手里看他娘又给添了个弟弟,其实还有点尴尬的,这次出门在外一个月出头了,说实话顾大哥还是有点担心的,要不是为着忙春耕,他都想去县里看一眼。   顾二哥则盯着搬回来的东西看,眉头都拧成了疙瘩,果然跟媳妇说的一样,小弟花银钱就是大手大脚,这一个月不知在县里花了多少,还带回这些,顾家有再多银子也经不住他这么败。   想到未出世的儿子,顾二哥也不得不为自己小家打算。   顾二哥开口问他爹:“爹,这次小弟去县里参加县试,爹你和娘给了他多少银子,还有钱买回这老些东西?”   顾大哥一听这话就听到二弟对小弟有意见了,在他印象中二弟最忠厚老实,媳妇说二房起了分家的念头他还说了媳妇一顿,可现在看二弟,分明是不满已久了。   老爷子听得一愣,这才认真地看搬回来的东西,粗略一算,得要几两银子的吧,他和老婆子只给了昭儿十两银子,一个月过去,哪可能还剩得下这些?   他同样听出老二的不满,昭儿的事情再说,他看向老二说:“我给你娘准备了十两银子,昭儿带回这些也是对你爹你娘的孝心。行了,昭儿刚回来,有什么话等他今晚休息过后明日再说。”   这摆明了是不想理睬老二了,老二的确是个老实的,可他的媳妇却不见得是个老实的,他眼睛利得很,老二家的比表面看着精明的老大家的还会挑事。   顾二牛不满,可老爷子在他这里还是有权威的,所以也只能将话咽下,又看了眼那些东西,转身回自己屋了。   顾二牛认为他爹没跟他说实话,故意替小弟瞒着大家,媳妇说得对,二老太过偏心了。   顾大牛倒没怀疑,因而有些担心:“听说参加考试要花不少银子的,小弟他……”   老爷子同样困惑,摆摆手说:“等你小弟过来了,问问他。”   疼老儿子归疼,但老爷子也不允许老儿子做不应该做的事,拿不应该拿的银子。 第019章 分家前夕   等顾昭回堂屋时,老太太也煮好了一碗面条,细白面的,里面还卧着一只荷包蛋。   顾大哥习惯他娘的偏心了,看过便移开了目光。   顾二哥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爹娘对小弟的疼爱是没有底线的。   顾昭端起面条就唿嗤唿嗤大口吃起来,老太太和老爷子都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老儿子能吃是好事。   顾昭吃到一半想起一事:“娘,我带了几块白玉豆腐回来,你快将豆腐浸泡在水里,不然容易坏。对了,要不给大姐二姐家也送点吧,白玉豆腐大哥二哥听说过的吧。”   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吃,老太太不知道这新鲜物,乐呵呵地去翻找,老儿子不仅惦记着他们,还惦记两个姐姐呢,谁再跟她说她老儿子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她非得喷死对方不可。   “哟,这就是白玉豆腐啊,昭儿啊,这稀罕物贵不贵?你这孩子真是,又乱花钱。”嘴里责怪着,老太太的眼睛却笑眯成了一条缝。   顾大哥也看到带回来的豆腐了:“我知道这东西,镇上今年才有的稀罕物,可我听说这白玉豆腐要值老不少的钱呢。”   说着顾大哥怀疑地看向小弟,光是这里八块豆腐都要快小一两银子了,小弟身上有这么多银子?   顾二牛却不悦地怪责道:“小弟不知道挣银钱的辛苦,这稀罕物一看就不便宜,小弟你胡乱花钱,对不起大家一年到头的辛苦吗?”   顾昭笑眯眯地说:“大哥二哥放心吧,我认识县里豆腐坊的人,所以托人拿的这些豆腐,没花多少银钱的,真的。”   顾大哥听得笑起来:“这可了不得,小弟能认识县里豆腐坊的人,据我所知,能开得起豆腐坊的人,都是有背景后台的,好,等明天咱家一起尝尝这稀罕的白玉豆腐。”   顾二哥没办法接大哥的话了。   等到顾昭终于吃完一碗面条,抹了嘴巴,顾二牛就迫不及待地开口:“爹你不是有话要问小弟么。”   老太太正要收拾碗去厨房,见状不高兴道:“有什么话不能等到明天的?你们小弟刚考完试就回家,不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当县试是那么好考的?没看你们小弟们吃了这么长时间的苦,人都瘦了?”   顾昭听了老太太毫无理由的偏心话心情舒畅得很,差点要笑出声,不过看到二哥难看的脸色,就连大哥似乎也抽了抽眼角,他决定不去过多刺激大哥二哥了,作为不被偏心的那一方,心头肯定不痛快的。   顾昭赶紧哄他娘:“娘,我今晚要洗个热水澡,娘你快帮我烧水吧。”   老太太果然转移注意力:“好,好,外面不比家里方便,娘这就给你烧水去,多烧去。”   家里论起哄老太太的本事,那是谁也没有顾昭厉害的,顾大哥还有些圆滑,顾二哥那就是最不会说话的,也因此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忠厚老实。   哄好老太太,顾昭又凑到老爷子身边,一脸讨好地笑:“爹有什么话尽管问,儿子知无不言。”   老爷子见他这模样就算有气也生不起来的,何况现在也就担心,他指指带回来的老些东西问:“这些要不少银钱的吧,你带的银子够使?”   顾昭早就准备好答案了,依旧赖在他爹身边,又看看一脸等待之色的顾大哥顾二哥,离家一个月,大哥待他态度没变化,二哥却变了不少,果然女主下的工夫很到家,顾二哥明显被顾珍说服,对他老大的意见,迫不及待想要分家。   如果没有顾珍这个意外,顾家一如既往,顾昭会将豆腐方子的事情说出来,可因为有顾珍在他不乐意了,顾珍想分家好啊,分了家后他和爹娘再带着大哥一家一起开豆腐坊,反正顾珍自己也有发财主意的不是么,而且还藏了那么一笔银子,现在比他还富裕。   顾昭笑道:“爹,你儿子我很有财运的,爹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认识县里豆腐坊的人?那是因为我无意中帮了豆腐坊背后东家少爷的一个忙,那少爷一高兴就赏了我五两银子,也因为这个,所以这几块豆腐几乎没花钱的,爹你信我,不然我住县里这么长时间,爹你给我的十两银子哪里够花的。”   真对不起齐二少,他现在暂时借用下齐二少的名头,将自己扮成一个对富家少爷谄媚的人。   听了这话,老爷子和顾大哥都松了口气,同时也觉得,顾昭还是那个顾昭,居然说十两银子不够花的,还是一样的大手大脚。   老爷子斥道:“有银钱也不知道攒着,就知道胡乱花出去,你也不小了,将来要自己支撑门户。”   “爹,你跟娘不管我的吗?”顾昭不依道,“我就是要爹跟娘帮我支撑门户,我给爹娘养老。”   老爷子差点绷不住脸欢喜地笑开,只能作无奈状:“爹和娘有你两个哥哥呢,你能把自己管好,爹跟你娘就能安心了。”   老爷子从没指望靠老儿子养老的,再说农村风俗老人都是跟老大的。   顾大哥点头:“对,对,给爹娘养老是大哥我的事,小弟你别瞎凑热闹。”   他身为老大要是不给父母养老,会被村人戳嵴梁骨的。   顾二哥轻咳一声开口:“爹……”   “行了,”老爷子看老二表情就猜到他想要说什么,赶紧出声打断,“昭儿考试够累的,赶紧去洗澡睡觉吧,其他事情改天再说。”   他可不想老儿子刚回家就提分家的事,而且他还没单独跟老儿子谈谈,不知道老儿子是什么想法呢,所以老爷子果断地将事情挪后。   顾二哥很不服气,但又不能跟他爹顶着干,只得气馁地转身回房,顾大哥叮嘱顾昭好好休息后也离开了。   两房的人都等着男人回去,一回去便问谈了什么,还有顾昭这回考得怎样。   顾大哥说:“明显爹娘不让提,算了,等不了多长时间结果就会出来的,到时再说吧,你放心,这回无论如何我也会想办法让义儿读上书的。”   小赵氏安下心来,男人这么说了,就代表会去这么做的。   二房,面对柳氏和顾珍等待的眼神,顾二哥握了握拳头说:“爹没让我开口,说小弟刚回来累着了,有事等他休息好再提,你们放心,我这两天一定会提的。”   说着他又坚定地朝柳氏挺起的肚子看了一眼,这是他盼了好几年的儿子,他绝不能亏待了自己儿子。   尤其是看到顾昭花钱比以往更大手大脚,顾二哥觉得不能再等下去,时间拖得越久,爹娘手里的银子会越少。 第020章 用心良苦   一夜好眠,起床的时候对于顾昭自己来就不算晚,可除了孕妇,连顾义这孩子都起得比他早,顾义一早就欢喜地跟在他身边,看得顾昭乐呵,看来喝糖水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顾仁已经离家了,否则肯定会觉得他弟弟背叛了他。   顾瑶看到小叔回来也很高兴,听她弟问小叔白玉豆腐好不好吃的时候,顾瑶也停下了脚步看向小叔,她早上也看到白玉豆腐了,听说是个金贵稀罕物,也想知道是不是很好吃。   顾珍在外面听到了,不屑地撇嘴,她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呢,原来是不值什么钱的豆腐,那东西就是用豆子做成的,等到以后会做豆腐的人多了,那豆腐的价钱可就贱了。   不过这时候豆腐价钱可不低,听她爹说顾昭认识豆腐坊里的人,还帮过东家少爷一个忙,顾珍表示困惑,她上一世怎没听说过这事?这时候家里也没吃过豆腐。   不对,上一世顾昭没提前去县里,是因为提前去了所以才会认识豆腐坊背后的少东家吗?   肯定是这样的,顾珍心中不再怀疑什么,反正她爹坚定了要分家的,顾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还用担心什么。   吃了早饭后,顾昭将去他爹娘的房间,将昨日带回来的点心取了一部分出来,让顾瑶拿去跟二房分一分,就算不喜欢二嫂还有顾珍,明面上也不能做得太偏,那是没事找事了。   有点心吃的顾义小侄子直接大声欢唿起来,想当然,顾昭这小叔在他心目中形象会更高大了,这小孩一点不知道他爹娘的操心。   柳氏拿到点心时撇撇嘴,心说花的还不是大家挣的银子,所以一点没觉得被讨好了。   老太太和老爷子今天心情很好,因为收拾东西时发现有两身衣裳,那颜色尺寸,明显是给老儿子孝敬他们的,所以表情一直是笑眯眯的。   老太太叮嘱道:“以后花钱可不能大手大脚,不然以后你娶媳妇了可怎么办?”老太太操心得很。   老爷子很同意这话,想到分家的事,老爷子不想破坏好心情,但也不得不提了,轻咳一声问道:“昭儿啊,你对你大哥二哥怎么看?”   老太太正在看顾昭买回来的几匹布,打算给老儿子添件春衫,老儿子不比他们,经常要出门的,所以得穿得体面些,听到这话没好气地抬头说:“你这话问昭儿什么意思?”   顾昭猜到他爹的意思了,没想到他爹会主动提分家的事,是因为顾珍和二哥的举动吗?这事让他爹娘伤心了吧。   顾昭看看外面,没人靠近,转身跟他爹说实话:“爹,咱们分家吧,我知道大哥二哥供我读书够辛苦的了,眼下侄子们都大了,哪能再让大哥二哥继续供下去,所以我觉得这时候分家挺好的。不过吧,你们也知道我不够稳重,花钱也大手大脚,手里捏不住银子,所以爹跟娘得跟着我替我当这个家,我给爹娘养老怎样?”   老爷子听得差点老泪落下来,听听老儿子这话,老儿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他大哥二哥也不容易,没将大家的供养当成理所当然。   老太太听到后面被逗乐了,捶了记舔着脸凑过来的老儿子:“成天没个正形,”然后也担心道,“老头子,这个家真要分啊,可昭儿连媳妇都没娶上呢。”   别人家也有闹分家的,那最多也得等所有孩子都成了家再分的,如果提前分家,老太太担心老儿子娶媳妇的事,怕娶不上好媳妇。   老爷子之前怕顾昭不同意,现在顾昭都把话说开了,虽然难免会伤心,这个家就要散了,但还是说:“分就分吧,早晚要分的,昭儿啊,你真想给爹娘养老?”   “当然,爹娘最疼我,不给你们养老我岂不是成白眼狼了,白辜负了二老的一片心。”   这下老太太的眼里都有了泪花了,老爷子也很高兴,这老儿子没白疼。   老爷子跟老太太商量:“老婆子,咱们就跟老三吧,咱们还能再干几年,不管昭儿是继续读书还是娶媳妇,咱们这把老骨头还能帮着他一点,要是跟了老大那就没办法帮衬了,到时老大家的也要有意见。”   “他们敢!”老太太话虽这么说,但也不得不考虑老爷子说出来的这番话。   老爷子自起了分家的念头,就放在心里思来想去怎么做才最好,老儿子今年才十五,还没说上亲事,所以远没到他们能歇下的时候,因而跟着老三才是最好的,到时家业一分四,他们那一份到时跟老三的一起,能让老三日子轻松些。   为了老儿子,二老可谓用心良苦。   顾昭当然知道二老的心思,心里暖暖的,鼻头酸酸的,虽然他爹娘年纪不小了,可真的将他当成宝,事事以他为先,这么大年纪还想着为他操劳,所以便是不为自己,他也要让爹娘过上好日子,有个幸福的晚年。   揉揉鼻子,顾昭说:“好,就依爹的,娘你就听爹的跟着儿子我吧,不然我可不依的,我可离不开爹和娘。”   “好,好,不离,娘不离开昭儿。”老太太哪里舍得儿子被分出去一人单过,所以既然老头子决定分家了,那跟着昭儿过是她最能安心的,否则昭儿会连个煮饭的人都没有,怎么过日子?要是娶上媳妇了也就罢了。   想到这点,老太太小心地问:“昭儿啊,你这回考试……”   这段时间她看看村里的适龄姑娘,总觉得配不上她的昭儿,在老爷子面前嘀咕了两句,老爷子拍板说等这回考完试再看。   昨日顾昭回来谁也没提考试情况,如顾老二这样的直接认为肯定考不好,问了也是白问,顾老大和二老则是担心问了顾昭会难过。   现在么,说到亲事老太太也就想到了。   顾昭摸下巴,故意摆出一副得瑟的模样:“你老儿子出马,那必定是马到功成啊,娘你和爹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又浑说。”老爷子虽听得高兴,但也没当真。 第021章 分家进行时   “既然这么定了,就无需再迟疑了,昭儿去请了村长还有村老过来当个见证人,这就将家给分了吧。”虽然心中伤感,但既然有了决定,老爷子不打算再拖延。   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看看顾昭又看看老头子,终究没再说出反对的话。   那边顾老二已等不及了,主动找到他大哥,语气带了急躁:“大哥,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真要如爹娘二老的意,一直供小弟读下去吗?看看他这回大手大脚败了多少银钱,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难道大哥大嫂就不想送义儿去学堂读书吗?依我看义儿是个聪明伶俐的。”   顾老大没想到二弟如此着急,小弟才刚回来就想要提分家的事,这让爹娘如何想,他迟疑道:“小弟还没娶上媳妇,现在就提分家是不是过分了点?”   在顾老大想来,分家后爹娘肯定跟着他这老大过,小弟岂不是要分出去一人单过,甭说爹娘了,就是他也有点不放心,跟小弟年岁相差太大,看他跟自己儿子似的。   “那又要拖到什么时候?一年两年不成亲,就要一直不分家?我能耽搁得起,可大哥的义儿能拖得起吗?”谁说顾二牛忠厚老实不会说话的,瞧瞧现在,专门挑顾老大的软肋戳,顾大哥的确有这样的顾虑,既担心小弟立不起来,又想送小儿子读书,如果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最好了。   说来说去还是个穷字闹的。   想了想顾大哥还是一时难以决断,说:“还是再等一等吧,看小弟这次县试如何。”   “大哥真以为小弟能考出来?”顾二牛一直被柳氏还有顾珍洗脑,就没认为顾昭能有多大出息。   顾大哥皱眉看向二弟:“那是你我的亲弟弟,小弟自幼也是个聪明,二弟这态度过分了。”   顾二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最后干脆说:“大哥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不可能再拖下去了,眼看柳氏就要生了,这回肯定是个儿子,我要为我儿子着想,弟弟和儿子终究不一样的。”   说完顾二牛就转身出去了,顾大牛急忙追过去拉扯他,现在提分家爹娘该多伤心,没想到二弟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拉拉扯扯之间,顾昭带着村长还有几位村老到了,看到这兄弟俩脸红脖子粗一副要打架的模样,都奇怪道:“你们兄弟俩这是闹什么呢?”   顾大牛也奇怪村长和村老的到来,而且顾昭陪在一旁:“你们这是……”   顾昭微笑道:“大哥,二哥,是爹叫我请村长还有几位村老过来的,大哥二哥想知道的话一起过来吧。”   顾大牛顾二牛愣愣地跟上,村长和几位村老摇摇头,顾老爷子为何请他们来,顾昭已与他们说明,没想到顾家也闹分家了,不用说提分家的肯定不会是顾昭这还没成家的儿子,那就只能是两位兄长了。   快到堂屋时,顾大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脸上又露出迷茫之色,爹娘怎会主动提分家的事?或许是旁的事情吧。   顾二牛则露出喜意,肯定是说分家之事,否则哪里需要请到村长和村老过来。   小赵氏还有柳氏都从自己屋里的窗户往外看,他们跟顾二牛一样的想法,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轻松,还是由二老主动开的口,想到即将要分家,两人脸上同样露出喜色。   但随即小赵氏看到了柳氏,看到她脸上的迫不及待的喜色,收敛了自己脸上的喜意,轻哼一声离开了窗边,刚刚顾二牛跟她男人闹出来的动静她又岂看不到听不到,没想到顾二牛才是三兄弟中心思最坏的那一个,以前真以为他是个老实的。   能让顾二牛变成如此模样的就是柳氏吧,平时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如今叫小赵氏警惕起来,以后跟这妯娌还是少走动为好。   柳氏则开心地差点笑出声,没一会儿看到她两个丫头跟着老太太去厨房烧水,啐了一口:“来娣招娣就是不比珍丫头你懂事,这时候要她们凑上去干什么。”   顾珍也看到了:“她们就会讨好奶奶和小叔,以为这样就能讨好处,可别人哪里会想到咱们。”   “对,珍丫头你说得的,等分了家娘带你们去趟你舅舅家。对了,珍儿你赶紧去听听怎么分的,可别让他们欺负了咱家。”   “好的,娘。”顾珍其实不大看得上顾家现在这点家产的,她有百多两银子,还有制作桃花粉的方子,多少银子都挣得的。   再说她又没放弃宋泽,等宋泽考上举人进士,她又不会再留在这水云村,所以顾家的田产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   堂屋里,村长几人进来的时候老太太就去厨房烧水去了,不想听老头子怎么说分家的事,反正家里有什么老头子都楚得很,怎么分,老头子也说了,一分四,他们两个老的得一份跟老三一起过日子。   老爷子请村长他们坐下,看到顾老大顾老二也进来,说:“你们也坐吧,今天之所以将几位请来,是想请你们为分家一事作个见证。”   村长林丰年看看坐到老爷子身边的顾昭,此刻显得乖巧得很,又看看顾大牛顾二牛,问:“顾叔你真要打算将这家给分了?你家老三这还没成家呢,是不是太急了些?”   其他村老也是这个看法,看顾昭的年纪实在小了些,这要出去怎么过?心里难免对顾老大顾老二有了看法,不会是他们闹的吧。   顾二牛动动嘴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他这时候还知道要名声的,现在要说些什么,他在村里的名声绝对会坏了的。   顾大牛没想到真是分家的事,赶紧说:“爹,我没想要分家,小弟,你快劝劝爹。”   顾老爷子摆摆手制止住他们的话:“你们也别劝了,这件事是我老头子先提的,孩子们都大了,老大家的长子今年都十六,该说媳妇了,我跟老婆子没这精力给他们操心了,所以不如分了让他们自己操心去吧。”   “这跟老大老二无关。”这时候老爷子还顾着顾老二的面子,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儿子,他也希望三个儿子还有两个嫁出去的姑娘都能过上好日子,“这是我跟老婆子的决定,他们反对也无效,昭儿也得听我的。所以我打算将这点家业一分四,三个儿子一人一份,剩下一份是我跟老婆子养老的,昭儿年纪太小了,又没成家,我跟老婆子都没办法放心的,所以我们两个老的跟老三一起过,以后养老也归他。” 第022章 分家结果   “爹,我不同意!”顾老大一听惊了,爹娘怎就不归自己养老了,他倒没盯着二老带去的一份家业,“爹,给爹娘养老本就该是我这长子的事。”   “是啊,”一位村老也很吃惊,“顾老弟你实在不放心你家老三,不如等到他成家了再跟着老大过便是了。”   他们能理解顾老爷子不放心他家老三的想法,看现在坐在老爷子身边的顾昭,年纪的确小了些,他们存了要照顾老三的心思,但也没办法要将养老的事也交到老三身上吧,还有这顾老三真的能担起给二老养老的担子?   顾老二也巴巴地说:“是啊爹,村长说得有道理,爹,我也不认心老三,爹和娘不如跟着我跟柳氏吧。”   二老带着一份家产跟老三过日子,其实还不是拿那份家产贴补老三,他心里尽管不痛快,但也知道这份家产怎么也落不到他老二的头上的,但还是对二老的偏心不高兴,柳氏果然说得没错,幸好现在二老自己想开了要将这家分了,否则肯定拖着他们一起供老三。   村长开口说:“顾叔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分家的事用不着这么着急的。”   村长这么一说顾二牛先着急上了,谁说分家的事不着急的?   顾大牛急忙向一旁的顾昭求救:“三弟你来说说,爹娘的养老是不是应该交给我这当大哥的?三弟你别跟着爹娘胡闹。”   这时老太太带着茶水过来了,进门便说:“这是我跟你爹商量好的事,我们就跟着老三,还是你跟老二以为老三不会孝顺我们?”   “娘,不是的。”顾大牛很无奈道。   顾昭这时候笑道:“大哥,我知道你对爹娘的孝顺,可弟弟我也想孝顺爹娘啊,再说了,爹娘三个儿子中,我知道他们最疼我这个老儿子的,没少为我操心,所以我更该担起给二老养老的责任,大哥二哥你们都不要跟我争了,就是争了也争不过我的。”   老爷子老太太本来有些伤感的,结果顾昭这最后一句有些胡搅蛮缠的话给逗乐了,顾昭心说,他这是维持人设不变啊,他本来就是这么任性的。   顾老二心里不以为然,看不上这三弟,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二老手里的那份家业,等东西拿到手,指不定最后这养老的事还要靠大哥。   反正怎么着都跟二房无关。   村长和村老们也笑着摇头,这份心是好的,就怕顾老三撑不起来啊,不过看来老爷子老太太是不会改变决定了,他们也不多嘴了。   村长说:“你们三兄弟决定了就好,我们过来就是给你们当个见证人。”   顾老大的反对无效,所以这个家就这么分了,顾昭取来纸和笔,按照他爹所说将分家事宜在纸上写下来。   如今顾家有田地十八亩,其中上等的水田八亩,下等地十亩,如此三兄弟一家两亩水田,下等地老大老二各三亩,剩下四亩就归顾昭和二老。房子是二老盖的,他们不可能离开的,老大老二现在住的房间也归他们所有,是想继续住还是搬出去另外起房子是他们的事。   然后便是家里的现银了,扣除这回顾昭赶考的十两银子,二老手里还有六十两,正好一家十五两。   老太太原本是想克扣些银两下来的,老儿子要考试,还要成家,正是最花银子的时候,不过老爷子坚持平分,有他们那一份十五两,怎么看都是老儿子沾便宜了。   剩下的便是零碎了,比如养的鸡和猪,还有用具及厨房里的碗筷之类的,反正能分的都分了,并且在文书上列出来。   写好后,老爷子说:“老大老二把你们的媳妇叫来,老三等她们来了给念一遍,没有问题的话那就把手印按了,这家就分了。”   两人连忙回房将各自的媳妇叫去堂屋,也都各自将分家的情况先大致说明,最叫人意外的事就属二老要跟着顾昭了,但家业一分四,听着便知道这是二老想着法的贴补顾昭了。   小赵氏心里有点不高兴的,按说养老该归大房,那么家业一分四的话,大房就能得到两份,可现在只有一份,明显少了许多。   顾老大低声劝了一句:“小弟还没成家,爹娘怎么着都不可能放心的,要么按现在这般分家,要么就得再等等。”   小赵氏心里一紧,顾昭等得,可她小儿子却等不得,罢了,分就分吧,男人能吃苦,仁儿快出师了,瑶丫头又有一手绣活,他们大房怎么看日子都不会过差的。   柳氏却不高兴,这等于有一半家业落在顾昭一人手里:“哪有分四份的?就该分三份,最多养老的那家再贴补点,没有这般道理的,爹娘果然偏心。”   “那怎么办?不同意这样分家的话,只怕这家一时半会儿分不了。”顾老二也很想反对,但听完老爷子分家的决定后,村长和村老明显是持赞同表情的,就因为顾昭年纪小还没成家,所以他就沾便宜。   柳氏气得咬牙,肚子还隐隐有点作痛,但又想到珍丫头赚钱的手艺,只得说:“那就分!我们二房的日子会过得最好的,到时让他们后悔。”   珍丫头说了,桃花粉能赚大钱,到时他们起大房子,再送儿子去学堂,她要扬眉吐气,到时看大房还有顾老三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两个儿媳妇都没意见,于是三个儿子按了手印,这份分家文书便成立了,顾昭誊抄了几份,人手一份,村里再留份存档。   临走时柳氏看到顾昭昨天带回来的东西还堆在那里,不由说:“娘,那些东西没分吗?三弟买的东西没我们一份吗?”   她是想要那些棉布,肚子里的儿子快出生了,那些细棉布给儿子做小衣裳正好,不会磨坏皮肤。   老太太听得来气:“滚滚滚,那是你三弟孝敬我们两个老人的东西,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快走。”   她对二房的柳氏印象最差,以前总是一副受欺负的模样,现在怀了胎就想爬到她头上了,真以为她有多么看重她肚子里的孙子?再说没生下来谁知道是男孩女孩。   柳氏想反驳,那也是分家前买回来的东西,怎就没有他们二房的一份?柳氏给小赵氏使眼色,想让小赵氏一起索要,谁料小赵氏根本没接这茬,明显二老不痛快,显然老太太并不是想分这个家的,这时候还是不要刺激老太太了。   虽说二老偏心小叔子,但身为大房,小赵氏认为二老对大房还算不错的。 第023章 二老的奔头   分完家后,二老到底有些伤心,精神不佳。   这年头的人最推崇的便是人丁兴旺,二老拉扯大三儿两女并且全部活了下来,相比起其他农户人家心里还是挺骄傲的,可到了这把年纪,成家的儿子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们,将他们当成拖累了。   顾昭见状少不得花时间费心思哄二老高兴,终于让二老又重展笑颜后说:“分家后的第一顿,正好尝尝外面的稀罕物豆腐,看爹和娘喜不喜欢吃。”   老太太打起精神说:“好,一早上托人给你两个姐姐家也送去了。不过这豆腐要怎么做才好吃?”   “娘,我来帮你,我吃过好几道豆腐做的菜。”   “好,好。”   这豆腐带回来原本是全家一起吃的,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分了家,这豆腐还没分呢,但顾昭想了想,虽说现在二哥变了,更看重自己的小家,但他小时候二哥并没有亏待他,山里寻来的野果子带回来也是第一个让他尝的,所以还是叫来小侄子顾义,让他往家拿一份,又送一份去他二叔那边。   老太太见状高兴又不满:“就你好心,有人不见得领昭儿你这份情。”   顾昭笑道:“我知道娘心疼我,不过我是想让几个侄子侄女也尝尝,我这当小叔的难得带点东西回来。”   顾珍也就罢了,来娣和招娣还是挺乖巧的。   老太太高兴地笑起来:“我就知道我老儿子是个心善的。”   顾昭笑而不语,在他娘眼里,他无论做什么都能找出优点来夸。   顾家大房二房那边气氛总的来说是高兴的,且不说顾二牛,就是顾大牛,因为长子都快是娶媳妇的年纪了,再住在老宅,地方有点不够了,小儿子长起来也很快,转眼也要成家,所以虽然舍不得二老,但心情还是不错的。   顾大哥顾大嫂在商量自家的小日子要怎么过,庄户人家最重要的便是房子了,所以分了家拿了分家银后,顾大哥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盖房子,原来没这个打算的,他一直以为要奉养老人,那以后顾家老宅就是他们大房的,现在不行了。   “先起房子吧,老宅这边挤了点,等起了大房子,到时三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房间,不用再挤在一块儿。”顾大哥眼神中带着期待。   “那义儿读书的事呢?这个银子得留出来,这样只怕要借点银子才够。”   顾大哥狠狠心说:“那就借,房子要起,义儿的书也要读,一个都不能耽搁了。”   二房,柳氏将分到手的银钱数了又数,连一个铜板都不放过,长这么大,她从没有抓过这么多银子,因为她娘家可比顾家穷多了,现在见着这些银子,又分家自己能当家作主了,柳氏想想就笑出了声。   顾珍在一旁心中对她娘鄙夷不已。   “当家的,你说咱家怎办?不如先起房子吧。”虽然住在这里不要钱,这边厢房属于他们二房的,可要跟老太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不乐意,就想关起门来由自己当家作主。   顾二牛还没说,顾珍就先有话说了:“娘,依我说我们没必要住在村里,有分家银子还有我挣的银子,我们可以去镇上甚至县里租房子住,到时一边攒银子,一边想法子开个铺子做买卖,我的手艺爹和娘是知道的。”   顾二牛只懂种地,说那些香啊粉的他一窍不通,对于离开村子去镇上县里,他莫名有种恐慌感,迟疑道:“这……不好吧?”   顾珍知道她爹胆小,她娘有心动之色:“有什么不好的,爹你想想,小弟出生后就能是镇上人或是县城人,这多么体面,可留在村里,以后谁说起来都会说小弟是农家小子。爹要不相信,那我这几天把我手里攒的桃花粉拿出去一起卖了,到时银子交给爹你来处理。”   顾二牛本就耳根子软,尤其顾珍又提到未出世的小儿子,顾二牛听得心动得很。   柳氏就更心动了,看向女儿的目光越发满意,女儿不仅有手艺,而且这段时间保养下来,她发现大女儿比过去好看了,指不定能靠大女儿找个好夫家,到时好提携她弟弟。   至于来娣招娣这两个女儿,柳氏看她们就来气,怎一点没有她们姐姐懂事,知道为自家争取利益,她俩就是吃闲饭的赔钱货。   柳氏帮着劝说男人:“当家的,珍丫头说得有道理,你不考虑其他,也得为我肚子里的儿子打算,咱儿子以后要当城里人,要去读书当状元。”   顾二牛被说得心脏怦怦直跳,终于松口道:“好,那珍丫头,爹跟你一起去看看。”   “好吧。”   分了家后两房人虽没立即离开,但到底不一样了,因为两房人都踌躇满志地规划未来,脸上那股兴奋劲是没办法掩饰的,所以二老很快就知道顾老大在忙起房子的事,顾老二则早出晚归,但看他满脸的兴奋之色也知道是有好事,不是为起房子也是为其他。   哪怕顾昭再哄着,情绪的恢复也只是短暂的,顾昭心知这需要靠时间来治愈,又或者拿其他的事来分散二老的注意力。   他原本打算再过段时间说豆腐方子的事,毕竟现在豆腐的价格还没跌太多,但现在顾不上了。   这天吃了晚饭,顾昭没有立即回房温书,而是神神秘秘地掏出一张纸放在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知道老儿子是想哄他们两个老的开心,但就是一时半会儿习惯不了,打起精神敲了记他脑袋:“又作怪,说吧,这是什么东西。”   顾昭怪叫一声捂脑袋,惹得老太太心疼不已,一边替老儿子揉脑袋一边瞪老头子,老爷子无语之极,就知道护短。   顾昭偷笑,然后适可而止,不逗他爹老人家了,说:“爹和娘吃了两天豆腐觉得怎样?你们不是一直好奇我到底帮了县里齐家少爷什么忙么?”   二老吃过豆腐后都喜欢上了,年纪大了,古代农村人又不知道护牙,所以上了年纪后牙齿难免都有些松动,那些太硬的不怎么吃得动了,可这豆腐却不怎么需要咀嚼,入口可化,很适合他们老人吃。   “好吃,可惜太贵了,只有大户人家才吃得起,经常起,咱家尝尝味道就很不错了,这事跟县里齐少爷有关?”   顾昭作乖巧状点头:“可不是有关么,当初啊我刚去县里……”   顾昭将如何走到齐家酒楼发现两家生意差别,以及如何卖出豆腐方子一事说了出来,至于豆腐方子,他当然不会说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而是说在一本杂书中看到的,至于哪本书,现在已记不得了。   老爷子老太太听得惊呆了,这方子居然是老儿子拿出来的,而且一个方子就卖了五十两银子,而非五两,难怪大手大脚地往家里买了这老些东西,让他们看得都心疼。   五十两啊,他们顾家攒了那么些年,手里的现银也统共六十两,这让二老心头也激动起来。   老太太儿啊心肝地叫起来,抓着顾昭一顿搓揉,顾昭只得被迫无奈地享受他娘的疼爱。   “娘啊,儿子都大了,”顾昭痛并快乐着,赶紧接下一个话题,“爹,我将方子卖给齐二少的时候跟他说好了,这方子自家也要使的,不过不会把豆腐卖到县城里,就做镇上还有这四邻八乡的生意。”   老爷子激动起来:“昭儿是说咱家也做这豆腐生意?咱家能做?”   顾昭拍胸脯说:“当然能做!不过可以再等等,这段时间可以做做准备工作,等我再把府试考完得到童生头衔,爹娘就可以将咱家的豆腐坊开起来了。”   老爷子乐了,又想敲老儿子:“你就这么有信心,还能参加府试拿到童生头衔?”   顾昭故意得意地摇头晃脑:“那是肯定的啊,也不看看我是谁,我顾昭出马会不成功?”   老爷子手更痒了。   但不得不承认,这豆腐坊能开起来的话的确是个好营生,这年头有门手艺多么吃香,没看顾仁为了学会木工,要给木匠师父当好几年学徒,还是做白工的,可本事学到手了,那就是一辈子受益了,说亲事也会容易些,并且还能传给后代。   村里有会做大酱的,那日子过得比顾家还红火,都在镇上买了房子铺子。   想到顾家也能有门可以传承给子孙后代的手艺,老爷子激动不已。   老太太同样的想法,这时二老的情绪哪里还低落得起来,而是欢天喜地地畅想起顾家的未来。   一夜过去,第二天的二老依旧充满干劲,于是顾昭在纸上画了些做豆腐需要用到的工具,可以让二老先找人做起来,还有豆子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昨日当顾昭说起豆腐的制作材料时,老爷子还来句难怪:“难怪吃进嘴里觉得有股豆腥味。”当时是不敢想,毕竟是个金贵物。   二老倒没贪心,想要跟县里一样卖出一块豆腐四五十文的价钱,在他们看来,哪怕只是四五文也很有赚头的。   因为顾珍跟她爹的早出晚归,宋母又严防死守,所以回来这几天宋泽的日子还是挺清静的,就在家中温书,准备两个月后的府试,顾昭这时登宋家门,宋母还是挺欢迎的,因为从儿子这里知道,顾昭特地提醒过她儿子要防着顾珍。 第024章 顾昭的谢礼   二老有事可干,情绪也不再低落,顾昭就打算去县里了,所以临走前跟宋泽打声招唿。   宋泽知道顾家分家的事了,因为分家当天就在整个水云村传开了,他娘在吃饭的时候也嘀咕了两句,认为分得好,有顾珍那丫头在,早点撇清关系才好,因为顾家其他人还是不错的,总不能因为顾珍一个丫头跟顾家其他人闹得不愉快。   宋泽在家书不离手,顾昭来了也是跟他交流温书心得,幸好顾昭记忆力不错,考完试回到家里也没说丢下不管,所以跟宋泽还是能讨论交流得起来的,这让宋泽也很欣慰,顾昭果然知道用功了。   “那等去府城参加府试时,我找你一起上路吧,可以作个伴。”   “当然一起走,我这次去县里正好问问齐二少,齐家如果有商队要去府城的话,正好可以捎上我们。”这年头出行不方便,顾昭不得不作万全准备。   “这个好,还是你顾虑得周全。”宋泽欣然同意。   两人都很自信,没谁会认为自己和对方县试通不过,说完这些话顾昭就跟宋母打了招唿离开了。   宋母知道这事后也说了不少顾昭的好话。   顾昭又要走,二老十分不舍,不过现在知道他手里有银子,知道在外面并没吃多少苦头,这让他们心里多少好受些。   二老还想将分家的银子都留在他手里,出门在外银子才是一个人的胆量,顾昭哭笑不得,他哪里就缺银子缺到这种程度,硬将三十两的分家银子都塞回去,还想再给二老留十两,这回二老可不同意了,顾昭只得作罢。   老太太找上孙女顾瑶帮忙,给顾昭赶出两身春衫,让他带着在外面穿,这是门面。   离开前,顾昭也帮着老爷子试做了回豆腐,有上辈子记忆在,顾昭的手感不算太差,一次就做成功了,味道还不错,亲眼看着这从头到尾的制作过程,老爷子乐眯了眼。   临走时顾昭说:“做豆腐是个体力活,爹和娘年纪大了,到时看大哥有没有其他事做,没有的话爹就拉上大哥一起做吧。”   老太太嘀咕了句:“那还分什么家?”   老爷子倒是想通了,不再纠结分家的事,只是:“只带你大哥,不带你二哥?”   到时顾二牛不会对顾昭这个小弟有意见吧,老爷子不是担心老二,而是担心老儿子。   顾昭笑笑:“我是怕二哥看不上豆腐坊这点小生意,二哥手里有其他大生意呢。”   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脸色沉下来,老二跟顾珍这丫头整日早出晚归,他们房里也经常传出肉味,当他们是死的不成?还有柳氏那得意的神色一点不遮掩的,二老也猜到他们应该是找到什么赚钱的门路,却拼命捂着,生怕他们老的知道,也许就因为这个,老二才等不及地想分家,分明是不想让昭儿还有老大沾一点好处。   想想老儿子让开豆腐坊还想着他大哥,对比起来老二差得远了,对老二有点失望的同时,二老又觉得没白疼老儿子,还是最小的懂事又孝顺。   安排好这些事,顾昭便又地一个早上离开了,两房的人,也就跟顾昭走得近的顾瑶和顾义姐弟俩知道,这几日顾义没少跟着小叔吃好吃的,十分不舍,其他人都忙着自己的小家,而来娣和招娣的存在感十分弱。   感情都是处来的,顾昭跟顾瑶处的时间比较长,叔侄的感情自然比其他人来得深,来娣招娣明显是怕他这小叔,每回不是缩着脖子就是躲远些,顾昭也没耐心改善这样的关系,将她们和顾瑶一样对待,那是做不到的,只不过看在是侄女的份上,将来她们有难他也愿意帮一把。   路过镇上,顾昭停留了小半日,去了学堂见夫子,得了夫子一番指导这才继续出发。   夫子很高兴,这回五个学生去考试,宋泽和顾昭这两个学生应该是稳的了,下面就要看府试了,当然最好一气将秀才考出来才好,学堂也会跟着扬名。   隔了几天,顾昭又回到清河县,先去租的房子将行礼放下,稍微收拾了下顾昭便出去觅食,顺便看齐二少有没有回来,他想知道上次的事后续发展如何,顺便问问去府城商队的情况。   有个虎视眈眈盯着他的高家和高老太太,顾昭真不敢就这么上路的,他担心对方一计不成,又生出更加歹毒的计划来,虽然如今天下太平,但在这古代世界,出门在外遇上劫匪的事情不要太正常。   这并不是他多虑,而是他回去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下顾珍的态度,虽然没跟顾珍碰上几面,但就那几面,顾昭发现顾珍眼里有着明显的不屑和幸灾乐祸之色,这很难不让顾昭猜测,他虽然躲过了书中在家里的那场祸,如期参加了县试,但就凭顾珍笃定的态度,只怕逃得了这次逃不了下次,前面还有什么等着他。   也是因着这个,顾珍才会不担心自己有出人头地的一日吧,否则顾珍会不盼着自己有个秀才的小叔?会迫不及待地要跟他撇清关系吗?   这不得不让顾昭谨慎行事。   从租房出来时,天色已晚,他走进齐家酒楼时,掌柜的看到他非常高兴,知道顾昭这是从家里回来了。   “还给顾公子来几样拿手菜?顾公子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就来一荤一素吧,简单点,对了,你们二少回清河县了没?”   掌柜的连忙答道:“刚巧昨日回来的,二少还问了顾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呢,知道顾公子回来了,二少定会非常高兴。”   “看来二少这回一切顺利。”   顾昭本想第二天登门拜访齐二少,不想齐二少更等不及,当天晚上就来敲顾昭家的门了,看到是他,顾昭表示很惊喜:“我想着明日去齐府拜访,不想齐二少先来了。”   齐二少大步走进来,哈哈笑道:“一听顾公子回清河县,我便等不及了,恕我心急了。”   顾昭这回给齐二少准备了谢礼的,豆腐和糖霜属于正常生意交易,但这回得亏齐二少的帮忙,他才能顺利度过了县试,接下来还要齐二少的帮忙,因而顾昭回房将准备好的那张纸递给了齐二少。   “这是什么?”齐二少好奇道。   “这是我的谢礼,没有二少的帮忙,我只怕没办法参加县试,会倒在县试的前夕了,这纸上的东西二少一定感兴趣,二少不妨先看看。”   这勾起了齐二少的兴趣,于是打开来看,等再抬起头看向顾昭时满眼惊奇,因为纸上写的是制作其他豆制品的方法。   如今县里两家豆腐坊在竞争,如果这时候齐家豆腐坊推出这纸上写的其他豆制品,那肯定会脱颖而出,让另一家豆腐坊再没有和他们打擂台的可能,就是齐家酒楼,也能因此添上好几道新鲜菜,吸引来更多的客流。   齐二少激动道:“真没想到这不起眼的豆子竟能做出这么些品种,顾公子,太感谢了,不过我不能白要,否则我受之有愧。”   他提前将这些豆制品开发出来,可以抢先做多少生意,就目前而言,齐家除了在清河县,又另外新开了四家豆腐坊,除了在店铺和人工上的投入,其他方面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相反给齐家带来的收入却相当可观,连他爹都说,买下豆腐方子的五十两银子花得太值了。   顾昭劝了会儿,可齐二少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而且他也是乐于交顾昭这个朋友的,那更不能单方面占这个便宜。   顾昭无奈地挠挠头:“齐二少,你别觉得欠我的啊,那些事,还有京城那边托你大哥打听消息,那都是需要花费人脉关系的,也许在齐二少看来这没什么,吩咐几个人动笔写封信的事,可对我来说却非常重要,如果没有齐二少相帮,也许我就会让高家得逞,栽在县试前夕,也许终身被剥夺考试资格,还留下臭名遭人排挤,大好人生就此毁掉。所以你看,这可不是多少银两能解决的事,而是关乎我一生命运的大事。”   齐二少听得也哭笑不得,跟人做生意,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拼命往外推好处的,但与此同时,他对顾昭的为人有了更深的认识,也越发想要跟顾昭长久交往下去,不仅仅是冲他可能的未来,而是凭他的品行,这个朋友他齐云飞交定了。   这样想着,齐二少也不再坚持自己的要求了,而是打定主意要从其他方面帮助顾昭,绝不能让顾昭吃亏的。   于是齐二少将方子收入怀中,然后看着顾昭说:“顾公子,你这个朋友我齐云飞交定了,如果你不嫌弃,那我从今后唤你一声顾贤弟或是昭弟,你叫我齐二哥吧。”   齐二少的眼神很真诚,并努力将自己的诚意传递给顾昭,顾昭看齐二少这般认真的模样,笑了:“好,从今后齐二少就是我的齐二哥了,不过齐二哥对我的称唿能不能换一个?”   齐二少一愣:“那唤什么?”   不管是贤弟还是昭弟,他都觉得挺好的啊。 第025章 顾昭的猜测   顾昭黑线道:“齐二哥唤我昭弟,让人联想到我二哥家的侄女,因为二哥二嫂盼望儿子,所以给一个侄女取名招娣。”   昭弟,招娣……   “噗,哈哈……”齐二少没忍声笑出声,并且笑声越来越大,笑得前合后仰,顾昭更加黑线了,磨牙,他已经可以想见以后会经常碰到这样的情况了,谁叫现在为表示关系亲近,大家都乐意这么叫呢。   齐二少看顾昭不再是一副老成的模样,而是露出懊恼的神色,顿觉这样的顾昭更有意思了,忍不住揉了把他脑袋,笑声收住了,可眼里的笑意却止不住:“好了,那我们就换个称唿,那就叫,昭儿?”   顾昭抖了抖,他爹娘叫他昭儿还好,可从别人嘴里叫出来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齐二少越发觉得顾昭好玩了,果然还是认弟弟好,认弟弟之前可看不到顾昭这副模样,仿佛做什么事都胸有成竹似的。   顾昭在齐二少有其他想法之前赶紧说:“就叫顾昭,简单又随意,就这样说定了,反对无效。”   齐二少抖了抖肩膀,看得出顾昭的确对其他称唿介意得很,好吧,就顺了他的意:“好,顾昭。”   顾昭松了口气:“这才对嘛。”还用赞扬的眼神看了齐二少一眼。   齐二少无语摇头,也不跟顾昭客气了,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你今天找我还有其他事吗?有什么事尽管跟二哥我开口。”   顾昭笑道:“还真有事,齐二哥家最近有什么商队要去府城吗?我想跟着一起走,还有我同窗宋泽。齐二哥你知道高家的事,我担心他们一计不成另生一计。”   齐二少表情严肃起来:“你是担心他们会在你去府城的路上下手?”   顾昭说:“不敢保证,但不能不作万全准备。”   齐二少点头:“是的,很应该如此,看来我应该叫人抓紧时间弄清楚高家的事了,我可不能让他们防碍了你的前程。对了,顾昭你自己有过什么怀疑吗?”   上次说这事时,他感觉顾昭的表情有点不对,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只是那时跟顾昭感情没这么深,觉得不应该过多打听顾昭的私事,但现在顾昭是他弟了,弟弟的事就是他的事。   之前还是朋友,这会儿就变弟弟了。   顾昭想了想,决定不隐瞒齐二哥,也许说出来后可以给齐二哥多条调查的思路,因而顾昭说:“这高家的事其实看起来莫名其妙得很,齐二哥费解,我也很费解,因为怎么看我们顾家跟高家都毫无关联,所以我大胆猜测,是不是我的身世有什么问题,而且很可能和京里有关系,因而有人千方百计阻挠我去京城。”   他不知道,但顾珍应该是非常清楚的,顾昭从顾珍的反应推测出这点,所以后来他的身世应该曝光了的。   如果他还是原来的顾昭,丝毫不会往这方面考虑,怀疑起自己的身世,但现在他有两辈子的记忆,还有那么两本小说,所以再匪夷所思的情况也有可能。   齐二少露出错愕之色,他之前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觉得高家老太太的出手太不可思议了,可顾家的家世实在太简单,想不出原因,也只能等待调查的结果,没想到在顾昭口中竟得到这样的原因。   他不得不承认,顾昭所说的可能在逻辑上完全行得通的,也只有如此,背后人才可能会想要毁了顾昭的前程。   “顾昭你当初出生时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顾昭点头:“以前我爹娘其实提过,但那时我并没当回事,直到遇上这高家事,不得不多想了些,所以这次回家,我又特地问了我爹娘。我娘怀上我的时候年纪不小了,怀得也挺辛苦,可农家人没那么娇气的,所以在还有一个多月要生产的时候还去走亲戚,那时是我大姐陪着的,结果路上遇着流匪,两人跑到最近的道观躲避,当时道观里还有其他躲避的人,其中就有同我娘情况差不多的孕妇,据我娘说,那是位贵夫人。”   “两人当晚都突然临产了,那贵夫人身边有产婆,帮了我娘一把,那晚的情况乱糟糟的,但我娘一直记着那位贵夫人的人情,说没有她的帮忙,指不定那晚会出现什么情况。”   齐二少惊讶道:“莫非顾昭你怀疑你是那位贵夫人……”   顾昭摇头:“虽然有这种猜测,但其实也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我爹娘向来疼我,惹得哥嫂都对我有意见了,所以我爹娘应该从来没想过会抱错自己孩子的问题,应该不存在无意中抱错的情况,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刻意针对的情形了,可如果是故意抱错的话,那图的是什么?”   齐二少也跟着发出疑问:“是啊,到底图什么啊?”   顾昭摊手:“可惜没办法从那位贵夫人入手,我娘说那是位挺和气的贵夫人,但我娘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齐二少曲指敲击桌面:“这件事交给我来查吧,十五前那道观的事,总还有人记得的,应当能查出对方的身份,同时高老太太这边也是线索,京城中那与高家年节有往来、并且帮助高金恒进入京城书院的人家,极有可能与此事有关联。”   他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等回去后就连夜写信再催催大哥,高家这边也要加快脚步。   “多谢齐二哥,我以茶代酒敬齐二哥一杯。”   “好。”齐二少笑着跟顾昭碰杯。   高二少没再多停留,赶紧回去做事要紧,接下来两天他一直忙着这些事,并且将其他豆制品的制作方法交给了他爹,说明与顾昭的关系,齐父果然重视得很,当即就想要邀请顾昭前来齐家作客。   齐二少觉得可以等一等,高家那边快出结果了,等有结果再请顾昭来,更显诚意。   县试出榜了。   齐二少立即丢下手里的事陪顾昭看榜单,他来接顾昭时,发现顾昭还没他来得紧张,不由笑道:“顾昭你这么自信能通过?哦对了,你之前就拜托我商队的事了,正好可以告诉你,再过十天就有支商队要往府城方向的。”   “太好了,这时间正合适,多谢齐二哥,至于县试,没点把握敢来考吗?”   齐二少哈哈笑起来。   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那里已挤满了人,齐二少将马车停在边上,说:“我已经叫人去看榜了,我们不用挤进去。”   “好,我也不太想挤,如果没有齐二哥的话,我是想等着人少些再来看的,反正结果又不会变。”   齐二少摇头,这弟弟的性子啊,也是个让人操心的,正好他缺个弟弟,可以让他操操心。 第026章 县试上榜   “放榜了!放榜了!”   那边的人群更加激动起来,还有人拼命往里面挤,顾昭只需要在外面看着,并且还很有闲心地感慨,这年代科举对读书人来说太重要了,因为读书人唯有这么一条出路,一朝中榜,那身份地位就会大不一样。   “少爷,你上榜了!”有人开始往外面挤了,一边挤一边大声激动叫喊,顾昭看到了,那下人挤出来时,头发散了,脚上一只鞋子都没了,幸好他没跟着挤进去,不然他也不会好多少吧。   “齐二哥,齐大哥当初科举时也是这般情形吧?”   齐二少心有戚戚地点头:“是的,这条路走得的确辛苦,我没大哥那股狠劲和专注力,再加上天分也远不如大哥,所以我一早就放弃了,再加上家里也需要人支撑起来。”   人群里面叫嚷的声音更多了,顾昭只能模煳听到几个名字,都是上了榜的,忽然一个声音更大了:“县试案首宋泽是谁?这个无名小子竟是案首?”   顾昭挖挖耳朵,看向齐二少:“齐二哥,我没听岔吧,是说案首叫宋泽?”   “你那同窗是叫这个名吧?对,他们说的案首叫宋泽。”   “哈哈,太好了,就是他,”顾昭高兴地拍腿,“宋泽中了案首,我就知道他肯定能行,可惜宋泽人在家里没一起来县里,不过他早晚会知道的。”   “少爷,少爷……”那边有人从人群里挤出来往这边跑,“少爷,顾公子中了,顾昭公子排在第五位,顾公子上榜了。”   “我?第五?”顾昭用手指指自己,有点不太相信了,他居然考了第五的好成绩?   “哈哈,李文不会看错的,顾昭你就是第五名,太好了,”齐二少高兴得手舞足蹈,接着又拍顾昭肩膀,“走,我们去酒楼,给弟弟你好好庆祝一下,走走,我出来之前就跟酒楼那边说好了。”   顾昭也欢喜起来:“好,去庆祝。”   “对了,李文,派个人上水云村顾家报个信,让顾伯父顾伯母也高兴高兴。”   “好咧,少爷。”   当天,学堂夫子也派人在县衙门口守着,等放榜后将上榜的名单抄录下来,夫子一看学堂去了五人,中了三个,尤其是宋泽取得了案首的好成绩,兴奋地放声大笑,笑过后又连忙说:“快,让人分别去通知这三家,不知他们有没有在县里守着,需得让他们早点得到这好消息。”   水云村,宋家宋泽还定定心心地写着大字,对今日放榜一事似乎毫不在意,倒是宋母在家里忧心地走来走去,走过儿子窗前,忍了又忍问道:“泽儿真不用去县里看一眼吗?”   宋泽抬头看到窗外的宋母,安抚道:“娘你放心吧,会有差役前来报信的。”   看儿子一点不着急的模样,宋母不禁想,有时嫌顾家顾昭的性子跳脱了点,可这时候她宁愿顾昭跟自家儿子匀一匀了。   顾家顾老爷子也在堂屋里走来走去,一副要把地面磨去一层的架势,老太太忍不住说:“别走了,晃得我眼花头晕。”   老爷子说:“那我出去?你说昭儿看到成绩后会不会让人回来报个信?”   “这……应该会的吧?”老太太没底道,老儿子是那么顾虑周全的人吗?在老太太眼里,老儿子那还是个孩子呢。   “不行,我去村口看看。”老爷子在家待不下去了,说完就转身往外走,这下就剩下老太太一人煎熬着了。   村口有村人闲坐着,看到老爷子过来才想起来:“仿佛今日县试要出成绩了吧,老爷子是在家坐不住了吧?”   顾老爷子看到大家都一副感兴趣的模样看向自己,担心老儿子这回考不好,不敢说什么大话,免得没考上让老儿子招人笑话,因而说:“我就出来走走,松松筋骨。”   “哈哈,松筋骨好啊。”   村人心知肚明,谁不知道顾家二老在抱了孙子后才有了这个老儿子,因而将这老儿子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最近大家对顾昭的看法有点改变了,因为据说顾家会分家,根子就出了顾昭身上,顾大哥顾二哥都不愿意全家勒紧裤腰带供顾昭一人读书,而且据说顾昭的成绩不怎样,比起同样在镇上读书的宋家的宋泽差了许多。   大家心里暗笑,也就顾老爷子将这老儿子当成宝,所以放榜时才坐立难安,以至跑出来等待了,在他们看来,注定要失望一场了。   不过听说宋家的宋泽读书不错,将来如果能考个秀才,那对水云村也大有好处。   “宋家的宋泽还没相看亲事吧,那孩子生得不错,又是个争气的。”   “哟,这是看中宋泽想为自家相看个女婿了?”   “哈哈,那当然要趁早下手了,你家不想有个秀才女婿吗?”   “可秀才太难考上了,隔壁村的老童生考了多少年都没上榜,一家子过得精穷,还比不上同村的普通人家呢。”   大家议论纷纷,宋家孤儿寡母的,宋泽没考出头的话,的确不是个好说亲对象,不管谁家的女儿嫁进去,非常明显都要跟着宋母一起供宋泽继续读书的,这负担太大了。   老爷子心不在焉地听着,人住在石头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外面看,好一会儿他揉揉眼睛问边上人:“外面是不是有陌生人往咱这村里来了?”   “是有人走亲戚吗?哟,这是骑着大马呢。”   老爷子连忙起身快走了几步,又连忙慢下来,免得让别人看出自己太过着急。   通往外面的小路上,一人一马越走越近,到了近前来人勒住马,然后客气地问:“各位叔伯婶子,请问顾昭顾公子的家往哪里走?”   “顾家?顾老爷子不就在这里,他就是顾昭的亲爹,你找顾昭家啥事啊?”   “对,对我是顾昭他爹,”老爷子心跳加速,连忙走出来急切地问,“小伙子找我们顾家啥事?”   前来报信的正是李文本人,他干脆亲自来跑一趟,没想到刚到水云村就碰到顾公子的父亲,喜道:“啊,原来你就是顾公子的爹啊,顾老爷,小的给您道喜了,小的是清河县齐二少身边的下人,县试榜单刚出,主子便让小的前来替顾公子报个喜讯,顾公子县试上榜了,是第五名!”   “真的?”老爷子头晕,他没听岔吧,真的是第五名。   “对,正是第五名,瞧得真真切切的,绝不会有错。”   村口的人都激动起来,一时七嘴八舌。   “天哪,顾家的顾昭居然通过县试了,还得了第五名。”   “没想到连顾昭都考上了,还是第五名,太不可思议了。”   正好叫老爷子听到这话,怒道:“我家孩子怎么了?我家昭儿上榜怎就不可思议了?我家昭儿明明是个孝顺的乖孩子。”   村人不好意思了,赶紧道歉。 第027章 案首和第五名   “小哥,可知宋家宋泽上榜了没?”   顾老爷子沉浸在喜悦之中,哪里顾得上打听旁的人,不过一起的村人心想宋泽在读书上比顾昭出色,因而关切地问起宋泽的情况。   顾老爷子也忙说:“对,对,我儿的同窗宋泽可有上榜?”   李文笑道:“哈哈,莫急莫急,这位宋公子同样大喜,宋公子不仅上榜了,还拿到了县试的案首,想来用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回来。”   “案首?啥是案首?”   “案首就是第一名,乖乖,宋泽可真厉害。”   村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这回无论是宋泽还是顾昭,县试成绩都出乎他们的意料,同时又兴奋起来,这回水云村肯定出大名了,如果两人再拿到秀才功名,那更是要出风头了。   “小哥,有劳你这么大老远来为我家昭儿报信,辛苦你了,快去我家歇歇脚吧。”顾老爷子热情邀请道。   李文连忙拒绝:“顾老爷,不必了,小的还要赶回清河县向主子回复,顾老爷有什么话带给顾公子的,可以转告给我。”   顾老爷子一再邀请,李文依旧拒绝,只得托他转告自家老儿子,在县里要照顾好自己,莫要惦记家里,家里一切都好,李文表示一定带到,然后上马又往来时的路而去。   顾老爷子再也顾不得其他,急急地往家赶,要将这好消息告诉老婆子,让老婆子也高兴高兴。   其他村人也跟着凑热闹:“没想到顾昭这回这么争气,看来咱村这回要出不止一个秀才了。”   顾老爷子心里乐呵不已,嘴上却谦虚道:“哪里哪里,这孩子成天就知道闹腾,这回县试也就侥幸罢了,想要秀才功名接下来还有两场试呢,他能老老实实地考下来我就满足了。”   其他人听得牙疼,私底下大家没少嘀咕过顾家二老对顾昭这老来子宠得太过了,长这么大地里的活从来没干过,读书也不是那么容易出头的,不怪顾家的老大老二不满想要分家,否则顾家一大家子都会被顾老三拖垮的。   可没想到大家都看走眼了,平时提起顾昭没多少好话,连他那张脸皮都没为他添加多少分,此刻却在顾老爷子面前夸起顾昭了,说他自小就聪明伶俐,什么?你说玩劣?那分明是浑身透着股机灵劲,看看,这回不就通过县试了。   也就两年前吃坏了肚子的,不然的话,凭顾昭这聪明机灵劲,也许两年前就能拿到童生头衔了。   这夸得村里同龄的少年人都怀疑,他们口中聪明伶俐又乖巧孝顺的人,真的是他们所认识的顾昭吗?   有村人跑得比顾老爷子更快,将宋泽和顾昭两人都上榜的消息传开,大家听了震惊不已,纷纷从家里走出来。   “顾家老婶子,你家顾昭县试上榜了,第五名!”   老太太手里的剪刀掉下来,差点砸着脚,却顾不得捡起来,动作无比利索地跑了出来,两眼放光:“真的?我家昭儿真的考中了?”   “哈哈,没欺瞒老婶子,是县里一个少爷的下人骑马过来报信的,宋家宋泽也上榜了,还是县试案首,就是第一名。”   顾家那两房也有人,纷纷走出来,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顾瑶则跑到老太太身边,惊喜叫道:“奶,小叔中了,小叔中了。”   老太太勐地一拍大腿,终于叫出了声:“哎哟,娘的昭儿啊,考了个第五名!”   顾义也知道这是大喜事,欢喜地跑出来又叫又跳,口中还叫着“中了”“小叔中了”这样的话。   二房依旧只有柳氏和来娣招娣,柳氏在做小衣服,听到外面的叫嚷声,手里的针一下子就戳到了肉里:“怎么可能中了?就顾昭那德性能考得中?”   在干家务活的来娣和招娣也同样惊喜。   柳氏扶着肚子出来,想要质疑这一消息,恰好又有人跟顾老爷子前后脚进入顾家院子,这正是镇上学堂夫子派来报信的人。   “这里可是顾昭顾家?”   老爷子正欢喜地要跟老太太说话,听到后面的声音回头道:“正是,我是顾昭的爹。”   “原来是顾伯父,顾伯父大喜,我是学堂夫子派来给顾家和宋家报信的,顾昭通过了县试,得了第五名。恭喜伯父,我这还要去宋家报个信。”   “多谢小哥,刚刚有人从县城来报过信了,人还没走多远。”   “原来如此。”   宋家那边同样被村人抢着上门报了好消息,宋母当场就喜极而泣,儿子没有辜负她的期待,不仅中了还拿到了县试案首,听上门道喜的村人说顾昭也中了,宋母喜道:“都中了才好,到时去府城参加府试,两人路上可以作个伴。”   “是极是极,他们都是咱水云村出的好儿郎。”   宋泽从书房里出来,招唿从学堂前来报信的人,对前来向他道喜的人也一一还礼,一副沉着淡定的态度让村人越发觉得宋泽就是不一样,难怪他能中案首呢。   宋泽心里不是不高兴的,两年前耽搁了,他对这次的考试是抱了极高期待的,这个结果也让他松了口气,同时也替顾昭高兴。   这整天水云村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中,走到哪里听人谈论的都是宋泽和顾昭两人,看他们轻松通过县试的劲,仿佛县试也不是多难的事。   这几年一直坚持读书的也就他们俩,其他人家也有送男孩去学堂的,但念了个两年就回家了。   这会儿又有人家起了送孩子去念书的想法,等考中童生秀才的话,那可是全家全村的荣耀,没看村长听到这好消息,都亲自上宋家顾家门道喜了。   顾二牛和顾珍这天去了县里看了好几处房子,顾二牛看着这些日子的进账已经决定依照顾珍的话,在县里租房开店铺做买卖了,因为县里比镇上人口多,富户也多,如桃花粉这样的好东西,要做的也是那些富人的生意。   县里虽然放榜了,但两人谁也没想去看一眼,顾二牛倒是提过一嘴你小叔也参加县试了,顾珍当时就撇嘴不屑地说:“爹你放心,就算他通过县试又如何?小叔就没有考中秀才的命。” 第028章 二房要搬家   “那你是说你小叔这回县试过了?”   “过就过呗,不过比起宋泽哥差得远了,再说还得过了府试才能成为童生。”   “宋泽?我貌似听人说县试案首就是宋泽吧?”   “对,宋泽哥可是县试案首,以后说不定还会是府试和院试的案首,宋泽哥可不像小叔,那是有真水平的。”   “宋泽这么厉害?”顾二牛听得心动不已,放在以前一个丫头片说的话他根本不会当回事,但现在不同,顾珍这个丫头这段时间赚来的银钱比这辈子赚到的都多,因而顾珍说话的份量在他心里自然越来越重了。   他希望他以后的儿也能同宋泽一样,也能让他当回案首的爹,这样一想目光便火热得很。   两人下晚才回到村子里,这时顾家还有人出出入入,顾昭考了个好成绩,考中秀才的可能性也很大,所以大家都想跟顾家走得近一些,此外就是想给顾昭做媒的。   以前觉得顾昭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又被老人宠坏了,虽然那张脸长得不错,但因为老太太太挑了,所以几乎都没人登顾家的门给顾昭做媒,可现在不一样了,嫁进顾家,以后可能就是秀才娘子了,这天大的好事绝不能落后别人一步。   看到顾二牛这会儿才回来,有村人惊讶道:“二牛你这段时间整日不着家都在忙些啥?你知道你小弟考过县试了吗?还考了第五名。”   顾二牛很想说考过县试又没什么了不起的,结果一听第五名?“真的第五?”   “对啊,你家顾昭第五,宋泽是案首,第一名。”   顾珍在后面也轻唿一声,顾昭这回县试竟考了个第五?为什么不一样了?   但很快又安慰自己,别说第五了,就算他抢了宋泽的案首又能怎样?说了他没有考秀才的命就是没有。   这时顾老大还有顾仁都在家,对于顾昭考过县试一事也挺高兴的,就算对小叔没什么好脸色的顾仁,今天也有了笑脸,他很清楚,如果小叔真能考中秀才,那他就是秀才侄子了,身份也会大不一样的。   这些人中,唯独顾二牛和顾珍脸色不太好看,叫村人看了都惊讶,奇怪道:“你弟考过县试,二牛你不高兴吗?”   顾二牛勐地反应过来,连忙挤出笑容:“高兴,当然高兴,我是高兴得愣住了。”   说完拽了女儿一把,两人赶紧回房,免得叫人再看出什么。   可旁人依旧觉得这对父女态度奇怪得很,跟顾家大房还有顾家二老完全不同。   “别说他们了,没看二房的柳氏,这天也跟别人欠了她好多银钱似的,小叔子考过县试,居然会不高兴的。”   “以前总说柳氏在顾家最不受看重最没地位,啧啧,我现在都怀疑这话究竟有多大的水分。”   “是啊,以前总听人说顾昭好吃懒做,又说二老对老儿子偏心太过,也不知道这些话是怎么传出来的,换了我有顾昭这样的儿子,我睡着了也能笑醒过来,再怎么看重都不为过。”   “可不是,我看小赵氏就比她这弟妹大气多了,就算分家了,小赵氏也为小叔高兴呢,跟婆婆一起张罗招唿大家伙儿。”   房门关了都隔不住外面的热闹声,顾珍以为她不会在乎的,毕竟顾昭的将来就在那里,可外面的声音不断传进她耳朵里,让她又想起上辈子的事,顾珍的脸都要扭曲了。   “爹,娘,不如我们早点搬家吧,看看这家里还有谁惦记我们,整日就是顾昭顾昭的。”顾珍心中嗤笑不已,就算二老再宠顾昭又如何?   真是太可笑了,将个假货当成宝宠着,不知最后两个老家伙会不会后悔死。   顾二牛心里也不太舒服,顾昭越是被人夸,他越觉得自己被村人看轻了,考过县试又如何?他儿子以后要当状元的,到时看这些人怎么拍他马屁。   他也不愿意待村里整日听人夸顾昭如何如何,顾珍话一出,顾二牛立即同意:“孩子他娘,准备准备,我们明日就搬家,搬去县里。”   “当家的,真的要搬去县里?咱以后就是城里人了?”柳氏太惊喜了,她以为会是搬去镇上,搬到镇上就够让她高兴了,没想到会是更好的地方。   “对,去县里,不去镇上,珍儿做的东西去县里卖更好,县城里富人多。”   “好,就听当家的。”   当天夜里,顾二牛就收拾起家当,顾来娣顾招娣听说要搬家去县里也挺激动,虽没去过也知道那定是个极为富贵的地方,小叔不就是在县里么,虽不舍得离家,但也对未来抱了几分期待。   二老丝毫没有察觉,也就对二房多关注几眼的小赵氏发现二房有点不对劲,休息前还跟男人说:“二弟和二弟妹晚上都没怎么露面,他们是对三弟的事不太高兴吗?”   顾老大今天是真的高兴,甚至还向爹娘提出可以资助三弟一些银钱,供他继续考下去,不过老太太老爷子说了暂时还用不着,但听他这般说还是挺高兴,顾老大是想着小弟考出来的话,将来可以帮义儿一把,顾家能出两个读书人的话,在这四邻八乡都会是首屈一指的人家。   这会儿听到媳妇的话,也想起二弟晚上才回来的,的确没怎么见着他的面人,但不想将人往坏里想:“不会吧,小弟能考上秀才的话,对咱们兄弟都有好处。”   “可白天柳氏都没有个好脸色,这么大喜的日子那脸色也不知甩给谁看的。”小赵氏向来看不惯这个弟妹。   顾大牛皱皱眉:“应该不会,你多想了吧,赶紧睡吧,以后咱家义儿也要好好向他小叔学习。”   他不指望小儿子能像宋泽那般出色,能做到他小叔这种程度他就非常满足得意了。 第029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第二天一早二房就忙碌起来了,顾二牛还去村里雇了牛车,叫三个丫头去搬行李,他则和柳氏一起去堂屋向二老道声别。   当时顾老大也在,依旧兴致极高地说顾昭的事,和顾老大一样,二老也不想将二房的人想得太坏,就算分家了,那也是血亲兄弟,亲弟弟考过县试,当哥哥的怎可能不高兴。   “老二啊,你来了,吃过早饭没?”老爷子挺高兴地招唿顾二牛。   “爹,吃了点,爹,我和柳氏过来是要向二老还有大哥道个别,我们一家要搬去县里了,马上就走。”   堂屋里的声音一下子没了,二老和顾老大都瞪直了眼睛看向顾二牛,旁边挺着老大肚子的柳氏被他们忽略掉了。   顾二牛见他们吃惊的表情,心里顿时涌起得意的情绪,看,在家里最被瞧不起的他顾二牛,第一个搬到城里去住了,今天以后,谁还会说顾家就他顾二牛最没出息的?分明他才是顾家最有出息的人。   老太太反应过来不悦道:“你嫌银子烫手啊,拿了十几两银子就显摆,想跟县里去住了,县里哪里不要花银子的?一家子跑县里去,银子花光了喝西北风过日子啊?”   老爷子收起自己吃惊的表情,眉头拧起来:“老二,虽然分家了,但我还是你爹,告诉爹,你们是怎么想的?有赚钱的营生了?”   顾大牛也定定地看着二弟,想起昨晚临睡前跟媳妇说的话,也许他才是不了解二弟的人。   二弟似乎真的不为三弟考过县试而高兴,否则不会这般等不及搬家的。   顾二牛露出一惯的憨厚的笑:“爹,儿子在县里找着门营生,是看好路子才决定搬家的,爹,娘,等儿子在县里安顿下来,赚了银子后将爹娘一起接过去孝顺。”   老太太看到柳氏得意又担忧的表情,撇了撇嘴说:“算了,走就走吧,反正家都分了,想去哪里,过不过得下去,都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惦记我们两个老的就回来看看,我们老胳膊老腿是跑不动了。”   看柳氏那模样就知道是怕他们两个老的过去占他们便宜,老太太顿觉无趣兼心凉。   算了,跟这个儿媳妇是怎么也处不来了,搬走好,眼面前清静些,省得整日一副被她这恶婆婆欺负的模样。   老二也不是个真老实的。   柳氏听了这话却高兴起来:“爹,娘,等你们孙子出生后,我会让当家的回来报信的。”   老太太都翻白眼了,挥手赶人:“赶紧走,赶紧走。”   顾二牛摆出一副伤心之色,和柳氏一起转身出去了,顾大哥看看爹娘,又看看离开的二弟两口子,说:“爹,娘,我去帮忙,送送二弟。”   顾大哥追出去,老爷子发出叹气声,老太太不高兴道:“这真正叫有了媳妇忘了爹娘了,老二以前可不是这般的。”   老爷子叹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他们村里也有地跟房子,在县里过不下去还能回来,总归不会饿死,愿意出去闯就让他们去闯吧。”   老太太嘀咕:“我还不是怕他们连累昭儿。”   顾家的分家本就出乎水云村村民的意料,现在顾老二搬家的动静也瞒不住大家,不少人出来围观看热闹。   “顾老二,你这是要带婆娘孩子往哪里去啊?顾老二你这是发了大财啊。”   顾老二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心里得意不已,以往他都是被忽略的那一个,嘴上谦虚道:“哪里发什么财,不过是在县城里找着了活计,孩子他娘和孩子都能帮上忙,索性就带他们一起去了,省得分开,家不像家。”   “顾老二,这地里的活刚忙完你就丢开不管了?”春耕刚忙完,平时也得精心侍候着,这顾老二可不像上心的样子。   “哪里不管,空了我会回来看看。”   “顾老二你在县里到底找了什么活,能跟我们说说不?”能拖儿带口的过去,一天吃住都要花不少钱,可见顾老二找的这活计能挣不少,眼看春耕忙完要闲下来了,勤快的村人都想着法儿出去找活干。   “现在还不知道能挣几个钱呢,以后有活了一定回来告诉大家。”   “那就拜托了,顾老二,我来帮你搬行李。”   想着让顾老二帮他们介绍活计,不少汉子主动帮顾老二的忙,这让顾老二越发得意,但赚钱的营生他是绝对不会透露出去的,也没说这营生是他大姑娘带来的,等下次回来,才会让这些村人知道他顾老二发了大财的,以后这些人都得讨好他。   顾珍对这些围上来讨好她爹的村人很是看不上眼,她的生意也用不上这些粗手粗脚的村人的帮忙,所以一直在旁冷眼看着,这整个水云村,也就宋泽需要她费心思讨好,其他一个都入不了眼,因为都是没出息一辈子走不出这水云村的。   只可惜他们家搬家这么大的动作,宋家那边却没丁点动静,连宋母都没出来看一眼,这让顾珍很气馁,但想让她放弃是没可能的,此刻她心中已有另一番计较,但必须先等她的桃花粉赚了大钱才能。   老爷子老太太到底不舒心,所以并没出门相送,门外越是热闹越是衬托出他们身边的冷清,老爷子知道这样不行,这时候也明白了老儿子给他们找事干的原因,有事可干才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因而带着老太太琢磨起豆腐坊的生意。   老二一家走了也好,不然这豆腐坊的生意带老大不带老二又会是一番闹腾,让村里添许多闲话,让人认为他们两个老的偏心老大家。   宋母没出家门,但不代表并不知道顾家的事,如今宋泽有出息,找宋母八卦的妇人多了不少,因而顾老二一家刚出村子,宋母已经跟几拨人八卦过顾老二一家的事了。   对顾老二尤其是顾珍这丫头的离开,宋母是松了口气的,这丫头不像别人家的,脸皮太厚,她就担心明面上拒绝了也不能让那丫头死心,现在终于走了,儿子宋泽也不用处处避嫌。   在宋泽面前也难免嘀咕上两句:“听说是在县里找着了什么活,一大家子都过去了,我过去算是看走眼了,这顾老二哪里是真老实的,对村里人什么口风都没透出来。”   宋泽对顾家的事也挺关注的,毕竟这是他好兄弟顾昭家的事,顾老二是顾昭的二哥,如果顾老二有什么情况顾昭也会受影响的,他对于顾老二家冒然搬运县里也很惊讶,县里吃住开销有多大他岂会不知。   宋泽好奇道:“莫非娘知道他在县里做什么活?”   宋母还不是因为顾珍之前在她面前说的话而有所猜测,否则凭顾老二一个只会种地的农家汉子,能找到营生养活一大家子?平时村里的壮实汉子在镇上县里做工,一天挣上二三十个铜板那都是好的,可在县里,也许连一天的房钱都不够。   宋母说:“上回那丫头跟我说什么她会做金贵的桃花粉,我在她身上也闻着那脂粉香味,娘估摸着她跟她爹就是做这个生意,可顾家没根没底的,这门生意哪里是那么好做的,这事你可别掺合,顾昭也是,她存心想做这生意也不是不可以,那得等顾昭以后考出头给她当靠山,可这丫头太心急了点,而且对她小叔好像有点意见。”   宋母不觉得顾家一家子供顾昭一人读书有什么不对的,农户人家想要改变门楣,除了靠读书出头还有第二条路可走?而且农户人家也只可能集全家之力供上一人,因为读书的确太费银钱了,等顾昭读出头,顾家的人自然也都会得到好处。   顾昭也才十六岁,这就看死他读不出头迫不及待地分家出去单过,在宋母看来未免太过自私了点,何况现在顾珍不是有生钱的手段,却跑来跟她说要供宋泽,而不愿意帮亲小叔,让宋母觉得这丫头未免太过凉薄。   宋泽评价道:“那是他们眼皮子太浅,如今顾昭可未必需要他们出银钱供养。”   光是一个白玉豆腐方子捏在手里,那就相当于一个聚宝盆,又在县里的齐家当靠山,顾家的豆腐坊绝对能开起来,比那什么桃花粉的生意稳妥多了,可惜顾老二太过心急,分家不算还要搬走,他从不知道顾昭的二哥竟是这样的人,将来有他后悔的时候。   一时的利益哪里比得上长久的稳妥。   宋母不解道:“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除了靠顾家供养还能有什么门路?”   宋泽听了这话羞愧,因为他宋泽就是这般,还需要靠母亲辛苦做绣活来供养他读书,而顾昭不仅可以养活自己,还能回馈家里了,宋泽低声将豆腐方子一事告诉了宋母,并叮嘱宋母先别往外说,等豆腐坊开起来再看。   宋母果然吃惊,那日宋泽带回来的豆腐她也做成了吃食,味道自然好,有这方子在哪里还缺银钱使,顾家这会因为这豆腐方子眼见着要起来了,宋母都有点后悔跟顾老太太把话说死了。   只是看看儿子,宋母又将这后悔放下,困难是一时的,她儿子将来肯定能考出头,到时什么样的媳妇娶不上?   她也是要脸的,不可能因为顾家要起来了,便收回自己的话重新找上顾家相看亲事,这会让顾家怎么看她的儿子?宋母最在意的便是这个儿子了。   人在县里的顾昭丝毫不知二哥一家子这么快也来了县里,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过在意,只要宋泽不搭理顾珍让她没办法实现成为未来首辅夫人的梦想,顾昭会和她产生牵扯,也只是因为同是顾家人而已。   当然顾珍的行踪他还是要掌握的,毕竟书中以顾珍的视角写得并不全面,重活一世的顾珍,显然掌握的秘密比书中来得多,他不能不防着一点。   和齐二少吃喝一顿后顾昭又忙上了,托人捎信给学堂夫子以及自家爹娘还有宋泽,说明前去府城的时间,顾昭便提着买来的点心正式上齐家拜访,齐父很热情地招唿了顾昭,并鼓励了他一番。   齐父是位挺和气的长辈,平时也是个爱读书的,可惜天分比起长子差了些,所以这会儿顾昭来拜访还起了兴致要考较顾昭一番,只可惜刚开了个头就有下人来报:“老爷,二老爷二太太来了,老太太让老爷过去一趟。”   顾昭听了这话想要提出告辞,就见齐云飞的眉头都拧了起来,眼露不悦之色,再看齐父,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浓浓的无奈之色。   齐父挥挥手:“我马上过去。飞儿,你招唿好顾公子,为父去见你祖母,顾公子,实在招唿不周。”   “伯父说哪里去了,伯父快忙自己的事去吧,我跟着齐二哥便是。”   齐父终于又露出点笑容,交待儿子:“你大哥也是考过科举的,那些书籍对顾公子应该有所帮助,你带他去吧。”   “多谢伯父。”   “我知道了,父亲,父亲去忙吧。”   齐父先一步出了书房,但脚步并没那么松快,显然去见齐家老太太还有齐二老爷一家子并不是多么愉快的事。   其实来清河县这段时间顾昭对齐家的情况也有了不少了解,其中就有这位齐二老爷一家子,说来一言难尽,这位老太太是继室,齐父则是原配留下的嫡长子,齐老太爷在世时头脑挺清醒,很果断地给两房分了家,因为当时齐父的长子已经显露出他的读书天分,老太爷不想让二房的人扯他后腿。   只可惜老太爷想得再好,这齐二老爷也是个不中用的,分家时没少给嫡次子分店铺田产,当然大头还是在嫡长子身上的,但这齐二老爷被老太太宠得太过,吃喝玩乐的本事一样不差,拿得出手的却没有,那些家产到了他手里很快就入不敷出,隔段时间就会上齐府打饥荒。   老太太也是,恨不得将齐家的家产整个搬给自己儿子,除了将自己私房贴补二房外,还时常拉扯上齐父帮助他的亲生弟弟,齐父能怎么办?不帮的话老太太就会哭诉齐父对她不孝。   反正在清河县,知道齐家的人都清楚齐父和齐二老爷那是相差得一天一地,也清楚齐府的老太太是偏心左拐的,提起来都是对齐父的同情。   这会儿齐云飞领着顾昭往外走,边走边苦笑道:“让你看笑话了,你今日第一次来二哥这里,偏巧碰上他们一家子又上门,我父亲母亲又得头痛了。”   齐云飞自然对这继祖母是没丁点好感的,只不过碍着辈份不得不敬着她,对着二叔一家子印象更糟,因为幼时堂兄弟堂姐妹还仗着老太太对他们的宠爱欺负他,偏他又没处去说理,老太太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的。   他很庆幸祖父没被老太太蒙蔽了眼睛,最为看重的还是大房,更是在过世前就分了家产,让二叔一家子搬出了齐府,想到如今就算有老太太相帮,那一家子还要仰仗他们大房过日子,齐云飞心头才痛快不少。   顾昭理解地拍拍他肩:“我能理解,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对了,齐二哥,如果哪日你在县里碰到我二哥一家,不必理会他们。”   齐云飞眨眼,他以为是顾昭劝慰他的话语,没想到顾家还真有难念的经,看来他要再找人查查了,在他看来,顾昭的性子是极好的,没可能是他主动为难别人,他的弟弟当然不能让人欺负了。   齐云飞失笑,因为顾昭这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心情都好了不少:“行,二哥明白了。走,别提那些不高兴的事了,我之前就准备了些大哥用过的书和笔记,这些别人想求我都未必给呢。”   “太好了,齐二哥你看着吧,这回我定要把秀才功名拿下。”顾昭摩拳擦掌道。   “哈哈……”   齐大哥人不在家,但书房也有人整理打扫,齐大哥如今是齐家最有出息的人,便是齐老太太也不敢当真对这个长孙慢怠了,谁叫她的儿子孙子没一个有出息的,以后还要仰仗齐大哥的提携。   进了书房,齐云飞便将整理好的书和笔记搬到顾昭面前:“这些都是了,你别急着还,可以慢慢看,这些都是我大哥亲自或是让人誊抄的一份。”   话是这么说,但顾昭看得出主人很爱惜这些书,翻开书页,有的地方被主人写上了注释,这应该是齐大哥本人留下的,这些书和资料正是顾昭缺少的,夫子虽对他们这些学生认真负责,但奈何他自己也只是个秀才,眼界和学识有限,跟考中进士在京城做官的齐大哥相差太远。   “齐二哥你放心吧,我会很爱惜的,不会辜负了这些书。”   因为齐家有私事,所以顾昭这日没在齐家停留多久,很快便抱了一箱书出了齐府,齐府下人特地将他送回租住的房子。   回去后顾昭便一头扎进这些书中,制作糖霜都成了看书之余的调剂,一边看书一边等待宋泽的到来,因而并不知道齐家的情况,也没碰到过顾老二一家子,大家相安无事。   顾老二忙着做生意,也顾不上惦记最小的弟弟,只想着尽快挣到多多的银钱,然后回村让大家和爹娘看看,谁才是顾家最争气最有出息的儿子。   在约定日期的前一日,宋泽前来投奔顾昭了,因为就住一晚,第二日一早便要出发,所以宋泽没再较真地说什么去住客栈或是付房钱之类的话,同时也带来了顾家的最新情况。   “我二哥全家都搬来县里了?有说住在哪里的吗?”顾昭讶异了下,当然也没有特别吃惊,虽然这和书中的描写不太相符,但他也没有过于依赖书中所写,他觉得他本身就属于书中世界的一个例外,偶尔还想过,也许是这个书中炮灰角色自我觉醒过来了。   因为他这炮灰的觉醒,书中世界产生蝴蝶效应让二哥一家子提前离开水云村,这并不是难以接受的事。   宋泽摇头说:“我出发前与伯父伯母说过话,二老并没有提起你二哥的事,我娘提过一嘴,顾二哥全家来了这里后还没捎过信回去,所以现在水云村的人都不知道顾二哥安置在哪里,又是做什么营生的,不过我娘提过什么桃花粉脂粉类的。”   顾昭耸耸肩,并不是很意外顾老二的做法:“来就来呗,这清河县又不是我来得他们就来不得的,再说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也没有碰面的机会。走,我们先出去吃饭,吃完饭我有好东西跟你分享。”   “好。”宋泽没有推脱,当然对于顾昭口中所说的好东西,此时并没太当回事,可等再回来时看到顾昭摆在他面前的书和笔记,宋泽大喜并后悔了,早知道是这样的好东西,他就不必出去吃饭浪费时间,托顾昭买两个饼子回来就可以充饥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这本书夫子也托人找了,可一直没消息,没想到在你这儿看到了。”   顾昭得意起来:“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哈哈,我说,是齐二哥给我的,你知道齐家大少是咱县里考出去的进士。”   “对,我知道!”宋泽两眼放光道,“只可惜无缘见到这位齐进士,也没有途径结识到,果然还是顾昭你有办法,剩下这段时间我们一定要好好用功,争取府试院试一气通过。”   有了这些书籍的帮助,宋泽对于自己的科考更有把握了,同时也要督促顾昭不得松懈。   “好,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一起努力一起通过。”   虽然有宋泽在,顾昭只能使用油灯,但两人一起温书的效率更高了,还可以一起探讨碰到的问题,要不是第二日一早要出发,宋泽都恨不得通宵读书。   第二天起了大早,晨练后吃了早饭,两人便带上自己的行囊出发,前往与商队碰面地点。   齐二少也来了,一看到二人的出现就赶紧招手:“我正想着要不要去接你们,你们这么早就到了,可用过早饭没?”   “吃过了,齐二哥,这是我那边的钥匙,齐二哥想要的东西都在西边房间里放着呢。”顾昭递出租房的钥匙,考试归考试,糖霜的生意也不能放了,毕竟这可是如今顾昭的经济来源。   齐云飞笑起来:“我以为要等你考完府试再说,没成想你都准备好了,二哥谢谢你了,我会让人看好你那房子的。这次我跟商队一起去府城,正好路上有事跟你说。”   “好啊,有齐二哥跟我们一起上路,路上更不会觉得无趣了。”   齐云飞这几日想去找顾昭的,可一直抽不出时间,主要还是那日二叔一家过来后闹出的事,他那屁本事没有的二叔还有那二婶,居然打上了齐家的豆腐坊的生意,想要接手了过去摘现成的桃子,可把齐云飞给气乐了,当然就连他爹也没理睬老太太和二叔二婶的无理取闹,和贪得无厌。   齐云飞当然知道,这肯定是二叔二婶看豆腐坊的生意好,眼红了,以为将豆腐坊抢过去,就能抱上会生金蛋的金鸡了。   同时齐云飞想要知道的顾家的情况也查到了,虽然只查到一些表面情况,比如顾家分家,还有顾二牛一家子搬到县里做起了脂粉生意,就连他娘都提起过最近县里出现的桃花粉,齐云飞就能推测出内里的矛盾。   想也知道,他弟弟顾昭还没成家,而且还在读书中,这顾家就分家了明显不是老人或者顾昭愿意的,肯定是顾昭的大哥或是二哥的意思,是他二哥的可能性更大,没看分家之后他二家便做起生意,这段日子应该没少进账,虽然齐家看不上眼,但这些收入对于农户人家来说非常可观,别说供一个读书,就是顾家儿郎都去读书也没问题。   由此可见,顾昭的这二哥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生怕顾昭沾上他一点好处,所以迫不及待地将关系撇清,知道顾昭人在县里,可他二哥也没说打听亲弟弟的下落,看他过得是不是好。   因着顾家的这些事,齐云飞看向顾昭的目光也带了丝怜惜,被亲二哥防备到这般程度,顾昭也是个小可怜。   顾昭眨眨眼,齐二哥这是怎么了?又摸摸自己脑袋,难道他一早上头发没梳整齐了?   齐云飞失笑,他其实没必要为顾昭叫屈的,顾二哥那般自私自利,实则目光短浅,他弟弟且不说读书如何,单凭豆腐方子和糖霜方子,以后的日子就不会过得太差,顾二哥防着顾昭,顾昭也妨着他二哥呢,做得好。   “没什么,顾昭你说得对,这一路上不会无趣了,这就是宋案首吧,宋案首不介意的话,跟顾昭一样叫我声齐二哥吧。”   宋泽对顾昭的人际交往手段心中有数,但也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他就能跟齐二少哥哥弟弟称唿了,他客气道:“好的,那齐二哥也跟顾昭一样唤我一声宋泽吧。”   “好。”   齐云飞身边带了小厮李文,另有随从护卫若干,他单独准备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是留给顾昭和宋泽的,顾昭没客气,拉着宋泽就坐上那辆马车,反倒宋泽不太好意思,也因此对齐二少的印象颇好。   人到齐,货物装完,齐家的商队便出城而去。   出了城,想起齐云飞说有事要跟他说,顾昭猜测很可能是高家那边的事,所以留宋泽一人在马车里看书,他去了齐二少的马车里。   “正要叫你来,你就来了,高家那边的事打听到了。”   齐云飞以为他这般说后。顾昭会迫不及待地想要他说出打听到的情况,岂料顾昭丝毫不将自己当外人,先找了软垫舒舒服服地靠上,又捏了一块点心,面前再倒上一杯茶,然后才开口:“齐二哥,你说吧,我听着。”   感情这是将他当成说书人了?这架势可不正是当听故事一样么。   齐云飞哭笑不得:“你倒是一点不着急了。”   顾昭理所当然道:“这不是明摆着有齐二哥帮我分担么,不会眼看着我被高家人算计,再说不用我催促,齐二哥也会跟我说的。”   “你啊你,”齐云飞无奈地指着顾昭笑,“还真是吃定我了,算了,我这就将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你吧,免得没看着你的时候你真被算计了。”   只要找到高老太太身边或是高家的老人,再使上些银子,想要的情况都能打听到,高家的家风并不是那么严谨,所以齐云飞不仅从高家下人嘴里得到不少消息,还找到一位当年跟在高老太太身边的陪嫁,后来犯了错被高家赶出去,从这陪嫁口中得到的情况就更详细也更准确了。   “高老太太娘家姓石,她是石家的庶女,出嫁前她祖父是朝廷的二品官员。”   “后来石家出事了?不然凭这样的家世这位高老太太不会嫁进现在的高家吧。”顾昭边听还边评价道。   齐云飞笑道:“是啊,石家在皇权争夺中站错了队伍,石家的男人先被下大狱,因为新帝事务繁忙还没来得及料理他们,所以当时石家的女儿,有门路的都赶紧想办法将自己嫁出去,高老太太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嫁到咱们这小县城里来的,之后石家便散了,祸不及出嫁女,石家的这些嫁出去的女儿也因此没被诛连。”   “高老太太当初也是聪明人,跟其他没被牵连的姐妹一直保持联系的,想要寻找机会重新回那富贵的京城,没想到真让她找着机会了,她一个外甥女后来进了一位勋贵的府中做了妾室,高老太太便私底下和那位保持了联系,两年前高金恒应当也是通过这门路去了京城那家知名书院的。”   顾昭听了这一番话,发觉脑中的许多线索都能串连起来了,他问:“是哪个勋贵的府中?”   齐云飞叹道:“是京城永宁侯府,打听到这消息我就连夜给大哥去了信,免得他在不知情的时候得罪了这永宁侯府。”   顾昭听到“永宁侯府”这四个字时竟是一点都没意外,原来他不仅是第一本小说中的炮灰角色,其实和第二本小说也发生牵扯的,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推断,在那第二本小说里,他顾昭可是连面都露一下,丁点存在感都没有。   齐云飞也没想到这些事竟和京中永宁侯府扯上关系,对于齐家来说,那永宁侯府无疑是庞然大物,高不可攀,可看顾昭神情,似乎一点不惊讶,不由好奇道:“顾昭你就不意外不吃惊的吗?你就不怀疑其中的关系吗?”   其实齐云飞昨夜就没睡好,除了给大哥写信外,还在思索推断整件事中顾昭到底处于什么角色,背负了怎样的身世,他甚至有大胆推测,不会那么巧顾昭的身世和永宁侯府牵扯上关系吧?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顾昭也太冤了,从大家公子沦落为农家子弟,地位太过悬殊,让人无法接受。   顾昭还有心情喝口茶,然后抬头看了齐云飞一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很意外啊,也很吃惊啊,可不管这里面有什么关系,我顾昭不还是顾昭么,也没可能立即飞黄腾达,我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读书参加科考,一步步地往上爬。”   齐云飞听得无语之极,但不得不承认,顾昭的话让他饱受惊吓的小心脏得到不少抚慰,淡定了许多,尽管跟顾昭相比还差了不少,反正他觉得他处在顾昭这位置上,是没办法像他这般冷静淡定的。   顾昭跷起腿晃了晃说:“我这辈子上辈子都叫顾昭,我是我爹娘的老来子,我爹娘虽不富贵,年纪也大了些,只知道在地里刨食,可对我来说那就是最好的爹娘,这点永远不会变的。”   齐云飞听得心生敬佩,多少人面对这样的情况能保持不动摇的?   当然目前一切还只是他们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但不能不防,不管是这边的高家还是京城那边,都不可能让顾昭一帆风顺的:“那你要怎么做?高家倒是好对付,就怕京里……”   高老太太虽能借京城永宁侯府的势,但到底远水解不了近火,高家在地方上可没办法一手遮天,齐家对上高家那是一点不憷的,但到了京城,齐家就束手无策了,他大哥也是丁点办法都没有的。   顾昭垂眸想了想,然后笑道:“那就积蓄力量,让京里的人不敢动手,可惜对京城和朝廷的情况了解太少了。”   齐云飞从这话里没听出丁点底气,只得说:“我来想办法吧。”   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将眼前高家的麻烦解决掉,当然也得顾昭先通过院试,然后从童生走到秀才成为举人,才有进京参加会试的资格,如果不幸折在哪一步,那谋算再多也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顾昭看出齐云飞很没信心,给他打气道:“别那么灰心,车到山前必有路的,便是对上永宁侯府也不是没有出路,永宁侯府权势再大,也得听当今陛下的。”   齐云飞哭笑不得,并没觉得安慰多少,凭他们也有能力把话递到天子面前?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不用到陛下面前,也许可以想办法见一见永宁侯,有的事或许会真相大白。”   “那得保证你我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还得保证永宁侯相信这些推测并且能公正不偏颇。”顾昭并不看好这一点,何况他们现在有什么证据?是有人证还是物证?   第二本小说顾昭就大致翻了翻,对这位永宁侯的印象马马虎虎,可不想将自己的将来交托到别人手上由别人来作决定。   自己的命运得由自己来掌控。   齐云飞一想也是,他们谁也不能保证永宁侯会是什么样的人,摇头说:“算了,现在先不去考虑这些了,你接下来的府试院试要紧,想太多免得移了精力。”   这话到这儿便结束了,顾昭喝了一杯茶又吃了两个点心,然后回到他和宋泽的马车上,宋泽只以为顾昭找齐二少是拉家常的,因而也没多说什么,和顾昭各据马车一角互不打扰地温书。   从清河县到庆凌城,正常来说路上需要五日,时间算不上长,这条路齐家商队也是常走的,所以这一路走得挺轻松,但齐二少说了这次不同寻常,让大家提高警惕,大家虽然不解,但也将齐二少的话放在心上,毕竟防得了山贼防不了竞争对手。   顾昭跟着齐家商队刚出城,就有人将他行踪报到高家老太太处,负责这事的婆子低声说:“老太太,这可怎么办?老奴看到齐家商队里有不少人呢。”   高老太太皱眉,嘴里抱怨道:“这齐家掺合进来干什么?这齐家少爷跟个农家小子搅合在一起,齐家的人也不管管?”   在老太太看来,这是太掉身份的事。   婆子也着急,原以为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可到现在都没办成,她在老太太面前也没脸,现在有齐家掺合,事情就更难了,否则那小子单独上路,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人在半路上出事,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怎么得罪了永宁侯府的人,但一个农家小子并不值得他们多加费心。   抱怨归抱怨,高老太太也不得不想法子,因为她有求于永宁侯府的那一位外甥女,那可是永宁侯府,她的大孙子还要靠侯府提携,想到这里老太太眼里露出狠厉之色:“先让人在路上找找机会,有没有办法让那小子落单再向他下手,不然的话就等到府城,这回找人要仔细些,不要再像上回的混子,什么事都干不成。”   “好的,老太太,老奴这就去安排。”   ***   水云村,顾家二老算算时间,他们老儿子此刻正在前往府城的路上,虽然老儿子在信里说了会跟着齐家商队一起上路,让他们不用担心,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又是出门在外,哪可能不挂心的。   如果没有分家,他们这时候会让老二跟着去照顾老三,可现在才发现老二分明对他三弟一肚子的意见,所以这话再不敢提了,这日正好大孙子也在家,老爷子将老大一家都叫过来,提了开豆腐坊一事。   顾昭写回来的信里说了,如今清河县的豆腐从四十文降到二十几文了,所以自家的豆腐坊也可以开起来了,而且顾昭托了齐家帮忙照应,所以除了不将豆腐卖到清河县,其他用不着太过担心,有事尽可去找齐家。   “开豆腐坊?咱家真能开豆腐坊?”顾老大和小赵氏都惊讶道,包括顾仁同样如此,虽然家里吃过豆腐了,可也知道那是金贵物,普通人家哪里经常吃得起。   就顾义天真无忧,欢喜地拍手:“那我是不是能天天吃到豆腐了?豆腐好吃。”   老太太听得乐起来,将小孙儿抱怀里搓揉:“现在也没差义儿一口豆腐吃呀。你们也是,家里这段时间吃到的豆腐你们以为从哪里来的?还不是自家做出来的,不过有一点得先说清楚,这豆腐方子是你们三弟和小叔拿出来的,咱们顾家开豆腐坊也是你们三弟小叔的主意,你们可不能忘了这点,只是老二太过心急,所以这摊子老二一房就不必参加了,估计老二如今也看不上这点小本买卖。”   提起老二一家子老太太还有怨气呢,所以这话说得不太好听。   小赵氏惊喜不已,这意思是虽然分家了,还让他们大房参与豆腐坊的生意?原本见二房搬去县里,这段时间也没回来,小赵氏心里有些酸也有些羡慕的,肯定在县里没少挣银钱,他们一家只能在村里挣辛苦钱。   可惊喜来得这么快,还是顾昭给出的方子和主意,想起之前对顾昭的那些不平,小赵氏有点心虚。   顾仁同样如此,他对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小叔是极为不平的,但现在这样的大喜事落在他们大房头上,不禁反省,以前他是误会了小叔吧,小叔是真的身体太差劲,除了读书没其他出路了,可他却身子强健,家里的条件只可能供得起一人读书,难道不送小叔而送他去?这根本没可能,而他居然还跟小叔计较这么多。   顾大哥抽了口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真的是小弟拿出来的?小弟还要叫上我一起开豆腐坊做买卖?”   老爷子瞪了大儿子一眼:“这还有假?上回你弟弟回来就说了这件事,而且县里的齐家知道吗?就是同样开了豆腐坊的富户齐家,你弟弟交待了生意做起来有什么麻烦的话,可以找齐家帮忙解决,就是说咱家的豆腐坊后面有靠山的,不用担心有人使坏。”   “就是小弟说起过的那个齐家?”上回小弟不是说过帮了齐家少爷一个忙么。   “对,就是那个齐家,没有第二个齐家的。行了,一个个的别罗嗦了,赶紧张罗起来,还有豆腐做出来后要想想怎么卖出去,否则砸在手里只会赔本。”   “诶,爹,我知道了!”顾大哥兴奋不已,“那爹,我可以跟着爹你学做豆腐吗?”   顾老爷子说:“你弟说了,只要不外传,顾家的人都可以学,瑶丫头也是。”   会外传的也只可能是小赵氏的,也许会惦记着娘家,但小赵氏跟老太太大赵氏一样,更看重自己小家,不会让两个儿子的利益受损,所以她可以跟着学做豆腐并不是太过意外,可没想到瑶丫头也可以跟着学。   小赵氏差点喜极而泣,对这年头的人来说,女儿都是要嫁出去的,有什么压箱底的技艺那都是传男不传女,就是担心这技艺被女儿带走成为夫家的,现在顾家二老竟没这个想法,小赵氏看重两个儿子,但也是疼女儿的,想到女儿有了这门手艺,将来无论嫁去哪里,日子过得再糟,也有门手艺,能保证自己把日子过起来。   顾瑶还有点茫然,她也能跟着学做豆腐?   老太太看了眼小赵氏,知道这个儿媳妇有点小心眼,但也清楚她是为了子女打算,比起二儿媳妇好很多,因而特意提醒道:“这是昭儿特意提醒我们的,说咱家不兴传男不传女的规矩,学门手艺在手,将来无论做什么,心里都有份底气。瑶丫头,你小叔一直惦记着你的。”   顾瑶眼睛有些发酸,连连点头:“奶,我知道小叔向来照顾我们的,我知道小叔是为我好。”   村里许多人家将姑娘看成丫头片子,是赔钱货,不说其他人家,就是顾家的二房连生三个女儿,爷奶都没说什么,可二叔二婶愣是自己觉得腰直不起来,看来娣招娣的名字还有受到的待遇,就可知道在二叔二婶心里是什么地位。   所以刚知道小叔要带他们家一起开豆腐坊时,顾瑶是满心欢喜的,家中多了进项后,无论大哥小弟都可以过上如意的日子,至于做豆腐的手艺,顾瑶是一点没有去想的,传男不传女那是规矩,而且她如今的绣活也做得不错,所以对制豆腐手艺一点都不眼馋的。   可没想到会有惊喜落在她头上,如果能学会她又怎会嫌弃多一门手艺呢,就如小叔还有奶奶说的,会做豆腐的话,无法去了哪里她都能将自己养活,日子再穷也能靠做豆腐讨生活。   顾仁羞愧,他太过小心眼了,小叔的心胸明显比他开阔,没有小叔主动提出并做通爷奶的思想,妹妹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的。   顾仁决定了,等小叔下次回家,他一定要好好跟小叔道个歉,以后再不跟小叔闹别扭了,说起来他还比小叔大一岁呢,经常吃小叔的醋实在不该。   说干就干,商量好后二老便带着顾家大房忙碌起来,顾瑶也加入其中,顾义没份,他被送去学堂读书了,还被叮嘱要好好跟他小叔学习,将来也考个好成绩让长辈高兴。   正好顾大牛新起的房子好了,原本没打算那么快搬家的,这下正好,将原来住的地方腾出来当豆腐坊,顾记豆腐坊就这么建立并开张了,所有的模具都是由顾仁这个木匠学徒来完成的。   顾家二老带着大房整日忙忙碌碌的,并且老宅里飘出一股怪诱人的香味,引得水云村的村民好奇不已,上门打探顾家在忙些什么。   先是顾老大跟着老爷子学点豆腐,小赵氏开门迎客,欢喜地说:“家里在做豆腐,就是镇上的那个白玉豆腐,顾记豆腐坊今天正式开张了,前三日做出来的白玉豆腐买一送一,一块只要十文钱。”   “豆腐?真的跟镇上县里出来的那个白玉豆腐一个样?”村民听得惊了,纷纷出声询问,他们真的没有听错吗?顾家竟然会做这稀罕的豆腐,要知道镇上虽有酒楼卖豆腐做的菜,但那豆腐都是从县里买回来的,自己并不会做。   小赵氏高兴道:“对,和镇上和县里卖的白玉豆腐一模一样,而且我家的豆腐手艺跟县里的齐家豆腐坊也是一样的,不过顾记豆腐只要十文钱一块,前三天还买一送一,就咱们村里乡里乡亲的才有,对外没有这个优惠的。”   村民听得更是炸开了,正好这时顾老大搬出一板做好的豆腐出来,村民纷纷过来围观,发表各种惊叹声,虽然村人比不得镇上县里的富户,但这回顾记豆腐坊不是买一送一么,有村人再三确定送的那块大小不会变化后,有机伶的就决定两家合起来买,这样一家只要花五文钱就能吃上一块豆腐了。   有第一人带头,围观村民不少跟风的,他们也可以尝尝镇上县里富户追捧的白玉豆腐了,还向小赵氏打听这豆腐怎么做菜最好吃,小赵氏热情地向他们推荐了好几个菜谱,别人学了去又有什么要紧,学会了才会经常来顾家买豆腐。   于是转眼一板豆腐就卖光了,看到落在钱箱里的一个个铜板,老的少的都乐眯了眼。   第一次做的豆腐并不多,村里的消费力也有限,于是豆腐做完后,顾大牛就借了牛车将剩下的豆腐装上,送到镇上去卖,镇上可没豆腐坊,而且顾记豆腐卖得比县里便宜多了,小赵氏不放心跟着男人一块儿去了。   到了镇上,果然不用他们怎么叫卖就有人光顾,一听这价钱还是连价都不还就买了,小赵氏每每开口都会说和县里齐家豆腐坊一个手艺,等酒楼有人得到这消息赶过去看时,顾大牛和小赵氏已经将带来的豆腐全部卖完了,兴高采烈地正准备回家。   “等等,你们顾记豆腐坊的手艺真的跟县里的齐家豆腐坊一样吗?”赶来的掌柜不放心地问道。   小赵氏比顾大牛能说会道,由她出面介绍道:“当然是一样的,有嫩豆腐和老豆腐两种,不过今天已经卖完了,客人想要的话得明天再来。”   一说有两种豆腐,掌柜便知道跟齐家豆腐坊没两样了,他又问:“那你们顾记和齐家的关系是……”   小赵氏这时候很精明,这些话本就是顾家商量好后主动说出去的,免得有人眼红他们的生意想要抢走,小老百姓哪里拦得住,所以就要早早打出齐家的靠山来。   小赵氏笑道:“两家的方子出自同一个人的手,您说这是什么关系?”   掌柜信了大半,剩下的便是去县里齐家豆腐坊问一问了,他的确眼红这豆腐手艺,据他和厨师的判断,这豆腐的成本应当不高,这里面的赚头大得很,可搭上齐家的关系那就不是他们酒楼能动得了的。   掌柜的笑道:“那你们明天给我们送一整板豆腐来,只要豆腐品质不比齐家豆腐坊差,以后我们酒楼就在你们豆腐坊订豆腐了。”   小赵氏的笑容更大了:“好咧,豆腐品质绝对没差的,您是哪家酒楼?明天上午就会给您送来。”   掌柜的将酒楼名称和地址报上,小赵氏和顾大牛这才赶着牛车回村。   等出了镇子,小赵氏才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当家的,今天咱家做的豆腐都不够卖,而且还收到这么些订单。”   不仅有这酒楼,还有镇上的富户在尝过豆腐后,就提前定下明天要的豆腐量,所以这豆腐做出来根本不用愁卖不出去,只有不够卖的,想想做豆腐的材料和成本,小赵氏乐得见牙不见眼。   顾大牛同样乐陶陶晕乎乎的,真没想到生意这么好,一天能赚这么多,虽还没数钱,但也能知道数字不会小:“对,对,不够卖,咱让爹明天多做些。”   “当家的,等攒点钱,咱家可以自己买辆牛车,不然总不能天天去借。”   “对,要自己买牛车,不然人家也要有意见了。不过等回了村子,咱们还是不要太得意了,收敛点,收敛些。”   “对,收敛些。”这叫财不外露,省得别人眼红妒忌。   等回到家,二老跟大房关起门来将收到的所有铜板数一数,惊了,这一天老爷子不敢多做,就做了五板豆腐,一板二十五块,全部卖光,钱箱里总共有1000多个铜板,就算扣除成本和人力,那这一天也赚了一两银子,这才是第一天的试水啊。   “快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小赵氏也晕了,怀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顾大牛真的掐了媳妇一把,小赵氏叫了一声,痛的,不是做梦,今天真的赚了一两银子。   老爷子老太太还能维持镇定,主要是早算计过能赚多少了,毕竟成本太低了,而且老儿子也说过豆腐价格还会下跌,等跌到一两文钱一块豆腐的话,那赚的也就是个辛苦钱,当然比起种地那肯定赚得多。   老太太瞪了小赵氏一眼:“行了,别咋咋唿唿的了,先做好思想准备,以后不可能一直赚这么多的,你们也知道豆腐成本并不高,所以这价格以后还会下跌,别到时受不了。还有我们先说好的,这赚的银钱一分三,你们大房一份,我们两个老的一份,剩下的一份是留给昭儿的,昭儿回来之前我们先替昭儿保管,毕竟这方子是昭儿拿回来的,也是他叫我们带着你们一起做这买卖。不过昭儿也说了,等这豆腐价跌到最低时,他就不分咱们的辛苦钱了。”   一两银子分成三份,那大房今天也能得到三百多个铜板,这放在以往可是一个月做零工的收入,还得是天天都有得做才能赚到,小赵氏哪可能不满意的,现在她对顾昭感激不已,再没有半句不好的话。   她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能拿到这些我都觉得够多的了。”   如此一来她再也不用担心小儿子上学堂不够银钱了,等多攒点,以后便是去赶考也够了。   这才是第一天,等第二天顾家赚的银钱就翻了个倍,小赵氏和顾大牛那是浑身充满干劲,精气神越来越好,连带着二老也同样如此,手里有银钱心中不慌了,他们要给老儿子多攒点银子,也不必为孙子孙女操心了,无论是彩礼钱还是嫁妆银子,老大两口子都能挣出来。   至于镇上酒楼的掌柜,当天就赶去县里找到齐家豆腐坊打探消息,齐云飞早就交待好这件事,所以两相一对照,原来是顾记啊,那就没错,是他们齐家豆腐坊罩着的,可不能让人欺负了,酒楼掌柜和背后东家于是老老实实地向顾记豆腐坊下单订豆腐,不敢搞什么小动作,这齐家可是有人在京里做官的。   虽然古代的马车没什么避震效果,但在末世里过过更艰难的日子,顾昭也不是不能忍受,就是闲时翻翻空间里的书和杂物,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还是乐意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些的,结果还真叫他找着随手丢在里面的弹簧,还有古代轮胎的制作方法,顾昭看到后恨不能当场试验,可惜手头没有制作轮胎的材料,只能作罢。   顾昭有些怀疑,当初他进的那间大学宿舍是不是那两本小说的作者的宿舍,否则怎那么巧有这两本小说的,还有貌似作者为写小说而搜集的资料,难道是作者知道把自己这炮灰给写死了,所以冥冥中让他得到这些作为补偿?   顾昭为自己这无厘头的想法失笑了下,不过他很清楚一点,空间里的这些书籍资料才是他手里握着的最大财富,当然现在他只能小打小闹,没有足够的实力保障之前,那就是怀璧其罪了。   路上休息的时候齐云飞很谨慎,将顾昭和宋泽两人照顾得非常周到,哪怕出去解手,他也派人跟着,免得让两人出了岔子,到时后悔也来不及。   宋泽不知内情,因而对齐二少的好感直线上升,私下还对顾昭提了几句,说齐二少不仅没有丁点少爷架子,还做事周全,是真正将顾昭这个朋友放在心上的。   顾昭也很感念齐云飞的这份用心,这个朋友他也是认定的。   宋泽又想起一事,关切地问:“上次县试那日的事有后续发展没?到底谁这么下作卑鄙?”   顾昭耸耸肩:“暂时没有,所以我才要跟着齐家商队一起去府城,免得再生意外。”   宋泽点头:“是该小心些。”   有这样的教训在,宋泽如今出门在外都多了几分防备,不说其他,至少吃喝上面谨慎了许多。   顾昭没告诉宋泽,在出发的第二日,他便发现有人跟踪他们的痕迹,但明显人数有限,所以并不敢靠他们商队太近,免得被发现,却逃不过顾昭的眼睛和感知,毕竟没有这份在末世里锻炼出来的敏锐,他一个普通人也无法在末世那样危险的环境里生活了好几年。   顾昭心中冷笑,那高家老太太还真是不死心,非要断了他的上升之路不可,越是如此,反而越是激发起顾昭的上进心,原本他觉得在这没有战乱的古代平和世界,为了爹娘他考个秀才举人有了一定的地位,再做些买卖就可以悠哉地过舒适日子了。   可偏偏有人不想放过他,那就是逼着他上进了,他倒要看看真正的幕后黑手到底在谋算些什么,不将黑手的真面目扯下来他就不是顾昭了,不将这些麻烦解决掉,就是他爹娘也无法过安心日子。   至于劳什子的身世问题,只要爹娘不将他赶走,那就永远是他顾昭的爹娘,两辈子了,他都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顾昭,不可能改作他姓的,他还嫌拗口呢。   第三天太阳落山后,商队就在路边扎营过夜,有足够的干粮也无需为吃食操心,夜里睡觉,顾昭他们也有马车。   顾昭和宋泽一起帮忙捡干柴,齐云飞特地提醒他们不要走远,还让李文带两人跟着一起捡。   这几天都没有下雨,所以很快捡到了足够的干柴,李文很清楚顾昭被高家老太太针对的事,看差不多了就赶紧叫顾昭和宋泽返回,可在这时,顾昭却站住,抽了抽鼻子,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李文警惕地抽抽鼻子使劲闻:“有什么味道?难道有人放山火不成?”   顾昭失笑:“不是,我闻到了血腥味,你们真的没闻到吗?”   宋泽四下环顾,然而依旧一脸茫然。   李文知道自己过于阴谋论了,但依旧没放松戒备:“顾公子你跟宋公子先回去吧,小的带人找找看。”   顾昭看另外两位随从:“你们也没发现?”看到他们摇头后又说,“血腥味离得挺近,李文你别担心,我们不用走太远,有什么事叫一声,齐二哥他们也能听到。”   顾昭对血腥味太敏感了,这是有人受伤流血了,幸好这世界血腥味不会引来丧尸。   李文想想顾昭说得也对,他们没离休息的营地太远,这边又没什么嘈杂声,有什么意外叫一声,营地那边绝对能听得到,但依旧带人走在顾昭前面,护着两位文弱书生一点,是的,在李文和商队人眼里,这两个赶考的可不就是文弱书生么。   顾昭指的方向,没走多远顾昭便发现有杂草被压过的痕迹,有的杂草上面还留有血迹,李文宋泽他们的脸色顿时大变,顾昭同样如此,快走几步扒开面前的杂草藤蔓,几人便发现趴在下面坑里的浑身是伤的人,后背上还有个断了的箭头,脑袋上也有个血窟窿。   李文顿时慌了,这人明显是遭人追杀的,还用上了箭,明显不简单,下意识向顾昭宋泽看去:“顾公子,宋公子,这下怎么办?”   顾昭也很诧异,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情况,不过他胆大子,跳下去探探伤者的脉搏和鼻息,想看人是死了还是活着。   结果他的手刚伸到这人鼻下,还有闲心觉得这人侧脸看着鼻梁高挺,应该是个小帅哥,看身量年纪不会多大,突然间这人紧闭的眼睛勐地睁开,在他警觉想要退开时,手腕也被这人抓住。   这下好了,不用他探也知道这人还没死透,顾昭顾不得惊讶,就被眼前这双睁开的像狼一样阴狠的黑眸吸引住,顾昭试着想挣脱开,但那只手跟紧盯着他的眸子一样不放开。   顾昭担心挣脱的力量太大,让这人伤上加伤,一个不慎小命呜唿,此刻看他睁开眼,发现他的年龄真的不大,最多也就十岁出头的孩子,难得的心生不忍说:“你先放开我,告诉我你是谁我才能救你。”   伤者没有开口,一双眸子依旧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像是要牢牢刻印在脑海深处一般,就像刚才睁开眼一般,突然脑袋一歪,顾昭手上也一松,这人又晕死过去了。   “顾昭,什么情况?”   顾昭也不知怎么回事,也许是这家伙的眼神触动了他心底某根神经,听到宋泽的喊话回道:“还有活气,快下来将人抬走,再扫除这里的痕迹,我们连夜赶路,不要留在这里过夜了。”   “这人要带走?”会不会是个麻烦?李文担心道。   “留不留下对我们来说都一样的,”宋泽很快就冷静下来,“既然还有气,总不能见死不救,顾昭说得对,我们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两个随从是听令的,既然两位公子都这么说了,他们赶紧跳下去搬人,顾昭留下清理这里的痕迹,宋泽和李文有样学样,因为紧张,两人此刻也无暇顾昭竟比他们懂得还多。   齐云飞同样没想到路上还会碰上这样的事,看到抬回来的人,当即作出同样的决定,顾不上在这里过夜休息了,连夜赶路,越早到达府城越好。   伤者被安排放在一辆装货的牛车上,顾昭跟着上了牛车,说:“人是我要带回来救的,我帮忙处理下他身上的伤,免得让他真在我们手里死了。”   “你等等,我去马车上取些伤药过来。”出门在外,齐云飞当然备上了些基本的伤药,顾昭说得对,如果不幸在他们手上死了,那他们又何必将人带出来呢,万一这人身份不是个简单的,说不得还要追究到他们身上。   宋泽想帮忙却无从下手,被顾昭赶回马车上,有需要的时候他会叫一声。   无论是顾昭还是其他人都已确定,这真的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却落得这般的下场,来头肯定不简单,背后牵扯也大。   顾昭在牛车上,一边用沾了水的布帮他擦拭身上血迹污渍一边想,将这半大少年带回来是不是错了,也许是刚刚那睁开眼的那一刻,这半大少年想要活下去的意识太过强烈,让顾昭感同身受,曾经在末世,他也是想拼命活下去的,奈何形势不由人,他还是死在了末世里。   但现在也没得后悔了,人都带回来了,难道说他还能将人再半路抛下去?被这半大少年背后的人追查到这点,他们这些人还是撇不清干系。   既然救了还是尽量将人救活吧,这家伙身上发烫又失血过多,顾昭赶紧扒拉下空间里的药物,虽然没几样,但好在退烧的和消炎的都有,顾昭一样一粒就水给这家伙喂下去。   齐云飞取了伤药过来,顾昭正在帮伤者处理脑袋上的血窟窿,问齐飞云:“有烈酒吗?没有烈酒其他酒也行。”   齐云飞没想到他这弟弟处理伤口也有一手,放下伤药连忙说:“我去找。”   没用他去找,李文跑了一趟搬来一个酒坛子,顾昭也顾不得讲究,倒了酒洗伤口,无法跟酒精相比,但到底能消下毒,比什么都不做的好吧,之前突然醒来的情况果然意外,这会儿有酒刺激伤口,趴在那里的半大孩子动都没动弹一下。   齐云飞帮着一起处理伤口,也研究了这家伙,惊讶道:“这家伙能有多大?十一还是十二?出身肯定不差,可小小年纪竟落得这样凄惨的境遇。”   “嗞啦”一声,顾昭撕开半大少年身上的内衬,给他包扎脑袋上已敷好伤药止了血的伤口,示意齐云飞看内衬:“你看,内衬穿的都是上好丝绸,肯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这回咱们指不定要卷进权贵豪门的内斗之中。”   齐云飞伸手一摸,可不是,齐家都没有这样上好的布料,可看这伤者的年纪,他也无法丢开手见死不救,但又犯愁道:“他这背上的箭头怎么办?箭头不拔掉的话,救了也是白救吧,真如顾昭你所说,我们能进城后给他找大夫看?”   箭身是被折断的,因而只剩箭头还在肉里,顾昭发现中箭的部位并非要害,否则只怕也等不到他们的出现了吧,人是他要带回来救的,可在没弄清楚半大少年的来历前,又不想让齐云飞还有齐家商队受到连累。   顾昭咬咬牙说:“要不我来给他拔箭吧,能不能活下来,看他自己的运气了,我们尽力就行了。”   齐云飞吓一跳,顾昭也没比这半大少年大多少,没被这样的伤吓得魂不附体就够大胆的了,竟还要亲自拔箭?“不如我来吧,怎么说我也比你大。”   “可齐二哥你敢动手吗?能利落地解决掉吗?不行的话还有我来吧,我还是有点信心的。”末世里,连自己身上的腐肉都下得了手挖掉,帮别人处理那更是小菜一碟。   “真的?”齐云飞惊了。   “就让我试试吧,我需要一些工具,还要给工具消毒。”   “好吧,你报出来,我去准备。”齐云飞看看昏迷不醒的半大少年,又看看一脸淡定的顾昭,咬咬牙狠心说,大不了顾昭做不到的时候他再接手就是了,如顾昭所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半大少年自己的运气了,否则不是他们恰好路过,顾昭又闻到血腥味,这半大少年躲在那坑里,迟早也是个死字。   齐云飞跟李文又张罗一通,找来了刀,并依着顾昭所说用火烤刀来消毒,然后他和李文一起按住半大少年,顾昭举起刀,没有丁点迟疑地下刀挖肉取箭头,动作果然如他自己所说,又快又利索,只是血溅出来时,李文和齐云飞同时脸发白眼发晕,半大少年身体痉挛起来,两人才赶紧回过神压住他。   挖肉取箭头,顾昭面不改色,一气呵成,然后上止血药和伤药,再用布条将伤口包扎上,半大少年除了拔箭头的时候有点动静,就又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任由顾昭动作,等包扎好后,齐云飞和李文齐齐跌坐在牛车上,伸手擦擦脑门上的汗,吓死个人了。   顾昭则冷静地开始净手,洗掉手上的鲜血,并说:“接下来就听天由命了,毕竟我们也不是大夫。”   齐云飞忍不住夸道:“这已经很好了,没有顾昭你,他的情况会更糟糕更恶劣,就只能等死了。”   “顾公子好厉害。”李文也由衷地佩服道。   齐云飞这会儿也冷静多了,说:“顾昭你回马车休息去吧,这里我安排人看着。”   顾昭点点头,将自己清理干净后便出了牛车,爬到他和宋泽的马车上,他真的做到了他所有能做的,如果这半大少年夜里情况有恶化,他也无能为力了。   宋泽虽然就着油灯捧着书,但也没看进多少,一直担心牛车上的情况,这会儿见顾昭回来便问:“怎样了?”   顾昭笑了笑说:“我跟齐二哥帮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尽我们能力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宋泽点头:“这就够了。”   赶路的马车上并不能好好睡觉,顾昭和宋泽就在车里打了几个盹,等到天亮行进的车队停下来,两人下了马车跟大家一起洗漱吃早饭。   夜里齐云飞已经给车队下了封口令,严禁任何人对外吐露一个字,大家也知道情况严重,再说也要靠着齐家讨生活,所以都很自觉地不会多嘴,赶了一夜的路也没谁抱怨一句,因为齐二少说了,等回到清河县,会给大家加工钱。   齐云飞夜里就没怎么阖眼,好在一直到天亮他们的车队都没被人拦截下来,这让他松了口气,让车队停下好好吃个早饭休息一下,再继续赶路,他打算最好在今天天黑之前就赶到府城,到那里也许才能真正放松。   吃过早饭后,顾昭爬上牛车看看伤者的情况,车上有人守着,这牛车比马车还要颠簸,也就这家伙一直没醒,否则滋味更加难受。   “夜里醒过没?”顾昭上手摸他脑门,还好不是很烫,这让顾昭心里松口气,在他想来应该是消炎药发挥的作用,古代人可不像现代人吃多了西药容易产生抗药性,只要不继续烧起来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没有,二少交待了隔段时间给喂点水。”   顾昭点点头,说:“你也出去洗漱吃点东西吧,我来看着。”   这人很听话地出去了,顾昭是故意将他支开,然后又给半大少年喂了粒消炎药,这叫救人救到底,免得出现什么反复让他白辛苦一场。   没一会儿宋泽和齐云飞一起过来了,宋泽也摸了摸他的脑门,然后露出笑容,显然知道情况不算糟。   齐云飞从半大少年身下摸出一块玉佩说:“这是夜里李文替他换下带血渍的衣服时发现的,也许是他的身份凭证,上面有一个”霂”字,其他便没什么线索了,原本那身衣服我已经让人烧掉了。”   这玉佩不用齐云飞说,顾昭和宋泽便能看出是质地极好的羊脂白玉,再度证明玉佩主人的身份不简单,三人互相看了看,顾昭说:“这人最好早点醒过来,等人醒了就让他带着玉佩赶紧走吧。”   他不能给齐二哥惹事。   宋泽也没说什么,再不知世事也知道接手的是个烫手山芋。   齐云飞点头说:“也只好如此了。”   齐家在清河县看着还行,可出了清河县又算得了什么,涉及权贵内斗的事根本不是他们能掺合的。   在将人送走前齐云飞还是很尽心的,还让人熬了米汤给伤者喂下。   到了下午,顾昭在马车上被摇得昏昏欲睡时,外面李文的声音响起来:“顾公子,马车上的人醒了,二少叫顾公子一起去看看,情况有点不对劲。”   一听人醒了,顾昭一个激灵人就清醒过来,宋泽同样如此,赶紧起身跟顾昭一起去看看。   到了牛车旁,顾昭还能听到里面劝说的声音,拉开车帘问道:“二哥,怎么回事?”   齐云飞无奈地指着缩在角落里像小兽一样戒备地盯着他的小少年:“你来看,人醒来后就是这般,问他什么话也不肯说,我想着叫你过来看看有没有用。”   小少年看到出现的顾昭时眼睛亮了一下,动了动似乎想要往顾昭这边爬,但又防备着齐云飞。   齐云飞和宋泽将他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讶异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好像认得你,看看他对你对我的两个态度,真气人,好歹我一直让人守着,也没让他饿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宋泽猜测说:“也许他记得昨天是顾昭救的他。”   顾昭哭笑不得,人醒过来就好,现在看他果然如自己所想,长得真好,但这双眼睛给他的感觉和昨日时又有所不同,多了点无辜和懵懂。   顾昭试着朝他招手:“我们昨天发现受伤的你将你救回来,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家在哪里了吗?你家人肯定很担心你,到处找你呢。”   小少年听了顾昭的话神情柔和不少,然后又警惕地瞪了眼齐云飞,接下来的动作就出乎在场几人的意料了,就见他飞快地往顾昭这边爬过来,动作快得顾昭都急了:“慢点慢点,伤口要崩开的。”   他辛苦将人救回来,可没那么多消炎药继续喂他的,剩下的消炎药在这年头可是救命良药,用一粒少一粒,他得为自己还有家人备着。   小少年爬到顾昭身边,伸出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袖,当抓住后小少年露出轻松的笑容,笑得人心发软,然后抬头朝顾昭叫道:“哥哥,我叫……”   接下来的话小少年说不下去了,努力想自己叫什么,然后就捂着脑袋叫起来:“哥哥,我头疼,我想不起来我叫什么了。”   几人全部傻眼,顾昭连忙问:“那其他呢?除了名字其他你还记得什么?”   小少年将顾昭的衣袖拽得更紧了:“我就记得哥哥,哥哥。”并很认真地重复叫了一遍。   齐云飞抹了把脸,这下好,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是不是说想送走也送不走了?还有他有点怀疑,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想赖上他们找的借口?   顾昭有着同样的想法,末世里的孩童就没几个简单的,不会因为面前的小少年年纪小就当他说什么便是什么,顾昭认真地研究了下小少年的表情,此刻小少年一双乌熘熘的眼睛中有的只是他对的信赖和亲近,还有生怕他丢下他不管的害怕。   顾昭看不出什么破绽,无奈道:“齐二哥,要不我先将带到我们马车上吧,到了府城再看情况?最好能带他找个大夫看一下。”   脑袋上那么大一个血窟窿,出现失忆的情况也不是没可能。   齐云飞能怎么办?没想到真救回一个麻烦:“好吧,我来安排。”   顾昭说:“暂时就充当我的书童吧。”现在小少年身上换上的是粗布衣裳,倒是跟书童形象有点吻合。   马车上,宋泽少有的放下书本研究失忆的半大少年,宋泽对他的情况也没全盘否定,毕竟脑袋上那么大个窟窿,能醒过来就很不错了,记不起往事也极有可能。   当然半大少年依然需要休养的,于是马车里的床铺就让给了这半大少年,宋泽指着书上的字问:“认识这是什么字吗?”   半大少年先是看看坐在他旁边的顾昭,手里依旧紧紧拽着顾昭的衣服,不过这回是衣摆而不是袖子了,然后视线落回到宋泽的手指处,将那字念了出来,并且还将后面一段也念了出来。   宋泽讶异道:“看来除了不记得自己是谁,其他的常识应该没忘,学过的字都还记得的。”   半大少年对宋泽的话没什么反应,就盯着顾昭一人,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摆,然后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说:“哥哥,我饿,我肚子好饿,还头疼。”   顾昭抽抽嘴角,只能认命地侍候他吃喝。   宋泽觉得好笑,如果不是这半大少年的身份可能有问题,跟在顾昭身边倒没什么问题。   他看到这孩子的目光一直随着顾昭的动作转移,顾昭离得稍远些他也不愿意放开顾昭衣摆,就是抓得稍微松些,等人回来又松口气再紧紧抓住,看上去就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兽,而顾昭也许是小兽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所以对他信赖无比,并且只信赖他。   宋泽颇为有趣地问:“顾昭,等府试时你进了考场,莫非他也要跟着一块儿进去?”   顾昭轻哼:“他有本事进得去就进去呗。”   宋泽笑起来,半大少年瞪了宋泽一眼,然后又小心讨好地看着顾昭,看得顾昭也头疼了:“头疼赶紧睡会儿,睡醒了就不疼了,放心,我不走开行了吧。”   半大少年听明白了,于是咧嘴露出开心的笑容,以趴在那里的姿势闭上眼开始睡觉,当然手里的衣摆仍旧抓着。   车队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后城门关闭之前赶到府城外面,齐云飞先派了人过去探路,如果城门口有官府的人在拿人的话,那他们就没办法将那半大少年带进去,这时睡了大半天的半大少年终于醒了,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顾昭,他又咧嘴乐起来,向顾昭偎依过来,嘴里叫着:“哥哥。”   这一动弹,让他身上那块刻有“霂”字的玉佩掉了下来,顾昭拿起玉佩放到他眼前问:“还记得这个吗?”   半大少年拿起玉佩好奇地玩起来,并且还叫出上面那个字。   顾昭叹道:“算了,这玉佩我先收着吧,对了,你以后就叫木头知道不。”   这不是征询,而是知会,只能接受不能拒绝。   宋泽听得抽抽嘴角。   半大少年却瞪大眼睛问:“那木头是哥哥的弟弟吗?”   顾昭心说这也不笨嘛,随口应道:“是的。”   于是木头高兴起来:“那我叫木头,对了,木头的哥哥叫什么?”   宋泽哈哈笑起来:“你哥叫顾昭,对了,我是你宋泽哥。”   木头偷偷瞪宋泽一眼,他哥哥只有顾昭一个,其他人休想做他的哥哥,然后就靠在顾昭身边,将“顾昭”和“哥哥”两个称唿重复来重复去,念得顾昭头疼,打开车窗叫来一人,让他给自己弄些东西来。   没一会儿顾昭要的东西就找来了,然后马车里,宋泽就看着顾昭给叫木头的半大少年变妆。   木头皮肤很白皙,让人一看知道出身极好,是大户人家娇养长大的,顾昭则用锅灰将他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抹黑了,原本一张精致的小脸,也让顾昭给画得不说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但也无法跟之前娇养的小公子联系起来。   刚弄好齐云飞便过来了,想关照几句,结果车帘一掀开看清里面的人,齐云飞吓一跳:“哪里来的小鬼头?”   宋泽忍不住笑:“齐二少,这就是那孩子啊,不过叫顾昭给换了个模样,对了,他现在叫木头。”   齐云飞再定睛仔细看,五官的确能对得上号,但估计现在连他亲爹娘都不敢认的吧,齐云飞顿时满意地再欣赏了几眼,夸道:“还是顾昭想得周全,这样带出去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去城门口探路的人已经回来了,我们这就准备进城。”   这样的改变让齐云飞也松了口气,等到达城门口,大家排队入城,虽说也要经过一番检查,但齐云飞递给顾昭一个眼神,表示跟以前来府城时的检查没两样。   当然顾昭也没放松暗中对这些检查守卫的观察,发现他们的确没有重点检查什么人员,验过顾昭的考生身份后就给他和木头放行了,在木头身上就略略停留下便过去了。   所有人都入了城,齐云飞说:“走,先安顿下来,然后找家酒楼送些好菜过来,好好吃上一顿,晚上再好好睡上一觉,有什么事明日睡醒再说。”   车队的人都欢唿起来,这一天一夜的,他们也够疲惫的。   齐云飞带着大家去了齐家在这里的宅子,当初也是为方便齐大哥赶考和进学而置办的,后来作为商队的一个落脚点,让顾昭和宋泽也安心地住下,省了去客栈的工夫。   分配房间里木头自然跟顾昭是一个房间的,这会儿谁都看得出,这小家伙也只能安排给顾昭,否则可没得安生。   睡前,顾昭给木头换了伤药重新包扎才让他睡下,顾昭是希望这小孩的伤赶紧恢复,他是一点不想带孩子的,哪怕现在这小孩看上去没比他小几岁,但带着两世记忆的顾昭,自认为拥有的是成年人的思想。   一夜过去,第二日起床上齐云飞便精神饱满地投入到忙碌之中,这次商队来府城,除了运送一批货外,齐家酒楼还打算在府城开分店,有那批糖霜作为开门路,齐云飞对这次的生意扩展是极有信心的。   此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留意府城的环境,暗中打探可能和木头有牵扯的人与事,最好尽快弄清楚木头的身份才是,总不能一直让顾昭带着他吧。   临走前他与顾昭也商量了下,针对要不要请大夫的问题,两人一致的意见是暂时不请,免得让人顺藤摸瓜通过大夫找到他们这儿,当然这也是因为木头除了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外,身上的伤倒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脑袋和身后的伤都已结疤。   顾昭有心也想出去转转,可木头这小孩黏着他,他走到哪儿都跟到哪儿,为着他的伤势着想,顾昭只能待在齐家的宅子里,老老实实地捧着书准备府试,让小孩卧床休养,宋泽乐得如此。   一连数日齐云飞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一天下来都没能跟顾昭他们碰个头,因为他回来时顾昭已经歇下了,对此顾昭也只能表示便是富家少爷,那也是要为自己的富裕日子打拼的,齐家这两代人,除了那位齐二叔外,都偏向于积极进取。   第五日中午齐云飞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当时顾昭正和宋泽木头一起用午膳,顾昭见他进门就先看了眼木头,便心知有什么跟木头相关的消息,放下碗筷拉齐云飞出门说话。   “外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齐云飞感叹道:“我还没开口顾昭你便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了,今日上午我发现府衙有差役在找一个人,还看到差役进了一家医馆,我没敢多打听什么,免得惹那些差役怀疑,只让李文在外面多留意一下,就不知会不会上门来搜查,我特地回来跟你们说一声。”   顾昭露出审思之色:“能满城调动那些差役的,极很可能是知府的下令,不是他下令至少也是知情并默许的,能做到这一步,这幕后者的身份可不低。”   齐云飞点头认同,他刚得知这一消息时有心惊肉跳之感,这回真是救了个烫手山芋回来,但现在想甩开也不成,反而容易曝露。   顾昭又问:“你看他们是大张旗鼓地拿人的吗?有贴张告示之类的吗?”   齐云飞摇头:“现在还不知,我是先回来跟你们说一声,免得慌张,李文那边得了什么消息后会立即回来报信的。”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如果只是私下拿人那情况还好一些。   下午,李文终于回来报信了,他得到的消息,那些差役是在捉拿一个犯人,那犯人偷盗了一位贵人身上的重要物件,在逃跑中受了箭伤,城内医馆是他们重点关照对象,让医馆和各位大夫不能知情不报。   李文说完后,顾昭和齐云飞面面相觑,中了箭伤的可不正是木头么,但没说脑袋上的窟窿,难道脑袋上的窟窿是逃跑中自己摔的?但那偷盗贵人重要物件的罪名,肯定是幕后者自己编造出来的,木头身上除了那块玉佩还有什么东西?   真是犯人的话,搜捕程序就不是这般的,而且隔了几天才拿人,显然是顺着一路才找过来的。   齐云飞提心吊胆了几日,让自己如平常一样正常忙碌,只在暗中稍微留意府城内的不寻常动作,幸运的是,前来府城赶考的书生越来越多了,四下搜寻人的差役不见了踪影。   面对这样的情形,顾昭心里也有些猜测,追杀木头的人并不敢将事情闹大,所以只敢在私底下寻找,还借用了捉拿贼人的名头,所以这次木头恰好碰上府试的时机,实属他的好运气,府试在即,对方更不敢闹出什么动静,否则被文官逮着机会参他一本,也够本人喝上一壶的了。   因着这些猜测,顾昭多少宽了些心。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木头身上的两处伤都落了痂,可依旧不记得自己来历和自己叫什么,只要不将他赶离顾昭身边,很乐意给顾昭当个小书童。   顾昭要写字,他就在边上磨墨,顾昭看书,他就老实地在一边安静地待着,实在无聊了会拿本杂书跟着看,顾昭要洗漱,他会抢着端水倒水。   只是除了识字看书这项活干得不错,其他事包括磨墨在内都笨手笨脚的,偏又很执着地认真地学,弄得顾昭都不好意思将他赶走。   十几天下来,他的墨就磨得很不错了,在顾昭面前也很有小厮架势,当然别人是甭想使唤得动他,一副他就是大爷的模样。   就算如今外面没有差役搜寻所谓的逃犯,顾昭依旧让木头每日做好变妆,等伤恢复得差不多行动无碍后,他就是个面肤显黑相貌稍微普通点的机灵小子,原本已初具剑眉星眸之势,可让顾昭将他的两条眉毛画粗,鼻梁和脸颊上又点了几颗黑痣,跟着顾昭走出去也没引起多少人注意。   到这个时候木头也被养得面色红润起来了,顾昭带他找了家医馆看大夫,看他脑袋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夫捋着山羊胡须给木头把脉,又扒开他的头发看掉了痂的伤疤,不是很确定道:“许是脑中留有淤血,导致这小哥患上失魂症,老夫曾经见过这样的病例,也曾听人说起过,倘若淤血散了或许能想起来,又或许运气好自然而然地想起一切,运气不好的话这辈子都无法恢复。”   “哥哥,不要赶我走。”木头再度抓住顾昭的袖子露出不安的神色。   顾昭手痒想敲他脑袋一记,可怕将他脑袋的症状敲得更严重了,只得说:“这叫有病治病,谁说要赶你走了,你走了谁来给我当书童?大夫看着帮他开点药吧。”   老大夫觉得顾昭是个挺不错的主子,没看书童得了失魂症还想办法为他开药冶病,因而一边开药一边乐呵呵道:“小哥跟了个不错的主子。”   木头认同地点头:“我哥很好。”   老大夫也不计较他这称唿,主仆俩爱怎么叫怎么叫,开了药又让药童抓了药,才目送这对主仆离开。   出了医馆,木头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昭身后,但对城内热闹的景象又好奇得很,睁大眼睛不时往两侧张望,顾昭也颇感兴趣地左看右看,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对刚进城对一切都很新奇的主仆俩,犹如一个盘子里刻出来的,非常明显后面的小的是前面小公子的书童。   顾昭偶尔会停下来买上一点零嘴,不仅自己吃了,还递给身边的木头,一路逛下来,两人手上都抓满了各色吃食,顾昭吃得很满足,身边的木头同样如此,叫顾昭看得忍不住摸了他脑袋一把。   如果不是这小孩可能的复杂的身世,顾昭觉得养着他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他身边的确需要个替他跑腿的人,没有木头也会有其他人,而且木头真的是对他全心全意的信赖,这种感觉让顾昭特别满意,因为经历了末世他很难对他人付出完全的信赖。   只是顾昭也保持着理智,这小孩的身份终究会是个颗不定时炸弹,有办法的话还是要弄清楚他身份才是,其他不说,至少知道小孩被谁追杀帮他避祸吧,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不会在毫无防备之下祸从天降。   顾昭如今是信了木头真的失忆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了,这些日子他跟木头朝夕相处,如果这都能骗过他,那他也只能说这小孩太过厉害,被他骗了也只能认栽。   在外面转了一圈后又到了齐云飞准备开酒楼的地方,酒楼正进行最后的装饰,全部弄完后便会开张,齐家的酒楼除了主打原来的特色菜肴外,还有一部分就是根据顾昭给出的其他豆制品方子研究出来的新式菜肴。   两人到酒楼的时候齐云飞也在里面,正跟从清河县一起带来的掌柜最后敲定酒楼菜谱,争取能打出齐家酒楼的特色,吸引来更多的饕餮。   齐云飞也不跟顾昭客气,用下巴朝他点点让他自便,掌柜的也朝顾昭拱拱手,然后继续跟齐云飞商量,顾昭就在边上和木头坐下,一边听他们的对话一边互相喂对方买来的零嘴,齐云飞无意中看到一眼,忍不住想要笑。   齐云飞叹道:“这些菜肴放在清河县算是不错,但在这庆凌城想要一炮打响,只怕还有些困难,这些菜谱中并没有能够让那些老食客眼前一亮,闻着味道就想吃的特色菜。”   掌柜的劝道:“二少是想做长久的生意,只要咱齐家酒楼的这些菜肴的口碑打出去,会慢慢吸引住一部分食客。”   顾昭嘴里嚼着蜜饯,忽然插嘴道:“齐二哥,我知道一道做起来挺复杂但味道很好的菜,不知道对齐二哥有没有帮助。”   那掌柜停下来好奇地看着顾昭,不觉得顾昭能说出多新奇多吸引食客的菜肴来。   齐云飞不一样,听到这话眼睛亮了起来,要知道他这弟弟可是拿出豆腐方子会制作雪一样的糖霜的人,齐云飞期待道:“是大菜吗?我们齐家酒楼倒正缺少这样的大菜。”   顾昭拍拍手说:“二哥你给我纸和笔,我写下来给你看。”   在齐云飞给顾昭让出位置让他写下菜谱的时候,顾昭也趁机翻了下空间里的资料,有道菜叫佛跳墙,甭说吃了,光是看菜谱他就能看得流口水。   顾昭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了几十种食材,又在最后写明这些食材的处理方法以及煨坛法,还有最为重要的辅助之物黄酒,顾昭越写越馋,写完最后一个字期待地看向齐云飞:“齐二哥,可以照着这菜谱把菜做出来吗?我都等不及想要品尝了。”   掌柜也是懂菜的,这些食材有不少是好东西,这些好东西光是放一起炖就能想像出味道有多鲜美了,也许真能行:“二少,我觉得可以一试,就是有些食材找起来怕是要费些工夫。”   “那就尽力去弄来,不行的话减少一两样可要紧?”这问的是顾昭。   顾昭说:“应该不太要紧的吧。”   他写的是食材最多的一个菜谱,少的只需要十几种食材,所以想来无碍。   “哈哈,那就好,等这道叫佛跳墙的菜做出来并吸引来老饕,最大的功劳就属顾昭你的,我也等不及想尝尝了,佛跳墙,这名字好,连佛闻了都要忍不住跳过墙来品尝吧。”   “对,就是这个意思。”顾昭拍手赞道。   旁边的木头看看齐二少,又看看顾昭,然后做了个动作让两人都哭笑不得,他往前一步,愣是将自己插在齐云飞和顾昭中间,两人间的气氛顿里就变了样。   齐云飞用手指指木头:“这小孩是不是太霸道了点?按理说我可是在这小孩之前就跟顾昭你认识了,感情可比他来得深厚多了。”   顾昭不当一回事地撸了把小孩脑袋说:“小孩性子是霸道,别理他。”   “哥哥!”小孩转身看向顾昭,露出委曲之色。   顾昭随口就哄:“好了,木头才是最重要的。”   木头顿时眉开眼笑,抓住顾昭胳膊朝向齐云飞做了个鬼脸,哥哥还是最看重他,这个姓齐的待一边凉快去。   齐云飞无语之极,算了,不跟这得了失魂症的小孩计较太多。   顾昭将菜谱留下,也没问什么报酬,便带着小孩回去了,他的主业还是考生,要努力考到秀才功名。   齐云飞也没说,因为心中打定了主意,等这道菜打出去后,要给顾昭送酒楼的份子,顾昭对他的帮助太大了。   回去路上只有顾昭和小孩,木头最高兴了,就差开心地蹦跳起来,而顾昭则在想,等佛跳墙做出来味道好的话,他再找找有没有其他好吃的菜谱,抄出来给齐家酒楼后,他想吃就有得吃了,这些菜他在末世里也只能看看菜谱来解馋,越看越馋却越吃不到,现在不一样了。   齐二哥家开酒楼真是太好了,否则想吃这些菜可麻烦得很,就那佛跳墙一样,凑齐那些食材就能叫他愁得掉头发。   顾昭心情轻快地都想哼歌了,突然间顾昭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换了其他人也许无法发现异样,但木头心里眼里都是他哥哥,一丝异样都被他看到了,凑近顾昭耳边小声问:“哥哥,有情况?”   顾昭的耳朵被他说话的热气喷得有点痒,挠挠耳朵回以小声:“当不知道,跟着我走就行。”   他不知道跟在他们身后的人是冲他还是冲木头来的,但冲对方跟踪人的水平,他觉得更大可能是冲他来的,因为水平有点菜,叫他轻而易举就发现了。   顾昭看到巷子便进去,又在巷子里拐了两个弯,人越来越少了,后面跟踪的人只有欣喜的,人越少可不就越方便他们动手。   “快,跟上。”看前面两人又在拐弯处消失,后面跟着的人连忙说,“记住,不论手和腿,都要断一个。”   “这太容易了,两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另两人浑然没将顾昭和木头两人放在眼里。   可刚拐过弯,走在前面的人兜头便迎来一棒子,直接敲在他脑袋上,这人两眼转圈,晃了两下扑嗵一声栽倒在地上。   作者闲话:上架啦,这是第一更~   跟在后面一共有三人,第一人倒下后,后面两人就看到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年,也正是他们的目标人物顾昭,正举着不知哪里捡来的棍子朝他们呲牙笑,这两人大怒:“好小子,原本想让你痛快点,现在你小子惹恼老子了。”   说着两人就作凶狠状朝顾昭扑过来,他们也没想顾昭身边跟着的另一个小孩去了哪里,在他们眼里,顾昭也没比半大少年大多少,听说又是个赶考的文弱书生,也就是躲着偷袭才让他敲闷棍成功,别说他们现在有两人了,就是只有一个也能将这小子弄得死去活来。   顾昭躲闪,那两人眼里的恶意更浓,就在这时变故再度发生,就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一棍子又敲上另一人脑袋,那人惨叫一声,摇晃了几下后跟着赴了第一人的后尘,也扑嗵一声栽在地上。   就在黑影从天而降的时候,顾昭也不躲闪了,逮着棍子就往剩下的最后一人身上揍,而且还专挑人体脆弱的地方揍,后面另一个棍子也跟上了,那人想逞凶斗狠却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被揍得哇哇直叫。   从天而降的黑影可不正是和顾昭在一起的木头,顾昭边揍人还边有闲心地留意木头那里的动静,担心他吃亏,结果这一留意发现木头揍人比他还有章法,而且力气也比他大,这是属于身体的本能?   之前也是木头自告奋勇爬上墙找机会下阴手的,当时顾昭便发现木头爬墙的动作利索极了,三两下就翻了上去隐藏起来。   两人合力将最后一人揍得哇哇惨叫,很快便喊饶命,就差痛哭流涕了。   “木头,停下。”   木头听话地收手,但依旧拿着棍子一脸警惕地瞪着这人,连那两个被敲晕的也没放过,防着他们醒来突然暴起,那眼神又让顾昭想起第一次见到的他,跟头狼崽子似的,随时会伺机而起狠狠咬住敌的咽喉。   顾昭用棍子敲敲地面,那家伙听得一个哆嗦,以为顾昭又要揍过来。   顾昭问:“谁让你们跟过来的,嗯?想弄断我的手和腿?”   其实无需这人的答案,听到这话时顾昭便知道肯定是高老太太派的人出的手,大概路上车队人太多,让高老太太的人找不到下手机会,于是一路跟着到这庆凌城来了,还不死心继续想找机会冲他下手。   木头更怒,小眼神跟刀子似的尽快三人身上扔:“哥哥,还是打死他们吧!”   那眼神,让人怀疑他脑子里也许正想着用哪种方法弄死这三人。   那人没想到这小孩才是狠角色,动不动就要弄死他们,再一个哆嗦连忙老实交待,连收买他们的人现在住在哪里等着他们的消息都说了出来,顾昭一听,可不正是清河县那高老太太身边的婆子,没想到这婆子竟亲自跑来庆凌城了,据他所知那婆子年纪也不小了吧,可真是忠心耿耿啊。   顾昭对高家老太太几次三番地朝他下手也烦了,这次不给个警告的话那老太太还会不死心地继续,不达目的估计不会罢休,顾昭朝木头招招手,木头一边瞪着那三人一边朝顾昭走来。   顾昭跟他耳语了几句,然后挥手说:“赶紧的叫人来,我看着这三个家伙,谁敢动弹一下我就一棍子敲下去,你也想哥哥身上的麻烦早点解决掉是不是?”   木头咬咬牙说:“那好,我快去快回,哥哥小心。”转身又威胁那家伙,“你要是敢对我哥哥不利,我上山下海也要将你们找出来弄死!”   又是一个弄死威胁,顾昭哭笑不得,这是本能还是本能?那么问题来了,小孩之前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历,才会动不动将弄死威胁放在嘴巴?   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小孩年纪虽不大,但失记之前也是个狠人。   木头威胁过后便转身飞快地往外跑,跑得越快越好,跑到巷子口人多的地方,木头就突然放声大喊:“来人啊,有贼人想要打断赶考书生的手和脚毁人前程啊,快来人啊——”   “什么?竟要毁人前程?”   “老天,这是要天打雷噼的才会干出这种断人前程的事?小哥快带我们去救人。”   不管是心地良善的还是爱看热闹的,唿啦一下拥过来,甚至还有人跑进路边店铺拿了棍子或是绳子之类的东西,然后跟着人群往巷子里跑,拐了两个弯后便看到一个持棍的少年书生,地上躺了两个,还有一个蹲在地上抱着自己,这场景叫他们看得有点傻眼,他们以为贼人正欺负文弱书生,文弱书生求救无门所以才会让身边书童出来求救。   “哥哥,我照哥哥说的叫了人过来了。”   顾昭收起棍子朝来的人群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多谢各位大哥大姐叔叔婶子,我是前来赶考的书生,却发现被人跟踪,所以跟自家书童设计偷袭了这三个家伙,从这家伙口中得知他们被人收买想断我的手和脚,让我无法参加不久后的府试,我想请各位帮个忙,带他们一起去报官,并去捉拿守在客栈里等他们报好消息的指使人。”   “老天,居然是真的?”   “小哥厉害啊,居然制服了这三个厉害家伙。”   “应该的,小哥不必这么客气,我们一起帮你们将贼子绑上送去报官,这毁人前程的做法太可恶了,绝不能放过。”   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起顾昭和他书童,并帮着捆人,弄好后又簇拥着顾昭和木头一起去见官,因为歹徒的手段太狠毒,所以他们一路走还一路广而告之,而这也正是顾昭想要的效果,他们不说的话顾昭还要主动想法子扩大宣传效果呢。   因而更多人知道此事并汇聚到送官的队伍里来,途中他们还经过一家客栈,很不巧,这家客栈里住的大部分是赶考的书生,有喜爱围观热闹的人看到外面大群人吵吵嚷嚷的,就凑过去听了一耳朵,结果整个人就炸了,并且飞快跑回客栈一宣传,这就让更多书生炸了。   谁对顾昭最有感同身受?那自然是同样前来赶考的书生了,不少人寒窗苦读数载甚至更长的时间,结果叫人使下如此阴损的手段,让数年苦读一朝尽毁,这是任何书生都无法忍受的,今天是针对顾昭,谁知道改日会不会冲他们当中的某个人而来?   客栈里所有的考生都跑了出来,挤进人群里向顾昭求证此事,从顾昭口中得到确证后更怒了。   “绝不能放过贼人!”   “这位书生是说背后有人指使他们?那我们将指使人一起抓住报官去,绝不能让人得到消息跑了。”   “对,对,你知道那指使人在哪里吗?”   顾昭心说他同样是他需要的,连忙点头说:“我已经从贼人口中知道情况了,我这就带你们去。木头,你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去报官,我马上就过来。”   木头一点不想跟哥哥分开,可惜报官要紧,只得叮嘱说:“哥哥要小心,快点过来。”   “知道了,你也小心。”   于是人群分成两拨,考生们也分成两拨,一拨随木头继续去衙门,一拨随顾昭往另一个客栈去抓人,路上跟顾昭互报了身份后,还有考生问顾昭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顾昭表示茫然,他将自己的经历简单说明了下,表示想不到会是什么人要用这种手段毁他前程。   另一边,还没开张的齐家酒楼里的齐云飞也得到消息,一个姓顾的书生被恶人蓄意针对要毁前程,他听得吓一大跳,顾昭才从他这里出去没多久,这姓顾的书生不会就是他弟顾昭吧,吓得他立马飞跑出去直奔衙门,他以为大家口中的顾书生已经被人断手断脚了。   客栈里,王婆子喝着小酒吃着下酒菜等着好消息上门,在她看来,这回绝对能成,收买的人也是给她打了包票的,她就不信这回那小子还能逃得过去。   虽然出来一趟很辛苦,但这会儿也能放松一下,她是最喜欢喝酒打屁的,不过跟在老太太身边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这会儿酒喝得有点多话也多起来,正跟邻桌说主子家儿子跟老子身边的小妾偷偷往来,然后小妾怀有身孕,老子高兴万分,却不知这小孩到底是他儿子还是他孙子。   就在这时冲进来一群书生和路人,问掌柜的从清河县来的姓王的婆子住在哪里,掌柜的正听那婆子的八卦听得起劲,一见这架势便愣愣地朝那婆子指去:“那就是。”   这下好,乌泱泱的一群人于是直朝目标扑过去,王婆子正说得起劲,就被人扑个正着,扑腾了两下大叫起来,听八卦的人也懵了,这是干什么呢?   带头的书生气愤道:“这婆子指使人打断赶考书生的手和脚,要毁人前程,现在要带她去见官,你们想阻拦我们是不是跟这婆子是一伙的?”   旁人被吓住了,哪里还敢阻拦,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人带着不停扑腾的王婆子扬长而去,人走了才有了反应,大唿小叫起来。   “我看那婆子就不像是好人,我的确看过几个不三不四的人来客栈找婆子的。”   “刚她八卦的不会正是她主子家的事吧?她主子家是清河县哪家?”   “快跟过去看看,这事不可能是她一个下人主使的,肯定是她背后主子让干的。”   于是又有不少人追出去,就连客栈掌柜也派了个小二跟出去看情况,要不是走不开他都想亲自跟过去围观了。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宋公子,顾公子出事了。”在家温书的宋泽,迅速抛开书本跑了出去,后悔顾昭出去的时候没跟着。   府衙前热闹得很,有不少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为围观热闹而来的,被旁人告知后一起声讨起可恶的贼子以及背后的指使者,知府大人被差役告知详情后也唬了一跳,立即跑到前堂升堂问案。   眼下可是府院的关键时期,此事如果处理不好,在读书人中会产生非常不好的影响,事态扩大了,连他这个知府也会落不到好,而且他自己也是读书人,一路从县试直到进士出头,非常清楚这过程中的艰辛,对于用这般手段毁人前程的举动同样深恶痛绝。   知府大人一升堂,惊木一拍,堂下被押过来的三个混子吓得差点当场失禁,他们不过是做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事,哪里想到就要闹到官府还被知府大人审问,当即就跪在那里喊饶命,并且争先恐后将被人收买对付顾昭的事情说了出来。   “姓王的婆子?来人——”   “大人,已经有人过去带那王婆子了。”   “对,我哥哥亲自去了。”木头作为书童在一旁证实道。   知府大人看向木头:“你家主人与他们口中的王婆子可有矛盾恩怨?”   木头连连摇头:“我哥哥并不认识他们口中的王婆子,我哥哥也从未与人结怨。”   听书童一口一个哥哥的叫他主人,无论知府还是围观路人都觉得顾昭这个书生是个好的,连身边的书童都当弟弟来照顾的,这就显得背后毁他前途的人更加可恶。   齐云飞来了,见到木头也有点心惊肉跳,木头身上的事情还没搞明白呢,他关切地问:“顾昭没事吧?”   木头此刻见到齐云飞出现,也不随便给他甩脸色了,老实回答道:“哥哥带人去抓收买他们的王婆子了。”   齐云飞一听便知王婆子是哪号人物了,高老太太身边跑腿的那婆子可不正是姓王么,没想到她为了对付顾昭竟也来了庆凌城,他刚刚慌里慌张地过来,这会儿听木头说没事,这颗扑嗵直跳的心才安了不少,然后又焦急地往外面看,不知顾昭有没有抓到人,顾昭又因何缘故会将这件事闹大的。   宋泽则和顾昭一伙人前后脚赶到的,宋泽被吓得脸色有些发白,眼神也有些发狠,待看到顾昭安好无恙,还将一个婆子五花大绑地带来,同样松了口气,恭敬地对知府大人行了个礼,就和其他考生一起旁观知府审案。   “大人,学生顾昭,正是他们商量要对付的目标,幸好学生警觉得早,没让他们得逞,请大人为学生作主。”   “请大人作主。”其他愤慨的考生一起向知府大人大声请求。   那三个混混还没被拖下去,也没挨板子呢,现在一看到王婆子被带来,赶紧指认:“大人,就是这婆子叫我们干的,她给了我们一共二十两银子,我们才花了三两,还有十七两没动。”   “对,对,大人,就是这婆子还特地带我们去辨认这位书生,好叫我们不会认错人,就是她叫我们将这书生手和脚打断,就是想叫他考不了试,大人饶命啊,我们只是听这王婆子指使的。”   知府大人听得大怒,又看向顾昭:“你可识得此人?”   顾昭摇头,就算知道她的身份也不会当面指认出来:“学生并不认得她,学生一直在家和学堂读书,便是清河县也是因为赶考才去,庆凌城也是第一次来,因而从未见过这位王婆子。”   “我知道他,她就是清河县的,是清河县高家的婆子。”人群里有人叫喊起来。   “对,她路上自己叫嚷的,叫我们赶紧放了她,否则高家饶不了我们,说他们高家在京里有人,这婆子嚣张得很。”   “天哪,多大的仇多大的怨,竟从清河县追到庆凌城要断人家书生的前程,太可恶了,大人就该严惩才是。”   知府大人再拍惊木:“堂下王婆子,你可承认这一切?”   王婆子刚被人抓住时因为吃了酒的缘故,脑子也没清醒就叫嚷威胁起来,等后来看到顾昭立即酒醒了,只可惜挣扎了一路也没能挣脱,硬是被众人合力带到了知府大人面前,王婆子被惊堂木拍得一个激灵,然而她也很清楚,干的这些事绝不能曝露的,于是竭力否认。   “我是冤枉的,他们冤枉我,我不认识这几个人。”   只可惜有同样从客栈跟过来的人,就见过这三人来找王婆子的,大声在外面叫道:“她撒谎,我在客栈里见过这三人来找这王婆子,她也的确吹嘘过她主人家在京城里有人。”   “这人在客栈里住了好几天了,可除了跟这三人见过面,什么事都不干,经常在客栈里喝酒打屁。”   “对,对,我是客栈里的小二,我也见过这三人来找王婆子。”小二从人群里挤出来作证。   王婆子吓得浑身打哆嗦,连忙改口:“我说,我说,”她抬头看向顾昭,“我是跟他有仇所以才想对付他,对,就是这样的。”   知府大人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撒谎,怒道:“这位顾公子总共去过清河县两趟,也从未见过你这婆子,如何跟你有仇?老实交待,否则大刑侍候!”   王婆子一边颤抖着身体一边着急地动脑筋,她很清楚她要老实把主子交待出来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咬死了就是她自己想对付顾昭,跟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她就是看顾昭不顺眼,听得路人和在堂差役们都笑了,知府大人当场让人打她板子,打得王婆子哭爹喊娘,可到底是高老太太身边的人,这些年就没吃过什么苦头,因而才打了二十大板就主动交待了。   “是……是老奴主人让老奴做的,在清河县就动手了,可没有成功,这次他来到庆凌城,主子交待老奴一定要办成,老奴只知道主子要让这位公子出不了头。”   人群顿时哗然,这王婆子所在的高家欺人太甚了吧,县试时就想动手毁人前程,结果顾昭逃了一劫后还不罢休,继续追到府城来了,如果不是顾昭本人机灵,早就被这对可恶的主仆给毁了。   他们看向此刻一脸懵懂迷茫不解的顾昭无限同情,对这王婆子及她身后的主子愤怒大骂。   “暂且收监,待本官派人前去清河县询问查明再继续审案,顾公子需耐心等待些时日。”   顾昭收起脸上的迷惑不解表情,恭敬地给知府大人作揖行礼:“多谢大人,学生感激不尽。”   知府大人多劝了一句:“无需为此等人烦心,全力准备府试才是。”   “是,大人,学生领命。”   王婆子被拖下去收监了,围在府衙口的人群久久都没有散开,在场的读书人纷纷表示对顾昭的同情和对为恶者的愤慨,表示会一直关注此事,顾昭同样对这些为他声援的读书人表示感谢。   他实际上就是想要借这些读书人扩大声势,将事情闹大,让高家以后不敢再对他下手,否则他一旦出事,那罪魁祸首自然就是高家无疑了。   齐云飞和宋泽亲自护送顾昭和木头回去,起初人多不好多问,等清静了齐云飞问道:“顾昭你今天是突发其想,还是早就想好这么做了?”   如果是后者,也不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慌里慌张毫无准备。   顾昭苦笑道:“哪里是早就准备好的,是因为路上发现被人跟踪,后来又听到他们商量要断我手脚的话,我才决定反击的,不能总是被动地等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算计我,这次不成肯定还有下次,只有叫他们怕了才不敢再动。”   宋泽听了认同地点头:“不错,眼下正是各县书生前来赶考的时间,而且经过他们的口,会在最短时间内便在府城的读书人中间传扬开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这个时机闹出来的确很适合。”   可齐云飞担心的并非清河县高家,而是京城那边:“可防得了高家防得了京城那边吗?再说如果知府大人知道高家背后站着的是京城的侯府,那大人还会为你主持公道?”   “什么?京城侯府?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不知道?”   “哥哥!”木头也听得揪紧顾昭的袖口,紧张担心地看向顾昭,眼里还有杀气闪过,不知是冲高家还是京城侯府去的。   齐云飞张张嘴,不知要如何解释,看来宋泽并不知道这背后的情况。   顾昭头痛,这解释起来太过麻烦,可现在看一个两个的都盯着他,真是让他苦恼。   顾昭只得道:“我跟齐二哥作过种种推测,怀疑这高家老太太之所以对我这么做,背后很可能受京城永宁侯府的指使,因为只是猜测,所以没办法跟宋泽你说明,木头你又凑什么热闹,嫌我还不够麻烦头痛的啊。”   说着顾昭伸手弹了记木头的脑门,让他的小表情收敛收敛,别动不动就起想弄死人的念头。   宋泽抿嘴不说话,顾昭这不是摆明了不信他么,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跟他说明,还是以为他会因为牵涉到什么京城侯府就会怕了?   此时的宋泽还不是后来的首辅大人,只是一个努力求学上进立志于未来的少年书生,所思所想也比较简单,因而宋泽有点生气了,顾昭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跟他透露一声,连齐云飞都知道,他跟顾昭打小的交情还一同上学堂,居然什么都不清楚。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宋泽生气了,顾昭傻眼了。   接下来回去的路上,宋泽一直就抿着唇不说话,专心走路,对顾昭的种种小动作视而不见,甚至顾昭扯他的袖子他还会扯回来。   傻眼了的顾昭又有点想笑,但知道绝对不能笑出来,不然宋泽会更加生气。   回到齐家的宅子,宋泽还记得跟齐云飞这个主人打了声招唿,这才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顾昭也只来得及匆匆跟齐云飞挥了挥手就追上去,木头自然是紧跟着他哥哥的,这情形叫齐云飞看得哑然失笑。   在他看来,虽然一个两个的都少年老成,其实都还是十几岁的没有成家的少年人,也是初次离家这般远,这两人闹别扭的情形让他忍俊不禁,但接着又为顾昭操心起来,其实高家就是没牙的老虎,根本用不着太过担心,真正叫人忧心的是京城的永宁侯府。   那边顾昭也追在宋泽身边跟他解释:“先前没跟你说是怕影响你考试,你知道你娘对你期待有多高,万一因为我的缘故影响了你的前程,你叫我怎么想?两年前你就被我牵连了没能考成。”   “你想想啊,背后要对我下手的很可能是京城永宁侯府的人,你说你知道这事后会不会担心得觉得都睡不好,书也看不进去,考试是不是也要糟?宋泽我跟你说,你读书比我厉害,我就指望着你考上状元一路高升,未来给我作主,问问那京城里的永宁侯府,干嘛非跟我过不去。”   听到这儿的宋泽勐地停下来,后面的顾昭没有料到,直接就撞到了宋泽背上,木头跟着撞到了顾昭背上,一个两个的都捂着鼻子眼泪水都要出来了,转过身来的宋泽看到这两人的模样,哪里还崩得住表情,脸色终于缓下来了。   “走路也不看着点,撞了也活该。”   木头用力瞪了眼宋泽,又眼泪汪汪地看向顾昭,都是宋泽害得哥哥如此。   顾昭揉了揉鼻子,嘿笑了两声:“不生气了?”   宋泽没好气道:“也不知道我是为的谁。”   “我懂,我都懂,为的是我,咱兄弟两个,谁分谁啊。”顾昭打蛇随棍上。   “哥哥。”木头扯顾昭的袖子,提醒哥哥他的存在,顾昭顺手摸了下他脑袋,“对,现在还加上木头。”   宋泽心说就顾昭这滥好人,不明来路的人还真当成弟弟来照顾了,没认识多长时间的齐二少也跟他称兄道弟,连那么私密的事都被告知,这家伙能不能有点警惕心?他也说了,那可是京城永宁侯府,就这么相信齐家不会去向永宁侯府告密吗?   “你们都进来!”宋泽甩手走进自己房间。   “诶,来了。”   顾昭跟上,木头拽着他的袖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就像长在顾昭身上的尾巴一样。   之前怕宋泽担心影响他心情,现在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因而进了房间顾昭便老老实实将他和齐云飞的推测说了出来,宋泽听得下巴差点兜不住,惊道:“你说你可能不是你爹娘的亲生孩子?”   顾昭揉揉鼻子:“那你说这高家老太太为何一直紧盯着我,不想让我出了清河县的地界?我顾家跟这清河县的高家哪里牵扯得上联系的,还从两年前一直惦记到今天,还有两年前她的孙子高金恒被人通关系弄进京城的知名书院读书,齐二哥通过高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得知了她在京城永宁侯府有这一门亲戚。虽说这高老太太在京城里还有其他亲戚,但我无法跟你具体说清楚,我直觉就是这永宁侯府的人让高老太太这么做的。”   “你说如果不是我够警惕,还有齐二哥帮我,恐怕我早就中招了,说不定还会连累你。原本他们的打算是在我们来府城的路上下手的,就凭你我两个文弱书生,指不定现在已经断手断脚了。”   宋泽狠狠拧起眉头,这高家老太太的手段也太狠了,从表面这些线索来推断,顾昭所说的情况的确有很大可能,对方的用意就是要断了顾昭前程,将他陷死在清河县境内,让他永远也翻不了身。   所以除了顾昭的身世有异,其他还能有什么情况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宋泽心里哪里还有什么气,只剩下心软还有担心了:“那你猜到自己身世有异后,有什么想法吗?”   “你说对我爹娘?我才不管谁把我生下来的,我只知道是我爹娘将他照养长大,尽可能地给我制造最好的条件,顾家其他男丁都没能读书,只有我一个进学了,这样的爹娘我有什么资格嫌弃的,他们就是我爹娘,就是我至亲的人。”   宋泽听得感慨万分,伸手拍拍顾昭的肩,也许顾昭原来的身份是大家公子,却沦落成为农家子弟,在得知真相后顾昭不仅没有生怨,反而对爹娘充满感激,宋泽对顾昭的人品高看了一眼,越发看重这个兄弟朋友。   “你说得对,伯父和婶子的确爱重你,这件事是谨慎点好,需得调查清楚才能说出来,否则二老会受到不小的打击。”   身为顾昭的同村人和同窗,宋泽非常清楚顾家二老对顾昭这个老来子的疼爱,如果不是亲生子,他们没可能做到这一步的,没看就连分家也是抱着想要照顾顾昭的想法。   宋泽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然后停下来问:“那顾昭你现在将事情闹大,不怕就因此惊动京城永宁侯府吗?至于咱们这位知府宋大人,听说倒是个好的,也许未必会看在永宁侯府的面上放过高家一马。”   他用的只是也许,毕竟不清楚这位宋大人能不能顶住永宁侯府的压力,那永宁侯的侯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也两眼一抹黑,这事难办得很。   木头原本一直瞪着宋泽,这会儿听懂宋泽的话,也担心地看向顾昭,心里实则杀气腾腾的,那永宁侯府的什么侯爷,要是对哥哥不好,弄死他!   在木头心里,要弄死的名单上又增多了一个,并且还将这名字排得很前,放到了害他受伤落得如此境地的仇人的前面,因为没有这仇人的话,他也许都来不到哥哥身边。   当然就算因此认识了哥哥,但这仇人还是要弄死的,最好不要让他想起仇人的身份。   宋泽不生气了,并且还为他谋算起来,顾昭很高兴,这时候也不再有隐瞒宋泽的想法了,说一半留一半才叫人最担心,宋泽说出自己的计划:“我们要作最坏的打算,就是当这永宁侯府也不是个好的,全员坏人,那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个就是永远躲着永宁侯府,只要我不出清河县,想必他们也没心思来对付我,只是这般叫人怎么甘心是吧。”   “第二条路就是想办法将事情闹大,让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被越来越多的知道,众目睽睽之下,我不信那永宁侯的人还如此大胆敢冲我下手,在京城那块地界,我相信永宁侯府也无法一手遮天为所欲为的,而要受到诸多辖制,那时他们还要对我下手,那说明这永宁侯本身就有问题了,那时等着抓永宁侯府尾巴的人想必会有不少。”   宋泽在房间里又转了几圈,思索顾昭讲的法子,最后又停下来说:“只怕还没达成你的目的,永宁侯府的人就先出手了,毕竟对方应该一直在关注你的,也可能高家先行将你的情况透露过去。”   顾昭点头说:“是啊,所以必须要找到这么个出名的机会,还是出的好名。”   “你有头绪了?”宋泽讶异地问,这可很难做到。   顾昭摸下巴说:“是有那么点头绪,但眼下还是要先考府试,”又走到宋泽面前拍拍他肩,一本正经道,“宋兄,我这计策如果走不通的话,那能不能报仇让一切真相大白,就真的只能靠你了,所以宋兄你一定要努力,考出最好的成绩,将来能够进京面圣,将我的冤屈递到圣上面前。”   宋泽很想翻个白眼,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在圣上面前,他和永宁侯的话谁更有份量还用得着说吗?但不得不说如果顾昭的第二条计策走不通被迫缩在清河县水云村的话,那只能他来想办法了,也许这一条路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但好歹有路可走不是。   所以宋泽认真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顾昭很欣慰啊,看来宋泽这个未来的首辅大人的大腿,他是给提前抱上了。   宋泽表示他一点都看不懂顾昭这见鬼的眼神,什么意思?   之后,齐云飞自然也知道了顾昭所说的两条计策,但同样不清楚顾昭到底会用什么方法达到他所说的出大名出好名。   另一边,在知府大人派人前往清河县问询的时候,当日府衙前发生的一切也在整个庆凌城沸沸扬扬传开,尤其备受读书人的关注,甚至惊动了庆凌城外的读书人。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顾昭具体是谁对这些读书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读书人中的一员,竟遭卑鄙小人如此歹毒的手段毁他前程,这让许多读书人代入自己进去,想到寒窗苦读十载,一朝前功尽弃,啃了那王婆子的心都有了。   读书人在这个社会中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这样的手段让读书人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今日是顾昭,焉知明日会不会发生了其他读书人身上?他们绝不允许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必须严惩,重重地惩罚!   还有这王婆子不过是个下人,明显不是主使者,她背后的清河县高家是哪家的?读书人的力量很大,没到一天工夫,这些读书人就将清河县高家扒了个底朝天,好家伙,就这种人家也敢朝天下读书人伸手?   如果高老太太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要伸手喊冤:不是的,她不想对天下读书人出手,她只是对付顾昭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而已。   此刻哪怕高家还有个读书人,也就是去京城念书的高金恒,然而整个高家在读书人中的名声已经臭了,也就这消息还没传到京城,否则高金恒在京城书院中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他祖母能用这种阴损手段对付其他读书人,焉知跟高金恒朝夕相处的同窗会不会被他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就是那些夫子也会对他印象大跌。   齐云飞明显顾昭的用意后,也在背后推了一把手,派人赶回清河县,等差役前去高家问询时将前因后果在整个清河县传扬开来,看高家老太太还要不要脸,让高家在清河县名声坠地,也就京城那边没办法伸手,否则让高金恒在京城也无法待下去。   至于庆凌城的百姓,也对此事津津乐道,除了骂一骂王婆子和高家太过歹毒外,还八卦起高家内院的事,当日王婆子喝多了点酒大舌头说出来的那些事,也被人飞快传扬开,老百姓对这种事情更有偏好,什么父子同当新郎进洞房,以后孩子该叫父亲还是祖父又或者兄长,并且还展开充分的脑补和想像,什么扒灰之类的八卦一起上,叫人听着那整个高家宅子内,就没一个人是干净的。   这些八卦在庆凌城越传越远,可以想见,迟早会有一天传到清河县去。   差役来往于清河县与庆凌城之间也需要不少时间,因而那日之后,顾昭就如他自己所说专心读书了,这让宋泽和齐云飞见了都放心不少,宋泽也因此更加努力。   木头见哥哥这般用功,越发将书童这个身份落实到位了,那些活做得越来越熟练,能帮到哥哥让他开心得很,当然如果能亲手将那些欺负哥哥的人弄死就更好了,可就算没了记忆他也知道他现在人单力薄,想要弄死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他只能将这些名字放在必死名单上,总有一天要兑现。   齐云飞能做的,除了将两位考生的生活照顾好外,就只有做生意一项了,他对即将开张的酒楼更加用心了,也许靠新菜佛跳墙能吸引来身份贵重的权贵,希望能借此帮一把顾昭。   这日,齐云飞让人从酒楼带回一只坛子,坛口煳着黄泥巴,烤得干干的,坛子表面摸着还很烫手,看到顾昭和宋泽正在院子里边交流边散步,此时是他们的休息时间,齐云飞出声叫人:“顾昭你们快来,酒楼的大师傅将佛跳墙做出来了,我带了一坛回来让大家尝尝味道如何。”   一听这名字顾昭就感觉嘴里口水分泌过盛,宋泽也好奇地围过来看坛子,当然现在一点香味都闻不到。   坛子是用棉被包裹着抱过来的,否则会烫手,齐云飞让人拿来碗筷准备着,然后亲手用工具敲开坛口的泥巴,盖子还没打开就有浓郁的香味飘出来了,宋泽动动鼻子惊讶道:“好香啊,这道菜的烹饪方法真是奇特。”   “嘿嘿,这菜吃进嘴里才叫好呢。”顾昭一脸眼馋的模样。   齐云飞也高兴,当即将盖子掀开,那浓郁之极的香味直窜入几人鼻中,大家露出陶醉之色的同时也将眼睛盯在了坛中的菜上,就连木头也被吸引住,喉咙不受控制地动了动。   “口水要滴出来喽。”   听到顾昭的声音,木头下意识地就伸手要擦嘴巴,再抬眼看到顾昭打趣的眼神,木头哪里不知道上当受骗了,可木头一点不气,还崇拜地看向顾昭:“哥哥真厉害,哥哥居然能想出这么好吃的菜。”   “你还没吃上一口就知道好吃了?再说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看过菜谱但也没有尝过。”   “来,来,一人一碗,尽情吃,吃完了自己从坛里舀。”齐云飞盛起第一碗先递给顾昭这个最大的功臣,顾昭也没推让,先喝了口汤,那鲜美的滋味在舌头上炸裂开来,顾昭只感觉全身毛孔都舒爽起来,又迫不及待地吃了口海参,唔,真是太美了,他真是太幸福了。   连一起跟着的小厮也吃上了,一时间只有吃食物的吞咽和咀嚼声,再没有其他任何声音,大家都顾不得说话交流,先吃要紧,还有一口开就让人感觉这鲜美的滋味要从嘴巴里跑掉似的。   一碗下肚,顾昭飞快地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才有工夫看其他人,见他这动作,其他几个明显也加快了吃的速度。   齐云飞也终于吃完一碗,顾不上先盛,竖起大拇指夸道:“真的很好吃,是我品尝过的最好吃的菜肴,我现在相信齐家酒楼到那开张之日,定会宾客满门,光是这佛跳墙的香味就能将庆凌城的老饕们吸引过来了。”   宋泽放下勺子感慨道:“虽然我吃过的美食不多,但这道菜的滋味永远也无法忘记了,有这道菜作为镇店之宝,齐家酒楼定会生意兴隆。”   “哈哈,托宋案首吉言,来,再来一碗。”   宋泽还有点不好意思敞开肚皮来吃,但盛情难却,再说这滋味的确太好了,等将来他定要带母亲来齐家酒楼,让母亲也尝尝这顶极的美味佳肴,方不负此生。   几人吃了个肚饱,齐云飞又匆匆赶回酒楼,敲定开张事宜,这道菜是成了,相信老饕们都没办法挑出毛病的。   其实不必等到开张之日,这日就有些食客关注上还没开张的齐家酒楼了,因为齐云飞让大厨做了两坛佛跳墙,一坛留在酒楼让几位厨子还有掌柜品尝,一坛他是带回来的,因而当留在酒楼里的那坛敲开黄泥掀开盖子时,那浓郁的香味迅速冲出了酒楼向四周散逸开来,让路过酒楼前的人情不自禁地停留下,寻找美味的源头。   “什么东西这么香啊,光是闻着就要流口水了。”   “是这家要新开的酒楼在试菜吧,齐家酒楼,没听说过。”   “据说是从其他地方过来,凭这香味这酒楼的厨子肯定不错。”   香味不仅吸引住了路人,还引来两位老饕进酒楼寻找美食,这香味将他们的心弄得痒痒的,不将源头找到没办法安生的,他们不就好一口美食么。   酒楼里的小二将后面试吃佛跳墙的掌柜叫出来,他刚出来两个老饕就闻到他身上更加浓郁的香味了,赶紧逮住他问:“你刚刚在吃什么菜?是不是你们酒楼要推出来的新菜?赶紧的给我们上两份,我们可等不及你们开张了。”   掌柜先是一愣,听了他们的话再往外面看看,看到外面不少路人停下朝酒楼里张望,这个掌柜也是机灵的,顿时抓住这个机会:“我们酒楼还没开张,所以并不做买卖,”两个老饕急了,想拿银子砸人,就见掌柜的话风又一转,“不过我们的确在试新菜,二位看着是老食客,不如跟我们一起试菜,然后提提意见,可好?”   那还等什么,两人连连捣头:“好,试菜,帮你们一起试菜,如果吃着味道同样好,我们帮你们酒楼在老饕们中间宣传一波。”   那真是太好了,掌柜的立即让小二端上两碗佛跳墙来,两位老饕就坐在大堂里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第一口送进嘴里时,那鲜美滋味炸开,引得两人大声拍桌叫好,直到一碗下肚,两人的赞美声都没有断。   两人还在回味美食,这时一人才想起来问:“这道菜叫什么?”   掌柜的也知道成了,笑道:“叫佛跳墙。”   “佛跳墙?好名字!不落俗套,连佛听了也会跳墙过来品尝吧,真是太妙了。”他们刚刚的举动不正应证了这道菜的名称么,他们相信没一个老饕能抵挡得住佛跳墙的美味的。   两人尽管还想吃,但都没脸继续留下来,虽说人家是在试菜,但光是吃进嘴里的这些食材,就知道这道菜用材多讲究,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有水里游的,无一不精,花费绝对不小,还是等开张之日带上银子再来继续品尝。   问清开张的日期,两位老饕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出了酒楼速度就快了,直奔和那些老饕们碰头的地方,将今日吃到的美味好好宣传一波,等开张那日定要带上这些老饕们给酒楼捧场。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齐家酒楼顺利开张,第一日便宾客爆满,热闹得很。   顾昭和宋泽原本想给酒楼增添点人气,结果还没走到酒楼便看到如此热闹的景象,两人带上木头赶紧熘了,哪里还有他们什么事啊,他们还是不要去添麻烦了。   这天齐云飞作为少东家也忙得老晚才回家,跟顾昭和宋泽没有碰上,到第二日吃早饭时才会面,齐云飞尽管没睡多长时间,依旧精神奕奕,边吃早饭边向二人描述昨日的情景。   “昨日连那位宋夫人都来了,对佛跳墙也很捧场,这位知府夫人来头不小,据说娘家也是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她自己也是个能干的,在城内也开了几个铺子,其中一个铺子就是做点心生意的,跟吃食也算搭得上边。”   顾昭听得挑了挑眉,齐二哥不会是通过糖霜生意跟这位宋夫人搭上关系的吧,齐云飞笑着向他点头,正是如此,但昨日宋夫人亲自来捧场也是很意外的,这让他对顾昭的那场官司多了几分信心。   之前从顾昭这里拿到的糖霜都让他用来走门路了,也因此才能打通这庆凌城的关卡,顺利让齐家酒楼开起来,想想正是跟顾昭结识后,他和齐家的运气就一直好得很,齐云飞也越发看中顾昭。   “还有今日去清河县的人也该回来了,还剩两日你们就在参加府试了,事情都堆到一起去了。”   “不怕,这一两日工夫也耽搁不了什么事。”顾昭很有信心道。   果然近午时分,有衙门差役前来传人,叫顾昭前去听审,宋泽也赶紧放下书本和顾昭一起前去。   木头以一副守护的姿态跟在顾昭身边,他要保护好哥哥。   衙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一些当地百姓外,还有部分人看他们的着装就知道身份不低,应该是本城的读书人,很可能是举人秀才,看到顾昭出现,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顾昭进去后和宋泽一起先给知府大人行礼。   “高洪昌,你先来认一认,他们当中谁是事主顾昭?”   顾昭朝跪在一边的中年男人看一看,一副油腻样,眼神发虚眼下青黑一片,不用说,他正是高老太太的儿子高家老爷了,知府大人的用意也猜着了一两分。   他和宋泽差不多的年纪,穿着打扮也没相差多少,用同样的眼神看向那高洪昌,四周人群也议论纷纷,如果在不认得事主的情况下,辨认这二人谁是顾昭还真不好办。   果然高洪昌的目光就不停地在顾昭和宋泽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同时脑门上有汗珠渗出来,没一会儿整个人更加发虚,恨不得晕过去的模样,最后咬咬牙狠心指向站在一边的宋泽,因为他觉得宋泽的气质更接近他娘的描述。   “是他,他是顾昭。”   在场有不少人是围观过那日的情景的,自然分得清谁是顾昭谁是旁人,顿时“嗡”地一声炸开了,连人都认错了,显然之前说的都是煳话,竟敢煳弄知府大人。   也有读书人问周围人:“二人谁是顾昭?”   “哈,旁边那个看着有几分孩子气的才是顾昭,连人都认错了,还敢说是因为顾昭得罪了他才会让下人动手报复的。”   “呵,果然没一句实话。”   四周人的反应高江洪昌也听到了,身形晃了晃,脸色发白,再一狠心咬牙道:“我刚刚看走眼了,是他!旁边那个才是顾昭!”   知府大人怒拍惊木:“好一个高洪昌,竟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煳弄欺骗本官,来人啊,大刑侍候!”   “不,我是真的认错人了,大人饶命啊,我赔银子,我赔银子给他,小的再也不敢了。”   “先打十大板!”   差役当场将高洪昌扒了裤子打板子,四周人指着那白花花的屁股又是好一番议论,其实顾昭也没指望这高家人真能老实交待,相比起这知府大人,他们明显更不敢得罪京里的侯府吧,而且那侯府是他们的依仗,留着依仗明显比得罪了更为有利。   果然,打了板子后高洪昌也没交待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就一口咬死看不顺眼顾昭,还往下人身上推,他只是让下人小小教训下顾昭,结果是下人自己自作主张要断他手脚,他这主子什么也不知道,下人是太害怕了才会往主子身上推。   围观群众哗然,没几个相信他的说法,知府大人其实也不相信,但又弄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矛盾纠葛。   高洪昌明显不认得顾昭,顾昭明显也是第一次见这高洪昌,前去清河县的差役经过调查也证实顾昭所说,身为一个农家子弟,就因为赶考才去过清河县两趟,怎么看都没有跟高家接触进而产生矛盾的机会,但高家的的确确是想要毁了顾昭前程,就连两年前顾昭吃坏肚子无法参加县试这件事也被翻出来,知府大人怀疑那次是真的吃坏肚子吗?   但最后只能收监,继续审查,在场还有举人安慰了顾昭一番,让他不必将这等子小人放在心上,好好准备两日后的府试才是,争取一气能过院试考到秀才功名。   顾昭再三感激,在这些读书人面前表现得很谦虚,让人颇有好感,这些人记下了他和宋泽这位清河县县试的案首。   各回各家后,清河县的县令很头痛,府衙差役过去问话拿人,当然需要县衙配合的,清河县县令没想到他治下会发生这样的事,还曝到府城那边,恨不能将高家人都叫过来训斥一番,这高家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知府大人也很头疼,如今这事在读书人中间扩散开来,他要是处理不好也会受些影响。   宋夫人虽没到现场,但有让下人去看回来再向她描述的,对宋大人说:“依我看,这高家就不是个好的,老爷只需秉公办理便是了。”   宋大人叹道:“哪里啊,前去清河县的人带了话回来,这高家背后京城有人的。”   “啧啧,谁家京城还没人了,本夫人我京里也有人呢。”   宋大人被逗笑起来,说:“听他们的意思,貌似是京里的侯府,话里话外让我放高家一马,此事轻拿轻放过去了。”   “呸!京里几个侯府呢,也不说清楚是哪家侯府,指不定我也认识呢,有这门倒霉亲戚,趁早撇清才是。”   “现在还不知道,如果关系真那么好,指不定这一两日会有信送来。”   “老爷,京里来信了。”   夫妻俩两两相望,说曹操曹操便到了,这信竟来得这么快,莫非关系真的很过硬?   宋大人连忙将人叫进来,接过信打开来便看,看完后依旧带着一脸不敢置信之色。   “老爷这是怎么了?到底是哪家侯府?”   “是京城的永宁侯府,永宁侯本人亲自来信,声称高家老太太是侯府故旧,望本官关照一二。”宋大人也没想到竟惊动永宁侯本人亲自来信。   “这……”宋夫人同样想不通了,“我从未听永宁侯夫人提起这边有什么故旧亲戚啊。”   “夫人你说,此事本官该如何处理?”宋大人头更痛了。   宋夫人也觉得不好办,毕竟是永宁侯本人来信,这面子肯定要给,但她也很同情那个躲过一劫的考生,要让高家得逞,这一辈子都毁了,她对高家做的这些事实在看不过眼,就这么放过他们实在气人得很。   再说跟她有生意往来的齐云飞,昨日还在她面前提起认的这个弟弟顾昭,宋夫人明白他的意思,是想托她关昭下顾昭,原本她觉得是小事一桩,现在才知道牵扯进京城永宁侯,她应承的事只怕不好办了。”   她的点心铺子不止庆凌城有,京城同样有一家,对齐云飞拿出的糖霜十分看中的,还想继续从齐云飞手里得到糖霜,就不好太过偏颇那高家。   “老爷,不如这般……”   宋大人听了后沉思了会儿,也只能如此办:“先等那顾昭考完府试再说吧,免得他考前还要受影响。”   “就依老爷的。”   顾昭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心思都放在即将到来的府试上面,齐云飞还有木头都紧张地为顾昭以及宋泽准备带进考场的考篮,齐云飞特地放下生意正好的酒楼回来为两个考生服务。   木头对这些陌生得很,但很努力地跟着齐云飞学,准备好后还一遍遍地检查,听齐云飞说了不少可能被人陷害的情况,木头就怕顾昭再被人陷害,不就有个高家在等着么,谁知道那知府大人会不会秉公处理。   要是知府大人敢不给他哥哥主持公道,木头心说,他的必死名单上得再添加一人,就是那知府大人了。   正在处理公务的宋大人蓦地脖子一凉,却不知为哪般缘故。   终于到进考场这日,为防再出意外,齐云飞是带上李文还有两个小厮,亲自用马车送顾昭和宋泽进考场,让李文还有两个小厮务必眼睛不能离两人和考篮,一定要盯紧了,当然在顾昭和宋泽面前,则是叫他们放松进考场的,说外面一切有他,不必担心。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府试一连考三场,分帖经、杂文、策论三场,前两场各一天,第三场策论就遭大罪了,需要在考场里待上两天一夜,就算经受过现代各种大小考试经验极其丰富的顾昭,也觉得这古代的科考太不人道了。   顾昭叹口气,以后的考试只会越加困难,所以为了少受点罪,以后的每场考试都要争取一次通过。   考试期间,他发现那位知府宋大人还在他面前停留了片刻,顾昭稳如老狗,看就看呗,他又不会多长块肉,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宋大人看了会儿,心中带着对顾昭的淡淡欣赏继续巡考,虽然有永宁侯府压着,但他也不希望顾昭因此断了前程,因为他很清楚一个农家子弟想要通过科举出人头地,其中的难度有多大,顾昭是背负了一整个家族的期待,所以想着在完成永宁侯的托付时也能最大程度地保障顾昭的利益,让他能继续科考。   看顾昭丝毫没有受到那场官司的影响,也不像其他考生因为他的出现会慌乱,顾昭一直沉稳得很,如果成绩不差的话,将来肯定能有个好前程,毁了未免太过可惜。   可依旧有个问题他是想不通的,不论是那王婆子还是高洪昌,包括后来永宁侯的来信,都没有说明高家为何出手对付一个农家小子,派去清河县的差役就差将顾昭的生平翻个底朝天了,可没发现任何可能和高家有瓜葛的蛛丝马迹,但高家既然出手,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那背后肯定有必须出手的原因,只是有永宁侯的面子,他想要撬开高家人的嘴只怕难了。   宋大人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要跟永宁侯府联系起来,毕竟一个是京城勋贵府第,一个是小山村的农户人家,怎么看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哪可能产生什么牵扯。   水云村,豆腐生意做得越发兴隆的顾家老爷子老太太,这几日却时常走神,连向来爱数的铜板都唤不回他们的注意力,吃饭时,老爷子差点将饭送进鼻孔里,被大儿子提醒后索性放下了筷子,又念叨起来:“也不知道你三弟现在怎样了。”   因为在老宅做豆腐,所以白天基本都是跟二老一起吃饭的,再说顾昭也不在家,得了他好处的顾老大哪可能放下爹娘不管。   一听老爷子又提起老三,顾老大同样担心得很,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慰二老:“三弟如今越发懂事了,将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且三弟是和宋家宋泽一起去的,路上还有齐家少爷照顾,爹和娘就等着三弟的好消息吧。”   小赵氏也附和:“孩子他爹说得是,听说这场考试通过的话,三弟就能是童生了,等到七月那场试再过了,那就是秀才了。”   小赵氏对顾昭这个小叔子的期盼也变得高起来,如果顾昭考得秀才功名,其他好处不说,光是免税一项,就能让家中无形中增添多少进项。   如今豆腐坊才开了一个月,可收入非常可观,小赵氏时常是笑着醒来的,再不用抠抠索索的恨不得将一文钱掰成两半来使,她是真心实意感激顾昭这个小叔子的,所以也真心实意地希望小叔子能考得秀才功名,哪怕没有那些好处。   老太太听得高兴起来,嘴里却说:“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我老婆子只指望他出这么远的门,能平平安安回来就好了。”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顾昭和宋泽半路上碰了头一起出考场,一眼便看到待在外面的木头还有齐云飞,他们同样盯着考场出口,一看到这两人出现便连忙挥手示意,并跑过来想要搀扶他俩上等候在一边的马车。   顾昭哭笑不得,将他俩甩开:“哪里这么夸张的,我自己来。”   宋泽也没好意思,跟着顾昭一起往马车上爬。   “哥哥,快喝炖好的鸡汤,哥哥肯定饿了吧。”木头围着顾昭团团转,齐云飞根本插不了手,于是只得将满腔热情投向了宋泽。   顾昭很惬意地享受木头的侍候,虽说木头的来历有点麻烦,但看他现在殷勤地侍候着自己,顾昭觉得将这孩子留在身边并没有错,有鸡汤喝着,有点心水果吃着,顾昭美得冒泡。   宋泽看顾昭安心地享受木头的投喂,只觉好笑,齐二少的热情可是让他大感吃不消。   到了家用备好的热水洗了个澡,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干净,再美美地吃上一碗鲜美的鸡汤面,两人就爬上床唿唿大睡万事不管了,在考场里关上两天其实还好,但精神饱受折磨,夜里也没办法睡好的,所以出来后需要补眠。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顾昭又生龙活虎了,跟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晨练,宋泽也加入进来,发现蹲了两天的考场的确需要一个好身体,因为往后的考试需要蹲考场的时间会更长。   考完后两人也不去讨论考试内容以及考得如何,将府试完全抛开了,顾昭先拉着宋泽去探了探齐家酒楼,发生跟开张那日一样宾客盈门,依旧有不少老饕前来点佛跳墙这道菜,两人带上木头也进去吃了一碗还有其他美食。   也就放松了两日顾昭便和宋泽一起继续手不离书,府试完了,还有院试呢,远没到能放松的时候,同时顾昭也很关注外面的消息,齐家酒楼正好是收集消息的好地方,跟齐二哥一提,齐二哥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处,做生意的人很清楚消息的重要性。   在这期间顾昭还做了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认认真真地写了封家信回去,向二老报平安,同时提了提他跟高家之间的情况,顾昭故意避重就轻,免得让二老过于担忧。   但凡有可能,顾昭都不希望二老这么大的年纪还要经受波折,只希望二老平平安安跟着他一路享福就好了,奈何高家老太太屡次三番的下手,让他知道这就是颗不定时炸弹,不是他躲着避着就可以避免爆炸的,到时二老同样要受牵连,那本《小娇妻》中二老的下场就非常凄惨,还要被书中女主角奚落一番,说他们有这样的下场是他们活该,谁叫他们偏心顾昭这个小叔的。   反正与女主角不对付的,书中统统没有好下场。   因为他的缘故此刻清河县肯定都在传扬他和高家之间的种种是非,现在顾记豆腐坊肯定开了,生意肯定不会差,来往的人也会增多,迟早会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和高家之间的这场官司,与其让他们从别人口中知道还不如由他亲口来说个清楚,否则二老只怕要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甚至可能马上就收拾了行李跑来府城找他了。   信写好后,顾昭托齐家的人尽快将信交到他爹娘手中。   如顾昭所料,此刻清河县酒楼茶楼,街头小巷都在八卦顾昭和高家的种种,不少人只是道听途说,但说得好像自己亲眼看到的一样。   “不会是假的吧,高家什么人家,那姓顾的听你们说好像是个农家小子,高家犯得着出手对付一个农家小子吗?”   “呸!什么犯得着犯不着,可就是他高家出的手,连那高家老爷都被府城来的官差带走了,许多人都亲眼看到的,难不成府城官差是请高家老爷作客去的?你们还记得那田山之前闹出的笑话么,听说啊那田山就是被高家收买要对顾书生下手的,却不想自己倒了大霉丢了大丑,还被关进牢里蹲着。”   “对,对,我小姨子的三叔的堂侄儿告诉我一个消息,那日抓田山的时候其实还在他身上发现一个小抄,你说田山大字不识一个混子,身上带小抄干什么?还不是想要栽赃陷害那日考试的书生,那时还不明白他想要陷害谁,现在一看可不分明了么,就是想要陷害顾书生啊。”   “可高家高门大户的,干嘛要出去害一个农家出生的书生?”   “谁知道这有钱人家是怎么想的?我跟你说啊,这高老爷不是有个得宠的小妾怀了身孕了么,哈哈,等那孩子生下来不知该叫高老爷亲爹还是祖父。”   这话题就更劲爆了,走过的路过的也忍不住停下脚步加入进八卦,到最后传言都变了质,被老百姓自发增添了不少香艳话题,最后就连走过高家大宅门前的人,都忍不住朝高家宅内探头探脑地张望,高家出来一个人都要指指点点。   大家八卦高家的事当然是避着高家当事人的,这就导致高家人知道外面情况时,各种传言谣言已满天飞了,一个个也顾不上在外面寻欢作乐了,赶紧回府向老太太问计。   那日府衙来人问询并将高老爷带走的时候,高老太太对其他并不是很担心,只叫人快马加鞭送封信到京城,就只剩下对儿子的关切,虽然自信高家不会有什么事,但儿子这趟去府衙,总比不得在家舒服。   在府衙差役面前,高老太太就将京城永宁侯府搬了出来,在她看来,有永宁侯府当靠山,便是府城的知府大人也不敢拿高家如何的,儿子去府城就权当出去游玩一番吧,叫她气恼的是那顾家小子居然一次两次地从她手里逃脱,不仅逃脱还敢将事情闹到官府,到底叫高家跟着丢了回脸。   这顾家小子不识好歹,真以为他一家农家小子能靠科举出人头地?他做梦。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虽然不知道人在京城的外甥女因何知道顾昭的存在,又为何让她紧盯着顾昭不让他出人头地,但高老太太对顾昭这个农家小子很看不上眼的,并不太将他当回事,以为外甥女让她办的事轻而易举。   她自从嫁进清河县的高家,就日日梦想着再回到京城那个繁华和天下最富贵的地方,只可惜高家除了她生的嫡子外,其他都是庶女,唯一的儿子也不是个争气求上进的,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孙辈上。   这儿子倒没辜负她的期待,什么香的臭的都拉进屋里,使得老太太的嫡孙庶孙没少,在她看来,这些孙辈中总能挑出一个好的,帮她实现重回京城的梦想,因为打着培养孙辈的主意,打小就将看着聪明机灵的孙儿高金恒抱到身边教养,将高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想一想孙儿如今人在京城又背靠永宁侯府,高老太太乐眯了眼,她这宝贝孙儿肯定会有大出息的,跟身边侍候的下人说:“天气要热上了,让府里给恒儿添几身夏衫,找个时间给恒儿送过去,再带些银两,京城那权贵之地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正唠唠叨叨地交待着,高家人就冲进来了。   “老太太,不好了。”   “祖母,外面人都在议论咱府上跟那穷书生的事,还说、还说……”说儿子跟父亲的妾室搞在一起,他们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说出来。   “老太太,现在满县城的人都在议论咱家的事,老太太我们该怎么办?”   老太太听得气愤地捶旁边的桌子:“该死的,谁在败坏咱们高家的名声?快给县太爷那边递个话,这些贱民太不像话。”   “老太太,也不都是那些贱民在议论,连怡红院的姑娘恩客们都在说咱家的事。”好家伙,这个高家人是刚从怡红院里出来的,这可是大白天的就往怡红院跑。   “有县太爷发话怕什么?我看县太爷出面后,还有谁敢非议我们高家的事!”   “是,祖母,孙儿这就找县太爷去。”   老太太还不知道外面的话传来越来越难听,但她也清楚让人知道她高家对付一个穷书生是很掉价的事,她老太太还是要这个脸的。   县太爷得到高家传来的话都气乐了,连府衙都过问这件事了,是他这县令能管得了的?不过他也装模作样一番让人劝阻外面百姓的议论,于是公开场所几乎听不到有人谈论了,但私底下你官家越是阻止他们谈论得越凶。   县太爷其实也气呢,现在查下来县试那日差点闹出来的乱子就是高家派人做的,要是真逮出个作弊的考生,他这县太爷又有什么脸面?还有他也指望治下能多出几个考到功名的读书人,他要靠这个出政绩,偏偏这高家跟他对着干。   再说了,他也查清楚了,这顾昭虽是穷书生,却跟齐家的齐二少关系很不错,也是随着齐二少一起去府城的,就算齐家酒楼和齐家豆腐坊跟他夫人抢生意,县太爷也没想要得罪齐家,毕竟齐家的大少爷人在京城做官呢。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在县城的顾老二和顾珍,很难不听到这样的消息。   顾老二向来是个胆小的,这回敢带全家搬到县里,那也是银子壮的他的胆,再说想要出人头地让人刮目相看的欲望太过强烈,所以跨出了这一步,但这回一听外面的传言竟跟顾昭有关系,当即就赶紧跑回来找顾珍商量。   因为做桃花粉生意的缘故,顾老二对县里的大户人家也有了一定了解,传言中的高家那可了不得,听说京里都有人的,还有高家的金孙如今就在京城,顾昭得罪了高家那还能落得好?顾昭没落得好不要紧,他担心会将他一家子也牵连进去,让高家对他们二房也喊打喊杀。   “珍儿,你说这下该怎么办?你那小叔真是该死,跑县里来考试,竟会得罪那高家,高家是他一个穷小子能得罪得起的?都是你爷奶将他宠坏了,到了外面也不知轻重,早知道爹当初就该打断他的腿,让他没办法出来还得罪人!”   顾老二气急败坏,口中对顾昭就没一句好话,哪里还记得顾昭是他幼弟,只晓得顾昭将他害惨了,他和顾珍在县里的生意正做得好呢,断他财路跟要他性命没两样了。   顾珍对此事倒是一点不惊讶,但有一点奇怪,上辈子顾昭和高家的事也闹得这般满城都是吗?还有为什么只听到高家跟顾昭闹开的事,为什么没听到顾昭受伤回转的消息?   “爹你先别着急,这高家摆明了就是针对小叔一人,到现在也没连累顾家其他人?人家高家也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跟小叔那种人不一样。爹你听我说,外面都是怎么传高家跟小叔事的,爹你仔细跟我说说。”   顾珍心想,也许是因为上辈子她这时候还待在村里,就没来过县城,所以对县城里发生什么情况一无所知,也许上辈子也发生了同样的事了呢。   “好,好,爹说。”顾二牛将传言中跟顾昭有关的说了出来,比如顾昭抓住高家婆子告到衙门,府衙派了官差到清河县高家问案,又将高家老爷带走,等等,反正在顾二牛看来,这件事肯定是顾昭的错,否则高家高门大户的,好好的为啥要对付顾昭?还不是顾昭自己太过招摇了。   顾珍傻眼,连忙抓住她爹胳膊:“爹你是说顾昭现在人在府城,他没断手断脚还好好地跑去衙门告人了?”   这不对啊,上辈子根本就没有告到衙门这回事,甚至顾昭连是谁指使人打得他残废的事都不知道,只是因为变残了不能再参加科举颓废了好长时间,算算时间,这时候应该回来了啊,之前她忙着开铺子的事一时没顾得上,再说在她看来是不会改变的事,她管不管也没影响。   可怎会没发生的?   “爹,你说顾昭是怎么去府城的?”她连小叔都不叫了,直唿其名,顾二牛竟也没觉出问题。   “听说是跟着齐家的车队一起去的府城,没听说他有断手断脚啊。”顾二牛再厌恶这个弟弟,也没想要看他断手断脚的,他想要的是顾昭过得越来越落魄,然后眼看着他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看顾昭羡慕讨好他。   顾珍脑中顿时嗡嗡一片,怎会这样的?上辈子她可没听说顾昭跟齐家关系走得这么近,连去府城都捎带上他们,怎么这样的?到底哪里发生了改变?   顾二牛叫了几声才将顾珍唤醒,顾珍头疼地摆摆手:“爹我先出去看看,要是怕高家会对付我们,那我们在外面千万不要说跟顾昭间的关系,反正我们现在也离开了水云村。”   “对,还是珍丫头你聪明,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咱们跟水云村顾家的关系。”顾二牛自欺欺人道。   顾珍心中不屑,但也没去纠正顾二牛的话,她连忙走出去,走到市井中,想知道别人都在说些什么,想要知道得更多。   一直到天黑才回来,然而并没有打听到她想要得到的消息,虽然添加了许多东西,但都没有跟她爹说的相差太多,顾昭真的人在府城,跟齐家二少也走得很近,至于断手断脚,倒是有歹人想做呢,可惜被顾昭当场抓获并送到衙门,这才审出背后的指使者是高家的下人。   顾珍回来的时候,两个妹妹顾来娣顾招娣,一个被柳氏指使着做晚饭,一个被柳氏指使着洗衣服,看到顾珍,来娣招娣眼里闪过羡慕的眼光,来到县里她们的生活并没有好多少,她们承担了家中全部的家务,还要被柳氏指使得团团转,整日不得闲,跟她们原来想的生活差了许多。   她们也想像大姐一样穿漂亮的裙子,可只提了一回就被她们的娘揪着耳朵骂了个狗血淋头,再也不敢生出贪念了,可她们不明白,为何同是女儿,大姐就能得到爹娘的看重,也许是她们没有大姐能挣银钱的本事吧。   顾珍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晚饭也没出来吃,当第二天再出房门时她又坚定起来,她就不信顾昭真能斗得过高家,高家背后还有更有权势的人家呢,官官相护,顾昭哪里能跳出人家的五指山?   所以还是那句话,顾昭他就没这个命,她就等着顾昭落魄的时候再去落井下石笑话一番。   水云村的消息到底闭塞了些,虽然顾大牛夫妻俩常去镇上送豆腐,但镇上议论此事的人并没有将顾记豆腐坊跟传言中的顾书生联系起来。   老爷子和老太太先一步接到顾昭让齐家人送回来的信,信是由顾仁顾义还有顾珍三人一起努力念完的,就算有不认识的字,跳过去后也能将整封信写的内容理解了。   三个小辈合力念完信后,老太太两眼迷茫道:“昭儿说的是啥意思?这信里的什么高家到底是怎回事?”   “娘,我听着怎感觉这高家是对咱小叔不利啊,瑶儿,娘没理解错吧?”   顾仁点头:“娘你没理解错,小叔在信里就是说了他跟高家之间的矛盾冲突,高家人不想让小叔顺利科考,想坏了小叔的前程,这高家怎这么可恶?幸好信里小叔也说了,他告到衙门后,高家不敢再做的,因为县里府城里的读书人不会放过高家的,高家这事做得影响太坏。”   “真的?”老爷子也终于有了声音,“你们给我把这信再念一遍,我再仔细听听。”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第二遍读信时,三小就流畅多了,不认识的字也大概能猜出是什么意思,老爷子听得更认真,同时眉头中间拧出一个深深的印痕。   读完后,老太太听得更心慌了:“老头子,要不我们去府城将昭儿接回来?”   科考再重要,也没有老儿子性命来得重要,外面人都要断老儿子手脚了,那还是赶紧回家保平安吧。   老爷子摇摇头:“不,昭儿写这封信的意思是跟咱们提个醒,现在昭儿在外面反而安全,过了衙门的面,那高家不敢再对昭儿下手的,昭儿就是要在外面多多露面才是,躲起来才会让高家人觉得昭儿怕了,昭儿信里也说了,这回官老爷都是站在昭儿一边为他主持公道的。”   “老大,仁儿他娘,你们在镇上接触的人多,听听外面有没有在传你们弟弟的事,看外面人怎么说的。”   “诶,我会跟孩他娘留心的,那三弟真不用回来?不用怕那高家?”顾老大依旧一脸担心道。   老爷子叹气道:“你弟写这封信回来明显是安咱们的心的,咱不能让你弟还要为我们担心,我就是想不通,这高家为啥要针对你们三弟?”   老太太气得拍腿道:“就是,昭儿统共去了两趟县城,怎就得罪那高家了,非要跟昭儿过不去,高家要再敢做什么,老婆子我就一头撞死在高家门口。”   顾老大一家子同样想不通,对顾大牛和小赵氏来说,顾昭以前虽然娇气了点,人也懒散了点,但除了两趟县试真没到县城去过,怎么想也不会跟那高家扯上联系的。   这高家未免欺人太甚,他们供了顾昭这些年,眼看要出成果了,高家却不做人非要毁了顾昭的前程,这对顾家来说跟杀人父母有什么区别?   老爷子叹道:“一切还是等昭儿回来再说吧,昭儿回来之前大家就老老实实卖豆腐,也别跟外面人多提你们三弟的事。”   “诶,爹,我们知道了。”   全家都因为顾昭的这封信忧心不已,但奈何人不在眼前,他们再担忧也做不了什么。   顾老大和小赵氏每回去了镇上都依着老爷子的话,留心外面人在谈论什么,果然听到有人提起清河县高家针对一个赶考的书生做的恶事,还有高家门内闹出来的笑话,反而那姓顾的书生,别人嘴里提起来也只说倒了大霉被高家针对,提起来都是同情,至于其他倒没什么了。   顾老大也没敢仔细询问,回家后就老实将这些情况告诉老爷子,显然就算分家了,老爷子还是大房的主心骨,老爷子心里虽没底气,但也不能在小辈面前露了怯,仔细琢磨一番,认为高家做的事显然不得人心,这些传言明显是偏帮他们家顾昭的,没看连顾昭的具体身份都没传出来,只知道是个姓顾的赶考书生。   老爷子还特意抽了个空去镇上拜访学堂谭夫子,向他请教顾昭的事,夫子也得了府城的信的,对高家的行径那是深恶痛绝,向老爷子保证,这回顾昭闹出来反而是好事,有那么多的读书人看着,高家反而不敢闹事了。   得了谭夫子的保证,老爷子这颗心安了许多,当然在顾昭没有安好无恙回来之前,还是无法彻底放下的。   夫子也有自己的读书人人脉关系,高家做的事的确让他气得火大,因而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走动了一番,替高家好好扬了回名,于是在清河县这一带,高家的名声更臭了,也许现在高家还看不出什么影响,但逐渐的高家人便会发现,他们做事会越来越不顺,不仅被读书人圈子排挤,还会蔓延到下层老百姓中,毕竟被高家欺负的书生就是穷苦百姓出身。   穷苦百姓怎么了?是吃你家大米还是用你家布料了?还不许咱穷苦百姓不进高家店铺不佃高家的田地吗?   就在高家被全城全县全镇人抨击的时候,府试终于放榜了,庆凌城的百姓还是挺关注这次榜单的,因为被高家欺负的考生就参加了这次府试的,如果这考生通过了府试那更说明高家的可恶了。   如果不幸没通过,嗐,高家岂不是多此一举,白折腾了一场,高家又何必呢,还将自己名声闹臭了。   “放榜了,衙门口放榜了。”   “那顾书生到底上榜没?对了,只知道顾书生,可他到底叫啥名啊?不会看了榜都不知道他中没中吧。”   “我听人说叫顾昭的。”   “哇,真叫顾昭?他中了,这叫顾昭的上榜了,在榜单上排第五名。”   “哇,真中了啊,过了府试就是童生了吧,这高家人果然心肠歹毒,一个少年童生差点葬送在高家人手上啊。”   顾昭没上榜,大家会笑话高家的瞎折腾,可现在顾昭上榜了,成绩还不错,这高家的行径就更惹人厌,于是又引发了一波大家对高家的抨击。   至于这次的案首,那是谁啊,有顾昭上榜重要吗?   于是头一回,府试的第五名出的风头大大超过了头名案首,大家只记着第五名顾昭而不知道案首了,也忽略掉案首其实是和顾昭来自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学堂的。   听到外面人都在谈论顾昭而没几个提案首的,顾昭还有点小得意,装模作样跟宋泽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宋泽,这回抢了你这案首的风头。”   看顾昭憋着笑,宋泽除了无奈还有点高兴,越是如此高家越是不敢有动作了吧,宋泽无语道:“你县试第五,府试又是第五,难不成你是看着名次考的?不会下次院试又考个第五吧。”   “哈哈,我说是凑巧你们信吗?”   齐云飞也听得无语之极,但府试跟县试一样也考了个第五,的确让人挺意外的,因为县试只有一县之人,府试却是庆凌城下面的六县考生一起考的,上榜的竞争力大多了,顾昭依旧能考个第五,这成绩绝对差不了。   虽然有点意外,但这绝对是个好消息,尤其是宋泽这回依旧考了个案首,齐云飞高兴地请他们在齐家酒楼大吃大喝了一顿,依旧有镇店之宝佛跳墙,吃得大家心满意足。   府城的消息也很快传回清河县,在清河县同样掀起一波哗然,由此而起的同样是对高家的抨击。   顾昭的信比府衙的消息也比夫子慢上几步,夫子得了消息便让人跑了水云村一趟,将顾昭和宋泽考中上榜的消息带过去,整个水云村都沸腾了,一个案首,一个第五名,水云村出了两名少年童生,这绝对是整个村子的大喜事,上门道喜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连带着这日顾记豆腐坊的豆腐很快便卖空了。   不久之后还传出这样的说法:“知道顾昭为啥这么聪明十五岁就考上童生吗?这都是因为吃了自家的豆腐啊,吃了顾记豆腐,脑袋瓜子就是聪明。”   “宋泽?那是因为宋泽也吃了啊,不然怎会一连考中两个案首。”   许多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为此时许多百姓跟后世一样,都是望子成龙的,于是带动顾记豆腐坊的生意越发好了,一些大户人家都赶着牛车马车亲自来水云村买豆腐。   人在庆凌城的顾昭都不知道因着他和宋泽的缘故,顾记豆腐坊还扬了回名,在府试流程走完后,他被人请去了喝茶。   对此顾昭表示一点不意外,明显知府大人对他和高家的案子是打算说和了,其实宋大人起了说和的想法,已经是偏向他了,否则冲着永宁侯的面,宋大人完全可以将他一个刚考上童生的农家子弟压下去,没必要对他客气什么。   所以顾昭还是心情挺不错地随宋府的下人前去了,不出所料果然见到了忙完府试事宜的知府宋大人,顾昭态度恭敬地给宋大人行礼。   顾昭这回考了个第五也有点出乎宋大人的意料,县试第五,其实府试能上榜已很不错了,顾昭不仅上榜还排得挺前,保持这势头的话,通过院试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将来也有望再进一步。   他对顾昭写的那篇策论印象还是挺深的,写得有理有据不说,比同龄人也更有眼界,想到待会儿要说的话,宋大人有点不好意思了。   轻咳了声,宋大人开口道:“顾昭你可知本官寻你有何要事?”   顾昭将宋大人的不自在看在眼里,这就更好办了,因而顾昭也没装煳涂,直接开口道:“是学生与高家的事让大人为难了吧,其实只要高家不继续为难学生与学生家人,学生可以放弃不追究的。”   宋大人欣慰地点点头:“本官也没料到,清河县的高家竟能劳动京城永宁侯亲自给本官写了封信,侯爷的面子本官不能不给,但又不能让顾昭你白白受回委屈,因而本官想给你与高家做个和事佬,只要高家愿意给了赔偿,本官便放过高家一回,倘若再犯,便是侯爷的面子,本官也不能再给了。”   他给顾昭点出,他因何会放弃追究高家的,让顾昭明白他的难处,也让顾昭能见好就收,纠缠不放只会对顾昭不利,毕竟得罪了京城永宁侯府,顾昭一个小小书生将来很难在京城走动的。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虽说知府宋大人这等行径等于向权贵妥协,但顾昭还是领了他这份情,他不是刚出茅庐的愣头青,不懂得拐弯,等将来他站得够高,今日让他妥协的人就该胆颤心惊了。   因而顾昭淡笑道:“多谢宋大人一心为学生谋算,学生感激不已,只要高家罢手,学生也不愿意继续追究下去。”   宋大人起身走到顾昭面前,拍了拍他肩:“本官知道这次是委曲了顾昭你,本官都会记在心上的,他日有事可来寻本官。”   顾昭再作感激状,然后被宋大人留下考较了一番学问才放他回去,回去后面对的便是三双焦急的眼睛,尤其是木头,再度将那姓宋的知府放进自己的必杀名单之中。   顾昭一回来他就跟炮弹似地冲过来,在顾昭面前止住,然后抓着顾昭的衣服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生怕他受到丁点伤害。   可顾昭连根头发丝都没掉,还在木头面前转了一圈,笑道:“瞎担心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如今这事在读书人中间反响很大,宋大人不可能不顾本城的读书人拿我开刀的。”   话是这样说,但在人回来之前,大家难免会担心的。   “宋大人叫你过去是为了高家?叫你放弃追究高家?”宋泽不认为这位与他同姓的知府大人,是真的叫顾昭去喝茶的,如果要严惩高家也不必私下见面,所以推断宋大人是为说和的。   顾昭点头:“不错,不过宋大人给我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京城永宁侯本人亲自给宋大人写了封信,所以宋大人不得不妥协,但说明会给我补偿,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让高家出一笔银子,这也挺好,有银子收,高家又不敢继续对我出手,这是很理想的结果,否则我就是咬着不放又能有什么结果?”   宋泽依旧很气愤,这就是官场中的官官相护吗?这就是官场中的仗势欺人吗?   齐云飞作为生意人倒是挺能理解宋大人还有顾昭作出的选择,双方撕个鱼死网破对顾昭并不有利,现在倒是让宋大人还有其他读书人记住了顾昭这个人,知道他在与高家起纷争的过程中受了委曲。   “这样也罢,我会帮你好好盯着这高家,顾昭你就安心备考,等你考上秀才举人甚至进士,那时再想做什么也不迟。”   顾昭呲牙说:“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然他并不是君子,他想做一个小人,小人最为记仇,不管是今日的高家,还是他日的永宁侯本人,他都用小本本给一笔笔记下了,总有叫他们付出代价的一日。   顾昭看出宋泽还没进官场便受了些打击,安抚道:“宋泽,就因为朝廷有这样一些人在,我们才有立志进入官场扫平这些现象,让越来越多的人不必受这些委曲。”   宋泽的表情渐渐地沉静下来,用力点头说:“顾昭你说得对,我们一起努力。”   这可是未来的首辅大人,顾昭可不想看到他因此对官场失望而失去了进取之心,也希望这位未来的首辅大人能保持初心不变,当个为老百姓着想的好首辅大臣。   他这可真是用心良苦啊,顾昭美美地想道。   过了几日,便有差役来通知顾昭前去衙门听审,这次依旧有不少百姓闻风前来围观知府审案。   顾昭一点不意外,当着知府大人的面,无论是王婆子还是高洪昌都改了口,王婆子一肩扛下所有的担子,高洪昌也改口是高家管束下人不力,以至让下人借着主子的势在外嚣张跋扈,所以高家愿意赔偿被王婆子针对的顾昭。   知府大人当庭宣判,王婆子侮辱读书人罪大恶极,被处以死刑,高洪昌由于管教下人不力,赔偿事主顾昭一千两白银,此事便揭过不提,顾昭也当场表示接受这样的结果,于是偕大欢喜。   便在百姓和读书人中依旧存着两种声音,一种认为知府大人做得好,这事本就咬不死高家,推到下人身上这是大户人家常有的做法,而且对于出自农家的顾昭来说,明显这一千两银子更为重要,不仅可以让顾昭毫无负担地继续专注求学,还可以让改善家人的生活环境。   而且有消息传出来,案子结束之后,宋大人还亲手为顾昭写了封信,待他考中秀才,便可凭此信前去白鹭书院求学,很明显,宋大人还是很看重顾昭这个童生的。   另一种便对宋大人如此妥协的做法表示不满,不明白宋大人为何对一个小小高家轻拿轻放,只处置了一个下人而已,高家根本没伤筋动骨,这远远不够的。   至于顾昭拿了银两放过高家,在这些人看来肯定是宋大人施的压了,一个小小童生哪里来的力量跟高家还有这知府大人作对?所以只能委曲地收下这一千两银子了。   当然也有对顾昭不利的一些话出来。   顾昭……顾昭真的好委曲地收下了一千两白银,并对前来送银子的高家下人摆出憋屈有怒不敢发的表情,等高家人离开后,他转身就笑得浑身抽搐,眼泪水都要出来了。   顾昭财迷一样地数银子:“这可以是一千两白银啊,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宋泽你也没见过吧,让你一起过过眼瘾。”   宋泽起初还为顾昭抱不平,结果一听这欠揍的话手便发痒,很想给顾昭几个拳头。   木头还在边上信誓旦旦地握拳说:“我以后会给哥哥更多的银子,哥哥想要多少就多少。”   齐云飞忍不住噗哧乐起来,并没太将木头的话当回事,这小子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在找回自己身份之前哪来的银子可送?   宋泽最后也失笑起来,幸好外面的读书人看不到这样的场景,否则便会将顾昭这个有辱斯文的家伙和高家摆在一起骂,丢读书人的脸,斯文扫地。   顾昭高兴过一阵后又唉声叹气起来,宋泽问他这是怎么了?不是刚刚还数银子数得高兴么。   顾昭一脸“你不懂”的表情看宋泽:“这银子收得烫手啊,外面肯定有人以为我是为银子妥协,是个见钱眼开的,有失读书人的身份。”   “那怎么办?”宋泽和齐云飞都担心起来。   顾昭忍痛挪出其中两百两:“这么着,我挪出两百两来造福水云村的村人,在村里建学堂请夫子,本村的孩子可以免束脩读书。齐二哥,这事拜托给你了,最好再让人无意地将这件事给传出去,我可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两百两够的吧?要不我再添点?”   “够了,足够了,我立刻就找人去给你办。”齐云飞连忙阻止,刚刚反应慢点是因为在消化顾昭这番话,不得不说,就算一部分人因此对顾昭有了看法,但凭他这一举动会立即扭转过来。   顾昭拿了银子又怎么了?他是迫不得已才拿的啊,他才是真正委曲的那一个,而且拿了银子又不是自己挥霍的,而是转身就用来造福乡亲,让更多人能读上书,这样的精神情操还不伟大?还往顾昭头上泼脏水的简直不是人。   顾昭不知高家有没有聪明人,但他不得不防着高家来这一手,找人往他头上泼脏水,将他塑造成一个见钱眼开拿钱消灾的书生,那他还要继续往上考的话,这名声传出去对他绝对不利的。   所以要拿高家的银子先一步赌住高家的嘴,花两百两银子,他还剩八百两呢。   木头将顾昭肉疼的表情牢牢记在心里,以后一定要多多给哥哥银子,让哥哥再也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高家是吧,你们死定了!   宋泽为顾昭高兴,因为看得出来,顾昭比他更适应外面的世界,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这是他需要学习的地方,而且水云村能办上学堂还让适龄孩子免束脩上学,在他看来真的是太好了。   他也是从水云村出来的,虽然有那个别人家不太好,但水云村总体环境还是挺好的,他们母子受村民照顾良多,所以也希望水云村能越来越好。   既坑了高家,又造福水云村,可不是一举两得么,最后还会将高家气得吐血吧,真是太好了。   齐云飞随即就派了李文亲自去办这件事,快马加鞭赶回清河县,跟他爹禀明后就派人去水云村,顾昭出银子,但建学堂还有请夫子一事,都可由齐家来操办,齐家也可以从中收获一波名声。   李文带上两百两银子还有顾昭宋泽与齐云飞的书信回去了,顾昭则看着剩下的八百两银子摸下巴,该怎么用这笔银子呢?银子虽好但放着又不会银子生银子,得想办法让银子生出更多的银子才是。   顾昭已经清楚认识到,这个世界钱和权是最为重要的,钱是人的胆,但没有权势保证的话,这钱也留不住手,本朝商人地位比前朝高了不少,商人子弟也可以考科举,但依旧不够,看齐家从商了后还一门心思地支持齐大哥发展仕途,可不正是因为手里没权,挣再多的银子也可能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嫁衣裳,几代人的努力成全了别的权官。   作者闲话:这是   权,他暂时没办法拿到手,但可以先让自己变得有钱起来。   顾昭翻看空间里的书籍资料,考虑下一步做什么生意挣银子。   这时齐云飞敲开顾昭的房门,木头臭着一张脸去开了门将他带进来,齐云飞手里拿着账本。   “齐二哥,你还没休息啊。”   “过会儿就休息,过来是跟顾昭你说件事,齐家酒楼也开张有一个月了,咱们把账结结清。”齐云飞笑着在顾昭面前坐下,对于木头的臭脸早就习惯了,这小家伙太过霸道,不想让别人靠近顾昭。   “结账?我有什么账要结清?”顾昭迷惑道。   齐云飞拍拍账本:“齐家酒楼在庆凌城能这么快站稳脚跟,跟顾昭你提供的佛跳墙这道菜是分不开的,还有其他豆制品做的菜肴也很受欢迎,当初我收下那菜谱,就决定了要给你酒楼盈利的份子。”   顾昭跟做梦似的:“这么说又有人给我送银子来了?”   齐云飞没料到顾昭是这个反应,差点喷笑。   木头急得抓耳挠腮,迫切想要快点长大,否则别说挣钱给哥哥银子了,就连他现在也还要哥哥养着呢,讨厌的人居然还给哥哥送银子,这不是送到哥哥心坎上了么,可又不能让哥哥将人拒之门外。   因为着急,木头脑中忽然闪过几个画面,竟然都是跟银子有关的,那些画面让木头悟了,他原本应该是个有钱人,那是不是说只要他想起自己的身份,他就有许多花不完的银子了?   齐飞云忍笑连连点头:“对,给你送银子来了,不过是你自己挣来的,所以你可不能往外推。”   顾昭咂摸了两下嘴巴:“我好像也没干什么啊,再说那也是我自己想吃的。”   “那我可不管,再说多了也没有,二哥我只能给你一成的份子,因为要打点各处的份子也不少。”   顾昭嘿嘿笑了两声:“够多的了,二哥你还跟我这般客气干什么。”   齐云飞失笑摇头,这的确是当初收了佛跳墙菜谱就有的决定,之前那顾昭给出的其他豆制品方子他坚决不收钱,齐云飞就想着到时直接给他分银子就是了。   他也没脸将这些银子独吞了,他想谋求的是跟顾昭长久的情谊,可不想毁在一时。   齐云飞给顾昭看了账本,这第一个月,庆凌城的齐家酒楼扣除成本后的纯利润竟超过了两千两银子,顾昭看得吓一跳,居然赚了这么多?这未免也太好赚了吧,是因为清河县的有钱人太多的缘故吗?   顾昭只知道,他爹娘操劳了大半辈子,手里拽着的银子也没有超过一百两的时候,就这在水云村已属不错的人家了,否则也供不起他读书。   齐云飞笑着解释:“能赚这么多,多亏了顾昭你的佛跳墙,这菜本身成本就不低,售价也高,第一个月大半的食客是冲着佛跳墙来的,所以只给你一成份子我都心里有愧。”   “可别,”顾昭连连摆手,“顾二哥够仗义了,我这就是无本的买卖,一个月都能收两百多两银子,你给再多我也不能要。”   他是财迷,可也有原则的。   顾昭真不嫌少,没看齐云飞知道高家背后有京城的永宁侯,也一直为他忙前忙后么,齐家还致力于想要官场中往上爬呢,原本借此搭上永宁侯府是多好的机会,可齐家并没有这么做,说明齐家想往上爬的时候也有一定的底线原则。   他算计高家的事没有齐二哥还有齐家人的帮忙,根本做不到如今的地步,在市井间散布传言不需要人手的吗?还要做得不着痕迹让人抓不着把柄,靠他还有一个勉强算书童的木头能做什么?他只是出计策,可真正让高家在清河县名声扫地的是齐家的努力。   齐云飞当即就数了两百多两银子给顾昭,从白天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顾昭是个头脑很清醒的人。   齐云飞送了银子离开后,顾昭便是一副看着银子乐得合不拢嘴的模样,木头再度肯定,哥哥果然喜欢银子。   顾昭也没想到啊,刚花出去两百两就又给补上了,还超过了,手里一千多两银子要怎么花呢?这可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啊,顾昭美得冒泡。   顾昭在纸上写写画画,除了给村里建学堂,还想将爹娘的房子给翻盖一下,让爹娘住得更舒服,将来再请上两个下人侍候二老,就是自己回去了也能住得舒心些,但不能跟学堂同时建,得过段时间才行,否则出的风头太大了。   现在没什么权势,做生意还是捡小的来吧,他又没什么人手来经营,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跟齐二哥合作,那当然这回跟提供方子占一两成份子不同了,这回是真正的合作做生意。   顾昭挑来挑去,看中了肥皂这东西,做法简单不说,还是生活必须品,虽然这年头也有胰子澡豆这些东西,但跟肥皂相比洗净能力差了点,成本也高。   有了目标,顾昭很快就一二三将发展肥皂生意的策划写了出来,有高档肥皂,也有中低档的肥皂,就要是将生意做遍大江南北,凭小小肥皂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他相信凡是用过的人都会离不开它的。   晚上顾昭是带着笑意入睡的,一觉醒来的时候他还记得梦里一片白花花的银子,顾昭努力告诉自己,赚钱要紧,但科举出仕更加重要,因为只有权势才能保证到手的银子是属于自己的,而不会改换他姓。   虽然告诫了自己一番,但吃过早饭后,顾昭依旧兴致勃勃地拉着木头开始做肥皂,他将制皂过程记得清清楚楚,不得不说,自从觉醒末世那辈子的记忆后,他的记忆力水平大大提高,这也是他能在府试中依旧保持第五名的一个重要原因。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主子看重顾昭,所以顾昭想要什么,下人都会主动给他找齐全,虽然对其中之一的草木灰有点奇怪,但也没多问,仍尽心尽职地弄来了草木灰,这动静将宋泽也惊动了,一边手里抓着书一边就走过来,莫非顾昭想要亲自下厨做什么好吃的吗?   别怪宋泽这般想,被顾昭带着吃了几回佛跳墙,宋泽觉得自己这口味也挑了起来,果然从简往奢易,从奢往简难啊。   “吃的?”顾昭听了宋泽的话一脸古怪地看向宋泽,宋泽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想用手里的书敲顾昭脑袋。   顾昭躲避道:“行,行,待会儿给你做道点心,乖,你好好去看书吧。”   忍无可忍的宋泽还是敲了记他脑袋才走开,因为从他话知道,现在做的并不是什么吃食。   得了草木灰,顾昭用来提炼碱水,草木灰兑水过滤掉杂质后,再加以浓缩,剩下的便是他要的碱水了,就是浓缩过程需要加热,将多余的水份蒸发掉,这个耗时长了点,但涉及挣钱大事,顾昭很有耐心,最后碱水能将放进去的鸡蛋浮起来,就代表碱水成了。   当然如果开作坊的话制作碱水就需要用另外的方法了,现在手头他最方便得到的便是草木灰了。   当碱水温度降到约莫四十度左右的时候,顾昭将从厨房找来的豆油倒进碱水里,用根棍子顺着一个方向不停地搅绊,搅绊过程中需隔水加热,让混和物的温度一直保持在四十度左右不变,使混合物充分发生皂化反应,这可是最为重要的一步。   这搅绊工作是由木头来完成的,他抢着做顾昭也乐意轻松些,所以在旁指挥着他做事,搅绊到最后,油水混和物变成了稠状煳物,顾昭将之倒进一旁找来的器皿里。   “哥哥,这做的到底是什么呀?”木头好奇问道。   “这啊,等过段时间才能告诉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得要放置一段时间才行,到时上手一用你就明白了,比现在跟你解说还要一目了然,耐心等着吧,忙完了这个现在就给你和宋泽做好吃的。”顾昭高兴地拍拍木头脑袋说。   木头乐陶陶地说:“好啊好啊,哥哥做什么都好吃。”   他将宋泽给忽略掉了,哥哥专门为他做好吃的,果然哥哥心里木头最重要了。   以前的事情他不记得了,反正睁开眼看到哥哥时便觉得这个人对自己十分重要,后来他听人说了,果然是哥哥看到他将他捡回来救活的,所以哥哥在他心里的地位是谁也比不了的。   顾昭准备做鸡蛋糕,中式点心他肯定比不过古代的厨子,他就不要献丑了,但西式点心还能让人尝个新鲜。   没有牛奶,他让人找来羊奶,这回更没有亲自动手,木头和厨房里的其他下人一起听顾昭指挥,于是这天,无论是从酒楼里回来的齐云飞,还是在房间里看书的宋泽,都被厨房方向飘出来的香味给勾得口水分泌旺盛。   一回来的齐云飞就顺着方向往厨房找来,宋泽也无法安心看书了,忍了又忍也终于出了房门来找顾昭了,这家伙倒是说话算话,真给他做点心了,这味道光是闻着就诱人之极。   正好试做了两回,又一炉新鲜的鸡蛋糕出炉,这回成品比之前两炉正点多了,顾昭顾不得烫,拿起一个掰成两半,自己吃一半,另一半往木头嘴里送,因为他一直忙着打发蛋清奶油,手累得够慌使不上力了:“快尝尝这回的怎样,我光看这外表就知道成了。”   “之前的也好吃。”木头就着哥哥的手吃得陶醉不已,他敢打赌,就是他不记得的以前,也绝对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而且这是哥哥亲自喂他吃的,木头美得冒泡。   “弄什么好吃的了?给我也来一个。”齐云飞来了。   “顾昭你不是说给我做的吗?怎你们都先吃上了?”宋泽不甘落后地赶到。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做的三炉鸡蛋糕,不管是失败品还是成功的,最后都叫几人瓜分掉了,除了帮忙的几个下人分了些,剩下的都叫他们带了回去,因为顾昭说这可以存放几日的。   也因着这个话题顾昭想起来了,这种能够存放还不会像饼子变得硬绑绑的鸡蛋糕,其实挺适合带进考场里的吧。   想到以后考试要在小号子里关上好几日,顾昭的灵感爆棚,还有一样好东西非常适合带进考场,那就是方便面。   就是齐家的商队以后出门运货送货,也可以带上一些方便面,途中没有投宿的时候不方便煮饭的情况下,也可以烧开一锅水用来泡方便面。   想做就做,这天上午顾昭成功试做出鸡蛋糕,下午就来折腾方便面了,这东西做起来其实比鸡蛋糕还来得方便,因为不用费力气打发,所以很容易就弄出他想要的经油煎过的面条,唯一不好的就属没有现代的塑料制品,没办法弄出一小包一小包的调料包,而只能集中装在小罐子里,需要用的时候从罐子里取。   顾昭弄出三个调料罐子,一个是脱水蔬菜,将蔬菜切碎送进做鸡蛋糕的烤炉里,将水份蒸发掉便成了脱水蔬菜了,一个是调料粉,比如盐糖八角花椒之类的,全部磨成细细的粉,按一定比例绊在一起,最后是肉酱,不同于后世的方便面,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肉丁,想要再大块的肉也可以做出来。   于是这天晚上,齐家宅子里主子下人吃的都是顾昭下午弄出来的方便面,甭说,这东西第一次吃味道还挺不错,尤其是顾昭用料又实在得很,在煮的时候还打了鸡蛋放了一把小青菜,这味道更好。   齐云飞吃完夸道:“这东西好,名字也起得好,方便面,可以很方便泡来或是煮着吃的面条,当初我哥科考的时候要是有这方便面带进去,考试期间能吃得更好,商队来来去去带上这方便面,一路上也能好吃好喝,不然的话他们也只能带些干饼子。”   宋泽吃着也觉得味道很不错,调料肉酱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取多取少,出门在外带上这个的确方便许多,不过宋泽想得更多:“如果军队里用上这个,特别是行军打仗途中,如果有这方便面,将士们也能吃得更好吧,就是这肉酱,相比蔬菜干和调味料,存放的时间会短一些,容易变质。”   顾昭朝宋泽竖起大拇指,可以啊,不愧是未来的首辅大臣,都想到用作军需品上面了,顾昭当然不能落后:“其实保存时间短的问题也是可以解决的。”   想想现代战争中那些罐头军需品可是非常受欢迎的,二战期间某国的肉罐头厂都能靠卖肉罐头给各国军队发了大财,顾昭肉罐头没做过,可水果罐头还有蕃茄酱却是做过的,那时在孤儿院给厨师打下手到后来自己上手,说起来简单得很,可做出来后储存的时间却可以很长,那装在玻璃盐水瓶里的蕃茄酱可以吃一整个冬日呢,取出来还很新鲜。   就是如今这年头密封技术没有现代好,缺少一样重要东西,那就是橡胶皮垫,不过可以用泥巴煳起来。   宋泽听得眼睛亮起来:“如果能存放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足够了,当然一个月便很可以了。”   “别说一两个月,就是放上三个月应该也没太大问题。”顾昭拍胸脯保证道。   宋泽脸上露出笑容说:“顾昭你有想过将这一方法献给朝廷吗?如今虽说天下太平,可在边境仍时不时会有冲突发生,据我所知,如今我们大周西北面的北戎王庭,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入侵我们大周,朝廷应该有计划要增兵的,这时你将方便面的制作和储存方法献上去,想必朝廷不会看不到其中的好处。”   “顾昭你说过要扩大你的名声,让高家还有高家背后的势力不敢向你伸手,这可不正是个好机会,如果朝廷采用了你的方法,至少你在朝廷那边甚至陛下那里也留了个名字。”   顾昭张大嘴巴,完全没想到宋泽竟联想到这方面了,他起初弄出这方便面,真的只是因为鸡蛋糕的缘故想到这方便面也可以带进考场里,是为他和宋泽未来的科考作准备的,起初一点没往军需品方面想,后来也是因为肉罐头想到它在现代战争中发挥的作用,可宋泽那是一点没有他的提示就联想到了,还考虑到他的名声。   齐云飞在宋泽说完之后大声说好,他才是最没有想到的人,因为顾昭好歹因为后世的知识想到肉罐头这个军需品,齐云飞只是想到方便面可以作为商队出行的干粮,完全就没往军队上面想。   可在宋泽说过后齐云飞第一个捧场,不遗余力地夸赞:“这主意太妙了,一举两得,既给朝廷和军队献了良策,又可以助顾昭提升名气,便真是那永宁侯府想要针对顾昭,动手之前也得有些忌惮,重要的还是看陛下对你记得几分。”   木头在顾昭说可以延长储存时间的时候就陷入若有所思状态,虽然记不得自己以前的身份了,但他有种直觉,顾昭哥哥所说的方法是大有用处的,之后等宋泽说可以用在军队中时,木头有种恍然之感,他觉得应该跟宋泽说的一样大有用处,难道说他以前也接触过军队也打过仗?可他才多大?   但不知为何,他对行军打仗这些概念却有种熟悉感,如果他记起那些事,是不是能对哥哥帮助更大?那什么永宁侯府,也许等他想起一切后便不会再是哥哥的威胁。   木头努力想啊想,还拍了几下脑袋,这脑袋怎就不听话想不起旧事了呢,想不起来就没办法帮上哥哥,顾昭正和宋泽齐云飞热烈讨论的时候,木头突然抱着脑袋痛叫起来,将顾昭吓一跳。   “木头,怎么回事?头又疼了?我给你找大夫?”   “不要……哥哥,”木头拉住顾昭,眼巴巴地说,“我想帮哥哥,我想记起一切,可头突然就疼上了。”   看木头小脸刷白,冷汗都冒出来了,眼中还有急切之色,顾昭心软了,连忙安抚道:“这说明时候还没到,不用急着恢复记忆,慢慢来,哥哥现在不是一切都安好么,再说等这方法献上去,你哥哥我在朝廷那里也有了名字,谁再敢对我下手也得想想清楚。”   木头点头,可还是觉得自己没用。   顾昭还是不放心,时间太晚了,不然现在就带他出去找大夫,现在只得等到明天再说了。   他带木头先回去洗漱早点休息,于是就剩下宋泽和齐云飞依旧讨论着,该如何献,找谁献,才是重要的问题,必须保证该人不能克扣下属于顾昭的功劳,否则就是白忙碌一场,还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我大哥那里倒是不必担心这样的问题,但我大哥如今并没有面见陛下的资格,也是要借用他人的手送到陛下面前,这他人就未必可信了。”齐云飞如是说。   宋泽很认同:“那第二条路便是咱们的知府宋大人了,宋大人这方面的品行是否可信?”   他们这段时间对宋大人的来历也有了足够的了解,宋大人本身家世不显,是从父亲这一辈通过科举进入官场的,宋大人本身也争气,考中进士后同样为官,他在这个年纪就做到了从四品的知府,将来的品级肯定超过他父亲。   宋大人家世不显,可他那位夫人却是有些来头的,宋夫人出自京城的勇毅伯府,虽是伯府的庶女,但她这庶女却自幼抱养到嫡母膝下,跟嫡母还有嫡姐的关系是极好的,因而这位宋夫人在京里的人脉关系比起宋大人还来得广。   “我大哥来信中提过,宋夫人的父亲如今的勇毅伯,如今还在兵部担任着实差,想必那位勇毅伯更能明白方便面的好处,通过他送上去是最好的,但……”   齐云飞话说了一半,还是那个意思,就是不知人可不可靠,会不会将功劳全部贪了过去,如今看来,凭他们的人脉关系,无论走哪条路都是一种押注,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等明天问问顾昭的看法吧,这是顾昭拿出来的东西,最后还得看顾昭的意思,知府宋大人,在地方上为官,口碑总的说来还是不错的。”来到府城,看的听的也多了,宋泽对这位宋大人的作派也有所耳闻。   齐云飞也只得作罢,他们各回各屋暂且休息。   第二日一早顾昭就先带木头去看大夫,这小孩对顾昭是真情实感,事事以他为先,顾昭虽因为末世那世记忆,对待外人的防备心重得很,但时间长了不免也要对这小孩心软,如今他不缺钱花,小孩的危机似乎也过去了,真养着这么个弟弟也没什么的。   还是看的上回的老大夫,老大夫只查出情况有好转,并没有恶化的情况,剩下的依旧看运气了,顾昭也只得带着开的药包回来,继续煎药让木头喝。   木头这回配合得很,药汁再苦他也喝得下去,就为了早点想起自己的一切。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弄好木头的事,齐云飞和宋泽一起找来了,向顾昭说明他们商量的结果。   顾昭也清楚这件事本身就有一定的冒险性,好在他一开始计划的也不是这件事,这次还真是因为弄出方便面才顺带想到的策略,那估且就将方便面和罐头制作方法当作一个先行的探路石吧,结果成与不成,对顾昭的损失都算不得大。   成的话,偕大欢喜,不成的话,也能帮助顾昭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下回再有事就可以避开此人了。   因而顾昭拍板道:“就找宋大人吧,在与高家的那件案子里,宋大人也算为我考虑良多了,而且如今我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果绕开他行事反而不妙。”   宋泽顿时拍拍脑门:“是我想岔了,我们的确不适合绕开宋大人,否则也算将宋大人得罪了吧。”   宋大人不当一回事的话还罢了,如果是个小心眼的,那就得小心宋大人记牢在心里,等着机会算计顾昭一把,这会比高家狠多的。   齐云飞也懊恼道:“我早该想到的。”   顾昭拍拍两人的肩:“我知道你们为我费了不少脑筋,我感激还来不及呢,等我们准备妥当,便去宋大人那里跑一趟。”   “要尽快成行,宜早不宜迟。”齐云飞提醒道。   “好。”   就跟制作方便面一样,这件事本就不算复杂,顾昭只是在宋泽他们帮助下又制作了一批油炸过的方便面,亲手试制了两个封了口的肉酱罐头,当然是装在小坛子里的,然后将方便面与罐头的制作方法在纸上非常详细的写清楚,顺便又将罐头制作方法也给了齐云飞一份,制作水果罐头的方法同样。   这时候顾昭难免又想起玻璃瓶子和橡胶垫子,有这两样东西制作罐头会更加方便,不过眼下他主要精力还是得放在读书科考上面,但总有一天会尝试一下的。   也就花了一天的时间顾昭就往宋府投了拜帖,因为高家的事还有永宁侯的来信,知府大人对顾昭印象深刻得很,何况事情过去还没多久,但对顾昭前来拜访他有些讶异,他以为帮顾昭筹谋到千两百银还有那封推荐信,两人之间应当不会再有什么牵扯。   但也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宋大人一边让人与顾昭约定上门时间,一边在心里对顾昭的印象又下跌了些,他以为顾昭有些得寸近尺,不懂见好就收,见过这一回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顾昭丝毫不知宋大人心中所想,也对,若他只是普通的书生,自然不会有麻烦到宋大人的时候,但这回的事倘若宋大人做成了,宋大人自己也会有好处,功劳簿上会有他的一份。   得到回帖后,顾昭便带上准备好的坛子罐头还有方便面及其调料便出发了,谁也没带,木头也留下,他只叫了车夫将他送到宋府门前便是了,反正这样的场面他也不憷就是了。   到了宋府,递上帖子后,下人便将顾昭请进去,还帮他一起从马车上搬东西,起初只当是顾昭过府送的礼,但顾昭交待他要将这些东西一起送到宋大人面前,下人面上露出一些古怪之色,但还是依着顾昭的话去做了,反正要是惹了老爷的不高兴,遭殃的只会是顾昭而不是他们。   顾昭被带到书房前面,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后,顾昭整理了下自己衣衫,然后抬脚走了进去,恭敬地给宋大人行了礼。   宋程依旧一副和气的模样,表面一点看不出对顾昭有意见的模样,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顾昭便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他不想绕圈子,绕也绕不过这些官场老油条。   刚坐下便又起身说:“宋大人,学生此次来是有事想要拜托宋大人。”   宋程的脸色有些淡下来,心说这书生不会真不知趣,将他的客气话当成真吧。   “你……”   顾昭抬眼看了眼宋大人的脸色,对他此刻的想法有些猜测,因而干脆将带来的纸呈上去:“宋大人不妨先看看这两份东西。”   “噢?”宋大人有些讶异了,莫非是想来问他功课的?   宋程接过,起初只想快速扫一遍敷衍过去便是,结果这一看眼睛就定住了,纸上所写的东西跟他所想相差甚远,并且还看得有些迷煳,这什么面条又是油炸又是用沸水浸泡,到底几个意思?   “顾昭可否为本官解释一下?”   顾昭要的正是这个,于是清了下喉咙开始为宋程解说起这方便面的制作方法,以及便于储存与携带的优点:“这本是学生与友人闲时随手弄出来的,原本想着下次考试时可用来带进考场里,只需要有沸水便可以吃上新鲜热食,后来经友人提醒,倘若此物用于行军的话……”   下面的话顾昭不说了,经他提点宋大人没可能想不到的。   宋大人的确被点醒了,起初只以为一样吃食罢了,不就是个面条么,宋府的厨子能做出十几种花样来,所以顾昭送来的也算不得多新鲜,但“行军”二字立刻让宋程脑中划过闪电,惊醒了他,他勐地站了起来,看向篮子里油炸过的面块以及所谓的调味包的目光,变得认真起来。   “储存时间长不易变坏?”   “是的,大人。”   “便于携带也方便食用?”   “是的,只需沸水浸泡数分钟,也可以在锅里煮上几分钟,口感会更好。”   “来人,取碗筷还有一壶沸水过来。”宋程是个行动派,顾昭吹得再天花乱坠,都不如亲身体验一番。   宋程要的东西很快就送来,沸水也是刚从炉子上提下来的,顾昭立刻接手亲自做给宋程看,用沸水冲泡面块直至完全浸没,再将调味料、蔬菜干以及肉酱,取了少许放进去,最后用盖子将大碗盖严实了。   三种调料包遇上沸水,已经激起一股浓郁的香气散逸出来,宋程不禁抽抽鼻子,闻着这味道这面条的味道应该不算差,怎么着都比啃硬绑绑的干粮来得美味多了吧。   在等待过程中宋程又拿起第二张纸看起来,这回对待顾昭送来的东西态度谨慎多了,也为自己先前的想法有些羞愧,是他误解顾昭同学了,这是位好同学,如果这样的食物真能被陛下采纳用于军队中,不说顾昭了,就是他这个推荐人都会有一份功劳。   第二份便是肉罐头的制作方法,也可以用来储存水果,宋程看得惊讶之极,制作方法可以说简单之极,但据纸上所写,只要制作得当,可以保存数月不腐,宋程看得眼睛都亮了,这同样可以用在军队中,不仅可用于军队,还可以用来做生意。   众所周知,南方许多水果不易储存,想要吃上南方的水果那耗费就大了,耗去不少人力物力送到京城,却也不如当地刚采摘下来时新鲜了,可有这制作罐头之法,那南方的水果就可以用一种相对比较低廉的价格运送到各地了。   当然这需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制作之法确实能让保存之物数月不腐。   宋程在脑中畅想了一番,顾昭这边已打开盖子,将面条和调料搅绊均匀,然后请宋大人品尝了。   当然他先挑了一小部分放到旁边的小碗里,带头试吃,这是向宋程证明面条可食。   宋程留意到他这小动作,心中暗赞了一句,是个心细又周全的人,之前对他的想法全都错了。   宋程自己也吃了,还叫了身边的小厮随从一起来品尝,听取更多的意见。   因为用油炸过,口感跟寻常的面条根本不一样,劲道又弹牙,宋程吃了几口竟觉得很不错,兴致上来,又叫人试验了另一种吃法,也就是用沸水煮上几分钟,果真口感又好上几分。   宋程吃出了兴致,还叫人往内院给夫人送上几份,并将食用方法附上,然后跟顾昭认真讨论起这两样东西。   宋程并非那种不知百姓苦楚何不食肉糜的人,用油炸过的面块虽然易储存而且方便食用,但有一个缺陷:“那就是耗油量比较大,所以要在整个大周朝的军队中推广开来并不现实,但也有很大的实用性。反倒是这肉罐头和水果罐头,如果真如你所说能数月不腐,我以为会有更大的实用性,比如南方易腐的水果可以用此方法保存下来运送到北方,北方养殖的牛羊也可以用此方法将肉食运送到我们中原腹地。”   顾昭觉得还可以继续深入一下:“我们朝廷可以凭此方法向关外游牧民族收购牛羊肉,然后做成肉罐头储存下来,一旦养羊养牛有利可途的话,肯定会有更多的关外异族养羊养牛,无形中降低他们蓄养马匹的数量,长此以往……”   其实不光肉食,那羊毛还有奶制品都是很好的东西,同样可以大规模向关外民族收购。   “好!”宋程哪里听不明白,这是用软刀子来对付关外马强兵壮的异族,看向顾昭的眼光越发赞赏,“这个主意好,你放心,本官会如实在折子里将你的主意写明,而且会说明是你顾昭献出了计策。”   顾昭脸红:“哪里,我也是在宋大人的提醒之下,才想出这样的主意的,没有宋大人,我哪里会想得到。”   他之前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如今以他的地位想得最多的便是如何获取财富,并通过科举一步步往上爬,让顾家改换门楣,处在什么位置考虑什么事,他现在也就是努力科举想要出人头地的农家小子,所以对此真不敢据功。   而且他之所以能根据宋大人的话延伸开来,那也是因为拥有后世的记忆,在末世降临前那是个资讯发达的时代,任何受过教育的人都能讲出这样一番话。   宋程拍拍顾昭的肩:“贤侄太谦虚了,该你的功劳可不能少,我们中原对付关外异族从来都是被动防御,但你的方法给我们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也许我们也可以积极进取,将主动权握在我们手里。”   “大人大才!”顾昭赶紧后马屁。   宋程被拍得舒心极了,看顾昭也越发顺眼,照这趋势下去,都要将顾昭当成忘年交了。   这天,宋程兴致高,还将顾昭留下来招特了一顿饭食,临走前还叮嘱他读书中有什么疑难之处尽可以来找他请教。   送走顾昭后,宋程心情颇好地去后院见夫人,宋夫人笑着问:“难得见你这么高兴,这位姓顾的童生当真这么好?”   宋程将顾昭的种种都说了出来,还说了起初他对顾昭的误解,岂料顾昭的格局心胸比他大多了,小小年纪就能想得那么远:“这次不管如何,我都要为顾贤侄向朝廷请上一功,免得那清河县高府太过张狂,我还是想不明白,这清河县的高家怎就跟永宁侯府关系那么密切,值得永宁侯亲自为他们写封信过来。”   宋夫人目光闪了闪:“老爷不知,我倒是打听到些消息。”   “哦?夫人快告诉我。”   为了这事,宋夫人是亲自写了封信回勇毅伯府找人打听,那边费了番工夫打听出她想要的消息,对这里面的关系以及永宁侯本人,宋夫人都感觉失望得很,枉她以为永宁侯是个好的,以为那府上妾室也是个好的,可见她以前看到的并非全貌。   宋夫人将永宁侯府与清河县高家的牵扯关系说了出来,宋程听得也惊了:“夫人是说有关系的是清河县高家的老太太跟永宁侯的一个妾室?那妾室竟能劳动永宁侯亲自过问此事庇护那高家?”   “不错,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惊讶,向来听说那府上的妾室是个老实的,生下的庶子也从来不跟嫡子争锋,是个老实乖顺的。”宋夫人如今人虽不在京城,但对京城的消息都很关注的,不仅有伯府,还有嫁在京城的嫡姐会与她通信。   宋程依旧惊讶:“看来这妾室在永宁侯本人心中的地位并不低。”   “可不正是如此,只怕此事永宁侯夫人毫不知情,被蒙在鼓里呢。”宋夫人敢断言。   “夫人你……”宋程猜测夫人会不会插一脚那侯府里的事。   宋夫人呸了一口:“想什么呢,我会是做这种事的人吗?最多等咱们回京城后,如果在外面碰上永宁侯夫人,我无意中提一句罢了。”   宋程抖了抖肩,他就知道夫人会看不过去,当然他没觉得不好,他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夫人和岳家助他良多,宋程因此也很敬重夫人。   话是这么说,可宋夫人转身给嫡姐去信的时候,便将此事在信中告诉了嫡姐,嫡姐会怎么做就跟她无关了,反正不是她说出去的。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顾昭得到宋大人的款待让齐云飞他们都很高兴,也许他们将注押在宋大人身上是押对了,宋大人的品行还是可信的。   此时高洪昌已被接回清河县,但王婆子是没有好结果的,当然王婆子的家人会得到高家的优待的。   高老太太既得意又气馁,她那外甥女果然将侯爷给拢住了,让侯爷亲自给知府宋大人写了封保住高家,虽说舍了个王婆子还送出去一千两白银,但好歹她儿子高洪昌回来了,如果不是侯爷那封信,她儿子还要吃更大的苦头。   但同时她外甥女也送来一封信,信中表达了对她处理此事的失望,竟拿一个农家小子束手无策,还反被人抓住把柄告到官府,让她不得不请侯爷出手,将侯爷的人情用在这等事情上。   外甥女虽没有破口大骂,但字里行间,明显都是在表达了对她的不满,亏她还是外甥女的长辈,可老太太没办法,她那宝贝金孙的前程还要仰仗侯府,而且因为侯爷的信让她更高看外甥女一眼,所以有憋屈也只能自己受着,转头将怒火朝向那不识好歹的农家小子顾昭,这小子竟敢报官!   高洪昌虽被放回来了,但到底打了十板子,向来没吃过什么苦头,这回可委曲了:“娘啊,你到底为什么让王婆子去对付那小子,害得儿子吃这么大苦头。”   除了老太太,高家其他人对此并不知情,所以当初官差来府上问询时一个个都迷惑着呢。   高老太太叹气道:“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出去说漏了嘴,再说娘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没必要声张,哪知……唉,你以为是娘自作主张?娘哪里会认得那农家小子?还不是我那外甥女交待的事,娘也不知她大老远的为何要对付那小子,两年前金恒能去京城,你以为我那外甥女真这么好心帮金恒?还不是因为我帮她做事的。”   “原来如此,”高洪昌明白了,他就说呢,他娘向来看不上那些贱民的,可又抱怨道,“娘就应该早点跟儿子说明,如果儿子亲自出手,哪里会有今日。”   “也是娘想岔了,没想到那小子如此狡猾,只是我那外甥女写来的信里也说了,让我们最近不要再动手,如今那小子就在知府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待着呢。”   “对,对,娘说得对。”高洪昌这回被打板子打怕了,所以根本不敢再惹事。   “先等着吧,那小子毛还没长齐,我就不信他真能考中,等他回到清河县,定叫他都还回来。”老太太咬牙切齿道,儿子受的苦她都给算在顾昭身上,却不想想还不是她们先去算计顾昭,顾昭不过是自卫反击而已。   另一边,得到儿子信的齐老爷,立马安排人随李文一起前往水云村,务必要将此事安排好,他对高家的下场是挺幸灾乐祸的,因为他也向来敬重读书人的,齐家从商,他早就想要改换门楣,因而对高家行径十分不耻。   不过据他估计,高家那样老佛爷似的老太太,只怕对外面高家的名声还不太清楚,高家那些儿孙谁会在她面前搬弄是非?   他对永宁侯的反应也挺失望的,永宁侯对高家干的这样的事竟也能包庇下,想也知道,倘若此事传到京城,永宁侯府在京城文官中的名声肯定不会太好,这可是现成的把柄,可见永宁侯堂堂侯爷也是个眼瞎的。   在齐老爷安排下,齐家人分两步走,并同时进行,一面是让李文帮助水云村将学堂建起来,一面通过他人的口将此事宣传出去。   不得不说顾昭顾虑得十分周全,高家也许觉得此次在一个农家小子手里栽了跟头,因而十分气愤,外面已有传言说顾昭是个见钱眼开的了,这些声音绝不能继续扩散下去。   水云村,李文先找上顾老爷子,将顾昭的信递上,又说明来意,并将银子取出交到老爷子手里。   顾老爷子颤了颤手,问出最关心的话:“这么说,昭儿的官司赢了?”   李文解释道:“那高家的婆子被处以死刑,秋后问斩,高家主子约束下人不力,因而罚他们赔偿顾公子千两白银,顾公子得了银子便让小的快马加鞭赶回来,尽快将学堂和夫子的事落实好。”   顾老爷子直觉这其中还有事,但给水云村建学堂是有功德的大好事,他这当爹的当然要支持儿子,何况这不是高家赔给儿子的银子么,舍了也不算太心疼,他是老实本份人,从不指望从天上掉馅饼这种事。   “好,好,麻烦小哥辛苦跑这一趟了。”   “老爷子客气了,我们家少爷和老爷都让小的还有跟来的人听老爷子的指挥。”   “好,好。”顾老爷子乐眯了眼,马上就带李文去找村长还有村里的村老,一起开个会。   那场官司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水云村消息闭塞,但村长也听人提起过高家跟一位顾书生之间闹出的官司,可之前浑然没想过这顾书生竟就是他们村顾家的老三顾昭。   “竟是你家顾昭?早知道我们水云村人也不能袖手旁观,这高家欺人太甚!”村长怒了,看看高家做的什么事,竟要毁他们水云村少年郎的前程,水云村多一两个秀才那地位会会大提升,造福所有村民的,可差点被高家人给毁了,实在气恨。   “林村长,现在府城里知府大人已经判了,顾公子没有吃亏,高家也给出了赔偿,顾公子心里都有数,但顾公子担心高家还有后招,所以让小的前来务必将这学堂建好,也希望村里人能多多为顾公子说些好话。”   “该的,应该的,顾昭真是个好孩子,自己在外面被高家人这样欺负了还能想着咱们村,小哥你放心,我们水云村的人不能忘恩负义。”想到水云村有自己的学堂还有请来的夫子,村里的适龄孩童都可以免束脩读书,村长激动得手都颤栗起来,就是村长自家也有正要进学的孩子的。   其他村老也同样如此,一致夸口称赞顾昭的仁义。   从今往后,谁要再敢说顾昭一句不好的话,非得遭到水云村全体村民的愤怒抨击。   村长迅速在水云村替顾昭宣传了一波,在他口中,顾昭不仅是个受欺负的小可怜,同时还有了非常仁义有爱的形象,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回馈水云村的叔伯婶子,让孩子有书可读。   全村人顿时沸腾了,一面大声唾骂高家人的无耻行径,一面欢天喜地夸赞顾昭的高义,当他们不知道读书识字的好处吗?   识字的人能在镇上县里找个轻省的好差事,拿的工钱还多,不用辛辛苦苦在地里刨食,他们都懂,可他们没有这个银钱供孩子读书,谁不知道读书花费最高了,也因此当初顾家全家供顾昭一人时,村里也有些闲话。   可现在不仅不要出去就能读上书,还能免了束脩,这一年到头能省下多少银钱,所以顾昭真是大好人。   没有野心的人家,送孩子进去识得些字就可以了,将来可以在镇上县里找个账房之类的活计。   有野心的人家,看到如今顾昭宋泽的风光,那心头也蠢蠢欲动,指不定他家孩子也能考上童生秀才,那地位会大不相同的。   秀才受人尊敬,秀才家人也会被人高看一眼,可不是谁都能踩上一脚任人欺负的。   都不用村长发动的,村里的成年汉子便自告奋勇地帮着建学堂,也不用顾老爷子付工钱,顾老爷子能怎么办?想给工钱都给不出的,于是就将他们的伙食搞得好一点,顿顿有豆腐还有荤腥,吃得村民们更有干劲了,不过十几日的工夫,一座学堂便建成了,统共也就花了十几两银子,都花在盖房子的砖瓦材料上面。   与此同时,水云村的村民自发在外面为顾昭宣传起来,汉子们盖房子,婆娘们就借走亲戚将顾昭使命地夸,她们说得理直气壮,可没一句假话,顾昭可不就是自掏腰包让村里的孩子都能读上书识上字么,听得其他村的人那个羡慕妒忌眼红,恨不得自己也是水云村的人。   “那你们村学堂建好后收外村的学生不?那束脩怎么说?”有离水云村近的人关心地打听道。   “收的,顾昭都安排好了的,想来读书的人都收,但外村没咱自家人这么好的条件,束脩得收,不过也要比外面好上一些,因为啊,盖学堂请夫子后剩下的银子还有老不少,顾昭都关照他爹就在村里或是附近买上一些祭田,以后这祭田的出产啊都用在学堂上,谁也不能沾这便宜。”   “那你帮我问问到时收多少束脩。”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顾昭回馈乡里建学堂请夫子让孩子免束脩读书的消息,以水云村为中心以飞快的速度向四周辐射开来,再加上齐家暗地派人宣扬,因而没过多久,便在镇上以及清河县都传开了。   这日,有人在酒楼里口无遮拦地表达自己对顾昭这书生的羡慕眼红:   “不过是打了场官司,这姓顾的书生就凭白得了千两白银,老天爷,那可是一千两啊,咱们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银子吧,依我说,这姓顾的书生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高家也是厚道人了,让姓顾的书生发了回横财。”   这人话里话外将自己对顾昭的眼红展现得淋漓尽致,甭说他这说法还吸引了一批同好,有人附和道:“早知道咱也跟这位顾书生学两招啊,官老爷面前走一圈,啧啧,千两白银就到手了,这顾书生拿到这千两白银,肯定到城里买上大房子再娶房小娘子,过快活日子了吧。”   这话居然还有不少人附和,这时同在酒楼的一位食客气得拍桌子大骂:“你们有没有心啊,什么叫没有实质性伤害?不是顾书生机灵,他早就断手断脚了,一个断手断脚的文弱书生一辈子可都毁了,以后还能干什么?何况不是我小瞧各位,各位想做顾书生,那也得先苦读数年考过县试府试成为少年童生吧。”   这人的话同样得到响应,对那些眼红的人发出倒嘘声。   又有人站起来说了:“谁说顾书生得了赔偿银子就过上快活日子的?你们知道那顾书生是来自哪里的吗?他用这银子干什么了吗?”   “你知道?”其实大家八卦归八卦,但对顾昭除了知道他出自清河县外,并不清楚他来自下面哪个村子。   “我当然知道啊,他就出自咱这县里下面叫水云村的村子,如今人家人还在府城,可都托人将银子送回来,在村里建学堂请夫子呢,对同村的孩子免束脩上学,你们能做到吗?你们也配跟顾童生相提并论?”   “你、你……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之前眼红顾昭发了笔横财的人羞恼道。   “哈,去水云村一看便知,对了,对顾童生不太清楚,咱县里的齐家总归知道吧,齐家不仅帮忙顾童生盖学堂,如今还在帮顾童生请夫子呢,而且应该有人听说过水云村的顾记豆腐坊吧,哈,那可正是顾童生所在的顾记豆腐坊。”   “哇,原来是那家啊,我早闻顾记豆腐坊与齐家豆腐坊同出一脉,但所出豆腐便宜许多。”   “对,对,我也听说过,还有亲戚特地赶去那豆腐坊买豆腐呢,原来竟是顾童生家的,改天我也得去买一回。”   “顾童生果然高义,听说他年纪并不大,是位少年童生,却小小年纪便知道回馈乡亲,有些人却因为眼红妒忌顾童生往他头上泼脏水,可恼可恨!”   “如顾童生这样的人越多,咱老百姓日子会过得越好。”   那些妒忌眼红顾昭的人,面对越来越多人帮着顾昭说话的情况下,只得灰熘熘地跑路,免得被这些家伙群情激愤起来揍他们一顿。   作者闲话:以后的更新基本就放在上午十点左右了,有特殊情况会提前通知,还剩一章存稿,明天就造完啦~以后码多少更多少,进入果奔状态~~   诸如此类的现象发生在不少地方,清河县也越来越多人知道顾昭的义举,便是县里的那些秀才举人也听说了,并且其中一部分人还很确定此事属实,因为他们知道齐家在四处寻找愿意前往水云村担当夫子的书生,最好是秀才,如果秀才不愿意的话,那也须得是童生才行,此事让他们互相碰面聚会时,言谈之间对顾昭的举动也赞扬颇多。   如此年纪便懂得进退,将来是个可造之才,这不仅是水云村之幸,也是清河县之幸。   他们还知道,水云村除了出了位顾昭顾童生外,还有一位县试府试皆取得案首的童生宋泽,因而对水云村这个地方起了极大的兴趣,这是什么天杰地灵的地方,竟一下子出了两位少年童生,相约下回可去水云村游玩,顺便尝尝那顾记豆腐坊的豆腐。   可以想见,顾记豆腐坊的生意会因为顾昭而更加扬名,生意会忙得做不过来。   顾老爷子顾不得这些东西,他和老太太牵挂他们老儿子。   虽然外面人都在夸赞顾昭,但顾昭写的信里还说了些内容让他们忧心,顾昭信里写了,原本得了笔银子,该帮二老盖大屋让他们享福的,只可惜高家的事情过去没多久,顾家不宜有太大动静,所以需得等他院试过后再作打算,到时他有了秀才功名,身份会有很大不同。   这回的信依旧是三小读的,这回他们识得的字更多了,没有嗑嗑巴巴地读信,对顾昭信里的语气,老爷子听得也是哭笑不得,好似院试对顾昭来说手到擒来,只要他去了,一个秀才功名就能到手了,如果老儿子在眼面前,老爷子非得好好敲敲他脑袋不可。   顾昭还说了,他和宋泽这段时间就留在府城,住在齐家的宅子里,等临近院试时再前去省城,所以需要院试结束之后他才能回转与二老团聚,让二老不必太过牵挂他,他一切都好,不仅长高了,还长胖了。   顾昭也在信里写了些他在府城碰到的趣事,让二老听着乐一乐,告诉他们除了高家一事,他在外可谓事事顺心。   虽然依旧挂心,但顾家的气氛的确轻松了些,这封信的功劳挺大。   顾昭心中其实还有个顾虑,那就是他出的风头太大,将宋泽这个案首的风头都掩盖下去了,宋泽自己是不在乎的,反而为他奔走忙碌,但同在水云村的宋母能一点不在意吗?   明明她儿子考得更好,可顾昭又是闹出跟高家的事,又是拿了银子在村里建学堂让人人夸赞他,显得她儿子这个案首都落后了好几地,心中能不憋闷吗?   好在宋泽也一同有信送回来,宋母识字的,看完儿子的信心里舒适许多。   宋泽在信里写了顾昭目前的处境,原本此时并没有建学堂回馈乡里的打算,因为他们连秀才功名都没有,但担心拿了高家的赔偿银子高家却又在背后使坏,败坏顾昭的名声,读书人的名声最为紧要,要是坏了会影响顾昭今后的考试与前程。   所以为了赌住高家和一起子小人的口,顾昭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举动。   看到儿子信里的解释,宋母也知道自己小心眼了,实际上初闻顾昭被高家算计还闹到知府大人面前,她也是替顾昭捏把汗的,人小物都怕跟官家打交道的,高家可比顾家有权有势,顾昭能斗得过高家?这孩子也是个多灾多难的。   幸好老天爷保佑,知府大人是个清官,给顾昭主持了公道,让高家丢了名声又失了银子,这高家竟还敢使坏,活该他们臭名远扬。   宋泽还在信里说了,因为顾昭的缘故,他能跟着一起住在齐家在府城里的宅子,有下人侍候,好吃好喝,他的日子过得很不错,能让他专注精力准备不久后的院试。   宋母看了这些对顾昭更没有怨言了,否则府城花销有多大她岂会不清楚,这回儿子是沾了顾昭的光。   因而宋母在外面也是逢人便说顾昭的好,让想要挑拨离间的人也白费力气,顾老太太也因此感念宋母,与宋母越发要好。   等到顾昭花银子回馈乡里的消息传到府城时,得到此事的宋大人,也不由暗赞顾昭此举适宜,并非是个见钱眼开得意忘形的人,如此年纪难能可贵。   他心中起过独占功劳的念头,但也就一闪而过便让他抛在脑后,他行事到底有自己的底线,得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便是之前有永宁侯站在高家一边,宋程依旧想要维护顾昭的利益的,而不是置他于不管。   除了顾昭送来的“罐头”,宋程又让身边心腹制作了一批,肉罐头和水果罐头都有,并在罐头外面标明制作日期,尽量将日期分开,方便观察,等这些东西制作好后,他便写好折子,随同这些东西一起送上京城,同时还写信给京城的岳父大人,托岳父大人关照一二,免得折子和东西被人扣下。   然后剩下的便是等待京城里的反应了,这事急不来。   从宋大人那里回来后,顾昭便安心地和宋泽一起温书准备院试了,他是一定要拿下院试取得秀才功名的。   有齐家作后盾,他不用太过担心留在家中的爹娘,如今府城又有宋大人当靠山,顾昭更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也许那日宋程是说了客气话,温书备考中有什么疑难问题可寻他解答,顾昭脸皮厚将之当真,因为目前他和宋泽无人可请教,宋大人可是进士出身啊,稍微给他们点拨几句,就会让他们受益菲浅了。   于是顾昭将自己和宋泽的问题一起积攒下来,找了个时间又去宋府拜访,见顾昭当真不客气,宋程不仅没生气,反而乐呵得很,有时做人为官,其实就要脸皮厚一点,脸皮厚点机会才多。   宋程不仅心情极好地给予解答,还借了顾昭两本书,并且给了他和宋泽一张旁听证,可以进府学旁听课程,不仅顾昭,宋泽也是大喜,一点没浪费这张旁听证,逮着机会还要请教府学里的教习。   府学里有谁没听过顾昭的名头吗?甚少,见顾昭如此好学,他们也不吝指教。   顾昭和宋泽如饥似渴地学起来,转眼便一个多月过去了,两人该启程前往省城赶考去了。   齐家在省城并没有生意,但齐云飞想了想,还是亲自送他们过去,到时再一起回来好了,顺便考察一下省城的环境,是否适合齐家推广生意,尤其是酒楼方面的,齐家酒楼在府城大受欢迎,佛跳墙的名声很响,如今都有外地人慕名而来,齐云飞很有心将之推向更多城市的。   齐云飞不容顾昭和宋泽的否决,特地从镖局雇了不少人一路护送他们。   出发之日,顾昭没想到木头这家伙的行李竟然是最多的,他和宋泽这些日子不是看书看得投入,就是在外面府学向人请教,所以对木头在齐家宅子里做了什么并不是很清楚,齐云飞也不会占用他多少时间跟他唠叨的。   木头干了什么,又装了什么东西要带去省城,齐云飞一清二楚。   他笑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木头带了什么东西去省城?哈哈,我告诉你吧,都是做好的鸡蛋糕还有方便面,是打算带去省城卖给前去赶考的书生的。”   顾昭和宋泽差点下掉下来,看向木头,木头此刻微扬着小下巴,一脸等着哥哥表扬的表情。   顾昭如他所愿,走到他跟前摸他的头,拍他的肩:“可以啊,没想到木头竟有这样的生意头脑,哥哥不愁没银子花了。”   木头顿时高兴得咧嘴笑:“对,我就是要挣银子给哥哥花的。”   齐云飞听得咂嘴摇头,看看这书童当得,不仅没有月钱,还要自己挣银子给主子花,这大概是天下所有读书人都想要的理想书童了吧。   顾昭也笑眯了眼:“好,好,我来花银子。”   其实木头一人折腾时,齐云飞知道他打的主意,还让宅子里的下人配合他一起做,他也认同这是个好点子,带去省城肯定能在院试前赚上一笔,这放在普通人家会是笔不错的收入了。   看木头如此尽心为顾昭着想,齐云飞渐渐地也认同了他留在顾昭身边,让他们哥哥弟弟的处着,就算将来木头恢复记忆,不说互相间的情分,顾昭对他也有份救命之恩在呢。   为了木头的赚钱计划,齐云飞专门腾了辆马车给他装货,然后他们和镖局的人一起出发了。   这次赶路的速度比上回商队快得多,因为没有负担,又多是马车,镖局的人轮流赶马车,再加上离省城的距离不算很远,因而第二天太阳落山之时便到了省府江泰城。   这回没有现成的宅子可住,因而他们找了客栈投宿,护送他们的镖局的人也在此休息一晚,第二日便要离开。   知道此时的客栈房间价格会比平时高上许多,但也没想到上房住上一天竟要六百文钱,这还不是离考场最近的,属于中不熘湫的,越近的价格会越贵。   考虑到大多考生都会投宿在这样的客栈,顾昭和宋泽他们还是住下了,除了方便与其他考生的交流,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方便木头推销他的鸡蛋糕和方便面。   此时离院试也就相距三日,又是报名验证身份又是领考牌,忙碌了一通顾昭和宋泽才算安顿下来,只等考试了。   客栈里因为住的考生多,因而此时也热闹得很,想趁这最后时间抱抱佛脚温书那是没办法做到了,大家或是三三两两碰头聊天又或是外出,排解临考前的紧张,也有那信心十足的,显得分外轻松。   这些考生也分成几个派别,基本是按属地来分的,顾昭和宋泽刚来时便被几个同样属于庆凌府城的书生认出来了,互相之间自然会比旁人走得近些。   从庆凌府城来的,可以说就算不认得宋泽这个府试案首,也会认得顾昭这个第五名的,这自然跟顾昭之前出的风头有关了。   这股风也刮到了江泰城,考生之间互相一打听,然后便有人暗暗指向顾昭方向:“原来那就是差点被人打断手脚闹出一场官司的书生顾昭啊,我原以为会是个挺张扬的人,现在看着不仅年岁不大,人也挺和气的啊。”   此事传到江泰城,大家关注的倒非是顾昭个人了,而是赶考的书生和读书人这个群体,因而对高家行径十分愤怒,对顾昭这个个人倒是各有各的看法,甚至还会有些人因为他的风头太大对他有些看法,当然此刻就算有看法也不会在公开场合发表,因为要一致对外,否则岂不是显得他们是站在高家一边的。   对待高家他们还是同仇敌恺的,因为高家触犯的是所有考生和读书人的利益。   “谁知道那户姓高的人家怎么想的,逮着这位顾书生不放,非要断了人家前程,委实欺人太甚。庆凌府的府试案首正是他的同窗宋泽,这回也会是位有力的竞争对手啊。”   “可大家并不看好庆凌府的这位府试案首。”   顾昭和宋泽并没有特立独行,不与大家交流,而是随大流,当然也要挑顺眼的人结交,将来不管进不进入官场,这些人都会是他们的人脉关系,毕竟独木不成舟。   木头跟在顾昭身后听他们谈论诗文经义,听着听着他便迷煳了,顾昭也一早便发现,木头对正经的四书五经是没多少兴趣的,更偏爱闲杂类书籍,让他听这些的确要犯困了,可让他回去休息他又不愿意。   已经七月的天了,日天变长,快戌时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但腹中饥饿大家都需要觅食了。   这时候木头来劲了,精神抖擞地问顾昭和宋泽:“咱们今晚泡方便面吃吧。”   宋泽哑然失笑,木头这是等着机会将他带来的方便面推出去呢,因而顾昭还没回答,宋泽先说:“好,那你回去取方便面过来,我与顾昭便在大堂里等着。”   见宋泽这么上道,木头咧嘴乐道:“好咧,哥哥你们等着,我速速就来。”   “方便面为何物?”旁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好奇问道。   宋泽想了想说:“可以方便吃的面块,原本是打算带进考场里吃的,结果这小家伙也喜欢吃得很。”   “原来如此。”其实大家听得还是一知半解,此时并没有多大兴趣,以为是面粉做成的方便进食的饼子之类的,心道这二位太过节俭了。   顾昭不是从高家得了千两赔偿银么,虽然听说取了一部分用来请夫子办学堂,但剩下的也能够改善他的生活了吧,没想到顾昭还是如此节俭,看来有些人误会他了。   顾昭和宋泽相视而笑,等泡方便面的霸道香味充斥大堂时,这些人的反应绝对会不一样,无需他们多费口舌,他们便会对方便面产生更大的好奇。   没一会儿木头便带着方便面来到大堂与顾昭宋泽汇合,他向小二要来适合的碗盖,还要了刚烧开的沸水,将面块与适量的调料肉酱放进碗里后,再将滚烫的开水注进碗中,将面块整个淹没,然后赶紧将碗盖严实了。   这时已有香味激发出来,旁边桌子上等着用膳的书生动了动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小二,饭菜还没做好吗?”   被这香味激得他们肚子更咕咕叫了。   也有关注顾昭和宋泽的书生,朝他们位置指了指说:“似乎是顾兄的书童拿来的吃食散发出来的香味。”   “是吗?”旁人半信半疑,往顾昭他们那桌看了眼,只看到三个盖了严实的碗,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便不再感兴趣了,转身谈起其他话题。   木头也不着急,对推销方便面这事他还是挺有信心的,因为连他都觉得好吃,他对吃食还是挺挑剔的,所以等会儿肯定会有不少人主动上钩的。   “宋兄,顾兄,可否让我搭个桌?”刚从房间里出来的一位书生,见到大堂里都坐满了人,找了一圈看到同从庆凌府来的顾昭与宋泽。   “周兄请坐。”顾昭和宋泽招唿他坐下,这位周路文当初也为顾昭摇旗呐喊,与他一起去客栈逮那王婆子的,是个挺嫉恶如仇的人,因而顾昭和宋泽对他印象都挺好,这次又在同一家客栈里碰上了。   有部分客人的房钱是包括一日三餐的饭钱的,因而不必自己出去吃饭,周路文坐下后便一边等他的膳食一边与顾昭宋泽闲谈了几句,期间不免也被他们三人面前碗里飘出来的香味勾得更饿了,那香味太过浓郁,直往他鼻孔里钻。   正当周路文看了又看忍不住要出声询问的时候,木头欢唿一声道:“哥哥,时间到了,可以吃了。”   将碗盖打开,那香味更是扑面而来,周路文来不及说什么,肚子发出咕咕叫声,非常直观地展现了他此刻的反应,周路文一时脸皮都有些发烫了,真是有辱斯文,可是,宋兄他们吃的到底是什么食物,竟如此令人垂涎欲滴?   面块已软化下来,用筷子搅一搅,不说周路文了,其他桌的食客都要受不住了,有人带头叫了一声:“小二,你们上的什么吃食这么香,快给我们也来一份。”   小二和掌柜也迷煳着呢:“并非我们客栈的食物。”   “快看,是宋泽宋兄和顾昭顾兄自带的食物发出的香味。”   这下许多目光都集中到顾昭和宋泽他们这一桌上,有人想起来了,出声问道:“宋兄顾兄,这可是你们刚刚所说的方便面?”   顾昭客气微笑道:“正是方便面,我这弟弟爱吃得很。”   “我刚看到了,只需沸水冲泡片刻便可以进食了吗?”   “不错,正是如此。”   “果然方便得很,难怪要叫方便面了,简明通俗又易懂。”   顾昭不仅自己吃了,还请周路文品尝了方便面,他另取了碗筷给周路文也泡上一碗,害得周路文连自己正经的饭食都不吃了,一头钻进方便面里,光看他的表情谁都看得出来,这方便面不仅方便还很美味。   至于美味,这还用得着说?光是这霸道的香气就让大家对自己面前的饭菜食不知味了,总觉得没顾昭他们吃得香,这天直到晚上入睡前,他们鼻尖似乎还停留着那股霸道的香气。   第二天便有人按捺不住前来询问了,此次院试入场需要连考四日,吃饭睡觉都要在考场内解决,睡觉不谈,吃饭是个大问题,天气炎热吃食很难存放,腐坏的食物吃了很容易闹肚子,每年的院试都会发生此类问题影响考试成绩。   昨日顾昭他们吃的那什么方便面,听说是从庆凌府城带过来的,这么说能存放数日不腐?而且食物还很新鲜,看着也干净,似乎很方便带进考场里。   面对这样的询问,顾昭当然不能说他就是想要做方便面这门生意,虽然朝廷并不禁止商户子弟参加科举,但读书人再去经商未免沾上了铜臭气,名声会不太好。   顾昭也不能做那特立独行的一个,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该随大流还是要随大流,他日要进官场不能不注重自己的名声,因而说:“我那弟弟忧心我与宋泽考试期间吃不好睡不好,所以这回弄出不少方便面带过来,方便我与宋兄携带进考场,待我去问问他是否有多余。”   顾昭说得仿佛他与木头不是专门要做这门生意的,只是为着他们两个考生带得多了些,这些考生自己愿意花钱从木头手里买的话,也算不得他们特意做买卖了吧。   因而宋泽在一旁听得笑而不语,嗯,这是浓厚的兄弟情,弟弟太过爱护兄长了。   果然旁人将木头这个书童狠夸了一顿,待到木头再出来时,这些人便围到木头身边,向他打听是否有多余的方便面,他们也不白要,从昨日来看便知这方便面不会便宜,哪能让顾兄吃亏,所以会酌情给些银钱。   木头故作为难一番,然后便回房搬出一堆方便面来,包括调料和肉酱坛子,谦虚地说只收些辛苦钱便罢,于是没一会儿,他面前的方便面便被清空了,留下不少碎银子和铜板。   齐云飞虽日日外出查看江泰城的市场,但也关注顾昭宋泽两位考生以及木头的生意情况,结果发现这小家伙真的很有生意头脑,人也机灵得很,知道不能让哥哥的名声受影响,因而明明是他自己想要推销方便面,却硬是对前来的书生摆出一副不愿意出手的模样,非得人家求着他才勉强拿出来。   一个客栈的书生总归是有限的,如何让方便面卖到其他客栈,木头花了点银子找人扮成书生,在其他考生出没的地方故意谈起一家客栈出现的方便面,大谈特谈它的美味与方便,还意思说考生都在抢着要,没有方便面的考生落伍了。   不同客栈的考生之间也有交流的,于是互相一问,便知道那方便面是由顾昭的书童带来的,听人说了其中的好处后,也忍不住买了些,买回来后按照书童与友人所说之法用开水浸泡,果然方便又美味,最后还嫌之前买得少了,又让自己身边书童跑一趟,反正这东西听说能够存放一段时间,买多了也不怕变坏。   齐云飞就这么看着木头操作,连他搭把手的余地都没有,于是在临考的前一日,留足自己的,剩余的方便面全被他卖掉了,连带着那鸡蛋糕也卖掉不少。   不仅如此,齐云飞还看到客栈的掌柜私下找木头说话,齐云飞不用问也知道这客栈掌柜看中方便面这门生意了,其他时候不说,赶考季节准备上些方便面,绝对好卖。   等木头从掌柜那边出来,碰到在外面等他的齐云飞,齐云飞用折扇敲敲他脑袋笑问:“这是谈妥了?”   木头皱皱鼻子:“没有,那掌柜看我年纪不大故意给我压价,所以我不卖给他了,我找其他客栈去卖。”   这家不要总能找到另一个卖家,那掌柜是个不老实的,居然只想花五两银子就将方便面方子买下来,木头最讨厌这种贪心不足的人了。   齐云飞诧异道:“多少?”   木头伸出手张开五根指头,齐云飞不以为这是指五十两,五十两的话,这个价格不算低了,毕竟做这个东西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很容易就能仿制出来,因而道:“五两?难怪木头你要不高兴的,这掌柜的确很没有诚意。”   得到认同,木头满意了些:“可不是,真当我小孩来欺负呢。”   齐云飞失笑,虽然木头看上去年岁小,但他一直关注木头怎么推销方便面的,倘若掌柜真从头看到尾了,绝不会这般煳弄一个小孩的。   两人回房后什么也没说,顾昭和宋泽第二天天不亮就要进考场了,所以不能影响他们,而是睡前又将二人的考篮仔细检查了一遍。   第二天天不亮,齐云飞和木头就驾着马车将顾昭和宋泽送去考场外面,亲眼看着他们走过一道道流程进入考场内,这才松了口气,因为就在顾昭和宋泽前面,竟然搜出一人身上带了小抄,当着他们的面被拖走,当场那气氛就变得压抑起来,让人大气不敢喘。   齐云飞转头对木头说:“你哥哥要等第四天下午才出来,这几天时间都是我们自己的,这会儿天刚擦亮,要不你先回客栈再睡会儿?”   木头摇头,哥哥在考场里面,他哪里睡得着,他说:“我去其他客栈谈生意。”   齐云飞又失笑,这半大孩子一脸认真地说去谈生意,怎让人忍俊不禁:“行吧,你报地点,我亲自送你过去。”   就只剩齐云飞一人了,所以木头勉强还是给他些面子的,再说哥哥也说齐云飞有生意头脑,决定要多多挣钱的木头,决定从齐云飞身上讨教一二,嗯嗯,等他身上的东西都被他学光了,就用不上齐云飞了。   齐云飞可不知面前这半大少年的心思,否则非得笑跌不可。   于是就在顾昭考试期间,木头跑了好几家客栈,跟其中三家客栈谈妥生意,将方便面方子卖出去了,一家五十两,总共收银一百五十两,再加上卖方便面和鸡蛋糕的收入,他这趟总共赚了近两百两银子,数银子的木头乐眯了眼。   其实他还嫌这次带来的方便面太少了,因为跟着齐云飞到处跑的时候,他发现完全可以将方便面卖给码头上跑船的商人还有船客,那些人在船上一待就是半个月一个月的,吃食很不方便,方便面多好,将水烧开一泡便可以了,木头惋惜不已。   齐云飞听了他的感慨,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的确可以发展这门生意,不过他跟木头说:“得再等等,看朝廷如今对罐头有什么举措,如果民间不许经营罐头,那这门生意到底差了些。”   主要是肉酱不容易保存,易腐,所以做成肉酱罐头更容易出售。   木头警惕地看向齐云飞,齐云飞想干什么?方便面和罐头都是哥哥想出来的点子,齐云飞哭笑不得地想撸这小孩脑袋,被他避开了,只得说:“届时当然是和你哥哥一起做这生意,但你哥哥不方便出面,得我来主持,到时我与你哥哥合伙,你看可好?”   木头这脸色才算有所收敛,但同时也发现了,他和哥哥的人手太少,想做生意也铺不开,他和哥哥单独去卖方便面,肯定不能像齐云飞这般将方便面卖到更多的地方,显然卖得越多挣得越多。   最后木头说:“我听哥哥的。”   第四天两人便啥也不干了,将时间全部留给人在考场中的顾昭和宋泽,不仅在客栈里准备好吃的喝的还有温水,甚至还跑出去约好一个大夫,万一谁考试途中生了病,出来要及时送医救治,当然木头是一万个不想看到哥哥生病的。   下午两人早早便来到考场外面,占好位置等候大门打开,等得大汗淋漓又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有钟声敲响,两人一个激灵连忙往大门看去,果然没一会儿大门在他们的注视下缓缓打开,外面还有不少与他们同样焦急等待的人。   “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当第一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有人带头叫了出来,木头和齐云飞互看了一眼,然后赶紧跳下马车飞快向那门外跑去,占据最有利的地点,争取顾昭和宋泽一出来便被他们接到。   先出来的其实是兵丁差役,维护秩序免得让人冲撞了出来的考生,然后才是考生从里面走出来。   四天时间相比九月的乡试其实算不得时间太长,但这时候天气炎热,关在号子里整整四日,那人都会被汗水浸泡得发酸发馊了,绝对很考验大家的嗅觉。   刚有考生出来,那酸臭味扑鼻而来,木头下意识地便皱起了小眉头,然而当他看到顾昭出现时,顿时眉开眼笑地跑过去,像别人一样搀扶住顾昭:“哥哥,我扶你去马车,哥哥你累着了吧。”   顾昭身上的味道同样不好闻,可在里面根本没办法讲究的,不过他自己嫌弃,木头倒一点不嫌弃,甚至还想跟他再亲近点,整整四日三夜没见到哥哥了,好想哥哥的。   齐云飞只能去负责接宋泽,好在两人状态与其他考生相比还算不错的,自己稳当当地走到马车前爬上去,有的考生一出来便一头栽下去,惊得四周人大唿小叫,还有考生是被抬出来的,在里面就被闷得中暑了,好在考场内也有药物备着,总算这回没闹出人命来。   马车上,顾昭连忙对凑到他跟前的木头挥挥手:“赶紧离远点,这身上的味道我自己都嫌弃。”   “不难闻,真的不难闻。”   顾昭还有宋泽听得都失笑起来,顾昭说:“好了,赶紧回去吧,我要赶紧洗个澡,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给收拾干净了,这种天气待在里面真是受了大罪了。对了,你们这几天在外面还好吧。”   木头立即巴拉巴拉地向哥哥汇报起他的成绩来,听他说将方便面方子卖到了三家客栈,顾昭朝他竖起大拇指,还说起他们住的那家客栈掌柜欺负人,顾昭安抚道:“那是他没眼力,以后他肯定会后悔的,虽然方便面容易仿制,但味道肯定没咱们的好。”   “嗯嗯。”木头用力点头。   回到客栈便有温水送上,还有吃食备上,掌柜的敢欺负木头一个小书童,但对这些考生并不敢慢怠了,谁知道里面的这些书生会不会有飞黄腾达的一日,到时找他们清算。   这一天,客栈是在酸臭味与忙碌中度过的,狠狠睡了一大觉,第二天晚起的顾昭才觉元气恢复过来,这也就是他一直坚持锻炼身体才有这个效果,要知道他本身是个早产儿,幼时身体算不得好,否则爹娘也不会费心送他读书。   宋泽情况没比顾昭好多少,起床后还没顾昭来得生龙活虎,想到未来的乡试,觉得很有必要跟顾昭一起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否则以后的考试都要经受不住。   考试一结束,客栈的气氛又活跃起来,等待成绩的期间,各种文会都组织起来,顾昭和宋泽接到这样的邀请,也不能全部推脱了,捡了几个参加了,至于那些将地点放在花楼的,两人一律拒绝了。   出去交际过,剩下的时间顾昭不是带着木头还有宋泽出去寻觅美食,就是安心待在客栈里等成绩。   原本院试的流程每届都会相差不大,但今年出现一桩怪事,这依旧是由顾昭带来的,那就是考试结束后,方便面一物在江泰城流传开来,实在是考试期间,满考场都飘散着方便面的浓郁香味,浸泡在其中的那些考官差役们,都被熏得眼睛要发绿了。   其实考试期间闻到到处飘的方便面香味,顾昭就已忍不住笑开了,这场面绝对在现代都很难见到,可以说有一半考生都在泡方便面吃,可以想像那味道有多重,对没有带方便面的其他考生还有考官们来说会多大的冲击和伤害,以至最后有些考生出来时,两眼都还冒着绿光。   等那些考生缓过劲来,就冲熟悉的同乡同窗抱怨连连,他们带进去的食物味道太浓,以至他们都没办法专注考试了,考试期间被那香味勾得垂涎欲滴,出来后便想要找到这方便面,看看究竟有多好吃。   听到这些考生的议论,那三家买了方便面方子的客栈掌柜,立即机灵地让人速速取来方便面,就在客栈里卖了起来,甭说,因为易储存的缘故,卖出去的数量还不少,加起来比木头带来的量都多了,因为这些考生不仅自己买了吃,还想买了带回去给亲朋吃。   结果就连顾昭他们所在客栈的考生都跑去别的客栈买方便面,这时那掌柜的才悔得捶胸顿足,他也找人尝试做方便面的,看着简单,可想要仿制得一般无二还不能味道差了,不是短时间就能弄出来的。   掌柜后悔之余又只得来找木头重新商量这方子价格事宜,木头只有一句话,那三家客栈什么价格,掌柜就什么价格,不还二价,最后掌柜的只能狠狠心咬咬牙掏出五十两银子,木头笑眯着眼收下了,转身就将方子交给了掌柜,掌柜立马带人赶制出一批方便面,但到底卖晚了些,不及其他客栈赚得多。   好在每回考试季节都能卖上一回,而且院试之后还有乡试,乡试需要自带的食物量就更大了,掌柜的这样想着心情才好过些。   木头也很高兴,本来看其他客栈卖方便面卖得红火,他觉得自己亏大发了,当初做的方便面还是太少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赚,幸好现在又收入五十两银子,多少补偿了些。   等这些考生买完一波,方便面的大名又传到外面,引得城中百姓与富裕人家也好奇地买来尝一尝。   对小老百姓来说,这是科举书生专门吃的食物,吃了它仿佛就能沾上些书生的文气,自家孩子以后也能跟他们一样。   也许有一日,方便面能卖到大江南北。   过了十日便是放榜之日了,应其他考生邀请,顾昭和宋泽提前来到一座茶楼,从茶楼上可以看到放榜的位置。   这日,茶楼的位置都被考生占满了,有些人高谈阔论,有人漫不经心地与人说着话,眼睛不时往那紧闭的衙门瞟去,明显心思都不在与人谈话上。   顾昭心挺大,虽不乐意再参加一次院试,只想一次通过,但这会儿他淡定得很,无论多么焦虑紧张,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而且他对自己还蛮有信心的,因为自我感觉良好,考得不差。   周路文看顾昭还有闲心跟木头以及齐云飞说笑,有些佩服,看宋泽,也就比他好点。   “顾兄的心态是我们当中最好的,我不如顾兄沉稳。”   宋泽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眼顾昭,心说顾昭什么时候心态不好了,至于沉稳?他倒没发觉出多少。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院试可比不得府试,不仅有其他府城的考生,还有往年的童生参加,府试能得个好成绩,院试通不过的大有人在。”   木头怒,这是什么人?是暗示他哥哥考不过院试吗?   顾昭将他的脸扭转回来,朝旁边用微妙的眼神看了眼,然后一脸认同地附和:“这位兄台说得对,院试的竞争力的确比府试大多了,虽然不现实,但我还是希望各位都能达成心愿。”   “哈哈,托顾兄吉言,希望顾兄也能达成心愿。”   “哈哈,好说,好说。”   顾昭说出来的话让大家听了多舒心,比之前那阴阳怪气的人来得顺耳多了,虽然大家知道他可能是冲着顾昭去的,可那话同样适用在他们身上,因而对那人都没什么好印象。   那人不仅没达成嘲讽顾昭的目的,还被气了个倒仰。   木头看到那家伙被哥哥气得脸色发青,这小脸才阴转晴。   齐云飞本来也挺生气的,结果顾昭自己三两下就轻飘飘地回击了过去,还将对方给气着了,齐云飞忍不住乐呵起来,其实从与高家那件事就可以看出,顾昭可不是任人欺负之辈,不管是行动还是嘴巴,都挺利索。   此次唿声最高的是位本城的考生,在江泰城都有少年才子之名,与宋泽一样,县试府试都是案首,此次参加院试,绝对是冲着小三元来的。   此人祖父是朝廷告老还乡的二品大员,其父依旧在朝中为官,他跟随在祖父身边进学,其祖父也对友人说过,此孙儿最肖他,也因此这位名叫叶秀鸣的少年书生身边有着不少拥趸。   路周文低声与顾昭宋泽说:“看到没,叶秀鸣也来了,这次他夺案首的唿声最高了,他这是家学渊源啊。”   这样的家世很让人羡慕,路周文所在的周家环境虽比顾昭宋泽好点,大小也是个地主,但与这位叶童生一比便相距甚远了,他们需要辛苦求学,很难拜到名师,可叶秀鸣,自家祖父便是名师,自小便在祖父身边受熏陶。   顾昭朝他指的方向看了几眼,主要是想认识下他口中的叶秀鸣,的确是个挺俊秀的少年书生,还有与生俱来的傲气,但倒不会惹人厌,少年人嘛本就该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但他和宋泽的情况容不得他们如此,却不代表他们会不喜。   顾昭收回目光,朝宋泽呲牙笑了两下,宋泽不明白他的意思,问:“你笑什么?”   顾昭不说,只嘿笑两声,书里宋泽都能拿到小三元,没可能这回拿不到吧,而且据书中女主回忆,她上辈子宋泽就是得了小三元的,所以顾昭以为,这回的院试案首不是那叶秀鸣的,而是属于宋泽的。   但太过自满的话不能说,否则会为宋泽拉来仇恨值。   宋泽知道顾昭会经常冒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想法,只得无奈摇头,能与他多计较吗?   “有动静了,要放榜了!”   一人大声叫出来,立即引得楼内楼外的人都朝那该门看去,也有那原本显得云淡风轻的人,这会儿也立即扭头向外面看去,原来所谓的云淡风轻也是装出来的。   齐云飞趴在窗台上,回头问顾昭宋泽:“要不我下去看榜单?”   “不必了吧,看那么多人都挤过去了,反正不在乎这多一会儿时间。”看下面转眼就挤满了人头,顾昭很不愿意参与进去,也不想齐云飞和木头这么做。   宋泽认同,周路文指着下面一人说:“我书童已经过去了。”   顾昭和宋泽看了好一会儿,人太多,都没能将他的书童认出来。   有专门负责的官差出来张贴榜单,整个现场更加拥挤吵嚷了,平时斯文的书生此刻都顾不得什么了。   “少爷,你中了,少爷你排在榜单上倒数第六位。”很快就有人在里面吼叫出声。   很显然,这一位书童或是下人,对自家少爷水平心中有数,肯定是从后面往前面看的,所以才那么快就找到他家少爷的名字。   外面有一青年手舞足蹈起来,无疑就是那倒数第六位上榜的人,他一点都不嫌弃倒数的位置,上榜不就行了,秀才功名到手了。   “案首是谁?”外面有人关切地问道。   “案首?我看看,是庆凌府清河县宋泽。”   依旧有不少人能从吵嚷的声音中将这几个字眼分辨出来,有人傻眼,有人兴奋,顾昭和齐云飞都属于兴奋的那一类,周路文确定之后也大声向宋泽道喜。   宋泽起初自己都有点不太敢相信,等顾昭向他确定就是他后,那怔住的表情才慢慢放松下来,然后露出了笑脸,有认识不认识的知道他便是案首宋泽,同样向他道喜,之前那阴阳怪气的人更是熘走了,留下来也只会自取其辱。   围在叶秀鸣身边的人有些不敢相信,案首怎会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而不是叶秀鸣,叶秀鸣可是由二品大员亲自精心教导出来的,而且向来聪敏有才气。   叶秀鸣显然也很意外,手里抓着的折扇也用了颇大的力气,在有人说出不可能想要下去看榜单时,叶秀鸣出声叫住了人:“人外有人,有什么不敢相信的?这次的成绩也让我知道原来我的学识还不够。”   “叶兄,你……”有人替叶秀鸣不服。   叶秀鸣止住他想要说的话,抬脚向宋泽这边走来,对这位宋案首他也有所耳闻的,但之前没多大重视,结果没想到他竟得到自己想要的院试案首。   “宋兄,恭喜了。”   “多谢叶兄。”宋泽连忙回礼。   这时叶秀鸣的书童跑上来了,喘着气叫道:“少爷,少爷你是第二名。”   叶秀鸣已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听到这个结果露出笑脸:“辛苦你了,我知道了。”   换了别人院试考第二名,那是大喜事一件,可对于志在案首的叶秀鸣来说,那就有点失落了,顾昭对此表示同情,可谁让他碰上了未来的首辅大人呢。   “顾昭,第五名!貌似顾昭县试府试都是第五来着,我有没有记错?”   顾昭好歹也是名人了,所以看到他上榜便有人叫起来,顾昭愣了一下便露出大大的笑脸,第五好啊,看他跟宋泽多投缘,宋泽一路案首,他一路第五,都不带变的。   作者闲话:存稿没啦~   顾昭能上榜就很意外了,没想到他竟还能保持第五的位置,需知每上升一步,保持原位的难度越大,翻倍也不止,然而顾昭做到了。   由此可见,之前出那么大的风头,错并不在顾昭本人,因此而对顾昭有意见的,那也是大错特错了,以为顾昭愿意受此一劫吗?他大好的前程可差点就毁在高家人手里。   四周道喜声一片,顾昭也挺高兴,与宋泽一起微笑着回应。   值得一提的是,和他们待在一起的周路文也上榜了,虽然名次靠后,但也让他乐得合不拢嘴。   木头和齐云飞也极为高兴,甚至比当事二人还要喜出望外。   木头纯粹为哥哥开心,齐云飞就想得更多了点,他佩服起自己的眼光,当初诚心与顾昭结交,现在看看顾昭考上了秀才,顾昭的好友还是小三元,将来进入官场,他大哥也不会孤立无援了。   应付了一圈后,顾昭赶紧拉着宋泽离开茶楼了,实在是大家太过热情,有点吃不消。   回客栈路上,顾昭的眼睛笑眯成了月牙,情绪比刚刚外露了些,宋泽也难免流露出了些,毕竟年少,外人面前竭力压制住已经很可以了。   “宋案首,宋小三元。”   宋泽忍不住笑:“顾廪生。”   “哈哈……”顾昭大笑,“没想到我顾昭竟也能考上第五名。”   其他人也跟着乐呵起来,包括与他们同路回去的周路文,也忍不住发笑,顾昭的第五名的确叫人意外,所以顾昭有这样的表现也不让人惊讶。   回到客栈,他们一行中三位考生皆上榜,其中一位案首一位第五,消息已在客栈中传开,这下掌柜的更加后悔不迭,好在后来补上了五十两银子,希望顾秀才不要计较太多才是。   同时掌柜又兴奋无比,因为这回院试案首就出在他的客栈里,带着客栈也增光许多,下次肯定有会有更多考生投宿,房钱还能再涨上一波,毕竟是案首住过的客栈,住进去也许考试成绩都能好点,人就是这么不能免俗。   又接受了一波道贺后顾昭他们赶紧回房,没一会儿掌柜便亲自过来敲门,对着宋泽顾昭说了一堆好话,脸上也被笑容挤出了褶子,最后还奉上了几人投宿的房钱,意即此次给他们全部免房钱了。   宋泽和顾昭略略推托了一番便也收下了,其实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了,毕竟客栈能借着宋泽这个案首出回名,能从宋泽身上赚回更多钱,就算赚不到更多的钱,光是案首住过的客栈这个名声就足够他受益的了。   见两人收下房钱,掌柜这颗心也彻底放下了,要是两人不肯收他才要提心吊胆,担心他们计较此前方便面方子的事,虽由书童出面,但谁说背后没有顾昭这主子的意思?   掌柜的离开后,顾昭笑道:“都是人才啊。”   顾昭他们暂时还不能走,因为接下来有主持院试的学政大人主持的谢师宴,他们虽没走,却不妨碍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回去,尤其是现在大家对顾昭的关注度挺高,都想知道他能不能再进一层。   “省府的消息来了,上榜的名单来了,有人将我们庆凌府上榜的名单抄录回来了。”   “有谁上榜了吗?那顾昭如何?”其他人不记得了,就连案首宋泽也没问,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顾昭。   “顾昭有上榜,顾昭府试第五,这回院试依旧第五,还有院试的案首还是咱们府试的案首宋泽。”   “好家伙!宋泽岂不是小三元,这是从我们庆凌城出去的,好啊!顾昭也不错,不枉我们为他发声,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   读书人圈子非常高兴,这让他们更有理由踩一脚那清河县的高家,顾昭能院试也考上第五,足够证明他的读书天分不低了,这可是十五岁的少年秀才。   宋泽也因为小三元的身份,第一次得到的关注略略超过了顾昭,大家这才想起打探宋泽的具体情况,发现他竟是由寡母独自养大的,对他母亲又是一番赞扬,寡母教养有方。   清河县水云村也因此大大扬名,因为顾昭和宋泽都是来自这个小山村,相信消息传回清河县后,他们读书的学堂和谭夫子也要跟着出回大名,这回会有许多家长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孩子送去谭夫子那里。   谢师宴这日,顾昭和宋泽都换上新衣裳去赴宴,周路文与他们同行。   宴席上是按照名次来排座位的,于是宋泽为首,叶秀鸣坐在他下首,叶秀鸣抿抿唇然后客气地向宋泽问好,宋泽还礼,隔了两个座位的顾昭已与左右热情打起招唿了,气氛比起宋泽叶秀鸣这里热络多了。   叶秀鸣是心里这关有点难过,但又不得不认输,因为榜单张帖后,前十位考生的试卷也张贴了出来,叶秀鸣特地去仔细看了宋泽的卷子,看完后知道输在了哪里。   他特地找人打听过宋泽的具体情况,宋泽的读书环境比他差了许多,还没有祖父这样的名师亲自教导,可依旧越过他拿到了案首,这说明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而非旁人,是他先前太过得意忘形了。   从京城来的学政大人在本地官员陪同下出现了,这位学政大人其实挺和气,看着像个老好人,先与宋泽叶秀鸣问了些话,关怀了他们一番,然后便开口问:“谁是顾昭?”   顾昭滴汗,但连忙站起来,其他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他身上,有低笑声响起,大多都明白学政大人为何特地提起顾昭。   学政大人约莫四十岁的模样,捋着胡须笑道:“原来你就是顾昭啊,看来是个有后福的,而且人也机灵,本官出来后方知那方便面一物便是你闲时弄出来的,可是?”   一番话表明学政大人已事先了解过他了,连他与高家那官司都知道了,否则不会说是有后福的。   他们在考场内遭了大罪了,虽说比考生吃得好,有专门的厨子为他们做饭食,但那几日被充斥整个考场的方便面味道熏得够呛,一直到批阅完考卷张贴完榜单后,他们出来后才有时间追问这方便面的来由,不想竟与那之前出了风头的顾昭有关,便是学政大人也将顾昭这个名字记下了。   顾昭将自己脸憋红,表示自己害臊呢:“学生献丑了,方便面不过是小道,难登大雅之堂,学政大人若是喜欢,学生可将方子献给大人。”   “好,好,本官正想着回京城后约莫吃不着这方便面了,而且依本官之见,完全可以在考生间推广开来。”学政何大人笑着给予了肯定。   顾昭借着袖子的遮掩,从空间里取出方子,然后走上前呈给学政大人,何大人看过后果觉是巧思,并不需要太多的技巧,着实方便,然后对顾昭鼓励了一番。   谢师宴气氛挺愉快,结束后各位新出炉的秀才便各回各家了。   路上顾昭心情还颇好地说:“估计这回,方便面流传的速度更快了,等我们将来去了京城,你说这考场里面不会也到处飘着方便面的味道吧。”   “你倒乐观,”宋泽笑着摇头,都想到去京城了,去京城能干嘛?那是去参加会试的,那是肯定自己能通过乡试获得举人功名了,“只是想再靠着这个挣钱是不能了吧。”   顾昭耸耸肩说:“我不送出去,这东西也容易仿制出来,甚至还能弄出更好的味道,所以何必呢,而且那些富贵人家也就拿这个当个新鲜而已。”   “你总有你的道理。”   “我觉得顾兄言之有理。”周路文赞同道,幸好他这一回带了方便面进考场,不必承受那香味的折磨。   谢师宴第二日他们便退了房间打道回庆凌府了,这回的路上热闹了许多,因为从庆凌城过来的考生相约了一起回去,路上也安全许多,齐云飞虽说依旧请了镖师,但数量比上回少了一半,其他人也表示理解,谁叫顾昭差点被人断手断脚,心里留下阴影,就算小心过了头也不过分。   回程顺利得很,大家在进庆凌城后各自散开,顾昭和宋泽先回齐家宅子,在那里整顿一番后再回清河县,这是两人在路上便商量好的事宜,将大本营放在庆凌府。   回到庆凌府当然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拜见知府宋大人,顾昭和宋泽一起去的,拜帖刚递进去就被宋大人接见了。   宋程对两人的成绩表示很满意,因而狠夸了他们一番,还以知府的名义给以了他们奖励,宋泽因为案首得了五十两银子,顾昭这个第五是三十两,其他从庆凌府出去的上榜考生也会有相应的奖励,但这二人是成绩最好的。   得了奖励银的两人都很高兴,乐呵地回去了,路上顾昭感慨道:“考试也可以挣钱的,除了这奖励银外,咱们这廪生身份,每年也可以从衙门领取廪饩银四两,咱们以后还可以给应考学生作保,啧啧。”   宋泽心里也挺高兴,他比顾昭更需要这笔银子,但对顾昭的态度很无语:“我以为你看不上这点银子。”   光是木头在院试考试期间,凭方便面和鸡蛋糕,就挣了两百多两银子了。   顾昭白了他一眼:“你不懂,银子再少那也是钱啊。”   宋泽听得也快翻白眼了。   其实顾昭也挺大方,因为心情好,回去后便大笔一挥,将糖霜的方子写下了送给了齐云飞,他现在也是有钱人了,这每个月的十几两银子也看不上眼了,好吧,其实是他懒得费那个工夫了。   不仅如此,木头挣到的银子想交到顾昭手里的时候,顾昭也大手一挥,让木头自己拿着,他需要用的时候再跟木头要好了,结果木头这银子还送不出去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在顾昭心目中,木头他比起哥哥最看重的银子还来得重要,木头边数银子边在脑子里脑补着。   因为要将庆凌府当大本营,顾昭和宋泽便去府学办了入学手续,以后就在这儿读书了,府学对这二人也表示欢迎,反正都不是陌生面孔了,之前就在这儿旁听过一段时间。   办好入学手续,两人便要打包回乡了,宋泽手里宽裕了些,出去采购了些物品带回去给他娘。   “其实你可以将婶子接来府城同住,否则伯母一人留在村里太过寂寞了。”顾昭提议道。   宋泽有顾虑:“我担心我娘她不愿意过来,毕竟来了这里开销也大。”   顾昭用拳头击掌说:“对,最好让婶子有事可做,还能以此谋生多些进项,那要做什么呢?”   顾昭在心里谋算起来,可宋泽总觉得太过麻烦顾昭了。   其实有时候他也羡慕顾昭的,虽然他读书比顾昭厉害,但说到赚钱营生上,他脑子就没顾昭灵活了,至今也不过是靠抄书赚些银钱,但也有限得很。   顾昭摸着下巴,脑子里划过一个又一个主意,眼角余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角落,忽然角落里的一物让顾昭瞪圆了眼睛。   他拍拍自己脑门,跑过去将那东西搬过来:“我怎忘了这个东西了?连省府都跑了一圈回来了,居然将这样的好东西抛在脑后了,宋泽,哈哈,我知道可以让婶子做什么了。”   宋泽不解地看向顾昭手中之物,不知这看上去润滑的膏体有何用处,旁边木头也看到这个了,并唤起了那日的记忆:“这不是那日哥哥在做鸡蛋糕之前做的东西么,当时问哥哥用来干什么,哥哥说等做好了一用便让人一目了然,现在哥哥可以说了吧。”   顾昭干笑两声,能说因为忙院试,将做好的肥皂都给忘了么,这静置的时间早就超过需要的了,这会儿肥皂早就熟透了。   “来来,我将这东西脱模,然后告诉你们这东西究竟有何用处,对了,木头你看齐二哥在不在,在的话将他一起叫过来看。”   “好的,哥等我回来。”   木头飞跑出去,生怕错过哥哥的“表演”。   齐云飞正好也在,知道顾昭又做了好东西,当即丢下手里的事跟随木头来了,指不定这回又是好东西。   齐云飞来的时候,顾昭已经将大块的肥皂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还找来了油,打来两盆清水,然而当着齐云飞和木头宋泽的面,故意先将自己的手沾上灰尘与油。   他就跟表演戏法似的,将两只沾满污渍的手在几人面前摇晃:“看到了没?够脏了吧,所以这小块东西有什么用处你们应该猜到了吧。”   齐云飞和宋泽露出了然之色,这是用来净手的吧。   顾昭将手和小块肥皂沾水浸湿,然后用手搓揉几下肥皂再将之放在一边,两手慢慢搓揉,没一会儿手上便是泡沫了,再用清水将泡沫洗净,最后将手放几人面前晃了晃:“如何?够干净吧?”   宋泽和齐云飞互相看看,然后低头一致做了同样的动作,那就是抓住顾昭的手上下摸,木头看得眼睛都竖起来了,赶紧加入进去将哥哥的手抢出来,最后他胜利了,将哥哥的手紧紧拽住,朝两人瞪怒道:“你们干什么?”   “噗,哈哈……”齐云飞被逗乐了。   宋泽的肩膀也抖了抖,然后轻咳一声说:“所以说这东西等于同胰子和澡豆是吧,但似乎比它们洗净能力更强,洗得非常干净,我还记得那日你做这东西的材料,似乎只是草木灰和豆油?莫非只需这两样便可以了?那岂不是成本比起胰子和澡豆来得低?”   齐云飞听得瞪大眼睛,顾不得笑话木头了:“真的如此?那果然是好物。”   他是商人,更能看明白这物的商机,赚头不会比开齐家酒楼来得少。   顾昭真是大宝贝,才弄出方便面和罐头不久,就又弄出一个大有商机之物,简直就是个聚宝盆。   顾昭点点头说:“这里面的材料最贵的便属于油了,这油可以用动物油脂,羊油猪油皆可,也可以用植物油,成本可以自己控制,此外还可以添加香料,洗衣的同时还可以让衣服沾染上香料的香味,还可以加入药物或者护肤的物品,制成高档香皂,对了,我叫这东西为肥皂。”   齐云飞听得眼睛更亮,光是药皂和护肤香皂就大有赚头。   宋泽亲眼看着顾昭挖掘出一个商机,心情也挺激动的:“那顾昭你提我娘的意思是……”   他不如先前排斥了,因为从中听得出,顾昭是真安排事给他娘做,而不是单纯给他娘提供方便。   齐云飞也看向顾昭,想知道顾昭拿这肥皂之物如何运作。   顾昭微笑道:“我们可以雇人建作坊开铺子,作坊用来制作肥皂,铺子用来售卖肥皂,我想无论是作坊还是铺子,总需要我们自己的人,婶子来了后无论去哪一个,都能给我们帮上很大的忙。”   齐云飞明白了,原来顾昭弄出这个是为宋泽的寡母考虑的,不得不说顾昭的安排十分妥当,又不会让人觉得受之有愧。   宋泽心中生暖眼里发酸,对顾昭的提议十分感激,他抑制住眼中的酸意说:“好,等我回去跟我娘商量一下,看我娘愿意做什么事。”   “当然,如果我爹娘也愿意跟来就好了,我啊,就怕他们丢不开刚开的豆腐坊,早知道我就晚点给他们提建议了。”   宋泽和齐云飞都笑起来。   “哥哥我干什么?”木头摇晃顾昭的手提醒道。   “木头啊,先跟我一起回家,回来后再安排,到时木头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木头笑眯了眼,哥哥愿意带他回家了。   这回做好的十几块肥皂三人分了分,随身携带使用方便得很。   然后三人便一起出发回清河县了,要在县里停留了一下,顾昭和宋泽再回水云村。   利用路上的时间,顾昭找宋泽和齐云飞拟定肥皂作坊和铺子的事宜,起初宋泽以为自己最多出出主意,岂料顾昭要将他也拉进来,有多少钱投多少钱,反正按投入算他的份子,盈利后给予分红。   宋泽岂会不知这是顾昭在照顾他,他什么功劳都没有,能将母亲安排进去做事拿工钱已经很好了,不想还有更好的,这份子他拿得亏心。   对此齐云飞是举双手赞成的,帮着顾昭劝宋泽:“有你的份子在,婶子到时做事会更加安心,再说也不是只给你一人份子,而且你这还是出了银子的,到时为保证生意顺利不被其他人摘果子,还得往外送份子,比如知府宋大人或是宋夫人。”   “宋兄你的身份也不低,你这可是小三元的名头,将来你还会更进一步,到时你的身份便是咱这肥皂买卖的护身符。”   “对,咱这叫官商勾结。”顾昭添上一句。   宋泽黑线:“你在外面可别这么胡言乱语,到时让言官参你一本。”   顾昭闭嘴眨眼,他这不是为了将宋泽拉进来么,他这也是为提前抱大腿啊,参与进他的生意,以后宋泽这未来的首辅大人,休想摆脱他顾昭了。   宋泽对他的耍宝哭笑不得,有齐云飞的劝说加上顾昭的耍赖,最后宋泽还是接受了这份好处,但他不能要多,就接照他投入的银子算份子,就这般也觉得自己得了大便宜,因为已用过几次肥皂的他很清楚,肥皂这物将来会有多大的前景,最关键的一点,它还不像方便面这般容易仿制。   就算知道肥皂制作的原材料,他也没办法将草木灰和豆油变成手中使用的肥皂的。   最后敲定的方案,顾昭以方子和两百两银子作为投入占三成份子,齐云飞以五百两银子还有提供场所作为投入,同样占三成份子,宋泽以五十两投入占其中半成,剩下的三成半,就是拿出来通关系找靠山的了,目前顾昭和宋泽还不能够提供足够的保障。   三人签了正式的契约文书将此事敲定下来,至于管理事宜肯定由齐云飞来,当然和顾昭宋泽签文书契约的是齐云飞个人,而非齐家,就是免得齐家那边生出什么事来,齐云飞可是有个极品继祖母与极品二叔一家子呢。   齐云飞对此满意极了,原本他觉得拿两成份子就足够了,让顾昭得其中四成,但顾昭只想当甩手掌柜,这点份子他认为足够了。   敲定好未来的肥皂生意后,三人一身轻松,顾昭看看身边的木头,想起一事:“得给木头起个大名,总不能一直木头木头的叫着,木头就当小名吧。”   木头对顾昭那是全心信赖,不管哥哥给他起什么样的名,他都非常高兴:“那哥哥给我取。”   顾昭想起被他摆放在空间里的玉佩,上面有一个“霂”字,将这个字嵌在名字里估计容易曝露身份,那不如拆开来,就像他取名木头一样,用了一个“木”字,因而说:“不如叫顾沐如何?”   他沾了茶水在小案几上写下“沐”字,看过那玉佩的宋泽和齐云飞顿时明白他取这个名的用意。   木头却不管什么用意,他只知道哥哥让他跟着姓顾,这表明他真的跟哥哥是一家人了吧,因而看着顾昭嘴角翘得老高,眼睛也黑亮黑亮的,说:“哥哥取的名字最好听了。”   这是睁眼说瞎话吧,宋泽想着之前的“木头”名字腹诽道。   好吧,有此结果一点不意外。   自从得了顾沐这个名字,那更等同于他就是顾昭的弟弟了,顾沐对于回家见长辈这件事竟破天荒地有点紧张起来,不时问二老喜欢什么,又会不会喜欢他,还有大哥跟侄子侄女又如何,叫宋泽和齐云飞听得好笑不已。   齐云飞有句话放在心里没说话出来,他瞧顾沐这模样怎有点跟要上门的小媳妇似的。   就这般,他们的队伍顺利到达清河县,刚进城验明身份,就有差役将顾昭宋泽二人护送到县衙,这可是县太爷亲自关照的,这一路也颇受人重视。   “那是谁?”   虽然清河县百姓对顾昭大名熟悉得很,然而认识他本人的还没有庆凌府那边多,因而只觉他和宋泽是两个挺俊的少年郎,被官差这样对待,莫不是犯了什么事?   有差役落在后面,听到别人的谈论,大声道:“这二位便是刚从省府回来的小三元宋泽宋案首,这一位便是县试府试院试皆是第五名的顾昭顾秀才。”   四周人群顿时轰动了,并引来更多的人围观宋泽和顾昭,原来这就是顾昭啊,还有小三元宋泽,如今他的名字在清河县也响亮得很,因为是他们清河县走出去的,清河县的百姓也与有荣焉。   齐云飞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他先回转齐家,同时也为顾昭和宋泽高兴。   “大人,宋案首和顾秀才回来了!马上就到衙门了!”   “谁?哦,是他们,快出去迎迎。”县太爷立即反应过来两人的身份,同时理了理自己的官服,准备好接见这二位新出炉的秀才。   县令大人当初对顾昭将与高家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其实心里有点意见的,毕竟顾昭和高家都是他治下的,出了这样的事他这县令父母官脸上也无光,而且还闹到了知府大人面前,他这县令岂不是在知府面前也失了面子。   但当一个考上案首,一个考了第五名后,等顾昭和宋泽来到县太爷面前时,县太爷堆起满脸的笑容,十分和气地接见了二人,并对他们嘉奖了一番,鼓励他们再接再励,为清河县争光,然后还关心了他们有何为难之处,还有将来的学习去处。   顾昭和宋泽一一回答县太爷的问题,得知二人要进府学,县太爷虽遗憾但也没多说什么,不管是进县学还是府学,只要他们将来考中举人甚至能再进一步,只要那时他还是清河县父母官,他的政绩都得再添上一笔,跑不掉的。   最后,县太爷同样给二人送上了嘉奖银子,宋泽同样获得了五十两,顾昭三十两,既是嘉奖也是资助他们继续进学的,并为他们办好了廪生手续,以后可以每年在县衙领取四两银子,但也需要前来县学参加年末的岁考,岁考过关才能继续享受廪生待遇,顾昭和宋泽一一应下。   离开县衙后,两人也没停留,直接坐着齐云飞留给他们的马车出县城回水云村,至于顾昭原来在县里租的房子,进城前也托齐云飞帮他退了,暂时没必要在县里置办房产。   快要回家了,两人还挺激动的,因为这一回离家的时间够长。   在他们出城的时候,顾昭明显感觉到路旁有一个充满敌意的视线,他佯作无意状瞥过,当看清目光主人时顾昭竟一点没意外,那是顾珍,对他这小叔的敌意还真大啊,呵。   他还留意到顾珍用愤怒的目光瞪视他后,就转向一旁的宋泽,看向宋泽的目光则充满了贪婪与野心,顾昭心中再度发现嗤笑声,都对他充满这么大的敌意了,他还会让顾珍缠上宋泽?门都没有。   关键还是他觉得顾珍真的配不上行事光明磊落的宋泽,《小娇妻》一书中虽只到两人的人生巅峰便完结了,但顾昭怀疑,按照顾珍行事手段,最后迟早要出事,而且未必能一直瞒着宋泽本人,两人最后的结局没可能像书中那么完美。   所以何必让这种自私自利到极点的人拖累了宋泽,毁了宋泽的大好人生。   顾昭将车帘放下,挡住外面的各色目光,宋泽察觉他有异朝他看过来。   顾沐这时候警觉地问:“哥哥,刚刚外面盯着哥哥看的女人是谁?”   顾昭这才发觉不止他一个警惕,对旁人的目光有反应,原来木头也发觉了,宋泽讶异地问:“什么女人?”   顾昭轻笑一声:“能有谁?是那顾珍了,看向我的目光充满敌意,所以被我察觉到发现是她,木头也是因为这个吧,至于看向宋泽你,你可以猜一猜了。”   顾沐恍然:“就是哥哥的二哥家的那个侄女?”   “对,就是她,反正以后见着她那一家子都别理睬。”虽然同情来娣和招娣以及现在应该已经出生的小侄女,但也没有越过二哥二嫂去关心她们的道理,甭说到时候还会被人指责是别有用心呢。   顾昭既然要带木头回去,就不会向他隐瞒顾家的事,他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免得不知情的木头被那一家子骗了。   顾沐握拳,将顾珍这个名字牢记在心里,当然这回没上必死名单册子,因为这是哥哥的堂妹,但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肯定会有许多,他总会找到一种的。   宋泽则黑线不已,讪讪道:“不会吧,都这么长时间了。”   顾昭用别有深意地目光看宋泽,他对顾珍真的是太不了解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宋泽对自己更不了解,顾珍比他本人还清楚他的将来,所以哪里舍得放弃啊。   外面顾珍的确愤怒不已,她不是第一次知道顾昭考中了秀才,名次还很不错,宋泽的成绩没出乎她的意料,果然一样考了小三元,但顾昭怎可能也考上秀才的?他凭什么能考上秀才的?老天爷为什么不公平,居然让这样的人考上秀才!   看着马车远去,顾珍才放松自己捏紧的拳头,深唿吸几下,告诉自己,顾昭就算考中秀才又怎样,他这个秀才有宋泽的小三元厉害吗?他比起宋泽差远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说合她与宋泽的亲事,她一定要嫁给宋泽。   慢慢走回她如今开的铺子,顾二牛正在铺子里忙碌,见大女儿回来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顾珍回道:“是宋泽和顾昭回来了。”   顾二牛愣了一下,有些恍惚:“原来是你小叔回来了啊,你小叔居然考上秀才了。”   顾昭和宋泽的成绩早在县里传开,顾二牛自然也知道了,听到的第一时间心里产生一股后悔情绪,如果他不是执意要分家的话,顾昭也会顾念着他这个二哥的吧,将来指不定还能教教他的儿子,秀才身份在他心目中还是颇有地位的。   然而想到儿子他又沮丧,因为这回柳氏生下的又是个丫头,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下一胎上,他一定要努力抱上儿子,只有儿子才是他的希望与未来。   顾二牛手里无意识地擦着柜台,眼神恍惚地想了会儿说:“珍儿,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一趟了?”   因为顾昭考上秀才了,他还想要借用顾昭这秀才身份一用的,真在县城做起生意才知道其中的难处,没有个靠山,连混混都敢欺负他们,顾二牛在外人面前又是个老实不敢吭声的,面对耍横的混混能落得了好?还是顾珍借了别人的手将混混赶走。   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三弟不愿意帮忙的话,那么……顾二牛看了眼低头不说话的长女,离开水云村,大女儿倒是出落得越发好看了,城里有大户人家的少爷看中珍儿,想纳她为妾室,顾二牛挺心动,在他想来,顾珍嫁进去后,这铺子也算有靠山了,而且可以得笔不小的彩礼钱。   至于顾珍会不会同意,顾二牛浑然没当回事,这种事情还不是当爹娘的作主,哪里轮得着丫头片子说话了,就算顾珍再能干如今再得他重视,也终归是个丫头,而不是能顶门立户的儿子。   顾珍此刻还不知她爹的心思,想着她家现在也挣了些钱,在县城也有了落脚点,该说动她娘请媒人去水云村宋家提亲事了。   她一点不同情她娘又生了个女儿,只有生的是女儿,才会越发倚重她,否则真生了儿子,她娘现在早将她甩在脑后了。   对这最小的妹妹她也没好感,因为上辈子姐妹几个中,除了顾瑶,就属这个小妹妹嫁得最好日子也过得最舒心,她上门去求,可只得了五十两银子,那点银子能干什么?   离家越近,顾昭和宋泽的心情越发欢快,顾沐则绷着小脸,表情严肃认真得很。   “木头,看,前面就是咱们水云村了,路你都记得了吧。”   顾沐乖巧地点头,声音也软软的:“哥哥,我记得的。”   “真乖。”顾昭拍拍他的脑袋以示表扬。   宋泽无语摇头,顾沐这小家伙,也就在顾昭面前特别乖巧。   顾昭又朝水云村方向看去:“好像有人在往外跑。”   水云村早就得到县衙官差前来报的喜讯,这几日整个村子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之中,一下子出了两个秀才啊,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小三元。   许多村民都不明白三元的意思,但如今谁都能跟外人清楚地解释明白,并且搞清楚了小三元和大三元的区别,知识大增。   当马车出现在村民视野中时,有人就猜测道:“会不会是宋秀才和顾秀才回来了?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估计就是他们,就算不是他们也是冲他们来的,快去报个信。”   自从宋泽和顾昭的消息传回来后,宋顾两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不断有外面的乡坤富户提着礼上门拜访,因而这段时间时常有马车出入水云村,以往让大家稀罕的事,如今也寻常得很。   原本还有村民舍不得将自家孩子送去刚建好的学堂,毕竟除了免去的束脩外,笔墨纸砚哪一样不需要自己花银子买的,那也都老大的价钱,农户人家吃不消,然而宋泽顾昭考上秀才的消息传回来,迟疑的人家也迅速将孩子送了进去。   顾老爷子又出来熘达了,按照从省府回来的时间,就算中途耽搁一二,估摸着老儿子也该回来了,所以顾老爷子这两日一有空便到村口熘达。   途中碰到跑进村里报信的村民,朝老爷子叫起来:“村口又有马车来了,不知会不会是你家的顾小秀才回来了。”   顾老爷子大喜:“那我赶紧去看看。”   顾老爷子两腿捣得飞快,毕竟一直干农活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他刚到村口就看到马车近了,马车上的人可不正是他老儿子和宋泽么,顾老爷子顿时喜得要热泪盈眶了。   其实最初顾昭通过府试成为童生就够让他惊喜意外的了,没想到后来的惊喜意外更大,他老儿子居然考上秀才了,他也成了秀才他爹。   一看到他爹,顾昭就从车上跳下来,往他爹这边跑,顾老爷子急得叫起来:“急什么,慢点慢点,也不怕摔着了。”   “哈哈,顾昭还是那个顾昭,以为他当了秀才会稳重些了呢。”   “哈哈,顾昭虽然考上了秀才,可他还是才十五岁的少年郎呢。”旁人也笑道,起初大家对秀才身份有点敬畏和距离的,结果瞧这顾昭的模样,便让人忍俊不禁了,看他的目光也亲切了许多。   顾昭跑到他爹身边,嘴巴甜得很:“这不是太想爹了嘛,娘呢?娘还在家里吧,那我们快回去,我都想死你们了,还有娘做的菜。”   老爷子乐得见牙不见眼,老儿子的话叫他听得舒心不已,能再活十年八年,嘴里却说:“稳重些,稳重些,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呢。”   后面宋泽和顾沐跟上来了,顾昭朝顾沐招招手,把他介绍给老爷子:“爹,你看这是我在外面认的弟弟,叫顾沐,这段时间在外面,多亏了有顾沐跟前跟后照顾我。”   顾沐一紧张,张嘴就跟着脆脆地大声叫了出来:“爹!”   村口出现片刻的安静,包括老爷子也被叫得一愣,宋泽用拳头抵住唇,肩膀抖动两下,拼命忍住笑意,上前说:“顾伯父,我娘在家还好吧。”   老爷子也反应过来了,应道:“你娘还好,就是太想你了。孩子,走,跟我们回家去。”   老爷子看顾沐的目光慈祥得很,脑补了番顾沐的凄惨身世,伸手将他招到自己身边,带他回家。   顾沐刚刚也完全愣在当场了,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就算没有以前记忆,可不代表没有常识,哪能这般叫法,但很快就笑开了,哥哥的爹果然跟哥哥一样良善,那笑容抚平了他心里的紧张,走到老爷子身边朝顾昭甜甜地笑起来。   顾昭忍不住摸摸他脑袋,说了个字:“傻。”说完自己也笑起来。   村口的村民也就愣了那么会儿,接着便又说笑起来,他们也没太当回事,如今宋泽顾昭身份都不同了,身边有个侍候的人不是很正常么,没看镇上县里的老爷少爷们,身边往往能跟上好几个下人,鞍前马后地侍候着。   村民们自发地簇拥顾昭和宋泽回家,老爷子也享受了这样的待遇,从村里赶来的村民也汇入这个队伍中,使得簇拥人群更大了。   还没到家,得到信的宋母还有顾老太太顾大哥一家子都跑出来了,村长和村老也亲自赶出来迎接,顾老太太眼泪汪汪又眉开眼笑的,村老们对顾昭宋泽直叫好。   等到了家,又是人将两家挤得满满的,人还是以前那个人,可大家就觉得多看一眼那也是得了老大的便宜,还有人悄悄摸摸地伸手摸一把他们的衣服,好像就能沾了极大的文气。   学堂夫子也出来了,先去了宋泽家,毕竟这位是考了小三元的秀才,请来的夫子年纪不算太大,三十不到,是位童生,还想继续往上考争取拿到秀才功名,到时便是坐堂当夫子,也会比现在拿到的银钱多一些。   现在村里有两位现成的秀才,其中一个还是小三元,他当然要殷勤一点地打好关系,到时好向这二位请教学问,别看他们年纪小,这学问功底肯定比他扎实,不然会一次就考过了?   热闹了好久,村长村老们才将大家赶走,让两位赶了一路的秀才在家好好休息,村民们才不舍地各回各家。   顾昭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这热情劲,真叫人吃不消。   顾瑶看顾昭夸张地松口气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乐。   “你就看我笑话吧,行了,帮忙将马车上的行李一起卸下来,天色晚了,留人住一晚明早再回去。”这车夫和马车还是齐家的,不可能一直留下来。   “诶,来了。”   老太太也张罗着小赵氏一起做晚饭,老儿子刚回来就说想她做的饭菜了,老太太决定要好好犒劳老儿子一番。   顾仁和顾义还有顾沐都跟在顾昭身边忙前忙后,两人还不时好奇地打量顾沐,顾沐被看得紧张,可又越发勤快要将这两人比下去,让哥哥看看他这个弟弟更好。   等卸好行李又洗了脸和手后,顾昭带着顾沐跟他爹坐一块儿说话,主要是顾昭讲他在外面的经历,顾家其他人都听得认真得很。   顾昭这期间也发现家里的变化,除了多了做豆腐的一整套工具外,还添了一头牛,他爹娘精神头也好,可见在他不在家的时间,家人过得都挺好,这也让放心了不少。   等饭菜上来后,听顾昭讲的人又多了老太太和小赵氏,农户人家也没有食不语的规矩,顾昭同样没那么讲究,于是这话就讲到在他考试期间,顾沐自己一人就挣了两百多两银子的事,全家人听得都震惊了。   那可是两百多两银子啊,可不是二两二十两,不说小的,便是大人老人都觉得跟听天书似的,看顾沐的眼光也不一样了。   老太太拍大腿叫起来:“唉哟喂,可真是个能干的好孩子,快,娘给你挟肉吃,多吃点,看你这小脸瘦得。”   老爷子将顾沐第一面见他就跟着顾昭喊爹的事告诉了老太太,所以老太太干脆以娘自居了。   顾沐受宠若惊,害羞得不知说什么好,可当发现几个小的崇拜的目光时,又不自觉地挺起胸膛,他果然是哥哥的好弟弟。   小赵氏也惊叹不已,这个弟弟认得好啊,能挣两百多两银子的弟弟,换了她也认啊,认儿子认弟弟都可以。   顾仁顾义纯粹为他挣银子的能力惊呆了,又佩服得紧,换了他们几时能挣到这么多。   顾仁直接开口道:“顾沐弟弟,你怎么挣的,能挣这么老些。”   顾沐不好意思了:“其实都是哥哥的点子,我就按照哥哥说的去做的。对了,我还让人做了些方便面带回来,就是我在省城卖的那些,明天可以做给你们吃。”   “好,好,明天我们也尝尝这金贵的吃食。”老太太乐呵道。   顾沐开心得很,看看哥哥,又看看顾家人,虽然不记得往事了,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顾家的气氛特别好,是他从没有经历过的,所以显得特别珍贵,当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哥哥的缘故,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哥哥。   宋家虽然人口简单,但这晚母子俩也有说不完的话,村里人谁不说宋母是苦尽甘来,以后只剩下享福的份了。   宋泽将身上剩下的银子交给他娘,还说了入股顾昭和齐二少作坊铺子一事:“顾昭和齐二少那是照顾我,只出了五十两银子便要给我半成份子,我推拒不得,我看那买卖是极好的,对了,这肥皂我也带回来了,娘今晚就可以用了。”   要说宋母原来还有点担心,可当天晚上在用肥皂洗脸洗手还洗了个澡后,那就剩下感激无比了,出来后自我感觉身上都带着股香味,浑身清爽:“这肥皂果然好,洗完干净得很,这买卖有得赚,他们能带上你是当真想要拉拨你一把。”   “那娘觉得跟我一起去府城怎样?到时娘可以在作坊里做事,或是可以看铺子,除了分成,娘还可以再拿一份工钱。”宋泽趁机说出自己的提议。   “这……”宋母有点傻眼,没半点思想准备,但同时又有点欣喜,当她真愿意跟儿子一直分开?儿子想让自己去府城,显然一直惦记她的。   “娘你不必担心,到时我们可以租个小点的院子,娘也不用日日做绣活,到底伤眼睛,娘年纪也大了,往后儿子待在家里的时间到底不会长了。”这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因而对顾昭的提议也实在无法拒绝,这的确对他娘有好处。   以后不论是赶考还是在府学读书,一年到头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天,留娘一人在家他真的很不放心,万一生病了连知道的人都没有。   宋母既犹豫又有些感动,半晌后说:“让娘再想想。”   顾家,顾昭找了个单独的机会在爹娘面前提了下顾沐的情况,没说他被人追杀免得二老担心,只说捡着他的时候脑袋撞了个窟窿,救醒后什么也不记得了,并且对顾昭有种雏鸟心态,所以顾昭干脆将他带在身边了。   二老听得唏嘘不已,果然是个可怜的孩子,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他家人不知该怎么着急呢,好在如今的顾家也不缺那一口吃的,所以顾昭将他带回来没有任何问题,有也只有疼惜。   将带回来的礼物给各人分一分,每个人都有,然后大家都各自休息去了。   大房五口人也人手一份,顾大牛和小赵氏的是布匹,这对他们来说最实用,无论是自己裁衣还是走亲戚送人情都可以,顾瑶是一份各色的丝线,质地和种类比起顾瑶平时用的又好又多,最小的顾义是纸和笔墨,价钱可不低,顾仁也没忘了,送了他一套雕刻工具,因为顾昭无意中发现,顾仁挺喜欢自己动手雕刻些小玩意儿的。   显然送的这些礼物,都送到每个人的心坎里了,尤其是三个小的,送的东西都非常实在又实用。   顾大牛叮嘱三个孩子:“你们要记住你们小叔的好,可不能当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否则我会亲手打断你们的腿的。”   小赵氏暗暗瞪了男人一眼:“我们的孩子是那样的人吗?”又对三个孩子说,“以前娘对你们小叔有些误会了,是娘的不对。你们爹说得对,要记着你们小叔的好,人不能忘本,就像仁儿,这次亲事之所以这般顺利说定下来,还不是因为你小叔考中秀才的消息传回来。”   顾仁订下的亲事不是旁人家,正是他拜师当学徒的木匠师傅家,原本一对小儿女互相就有好感,只不过之前他的师傅并不是很看中顾仁,觉得顾家的家底不厚实,他是个疼女儿的,希望将女儿嫁去家境更殷实的人家,将来少吃些苦头。   谁想顾家的喜事从天而降,一夜之间,顾仁就变成少年秀才的侄儿了,顾家又开了豆腐坊,那木匠师傅还等什么,很快就应下了这门亲事。顾仁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对这个门婿的品行还是看好的。   顾仁刚刚也正暗暗感激着小叔的好,结果一听娘提他的亲事,脸顿时臊得通红,拿起自己的那套工具就往外走:“爹娘我先回房了。”   人一下子就没影了,小赵氏嗔怪道:“都快娶媳妇的人了,提起媳妇还害臊了。”   顾义拍手欢叫:“大哥害臊了,大哥脸红了。”   “顾义!睡觉!”外面听到的顾仁差点一个踉跄将自己摔倒,恼羞成怒地在外面喊道。   顾瑶捂嘴直乐,抱着她的心爱丝线也要起身回房:“娘,我都知道了,我小叔当然是最好的了。”   说完也乐颠颠地跑出去了,剩下夫妻俩,两两相望后也忍不住笑起来,这日子越过越好,心情哪会不好,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小弟带来的。   顾大牛其实知道自己不是个很聪明的,也就勤奋踏实这样的优点了,以前凡事都听爹娘和媳妇的,现在看来,果然听爹娘的是对的。   等多攒点银子再添置几亩地,仁儿娶上媳妇,瑶儿嫁个好人家,义儿只要再考上个秀才,他就心满意足,觉得人生圆满了。   谁也没想起人在县里的顾二牛一家子,高兴的时候提他们干嘛?那是扫兴。   晚上顾沐跟顾昭同睡一张床,因为没有第二张床给他睡,顾沐为此窍喜不已,眉眼一直都是笑的,早早就爬进床里用薄被将自己都盖了起来,躲在里面就可以尽情偷笑了。   顾昭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情景,哭笑不得地走过去,一把将被子从他脑袋上扯下来:“这天气还盖得不么严实,也不怕睡得中暑了,看脑门上都是汗了。”   顾沐也不恼,依旧眉眼笑得弯弯的,拍拍身边位置:“哥哥你快上来,我要靠着哥哥睡。”   “可别,靠在一起会睡得一身汗,离我远点。”顾昭边上床边嫌弃道。   “我不。”   顾沐偏不,凑过来抓住顾昭的胳膊,非要跟他挤在一起,他也算是抓着哥哥的弱点了,哥哥分明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嘛,否则哪里会收留他?   果然缠了会儿,顾昭也拿他没办法,最后只得拿了床边的蒲扇给两人扇风,扇着扇着便迷煳上了,没一会儿两人就头碰头睡着了,等第二天早上,顾昭自然是被热醒的,又去冲了个澡才舒服些。   可就这般顾昭也没想着另弄张小床,摆在房间里让顾沐睡。   回家也不得闲,顾昭要做的事情很多,第一件事就是和宋泽一起去镇上拜见夫子,夫子虽然自己也只是秀才,水平有限,但顾昭和宋泽都是他教出来的,不说他们,就是二老和宋母对谭夫子都感激得很,为此一大早就为他们仔细准备要带去的礼。   路上顾昭说:“咱们夫子如今肯定忙得很,冲着咱俩,肯定有许多人家挖空心思地要将孩子送到夫子那里。”   宋泽虽然也知道会是这般情况,但绝不会这么厚脸皮地大剌剌夸自己的,无语摇头。   “你摇头做什么?不认同我的话?”顾昭得寸近尺道。   宋泽无语道:“夫子原本就很不错,也是很认真负责的夫子。”   顾沐自然是哥哥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三人是自己赶着牛车去镇上的,顾大哥知道他要出去,今天特地将牛车留在家中。   夫子昨日就得到消息,自己这两位学生回来了,所以上午见到他们前来也不意外,他这两个学生给他涨大脸了,最近的确如顾昭所说忙得很,他的学堂行情走俏,可惜他精力有限,只能捡些资质好的学生收。   夫子欢喜地亲自将两个学生迎进来,说:“好,你们这回考得很好,给夫子我也涨脸了,宋泽考中秀才夫子我倒不是很意外,不过没想到顾昭你竟也考上了,才叫夫子我想不到的。”   宋泽向来是他的得意学生,原本两年前没出意外的话,宋泽应该就能拿到童生的,又经过两年的沉淀,考到秀才那是意料之中,可顾昭向来不是很沉稳的性子,人也跳脱了些,能考到童生夫子就会很惊喜的,不想惊喜这么大。   顾昭不高兴了:“原来夫子这么看扁我啊,不过我这人啊,虽然学得没有宋泽扎实,可我这人向来运气好,宋泽你说是不是?”   “运气好?”夫子第一个不赞同,“两年前是怎么出事的?这一次又怎会差点被人断手断脚的?这还叫运气好啊?那么多人考中,就你这儿差点出岔子。”   “嘿嘿,咱们不能这么看问题的,我不是运气好,避过了一劫么,而且夫子知道我为什么能考过吗?因为好运气地结识了齐家二少,从齐二少那里得到当初齐大少用过的书和笔记,再后来去了府城,知府大人也对我另眼相看,没少为我解答疑难,有这么好的运气和条件,我通过一个小小院试是很难的事吗?”顾昭故意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谭夫子听得激动不已,大喜道:“听你这么说,运气倒确实是好了,难怪这次院试也能考到第五名,好,好!”   宋泽也说:“我能考到现在的成绩,也是因为这些原因,无论是齐大少还是知府大人,对我帮助都良多。”   谭夫子开怀大笑。   谭夫子心情好,留顾昭和宋泽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顾昭和宋泽还承诺,会将他们这回的收获抄录一份留给夫子的,好给学堂其他以后要赶考的学生一些帮助,这也算是他们对学堂的回馈,夫子高兴得中午还喝了点小酒。   能够回馈别人,不管是顾昭还是宋泽,心情也都挺好的。   他们还见了些以前的同窗,但如今身份不同了,以前大家都是平等的,然而现在就宋泽和顾昭考上了秀才,身份立即拉开了差距,所以再在一起说话便显得有些拘谨了。   上回学堂还有位同窗通过府试获得童生头衔的,然而因为名次靠后,他觉得院试把握不大,所以并没有和顾昭他们一起去省府,想等下回有把握些再去试一试。   再回到水云村,顾昭刚进村子就被人告知,顾二牛和顾珍竟回来了!   院子里,顾二牛斯斯艾艾地叫人,二老对他和顾珍并没有个好脸色,因为算时间柳氏早生产了,可自从顾二牛搬走后,那真是连一个音讯都没有。   一听是顾老二和那个顾珍,顾沐就握起了拳头,一副要冲过去揍他们一顿的架势。   宋泽也是昨天晚上听宋母唠叨过,顾二牛一家子搬到县里就没回来过,叫他听得也是意外之极,这是成心要跟顾昭他们划清界限了吗?   真划清到底倒好了,结果现在又跑回来,应该是知道顾昭考上秀才了吧,跑回来蹭顾昭秀才的光的,这让他对顾二牛的印象再度下跌,没想到表面老实的顾二牛内里竟是这样的人。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回去?”宋泽担心地看向顾昭。   顾昭嗤笑一声:“你跟过去干嘛?顾珍那丫头也在呢。”   不怕顾珍用饿狼盯上猎物一样的眼神盯宋泽啊。   宋泽:“……我忘了。”   顾昭挥挥手:“你赶紧回家去吧,别理我家的事。木头,走,我们回去。”   “好,哥哥。”顾沐一副要上战场打仗的架势。   顾昭推开院门的时候,双方还僵着呢,二老也没让他们进屋说话,他们心里真的来气呢,看到顾昭顾沐回来,这脸上才有了笑容。   “昭儿回来了?夫子留饭了吧,娘给你们留了绿豆汤,这一路够热的,赶紧喝口。”   老太太立即转身忙碌起来,绿豆熬成汤后就一直放在井水里凉着,这时取出来喝正好,消暑解渴。   顾珍没办法进屋,站在院子里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结果瞧瞧小叔回来后老太婆是什么态度?两相对照,她果然不用对两个老家伙抱什么期待,在他们眼里心里,就只有顾昭才是他们的心头宝,其他人都是草。   她今天特地打扮了番回来的,就是为了让村里人眼前一亮惊艳一番,如此才好为她的亲事作铺垫,果然进了村子后她得到许多不一样的目光,顾珍心中是非常得意的,再加上跟顾珍两相一对照,心里的得意更大。   她就不信宋家会放着她这样的盘靓条顺脸蛋又漂亮还会挣钱的姑娘不要,非要娶那上不了台面的村姑,像顾瑶这样的除了会干农活做些绣活,她还能做什么?以后能替宋泽去结交贵人吗?她可是和大户人家的内眷往来都不带憷的。   可这会儿晒得脸上妆都要化了,顾珍心里的怒火直往外窜。   看到顾昭进来,她也没留意到后面的陌生面孔顾沐,直往顾昭身上扔眼刀子。   顾沐大怒。   顾二牛也气闷,他这么能干有出息了,为什么爹娘还是不待见他,他就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而是都归咎到别人身上。   这会儿看到顾昭,想着回来的目的不能甩脸色,因而露出讨好的笑:“小弟你回来了,二哥惹得爹娘不高兴了,小弟你帮我劝劝爹娘,二哥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这不才回来晚了。”   顾昭可不会跟他讲什么兄弟情分,他直接伸出手指向一旁的顾珍:“二哥你自己看看你女儿的模样,这是将我当仇人看待呢,我倒想问问二哥,我顾昭干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让她这般仇视我?”   老爷子和顾二牛听到这话,都下意识地顺着他手指往顾珍看去,顾珍来不及收敛,两人看得都吓一跳。   老太太也听到了,立马冲出来:“什么?谁把你当仇人看?是这个臭丫头?好啊,感情我老婆子竟养出仇人来了,既然瞧不上咱家,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你们挣再多的银子我老婆子也不要一个大子儿!”   老爷子因为看到了顾珍的表情,这会儿脸色沉着脸不说话,不去阻拦老婆子的话,就跟老儿子说的一样,老儿子怎么得罪这个侄女了,让她如此仇视她小叔?这个丫头绝不能留在顾家!   顾珍这会儿心惊肉跳,完全没想到顾昭会来这么一手,她不是怕被顾家人不待见,而是这会儿她的名声很要紧,否则怎么让宋母同意她跟宋泽的亲事?   都是她大意了,看到顾昭时根本压制不住心中的恨意,再加上老太太那区别对待,因而那怒火就直冲顾昭而去了,不想被院子里的人都看在眼里。   顾珍脑子转得飞快,转眼就想好了主意,于是当着几人的面,她就跟变脸似的,满脸怨恨的脸突然变成泫然欲泣,也不知道她上辈子经历了些什么,说伤心那眼泪珠子就挂在睫毛上了,然后用手背狠狠抹了一下,眼眶更红了:“奶,爷爷,我跟爹就是想多挣些银钱回来孝敬你们二老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们想的是哪样?你倒给我老婆子说出个道道来。”老太太怒道。   顾昭抓住顾沐的手轻轻安抚他,可不能让顾沐真冲出去打人,那会有理也变得没理,这一抓顾沐就变得乖乖地待在他身边了。   顾昭突然幽幽的说:“顾珍,你脸上妆化了。”   “什么?我的脸!”顾珍刚刚还一副被人误解伤心的模样,这会儿就捧着自己的脸尖叫起来,正好被跟在顾昭他们身后围观热闹的村民们发现,有人当场忍不住噗哧一声乐起来。   老太太看明白了,这丫头片子心眼多着呢,而且心已经坏掉了,她没力气跟这个孙女吵了,挥手赶人:“你们走吧,带回来的东西都拎走,我跟老头子也不敢用你们带回来的东西,我们有老三孝敬就可以了,以后没事少回来,赶紧的走。”   老太太动手推人了,硬是将这父女俩给推了出去,顾珍气得咬牙切齿,可想再演戏根本没办法演了,演了人家也不相信她啊。   都怪顾昭,这贱人专门克她的,她竟然会中顾昭的计,该死的。   看到围来的村人,顾珍赶紧低下头,继续摆出一副被伤到的模样,其实是担心脸上的妆真的花了被人看到,她如今最在意她这张脸了,她还特地用了京城里流行的妆容。   院子里,顾昭拢住老太太的肩安慰她:“娘别生气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爹也是,想想咱以后的好日子,只有别人后悔的份,儿子还要给娘买两个丫头侍候,让娘当回真正的老太太。”   老太太禁不住噗哧乐出声,捶了老儿子一记:“娘用得着什么丫头侍候,别胡咧咧没个正经,行了,赶紧进屋避避日光,沐儿也赶紧的。”   顾沐阴阴地瞪了眼外面的顾二牛和顾珍,转身便朝哥哥老太太咧嘴笑起来。   顾昭还说:“爹和娘用不着为二哥一家担心,看他们今天穿的衣裳,比爹娘还好,这说明他们日子过得好着呢。”   今日顾二牛和顾珍都是换上了他们最好的衣裳回来的。   他这是暗搓搓地告状,果然老爷子老太太一听又恼起来,日子过得好了想不起他们,这回想蹭老儿子的光便想着回来了,当他们是什么?这个儿子算白养了。   “别说他们了,提起他们就生气,搬走之前一直说肚子里那胎是个儿子,到现在咱们还不知道那柳氏这一胎生的是男是女呢。”老太太不高兴道。   顾昭作惊讶状:“到现在都不知道?”   “是啊,”老太太提起这事就对顾老二失望,“不过娘估摸着你二哥这回没能如意,不然早第一时间就会跟我们叫出来了,当初看老二家的那个模样,真以为会生个了不起的儿子呢,没想到到头来又是一个姑娘。其实姑娘也没什么要紧的,像瑶儿不就挺好,好好养大一样会孝敬爹娘,可我看那两口子……”   老太太说不下去了,光叹气,看老二两口拼命要生儿子的模样,就知道这一胎女儿不会入了他们的眼,肯定不会好好养着,她有点心疼刚出世的孙女,可离得远又没办法照应,她也不可能真将孩子抱回来。   顾昭安抚老太太:“大哥家的仁儿亲事不是说定了么,等侄媳妇娶进门,爹娘指不定很快就能抱上曾孙了。”   一想到顾家会有第四代的曾孙,老爷子老太太兴致又高起来,是啊,他们都快当曾祖母了,可看看身边的老儿子又犯愁了,儿子还没娶上媳妇呢。   “昭儿啊,你的亲事你咋打算的?你没回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家上门想说亲事的,可你爹说了,得等你回来再说,叫我不能随便应承别人家,条件再好也不行。”有几户人家老太太听得挺心动的,可因为老头子提过的醒,老太太愣是没松口。   顾沐听得一愣,然后赶紧揪住顾昭的衣服,哥哥要用娶妇?那他呢?顾沐有种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哥哥要娶媳妇的话,那还是他一人的哥哥吗?   顾昭听得哭笑不得,看看他爹,他爹也因为老太太的话向他看过来,可见想要他个准信了。   “爹,娘,我才多大。”   老太太嘀咕:“仁儿也就比你大一岁,说好了明年办事的。”   十七岁在农村娶亲自不得多早,大多人家都是如此,顾昭也就比顾仁小一岁,可现在亲事也没落定,老太太老爷子可不就着急了。   顾昭无语道:“那我也才十五岁,再说了,我要专注读书,将来给爹娘考个举人回来,哪有工夫相看亲事?我看爹娘还是先抱曾孙子的好。”   “胡说。”老爷子这回也有话说了,笑骂了一句,“仁儿归仁儿,你归你,你还是他小叔呢,也不带个好头。好了,知道你如今的亲事跟仁儿不一样,不能将就,我们也不会随便给你相看的,不过你心里也要有个数,以后想要娶什么样的媳妇,我们才好给你相看。”   顾昭只得摸下巴说:“好吧,我得仔细想想才能告诉你们。”   顾昭心想,反正这事先拖着,能拖多久就先拖多久。   作者闲话:十点更文容易忘,所以提前了   这天晚上睡觉顾沐不积极了,而是跟个幽灵似的跟在顾昭身后,还低眉耷眼的,就是不开口。   他不开口,顾昭还有点不习惯了呢,可见习惯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这才多长时间就习惯总有人在耳边说个不停,哥哥哥哥的叫着。   顾昭伸手将他拽到自己眼面前,看不得他这模样,伸手将他的眼角嘴角弄上翘起来:“这是怎么了?谁惹木头不高兴了?”   顾沐斜眼看了顾昭一眼,又低下眼。   得,是自己惹了这祖宗了:“说吧,我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顾沐这才开了尊口:“你要娶媳妇。”   “我娶媳妇怎么了?”顾昭好笑道,感情这小子因为他娶媳妇的事而不高兴吧,看来是醋上了,从平时就看出这小子个性挺霸道的,这是对他未来媳妇有意见了。   顾沐抬眼狠瞪了顾昭一眼:“你娶媳妇了那还是我哥哥吗?”   “我娶媳妇怎就不是你哥哥了?”顾昭逗他,自有了末世的记忆后,娶媳妇这事根本就不在顾昭的规划之内,顾家不愁子孙,所以他娶不娶媳妇影响不大。   顾沐再瞪他:“不一样的,反正就是不一样。”   发现跟顾昭说不通,顾沐一人气唿唿地爬不床睡了,并且还翻过身背对着顾昭,这表明,他生气了,哥哥不来哄一哄他,他绝不跟哥哥和好。   顾沐解释不清楚,反正就知道顾昭娶不娶媳妇,对他来说意义大不相同,反正他就是见不得哥哥将来有一日会跟另一人亲密无间,他就做不得跟哥哥最亲的人了,反正想到哥哥要娶亲的事他就火大,火大得……想弄死所有敢靠近哥哥的女人。   这小孩还难哄,顾昭故意跟他说话,可都得不到回应,等顾昭收拾好上床,这小孩还死挺着不肯转身,顾昭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床板都被他带得颤动起来。   伸手拍拍裹了薄被闹别扭的小孩:“好了好了,刚刚那话是应付我爹娘的,我就没想过要娶媳妇的事,你看哄你一个就叫我头疼了,我可没精力心思再去哄另外一个人。”   顾沐勐地掀开薄被转过身来,两眼亮晶晶地看向顾昭,嘴角也不受控制地翘起来:“你说真的?”   这会儿顾沐因为用薄被捂着,脸上出了层薄汗,也染上了粉色,原本他就生得出色,这会儿在昏黄的油灯光下更自带了层朦胧效果,叫人看得要心跳加速了,顾昭心里啧啧感慨,就顾沐这姿色,他要上哪里去找这样好看的媳妇。   伸手撸了把他脑袋:“当然是真的,看你这热的,脸上都是汗了,赶紧擦擦汗,我再给你打打扇子。”   顾沐这下眉眼都笑开了,于是又亲热地蹭过来,一点都不嫌热的。   其实他刚刚还有点胆怯的,万一哥哥嫌他太过得寸近尺了怎么办?万一哥哥掉头走开不理睬他了怎么办?光是想想他就觉得他能哭出来,哥哥身边有许多亲近的人,可他现在就只有哥哥一个人啊。   他就跟敏锐的小兽一样一点点地试探哥哥的底线,就是想要知道哥哥对他包容的底线在哪里,是不是还可以再进一步。   现在证明他虚惊一场,哥哥尽管有其他亲近的人,但他木头在哥哥心里依旧很重要的。   这前后的变脸叫顾昭看得好笑不已,但也只能在肚子里憋笑,免得这小孩脸皮薄又要恼上了。   因为这小孩心里眼里都是他,所以顾昭对他总比别人多了几分耐心,当然这只是对于处于失忆状态的木头来说,当木头有一天想起自己的身份和一切,也许这样的日子就会一去不复返了。   跟宋泽一样,顾昭也将带回来的肥皂分给家人,大哥家一块,顾瑶又单独给了一块,懂事的侄女在顾昭这里会多得到点优待的,第二天一早顾瑶就跑来向小叔汇报使用心得了,她以为是外面城里姑娘才能用到的好东西,用得可高兴了。   他们算起得晚的,顾大哥顾大嫂已经磨好豆浆正在压制豆腐了,两人是主力,老爷子老太太做些轻松的活儿,顾昭看得是挺高兴的,对于自己占的那些份子也没说话,让二老收着便是,他虽然如今也不缺这点银子使,但也不会说将豆腐坊都交给大哥家的。   升米恩斗米仇他还是很清楚的。   听到顾瑶的话,老太太也伸出手让他们看:“你们看我的手,是不是也比平时干净了许多,都是昭儿带回来的肥皂洗的,那东西真好,不过肯定要不少钱的吧。”   想到做肥皂时也就那豆油要花钱,顾昭乐呵起来:“不是外面买的,是娘你儿子我自己动手做的,娘你看怎样?我打算跟宋泽还有齐二少一起做这个生意,到时娘和爹一起去帮我看着点吧。”   老太太懵了会儿,接着便是拍大腿惊喜叫起来,这居然是她老儿子弄出来带回来孝敬他们的,连忙叫跟着做豆腐的老爷子:“老头子你快来,昭儿有事跟咱商量。”   顾大牛听到他娘的叫声,跟他爹说:“爹你快过去看看,小弟那里有什么事,这里我跟孩子他娘就可以了。”   顾大牛和小赵氏如今都学会点豆腐了,做出来的豆腐不比老爷子点的差,所以如今做豆腐主力是顾大牛夫妻,再加上有牛使唤,所以如今做豆腐比起最初轻松不少,也就是现在需要的豆腐量增加许多,可做再多也不够卖的。   不过顾大牛夫妻再累也高兴,随着豆腐越做越多,他们每天光分到手的银子就有一两了,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十两银子,那一年下来挣的就更多了,光是想想就能激动得战栗。   顾老爷子擦擦手走出去:“昭儿有什么事要跟爹说?”   老太太兴奋道:“昭儿带回来的肥皂你用过了吧,昭儿说那是他自己做的,还想做这个买卖,叫咱俩帮忙看着点。”   老爷子也听愣了,跟顾瑶一样,也以为是顾昭从省城府城里带回来的金贵东西,不想是儿子自己弄出来的,老爷子激动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也用过的,当然知道这东西好了,昨晚睡前还跟老婆子一起念叨,说城里的东西到底好用,瞧这手洗得多干净。   老爷子顿时骄傲起来,原来城里人都没用上的东西他们先给用上了,瞧瞧之前分家时他们老两口要跟着老儿子,村里有不少人不是笑话他们就是同情他们,现在要改成羡慕了吧,谁不说他们老两口眼光好。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瞪了老婆子一眼:“瞎嚷嚷什么,咱们替昭儿将豆腐坊守好便可以了,城里的生意咱们哪里懂的。昭儿啊,你自己有安排了吗?我跟你娘就不给你添乱了。”   顾瑶到现还捂着嘴里,眼里闪烁的全是佩服与惊喜,小叔真是太厉害了。   顾昭觉得需要和爹娘好好谈谈这事,因而说:“爹娘,我们进屋坐下来慢慢说。”   “好,好。”   顾瑶和顾沐也跟着进去了,因为有个顾珍作对照,顾沐对顾瑶的印象不算坏,倒是对要往顾昭身边凑的顾义,那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二老给顾昭留了豆浆,这会儿还温着,顾昭边喝边说了他们要开作坊和铺子的事:“接下来我跟宋泽都会留在府城,在那边府学读书,一年到头难得回趟家,我跟宋泽说了劝婶子一起去府城,也想将爹娘一起带去,家里的豆腐坊就让大哥大嫂管着,那些地租给村里人好了。”   “爹,娘,你们想啊,到了府城,我跟宋泽都要专心读书,那作坊和铺子可不是没办法看着了?到底是合伙生意,现在齐二少是个好的,可万一他变了呢?所以不得有人帮我盯着点?”顾昭在心里对齐二哥说声抱歉,这是权宜之计,所以先牺牲下齐二哥的名声,将爹娘劝去府城再说。   要跟老儿子去府城享福,其实老爷子老太太心里都挺激动的,否则老太太也不会那么激动地叫唤老爷子过来了。   但他们在激动之余更多的是顾虑,担心给老儿子添麻烦拖后腿,再说水云村这点家业也要看着点,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将来老儿子在外面有什么事,水云村总归是他的退路。   最后,最多去过县城的二老,对于府城难免心中要生怯,可在水云村却是待惯了的,如今在这里也倍受人尊重。   可顾昭用的理由让他们迟疑起来,是啊,昭儿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们二老了,如果他们都不帮着昭儿看着点,万一在外面被人煳弄了呢?   顾昭看出来了,心说这回有戏,于是再添了把柴:“爹,娘,你们知道我在作坊和铺子里投了多少银子吗?”   “多少?”   “除了方子,我还投了两百两银子呢。”   “哎哟喂,那不行,老头子,我们得跟着昭儿一起过去,要是你舍不得,那我就一个人去,那么多银子可不能赔了,呸呸!怎可能赔,不能的!”老太太心疼道,虽说如今这豆腐坊生意好得很,一年到头也能挣下几百两银子,可现在还没到手呢,手里捏的银子还不到百两。   老太太这是要抛下老爷子一人走的节奏啊,顾瑶直接趴在老太太身上笑得要岔气。   老爷子听得吹胡子瞪眼睛,这说的什么话,怎老婆子舍得他就舍不得了?竟想出将他一人丢在家里的主意,什么馊主意!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老爷子发威,不容反驳,老太太对之的回应是翻了个白眼,老儿子出息,她的腰竿也挺得笔直。   顾昭对之能怎么办?只能维持哭笑不得的表情。   其实这时候他已经知道结果了,没看他爹的表情已经动摇了,留下的决心不是那么坚定了,老夫妻俩过了大半辈子,怎可能会夫妻分开的,老太太也就说说罢了。   顾瑶这下知道小叔和爷奶留在家里时间不会长了,其实她挺舍不得的,却也只能回去跟爹娘说一声,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顾大牛和小赵氏听得感情复杂之极,既为顾昭这么能干高兴,二老跟去享福顾大牛也是高兴的,但又不舍跟二老分离,一年到头难得见到一面,当然肯定不能阻拦,二老跟去明显是享福的啊。   等顾义从学堂回来后,顾大牛拍拍他脑袋说:“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向你小叔看齐。”   起初觉得小儿子能考上个秀才他就觉得人生圆满了,岂料这话说得太早了,有顾昭在前面当参照物,顾大牛对小儿子的要求也高了起来,顾昭都能将爹娘带去城里享福,他儿子不说府城,至少也得能将他们两口子带去县里享福吧。   顾义表示看不懂他爹一脸复杂深沉又期待的表情,他还太小了,不懂大人在想什么:“爹啊,我本来就是要向小叔看齐的啊。”   所以他连学堂都是进的镇上谭夫子的学堂,事事以小叔为标准。   顾大牛依旧眼神复杂地看着小儿子,忽然觉得他对小儿子的要求也许有点高了。   ***   因为宋泽和顾昭是同一个村子的,两家关系又要好,再加上宋家就宋母一人忙不开,所以宋母跟老太太商量了一下,决定将两家的酒席放在一起办。   考上秀才这么大的事,宋泽还是小三元,不可能不庆祝一下的,就是村里也等着他们两家办酒席去吃席呢,之前都以两人还没回家为借口,得等他们回来了再说。   之前还有不少人家送了礼过来,这些人也必须回请,当然也不是凡是送来的礼两家都收的,老爷子特地请教了谭夫子的,又和村长村长们商量过,所以过重的礼一律拒绝的,因为全部拒绝也不行,这就像一个惯例和不成文的规矩一样,也不是说收了礼你就要为这些人办事,不过是在顾宋两家这里留个名。   顾昭和宋泽回来的时候,老爷子和宋母都将收礼的单子交给了两人,如果觉得这里面有不合适的可以退回去。   顾昭看了还好,这些礼里,送得最多的也就是封的二十两银子,算不得重,卡在人的心理底线上,单子留存,那些东西就留给爹娘处理好了,银子也放他们手上拿着。   两家定好了办席时间,就往各处送了请帖,包括齐家那里也送了一份,毫无疑问,齐二少就等着这个帖子呢,他是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的。   还有镇子一带的童生秀才也需要请来,这是读书人的圈子,而且听谭夫子说了,上回顾昭跟高家的事,这些读书人也替他发声了。   顾昭和宋泽有商有量地将名单敲定下来,其中有些还是请教的谭夫子,他们对本地的一些书生其实也不太熟悉。   就在办席的前一天,请帖全部送出去了,齐二少还捎信过来说会将齐家酒楼的大厨借他们用上一日,两家人也最后将菜单拟定下来,还有从村里请来帮忙的人,天气这么热,酒席只能集中在一天,所有的食材都得到明天一大早准备,处理起来才知道事情有多杂,两家人互相看一眼,幸好是放在一起办的,否则分开来要麻烦两趟。   “宋家的,你家又有媒婆上门来了。”因为宋母和宋泽都在顾家这边,所以有邻居替上门的媒人捎话,眉眼间带着揶揄,自从两人考上秀才的消息传回来,这上门的媒人就没断过。   宋母头疼,回了不止一个两个了,她看向顾老太太:“你家顾昭怎么说的?”   老太太惋惜道:“那孩子说不着急,说他还小呢,现在不考虑这个事。”   宋母同样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家顾昭也是这么想的,你说两个孩子是不是商量过的,我家宋泽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可那些媒人又不能拒绝得狠了,否则以后再想找媒人说亲就麻烦了。算了,我先回去看看。”   顾昭和宋泽抬头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低头装聋子当没听见。   这事宋泽的确受顾昭影响不小,原本他觉得这件事由母亲作主便好,再加上他在外求学,有人陪伴母亲也是好的,这样的理由也许听起来自私了点,可这年头大家都是如此,宋泽也就是随大流了点,再说他由寡母养大,有时候不免会多为母亲考虑一点。   可现在不必留母亲一人守在村里了,这次考了案首银钱上也宽松不少,觉得自己亲事可以再放一放,他如今心里并没有什么儿女私情,所以没必要急着相看。   宋母从顾家回去,路上还想着怎么比较委婉地拒绝媒人,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之前来过一趟的媒婆咧着红红的嘴唇向她道喜:“宋家娘子,恭喜恭喜啊,大喜事,这一回包准您满意。”   宋母听得心里打鼓,一边开门请媒婆进去一边客气地笑笑:“劳您又跑一趟。”   “哪里哪里,我就是再跑十趟八趟也没关系,只要为宋小三元说得一门满意的亲事。”媒婆这门嘴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宋母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能笑笑给她倒杯茶,依旧是准备拒绝的。   “宋家娘子,您先听我说,这回的闺女啊您肯定满意,说起来还是您的熟人呢,宋小秀才跟那闺女也是见过面的。”   宋母听得心里咯噔一声,不会是儿子被人设计了吧,装作不懂问:“您说的是……”   “哈哈,不就是你们同村的顾家的闺女。”   顾家顾瑶?可上回两家说清楚后,谁也没想要再撮合两个孩子啊,宋母两眼迷茫,顾家如果有这意思,不可能不先给她透个口风的。   媒婆继续哈哈笑道:“那闺女生得如花似玉不说,还在县里开了个铺子,自己能挣上银子了,唉哟喂,那姑娘自己制的桃花粉那是真的好用,瞧瞧我这脸上,就是用的那桃花粉,而且那姑娘人还机灵,跟县里不少大户人家的内眷都有往来,娶上这样的儿媳妇宋娘子你就不用犯愁了。”   媒婆是真心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宋母没可能拒绝的,不仅那姑娘生得好自己能干,而且她还是顾小秀才的亲侄女,凭两家的关系,这事就不可能不成,这等于是给她送银子来的,因而媒婆立马就往水云村来了。   宋母却沉下了脸,她万万没想到说的竟是顾珍那丫头,那丫头竟然还没死心?她再有银子再能干还能比得上县里的富户?也不是没有县里的富户递话过来想要结亲的,毕竟宋泽年纪小,又是小三元,将来至少一个举人是稳的,再好一点能考上进士出仕为官,所以将宝押在宋泽身上绝对是值的,属于提前投资。   可连这样的好事宋母都没替儿子应下来,又如何看得上人品还有问题的顾珍。   也是这媒婆没先来水云村打听打听顾家的事,只要她稍一打听其实便能知道顾家二老前不久才将顾老二赶出去的事情,就知道顾老二和顾珍这个侄女跟顾昭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厚。   媒婆是极会看人脸色的,发现宋母的表情不对劲了,这声音也不再那么高亢,迟疑道:“宋家娘子,你……”   宋母叹气道:“这事也不能怪你,莫说现在我那儿子不想谈亲事,就算想要相看,也不会找那姑娘的,也许是那姑娘跟我们家孩子犯冲。”   她不想败坏顾珍名声,免得带累顾家其他姑娘,比如顾瑶,还有顾珍的妹妹,所以只能委婉地说宋泽不适合跟顾珍结亲了,都犯冲了还勉强将这两人扯在一起,那不是害了他们吗?   媒婆眼睛瞪得熘圆,她真以为跑一趟就能收银子的事,没想到竟不满意?听说两家要一起办酒席,这说明两家关系很好啊,那么,媒婆眼珠子转了一圈,脑子动得飞快,问题是出在顾家二房身上?   媒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亲事没谈成她也不恼,毕竟这位可是宋小三元的亲娘,因而又热情地拉起宋母的手,另一手轻拍了自己的嘴巴:“瞧我这事办的,没多走几步路多问几句话,差点就害了宋小三元和那姑娘,真是该打。对了,宋家娘子,如今宋小三元人也回来了,可有说想要娶什么样的媳妇?”   宋母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怪嗔道:“他啊,现在没这心思,想一门心思专注读书,跟顾家顾昭一样的,我跟顾家老婶子都愁坏了,你说说这事可咋办。”   媒婆这下知道了,不仅宋小三元,连顾小秀才的媒金都甭想赚到了,心中惋惜不已,否则亲事叫她说成,她在这一带的名声也会上涨不少。   媒婆又坐着牛车走了,宋母坐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要跟儿子一起走,她算是怕了顾珍那丫头了,她躲着点还不成吗?   不过再回到顾家时,宋母提都没提这件事,她难道还不清楚顾二牛如今和顾家的关系?以前觉得顾二牛还是个老实的,现在看来也就剩表面老实,还是个眼皮子浅的,就算顾珍真是个好的,她也不能让儿子有这样扯后腿的岳家。   顾老太太还问了句,宋母随口敷衍了句便扯开话题了,顾老太太也往心里去,以为真跟宋母说的那样,同样的事她也经历了几回。   没人提亲她们要愁,现在有人提亲还是要愁。   等回了家宋母才跟儿子说实话,宋泽当场就惊呆住了,还真让顾昭说中了,顾珍真没放弃,比起他,还是顾昭更了解顾珍这个侄女。   “娘跟你说清楚,是不想你被蒙蔽了,娘想清楚了,娘跟你一起去府城。”   宋泽转而欢喜起来:“有娘在儿子就能安心了,听顾昭说他爹娘可能也会去。”   宋母这下更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就算府城那里人生地不熟,好歹有顾家老婶子可以走动。   第二天水云村热闹非常,几乎所有的妇人都帮忙厨房里的活,男人们也主动干体力活,最近村里人走出去都特别有面子,与人打交道做事也有底气。   比如镇上有份差事有两人都可做,结果那管事问清两人是哪个村子的后,当即就拍板要了水云村的人,那不还是看在水云村出的两个小秀才的份上,人就这么势利。   这日村口的牛车马车不断,齐云飞天不亮就带着酒楼大厨出发了,酒楼大厨倒是没有什么怨言,顾公子顾小秀才他们熟悉得很,不说豆腐方子和其他豆制品制作方法,听说如今府城里大受欢迎的佛跳墙这道菜,也是出自顾公子的手,他们今日定要好好发挥厨艺,不能堕了顾昭和宋小秀才的名声。   顾昭亲自将齐云飞带到他爹娘面前,二老虽然起初有点局促,但很快便放松下来,其实他们一早便对齐二少印象极好了,几次事情都是齐二少派人来通知顾家的,齐二少身边的小厮李文他们都熟了。   齐二少来了后,还吸引了不少年轻媳妇和未婚姑娘的眼光,看他穿着看那气派,还有那相貌,让人多看几眼都要脸红,还有人悄悄问顾老太太了:“这就是县里那齐家少爷啊,齐家少爷可成亲了?”   顾老太太第一眼看到齐云飞也感慨好俊的小伙子,跟她家老儿子一样俊,招姑娘喜欢,这时候她忘了,当初顾昭没通过县试之前,她想为顾昭说亲事都高不成低不就的,条件好的看不中她家昭儿,当然了,现在那些人家想反悔也不成了,轮到她挑剔了。   顾昭提前跟他爹娘报备过的,因而老太太说:“听我家昭儿说,这齐家二少家里已经给他订好亲事了,只等新媳妇进门了。”   尽管知道这样的少爷村里姑娘高攀不上,但听了依旧觉得遗憾,嘴上说道:“看这齐家少爷年纪也不小了,订下亲事也不奇怪,肯定是门当户对的吧。”   “好像是的,我也不太懂,就听昭儿提过一嘴,也许什么人家昭儿也不清楚。”其实老太太是知道的,但她知道就是不说,说起来那亲事也的确是门当户对,因为女方家是另一个县城里的商户家的女儿,家底不比齐家薄。   因为有齐家酒楼的厨子大展身手,这天无论是外面来的客人,还是本村的村民,吃席都吃得非常满意,对于村民来说,光是齐家酒楼大厨做的菜,就够他们回味好长时间了,那可是县里大酒楼才能吃到的菜。   席上不少来客第一次见到顾昭和宋泽两位本人,当真少年俊才,越发想要与宋家顾家结亲了,有些客人席后便在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面前透出些口风,甚至后悔没将家中女儿带来,男女大妨又算得了什么,指不定宋泽和顾昭自己就能看中了呢,到时长辈再反对也无用。   然而不管是宋母,还是顾家二老,都以孩子还小要专注学业的理由推脱过去了,别人家能怎么办?当他们听不出这只是借辞?可就是知道也没有办法,总不能逼着顾宋两家与他们结亲吧。   对顾昭来说,总算忙完一件大事,人能松口气了。   齐云飞临走前来找他:“你与宋兄什么时候启程前往府城?我们说好时间一起走,我好早作些准备。”   “三日后吧,等我爹娘将家中事情安排好,才能走得放心。”   “好,那就三日后。”   客人离开了,顾宋两家的宴席也散了,可村人依旧在外面谈兴甚浓。   有人提道:“顾家的顾二牛一家子居然一整天都没出现,难道真跟顾家闹翻了?”   有人翻了个白眼说:“哪里是闹翻了,我问了老婶子,你知道老婶子怎么说的吗?顾家连顾二牛一家现在在县里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这要去请人到哪里去请?这事分明是顾二牛自己办得太不地道。”   “竟是这样的?难怪没见到他们一家子,顾二牛竟是这样的顾二牛,以往真是看错他了。”   顾二牛的名声在村人中间越来越差了,看看,在县里安顿下来连个口信都没送回来,柳氏生孩子这样的大事也没回来说一声,等到弟弟考上秀才,顾二牛人都没说备上一份厚礼,反正大家算看清楚了,顾二牛属于那种不能共富贵的,没看发了财后就连忙搬家只顾自己享乐了么。   顾二牛如果知道这样的议论肯定憋屈死了,谁说他不想出席这样的酒席的?可他根本不知道在这一日办酒啊,说什么没给自己地址?那真是当日闹得将这样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回去后也没能想起来。   所以说来说去,其实还怪顾二牛自己,对于顾昭来说,倒是乐得见二哥一家子没有现身,清静。   酒席后,顾宋两家便开始整理出行的行李,而且老太太还忍不住“无意”间透露了出去,对的,她绝对不是故意炫耀的。   这下更让水云村的村民们羡慕眼红不已了,可再眼红也无用,谁叫他们没生个像顾昭宋泽这样争气的孩子呢,于是有将孩子送进学堂读书的家长纷纷回去对自家孩子耳提面令,要多多向宋泽顾昭学习,以后也能让他们涨涨面子。   不过就算老太太没忍住炫耀了下,可依旧没说肥皂作坊的事,只说老两口跟过去是为照顾顾昭吃穿的,老儿子年纪太小,他们老两口不放心,家里有老大看着就可以了。   至于宋泽将宋母带走,相比起顾家就更正常了,但大家还是羡慕眼红啊。   老太太这也想带那也想带,不然到了府城都得自己掏银子再置办,多带点省钱,最后除了四季衣裳,连锅碗瓢盆都想带着,叫顾昭看得哭笑不得。   “娘,难不成以后回来的时候你还得将这些家什再带回来?不然回来了用什么?娘你现在舍不得花银钱,可这些行李,估计一辆马车都带不走,多租辆马车那银钱也要不少呢。”   老太太一听要多花银钱,只好开始减轻行李,可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的,顾昭能怎么办?于是只好私下里偷偷塞给他娘一百两银子,有银子在手总会有底气了吧。   这下老太太倒没有推回去,心说老儿子花钱就是大手大脚,放在她手边还能替老儿子攒着点,省得放在他身上都花光了,至于行李,只得狠狠心咬咬牙清掉了一半,剩下的再不能减了,都是必须要用上的。   宋母也是减了再减,这中间还跟老太太讨论过好几回,什么要带什么可以放弃,这方面两位长辈很有共同语言。   宋泽和顾昭两眼相望,有件事他们可以放心了,等去了府城,老太太和宋母不必担心找不到人说话太过寂寞。   顾昭一个眼神错开,便发现木头又跑去他娘身边帮忙了,这两日勤快得很,之前还是他的小尾巴呢,这两日都给他娘当小尾巴了,使得他娘看向木头的目光越发和蔼。   离开前最后一晚,大房又是和他们一起吃晚饭的,顾大牛很是不舍二老要离开。   “娘,仁儿到时的亲事……”小赵氏问道。   “我们肯定会回来的,等订下了日子,就往县里齐家送个口信,齐家会有人带到府城告诉我们的,到时我们回来,还有瑶儿的亲事你们也得抓紧了,其他不重要,关键要人品好,家里公婆也得是良善的,人太过强势的不能嫁。”说起孙女的亲事,老太太苦口婆心,希望孙女嫁人后能过得顺遂。   现在情况比以前好,前来说亲事的人家比起顾昭考上秀才之前高了一个档次,但老太太担心小赵氏挑花了眼,光注重外表不看里子了。   “诶,娘我知道了。”   顾瑶低头作害羞状,不然她能怎么办?这说的是她的亲事,如果可以,她倒是很想跟爷奶去府城看看的。   顾昭看看顾瑶,其实也有点头疼,要知道最初他这侄女可是宋泽的官配啊,因为顾珍两人被拆开了,如今两家都没这个意思了,可找旁人家,那绝对没有宋泽前程好的。   顾昭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给顾瑶找个当地家境殷实的人家,还是在他身边找个将来发展前景不会差的读书人嫁了。   等吃了饭,顾瑶在厨房烧水的时候,顾昭跑来找她谈了谈心。   顾昭给顾瑶递柴,顾瑶正要开口询问,顾昭先说话了。   “瑶儿,你有想过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吗?是想像你爹娘一样,还是希望走出去,能见识更多的风光?”   顾瑶好笑地看着小叔,她是羡慕小叔是男儿,可以四处游走,说:“小叔,这不是由我决定的,我得听爹娘的。”   爹娘当然希望她嫁得如意夫婿,然后养儿育女,相夫教子,就如这村里镇上大多普通人一般,然后将希望寄托在儿孙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小叔考上秀才,又给家里开了豆腐坊,她的境况只会更加糟糕,所以她不会不知足的。   顾昭无法说出反驳的话,这里不是后世,他无法说出让顾瑶自己决定人生的话,蛊惑她做出出格的事。为世道所不容的话,女子的生活会更加艰辛。   想了想,他换了种说法:“那就说嫁人吧,瑶儿你是希望嫁给大哥大嫂给你找的人家,还是想再等等,等小叔给你找个读书人?”   顾瑶脸上发烫,这个年龄的姑娘家说起嫁人哪有不害臊的,就算跟小叔再亲近,也没办法大方起来,好在有灶膛里的火光映着,所以顾昭也没发现她脸庞泛红。   “小叔,你……”   顾昭后知后觉听出顾瑶声音里的羞涩了,哈哈一笑:“你别害臊,跟你讲正经的呢,想想你今后数十年的生活都系于今日的思量,小叔其他不能保证,可替你找个人品端方的秀才还是可以的。”   顾瑶被顾昭说得低下了脑袋,不过害羞的同时的确也在思索小叔说的这番话,过了会儿小声说:“我知道小叔对我好,不过小叔你让想一下好吗?”   “哈哈,好,那我先出去了,有想法就跟你爹娘说,就说是小叔我说的,他们不会不听的。”考上秀才又有经济实力了就是这个好,在家里的话语权大大增长,大哥大嫂不可能不听的,而且他觉得大嫂应该觉得他的意见更好,也就是帮顾瑶找个读书人。   还没出厨房,就听到身后顾瑶说“谢谢小叔”的声音,顾昭没再回头,只朝后摆了摆手。   顾瑶看着小叔消失的身影,对着火光露出了笑容,小叔对她是真的好。   顾瑶其实已经意动了,谁不想往上走,嫁在本地也许一辈子都走不出去,最后像爹娘一样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如果没有这个条件也就罢了,她也不会生出这样的奢望,可现在小叔亲口提出来了,她这颗心也摇摆起来。   等烧完足够大家用的水后,顾瑶还是没按捺住找到她娘,忍着羞意说了悄悄话。   果然同顾昭的预料一样,听了女儿的话后小赵氏惊喜不已:“你小叔当真这么跟你说的?”   顾瑶的声音如蚊吟:“嗯,小叔说了可以帮女儿相看一个读书人。”   说完便满脸通红,简直羞死个人了,也就是想到这关乎她以后几十年的命运,所以才大着胆子开口。   小赵氏更喜了:“那还等什么,当然听你小叔的安排了,你小叔认识的读书人,起码也是跟他一样的秀才,而且指不定会是府城那边的人家,你等着,娘这就去找你小叔说。”   “娘,是不是太急了。”顾瑶臊得跺脚,连忙拉住她娘。   “你小叔明早就走了,现在不说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样吧,娘先找你奶奶说,娘自有主意。”小赵氏为了女儿的前程,这脸皮再厚也愿意,她虽看中儿子,但对女儿也宝贝得很,希望女儿能嫁得好,日子过得顺心。   说完小赵氏便挣开女儿的手跑出去了,顾瑶咬咬唇,只得转身就着油灯拿起做了一半的绣活,可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   顾昭从厨房出来后便回房间了,结果看到顾仁在他房间里等着,一看到他出现,就立马紧张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两眼不好意思接触顾昭的目光。   顾昭对这个大侄子并没有不喜,只不过不如跟顾瑶之间亲近罢了,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原因,换了他处在顾仁的位置,患寡不患均,能心无隔阂地亲近小叔吗?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而且顾仁虽不与他亲近,但也没用像顾珍那样的仇恨目光看他,总的说来顾仁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这段时间明显是后悔了,想亲近他又不敢,现在过来找他估计鼓了好大的勇气吧。   顾昭留意到顾仁两手都背在身后,好笑地看着这比他大了一岁的大侄子说:“仁儿现在来找我,莫非是想给小叔我送什么分别礼的?”   “小叔知道了?”顾仁一脸“居然被小叔看穿了”的表情,让顾昭忍不住又笑。   顾仁不好意思地从身后取出带来的东西,低着脑袋说:“这是我自己找木料雕刻的,雕得不太好,小叔你不要嫌弃,下次我练熟了再雕个好看的。”   捧到顾昭面前的是个笔筒和笔挂,叫顾昭看得很惊喜,虽然赶了点手艺也嫌稚嫩了些,但看得出主人很用心,打磨得非常光滑。   顾昭接过摩挲了两下,喜道:“小叔正缺这两样东西呢,谢谢仁儿了,小叔很喜欢。”   小叔接受了,顾仁也很高兴,于是一头扎了出去,留下话:“那小叔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冲出去时顾仁又吓了一跳,因为总跟在小叔身后的顾沐突然出现了,他连忙冲顾沐点点头又继续往外冲,脸上还发烫呢。   顾沐从顾昭身上冒出个脑袋:“那笨家伙送哥哥什么了?害我都不能回房。”   顾昭撸了下他脑袋:“原来木头是特地将房间让给仁儿的呀,看这笔筒和笔挂,仁儿亲手做的。”   顾沐皱着鼻子说:“马马虎虎吧。”   “哈哈,赶紧洗洗睡了。”   不过睡之前顾昭又被他娘找来问了话,正是关于顾瑶的,这让顾昭知道顾瑶将他的话告诉她娘了,她娘又告诉了老太太,小赵氏显然更心急了点,提出个主意,让瑶儿这次跟着爷奶一起去府城,名义是替爹娘照顾孝顺二老。   老太太听得也挺心动,疼爱的孙女能找个好人家当然也是她乐意见到的,当然也没自作主张,而是来问儿子的意思,儿子同意了那才带人一起过去,将儿子的意思放在第一位,绝不能给儿子添乱。   顾昭说:“挺好的,我要整日读书,也没多少时间陪爹娘,有瑶儿在,也能帮爹娘解解闷,正好出去后能开开眼界,对瑶儿也有好处。”   “行,那明早就多带一个人,你赶紧睡吧,明早要早起。”   “诶,娘和爹也是。”   顾沐听得撇撇嘴,好吧,不过是个小丫头,跟就跟吧,总归没他跟哥哥亲近的,要是顾义那样的小不点跟过去顾沐才会烦呢,肯定会一天到晚的黏着哥哥。   顾沐自己也才十岁刚出头,居然将顾义当成小不点。   小赵氏回去后连夜收拾顾瑶的行李,大房其他人既替顾瑶高兴又有些心酸,又多一个人面临分别了,这一走不知几时才能再见上,顾仁不是顾义,心知以后与这个妹妹相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的。   顾瑶同样如此,但也舍不得这次出去的机会。   最小的顾义抱着姐姐哇哇哭,哭得顾瑶心软差点说不走了,还是小赵氏果断把小儿子弄走哄睡,睡着了就好了,等明天他起床后瑶儿已经出发了。   第二天一大早,水云村不少村民自发地早起为顾宋两家送行,虽说羡慕宋母和顾家二老,但也敬重两位小秀才,不说明里的学堂,大家得到的隐形好处更多。   发现出行者多了个顾瑶后,大家羡慕的人又多了个顾瑶,尤其是同龄的姑娘,对顾瑶就更是羡慕了,那可是府城啊,村里姑娘也许一辈子都踏不进那块地方,顾瑶却可以去了。   长辈们更清楚,顾家这回将顾瑶带上,也许将来顾瑶就会嫁在府城了,果真应了那句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看这读出头,一家子的命运都改变了。   宋母将家里的钥匙交给了小赵氏,让她平时帮着看着点,小赵氏没有不应的。   出了水云村挥别众人,老太太还忍不住流了几滴眼泪,到底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现在离开还是不舍的,不过有顾昭顾沐还有顾瑶哄着,没一会儿便又露出了笑脸。   宋母比她好多了,毕竟她就一个儿子,有儿子在的地方才算是个家,虽有不舍但也不多。   顾大哥亲自赶牛车,又叫了辆牛车,将人顺利送到县城与守在那里的齐二少汇合,看着大家坐上前往府城的马车,顾大哥这才不舍地回转。   顾瑶和老太太宋母一辆马车,因而路上也没有什么不便之处,相反因为有了细心的顾瑶帮着照顾老太太,反而让顾昭轻松不少。   “什么?他们都去了府城?”得到消息的顾珍太过震惊,勐地站起来,带翻手边的茶碗落到地上,发现脆响声,可顾珍无暇顾及,反复向面前的人求证。   “是的,刚出发没多久,如今水云村的人都在谈论这事呢。”   上次她说动她娘去请媒婆上宋家门提亲,将其中种种好处都与柳氏说明,柳氏本就因为又生了个丫头整个人又缩了起来,在男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时候听女儿一鼓动,立马就带着女儿给的银钱去请媒婆了。   女儿说得对,有个小三元秀才女婿的话,她也不怕男人有了钱找其他女人生儿子,到时她有女婿撑腰,至于刚生下来的小女儿,柳氏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为什么不是儿子偏又是个丫头片子?知道她对这胎抱了多大的期望吗?如果不是还不够狠心,她都想刚生下时就将她掐死了。   柳氏生了女儿就不管了,如今小女婴都是来娣和招娣照看,否则就柳氏都不记得给孩子喂奶的模样,这个女婴也未必能活下来。   原本的世界中,也是因为顾老太太看不过眼,将小女婴抱到身边养着,这才没被柳氏糟贱,也因此顾珍对这个最小的妹妹也是敌视的。   可顾珍没想到宋母依旧没给顾家面子,而且还跟媒婆说宋泽跟她犯冲,顾珍听到媒婆的转述气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并且因此着急起来,她列出那么好的条件,还有顾家的关系在,宋母居然还不肯同意她跟宋泽的亲事,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嫁给宋泽?   因为这桩事她特意找人留意水云村还有顾家宋家的情况,尤其是要将宋泽的行踪牢牢抓在手心里,宋母既然如此绝情,休要怪她用法子将生米煮成熟饭了。   是的,顾珍想了一整夜想出来的便是此种法子,只要被外人看到她的名节失在宋泽手里,宋泽就非要娶她不可,否则宋泽在读书人中的名声就要别想要了,宋母也不得不咬紧牙关同意她进门。   顾珍思虑了好久,觉得这回计划绝对万无一失的,在她想来,宋泽考中秀才后会进入县学读书,人在县里宋母还能看得过来?那岂不是落到她手掌心里了,到时绝对能寻找到一个最佳的时机下手。   所以她让人尤其留意宋泽什么时候来清河县,结果宋泽来是来了,可没停留上半刻钟又出城而去了,他去府城了!   顾珍大惊失色,神色恍惚:“怎会这样的?怎会没进县学的?难道……”   难道又是因为她才发生的变故?而且这回听人带来的信,宋泽连宋母都一起带走的,不像她上一世,宋母明明留在水云村的,所以宋泽才会就近在县学里进学的,好方便时常回去看望宋母,难道真是因为她的搅和,宋泽和顾瑶没成好事,宋泽也没另外说亲事,所以不放心母亲一人留在家中,干脆一起带走了?   顾珍最不愿意接受的便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发生的改变,因为这般连她自己接近宋泽的机会也失去了,她在县城,宋泽在府城,她要怎么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难道要她跑去府城开铺子做生意?   顾珍回到家中时神情依旧恍惚,柳氏看到她也没好气:“死丫头,又跑去哪里了?成日不见人影。”   顾珍回过神来,看向她娘的眼里闪过厌恶之色,之前因为宋泽的事对她和颜悦色,可因为亲事不成转身就对她甩脸色了,所以她娘这样的人就不能对她太好,她两辈子应该看清楚了,她娘心里只念着儿子的,女儿都是可有可无的。   见顾珍不说话,柳氏上来还给了她一下子,顾珍疼得叫起来:“娘你干什么?我不出去谁去做生意?靠娘跟那些太太小姐打交道卖咱家的东西?”   柳氏被噎了一下,不仅没反省还觉得这死丫头竟敢跟她顶嘴,出来后没其他人被她迁怒,对顾珍的态度也变差了,想到男人说的话,柳氏开口道:“你同意了周家少爷的事,那还用得着担心铺子里的生意?周家家大业大,手指缝里漏出点东西来就足够咱一家好上好日子了。”   顾珍顿时脸黑沉不已,什么周家少爷,她真不敢相信,她爹娘竟让她去给周家少爷做妾!他们还真敢想,也不想想现在他们家有好日子过靠的还是谁,还不全是因为她?   如果周家是京里那种权贵大户人家,上门做妾也就罢了,顾珍觉得还可以考虑一下,可周家是什么人家?连齐家都不如,齐家好歹有个大少爷在京城为官,而且周家少爷人长得难看不说,房里都有好几个女人了,那就是个色痞,她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想进这种人家的门。   “谁要进周家的门谁自己进去,可我不同意的事你们休想逼我!”顾珍吼完一句便冲回房间将门甩上,剩下还有一句话没叫出来,那就是大不了到时一拍两散,看离了她这家子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一个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甩门声太响,隔壁房里的女婴被震得哇哇哭闹起来,柳氏被女儿的态度气得心口一起一伏,这时候又听到那丫头片子的哭子,心头的火气全部冲过去了:“嚎什么丧?还不赶紧哄着,哄不好就把嘴捂上!”   招娣在里面照顾小妹妹,来娣吓得慌张跑进房子帮忙一起哄小妹妹,两人哄着哄着就眼泪汪汪了,好不容易让小妹止住哭声,招娣小声伤心道:“为什么小妹妹不是小弟弟呢?”   如果是弟弟的话该多好,她们的娘心情一定会变好,爹也会高兴,这时候她们再不为来县城而高兴了,反而怀念起在水云村的日子,至少有爷奶在,柳氏绝不会对她们动辄打骂的,也从没饿着她们。   结果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在水云村里。   “姐,我想爷爷奶奶了,还有大伯娘,瑶姐姐,连小叔也想。”   “……我也想。”来娣赶紧擦掉眼泪,被娘发现又要挨骂。   ***   到达府城的顾昭等人,还是暂时先安置在齐家的宅子里,当天顾昭和宋泽就跑出去托中介帮忙找房子了,如果是他们自己,借住在齐家当然没回事,但现在拖家带口的了,再住别人家的话,对他们倒没太大影响,宋母还有顾家二老肯定会觉得不自在。   齐云飞深知这一点,所以不仅没阻拦,还让下人帮忙一起寻找合适的房子。   长辈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都需要留在宅子里休息。   对两人来说,合适的房子最好离齐宅近一点,而且两个房子最好也挨着,这样可以方便老太太与宋母串门,而且还要考虑各自的承受能力,宋泽肯定不能租太贵的房子,如今作坊和铺子都没运转起来,手头的银子就要节省点用。   跑了两日,两人终于敲定好房子的事,虽不是挨着的,但也在同一个巷子里,这时候休息好的宋母与顾家二老都去看了,立马拍板下来租了。   宋家的是一进的小院子,三间正房带个厨房,院子虽不大,但租金相对也便宜,一个月只需两钱银子,当然对宋母来说依旧很高的,等顾家那边的租金谈妥,宋母才觉得这个价钱还算好。   因为顾昭看中的房子是小两进的,内院正好给二老还有顾瑶住,顾昭带木头住前院,便是有什么朋友上门,前院也方便招待客人,不会冲撞了顾瑶。   当然这样的房子一个月租金需要半两银子,对照之下宋母才觉得能接受些,老爷子老太太都觉得贵了,但刚说再找其他便宜些的房子时,顾昭便说再拿一百两银子在爹娘身边放着,老太太连忙推了,也不再提租金贵的话了。   有齐家下人帮忙收拾,两家很快便搬家了,离齐家的宅子真不算远,走路过去也不过十几分钟。   安顿下来后二老也挺高兴的,房子大有大的好处,活动空间大了,没事在前院后院走一圈心情也是极好的,他们什么时候住过这样大的房子,还不是托了老儿子的福。   一到府城,齐云飞便为作坊和铺子的事情忙碌起来,顾昭和宋泽没忙着做事或是去府学,而是带长辈先在城里转转,让他们适应熟悉一下,甭说,两家长辈还有顾瑶都是大开眼界,觉得眼睛都看不过来,中午也没回去自己做饭吃,而是去了齐家酒楼吃顿好的。   他们就连镇上的酒楼都没去过,现在却来了府城的大酒楼,这齐家酒楼可真气派啊。   老太太带着顾瑶跟宋母走在一起,看看出入的都是有钱人,那派头跟他们就不一样,心中不免生怯,低声跟宋母嘀咕:“你说我们会不会给昭儿泽儿丢脸?”   宋母其实比老太太好很多,拍拍老太太的手说:“越是怕越会引人注意,不如挺起胸膛跟着进去,而且这是齐家酒楼,不是旁的地方。”   “对,对,酒楼的少东家还要叫我一声伯母呢。”老太太给自己壮胆,她丢了脸,也会让人瞧不起她老儿子。   顾瑶也胆怯的,但看她奶都挺起胸膛走路了,她也不能露怯,也不敢四下张望,小心地跟在奶奶身边进去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多往他们身上看几眼,前面的顾昭和宋泽神态自若地跟认识的人打招唿,甭说,这府城认识顾昭的人真多,老爷子看得嘴角都翘了起来,老儿子真的长大了。   他们来的时间算早的,想要避过用膳高峰时间,却不想大堂里依旧坐满了人,让顾昭想带两家长辈就大堂里用饭的念头也歇了,让掌柜开了专门的包厢。   包厢与外面隔开了,两家长辈也自在多了,老太太嘀咕道:“果然城里有钱人多,这酒楼居然这么多人。”   宋泽摇头,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也清楚酒楼平时情况:“平时这个点应该没这么多人,想来是有什么事吧。”   “是啊,我也觉得人多了点。”   边上招唿他们的小二殷勤地说:“顾公子,宋公子,你们有所不知,正是你们离开的时候,我们齐家酒楼又出了回名。”   “哦?这次是因为什么?”顾昭好奇问道。   小二连忙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还是因为酒楼的那些豆制品带来的,这回吸引来的不仅是食客,还将府城外一座极为有名的崇元寺里的和尚吸引过来了,专门点了用豆制品做成的素席,用完了表示大善。   难怪,顾昭表示明白了,冲着那寺庙的名声,显然前来吃素席的和尚等于给齐家酒楼做了回活广告,寺庙的信徒想必也都愿意来品尝一下被大师夸赞的素席味道有多好吧。   顾昭摸下巴:“你们二少过来的话,跟他说一声我有话要跟他说。”   “好咧,顾公子。”   到后世,素斋那绝对是各个寺庙做出来的更加出名,现在显然,除了豆腐,那些和尚也发现豆制品极适合做成素斋了,顾昭觉得齐家酒楼这回名声还可以再进一层。   小二下去传菜之后,宋泽看顾昭若有所思的表情说:“你这是又想到了什么主意?”   顾昭挑眉:“你也想到了?”   宋泽笑:“你是想利用大师们提升齐家酒楼的名气吧。”   顾昭直接朝宋泽竖起大拇指,顾沐不服气,嘴里哼哼道:“我也知道哥哥的想法。”   其他人听得都笑起来,倒忘了问顾昭想的到底是什么主意了。   这一顿吃得几人自然是满意极了,比起上次家里的酒席还来得好,都说难怪酒楼生意好了。   快吃完时,齐云飞出现了,他也是忙了一上午,中午干脆就来酒楼吃饭的,听了掌柜的话立即敲开顾昭他们的包间了。   “还没吃饭吧,快坐下来吃饭要紧。”老太太跟齐云飞也熟了,齐云飞将她和老爷子当长辈敬着,她自然也拿齐云飞当小辈看待。   齐云飞没有推脱坐了下来,说让厨房给他下碗面条,马上就能送过来了,他对顾昭让掌柜传的话更感兴趣,催促顾昭赶紧说出来:“我也是回来后才知道这件事,幸好是好事,酒楼因为这个生意也涨了一波。”   “还可以更好的,尤其是好的名声不易得。”顾昭提醒道。   齐云飞同样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你是说……可那样的话,方子岂不是流出去了?”   顾昭笑道:“如果你没有这方子而其他人家推出来的话,凭你和齐家的人,多长时间可以在豆腐之上将其他豆制品摸索出来?”   齐云飞露出恍然之色:“你说得不错,其实现在豆腐坊已经出现不少了,也许再过阵子,那些豆腐坊里也会出现我们酒楼才有的其他豆制品了,我们并不能保密多久,这回就听你的,下午我就跑一趟,找寺里的大师谈谈,与其等他们自己摸索出来,不如由我们酒楼送个人情。”   顾昭拍拍他的肩,齐二哥果然一点就通。   齐云飞又转身对两家长辈说:“改日有空,我带伯母你们去那崇元寺里住上两日,那寺里香火挺盛。”   “好咧。”老太太高兴应下。   齐云飞吃了碗面条就又匆匆离开了,老太太看得有些心疼,果然有钱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没看齐云飞忙得将自己一人当两人使了。   顾昭也不算出了回主意,实际就是提个醒,至于方子流出去,其实是早晚的事,再说与寺里大师说好,大师也不会故意泄露出去。   接下来顾昭没再过问齐家酒楼的事,又带二老和宋母在城内转了两日,转得他们都走不动了,将两个孩子赶去府学,用不着他们陪了,省得耽搁他们的时间。   顾昭和宋泽能怎么办?只得去府学报名入学了,开始过上早出晚归上学的日子。   因为顾昭没有住进府学,顾沐作为书童也没办法跟进去了,这让顾沐很郁闷,郁闷之余硬是担起接送顾昭的任务,至于宋泽那就是顺带的,因为宋泽每天跟哥哥一块儿去府学,可以整日待在一起,为此顾沐对宋泽还老大的意见。   宋泽能怎么办?还能跟个小孩一般见识,只得摸摸鼻子无视了他的目光。   而在家的老太太,克服了起初的胆怯后,很快便融入了四周环境,跟巷子里的许多人家都说上话了,又跟老爷子一起在内院开了块菜地,有事可忙二老也挺高兴,毕竟作坊没这么快弄好。   这样下来,每回回到家中和家人一起吃饭时,顾昭也能听到邻居的不少八卦。   他们这一带算不得多富,住的人家有读书人,也有做小买卖的,因而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   这日晚上顾昭用饭时就听老太太提了一件事:“昭儿啊,今天隔壁的隔壁的花家妹子,要叫我还有你宋家婶子一起去崇元寺烧香,还说崇元寺新出了斋菜特别好吃,说这斋菜还跟齐家酒楼有关,不会就是那日你跟齐二少出的主意吧。”   顾昭还惊讶了下,崇元寺的影响力够可以啊,这么快便传扬开来了:“应该是吧,那娘想去吗?娘想去的话带上瑶儿一起去,就是爹得守在家里了吧。”   老爷子还不高兴了:“哼哼,我老头子也有去处,我跟人钓鱼去。”   顾昭和顾瑶都乐呵起来,老两口还闹别扭了。   不过顾昭也看出来了,来到城里融入四周环境后,二老的活动比以前在水云村增多不少,在水云村除了干活八卦还能有其他什么活动?在这里连老爷子都找着钓鱼这活动了。   回房后,顾昭发现顾沐兴致不是很高,不过想想也是,现在木头除了接送他去府学,其他并没有什么事,想到木头失记前可能是大家公子,顾昭不免心软。   放下手里的书,过去摸了摸顾沐脑袋:“想什么呢?是不是嫌无聊了?哥哥给你布置的功课完成没?”   因为担心顾沐无事可干,又想让多学点东西,等哪日他想起一切,这些学进去的东西也不算白学,所以这几日顾昭都会给顾沐留一些功课,指定他看一些书,希望他的日子能充实起来。   除了顾沐,连顾瑶那里也布置了一定的任务,不是想要将顾瑶教成才女,至少要识文通墨,既为开眼界,也为将来嫁人后和夫婿有话可说。   “要不哥哥给你找家学堂,跟着夫子读书吧。”省得没人盯着,顾沐偷懒或是学不进去。   顾沐就着坐在那里的姿势伸手抱住顾昭的腰,将头埋在他腰间,摇头闷闷道:“我才不要,我不想去学堂,我不喜欢其他夫子教我,就喜欢哥哥教。”   顾昭头疼:“那哥哥还不是看你太过无聊了么。”   他有点担心一直这样养着顾沐,会将他养废了,可看他那小眼神又会心底发软。   “等作坊开起来,我可以给哥哥看作坊看铺子,帮哥哥挣钱,我可以挣钱的。”有上回赚了两百多两银子为证。   “可我想看木头做大事,而不是围在哥哥身边转。”这是个矛盾命题,既因为木头只知道围在他身边转,而让顾昭心软付出信任,但又不想让他只围在自己身边转,耽搁了他的将来,他还没成家有自己的孩子,就先有了养孩子的烦恼了。   顾沐两臂勒住顾昭的腰摇晃起来,不依道:“我就是想围着哥哥转,我就是要跟着哥哥,哥哥也不许有其他的书童。”   顾昭能怎办?被摇晃得只能投降:“好,好,我答应,不会有其他书童的,只有木头一个。”   顾沐偷笑了下,哥哥果然对他心软,他对哥哥也是最为特殊的。   前院不缺房间,可顾沐偏要跟顾昭挤一个房间。   顾昭想了想,也唯有盯着木头读书这一点不能放松,其他要求都可以答应,就算木头将来恢复记忆不用科考,多读点书总归没坏处的。   于是顾沐也知道哥哥对他纵容的底线在哪里了,于是白天顾昭去府学了,他只能头痛地捧起书本,瞪着书上的字,恨不得将之瞪出一个窟窿来。   晚上顾昭回来,也会尽量抽出时间为他讲解辅导,当然还有检查他的功课。   顾昭从齐云飞那里借了人送老太太宋母还有花家婶子去崇元寺,没有男人参与,几个女人包括顾瑶都玩得挺高兴,斋菜也好吃,还说等顾昭放假,两家人一起过去住上一晚。   又过了几日,顾昭和宋泽在府学里也听人谈论崇元寺斋菜的事的,提起来都是夸斋菜味道好的,而且提到崇元寺斋菜,不免都会提到齐家酒楼,认为齐家酒楼做了善事,将自家不外传的方子赠送给了崇元寺,此乃义举,大善。   齐家酒楼原以佛跳墙闻名,如今又增加了许多人专为在斋菜中出现的豆制品而去的,不用去崇元寺,在城内便能吃上味道一样好的斋菜。   等齐云飞送来最新一月的分成时,这回竟上升到三百多两银子,叫二老也看得吃惊。   齐云飞不仅是送银子来的,还来邀请顾家二老与宋母一起去崇元寺住上两日,正好顾昭宋泽府学那边也休息,时间正好,而且崇元寺那边派人带了个口信,约齐云飞齐施主有要事商谈。   齐云飞于是将办公与度假集于一体,这次休息过后,肥皂作坊与铺子便要上马了。   二老立马应下来,宋家那里由老太太通知去,老太太和宋母去过一次了,对崇元寺是非常喜欢的,老爷子听了老太太回来后的描述,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早就想去了,这次齐云飞的主意正中他的意。   齐云飞说完事情便离开了,老太太立马去了趟宋家,宋泽和宋母自然也没有不应的。   老太太回来后在老爷子面前感叹:“昭儿啥也没做,一月下来竟能拿三百多两银子,不比咱顾记豆腐坊一年挣的银钱少了。”   有齐云飞在的时候,老太太没好意思说,可心里怎能不咂舌,难怪老儿子现在根本不愁银子花,这房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付了银子租下来的,相比每月的进账,这租金的确不贵。   老爷子哪有不吃惊的,不过不能崩了表情罢了,这时候也就在老太太面前才露出喜意,老儿子太让他骄傲了,反驳道:“哪里什么都没做,咱去齐家酒楼吃过的那老受欢迎的佛跳墙,就是咱昭儿拿出来的方子,还有那些豆制品的做法,也是因为昭儿,昭儿说了这叫入股,就跟肥皂生意一样,不过肥皂生意占的份子更多。”   “对,对,老头子你说得对,看来当初我们送昭儿读书的决定再对不过了,不然昭儿也没办法看到这些东西了,如今也发不了财。”   老爷子同样的想法,当初顶住压力送老儿子去学堂读书,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英明的决定了。   有这笔银子进账,等肥皂生意开张了,老儿子的进账更多,老儿子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再不用他们二老操心了,这样一想老爷子就笑眯了眼。   第二日一早大家便坐上马车出发了,前往崇元寺。   寺庙在山上,马车到了山脚下需弃车步行上山,山脚下还有不少附近的人家做生意。   一行人里也就宋母和顾瑶体力稍差了些,不过也能靠自己走到山顶。一路风景颇为不错,走走不停,二人也觉得还好。   山顶寺庙,方丈派了小和尚在外面守着,可见对齐云飞的到来真的很重视,因为提前送了信,所以他们一到寺庙便被送到庙里的客院先歇脚,齐云飞则叫上顾昭宋泽一起去见方丈,顾沐自然不会落下了,要是他被丢下,齐云飞还担心这小子想着法儿找自己算账。   二老和宋母都不是虔诚的佛教信徒,与许多普通人一样,碰上道观寺庙都会进去烧把香,求漫天神佛保佑一下,所以对于见不见方丈没什么念想,催促齐云飞他们赶紧过去,不要叫方丈等着。   小和尚将他们领到方丈住处后便退下了。   “齐施主,这二位施主想必便是宋小三元宋秀才与顾秀才吧。”   那日齐云飞亲自来与方丈商谈豆制品方子时,便说明这方子是来自顾昭的,而不久前的院试结果府城传得到处都是,寺庙和尚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念经侍奉佛祖,所以对这二人都有耳闻。   “见过方丈。”顾昭和宋泽都态度恭敬地行了礼,这位方丈在府城一带的名声颇好,多次在灾年组织寺庙与佛教信徒施粥救济灾民。   “二位客气了,请坐。”   方丈请三人坐下后,亲自泡了由他亲手采摘刨制的野山茶,这可是难得的待遇,当然顾昭和宋泽都不太懂,就觉得这茶味道很不错,见他们喜欢,方丈还笑说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各送他们一包茶,顾昭宋泽谢过。   “今日之所以找齐施主,是因为崇元寺的斋菜已传出庆凌府地界,传到其他寺庙耳中,所以派人前来询问是否可以学习借鉴一二,因为此方出自齐施主之手,加之与齐施主的约定,所以老衲尚未答应他们。”   方丈心情是颇好的,得了齐施主的赠送,崇元寺近日无论是名声还是香火,都比以往更盛,方丈也需要业绩的,这业绩怎么评定,还不是靠香火与名声么,如今崇元寺多了不少庆凌府地界外的游客与礼佛的人,多是冲崇元寺的斋菜而来的。   宋泽低头喝了口茶,笑看顾昭和齐云飞的回应。   顾沐很乖巧地站在哥哥身后,并不插话。   顾昭挑挑眉,就这流传速度,他也想尝一尝崇元寺的斋菜了,因而笑道:“那今日我也得好好尝尝崇元寺的斋菜了。”   方丈宣了声佛号,当然不会少了贵客的斋菜的。   齐云飞见顾昭模样就知道他的回应了,因而也笑道:“那是我和齐家酒楼的荣幸,大师也知道,白玉豆腐和其他豆制品虽然刚推出时挺稀罕,其实材料简单得很,当传遍整个大周朝时,老百姓的饭桌上也能多几样吃食,因而能推广开来,这是好事,齐家酒楼不会,也不能阻拦。”   一席话,让齐云飞再度获得方丈“大善”的评价,显然,这席话也会在其他前来学习的寺庙和尚中流传开来。   此前将方子赠送给崇元寺时,因为顾昭的话齐云飞就想得很多了,齐家酒楼目前已经站稳了脚跟,因为赠送方子的善举名声更是极好,所以往后齐家酒楼想要保住生意,只需在菜肴味道上下功会便可,何况齐家酒楼还有佛跳墙这道镇店之菜呢。   往后便是豆制品传得满天下都是,但因为有如今的举动,以后谁提起来豆制品与斋菜,总会提到衣先行者与推广者齐家酒楼及崇元寺,也会有更多的人慕名远道而来。   当然,做菜的水平绝不能下降了,否则再好的名声也经不住败。   当然在推广上也要有所限制,这就是方丈跟齐云飞要商量的事了,顾昭和宋泽借口要参观寺庙先行带着顾沐离开了,留他们二位商量具体事宜,方丈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相反因为要管理一家规模不算小的寺庙,并不缺乏该有的精明。   出来后宋泽笑问:“你不想在这中间运作一下,借此将你的名声推出去?”   顾昭摇头:“已有宋大人送往朝廷那边的方便面与罐头了,不必再加这个了,不过有心人多打探一下也不是打探不到,所以没必要多此一举太过出风头了。”   这倒也是,不过宋泽知道,顾昭外表看着虽然跳脱了点,可同辈人中少有像顾昭这般沉得住气的:“就不知宋大人那里何时才有消息。”   顾昭摸下巴说:“总得给朝廷时间验证下罐头的储存效果吧,反正我们还要在庆凌府待上不少时间,不急着去京城。”   要收获名声,那也是防着京城的永宁侯府,否则顾昭干嘛要费这个事,在末世里他顾昭一个普通人,是靠低调才苟活了那些时间,如果不是丧尸围城,他还能苟活更长时间。   这边与宋大人的关系一直维系着的,从宋大人在面对永宁侯府一事上可以看得出,宋大人也并非对那侯府俯首贴耳的,所以这关系维持好了,他在庆凌府地界上就可以有宋大人这个保护伞护着,永宁侯府里有人想要对他出手,也得看看是否能过得了宋大人这一关。   这段时间靠齐云飞与他大哥间的频繁通信,还有顾昭从两本小说中掌握的内容来看,永宁侯府也没有太大的权力,尤其是京城之外,永宁侯府除了担着侯府的名声,其实很多事情也插不上手,倒是侯夫人娘家有人在京外为官的。   就在顾昭他们欣赏崇元寺景色的时候,京城朝廷上也对宋程送上去的方便面与罐头引发了不少争议谈论。   关于方便面,随着当初那位学政何大人的返京,这一物在小范围流传开来,当然也就是家中有考生的人家多关注了下。   对于宋程折子中所说的罐头的储存时间,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们都是不太相信的,所以需要时间来验证效果,于是每隔一个月,皇帝便会让人敲开几个罐头验证里面的食物是否开始腐败了。   第一个月验证的时候,只有一罐因为封存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打开来是发臭的,但其他几罐都是好的,其中一罐还是佛跳墙,经过加热后大臣们便分食了,验明无毒后还给皇帝盛了一碗。   佛跳墙的名声都传到了京城,这一名称立的功劳不小,大家都想知道连佛都忍受不了美味的菜肴,到底是太过夸张还是名符其实,结果吃下来赞誉为多,这还是保存了一个月的效果,到当地品尝新鲜的佛跳墙,美味度肯定更高。   两月的期限到了,皇帝和大臣们心中多了几分期待,如果食物能保持两月不腐,发挥的作用可提升不少,比如宋程折子中言明的收购关外异族的牛羊肉,制成罐头后可作为军中供粮,也可以运送到中原,比之肉干更为新鲜。   打开储存了两个月的罐头,让大家惊喜的是,这次依旧只有一坛发生腐坏,其他的依旧是完好的,水果罐头可以直接开吃,肉食加热过后口感更好,佛跳墙的味道跟一个月前的也没太大差别。   “当真能储存,这是我大周朝之幸,陛下大喜啊!”机灵的大臣当即就向皇帝陛下道喜。   其他臣子暗道果然是个拍马屁的,但接着也迫不及待地说出了一堆好话。   陛下尝了水果罐头和佛跳墙,心情也颇为不错的用帕子擦了嘴巴,放下帕子说:“朕明白众位爱卿的想法,这的确是我大周朝的幸事,诸位卿家,接下来还要劳烦你们仔细拟个章程,宋爱卿折子里所提的计策朕觉得甚秒。”   内阁的几个辅臣立即上前接令,这不会是一日之功,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来渐进地改变与外族的关系。   皇帝微笑道:“此次宋爱卿立了功劳,朕不能不赏,还有宋爱卿折子里提到的那位名为顾昭的书生。”   勇毅伯也是在场的,因为这些罐头就是由他代表女婿献上来的,因而开罐的时候他也都会在场,皇帝特地将他叫来的。   听了皇帝的话勇毅伯心里是极为高兴的,女婿有功,他这伯爷也有功劳,说起来这一切都是由顾昭这个书生带来的,想到女婿女儿信中所托,所以勇毅伯上前便为顾昭说好话邀功起来。   怎么赏有功之人是个问题,如勇毅伯和宋程,无非是加官进爵,当然勇毅伯这功劳未必达到升爵的份,但赏赐些宝物让皇帝在心里给他记笔功劳这也很好了,可顾昭分明是仍在进学的白身,那要怎么赏?光是赏些金银珠宝是不是力度不够?   勇毅伯微笑道:“如今这顾昭书生已通过院试,成为我大周朝的一名秀才了,听说名次不错,也许过上些年陛下就能在京城见到这位献计的年轻俊杰了。”   “哈哈,好啊,朕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这位秀才了。”皇帝陛下对顾昭印象很不错,这明显是个关心朝廷大事有事就想着他这皇帝的好子民,大周朝所有子民和读书人都如顾昭一般,大周朝岂会不繁盛?   如今的皇帝陛下还是位很有进取心的皇帝,也许他的身体不是太好,但依旧想要效仿太、祖,希望将来成为史书的明君,为后人歌功颂德。   但也有人觉得对顾昭的赏赐可以暂缓一下,听说那顾昭年岁尚小,还未及冠,现在重赏了他只怕过犹未尽,让他过早失去进取心,不如赏些金银,让出生农家的顾昭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进学,将来才更好为陛下为朝廷尽忠效力。   当场的臣子分成了三派争论起来,以勇毅伯为代表的一派当然支持重赏的,一派以为不必过于高调,等将来顾昭进了朝堂再重用他不迟,剩下的便是中立派,哪方观点都觉得好,看上去似乎谁也不得罪。   皇帝陛下取了折中的意见,决定除了赏顾昭一笔金银珠宝外,还要派天使亲去庆凌府传达陛下嘉奖口谕,可不能让有功之人寒了心,不能因为顾昭年岁小还是白身,就剥夺了他该得到的嘉奖,三派人都没有意见,于是偕大欢喜。   勇毅伯对这个结果其实挺满意的了,别看他求得多,但也知道所说没可能都实现,这是给别人讨价还价的余地,果然反对的人不少,这结果还在他的心理预期之上。   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陛下将顾昭此人放在心上了,只要顾昭自己争气,将来能来到京城通过会试走到这朝堂上,绝对会获得陛下的令眼相看,只要被陛下记住,在众多上榜进士中就等于脱颖而出了,那时才好处多多。   眼下的赏赐是为顾昭正个名。   因为此事并非在朝会上提出来的,所以其他朝臣是慢了一拍知道,江泰城庆凌府治下一位书生立了功劳,陛下要亲自嘉奖,虽说派了天使,但也只赏些金银珠宝,一些朝臣听过便罢,并没太当回事,过上几年这朝堂上还会有谁记得?   关注他还不如关注立了功的宋程,等宋程任期结束归京,陛下肯定要给他升官的。   永宁侯也听人说起此事,让他多关注一眼的是此事发生在庆凌府,也是由庆凌府的知府宋程大人呈报上来的,永宁侯自觉与宋程关系不差,因而下了朝会后还向勇毅侯道喜来着,等宋程回来,至少一个四品官员的位置是跑不掉的,他的女婿前程大好。   勇毅侯似笑非笑地看了永宁侯一眼,永宁侯与宋程之间的事,女儿女婿都没有瞒他,包括永宁侯插手顾昭和清河县高家间的纷争特地给女婿写信一事,他没想到永宁侯煳涂至此,竟连此奖嘉奖的对象顾昭都没有听出来,还当成一个陌生人。   “哪里哪里,侯爷深得圣心,世子也是青年才俊,将来前程可比我那女婿更好。”   别人夸赞他儿子,永宁侯哪有不高兴的,眉开眼笑,又说了几句才不舍地跟勇毅侯分开,勇毅侯看他离去的身影心中直摇头,虽然女儿女婿只描述了整件事,并未带入自己的主观揣测,但凭女婿想替顾昭争功劳一事可以窥出点东西,那高家与顾昭间的纷争,根子只怕还出在这永宁侯府,可这永宁侯竟被妇人煳弄得丝毫不知情。   就不知那侯府里是哪位妇人如此神通,竟将手伸到他女婿治下了。   勇毅侯当天就让人快马加鞭赶往庆凌府,给女儿女婿送信去了。   庆凌府。   顾昭一行在崇元寺玩了两日,到第二日下午才下山归家,崇元寺除了风景好外,斋菜做得也好,虽然才得了豆制品并没有太长时间,但钻研出来的菜式很受众人的欢迎,难怪会让庆凌府之外的人都慕名而来,其他寺庙的和尚也想来学习。   顾家二老和宋母玩得身心愉快,不过回城后便要忙碌肥皂生意了。   齐云飞与顾昭宋泽商议之后将作坊放在了一个庄子上,庄子是他特意买下的,如此作坊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证不被人窥视,而且顾昭将整个制作过程给流水化,不同的人负责不同的部分,互相间便是交流了也不会明白自己负责的到底是什么,用来干什么的,能最大程度地保密肥皂方子。   庄子上买了一些人,又请了庄子周围的村人作工,与他们签了比较严格的契约,不过因为工钱给得高,没人会不愿意的。   原料也采买齐全,就等开工了,虽然那些步骤顾昭写得都很清楚,但其中涉及化学反应,齐云飞看得一头雾水,所以起初还需要顾昭亲自去监督一下,宋泽也挺感兴趣,再加上为陪伴母亲,因而跟顾昭一样从府学请了假陪同去庄子。   原料其实挺简单,顾昭让齐云飞采买来的最主要提生石灰和纯碱这两样,需要经过化学反应才能制作出所需要的碱水,其实也就是火碱,化学名称为氢氧化钠。   生石灰和纯碱大自然中就有,纯碱在药房还有染料坊中就有使用,顾昭也是打听过知道不难采买,否则肥皂生意就会卡在制作这一关上,用草木灰来提炼可不如这般方便大量的生产。   顾昭带着人亲自操作,生石灰需要烧制成熟石灰才能使用,这也不必顾昭费心,找地方建个窑烧制便可以了,所需的温度如今的窑完全可以达到,值得注意的也就是最后制作出来的碱水有比较强的腐蚀性,制作的时候需要注意安全方面的问题。   最后顾昭当着几位长辈还有齐云飞宋泽的面,再度将融合后的稠状物倒进模子里:“这就成了,等静置十天左右的时间,肥皂便做成了,可以脱模包装出售。”   在场的人都很兴致挺高地自己动手尝试,不过属宋母和顾瑶动手能力最强心也细,做出来的皂液属最佳,于是定下来就由宋母负责成皂这一块,这也是制作肥皂最为重要的一个步骤,需要自己人把关才是。   宋母在大家的劝说下接下了这差事,顾昭看顾瑶感兴趣,让她有空也可以过来给宋母帮忙,顾瑶有些高兴又怕自己做得不好。   齐云飞微笑道:“不必担心,我们作坊请了些女工,到时顾姑娘只需和女工打交道。”   之所以请了女工,也是考虑到女工会比男工更加心细,这做肥皂也是个细致活。   老太太想着自己都要参与进铺子里,所以并不阻拦孙女出来做事,因而也说:“听你小叔和齐二少的,出来可以多学点东西。”   他们出自农家,可没什么大户人家的规矩,讲究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为了生活,庄户人家姑娘媳妇跟男人一样都要下地干活,能干的女人地里的活可不见得比男人干得差。   顾瑶脸红地点头应下,她是真的想多学点东西,出来后虽然想念爹娘还有哥哥弟弟,可现在的日子叫她更为喜欢,让她觉得自己很有用,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作坊很快就按照顾昭定下的步骤规矩运转起来,除了制作普通的肥皂,药皂和香皂也一同生产出来,一个月后,肥皂铺子正式开张了。   不过在肥皂铺子开张之前,还有一件关乎顾昭的大事发生了,那就是对他和宋程的嘉奖来了,代表皇帝陛下的天使见到宋程后,再由宋程带着亲临临时的顾宅,当然宋程先派了个人来通知提醒一声,要接待陛下的天使了。   早在接到岳父送来的信件时,宋程就通知了顾昭,让他等着好事,这好事具体指什么还用得着说,顾昭也先跟二老报备了声,免得他们到时慌张。   可二老还有顾瑶依旧慌张了下,当然又很骄傲自豪,原来顾昭不光跟着齐二少做生意赚银子,居然还为朝廷立功做大事了,连皇帝陛下都要嘉奖他们家顾昭了,绝对是顾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   就是不知顾家祖坟被大水淹没后还在不在了,顾家可是逃难到水云村的,如今也只有这么一支人。   也就顾沐对什么皇帝之类的不当一回事,而且朝廷嘉奖哥哥不是很应该的么,当然哥哥要得到嘉奖他表示很开心的。   “天使要来了?”   “对,待会儿由宋大人亲自领着过来,不过爹娘别慌,无论是宋大人还是陛下,都不会为难我们的。”顾昭安抚爹娘还有顾瑶,也没想让顾瑶回避,本该属于她的人生轨迹中,这样的场面只是小意思罢了。   大家赶紧换上最好的衣裳等待天使到来,对于公公这等存在,尤其是皇帝圣人身边的,作为小老百姓还是心存敬畏的。   要知道这时候的老百姓对官差都敬畏,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也许就是县太爷了,这回不仅有知府大人,还有皇帝陛下身边的人。   不过看了眼一脸从容的顾昭,老爷子和老太太觉得不能给儿子丢脸,比起当初刚来庆凌府,他们这段时间在接人待物上已进步许多。   “来了,来了!快迎接天使!”宋程身边的人先一步赶到提醒顾昭他们。   话音刚落,外面的声音便传进来,顾昭带着家人给宋大人还有他身边的公公行礼,前来的公公虽是皇帝身边人,但受勇毅侯所托,加之皇帝对顾昭这个才考上秀才的书生也挺有兴趣,交待了他要好好观察本人,所以他对着顾昭也没有捏拿架子,摆出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姿态来。   只不过传口谕还有谢恩的时候,还是在行大礼跪拜,顾昭一边心里吐槽一边跪下,真是够了,封建社会就是这点不好,不过相比起末世的环境,这点也是可以容忍的。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现在跪的可不就是黄金么,皇帝老儿对他不错,除了口头表扬了他一下,还赏了他黄金百两,那就是一千两银子,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笔银子绝对不少了,当然顾昭也不会嫌多,多多益善。   除了黄金百两,还有一对玉佩,一支玉如意,质地自然没有差的。   “学生顾昭谢恩了。”   老爷子老太太拜得就更有诚意了,欣喜若狂。   天使又与顾昭说了会儿话,转达陛下对顾昭的关心,鼓励他好好进学,将来进朝堂为陛下效力。   顾昭自然没有不应的,做出一副感动状,就差誓死为陛下尽忠了。   天使很欣慰,这位小秀才听说是出自农户人家,自小在农村长大,可看他行事举止说话态度,也没京里的一些小公子差多少,让天使第一眼看着便觉得好:“咱家第一眼见到小公子便觉得面善,咱家和陛下在京里等着小公子。”   “学生一定会努力,不辜负陛下的期待。”   天使作短暂停留后便离开了,二老喜极而泣,而四周邻居都被惊动了,一路过来的阵仗就已让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看是知府大人亲自陪同的,因而人一走,就纷纷围拢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擦掉高兴流下来的眼泪后,兴奋地说:“这是从京城来的,是我儿子立了功,圣人派天使来嘉奖的,是圣人的嘉奖。”   人群炸开了,居然是圣人嘉奖,纷纷羡慕不已,好话也跟不要钱似地撒出来,黏在顾昭身上的目光更是恨不得盯出朵花儿来,纷纷想自家或亲戚中有什么合适的闺女,如果做个亲家该多好,没有适龄姑娘的,就将目光投到一旁的顾瑶身上了,这么好的姑娘娶回来供起来也乐意啊。   可想而知,接上来的日子老太太会迎来一波想要说亲的人,对象囊括了顾昭和顾瑶两人。   这件事也飞快在整个庆凌府传开,而且庆凌府府衙也会通传顾昭所在地清河县的县令,再由县令通报顾昭所出的水云村,到时可以想见整个水云村会有多兴奋。   发了笔小财,还有皇帝陛下那里留下了姓名,顾昭表示很高兴,高兴完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了,老爷子老太太本该兴奋得晚上也睡不着的,顾昭这态度带得他们也冷静了些。   因为顾昭说了:“得我考中进士在陛下面前露面,陛下才会真正记住我,否则时间一久,用不着几年,也许几月一两年便将我忘在脑后了,实在是因为陛下要关心的人与事太多了。”   老爷子老太太听明白了这个道理,老爷子平复了下心情说:“所以有句老话说得很对,打铁还需要自身硬,咱家昭儿想要出人头地,还需要靠自己的本事,不过爹娘已经很高兴了,咱顾家祖上肯定没出过被圣人亲自点名嘉奖的人。”   老太太笑眯了眼,点头附和道:“对,对,包括赵家在内,也没出过这样的人物。”   顾瑶听得噗哧乐起来,佩服地看向顾昭:“不管怎么说,小叔都很厉害。”   尤其是她觉得,小叔这么沉得住气,换了旁人肯定很难做到,可小叔并不一样,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并不足为奇。   “等爹娘大哥他们得到消息,肯定跟我们一样高兴。”   “对的,昭儿得写封信回去,提醒你大哥万不可张狂了。”虽知道长子不是张狂的性子,但为了顾昭,老爷子觉得还是有必要写信回去提醒一声,还有村里的人也是,万不可给顾昭扯后腿。   万一顾昭没张扬,他身边的人先张狂了拼命扯他后腿,顾昭冤不冤啊。   需知昭儿日子过好了,他们才会有好日子过,并不是他们偏心昭儿的缘故。   “好的,爹,你放心吧。”   “我也写。”顾瑶欢快地说,她如今识的字越来越多,写封信没问题了,而且每天都坚持练字,相信字会写得越来越好。   “好,都写,写好了一起送回去。”   写好信送出去,日子还要照样过,一早起来,顾沐照样驾车将顾昭送到府学门口,宋泽就是那个顺带的,不重要,道别的时候顾沐都只眼巴巴地看着顾昭一人。   宋泽……宋泽他习惯了,还不是被顾昭宠出来的,虽不知顾昭为何会对这小子如此宠爱,当然顾沐也是值得的就是了。   “好了,回去吧,乖乖听话,回去好好做我留的功课,晚上回去我检查。”   “好的,哥哥,你要想着我啊。”   这黏乎的劲让宋泽听得抽搐嘴角,哪家媳妇也没他这么个黏乎法的,他头也不回先往里面去了。   顾昭听得也是哭笑不得,最后摸了把木头的脑袋,才让他乖乖又驾着车回去,顾昭快跑了几步追上宋泽:“也不等等我,居然先走了。”   脾气算是很好的宋泽,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居然不知道他为何先走?   宋泽提醒道:“今日你身边要不清静了。”   顾昭耸耸肩:“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   昨日才有代表皇帝身份的天使上门,作为消息灵通之地的府学,没可能还没得到消息的,到时向他打听消息的肯定不会少,估计酸言酸语也会有,不是人人都看顾昭顺眼的。   不出所料,两人刚一露面,便被其他人包围起来了,宋泽也被挤了出来,看着这样的场面无奈之极,好在他看出来,顾昭这样的场面应付得来,并不用他帮忙担忧,所以也只在外面看着,有没能挤到顾昭身边的人来找宋泽说话。   其实府学里面也是个小社会,里面也不尽然都是一心求学上进的,有些是找了关系送进来为结识人脉的,也有求学几年但在科举上没有太大进展的,时间久了难免会出现浮躁情绪,看到更为年轻才学又不差的秀才进来,又受到教习夫子的重视,心态会发生变化也不足为奇。   比如顾昭这个第五名比宋泽这小元元出的风头还大,宋泽也不是第一回 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些挑拨离间的话了,宋泽每每听了除了无奈之极,就是与这样的人保持距离,他倒不是怕自己受影响,而是不想跟这种人打过多的交道,对他来说浪费时间。   这不,这回又有人状似无意地挑拨了句,得了圣上嘉奖,顾昭这回风头更劲了,不说府学里的夫子了,就是知府大人也会更加重视顾昭,听说这回的功劳就是知府大人帮着递上去的。   宋泽淡笑道:“这是顾昭应得的,陛下圣明,赏罚分明。”   这……这叫其他人怎么说?难道要否认陛下不圣明赏罚不分明?这可是人掉脑袋的事。   还有人向顾昭以及宋泽打听顾昭到底干了些什么,才会得到这样的嘉奖。   宋泽依旧微笑道:“陛下尚未言明,宋某不敢说。”   得,这是要保密的事,打出陛下的旗号,没人再敢明目张胆地追问了,这显然涉及朝廷的秘密。   可越不能言明,越是弄得一部分人心里痒痒,除了满足好奇心外,还有想着能不能效仿一二,他们也来立个功,在圣上面前留个号。   教谕很快出现驱散围在顾昭身边的人,并将顾昭带走了。   教谕本是个挺风趣的人,前脚替顾昭解了围,后脚同样问起圣上嘉奖一事。   顾昭能怎么办?只得捡能回答的说了,还顺带夸了宋程大人一顿,将他的事情如实报了上去,这才会有圣上的嘉奖。   教谕对宋程这个顶头上司印象也颇为不错,他深知某些规矩,所以尽管好奇,也没追根究底问下去,挥挥手让顾昭退下了。   再出来时顾昭身边清静了些,因为宋泽之前为他说的话在府学内传开了,大家便也发现由府衙公布出来的朝廷嘉奖并未具体说明顾昭做了什么,或是提了什么建议,只说于朝廷有功,这个范围可太大了,但未作具体说明很可能是不能说。   当然这日找顾昭说话套近乎的人比往常增多了,顾昭依旧如往常一般,并未因为刚得了圣上嘉奖变得张狂或是得意起来,这让三观正心胸开阔的人对他更有好感了,想着平时文会之类的聚会可以邀上顾昭宋泽一起参加。   可那些心胸狭隘的人,无论顾昭怎么表现,总能被他们找出攻击的理由,顾昭私下寻了宋程大人,也变成顾昭行谄媚小人之举,那些与顾昭走得近的人,也被他们冠上拍马屁的头衔,就连之前与高家的纠纷,在他们的嘴巴中也带上了特别的内涵,是顾昭故意为自己制造声势,通俗地说,就是顾昭想出名想疯了。   顾昭对之的反应?只要这些人不跑到他面前跳,他当这些人不存在,不给他们眼神才是最好的办法,没得自己惹一身腥的,如果偏要跑他面前显存在感,对不起,那他可不会客气的,送上门的反击机会干嘛不用。   中午顾昭和宋泽就在府学里用饭的,府学有专门的饭堂供应一日三餐,吃完后两人边散步消食边谈论上午课上夫子教授的内容。   走到一个拐弯处,听觉更加灵敏的顾昭示意宋泽噤声,又走前了几步,宋泽听到前面有声音传来,话语中还带上了顾昭的名字。   虽然偷听并非君子所为,但这条他们散步的路没有第二条岔道可以让他们避开,再说前面的人背后议论他们是非就更属小人行径了,所以宋泽都没迟疑一下便跟着听了起来。   “没想到一个农家出身的小子竟这么会来事,不仅攀上了知府大人,还让宋大人为他向朝廷请功。说什么不能说,依我之见,只怕他用了什么法子煳弄了宋大人,借了宋大人的东风而已,宋大人迟早会识穿他的真面目,到时便是他显原形的时候,那时看他还有何面目在这府学里待下去!”   “是啊,不过是个后进小子,一进府学竟将我们这些前辈给踩下去,就知道凑到教谕身边拍马屁。”   “喂,你们越说越过分了啊。”这时有一人忍不住出声反驳道。   “我们说错了吗?”   那人反驳道:“你们说宋大人被蒙蔽了,岂不是说宋大人连你们都不如?宋大人都没看出的事竟叫你们一个个识穿了?何况易地而处,换了你们是宋大人会将自己功劳分给顾昭?嗤!妒忌就妒忌,光明正大说出来,本公子还会高看你们一眼,结果只会背地里诋毁他人,没得叫人瞧不起。”   “你……姓彭的,顾昭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为他说好话?”   那人显然忍无可忍了:“本公子还需要别人给我好处?不动脑子都能看得分明的东西,当我跟你们一样被妒忌心蒙蔽了双眼?何况身为读书人在背后妄议他人,本公子不屑与你们一道,就此告辞!”   “彭……”有人想留那人。   “让他走!我倒要看看他能从姓顾的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刚出口的人被之前诋毁顾昭的人打断,满脸不悦地瞪向转身离开的彭公子,然后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彭公子怒气冲冲离开,结果刚走几步就发现他们刚刚谈论的当事人顾昭,彭公子脸色顿时涨红,接着又怒瞪向顾昭和宋泽:“你们偷听?”   发现这个彭公子是谁时,顾昭和宋泽也有点意外的,因为这位彭岭和他们并不是一条道上的,两人还记得院试前刚来府学旁听课程的时候,这位姓彭的看他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眼神挑剔得很,不想竟碰到他为顾昭说话的场面。   顾昭摸摸鼻子,这场面真有点尴尬,又让他觉得有点好笑,他甚少会从第一印象判定一个人的,而且说实话这位彭岭同学有什么都摆在脸上,比起那些当面同他亲近背地里却诋毁他的人可爱多了,刚刚那几人中便有这样一位。   想了想,顾昭瞪了回去:“偷听?我们不过刚巧走到这儿,便听到一场好戏,我说你们背后谈论别人也不找个隐秘的地点,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光明正大地听么。”   彭岭其实知道自己带了点羞恼的,毕竟原本他跟顾昭宋泽不太对付,现在却被顾昭本人听到他为顾昭说话,彭岭脸皮还不够厚,因而脸上有点发臊,再开口便有点结巴了:“你、你、强辞夺理!”   顾昭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得彭岭越发羞恼却又发作不得,知道自己不在理,因而怒瞪了顾昭一眼便想越过两人,不想跟顾昭一般见识了。   人要走了,顾昭连忙止住笑声将人拉住:“彭兄,好了,我不笑了,我与宋泽之所以没有避开,是想感谢彭兄为我说话。”   彭岭这下反而不自在了,轻咳了声目光游移道:“我先声明,我可不是为你说好话,我是看不过他们的小人行为。”   宋泽也拼命忍住笑意,难怪顾昭提起这个彭岭印象并不坏,现在看来果真有趣。   顾昭忍笑道:“对,我知道彭兄并非为我说话,而是是非分明之辈,与那等小人并非一道。”   彭岭轻哼一声:“算你有眼光。”   顾昭干脆跟他勾肩搭辈到一旁说话,彭岭挣了两下没挣开,便绷着一张脸摆出一脸不情愿之色,宋泽忍笑跟上,要是诚心挣开怎可能摆脱不了,不过是不愿意罢了。   结果没一会儿,彭岭便是一副恨不得跟顾昭结拜兄弟的模样了,并且很干脆地承认以前对顾昭的偏见:“我以前看走眼了,以为你不是个好的,现在才知道我彭岭错了,竟也犯了偏听和自以为是的错误,昭弟,以后在府学和庆凌府,有什么事你报上我彭岭的名字,大家都会给几分面子的。”   来了,又来了,顾昭暗道他逃脱不了被人叫昭弟这一关了,但面对彭岭的热情,他又能怎么办?当然不能打击了。   话谈开了,顾昭便也知道彭岭先前对他的误解,他其实也为顾昭之事发声的,但后来也以为顾昭将事情闹这么大是为了造势,为了扩大自己名声,没看顾昭如今在庆凌府名声有多响么,将一众读书人和宋泽这个小三元名声都掩盖下去了。   听得多了,彭岭便也信了几分。   顾昭承认自己有故意之嫌,的确为造势和扩大名声,但是为了自保,没有这般做的话,那高家不会善罢甘休,还会继续向自己下手,所以唯有将事情闹开让高家不敢再出手。   彭岭听得震惊极了:“你怎不早作说明?如今看来宋大人对高家的处置太轻了,只惩处了高家一个下人,高家主子可没伤筋动骨,难道宋大人他……”   彭岭想得简单,以为宋程包庇了高家,枉他以为宋大人是个好的。   顾昭得为宋程说几句好话:“此事怪不得宋大人,而是高家背后有更强的靠山,此事宋大人为我言明了,是我同意这般结果的,而且我要的目的已经达成,高家不敢再在这庆凌府地界对我做什么。”   彭岭依旧气愤不已,同时看向顾昭的目光更加同情,在他眼里,顾昭哪里还是一朝得意之辈,而是个小可怜了,有人日日想要对付他,他这一路走过来真是太不容易了,要不是他自己机敏,如今已让贼人得手了吧,而自己还误会他。   彭岭最后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让顾昭和宋泽阻拦不及,哭笑不得,但也看出来彭岭的确是个挺简单的人。   再出现人前,大家看到彭岭一口一个昭弟地称唿顾昭很是惊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二人关系变得如此亲近了,要知道先前彭岭可是看不惯顾昭的。   唯有中午那几人心知肚明,暗暗剜了彭岭几眼,生怕彭岭将他们中午说的那些话告诉顾昭,此刻在他们眼里,彭岭就是个卑鄙小人,此举是故意讨好顾昭的,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顾昭得到的圣上的嘉奖。   彭岭可是理直气壮,顾昭也没理睬他们,这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那当面同他亲近背地里却参与诋毁他的人,再没脸凑到他面前了,心知彭岭这样的人肯定会当面跟他撕开来,到时只会自讨没趣,还会暴出背地里议论他人是非之事。   顾昭其实也没多少时间理睬他人,因为进了府学便发现要学的东西挺多,因为府学里不光教授科考的内容,还有科考之外的,并且还有琴棋书画骑射这些课程。   虽说宋泽在院试时越过叶秀鸣这个有名的才子夺得案首,但宋泽和顾昭都很清楚,论起才子的名声,其实宋泽目前比起叶秀鸣还差了不少,因为叶秀鸣此刻在棋与琴上也小有名气,在画上肯定也会比宋泽出色,所以在府学中能学到这些以往接触不到的才艺,两人都很珍惜的。   这些才艺课不必会部都学,可挑选一二,顾昭第一个便将骑射课放在选择之中,自身的武力值相当重要,然后琴棋书画都去试了试,看自己擅长哪方面,再重点学习,最后选择了棋和画。   至于音律,顾昭发现他这两辈子都是个音痴,这可不是痴迷的痴,而是白痴的痴,绝望又无奈。   别人弹琴能弹奏出动听的乐声,顾昭弹琴那是在弹棉花,专为折磨别人耳朵的。   宋泽情况比他好得多,因而在同样的课程之余还加了个吹箫的课程。   这天下午便有骑射课,顾昭对这门课程挺感兴趣,而宋泽纯粹是为锻炼身体增强体质而来的。   一周只有一节骑射课,加之之前的武课老师有事请假离开了一段时间,因而这骑射课统共才上了两次,两次都是在练习骑马的,顾昭和宋泽在课上都学得挺认真。   彭岭消息灵通,给顾昭宋泽透露:“今天的骑射课要教我们射箭,你们射过没有?没射过也没关系,到时我来给你们讲小技巧,其实很简单的。”   像这样的府学还有一些大的书院里,有身份有地位人家的学生往往会瞧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这也是有一定原因的,大户人家的孩子对这些课程接触得早,不说十分精通,但也能拿得出来,可从小地方来的穷学生,对才艺还有骑射,那几乎是一窍不通。   这也使得府学里会形成两个小团体,一个是富裕人家出身的,一个是寒门出身,面对那些富裕学生的嘲笑互相抱团求生,当顾昭和宋泽进来时,也有小团体向他们抛来橄榄枝,可两人都没接下,他们只想进来好好用功读书,志都在下一届的乡试,力求要上榜。   彭岭是照顾两人的自尊心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除非是猎户出身,否则以顾昭和宋泽的背景,没可能接触过射箭的,而彭岭则是自幼什么都学过一些,虽说没一样精的,但已足够应付各种交际场合了。   这下午他对自己情况也没遮掩,彭家同样是商户人家,不过与齐家不同,彭岭的兄长是接管家业的,让更有读书天分的彭岭努力进学,想来彭家的家庭环境不错,顾昭觉得彭岭被家人宠得有些天真,没什么心眼。   听了他的话顾昭摸下巴说:“射箭啊,我喜欢射箭。”   宋泽奇道:“你什么时候射过箭了?”   “梦里,我梦里射过,而且水平还很不错。”顾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顾昭的话逗得彭岭哈哈大笑,他梦里还一路通过乡试会试,考中进士了呢,梦里可什么都有,可醒来后还得回归现实,光是乡试就令他头痛得很。   宋泽听得哭笑不得,而且并没有当真,他连顾昭穿开裆裤的记忆都有,可就不知道他还有射箭的本事。   当然这话不能说,因为他有顾昭的,顾昭也有宋泽的相关记忆。   顾昭啧啧了两声,居然一个都不相信,哼哼,等下就让他们开开眼,看他是不是在说大话,说真话也没人相信了。   没过多久,武课老师来了,中午那几个背后诋毁顾昭的人也来了,除了之前想接近顾昭的黄珉,另两个家世与彭岭相当,所以彭岭才会与他们接触比较多。   武课老师带来了弓箭,上来就直奔主题,没什么废话:“今天来教大家射箭,我先来试范一遍,将动作要点说明清楚,然后再由大家按照我所说的去练习,我会在这过程中纠正大家的不当之处。”   老师说完便拿起他使惯的弓,另一边已竖起了靶子,老师取出一支箭搭上,拉开弓便射了出去,箭支正中靶子的红心。   “好箭术!”有学生当场叫好起来。   接下来老师便放慢了动作,讲各个要点讲清楚,如何使力,如何瞄准,约莫数分钟后再一箭射出去,同样正中红心,下面已有学生跃跃欲试展现自己的箭术了。   “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老师,让我们自己来试试吧。”   “好,将弓箭领好,先试试拉弓和手感,不要急着射箭。”老师提醒道。   彭岭比较积极地去抢了三把弓过来,分了顾昭宋泽各一把,场子对面竖起了十个靶子供大家练习,就在这时,已有一人一箭射了出去,正中靶子,虽没老师成绩好,但也引得其他学生叫好替他鼓掌。   叫好声引得彭岭他们也看过去,这一看彭岭黑线,因为正是中午那些事件里的一人,姓陈名荣旭,他射完之后便朝彭岭顾昭这边看来,眼里带着股明显的得意。   彭岭暗叫不好,提醒顾昭宋泽:“这小子估计想要使坏。”   刚提醒完,那陈荣旭便大声说道:“不如我们来比试吧,顾昭你可是被圣上亲自嘉奖的,不如让我们大家见识一下你的射箭本事吧,好叫我们自愧不如。”   顾昭和宋泽是府学里年龄最小的,可顾昭却抢在他们前面获得宋大人青睐,如今又得了圣上嘉奖,一些人心里不是不服就是妒忌,现在见陈荣旭跳出来挑衅顾昭,这些人也没发话,虽知道陈荣旭的挑衅无礼得很,但能看到顾昭的笑话他们也高兴。   彭岭大怒,正要与陈荣旭争辩,被顾昭拦下,顾昭上前一步:“如果我与你比试,输了怎么说?赢了又有什么说法?还是说我输了便能证明我不配得到圣上的嘉奖?”   原本老师见状要阻拦的,顾昭什么情况他岂会不清楚,今日之前很可能都没摸过弓箭,而陈荣旭明显是请人教导过的。   可当顾昭自己主动站出来回应时,他将抬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如果不是特别出格的事,学生之间的纷争往往老师不会出手的,因为将来他们走出去面对的情况会更多。   也有对顾昭宋泽印象都不错的学生,听了顾昭这话便附和起来:“是啊,就算赢了顾昭又能说明什么呢?顾昭会被圣上嘉奖可不代表箭术了得。”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两件事。   陈荣旭被噎了一下,这样的话他当然不敢说,他可担不起后果,圣上的决定岂是他一个小小秀才能质疑的?他还做得了圣上的主?   陈荣旭恼道:“好个伶牙俐齿的秀才,那你说敢不敢比,不敢比也罢。”   “我赢了你怎么个说法?”顾昭却没放过他。   跟陈荣旭走得近的人笑起来:“赢荣旭?这顾昭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真以为得了圣上嘉奖,就以为处处都能踩人一头了?”   陈荣旭同样眼里闪过轻蔑之色,他还发现彭岭和宋泽都在扯顾昭的袖子,想阻止他刚说出来的话。   陈荣旭就是想羞辱顾昭一番,他就是看顾昭不顺眼,凭什么一个连案首都不是的秀才,将他们府学的人都压在底下,在他看来,就是那院试第五名,也是因为之前闹出来的动静给的,他这第五名名不符实。   “你若侥幸赢了我陈荣旭,从今后我陈荣旭见你便绕道走,绝不出现在你面前。”   “好,赌了!”顾昭大喜,竟还有这样的好事送到他面前。   彭岭和宋泽暗暗叫糟,顾昭怎能这么嘴快就应下了。   陈荣旭还添了句:“如果你输了,条件同样。”   “好,我同意,这就开始吗?不如请老师给我们当个裁判吧。”   武课老师认真地看了顾昭一眼:“你的确要比陈荣旭比试?”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彭岭着急,跟宋泽咬耳朵:“这下可如何是好?顾昭输了,这面子也会难看的,因为这是顾昭自己同意的。”   如果他不同意的话还好,毕竟大家都会觉得他初来乍到,不太会善骑射工夫的,事实也的确如此,之前两节课顾昭学骑马的时候可是挺笨拙的,明显没骑过。   宋泽皱皱眉:“挺奇怪,按说顾昭没那容易受激上当的,他应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难道他……”   难道真如顾昭所说梦里学会了射箭?宋泽心中竟生出这样的疑惑,真想拍自己脑门,将这想法拍出去。   “先看着吧,看顾昭怎么发挥。”   “也好,大不了等下我的那姓陈的比试,我的骑射本事不比他差。”大不了他等下替顾昭将场子找回来便是了。   大家已将陈荣旭和顾昭围起来,陈荣旭一点都不谦让,他要先射第一箭,两人是三局两胜,也是各射三支箭。   陈荣旭说时迟那时快,拉开弓便将第一箭射出去,再中靶子,而且比刚刚那一箭成绩还好一点,离红心更近了。   “好诶!射得好!”   陈荣旭心中也得意不已,他发挥得比平时还好。   顾昭一点都不着急,还试着拉弓,看这把弓最大能承受多大的力气。   在陈荣旭眼里,顾昭就是装模作样,顾昭什么来历他早打听清楚了,所以才会越发对顾昭不满,凭什么一个农家小子要压在他们头上?   陈荣旭刚要开口作大度状放过顾昭一马,当然用意是羞辱顾昭的,他才没那么好心,可第一个字还没出口,那边顾昭就利落地从宋泽手里接过箭,搭上连瞄准都不做地射了出去。   四周都有人准备发出倒嘘声了,这都能射中,他们能将自己脑袋砍下来当蹴鞠踢。   “中了!顾昭中了!”   什么?竟然中了?包括陈荣旭在内都不敢置信地看过去,就见前方靶子上,那箭支牢牢地钉在上面,离红心就差了那么一点,比起陈荣旭的位置还近了些。   “这不可能!”陈荣旭身边的人率先发出质疑声。   “这不会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吧。”   “哟,顾昭射中就是碰的,那陈荣旭呢?”   “陈荣旭可是学过骑射工夫的,顾昭学过吗?”   站在顾昭一边的人不好应这话了,他们也不清楚顾昭有没有学过,不过没学过的几率应该更大些,所以都转头向顾昭看来。   彭岭看得有些傻眼,居然真的中了?   宋泽起初也诧异得很,但渐渐露出笑容放下心来,他就说嘛,顾昭没那么容易中激将法的,不可能做没把握的事,虽然他也不知道顾昭怎么会箭术的。   顾昭呲了一口白牙说:“我没学过,不过这不是很简单嘛,我听过老师教的就会了,这绝对是我这十五年来射出的第一支箭,不信问宋泽,他可是我打小的邻居,在村里一起长大的。”   “对,我们一起长大,没机会学射箭。”宋泽证实道,同时心里憋着笑,顾昭这分明就是耍着坏嘛。   “陈荣旭,接着跟他比,我就不信他第二支箭还能凑巧中靶子。”   “好,第二支箭来。”   陈荣旭也不敢相信顾昭真的会射箭,所以宁愿相信他是凑巧中的。   第二支箭陈荣旭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再次中靶,而且离红心再近了些,然后扭头等着顾昭射箭。   顾昭也有模有样地学起拉弓姿势,接过宋泽递来的第二支箭,然后不带停滞地射了出去。   “笃”地一声,箭支射中靶子,看清中靶的位置,好些人眼珠子都要瞪得掉出来了,这回成绩竟又超过了陈荣旭,因为正中红心了。   “中了,顾昭又中了,顾昭射中红心了,哈哈,顾昭是射箭天才。”   “哪里哪里。”顾昭连忙摆手故作谦虚状道:“凑巧罢了,凑巧而已。”   陈荣旭被他的态度弄得火冒三丈:“我不信,再来!”   其实两局三胜,陈荣旭现在已经输给顾昭了,可打死他也不肯相信顾昭这农家小子的箭术竟能胜过他,这怎么可能?   可惜第三支箭陈荣旭急了,心态不稳了,射出来的成绩还不如前两支,那靶子上的三支箭明晃晃地告诉众人,陈荣旭比拼箭术就是输给了顾昭。   陈荣旭扭头愤怒地瞪向顾昭,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接着突然将弓掷在地上,转身大步跑开。   武课老师脸黑沉下来了,他最不喜欢这有钱少爷一时气不顺就拿府学的东西撒气,这场纷争也是由陈荣旭自己挑起来的,结果却是个输不起的家伙,武课老师在心里给他狠狠记了一笔,真以为能一走了之。   顾昭心里嗤笑一声,心胸狭隘又输不起,有他顾昭在府学的一日,这陈荣旭就没有能抬起头的时候了,会一直被他死死压在下面的。   接着出乎众人的意料,顾昭不紧不慢地将第三支箭射出去了,这回依旧正中红心,并且还将第二支箭给贯穿射崩了。   “好!射得太好了,顾昭果然箭术高超!”   “哈哈,顾昭你刚刚是故意逗陈荣旭说是第一次射箭吧?哈哈,太绝了。”   顾昭失笑:“我真没骗他,不信让老师看看我这手,经常练箭的人,手上应该留有痕迹。”   老师当真来检查了,他也不认为顾昭是个没经验的,结果发现顾昭手上除了有写大字留下的茧子外,其他地方都白嫩得很,就这射了三支箭,手上皮肤都勒红了。   老师恍惚道:“莫非这世上真有箭术天才?”   顾昭赶紧补充道:“虽然现实里没射过,但我觉得我梦里学过,所以一拿到这弓手感就上来了,完全凭感觉射出去了。”   其实所谓的梦里就是上一世了,末世里他可是在箭术上狠下过工夫的,他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所以只能借助于外物,而用箭的成本显然是最低的。   老师哭笑不得,以为顾昭是胡说八道,其他人也听得乐起来,没想到顾昭是这样的顾昭。   没人将他的话当真,至于顾昭箭术为何如此之好,也许会成为庆凌府府学的一大谜团吧,没人能解释得清楚了。   现场气氛也因此活跃了许多,学过的没学过的,大家都认真练习起来,顾昭和彭岭还一起帮忙指导宋泽,当然指导再多,还要靠自己练习来提升。   顾昭的一番“梦里学过”的解释在府学还传开了,最后还传进了宋程耳中,宋程同样啼笑皆非,但也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顾昭箭术高超,连武课老师都觉得在箭术上,他没什么可教给顾昭的了,顾昭的箭术可未必输给他。   宋程回府后将这事当笑话讲给夫人听,宋夫人听得果然噗哧一乐:“这也是个促狭的。”   想起顾昭院试前将他话当真,带了一堆问题前来请教的情景,宋程乐道:“何止促狭,还是个脸皮厚的。”   宋夫人因为这些事对顾昭印象一直挺好,想起一事说:“你记得上回恒公公过来说了一句话么?”   “什么话?”宋程好奇道。   宋夫人说:“那恒公公见了顾昭后说了句觉得他面善,想来公公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吧,你说是不是……”   宋程拧起了眉头,如果不是随口之言,那会觉得顾昭面善,只可能说恒公公见过跟顾昭长得像的人,恒公公又从京城来,这是说与顾昭生得像的人就在京城。   “这是不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宋程半晌后说。   宋夫人瞪了他一眼:“那你说那高家为何要这般盯着顾昭不放?可别说是因为顾昭不知情的时候得罪过高家的人,你不是说那高家人连顾昭本人都认错了么。”   “是啊,”宋程喃喃道,“对这件事我至今尚有许多费解之处。”   “可惜我爹不在这儿,否则让我爹见一见顾昭,想必会看出些什么吧。”宋夫人惋惜道。   宋程依旧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推测:“如果真如夫人所说这般,那顾昭迟早有一日会前去京城,再说这一期任满,我应该会回京城,到时想必会有见到的机会。”   “对,到时定要好好看看,不过暂时先别跟那孩子说。”   想到顾昭,宋程又笑起来:“那就是个机灵鬼,指不定心中早有所猜测,我看他心中早有成算。”   否则上次不会闹那么大,惊动官府,现在回头看,他能明白顾昭的用意了,否则有现在的太平日子?   到底不是自己的事,宋夫人没过多久便将顾昭的事抛在脑后了,因为有些东西需要等回到京城才能验证,现在一切不过是他们的猜测而已。   没过多久,顾昭以及齐二少又在宋夫人这里彰显了一回存在感,让她总是想起这个少年郎来,因为肥皂作坊将肥皂制作出来后,第一批肥皂并没有直接摆放到铺子里出售,而是先拿来送人和放在齐家酒楼推销。   宋夫人作为本地最高官员的内眷,当然是齐云飞最先想要打好交道的人,当初多亏糖霜让他搭上宋夫人的路,这回肥皂出来,也第一时间将肥皂送到了宋夫人处,两个档次的都有。   高档的有放置了提取出来的精油的香皂,还有添加了护肤药物的香皂,这是齐云飞特地找老大夫开出来的方子,低档的就是普通肥皂,除了原材料没有任何添加物,可用来洗衣物或者是府中下人使用。   随肥皂送去的还是具体的使用方法,写得非常详细,并言明赠送宋夫人一成份子。   宋夫人收到后也没有不当一回事,因为齐云飞特地送过来,在看完使用说明后宋夫人便感兴趣地叫人当着她的面使用,结果使用效果自然胜过了她原来使用的澡豆还有胰子,尤其是添加了精油的香皂味道最好闻,让她觉得用来洗脸洗手洗澡,身上也会自带一股香气。   “好东西,让人给齐公子回话,等我向夫君言明后再给他回复。”   “是,夫人。”   其实宋夫人已经心动了,将刚洗过的手放到鼻前又闻了闻,她觉得这回的东西不仅会在庆凌府大受欢迎,放到京城也会是一样,连她都动心了,京城那些妇人小姐又怎可能不喜欢。   所以这回哪怕只有一成份子,她也知道分红绝对不会低,而她要做的不过是为齐云飞的生意庇护一二。   宋程回来后使用了肥皂也大为满意,得知了肥皂作坊与铺子的具体情况,是由齐云飞以及顾昭宋泽三人合作后,爽快地同意了此事,哪怕是身为从四品的知府大人,也不会嫌手上的银子太多的,否则贪官又从何而来的。   宋程这里过了关后,宋夫人便决定要好好帮齐云飞推广他的肥皂,这时候夫人外交会起很大作用的,而且有堂堂知府夫人带头使用,无疑会在庆凌府掀起一股跟风热潮。   同一时间,齐云飞弄了批更加小块的香皂到齐家酒楼里,一面在为食客提供净手净面服务时送上香皂,让食客自己体会香皂的效果,一面又在客人消费满多少额度的时候赠送一块包装精美的香皂,短短几日便引来热议与追捧,不少食客还追问齐少东家,这名为香皂之物在何处能够买到。   恰在这时,宋夫人的夫人外交也开始了,香皂也在夫人圈子里流传开来,仿佛短短数日,香皂便成为庆凌府城最为时髦的玩意儿,倘若没有一块香皂,便无法挤入府城的上流圈子。   就在这样一波有力的营销热度之下中,玲珑香皂店铺正式开张了,齐云飞特地请了舞狮队好好热闹了一番,吸引来许多路人以及看热闹的孩子。   有识字的念出店铺名称,可让人费解,这店铺到底是卖什么的,从外面看里面的货架,似乎摆放的东西并不多。   “也许是卖香料的吧,没看店名里带了个”香”字,肯定是跟香料有关,香料那是金贵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摆放得到处都是了。”   “我看大有可能,看来我们小老百姓只能凑回热闹了,香料那种金贵物咱小老百姓可用不起,那都是大户人家才能用上的。”   老百姓议论纷纷却不敢随意踏进铺子里,这时也有人认出站在店铺门前的年轻男子:“那不是齐家酒楼的少东家吗?莫非这铺子也是那齐家的生意?”   “齐家酒楼?就是那赠送豆制品方子给崇元寺的酒楼?那这少东家可是个大好人。”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每回从齐家酒楼前面经过,里面那佛跳墙的香味都能勾得人口水流下来。”   老百姓不知道,可有不少人就等着这铺子开张,因而一阵鞭炮刚放结束,就有两波人等不及地跑过来了,一波是酒楼的老食客,不仅是为给齐云飞捧场来的,还是为香皂而来,另一波自然就是夫人团队了,就连宋夫人也亲自来了,所以其他夫人得知这一消息也纷纷改了主意,原本打算让身边丫鬟婆子跑一趟就行的,这回亲自来了。   齐云飞立即将以宋夫人为首的夫人团队请到楼上,楼上有专门的人员招待她们。   见到这阵仗,围观的百姓纷纷猜测这位齐少东家背景不小,而且肯定生意兴隆。   原本围观过热闹百姓要散去的,可齐云飞并没有放过他们,肥皂这生意既要做高档的,中低档的也不能放过,齐云飞很认同顾昭说的话,相比起贵人们,显然老百姓的数量更多,将肥皂在这一群体中间推广开来,所挣的银钱不见得就少了。   因而很快店铺里出来一位口齿伶俐的小二,捧着切成更小块的普通肥皂,向在场围观人群解说起店铺所售为何物,以及该物的功效,并且当场表演给大家看,也就是故意将手弄脏,然后再用肥皂来净手,让大家看看能够洗得多干净,引得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惊唿声。   原来跟他们想的一点不一样,虽然跟香料沾上点边,但并非香料铺子,而是专卖肥皂和香皂的。   对于普通人家,也许香皂买不起,但一块肥皂还能用得起的,因为一小块普通肥皂,售价为十个铜板,节省些使用能用上不少时间,家境殷实些的,那香皂也不是买不起,因而在看过小二的现场推销后,当即便有一部分人进了铺子,想买一块普通肥皂带回去用用看。   齐云飞为今天的铺子开张做足了工夫,因而请了不少人来看铺子,顾老爷子老太太也在楼下帮忙,递个肥皂收下银钱这种小事,二老还是能做得来的,尤其是看到这么多人冲进铺子里来,二老乐得见牙不见眼。   普通肥皂相比起来是便宜,那些高档肥皂价格可就成倍的上涨,一块添加了精油的香皂售价为半两银子,添加花露的香皂价格相对低一点,但也比普通肥皂昂贵得多,其中属摆放在楼上的透明皂最为吸引夫人们的眼球,因为透明皂中镶嵌了完整的花瓣,仿如艺术品一般,引来她们的惊叹。   只可惜负责这处的女掌柜说了,这种香皂工艺最为复杂,无法大量制作,所以店里只有十块,目前只提供赠送服务,也就是在店里购买香皂超过多少的人,会获得店家的赠送,送完为止。   宋夫人一看就喜欢上了,那还用得着说,她本来就想多买一些,除了自家使用,还要往京城送,夫家娘家都要送,还有亲朋好友,那也是要送的,她也在铺子里占了份子的,香皂卖得越好,她得到的分红就会越多。   所以宋夫人当即就大手笔的买了一批香皂,然后获得赠送的花瓣透明皂,其他不差钱的夫人哪肯落后,于是转眼间十块透明皂就送了出去,还想要透明皂的,只能等作坊再生产出来了,这让一些没得到的夫人后悔自己下手晚了。   第一天香皂铺子的生意太好,回馈到作坊这里的是让作坊扩大生产,否则照这趋势下去,生产出来的香皂都不够卖的。   原本在作坊负责成皂这块管理的宋母,还有一起帮忙的顾瑶,见这段时间下来储存了不少肥皂,都担心会卖不出去,铺子开张的第一日两人都很忐忑,怕生意亏本那可怎么办?   等到下午便有铺子里的人快马加鞭跑过来,让再送一批肥皂和香皂到铺子里去,铺子里的快不够卖了,这让宋母和顾瑶大喜,顿时什么忧心都没有了,只剩下满满的干劲。   玲珑香皂铺子的生意大获成功,香皂的名头也飞快在庆凌府城传来,直到五日过去,香皂铺子里的生意才出现回落,不过齐云飞一点都不担心,等香皂被越来越多的人熟悉并习惯了使用,不仅庆凌府,还有其他地方的商人都会被吸引过来。   府学里,彭岭神神秘秘地找上顾昭宋泽,将两个盒子塞到两人手里。   一看到眼熟的盒子,顾昭和宋泽两人便失笑起来,这不正是玲珑香皂铺子里的包装盒子么,没想到竟会送到他们手里了。   彭岭兴奋地说:“快打开看看,我让人抢了好久才抢到手的。”   顾昭只得依他的话打开盒子,一股竹子的清香味飘散出来,宋泽那里同样如此,彭岭得意道:“怎样,好闻吧,这是竹香皂,可难抢了,不管是净手还是用来洗衣,都会留下一股好闻清雅的竹叶香味,其他的香皂味并不适合我们使用。”   顾昭和宋泽相互看了一眼,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顾昭将彭岭拖到一边跟他咬耳朵,将实话告诉他,这铺子就是他俩还有齐少东家一起开的,也就不好在府学里声张,否则他俩一早就会将香皂送出去了。   “……所以以后你想用什么香皂,跟我俩说一声,不用到铺子里去抢了,还可以给你特别订制喜欢的味道。”   “真的?竟是你们……”声音有些大了,彭岭赶紧捂住嘴巴左右看看,然后才小声惊叹道,“没想到竟是你们一起开的,你们真叫我彭岭刮目相看。”   之前府学里的人都以为顾昭是靠了那高家给的银子才过上好日子的,可现在彭岭才知道,人家顾昭有自己的发财生意,没看他买几盒香皂也需要抢的,可想而知这铺子有多赚钱,顾昭靠着这个还会缺银子花?   彭岭可是靠着彭家才有大把银子花的,自己一个大子儿都没赚过,因而佩服地看向顾昭和宋泽,这事要让其他眼红妒忌顾昭的人知道,不知会说什么样的话来呢,但看两人并没有想要声张的想法。   彭岭然后作了个闭嘴的手势:“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让我想想,还想要什么味道的香皂,嘿嘿。”   有这么大的好处不用干嘛,彭岭得意地想。   “好说,慢慢想。”顾昭拍拍他的肩。   黄珉自然看到彭岭送的东西了,这玲珑香皂铺子的名声都传进府学了,他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两块香皂可不便宜,他算明白顾昭的用意了,就是想要攀上不缺银子花的彭岭,从他身上谋好处吧。   还有那宋泽,真以为是个多么清高的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竹香皂在读书人圈子中非常受欢迎,顾昭算了解古代人“不可居无竹”的想法了,对竹子是真的追捧推崇,因而这无意中弄出来的竹香皂在铺子里非常好卖,过了几日,顾昭竟在教谕身上都闻到一股竹香皂的味道。   只花了一个月,顾昭投入肥皂生意的银钱不仅回本了,还大大超过了,也就齐云飞因为庄子和铺子这两样投入更大,但回本也会是很快的事,如今肥皂生意的利润已经超过齐家酒楼,这还是在齐家酒楼生意爆棚的情况下。   宋家也只占了半成的份子,可当拿到第一月分红的时候,宋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每月都多少肥皂出去她也是很清楚的。   宋母很激动,有这每月的分红,她再不用为银钱费心了,而且在作坊里一个月的工钱还不少,他们母子俩完全可以过上富足的日子了。   顾瑶也拿到了工钱,还不用上交的,因而可以成为她的私房钱,顾瑶很是美滋滋,她要帮小叔开发出更多的香皂来,那透明香皂就是她在小叔提供的主意基础上制作出来的。   也就是因为有宋程这个知府大人当靠山,玲珑香皂铺子的生意就算有人眼红,也没人敢下手,而且已经有商家前来询问,想要大批量进货卖到其他地方去,为此齐云飞又扩大了作坊的规模,否则做出来的肥皂根本不够卖的,更别谈供应其他地方了。   顾家二老也成天乐呵呵笑眯眯的,精神头越发好,他们也不管事,就是在铺子里给管事的打打下手,相反让他们管事反而会给别人添麻烦,就这般也比以往在水云村的日子过得充实多了,人也比初来时显得年轻了。   顾昭对这样的日子越发满意了,如果不是有个重生女顾珍在,还有个藏着秘密的永宁侯府悬在前面,他觉得就这般在庆凌府过上一辈子也没有关系。   当然他也只是这样想想而已,很显然这不现实,宋程现在能给他们当靠山,可等任期结束,这里又换上新一任的知府,谁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人,指不定胃口大得想要独吞这门生意。   所以想要保住眼下的日子,就必须一步步地往上爬,直到自己便能给自己当靠山的那一日。   生意上的事顾昭也就偶尔过问一下,多是齐云飞抽空前来询问他的意见,平时他和宋泽一样将精力都放在府学读书上。   府学总的环境还是挺好的,个别蹦达的人顾昭也不太放在心上,至于其他的人,虽然有立场意见的分歧,但众人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读书上,所以对顾昭来说也没那么多烦心事。   彭岭跟顾昭越发投契,受顾昭和宋泽影响,他在学业上也投入了比以往更多的精力与时间,为这,彭大哥还特地请顾昭宋泽二人去齐家酒楼吃了一顿,作为答谢,也因此,彭大哥和齐云飞间还有了往来,因为两人的生意互相间并没有冲突,和则两利,作为生意人,彭大哥和齐云飞都很乐意与对方打交道,拓展自己的人脉关系。   转眼就到了九月,府学有一批秀才报名参加了这次的乡试,随着他们的离开,之前紧张的气氛放松不少,当然也清静了许多,没有参加乡试的人对之也关注得很。   若说与顾昭宋泽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黄眠与陈荣旭都报名参加了,彭岭自觉准备得还不够,所以想等下一届再说。   关于乡试种种,都从江泰城那边传到府学之中,每回乡试,最叫考生难以接受的,便是这九月的天气要在考场里关上九日的时间,每次提起来,大家都心有余悸。   “听说今年有个好处,许多考生进考场前都准备了方便面,这东西干净还不容易腐坏,今年吃坏肚子的考生应该会比往届少。”   “方便面啊,那不是跟顾昭有关的么,现在咱庆凌城也有得卖。”   “对,对,就是这个,等我去参加乡试的时候,我也愿意备上方便面。”   顾昭想到三年后他也要经受这样的九日折磨,不免也有些头皮发麻,那滋味绝对不好受,所以一定要一次性通过,他可不想来上两回。   对于没有参加乡试的人来说,九日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过去了,府学中前去乡试的人,有的留在了江泰城等着放榜,有的回转家里了,也就极小一部分回到府学之中。   分开不过十几日,再见他们,有两个瘦得感觉一阵风就能吹跑了,神色也憔悴不已,叫人看得心惊,果然乡试对考生的折磨非同寻常。   他们也带回乡试的消息,比如那黄珉,考到第七日的时候就生病了,没办法继续考下去,所以这回定是落榜无疑了,这叫人听得未免替他惋惜,不过再拖两日就能考完整场了。   同是府学的一人运气太糟,竟然分到了臭号的位置,那人虽然坚持到了最后,但刚交了卷子人就栽下去了,出了考场就被送去医馆,现在还不知什么情况。   听到“臭号”两字,顾昭也是露出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分到这位置可不就是倒了大霉么,这都能考上的话,考生的心理素质绝对强悍到了极点,也绝对是个人才。   转眼到了放榜之日,江泰城的榜单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庆凌府以及府学之中,包括顾昭在内,所有人都想知道这回府学出去的中了几个。   “考中了两个,有两人上榜了。”很快确切的消息便传出来了,相比起前去参加乡试的人,这个比例相当低了,这只能说明乡试的竞争更为激烈。   很可惜那位被分到臭号位置并坚持完整场考试的人,并没能上榜。   中榜的两人,顾昭只见过一个,当然也二十多岁了,平时与顾昭宋泽并没有什么往来,这次能中举显然是喜事一件。   另一个则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平时虽在府学中挂了个名字,但人并不大出现,也就偶尔会来向教谕请教疑难问题,奋斗了多年,这回也终于苦尽甘来。   顾昭听得都不得不佩服这样的人的毅力,这位三十多岁的新出炉的举人,光是乡试听说就参加了三回了,这次尽管名次靠后,但依旧中榜成为举人了,地位会比之前的秀才提升一大截,如果有关系门路的话,可以直接为官了。   府学这上榜率让顾昭觉得还是有些压力的,可见想要中举,在府学中就必须是排在最前列的才有机会,不过他心态还是挺好的,这不又完成了一幅画,先美滋滋地自己欣赏了。   想他上一世,因为父亲去后就成了孤儿院,哪有多少机会去学习各种特长,所以那时挺羡慕别的同龄人几乎都有样拿得出手的才艺特长,不是会唱歌就是能跳舞,再不书法绘画也能来上一手,他也就只能靠读书出头,所以这回府学里的才艺班,他学得挺用功的。   教绘画的老师在旁边经过,停下看了几眼,疑问道:“你这是画的什么?”   顾昭乐滋滋地指着面前的画说:“老师没认出来吗?这是画的母鸡带一群小鸡吃虫子。”   老师无语道:“你是不是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画得不错?”   顾昭很自信地说:“是啊,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旁边宋泽和彭岭都凑过来看,彭岭看了一眼便笑起来:“哈哈,你这是鸡?我还以为画的是乌龟呢。”   顾昭黑线:“乌龟跟鸡都不是一个品种了,我会搞不清楚?这当然是鸡,还是母鸡!”   绘画老师无语摇头,早听说过顾昭最初还去学琴,挺勤快也挺认真的,只是那弹出来的琴声让老师无可奈何,将他给赶了出去。   老师也不得不承认一句,顾昭这学习态度绝对非常认真,但这成果就……希望学习时间久了他能有所进益吧。   “嗯,你继续努力。”   顾昭自信道:“老师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   得,老师觉得自己白鼓励了,就是不用他鼓励,这顾昭也是信心满满,不清楚的人以为他要努力成为绘画大师呢。   顾昭不仅自信,还将这日课堂上的作品带回去了,贴在他书房里问一旁的顾沐:“木头,我这次是不是画得很好?彭岭那家伙居然说我画的是乌龟,我看他才是乌龟王八蛋,这分明就是母鸡嘛,咱家在水云村院子里养的母鸡,我就是凭这印象画出来的。”   顾沐抽搐了下嘴角,虽然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好歹常识能力还是有的,因而分辨一幅画作好不好的鉴赏水平还在,但很快就跟着哥哥一起抨击彭岭:“对,姓彭的才是乌龟王八蛋,哥哥画的就是母鸡,他眼瞎才认不出来。”   “咳,彭岭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我们就私下说说,私下说说,不必告诉他,要谦虚点。木头,来,我今晚教你怎么作画。”   “好啊,哥哥,我早就想跟哥哥学作画了。”顾沐兴奋道。   于是两人一人教一人学,教完理论知识后顾昭就先去洗漱了,留顾沐一人在房里临摹他的画作。   等洗完澡回房,顾沐已经临摹好了,顾昭凑过去一看,惊喜叫出声:“木头画得真好,这不就是咱家的母鸡嘛,木头第一次就画得这么好。”   顾沐嘴角翘了起来:“是哥哥教得好,我才能画得出来。”   顾昭撸了他脑袋,说:“甭夸我了,我知道,木头以前肯定学过画画的,不然第一次不可能画得这么好。”   再自我感觉良好,也知道木头画得可比他好多了,无法违心地说是自己教出来的。   顾沐蹭了蹭顾昭的手开心道:“可不是哥哥教我的话,我也画不出来。”   于是木头的这幅画作也张贴到墙上,与顾昭的作品并排,只不过,一个偏现实,一个,嗯,偏写意印象派了些。   顾昭知道,木头原来所受的教育绝对不差,可以说是顶极的,字写得好,画也画得不错,还练过武,那回抓贼人时木头翻墙的动作不要太利索,后来与齐家护院交手切磋,也没一人能胜过木头的。   那么木头原来究竟是什么身份?   顾昭曾经想过木头会不会是京里的王公贵族甚至是皇室中子弟,为此他将那第二本小说仔细翻过一遍,涉及到的权贵人物都作过对照,看有没有能对得上号的。   首先要排除的就是皇子了,说起来当今是个不错的皇帝,但他有一个很大的不足之处,那就是体弱,导致膝下如今就只有一位公主,而没有一个皇子,眼看皇帝已经年过四十,京中权贵已经不指望皇帝能再生下一个皇子,所以这皇位只能由皇帝从宗室中过继一个,第二本小说中就涉及到皇权的争夺。   那么会不会是宗室子弟?可出现的几位宗室子弟不仅没有出现过失踪情况,而且年龄也对不上号。   不过看了全文,顾昭心中还是有了一个怀疑对象,那就是文中最后出现的位于西南的沐王,却是作为一个反面人物出现的,沐王狠毒,不仅弑兄弑父,连其他人也一个没放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最后被书中主角联合其他人才将皇权夺回来,坐稳那皇位。   顾昭也是看到沐王的“沐”字,下意识跟顾沐的沐联系起来,但沐字取自“霂”一字,那位沐王呢?可木头又怎会是书中那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的狠角色,在他看来,木头分明重情重义,谁对他好,他愿意百倍回报。   不过从这本书中他了解到西南王的来由与地位,第一代的西南王是太、祖的兄弟,替太、祖镇守西南的异族,自此后,西南王一位便由这一支传承下去,书中也提到,这一代西南王的争夺也尤其激烈,那位反派沐王原本在竞争中失败的,后来不知何故又带了批人反杀了回去,并将西南王这一支除他之外全给杀光了。   当然作者本人的立场在顾昭眼里是很有问题的,没看《小娇妻》中顾瑶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也能成为女主角,他这小叔也是作为反派出现的,中途就被炮灰掉了,所以顾昭对书中这杀人如麻的反派沐王也持保留意见,就不知此刻在西南那边西南王权的争夺进展到了什么时候,那位最后反杀回去的沐王此刻又是什么情况。   其实有一点让顾昭心存怀疑,会将木头跟这沐王联系起来,也有此前他们遇到的搜捕问题,因为碰上府试的缘故,府城内并没有搜捕多长时间,最后就不了了之了,这是因为对方无法在这边调动太多人手力量的缘故吗?这点倒是符合西南王势力远在西南的特点。   与宋程关系拉近之后,顾昭曾想过向宋程打听,当初是谁从他这里调派人手搜拿逃犯的,如果能得到确切消息的话,应该能顺藤摸瓜查明木头的真实身份,但顾昭总有些顾忌,担心会因此将木头身份曝露出去,引来杀身之祸。   等木头睡下传来小唿噜声,顾昭又将那本书从空间中取出来,翻到后面描写沐王的地方,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又收了起来,他的心情矛盾得很,既希望木头能恢复记忆,又觉得现在这样天真无忧来得好,倘若他真是那样复杂的身份,那他该如何是好。   第二天一早顾沐又依旧用马车送顾昭去府学,其实学会骑马后,顾昭想自己骑马去的,可顾沐不让,非要亲自送,顾昭能怎么办?只能答应他这小小的要求了。   看着顾昭进去,顾沐才驾着马车回转,宋泽依旧是被他无视的那一个。   刚进教室,先来一步的彭岭冲两人挤眉弄眼,重点在宋泽身上,顾昭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宋泽,问:“彭兄大早眼睛抽筋了?”   有人低笑出声,彭岭黑线,起身快走几步来到两人身边,跟宋泽咬耳朵:“叶秀鸣来了,有人说他是冲着你来的。”   叶秀鸣?顾昭忍不住想要挖耳朵,他没听错吧?叶秀鸣人好好地在江泰城,又有身为前二品大员的亲祖父教导,他跑来庆凌府城的府学来干嘛?   彭岭又用手戳顾昭,小声提醒:“来了,就在你们身后,叶秀鸣他来了!”   顾昭和宋泽连忙转身向后看去,果然看到这回课程的夫子陪着一个少年郎走进来,那少年郎可不正是他们在院试时见过的叶秀鸣么,顾昭看得瞪直了眼睛,竟然真的来了!   又勐地看向宋泽,不会真的是冲宋泽来的吧,谁叫宋泽抢了他志在必得的小三元头衔呢。   《小娇妻》一书中可没有这样一段,当然书中宋泽也没来府学,而是进了县学,难道是县学太远又比府学差了些,所以叶秀鸣才没作出这样的选择跑到县学去?   叶秀鸣一进来也看到宋泽顾昭两人了,朝他们轻颔首示意,然后被夫子带到一个位置上坐下。   夫子转身对顾昭宋泽说:“叶秀鸣与你们是一届的秀才,你们之间肯定接触过,所以这段时间麻烦你们照顾一二。”   “是,夫子。”宋泽和顾昭乖巧应下,然后赶紧坐回他们的位置,开始认真听讲。   期间,顾昭还偷看了叶秀鸣好几眼,每次都发现他听得认真无比,难道真是过来学习的?   叶秀鸣的大名相信府学中没几人不知道,因而课堂上,也有其他人趁夫子不注意时偷看叶秀鸣与宋泽,看,除了彭岭,其他人也以为叶秀鸣是冲着宋泽来的。   等这节课结束夫子离开后,其他人居然没抢先离开去饭堂用午膳,而是留在教室里,甭说都是想看戏的。   叶秀鸣也没辜负他们的期待,放下手里的笔起身来到宋泽这里,温文有礼道:“中午可有安排?不如由我请宋兄与顾兄前去庆凌城鼎鼎大名的齐家酒楼用午膳吧。”   宋泽这一上午心思都放在书上和夫子的讲学上,可没什么开小差的想法,这会儿见到叶秀鸣要请客,也没多想,说:“叶兄初来乍到,不如由我和顾昭作东。”   叶秀鸣微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这里你们的确比我熟。”   “好,顾昭,可以走了吗?”宋泽转头叫顾昭。   “来了,收拾好东西就来。”   彭岭过来装模作样地替顾昭一起收拾东西,期间趁机又向顾昭挤眉弄眼,意即他说得可对,果然是冲着宋泽来的啊,宋泽会不会压力很大?   顾昭心说这家伙真会脑补,宋泽会压力大?宋泽会是注定将一个个对手甩在身后的未来首辅大人啊。   将自己东西交给彭岭看管,拍拍他说:“好了,我跟宋泽出去,下午的骑射课我们还是会回来的。”   “好吧。”   三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等他们身影一消失,一个个都围到彭岭身边八卦起来,叶秀鸣之所以被大家熟知,其实和他那位二品大员的祖父有很大关系,而且如今叶家在朝中还有势力,这样的少年才子怎不受人关注,叶秀鸣在他们眼中注定是前程似锦的。   所以虽然叶秀鸣上回院试落后宋泽一步,但没人认为抢到案首的宋泽将来前程能超过叶秀鸣,所以对叶秀鸣跑来府学好奇极了。   “真的是冲宋泽来的?那他会怎么对待宋泽?将宋泽比下去?文的还是武的?”   “哈,你们想什么呢,没看叶秀鸣先主动开口请宋泽吃饭了么,尽管后来被宋泽回请了,这分明是示好吧,人家叶秀鸣心胸应该没那么狭隘的。”   “那你说他好好的跑来府学干什么?江泰城那边的州学可比府学好很多。”那边的教谕可是由朝廷直接任命的进士。   “这……那还是等宋泽他们回来再向他打听吧。”   乡试已经过了,紧张的气氛也松懈下来了,还有三年才要下一届乡试,所以这时候大家挺有心情围观乐子的,所以对到来的叶秀鸣关注得很,当然如果能与叶秀鸣打好关系,对他们的帮助无疑也是很大的。   比如被乡试折磨掉半条命正在家中休养的黄珉,一听说叶秀鸣竟来府学了,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要回府学了,那陈荣旭更是快一步赶回府学,显然府学因为叶秀鸣的到来又要热闹了。   当然这会儿叶秀鸣正在顾昭宋泽陪同下前往齐家酒楼,叶秀鸣颇有风度,对宋泽顾昭夸起庆凌府的情况,他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比如他知道齐家酒楼的佛跳墙和豆制品,知道崇元寺闻名远近的斋菜,且与齐家酒楼,还知道庆凌府的玲珑香皂,也是出自齐家酒楼的少东家。   说到玲珑香皂铺子,顾昭抽了抽鼻子:“叶兄用了竹香皂?”   叶秀鸣点头说:“正是,二位兄台竟然没用的吗?那我可要向二位推荐这竹香皂,味道十分清雅,我祖父也十分欢喜。”   顾昭和宋泽面面相觑,不知要该怎么说,起初宋泽也挺喜欢的,可等府学里上到教谕下到学员都用上这竹香皂,他便默默舍弃了,转而用上顾昭推荐的硫磺皂,因为顾昭说这个洗得更干净。   顾昭能说,硫磺皂杀菌效果更好吗?   面对叶秀鸣的真诚推存,宋泽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抑制住喉咙里要发出的笑意,接着抬头微笑道:“我与顾昭之所以没用竹香皂,是因为府学里用的人太多,所以便想用些跟大家不太一样的,可能叶兄不会太喜欢那味道。”   硫磺的味道在嗅觉灵敏的人闻来有点臭味,难以接受,宋泽使用了一段时间倒能接受了,最主要的是这味道能将四周的竹香皂味道冲淡中和一下。   叶秀鸣因为初来乍到,所以对府学里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不过听宋泽这么说,倒是能想像一下他描述的场景,毕竟香皂这新鲜玩意儿先在庆凌府出现,才向周边推广开来的,所以竹香皂在府学中受到推崇大家都爱用,也就不足为奇了。   叶秀鸣好脾气地笑笑:“原来如此,不过宋兄和顾兄用的是哪一款?改日我也试试。”   顾昭笑道:“是一款名叫硫磺的香皂,但它的味道有点特殊,如果叶兄泡过温泉,应该会熟悉那股味道。”   叶秀鸣露出恍然之色,他的确随祖父在冬天泡过温泉的,有点奇怪,顾昭和宋泽竟会喜欢这样的味道,他有点难以接受。   说话间他们到达齐家酒楼,小二见顾昭和宋泽带人过来吃饭,立即热情地过来招唿,征求叶秀鸣意见,他们要了楼上靠窗的位置,就这位置,也是酒楼空出来专为贵客留的,现在给他们使上了。   叶秀鸣在江泰城也听闻了齐家酒楼的美名,知道这酒楼生意不会差,亲自过来了才知道比他以为的还要来得好,走进酒楼里听大堂食客的谈话声,才知道并非都是本地人,能听得了不少外地口音,可见都是从别处地慕名而来的。   小二将他们带到楼上,叶秀鸣坐下后才道:“幸好有二位同来,否则今日过来很难找到合适的位置了。”   宋泽笑道:“那是因为齐少东家与我们一样都是出自清河县,从清河县过来,齐少东家对我们帮助颇多。”   他稍稍解释了下他们跟酒楼东家间的关系,没具体深入,比如顾昭还在酒楼占份子的事就没说,但只要是有心人,肯定能打听到齐少东家和顾昭更进一层的关系,比如那豆制品方子,就跟顾昭有着牵扯的。   果然,叶秀鸣是个消息灵通的,看向顾昭说:“我听闻这齐家酒楼和崇元寺的豆制品和顾兄有关?”   顾昭点头赞道:“叶兄果然是消息灵通人士,正是如此,以后叶兄带人前来齐家酒楼用餐,我可以帮叶兄提前跟齐二哥说一声。”   听这称唿就知道关系更近,叶秀鸣喜道:“求之不得,我先谢过了,如今这齐家酒楼宾客满门,这佛跳墙都供应不过来,如果来了后吃不上这道菜未免可惜。”   “哈哈,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包你能吃上。”顾昭爽快应下。   随着客人越来越多,齐家酒楼名气也越来越大,佛跳墙的供应的确有了限制,除了提前预订的,也只有早到的客人有这口福品尝大名鼎鼎的佛跳墙了,不过今天嘛,有顾昭在,叶秀鸣自然能有这口福的。   没一会儿菜便上齐了,除了佛跳墙,剩下的便是两道豆制品还有其他菜肴,饶是齐秀鸣跟着祖父品尝过不少美食,这一回也吃得赞不绝口,他并非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读书之人。   这次吃饭说是由宋泽请客,最后自然也是由他结账的,目前他的收入也承担得起这样的消费,倒是叶秀鸣有些不好意思,这点银钱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他知道宋泽出身的,不仅由寡母养大,还是从乡村出来的,所以这次请了,他以后一定要回请回去。   等到再回了府学,顾昭和宋泽便收到来自叶秀鸣的礼物,而且有他们不得不收的理由,顾昭感叹,不愧是大家出身,做事就是面面俱到,当然他也不会为自己的出身自卑就是了,出身好可不代表一切,看高家还有永宁侯府行事就足够说明了。   叶秀鸣这就在府学安顿下来了,平时和大家一起上课,休息时间也大多与宋泽顾昭一起切磋交流学问,这让想打各种主意的人也无法得逞,比如专为叶秀鸣而来的黄珉,想在叶秀鸣身上下工夫也行不通,却又没办法用那套对付顾昭宋泽的办法背后搞事,毕竟叶秀鸣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没那个胆子,说起来黄珉这种小人也只能欺软怕硬罢了。   陈荣旭在齐秀鸣面前同样讨不了好,最后也只能偃旗息鼓,其实他们这种手段叶秀鸣以前见得多了,他们一露面便在他面前显了形,知道他们想打什么主意,他们的身份以及学问又不够引起叶秀鸣的重视,自然也就采取了无视的态度,可将这二人气得够呛。   除了对宋泽顾昭生出更大的敌意外,他们什么也做不了,教谕暗暗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府学中因叶秀鸣到来而变得浮躁的气氛又恢复正常,并且还因为受叶秀鸣影响大家更加勤奋了,教谕这才放下心中的担忧。   原本叶秀鸣来到府学,他并不是多么高兴,他没想要拍叶家的马屁攀上叶家的势力,反而担心这位叶家少爷的到来让府学诸人心思浮动,没办法将精力放在学业上,好在现在看来,这位叶少爷真是个专注读书的。   专注读书之余,叶秀鸣也参加了几次文会,算是给了各方面子,因而一段时间下来,不仅府学中,就是庆凌府城的读书人圈子,对叶秀鸣的印象也颇好,并且在文会中有诗作流传开来,受到不小的好评,这点就胜过顾昭和宋泽了。   顾昭和宋泽受限于先天教育环境,想作出多么好的诗作那是有不小的难度的,当然宋泽写的诗以前谭秀才就评价了,比顾昭有灵气多了,说明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顾昭嘛,不说也罢,反正他自己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应付过科举就可以了,好在诗赋在科举中所占比重算是小的,否则他得愁得掉头发了。   顾昭以为就此能风平浪静,一直能到他们参加乡试,岂料他太过天真了,或者说顾昭懒得动脑筋了,哪可能三年时间真的都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   叶秀鸣出现在府城那只是第一个意外,随着他的出现,当然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意外。   叶秀鸣出现在府学中与顾昭他们走得近,对顾昭宋泽而言也不是没有好处,叶秀鸣到底是由二品大员教导长大的,又接受过其他人指点,这肚子里绝对是有货的,与顾昭宋泽交流学问讨论历史以及朝廷上的举措时,也往往能给顾昭宋泽带来提点与参考,甚至开拓他们的眼界。   其他不说,府学中也有朝廷邸报,无需从齐大哥那里获取了,读邸报,对朝廷上的事,不同的人读了有不同的见解,而且没有经历过的人解读也会流于表面,但深受祖父影响受过祖父教导的叶秀鸣,更能从邸报表面的文字中一针见血,指出内里讲的究竟是什么。   比如邸报上最近有一则很不起眼的消息,其他人见了也不会给予多少目光,快速掠过,可叶秀鸣却认真地看了几眼,并得出一个结论:“也许朝廷要对西北那边动手了。”   顾昭和宋泽也看了,是一则官员调动的通告,看上去与其他官员的正常调动没有多大区别,但他们知道一件事的,那就是顾昭先前得到的朝廷嘉奖,以及顾昭献上去的罐头方子,莫非是因此事引起的?   因而顾昭出言问了:“是不是这位官员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   叶秀鸣有些讶异顾昭能看出问题本质,不错,这的确是从这位官员本身来判断出来的,而顾昭和宋泽没可能有渠道得到这样的信息的。   他认真看了眼顾昭,回道:“不错,我曾听祖父提起过这位常大人,是位颇得圣心的能臣,所以在没有失去圣心的时候将他派去西北,肯定大有用意,西北那边无疑就是边患问题了,想来不会超出这样的情况了。”   顾昭和宋泽都表示对叶秀鸣的佩服,尽管叶秀鸣有这样的信息,但一眼能判断出来,也足以说明他本人的政治敏感度够高了,并非所有有他这样背景的人都能看出来的。   想到那两本小说的官场中都未出现叶秀鸣这个人,顾昭有点怀疑,凭叶秀鸣的成绩还有他这政治敏锐度,怎可能没进入官场做出一番成绩的?   他的学问功底也很扎实,与他交流下来顾昭以为,没有意外的话叶秀鸣不可能考不上进士出仕为官的,那问题出在哪儿?   当然这疑惑也就在顾昭心里冒了个泡,并没深究下去,他如今也没深究的本事与底气。   第二本小说中边患问题可是给朝廷带来不小的麻烦的,这次有顾昭这只蝴蝶扇动了下翅膀,顾昭也不知能产生多大的影响,最后结果又会如何。   刚放下这份邸报,有人给叶秀鸣传报,他有从江泰城来的朋友来探望他了。   有人从江泰城来找叶秀鸣,顾昭和宋泽都不是很意外,因为入了秋温度下降后,庆凌府就多了不少外地游客,等香皂铺子开张后,更是有不少商人前来寻找商机。   对此事宋程这个知府是很高兴的,游客多了,代表庆凌府的收入也会升高,当然维护秩序的官差也比以前忙碌了,需要更加用心,宋程可不希望在他治下闹出得罪外地贵客的事宜。   齐云飞也提过几次碰到的食客气度不凡,不知是什么贵重身份,因而齐家酒楼的掌柜和小二也被他耳提面令,不得做出店大欺客的行径,败坏酒楼好不容易打下的名声。   叶秀鸣这一走自然没有立即回来,需要陪他的朋友了,顾昭转身便将此事抛在脑后,是叶秀鸣的朋友又不是叶秀鸣本人,所以与他们无关,无需关注。   叶秀鸣在府学外见到前来的这些所谓朋友时也很惊讶,因为一行四人中,只有两人是他在江泰城那边的朋友,另两人却是没有见过的,但看他们的衣着气派,想来身份并不简单。   其中一人看到叶秀鸣终于出现,走上前抱怨道:“叶兄你还真在这府学待下来了,这庆凌府有什么好的,竟让你舍了我们这些朋友留在这里?还是说那位案首当真这么了得?”   显然叶秀鸣在江泰城的朋友,也以为叶秀鸣会离开江泰城前来庆凌城,是因为案首被一个无名小卒抢走的缘故,所以来这里见识一下,顺便将对方打压下去。   叶秀鸣淡笑道:“千万别这么说,我之所以离家出来,是打着游学的主意,不过凑巧庆凌府是我的第一站,碰上感兴趣的人,因而多留了一段时间。倒是你们怎么来了?还有这二位公子是……”   叶秀鸣疑惑地向两位陌生人看去,叶秀鸣的朋友章冀顺着他的话便为双方介绍起来。   章翼和叶秀鸣也算是打小的朋友,自然也不是没有背景的,章冀所在的家族同样有人在京城为官,章家是江泰城本地的一个大族,所以这两位正是从京城而来,家中长辈带了信让族人好好招待他们的。   “这一位是姜钧姜公子,姜公子父亲乃是京中武安侯,他在家中排行第三,这一位是郑冉郑公子,郑公子乃是姜公子表弟,父亲是朝廷礼部郎中。”   当报出这二人身份时,叶秀鸣心中便有了底,这位郑公子虽然父亲只是礼中郎中,官职并不高,但他的祖母却是宗室出身,所以他这样的身份也不能让人完全轻视,只是这二人究竟是前来庆凌府游玩还是带着其他目的,叶秀鸣现在不得而知。   既然来找他,自然不能将这几人带进府学了,叶秀鸣让书童跟府学教谕说一声,带他们离开给他们作向导。   这期间难免要通过顾昭向齐家酒楼预订佛跳墙这道菜,从京城远道而来,不可能不去品尝一下,可目前时节,不预订估计都很难吃到,叶秀鸣又不知道这二位的脾气,总归谨慎些好,如今他父亲尚在京中为官,在地方上看来叶家很不错,可放在京城,叶家根本不起眼。   吃了佛跳墙,又去了崇元寺待了两日,两位从京城来的年轻人倒是对崇元寺的斋菜赞不绝口,四人坐在半山腰的亭子里,姜钧笑道:“难怪这美名都传到京城去了,确实不俗,那齐家酒楼的佛跳墙也是难得的一道美味,二位身在地方上可能有所不知,这佛跳墙的美名,可是连宫中都知道的。”   叶秀鸣表示惊讶:“我竟不知名气这么大,竟传进宫中去了?”   “哈哈,叶公子有所不知,佛跳墙这道菜,是真正进了宫里,宫里几位都品尝过的。”姜钧笑道。   叶秀鸣露出怀疑之色,章翼同样不相信:“除非齐家酒楼的大厨跑去京城为圣上做了这道菜,否则如何进得了宫的?”   姜钧故作神秘道:“这就是秘密了,我与表弟在家中是游手好闲之辈,也只听父亲偶然间谈起过,具体详情不得而知,只隐约知道仿佛与这里的知府宋大人还有那回嘉奖有些关系。”   叶秀鸣恍然道:“原来竟是宋大人送去的?难怪了。”   心里却琢磨起来,这二位到底是无意提及还是故意说出这番话的?可是他和祖父连这样的消息也不得而知,只知道宋程大人托了他的岳父大人进献了东西,他父亲无意打听具体情况。   莫非宋大人进献的东西很重要?所以这二位是特意来打探的?   不管是不是,叶秀鸣心中更加谨慎了。   姜钧说:“说来我家中与宋大人也有些渊源,来了两日也该去宋大人府上拜访一下了,叶兄可同去?”   他父亲是武安侯,宋程岳父是勇毅伯,说来同为勋贵,前去拜访也不会显得突兀。   叶秀鸣点头:“也好,我来这里后还未拜见过知府大人。”   这是他们上山的第二日了,又赏了会儿景便下山去了,决定第二日去见宋程,因而提前送了拜帖。   拜帖先到了宋夫人手里,正经跟武安侯扯上联系的,也就是她这勇毅伯的女儿了,宋夫人奇怪道:“武安侯的三子姜钧?跑来庆凌城干什么?我父亲与武安侯之间并没有太多往来。”   宋夫人与宋程利益一体,所以不能不为夫君多操些心,她不知道这武安侯跑来庆凌府地界纯粹为游玩,还是想做其他事,京里的形势通过与父亲姐姐的通信多少也知道些,随着陛下年纪增长迟迟没有诞下皇子,这京里也开始不安宁了。   无论是宋程还是她父亲勇毅侯,都不可能参与进去的,因而宋夫人对武安侯三子的到来,其实并不是很欢迎,因为武安侯和宗室之间也有着拐弯抹角的联系,这时候的身份敏感得很。   但别人上门来拜访,宋夫人又不可能将之拒之门外,因而一面回帖一面又让人给在府衙的宋程捎信。   宋程能怎么办?有好事,这些微麻烦他自然也得背着,至于夫人操心的那些事,他不应就是了,有岳父大人在,别人也没可能强逼着他站队。   因而第二日宋程留在家中见了从京城来武安侯三子这一行,还带他们见了自己夫人,毕竟跟武安侯扯上联系的可不正是他夫人么,不见正主像什么话。   宋程温和地与他们交谈,对叶秀鸣很是关切了他在府学中的生活,言明有不便之处尽可以来找他,还为姜钧他们介绍了庆凌府好玩的地方。   姜钧笑道:“叶公子已带我们去齐家酒楼用过膳了,佛跳墙果然名不虚传,难怪美名都传进京城以及宫里了,倘若京城也能常吃到这道美味佳肴就更圆满了。”   宋程听得眉心跳了一下,这武安侯家的小子来他地界上到底干什么的?想来找事的?虽然他只是一个从四品的知府,但面对武安侯也是不憷的,他身后还有他岳父呢,虽然爵位比武安侯低一级,可手里的实权却胜过武安侯的。   宋程笑笑:“那就是要看齐家酒楼东家的意思了,也许他过上段时间会有意往京城发展。”   姜钧继续笑道:“以前从不知庆凌府是这样人杰地灵的地方,不仅有佛跳墙这样的美味和崇元寺的斋菜,还有玲珑香皂铺子出的香皂这等好东西,听说也与这齐家酒楼的东家有关?”   宋程笑容不变:“是啊,酒楼少东家是个不错的,我对他知之不多,倒是夫人知道得多点,夫人十分喜爱玲珑香皂铺子里出售的香皂,前些日子往京城送去不少,想必如今京城也出现香皂了吧,这里面肯定有我夫人的一份功劳。”   叶秀鸣已经闭嘴不说话了,宋大人这话什么意思他会听不出来?这是明摆着告诉姜钧,别打齐家酒楼和香皂铺子的主意了。   是的,这铺子和那少东家背后有他夫人撑腰,尤其是现在在他眼皮子底下,所以怎能容得别人来染指。   姜钧自然也听得明白,因而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又说了会儿话几人起身与宋程告辞。   这些人前脚刚走,后脚宋夫人就出来不高兴道:“这两个小子到底打什么主意?胆子不小,敢将手伸进这庆凌府地界来了。”   宋程笑意更淡了:“估计这武安侯家是知道我送去宫里的罐头的事,否则不会特地提”宫里”二字,这武安侯将他三子派出来试探我,这野心可不小,就不知道他如今是不是站在那一位身后,还是站了其他人。”   宋夫人恼道:“管他站谁,可别想将勇毅伯府拖下水,这武安侯可真是打的如意算盘。”   人拉拢到了,还打上香皂主意,这是想要人财两得啊,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圣上还好好活着,现在就想打那位置的主意,是嫌他们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宋程若有所思道:“因为我这次的出手,估计不少人盯上我这里了。”   宋程想了想,写了封让人送到齐云飞和顾昭手上,这件事也和他们二人有关,所以得和他们提声醒。这二人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所以顾昭这才知道,原来他的日子并没有他以为的那般清静,也许正因为他还是个小秀才,所以并没有入了多少人的眼,前来庆凌府的人盯上的也许就是宋程大人,还有齐云飞这个酒楼与香皂铺子东家。   顾昭找了个机会问了齐云飞一声,齐云飞摇头叹笑:“原来想攀上的关系攀不到,现在别人将梯子都放到我面前了,我却不敢了,顾昭,你和宋泽可得好好考,将来我们的生意做得更大了,也没人敢觊觎。”   顾昭翻了个白眼,那早着呢,还有齐二哥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齐云飞和顾昭此刻也未太过担忧,尤其是顾昭,看书中描写他很清楚,关于皇权的争夺才刚开始有苗头而已,远没到达最为激烈的时候呢,所以眼下大家有什么小动作,也只会在暗地里搞一搞,谁也不敢闹大惊动皇帝,否则趁早回老家。   跟齐云飞说完话,顾昭便带着顾沐回家。   银子称手,他已经将现在住的房子买下来了,作为他置办的第一处房产,让二老也能住得更自在。   又专门买了一家下人,夫妻两个带一个女儿,其中男人负责守门和出行赶车,女人负责厨房和照顾老太太,女儿比顾瑶年龄小上一些,就留在了她身边,平时用不着她的时候也会帮她母亲干些家里的活。   人是顾昭直接挑了带回来的,银子都花出去了,老爷子和老太太自然也办法反对,当然这心里是很受用的,老儿子买人还不是为了照顾他们,现在他们的日子简单又充实,铺子里忙完了,回来便能吃上刚出锅的饭食,用不着他们事事亲力而为。   因为从府学出来后去齐家酒楼绕了个弯,回来有些晚了,不过宋泽替他带话回来了,因而家里人也没担心。   看到外面马车来了,看门的张叔连忙出来:“主子回来了,马车给我吧,老太太他们等着主子呢。”   “诶,张叔你弄好后也赶紧回去吃饭吧。”将马车交给张叔,顾昭叮嘱了一声,便带着顾沐进去了。   因为顾昭是老来子,在顾家辈份算高的,起初介绍完大家身份时,张叔张婶张嘴就叫顾昭为老爷,顾昭大感吃不消,可叫他少爷的话,那顾瑶这个侄女该怎么称唿?总不能成了小小姐吧。   顾昭为了不把自己叫老了,所以干脆让他们称自己为主子了,顾瑶那边就是小姐的叫着,二老就是老爷子老太太,算是将这关系理顺。   顾家小门小户也没那么多规矩,所以顾昭回来后,就让张叔不必再守门,回自己小家忙自己的事了,当然他们的小家也在前院,顾家四口人加上顾沐一个吃饭也用不着他们侍候,外面有人叫门也能听到。   因而顾昭回来后,张婶和她女儿一起将饭菜送上桌后,就自觉地退了下去。   老太太看到老儿子就满心欢喜:“快去洗了手过来吃饭,今天回来晚了些,饿了吧。”   “还好,在齐二哥那里吃了几口点心,你问木头是不是。”   顾沐朝哥哥做了个鬼脸,在老太太面前却乖巧得很:“嗯,吃了点心,不饿。”   “不饿就好,你跟你哥哥都在长身体呢,平时吃上可别省着。”   坐在饭桌边吃饭时,大家很有话说,顾瑶说作坊里的事,老爷子老太太说铺子里碰到的客人,因为外地客人多了,他们接触到的人也越来越多,让二老大开眼界,一点都不会觉得在铺子里做事累。   顾昭总是鼓励顾瑶多学点东西,因而顾瑶除了没放下顾昭布置的课业外,在作坊里除了制作高档香皂外,也会跟着作坊管事学习管理作坊方面的事宜,管事有齐二少叮嘱不会对顾瑶藏私,另一方面也觉得顾瑶作为顾昭的侄女,早晚要嫁出去,没可能跟她抢这作坊的管事差事,因而顾瑶想学,她也教得挺用心。   等吃好饭,顾瑶回房取了几样东西出来,放到顾昭顾沐面前:“我看小叔和木头身上的荷包都旧了,所以抽空做了这个,还有给小叔木头做了个笔套。”   小叔对她的好,顾瑶都记在心里,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和顾珍还有另两个堂妹相比,顾瑶觉得自己十分幸运,被小叔带在身边教导,而不是到了年龄就嫁人,从此就守着那三亩半分地过日子。   因而在学习之余,顾瑶也想为小叔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木头嘛,因为爱屋及乌,所以也有他的份。   木头嘴角翘了起来,拿起荷包还有笔套翻了看:“还有我的份啊,那我谢谢大侄女了。”   “噗!噗!”屋里接连响起几个喷笑声,除了顾瑶黑线,其他人包括二老都笑了。   顾瑶佯恼道:“再这么叫我可收回头了,下回也没你的份了。”   “诶诶,送了我的就是我的了,不带收回的,大不了下回不叫了,可我是哥哥的弟弟啊。”意即顾瑶是哥哥的大侄女,可不就是他的大侄女了么,嘻嘻。   老太太拍腿乐呵道:“可不就是这个理,瑶儿你也别气,以后你出嫁,让这个多出来的叔叔给你添妆,到时可不能少了。”   “没问题,绝对不会少了的。”顾瑶还没怎样,木头先抢着拍胸脯承诺了。   “你们都欺负我,我不跟你们说了。”顾瑶跺脚跑出去了。   顾昭伸手指弹弹木头的脑门,这家伙就知道沾顾瑶的便宜,他就是故意的,又说:“爹,娘,你们也别急,我得好好考察考察,不会忘了瑶儿的事的。”   老太太点头:“娘还是那句话,别太挑了。”   老爷子笑眯眯地不说话。   木头臭美地将旧荷包墒下,将新的挂上,顾昭看他这模样失笑,越发觉得眼面前的木头跟书中的反派没丁点相似之处,木头根本就没可能是那性情暴戾杀人如麻的大反派沐王嘛。   顾家气氛十分温馨,此时庆凌府也有人在谈论他们。   叶秀鸣找着跟章冀单独相处的时间,他不解章冀是不明白姜钧郑冉的身份立场,还是章家已经选择站队了?   “究竟是什么回事?你事先不知道姜钧他们的来意吗?事先与我连声招唿都不打。”叶秀鸣蹙起秀气的眉头,不悦地看向章翼,前来的两个朋友中,他跟章翼的关系更好,当然章翼并不是个爱读书的。   章冀听了他的话露出苦恼之色:“起初我真以为接了个比较轻松的差事,又能来看看你,给你个惊喜,再看看你有没有被人欺负了,所以才没让人先通知你一声,当然知道这姜钧的身份,我承认也有想与他们结交的想法,可现在他们做的事,我再蠢也看出来了,我是真没想到,还将你拉进来。”   “这倒没什么,我如今不过是个小秀才,就算下次下场也得等上三年,三年的时间能发生许多事,不论是我还是我父亲,并没有多少值得他们拉拢的价值,他们不过是想借你我的名义来这庆凌城接近宋大人罢了。问题在你这边,京城那边来信竟都没说一声吗?还是说他们已经……”   章冀摊手耸肩:“我能知道的信息并不比你,如今也只能等我回去告诉我爹实情,看我爹怎么做决定,你知道的,长辈做什么决定又岂是我能左右的。”   “章伯父有点急了。”   这点章冀承认,虽然他不太思进取,可基本的形势还是看得懂,如今章家虽然在地方上势力不弱,可在朝廷中却不断走下坡路,所以章家长辈会着急站队也能理解,无非是想争的那从龙之功,将来他们站队的人能上位,那么他们这些家族都会得到丰厚的回报。   但也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顷刻间大厦翻倾,家破人亡。   “你回去后跟伯父说明宋程大人的态度吧,应该能给伯父借鉴一二,另外我写一封信,你替我带回去亲手交给我祖父。”   “好的,没问题,事情交给我你放心。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那宋泽小子如何?”章冀关切地问好友的情况。   叶秀鸣瞪了他一眼:“什么宋泽小子?那是宋兄,宋兄和顾兄为人都很不错,如果不是有姜钧他们在,我都想介绍你们认识。”   章冀睁大眼睛:“不会吧,你还来真的?这是变敌为友了?”   “从来没敌过,何来的变敌为友?当初也是我太过执着了,也是这回失利让我看清了一些东西,所以才想出来走走,祖父也很赞同我。”叶秀鸣驳斥道。   章冀只能拍拍好友的肩,佩服好友的心胸,反正换了他是没办法咽下这口气的,在他眼里,自己好友是最好的,凭那宋泽哪有资格将好友压下一头,宋泽他们走了,可知道在江泰城自己好友受到多少嘲讽,章冀知道那些人是妒忌好友,才会借着这件事大加嘲笑。   章冀就很气愤,好友竟然输给一个农家小子。   与叶秀鸣他们相隔不远的房间里,姜钧和郑冉也在灯下交谈。   郑冉说:“表哥,这宋程的态度不妙啊,无论表哥说什么,他都没给丁点面子,这样的话就算我们想绕过他接触那齐少东家还有顾昭,也不太可能成事。”   两人来到这庆凌府,知道关键就在于宋程,搞定宋程,无论是齐家还是那秀才顾昭,都不费吹灰之力,所以除了前去齐家酒楼用餐,他们连齐少东家都没接触,更遑论顾昭这不起眼的小秀才了,还不值得他们纡尊降贵去拉拢。   姜钧同样不高兴:“不就是仗着他那勇毅伯的岳父,才敢敷衍我们,可他那夫人不过是勇毅伯的一个庶女,勇毅伯当初真看中他就不会只嫁一个庶女了。”   “那我们还有待下去的必要吗?”对郑冉来说,这庆凌府虽然有得吃还有玩的地方,可到底不如京城方便,身边也没能跟上几个下人侍候,他向来受祖母宠爱,打小就是娇生惯养的。   “那过两日我们先离开吧,我留人在这儿盯着点,我们回京城再想办法。”宋程不理会他们,不代表府衙的那些人对姜钧的拉拢都不会动心,因而姜钧此行并不算一无所获,还是在宋程手下安插了几颗钉子的,这里有什么情况都会把消息送到京城。   至于那受到圣上嘉奖的小秀才顾昭,听说不过是个农家子弟,姜钧和郑冉都没兴趣去见上一面,这样的人,就算这回被圣上记住了,可过上一两年,谁还会记得他?至于考上进士为官?等他考上不知要多少年过去了。   因而拉拢他一点用处都没有,远没有宋程的利用价值大,所以姜钧一点不想在他身上下功夫的。   如果顾昭知道他们这番心理,只会感激无比,真是太好了,离他越远越好。   别说顾昭了,没看就连叶秀鸣,也没得到他们多大重视,叶秀鸣虽在江泰城有少年才子之名,可放到京城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如果他的祖父还在任上,那也有拉拢的价值,可他祖父离开京城好几年了,他父亲比起叶家老爷子还是逊色不少。   因着这样的心态,姜钧在第二日请叶秀鸣与章冀前去齐家酒楼吃了一顿,算是感谢叶秀鸣的款待,顺便道个别,然后便收拾行李打道回府了,不得不说他们的离开让章冀和叶秀鸣都大松了口气,宋程也知道,因为临走前也来宋府道别了,宋程与宋夫人转身便将他们丢在脑后。   真当陛下身体弱精力不济,对下面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宋程敢说,姜家郑家的这些动作陛下都会看在眼里,越早动作越跳得厉害的,越是会被踢出去,陛下心里怎可能舒服得了。   送走章冀,叶秀鸣也得以重回府学专注学业,章冀倒是想亲自会会宋泽,但因为他的态度,原本想介绍他们认识的叶秀鸣,也不敢将人带到宋泽面前,他很清楚自己这好友的性子,指不定真让他生出什么事来,所以赶紧将人劝回去了,用的借口是尽早将他的信送到他祖父手中。   章冀只得委委曲曲地走了。   重回府学的叶秀鸣依旧挺受人关注,他这几日在接待什么人府学中也流传开来,让叶秀鸣头疼的姜钧等人,却是府学中一些人削尖了脑袋也想要接近的人,比如那黄珉和陈荣旭,这两人前两日也不见身影,也到今天才回到府学中。   顾昭和宋泽没去关注他们的事,可有彭岭在,那些消息还是传进了他们耳中。   “嘿嘿,你们不知道,知道这回来的是京里武安侯家的公子,有些人啊真是恨不得长了八条腿,跑到武安侯家的公子面前毛遂自荐,可惜啊,那黄珉挖空了心思也没见着人,倒是那姓陆的,跟着他家长辈倒是远远见着那位武安侯公子一面,就这也让他神气十足了,跟叶秀鸣相比差得远了。”   这点倒让顾昭稍稍关注了下:“那武安侯家公子居然见了陆家人?那你们彭家人呢?莫非庆凌府这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都见了?”   彭岭说:“差不多吧,是有人带头组织,请那武安侯家的姜公子还有位姓郑的公子,在咱庆凌府最大的花楼用最高规格招待了他们,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参加了的,据我所知,知府宋大人就没有去,我大哥就去应付了一圈。”   “齐二哥应该没去,否则不会没跟我们提起。”顾昭惊讶道,没想到还弄出这么大动作的。   彭岭笑笑道:“那是齐少东家才来庆凌府时间不长,加之无论是齐家酒楼还是玲珑香皂铺子,生意都大好,让人眼红没办法争抢,只好先将他排挤出这个圈子了,免得让齐少东家先入了姜公子的眼,他们岂不是白给齐少东家作了嫁衣裳了。”   顾昭听得笑了笑,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回来后的叶秀鸣依旧和顾昭宋泽往来,并没提起招待京城来客的事,顾昭和宋泽当然也不会多嘴去问什么。   精力专注在课业上,顾昭自我感觉进步不小,连绘画技能都提升不小。   至于旁人怎么看的,顾昭可不管,绘画这东西可不就是自娱自乐的么。   这天又是休沐,顾昭带上顾沐以及爹娘顾瑶去齐家酒楼品尝新推出的菜肴,有齐云飞重金请来的一位大厨带来的新菜,还有顾昭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提供的一道名菜开水白菜。   “开水白菜?”包厢里,听到顾昭点的菜名,老爷子和老太太好奇不已,“这开水白菜有什么好吃的吗?就是开水跟大白菜?”   “奶奶,要是真这么普通,小叔肯定不会特意点来给我们吃的,奶奶你听,楼下也有不少人点这开水白菜呢。”   包厢门没关上,所以能听得到外面的声音,老太太仔细听,真有人叫这菜名,越发好奇了,其实顾瑶也好奇得很,这菜怎起了这么普通的名菜,跟佛跳墙可大相径庭。   可有时就这般才会引发人的好奇心,因而才推出来没两天,老饕们已循着味儿跑来品尝了,就是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结果这一吃叫好的不少,开水白菜这道菜于是也在老食客们中间流传开来,等传扬开来也是早晚的事。   等开水白菜这道菜送上来,盘子中央是白玉一般的白菜心,等清汤浇注在上面时,老爷子老太太眼睛都看直了,就像一朵荷花在盘子中央盛开一般,漂亮极了。   老太太口中直叫乖乖:“这哪里是吃菜,叫人看了都不敢动手,怎叫了这么个名字。”   顾昭暗笑,顾沐想说也被他止住了,这开水白菜的名字交给齐云飞后,他连改都没改动一下直接就这么来了,现在被自家娘给吐槽了。   相信吐槽的人肯定不会少,不过这样才有讨论度嘛。   “娘,菜做出来不就是给人吃的嘛,爹娘快尝尝,这菜的玄机都在这汤里呢。”   顾昭亲自动手给爹娘盛了一碗汤,顾瑶就自己动手了,二老试着喝了一小口,没想到清水一样的汤味道竟然如此醇厚,又没有油腻之感,反正二老也说不出再多的话来夸赞这口汤,就是好喝得很。   “好喝,就连这白菜心都好吃得很,就是可惜这盘里的花没了。”   顾昭失笑,等其他菜上来,大家只顾埋头苦吃了,对于二老来说,这开水白菜吧虽然汤好喝得很,可太不实惠了,就几口汤下去再加点不值什么的白菜心,这价钱还不低,吃得他们心疼,还不如那佛跳墙呢,里面的食材可都实在得很。   顾沐倒是对这道菜喜欢得很,这汤让他回味无穷:“哥哥,好吃。”   “好吃以后再来吃,这菜自家做起来麻烦得很,也不合算。”   当他将这清汤是用了什么食材又是如何调出来的,老太太听得再度叫乖乖,那么些食材,最后也就为吃口这汤,太浪费了。   这时酒楼掌柜亲自敲门进来了,顾昭抬头向他看去:“何掌柜可是有事来找我?”   这时候酒楼正是忙碌的时候,掌柜没事不可能特意找过来的。   何掌柜先向二老问了个好,然后才与顾昭说明:“确实如顾公子所说,酒楼中来了两位客人,不知怎的听说顾公子在酒楼里用膳,便托我来问问,可否请顾公子去见一见。”   老爷子老太太都放下筷子担忧地看向顾昭,什么人要请他们老儿子过去?   “什么身份?”顾昭过来时没留意酒楼里有什么贵客,能让掌柜特地跑一趟,说明来人身份不会简单。   何掌柜如实说:“那两位客人中的一人声称是从京里来的,姓卢名文柏,如果顾公子不愿意,那我这就去回了他们。”   “卢文柏?”顾昭原本的确不想去见的,可当听到这名字后却愣了一下,没想到竟是卢文柏,他当然不认识此人,可这人却是第二本小说中的一个配角,男主角身边的一个爱慕者,此刻出现在庆凌府,让顾昭很难认定他不是受男主角指使来的。   “公子认识?”何掌柜惊讶道。   “听说过,没见过本人,劳烦何掌柜跟他们说一声,我稍后过去。”   “好的,顾公子。”   何掌柜一走,老爷子老太太便关切地问道:“昭儿,那是什么人?”   顾沐最简单,直接拉住顾昭的胳膊,反正哥哥去哪儿他都要跟着的。   顾昭舒展眉头说:“这位卢文伯是京城的一个官宦子弟,爹娘放心,身份不是挺紧要的,我去去就回来,爹娘等着我好了。木头也留下,乖,听哥哥话,不过说上几句话的工夫。”   他没想让木头曝露在京城人士的眼里,在没有弄清楚木头的身份之前,不想给他还有自己家里带去丁点危险。   木头尽管不愿意,可在顾昭安抚下,还是答应了,不过:“哥哥快点回来,不然我去找哥哥。”   顾昭哭笑不得地拍拍他脑袋:“好吧,我去去就回。”   外面有何掌柜留下的小二,替顾昭领路。   顾昭边走边在心里回想这卢文柏的情况,说是男主角身边的爱慕者,其实在整本书中所占份量并不多,为啥?因为卢文柏本身身份地位并不高,不过与永宁侯府沾着点亲,是侯老夫人娘家那边的,所以自小与男主角相识并进而爱上的。   是的,第二本小说与第一本《小娇妻》不同,那是本耽美小说,描写的男主角与未来皇帝之间的爱恋,男主角身边有好些个爱慕者的,当然都爱而不得,相比起其他爱慕者,这卢文柏要说有什么特点让顾昭记住了他的名字,那就是因为卢文柏跪舔男主角跪舔得厉害,简直就是男主角身边的一个狗腿子,所以他才会将这卢文柏出现在庆凌府一事跟男主角联系起来。   就不知卢文柏是替男主角先来庆凌府探探水,还是专门冲他顾昭来的,依照两本书中的内容,男主角应该不知道顾昭的存在的,可他从一开始就不完全相信书中所写,这一点抱着怀疑的态度。   之所以想去见这卢文柏一面,也是想试探一二,看对方究竟冲什么来的。   到了对方包厢外面,小二替顾昭敲响门,门从里面打开,从门口顾昭便看到坐在里面的两人,前来开门的显然是下人,见到顾昭出现,那两人也并没有动作,只是用审视打量的目光看着他。   “你就是受圣人嘉奖的顾昭?进来吧。”一人放下擦手的帕子,以十分随意地态度吩咐道。   来者不善啊,顾昭心中暗道,提脚迈进包厢中,将这两人的神色都收在眼中。   一个以十分随意的目光打量顾昭,分明并不将顾昭当回事,当看清顾昭模样时,眉头微挑了下,似乎对顾昭长了这副模样有些意外,这就是叫顾昭进来的那人。   顾昭知道,这人肯定不是卢文伯,这二人看着坐在一起,但无形中却是以此人为主的。   他是谁?   另一人则带着挑剔的目光不善地打量顾昭,似乎对顾昭长了这副模样非常不满意,还隐隐带了股敌意,顾昭心中嗤笑,不用说这就是卢文柏了,他长了什么模样干卿何事。   “不知二位找顾昭前来所为何事?”顾昭任由他们打量,站在那里淡定地问。   那态度随意的人打开手里的折扇,眼中闪过精光,问道:“你就是圣人点明嘉奖的顾昭?我二人好奇,想看看这顾昭有何奇特之处。”   “那让你们失望了,若只是如此,那容顾某先离开了。”此人分明将他当成玩物般打量,顾昭也没兴趣陪下去,转身要走。   “等等!”卢文柏显然没想到顾昭的态度,对从京城来的他们没有一点讨好谄媚的,这不应该是常态吗?还是真以为被圣上夸了几句就得意忘形了?   卢文柏心里认定如此,因而对顾昭越发不满挑剔并且不屑起来,“没叫你走你敢走?”   另一人不说话,带着玩味的笑意看事态的发展。   顾昭挑眉道:“为何不敢?阁下是本城父母官大人,还是在下的长辈,要走要留需要阁下同意不成?恕不奉陪,告辞!”   顾昭转身就大踏步离开,门在身后关上时,里面还传来卢文柏气急败坏的声音,顾昭暗道,难怪男主角对这卢文柏也只是用用而已,在男主角心目中并不占多少份量,男主角能看得上这样的货色才怪。   回到爹娘这边顾昭却什么也没说,就说过去问了他几句不要紧的话,老爷子老太太松了口气。   顾昭带着爹娘说起其他话题,转眼二老便将此事抛在脑后,也就顾沐细心,悄悄抓住哥哥的手,他觉得才不像哥哥说的这般轻松,他能感知到哥哥情绪变化的,所以什么人惹哥哥不高兴了?   顾昭一边与爹娘说话一边留意窗外情景,见过卢文柏后便将他丢在一边,心里反而琢磨起另一人的身份,那人到底是谁?来庆凌府又是何用意?   那人举手投足之间虽然显得随性得很,却又透着股不一样的气势,此人身份定然不凡,可他将男主角身边出现的几位重要配角翻出来对照一番,依旧无法确定此人到底是谁。   顾昭想了想,这件事最好还是知会宋大人一声,只怕这二人出现在庆凌府宋大人并不知情,而且想知道那人的身份来历,宋大人是最好的途径。   不弄清楚他心里总是不太放心。   过了会儿,他看到卢文柏出现在楼下了,顾昭只是从窗户这边看了一眼,那陌生公子便敏锐地察觉到他目光,转头看了过来,发现是顾昭,还对他露出玩味的笑容,卢文柏说着什么,那人也是不甚在意的模样。   顾昭与他对视过后便收回了目光,又坐了会儿才带爹娘离开酒楼。   顾昭回去后便给宋大人写了封信,上门宋程可未必有时间见他,还是写信方便。   宋程接到信后果然并没有不当回事,因为他知道顾昭和齐云飞都是聪明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这么两个人,因而有必要调查一番,看对方是冲什么来的。   很快,宋程的回信送到了顾昭手上,顾昭打开信看起来。   宋程好本事,将卢文柏的来历写得清清楚楚,包括卢文柏和永宁侯府间的关系,牵涉到永宁侯府,宋程不能不多想,对方是不是冲着顾昭来的。   而另外一人,叫顾昭惊讶的是,宋程竟也没能查出对方的身份来处,只知道对方是随同卢文柏一起从京城来的。   这就叫顾昭很吃惊了,不管是宋程还是宋夫人,对京城的达官贵人不说了如指掌,但也见识过不少,就算没见过本人的话,应该也能报出家族来历。   宋程信中的语气很慎重,交待顾昭切勿轻举妄动,待他小心打探再说,因为宋程担心牵扯过多。   顾昭从位置上站起来,在书房里走了几步,那人身份分明不简单,可宋程竟也查不出来,只能让顾昭往几个方面去想,尤其是受他关注的西南王势力。   依那人年纪,倒是书中西南王势力中的一人相符合,可书中从没写男主角与西南王势力有什么牵扯,当然书中所写并不可靠,没写并不代表没有暗中早早勾结在一起。   顾沐推门进来,带来一身水汽,刚洗完澡洗过头发的他,头发都没擦干还滴着水。   顾昭赶紧将他拉过来按在椅子上,取来布巾给他擦头发,念叨道:“又不擦干头发,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吹了风以后要闹头痛的。”   顾沐被念得心情颇好,乖乖地坐在那里:“哥哥会给我擦的,我嫌麻烦。”   顾昭失笑:“你就吃定了我是吧,你说怎就没有一种内力,然后将头发烘一烘就干了呢?”   “哥哥,什么是内力?怎么烘干?我学会的话替哥哥烘干头发。”   顾昭哈哈笑:“我要知道早这么干了,我就随口一说,当我胡说八道。”   顾沐表示非常遗憾,他还想学会了替哥哥弄干头发,好可惜。   灯下看木头,长得是真好,顾昭想到刚刚自己的猜测,不由说:“木头,你这几日就留在家中,府学那边也不要去接了吧。”   “我不要!”木头不高兴了,转身抱住哥哥的腰。   真是不听话的小孩,顾昭耐心解释道:“昨日在酒楼见的人有两个,其中一人身份成秘,我担心会跟木头你有关,所以想在那人离开庆凌府之前让木头避着点。”   木头这下更不高兴了,当然不是冲顾昭来的,而是冲哥哥昨日见的那人:“就是那人叫哥哥不开心的吗?”   顾昭惊讶道:“木头居然知道我见了那两人不高兴?”   顾沐抬起头:“我知道,哥哥,那是谁?”   顾昭摇头:“就是因为不清楚,问了宋大人,宋大人也没能查出来,所以我心里有所顾忌。”   顾沐垂下眼睛,遮住眼里闪过的戾气,好想弄死那家伙,居然害得他不能去接哥哥。   面上却委曲巴巴地说:“那我听哥哥的话,哥哥是不是很想我早点想起以前的事?”   顾昭被他看得心软,一边继续他给擦头发一边说:“想又不想,木头想起来的话那肯定要回到自己家人身边了,可木头想不起来,那些关心你的家人肯定担心得很,到处在寻找你的下落。”   “我只要哥哥,其他人跟我无关。”   顾昭心说这可未必,也就木头想不起来,才会说出这番话。   顾沐在顾昭面前向来乖巧,所以顾昭以为他答应下来的事就会照着做,所以接下来几日和宋泽改成骑马去府学。   这倒让宋泽奇怪了下,要知道木头那家伙向来黏顾昭黏得紧,哪里舍得放弃接送顾昭的机会,所以便问了。   顾昭挠挠脸,最后还是老实跟宋泽解释了下,宋泽对木头的情况非常清楚,当下也脸色认真起来:“留下木头也是好的,以防万一,不过那人连宋大人都没查出来,这的确蹊跷了。”   “也许是我自己多心了。”顾昭又添了句。   “小心无大错。”这种事情就怕万一,所以宋泽以为顾昭的谨慎是对的。   因为这事顾昭没对家中二老说明,免得他们担心,于是顾昭离开后,以为会乖巧听话留在家中的顾沐,却改头换面离开了家。   因为那段时间顾昭帮他修饰容貌遮掩真容,顾沐为免顾昭担心也跟着认真学习,这次更将自己改得面目全非,亲生爹妈站在面前也认不出来的那种,还换上粗布衣裳,并且没走大门,翻墙熘了出去。   既怕引起张叔的惊吓,又兑现了在哥哥面前的承诺,只要没从大门走没被张叔瞧见,他就不算出门了,嗯,这就是顾沐的逻辑,可以的。   其实宋泽和齐云飞都很清楚顾沐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小子也就在顾昭面前表现得乖巧听话,在顾昭看不到的地方,这小子性格其实有些乖张霸道,并且不是那么听话的,如果他们知道顾昭前脚走他就后脚熘了出去,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不过为了免得哥哥担心,顾沐还知道将自己扮得亲近的人都认不出来,越不引人注意才越好。   他到齐家酒楼外面转了一圈,就找上几个在此地以乞讨为生的机灵小子,花了点铜板就从他们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然后叫上一个小乞丐给自己带路,跑到一家客栈蹲在外面等着。   “小公子,你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这里面,肯定不会错的,这地界上没有我们不知道的消息。”这小乞丐机灵得很。   乔妆改扮的顾沐横了他一眼:“那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如果能说出他们的身份,我给你一两,不,五两银子。”   小乞丐眼睛锃亮,五两银子啊,可以买好多吃的了,想到吃的,小乞丐吞了吞口水:“那小公子能不能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一定能想办法弄到他们的身份的。”   “行吧,最好动作快点,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这庆凌府了。”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小公子快看,他们出来了,是不是就是他们?”   顾沐连忙往客栈门口看去,果然跟他所要找的人一个样。   知道有人让哥哥不高兴后,顾沐就背着顾昭找何掌柜问了一声,那日找哥哥的两人长得什么模样,穿着打扮如何,身边跟的下人又是什么样的,那何掌柜倒是对顾沐知无不言,所以顾沐也能准确地通过小乞丐找到这里。   也许天生就会的,顾沐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即移开目光,并叮嘱小乞丐:“不要一直看他们,免得被他们发现,有些人对别人的目光特别敏锐,我可不想你们还没得到结果之前,就先被别人发现曝露出来。”   小乞丐连忙收回目光:“多谢小公子提醒,小的知道了,小的会小心些的。”   “行吧,你另找个人盯着他们点,看他们都去了哪里,跟什么人接触的。”   “没问题,那小公子我先去了。”   “走吧。”   顾沐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那两人,重点放在在他看来不过是草包一个的卢文柏身上,他直觉另一个人很危险,那才是需要他警惕的人,也就是哥哥口中来历成秘的那一个。   发现两人上了马车,马车远去,顾昭才慢慢转过身来,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虽然脑中只是偶尔闪过几个画面,但顾沐敢肯定,他原来肯定是个大有来历的人,有些东西没学过但他就是觉得自己懂的,包括刚刚跟小乞丐的交待的,他原本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   所以他是不是应该早早恢复记忆,这样才能帮助哥哥?顾沐犹豫起来,让他迟疑的地方是,恢复记忆后他还能不能继续留在哥哥身边,他直觉就是记起了旧事,那些所谓的亲人也没有哥哥重要的,可哥哥不会这么认为的吧。   小小的少年站在路口在思考人生大事,还苦恼地皱起了鼻子,这真是个难以决定的事,可看哥哥为他这么操心,顾沐又觉得还是恢复记忆的好,他既然是那么厉害的人,肯定会有一帮手下,到时无论哥哥想赚钱还是做其他事,他都可以让自己的手下来帮助哥哥。   对了,还有那京城的永宁侯府,他觉得自己的身份恢复后肯定能帮到哥哥,帮哥哥对付那什么眼瞎心煳的侯爷。   嗯,所以还是恢复记忆吧,小少年终于下定决心。   似乎恢复不恢复记忆,都只是顾沐一个念头之间的决定而已,事情是如此的简单。   作了决定后,顾沐便不再纠结,既然出来了,就索性在街上闲逛起来,只要中午饭前赶回去露个面,没人会知道他跑出来的。   中午吃了午饭在顾家二老面前扮了乖巧后,下午依旧扮成上午的模样出来了,在老地方与小乞丐碰了头,小乞丐正急着要找顾沐,见到他出现喜道:“小公子,我们弄到关键线索了。”   顾沐学着哥哥的样子挑了下眉:“什么关键线索?对了,他们上午去了哪里?”   “小公子,他们出了城,去了城外的崇元寺,小的有那边有同伙帮忙,所以弄到了那人身上的一样东西,小公子你快看。”   小乞丐取出一块破旧的布头,那布头上印着一个脏兮兮的印记,小乞丐解释道:“小的同伙趁那人不注意摸到他身上一块玉佩,然后将玉佩拓印在这布上,玉佩又丢在了那人附近。”   顾沐挑眉:“可以啊,你们挺机灵的,居然没将玉佩给吞了。”   小乞丐嘿嘿笑:“哪敢,这等重要之物,尤其是那人又有来头,真吞了他的东西肯定要大祸临头了,所以我们不敢的,像上回不就有人满城抓捕一个偷了东西的逃犯,依小的看肯定就是那人生出贼心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顾沐连那布都顾不上看了,连忙问:“你说的是哪桩?是不是府试前发生的事。”   小乞丐连连点头:“对的,就是那次,因为府试,那些人也没敢大肆搜捕,小的估计没能抓到那人,那小贼真是运气好,正巧碰上府试这样重要的事。”   顾沐手握紧了下,问:“那你知道那回究竟是什么人,竟能让官差一起帮忙抓人的吗?”   小乞丐挠挠脏兮兮的脑袋,想了会儿说:“好像是……啊对了,我好像听那些抓人的人叫一个头头于大人什么的,小的不知道是哪个于字。”   可惜因为没有记忆,顾沐也无从知道究竟是是于还是俞,又或是其他同音字,他爽快地掏了五两银子递过去,又叮嘱小乞丐:“继续盯着那伙人,还有府试前那次的事,如果有什么新消息,你就在这里留个记号,我看到记号就会过来找你。”   “好的,小公子,谢谢小公子。”小乞丐高兴极了,这么容易就得到五两银子了,巴不得小公子再给他派点活儿。   顾沐带着那块脏布转身离开了,跑上将布展开仔细辨认上面模样的印记,认了老半天,勉强能从上面认出一个字来,那是雨字头,下面好像是个月字,但又像多了点什么,莫非是云霄的霄字?   他还记得自己有块玉佩被哥哥收起来的,哥哥也跟他说过之所以叫他木头还取名为顾沐,也跟那玉佩有关,玉佩上是一个霂字,莫非那人真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当初想要害他性命的就是上午那人?哥哥的直觉是对的?   顾沐磨牙,如果真是那混蛋害得自己中箭又是撞破脑袋,他非宰了那混蛋不可,管他什么身份,敢害小爷,弄死他!   一直到顾昭下晚从府学回来,顾沐都在琢磨怎么弄死那混蛋的事,可想来想去,没恢复记忆前他没办法做得滴水不漏,不将哥哥牵连进去的,越想越气,真是便宜那混蛋了,也不知他在庆凌府停留几日,要是离开的话他要到哪里找那混蛋?   顾昭可一点没发现顾沐背着他做的小动作,当真以为他一天都乖乖在家做功课,不过也没来得及关心他一下,因为顾昭回来便发现爹娘的心情不太好,还压制着一股火气。   “爹,娘,发生什么事了?”   二老没有瞒着老儿子,老太太这脸上的怒气就带出来了:“下午在铺子里接到瑶儿她爹让人写来的信,原以为信里是说瑶儿大哥定下来的婚期,哪里想到真是家门不幸。”   顾昭连脑子也没动一下,就脱口而出:“是二哥家出了什么事了?”   “可不是你二哥家!遭瘟的,你二哥居然见钱眼开要将顾珍那丫头送人做妾,顾珍那丫头也干的混账事,人居然跑掉了!”   顾瑶:……   顾昭:……   顾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万万没料到二哥竟能变到这种程度,还是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以前因为环境的关系一直没显露出来?   这下顾珍会跑掉也不难理解了,换了他处在顾珍的位置上,要被亲爹送人做妾,那也得跑路,当然他相信顾珍跑路的更大原因,是因为这与她的心理预期相差太远了,整个清河县,除了宋泽这个未来的首辅大人,其他还有谁能入得了她的眼。   老爷子也气得脸色发青:“昭儿,明日我与你娘就亲自回去一趟,凭你大哥,估计压不住你二哥。”   “爹,娘,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我也回去。”顾瑶紧跟着说,她听了这样的事心中有些茫然,对顾珍也生出同情,相比起来她爹娘来得太好了,她很清楚她爹娘绝不会做出这等遭人垢病的事。   “昭儿你留下,我跟你娘回去一趟就可以了。”   “爹你别劝了,要回一起回,府学里有宋泽在,到时我可以借他笔记,再说回去我又不是不看书了。”就二老上路,顾昭一万个不放心,加上现在那还查不出来历的家伙在庆凌府,顾昭觉得还是带着顾沐避一避的好。   老爷子看老儿子不会改变主意,也只得同意,顾昭都走了,那顾瑶也得带着,否则总不能留她一个姑娘单独守着这宅子,二老和顾昭都不会放心的。   于是这晚大家匆匆吃了晚饭,就赶紧收拾行囊,也顾不得备什么礼了,好在因为惦记着大孙子的亲事,老太太无事时也会添置些东西,打算到时候一起带回去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顾昭又去宋家跟宋泽打声招唿,倒也没瞒着宋家母子发生了什么事,不得不说,顾二牛所做的事也颠覆了宋家母子对他的认知,宋母对顾昭同情不已,有这样一个亲二哥扯他的后腿。   宋泽送顾昭出门,除了对他表示同情也没办法帮上忙:“府学那边我会帮你说一声,你也别太急躁了,注意伯父伯母的身体要紧。”   顾昭苦笑:“我也没料到我二哥会做出这样的事,凭良心说换我我也得跑,对了,你平时出入时留意下身边的人。”   宋泽听得瞪大眼睛。   顾昭表示宋泽不太明白顾珍对他的执念有多深,解释道:“我思来想去,顾珍最有可能的是跑来这府城,也许会向我爹娘求教,可我爹娘都回去了,她找不到人很可能会来找你们,因为她来府城的话也就认识你们了。如果真发现她的话,你别出面,让婶子叫上两人直接将她带到作坊所在的庄子里,当然,别让她接触作坊里的事,叫人看住她就行了,等我们回来。”   顾昭不可能拜托宋泽亲自照顾顾珍的,那岂不是正好将人送到顾珍手里,经历过一辈子的顾珍手段肯定比宋泽高竿多了,宋泽再加上宋母也没可能是她的对手的。   宋泽认真地将顾昭的话记住,顾昭以前说的可都兑现了的,这顾珍的确不能不防,跑到府城也未必能躲过顾珍的。   “你放心,我会跟我娘说的。”   “嗯,拜托你了,你别送了,我再去趟齐二哥那里,又要跟他借人了。”   “快去吧,再耽搁就晚了。”   顾昭挥挥手,转身骑上马便走了,宋泽看着他身影消失才转身回去,跟他娘提了顾昭的话,宋母听得无语之极,但如果真发现顾昭所说之事,她绝对会将顾昭的话执行得滴水不漏。   宋泽挺无语,不怪顾昭对顾珍顾瑶两个侄女两种态度,宋泽看得出顾昭对顾瑶是真心爱护,他对顾瑶印象也颇为不错,之前一同上路来府城的时候,顾瑶可是很注意回避他的,可顾珍却是如此的“独特”。   顾家的信就是齐家帮着捎过来的,捎信的人也说了顾家的事,因为顾大哥找到齐家请齐家帮忙找人的,齐云飞听得也无语之极,所以顾昭不找过来,他过会儿也要来找顾昭的。   “我让李文亲自带两个人跟你们一起回去,如果不是我这里走不开,我也要回去的,现在关键先要将人找到。”这事要传扬开来,对顾昭的影响要小一些,可顾瑶明显会受到连累,别人会怀疑起顾家女孩子的家教,肥皂作坊的女管事多次对他夸赞过顾瑶的。   “二哥也帮我留意下府城这边,我怀疑她会跑来府城。”   “好的,没问题,如果发现我一定会帮你把人留住。”   “直接送到庄子里就好了,别优待了她,也别让她接触作坊,她心眼多得很。”顾昭也跟齐云飞提个醒,齐云飞听得无语之极,不过话听进去了,如今肥皂可是他们的赚金利器,方子是万万不可流出去的。   除了李文带上齐家的两个护院,又从镖局请了两人,顾昭自己还带上了弓箭,第二日一大早便从顾宅出发直奔城门口,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出城而去。   张叔一家就带了张叔驾马车的,另外再带张叔认认路,不至于以后找不着水云村的位置,张婶和她女儿留下来看家。   顾沐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城门还有些惋惜,他想了七八个怎么弄死那混蛋的方法,可惜没有办法实践,便宜那混蛋了。   如果顾昭知道顾沐心中所想,非得再敲破他脑袋不可,这七八个方法可能保证不露一点马脚的?不能保证的话就老实待着。   而与卢文柏在一起的那位肖公子,心情也不太妙,起因正是在崇元寺山上发生的事,他贴身放的玉佩竟会掉落丢失,虽然最后寻找回来了,但肖公子依旧觉得这玉佩并非自己掉落的,而是被人摸去的。   想来想去,除了突然撞上的一群乞丐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在没有引起他警觉的时候能接近到他身边,而且越想越怀疑那群乞丐是背后有人指使的,因为这一桩事他也无法保持随性的心态,也无法再在庆凌府待下去,如果他出现在这里的事情传出去,他可落不得好。   如他这般身份非传召是无法离开驻地出现在京城的,因而哪怕此行还没有收获,可再不甘心,他也得收拾行囊启程了。   至于那姓卢的蠢货,自己想办法回京城就是了。   肖公子很恼火,如果这事是发生在自己的地盘上,那些敢冲撞他的乞丐一个都休想有活路,可在这种地方他却要束手束脚,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肖公子要走?”卢文柏惊道,他并不知这位肖公子是什么身份,但世子提醒过他肖公子身份非同一般,而且光凭他的气度还有身边下人的气派,也足够让卢文柏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了。   “嗯,我这就打道回府了,你回去告诉世子一声,就说此行有变,我不去京城了,以后再联系。”肖公子交待道。   卢文柏哪敢反对,只得应下,等肖公子离开后,他也无意再在庆凌府停留,因而也收拾行囊回京城了。   这倒让派人留意这二人行踪的宋程惊讶了下,这就走了?但两人离去的方向却并不一致,这又让宋程多留了个心眼,也就是说那位肖公子很可能并非京城人氏,那这身份就值得掂量了。   虽然心急,但顾昭也没有拼命赶路,得照顾二老的身体,还要劝着二老一点。   用顾昭的话说,齐家做事二老尽可以放心,所以是早点还是晚点赶回去并没有太大差别,他们早回去了,对于寻找顾珍下落这件事上一点忙也帮不到。   信是由顾大牛口述,顾义代笔的,写得很匆忙,所以并没有写明很多细节,而顾昭充分怀疑,大哥知道此事时离顾珍失踪已过去了一段时间,就他那二哥的性子,估计人不见了他并没第一时间通知顾大牛,而是先自己找了几日,实在找不到才着急慌忙回村报信了,等到顾大哥请齐家人出手帮忙,时间已经晚了,这时候怕顾珍已不在清河县境内了。   老爷子有点后悔:“早知道我跟你娘就不该跟你出来,如果我们留在家里还能看着点你二哥。”   顾昭有不同意见:“我二哥那性子,会先跟爹娘说一声把顾珍送给人作妾吗?就算爹娘在家,也没可能第一时间知道,会跟大哥一样,在顾珍跑不见了他实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才会回家求救,而且我估计二哥在县里的铺子也可能出了问题,我二哥这人向来最要面子。”   所以这种丢面子的事,他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让人知道的。   老爷子不得不承认老儿子说得有道理,心下也对顾老二越发失望,这是日子过得有多糟糕才会想着将自己姑娘给人当妾?就是庄户人家也会被人瞧不起,老爷子恨不得捶死这个老二。   “铺子出事才好,省得他在县里闹出什么事村里一点不知情,以后就在村里老老实实地把地种好。”从这种老爷子也算看出来了,老二就不能离了人的眼皮子,也不是能做事的人。   紧赶慢赶先到清河县,顾昭没在县里停留,只有李文先回了齐家打听消息,得了消息再去水云村跟顾昭碰头,顾昭他们先回水云村跟顾大哥碰头要紧。   清河县,水云村。   如今顾家是村里头一等的人家,提起顾家与顾昭谁不羡慕,没看顾昭将自己爹娘都接出去享福,再说顾家的豆腐坊也开得红红火火,做出来的豆腐只有不够卖的,从来没有剩下的。   大家都说顾老爷子老太太生了三个好儿子,顾昭和顾大牛不用说了,就连顾老二也靠自己本事搬去县里了,虽然跟顾家闹出了点事,但大家说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言语之间还是羡慕得很。   宋家也是被大家羡慕的,当然跟顾家相比稍稍落后一些,毕竟没有哪个儿子能将寡母一起带出去享福的。   正因为顾家是头等人家,因而顾家出的事更让大家津津乐道了,谁能想到顾二牛一个老实男人,竟想将女儿送给别人做妾,别说如今顾家日子好得好了,就是村里日子不及顾家的人家,也不作兴让女儿当妾的,说出去嫌丢人,尤其是如今顾家的顾昭又是读书人,这顾二牛怎能干出这样的事?   还有顾珍那丫头胆子也大,竟然跑掉了,听说如今都没找回来,所以人究竟跑去了哪里,大家议论纷纷,其中难免夹杂了些难听的话,女儿家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儿,那名声顶顶重要的,如今顾珍还能剩什么名声?   这年头虽然天下太平,但一个大姑娘独自出门在外,遭遇不幸的几率太高了,时间拖得越久,这名声会越加难听。   “这下顾家二老应该会回来的吧,发生这样大的事,顾秀才在外一心读书进学,谁能想到亲二哥在后面给他扯后腿呢。”   “可不是,那珍丫头也是个可怜的,如今也不知沦落到哪里去了。”   大家正在谈论的时候,有人跑过来叫道:“外面来了不少马车,可能是顾家的人回来了。”   还有人跑到顾家报信,顾大牛连忙放下手里的事跑出去,这几天为着顾二老的事,连家里豆腐作坊的活都给耽搁了,顾大牛真是恨不能将顾老二的腿给打断了。   这几天顾二牛一直躲在屋里,反而是顾大牛在外面奔跑,也是他知道这事第一时间跟齐家人联系的,并且写了信托齐家人送出去,他根本就不敢瞒着远在府城的爹娘和小弟,想瞒也瞒不下去,他不说齐家人也会说的。   听到外面的叫声,顾老二终于有了动静,从屋里出来了,身上衣服皱巴巴,哪里还有第一次从县里回来时的风光神气,见到顾大牛,斯斯艾艾地说:“大哥,爹娘回来了?”   “爹娘这时候回来的话,肯定是一接到信就往家赶了,跟我一起去迎迎爹娘二老。”   “我……”顾二牛脖子缩了缩,显然还是怕二老的怒火的,这时候才知道怕了。   “赶紧的!”顾大牛可对他没好气,催促了句就急急往外面走,同时跟自己媳妇说一声。   小赵氏还有待在家里的顾仁都急急奔出来,柳氏在县里也待不下去了,所以带着剩下的三个女儿跟着回来了,她想像中的可以在小赵氏这大嫂面前挺起腰杆的情形,终究只能是她的想像,不仅又生了个女儿,大女儿还跑掉了,她哪里还有什么脸面,这几日也是跟顾二牛一样躲在屋里没动静,只在吃饭的时候使唤两个女儿的嗓门大些。   看到小赵氏,柳氏想叫大嫂,可小赵氏理也没理她就出去迎公公婆婆了,连点情面都不给,她长子要娶亲,长女也要说亲事,这关头闹出这样的事,幸好在小叔子在前面立得住,否则一双儿女的亲事非得叫二房给耽搁了,所以怎可能对她有好脸色。   柳氏暗恨,同时在心里将顾珍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这女儿干的好事,她哪里会沦落至此?都是顾珍这死丫头害的,如果将她找回来,她非得打断她的腿,叫她今后再没办法跑路才行。   村口,大家看到过来的马车果然是顾家的,不仅顾家二老回来了,就连顾昭这个秀才也回来了,虽然顾家二老勉强露出笑脸跟大家打招唿,但村民还是看得出他们跟离村前的差别,整个人气派多了,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也好,看上去也比以前在村里时年轻不少。   “爹,娘!小弟,你也回来了!这一路可好?”顾大牛看到家人全部回来了,还有他长女,心中很激动。   二老也激动了下,离家这么长时间,到底牵挂家里情况的,但看到后缩着脖子走得慢吞吞的顾二牛,二老的脸色又黑沉下来,顾不得跟村里人多说什么,等处理了家事再跟大家唠叨。   村民没拦着二老,让出路让他们回家,走了几步才碰上顾二牛,老爷子老太太是哼了一声就越过他往家走,这下顾二牛更是缩手缩脚,整个人像是矮了一大截。   大家看着也没几个同情他的,没看他害得顾家二老那么远赶回来,看二老脸色就知道一路上没怎么休息好,离顾二牛回来报信才几天过去,能对他有好脸色才怪。   顾昭路过顾二牛,也只是叹气摇头,当然他这是做给别人看的,实际上有爹娘作主,他不必说什么做什么的,也就顾瑶路过他,因为是小辈的关系,叫了声二叔然后就紧跟着顾昭往家走。   顾沐往顾二牛身上甩了个冷眼刀子,然后大步追上哥哥。   一家子出来迎人又将人接回去,小赵氏连忙烧水烧吃的,柳氏跟算盘珠子似的不拨不动,还是来娣招娣看她太忙,在厨房里帮忙,就这般还被柳氏嘀咕了两句。   二老直接住进正房,看家里收拾得整齐干净,连灰尘都不见,被子也都是晒过的,二老这心里才舒服些,好在三个儿子,有两个儿子都是争气的,也就一个顾老二是他们以前看走眼了。   顾大牛带着长子顾仁忙前忙后,先让二老还有小弟洗去一路风尘,期间老爷子老太太一句话不说,只顾打理自己,这情景让跟进来的顾二牛越发想要将自己缩起来,因而顾大牛忙碌不停,他就缩在角落里,柳氏也没比他好多少,如果不是没办法,恨不能缩在房间里才好。   可他们越是如此,叫二老越发动怒,以前顾二牛好歹还有个勤快的优点,看看现在还剩什么了?连老爷子也没想到他这二儿子竟是如此没担当的男人。   喝上口热茶润润口后,小赵氏做的手撖面条也好了,几人围着桌子先吃起来,顾二牛伸头看了眼,又缩起脑袋露出哀怨之色,顾昭无意中看到这一幕,差点一口面条吃呛了,他也是真的没想到这二哥竟会变化这般大。   不,应该说本质就是如此,只不过以为没有显露的机会吧。   等吃完面条,顾昭先开口:“爹,娘,我先带木头收拾房间整行李去,李文那边应该也快有消息送过来了,你们也别着急。”   老爷子听得欣慰不已:“嗯,你去忙吧,带木头好好休息一下,这一路你们也累了。”   “你们也要注意身体。”   顾昭依旧没理睬顾二牛,连顾二牛投过来的求救目光也视而不见,拉着顾沐就回了他们的房间。   等顾昭离开,顾大牛出声问道:“爹,娘,小弟的意思?”   老爷子解释道:“齐家二少派了人和我们一起回来的,正是来过我们家的李文李小哥,在县里分开后他先回齐家问消息,得了消息会给我们送过来,靠我们去找人?怎么找?跑断腿都找不到!”   提到顾珍顾二牛就来气了:“让那臭丫头死在外面得了!”   依他意思就不用去找了,当人死了得了,也巴不得人真的死在外面了,省得回来也丢他的脸。   老爷子顺手将就手边的茶杯向顾二牛砸过去,就算顾珍这孙女在他心里不及顾瑶讨人欢喜,可也没想要让人死在外面,这是亲爹说出来的话?这老二心狠如斯真是让他见识了。   顾二牛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杯子在他脚杯砸碎,柳氏吓得尖叫起来。   “闭嘴!”老太太忍无可忍呵斥道。   “都给我滚出去!我现在没闲工夫理会你们!”老爷子气得赶人。   “爹……”顾二牛这下更怕了。   “二弟,先回去,先让爹消消气,爹娘刚回来,一路奔波也需要休息。”顾大牛赶紧帮忙将人劝出去,省得留在二老面前招他们生气。   刚才那狠话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说实话叫他听得心里发冷。   顾二牛和柳氏只得委委曲曲地出了正房,灰熘熘地回了自己房间。   顾大牛又劝二老:“爹娘别生气了,省得气坏自己身子,小弟会担心的。”   这时候提小弟是最有用的。   小赵氏将顾瑶带回房说话,这里就留给顾大牛和二老了。   除了担心二房的事会影响她一双儿女,其他小赵氏并不担心什么,二房过得好也罢,孬也罢,其实都跟她无关,现在见到女儿回来有好多话要跟她说,让她高兴的是,女儿去一趟府城,人白多了,也好看多了,整个人看上去大不一样了,这让当娘的也欢喜。   信里没法说得太清楚,这回顾大牛当着面将他所知道的情形如实详细说了出来,不带丁点隐瞒的。   果真和顾昭推测的一样,顾二牛是在顾珍跑掉的第二日才发现人不见了,又自己找了两日没见丁点踪影这才怕了,又按捺了一日再加上铺子又出了问题,这才慌里慌张跑回村子求救。   顾昭的房间同样收拾得很干净,被子也很蓬松,可见刚晒过的,这让顾昭也很高兴,就算自家兄弟,有来有往感情才能长久,只是单方一味的付出,最终会变了味的。   顾沐跟顾昭一起爬在床上铺床,然后凑过跟顾昭咬耳朵:“哥哥要怎么处理坏二哥的事。”   顾昭失笑,有坏二哥,还有好大哥不成?   撸了把他脑袋说:“你倒是操心得很,这事轮不到你我插嘴,让爹娘处理去,毕竟我只是弟弟,不过二哥也是我爹娘的儿子,气归气,爹娘也不可能真撒开手不管他们的。”   就算现在不管,村里人现在不会说什么,可等顾家其他人日子越过越好,而顾二牛一房越来越落魄的话,也许便会有人觉得其他顾家人不讲人情,太过冷血了,因为那时在别人看来,他们指头缝里漏点东西出来,就能让顾二牛过上好日子了,为什么不呢?   所以家务事是最牵扯不清的,就像他跟齐二哥说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家的经就出在顾二牛一房身上了,如果可以,顾昭当然希望跟顾二牛一房撇得越清越好,可这不现实。   好在他爹娘向来偏爱他,对他不利的事爹娘绝不会去做的,他爹脑子也很清楚,就算帮顾二牛也会帮得有限,这点顾昭还是有信心的,所以他就不适合出面说什么做什么了。   顾沐听得不高兴了:“那这样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顾昭铺好被褥被子,拉顾沐坐下说:“那还能怎样?难不成要喊打喊杀的?这就是人情世故,要把事情做绝了,反而惹来不好的名声。放心吧,我爹娘很有分寸的,我爹娘心里还是我最重要的。”   顾沐心里嘀咕,这还差不多,不过哥哥是最好的,值得如此。   两人刚将房间收拾好,顾仁来叫小叔了:“小叔,县里齐家的人来了。”   “好,我知道了,这就来,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家里了。”   顾仁害羞,他也没做们什么的,相反因为小叔日子好过许多,亲事能成,也有小叔的缘故。   顾昭带木头来到正房,李文正坐在位置上喝茶,老太太让小赵氏也给李文下碗面条,这么快就来了,可见李文回了齐家也没能休息一下。   李文刚要起身给顾昭见礼,就被顾昭快走几步按下了:“坐下说话,这里最累的人就是你了,先缓口气再说话。”   “对,我也是这么跟李文小哥说的,都过去这些日子了,再着急也无用。”老太太想得很清楚,所以顾昭来之前也是让李文先喝水,其他事情不急。   李文喝了水,又吃了碗面条,然后才放下碗筷,将从县里得来的消息告诉顾昭和顾家二老:“老爷得了顾大爷的话就命人四处搜寻了,可一直没有珍姑娘的下落,城门口那两日也没有发现有姑娘单独外出的情形,还是顾公子提了个醒,老爷说了,就在珍姑娘不见了的第三日,吴家的少爷的确出远门去了,要查找吴少爷究竟去了哪里还需要些时间。”   “吴家少爷?昭儿,这是怎么回事?”老爷子老太太听得迷煳,珍丫头怎跟什么吴家少爷搞在一起,还有昭儿又从何得知?   顾昭其实也就是碰碰运气,这吴家少爷是谁?那就是顾珍重生前最初嫁的男人,吴家在县里是开杂货铺的,跟齐家高家这样的人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充其量也就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但在第一世,顾珍能嫁到这样的人家也算是嫁得好的,当然后来顾珍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了,重生回来后更不可能嫁给这位吴家少爷。   可《小娇妻》一书中却提到吴家少爷依旧喜欢上顾珍的,对顾珍的心理也有描写,顾珍觉得自己虽不能再嫁给这男人,但上辈子弃他而去让他丢了脸,这回想要补偿他一二。   就冲顾珍这心理,顾昭觉得这回顾珍依旧会和吴家少爷接触的,很可能和书中一样,吴少爷也会喜欢上顾珍,对她有求必应,抛下家人带顾珍远走高飞不是不可能的事,对其他男人没信心,但从顾珍的角度来看,吴少爷这男人会让她用得很放心,经历了一世,顾珍怎可能不了解吴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不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可对爹娘的问题顾昭却没办法如实回答了,只得编了个理由:“我恍惚听说过顾珍跟一家杂货铺的少爷有过往来,想着齐家还没有头绪的话不如从吴家下手看看,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顾珍摆明了想走人,肯定会作些遮掩,又晚了几日才得到消息要找人,想找人不容易。”   老太太听得越发不喜欢这孙女,老二一家会搬去县里也是这孙女鼓动的,没有这一桩也不会有现在这许多事情:“她要真中意,怎不早点说清楚?还是她爹不同意?”   这事顾二牛夫妻肯定不知情,而且顾珍如今又哪里会瞧得上一个小杂货铺的少东家?就是齐家这样的富户她也不会瞧得上的,因为有宋泽这个未来首辅摆在前面呢,其他人条件再好,那也与她的目标相差甚远。   不管怎样,现在总算有了个消息,比起两眼一抹黑连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要好得多,老爷子说:“那这事就拜托给齐老爷了,麻烦李小哥回去的时候替我们道声谢。”   “哪里,小的一定会替老爷子带到的。”   “不着急,先休息会儿再回去不迟,这几日你也累得够呛。”   李文跟顾昭也熟悉了,因而也不与他多客套了,顾昭找了个房间让他睡会儿。   因为找人这件事,让顾昭越发意识到缺少人手使唤的不利之处,不过如李文这样的齐家下人,都是调教多年,齐家又在本地经营多年,李文也是一直跟在齐云飞身边办事,所以能力不错,他要从头开始培养人,等能使上的时候也要不少时间。   所以还是底子太薄了,就算挣了些银钱,与大户人家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顾大牛得到这消息后也松了口气,看来人还是好好的,眼下只要人没出大事,不是被坑蒙拐骗走的,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果然还是小弟能干,小弟刚回来就有了准消息,他光跟着跑了几日,却什么结果都没能打听出来,至于二弟一家,那就更别说了,那是恨不得自己亲闺女死在外面别丢他的脸才好。   二老还是没乐意见顾二牛一家子,到家时已经下晚了,晚上二老早早歇下了,大房今晚也能睡个好觉了,也就二房夫妻俩心里打着鼓,要是二老骂他们一顿他们心里也许还好受些,可现在连句话都懒得跟他们说,才叫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   关上门,柳氏问顾二牛:“爹娘到底是什么意思?爹怎能冲当家的动手呢?”   柳氏还记着老爷子将杯子砸向顾二牛的事,想起来还心慌慌的,她不知道的是,老爷子如果一直在家,在顾二牛回来报信求救的第一时间,就会找根鞭子当场将他狠抽一顿,这也就是路上沉淀了一段日子,这脾气才没当场发作。   顾二牛也觉得委曲,爹娘怎能这样对他,果然跟大哥小弟相比,他这排行老二的最不受待见,是最被忽略的一个吧,他也想像小弟一样被爹娘重视偏心。   顾二牛耷拉着脸说:“少说几句,爹要是真想打我一顿,那也是我该受的。”   柳氏哪敢反驳什么,对公公婆婆有意见也只能放在心里了,柳氏又提了一事:“没想到那县里的齐家对小弟这么用心,先前大哥就能上齐家让齐家帮忙,现在齐家更是跟前跟后忙碌,小弟也是,要是将齐家人介绍给当家的,咱家的铺子也不至于开不下去吧。”   这也是顾二牛委曲的一个原因,他当初也没想到听到他的求救后,大哥二话不说就赶到县里上齐家的门了,而齐家竟也真的帮他找人,那时他才知道是顾昭留下话,让有事去找齐家帮忙,可小弟为什么不跟他说?明明他就在县里,跟齐家不是更近么。   齐家那是什么样的大户人家,在县里这些时间了顾二牛岂会不清楚,那是他想要攀也攀不上的,可小弟也不知道照顾着点他这个二哥,害得他这回丢了这么大的脸。   还有家里的豆腐坊,也是齐家帮忙开起来的吧。   说到铺子又心痛又气愤:“都是那死丫头,竟然跟她老子我都藏着一手,别人说是我送去的花粉品质不一样,肯定是那死丫头搞的鬼!她千万别回来,否则老子肯定要打断她的腿!”   柳氏同样跟着抨击顾珍,想不起自己对这大女儿的依重,在她心里,无疑男人还有儿子才是最为重要的,大骂了一通顾珍后,这夫妻俩心情才好转点,渐渐睡去。   也就休息一晚,第二日老太太依旧早起忙家务,昨日刚回来没仔细瞧二房的,这早上在厨房里给一家子做早饭时,才发现过来帮忙的来娣招娣的情况,以及着急慌忙去喂的四丫的情形,又从她们嘴里套出些话,老太太当场火冒三丈,跑去拍二房的门板大骂起来。   来娣招娣比以前在家瘦不说,那个小的也是被养得瘦瘦小小的,显得两只眼睛大得有些突兀,可老太太分明记得,柳氏比原来胖了不少,这当娘的就是这么照顾自己姑娘的?这是糟贱人吧!   老太太的骂功当然不弱的,又是积攒了多日的火气,嗓门够大,因而将因为连日赶路多睡了会儿的顾沐吵醒了,挤到顾昭身边揉眼睛问道:“哥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顾昭早一步就醒了,不过赖在床上没起来,听了几句便明白他娘在恼什么,解释道:“娘在骂二嫂,二嫂不像话,将两个侄女当丫头使唤,最小的一个生下来后也是两个侄女养着的。”   顾沐就算没有以前记忆,也无法理解这种人,憋了会儿骂了句:“……神经病!”   “可不是神经病,让娘骂会儿也好,娘憋着这股火气也伤身。”   村里人大多勤快,没几个赖床还没起来的,老太太的大嗓门将左右邻居都给吸引过来围观,其实就顾老二的事,老太太现在才开嗓子骂人,村里人还觉得奇怪呢。   结果听听老太太数落的内容,村里人也听得吃惊,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老婶子没说我还没意识到,现在想想的确是这样,她自己养胖了不少,可两个闺女一点不像在城里待过一圈的,连自己刚生下的小闺女也可以撒开手不管的,难怪老婶子要发火了。”   “忘了柳氏离开村里之前就一直摸肚子说这胎是儿子,结果又是个闺女,估计恨不得塞回肚子里去,她想儿子想疯了,所以哪里会多看这小闺女一眼。”   “到底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能这样糟贱呢。”   “以前当柳氏是个好的,老婶子为人强势了点,啧啧,现在看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柳氏跟顾老二还真登对。”   水云村的人因为顾老二一房闹出来的事,对他们夫妻俩的印象大跌,老太太连带着自己的儿子一块儿骂的,因而没谁认为她骂得不对。   老太太足足骂了近两刻钟才停下来,骂完后脸色倒真比昨晚好多了,叫起床后的顾昭看得放心不少,老太太将三个孙女叫到自己身边待着,至于那两口子,想要吃饭自己烧去,她孙女可不是给他们当丫头的。   来娣和招娣眼泪汪汪的,顾昭看得心里也不是滋味,大概这么长时间,这对姐妹第一次被人这么护着的吧,可眼下这一关是过了,以后怎么办?   除非二老一直留在家中才能镇住那对夫妻,否则一旦离开,估计还是会恢复原状。   最小的四丫幸好在娘胎里被养得不错,否则照他们这个养法,活下来也难,可继续让他们这么养着,指不定哪天就要夭折了,想到顾珍重生前的那一世,四丫可是四姐妹中嫁得是好的,顾昭觉得头疼。   “昭儿,沐儿,赶紧来吃早饭,老张已经跟着你大哥一起做豆腐去了。”   “诶,娘,来了。”张叔自己找事情做,顾昭也没过问。   “娘,我等下去县里看看,顺便去看下夫子。”   “应该的,早去早回,将老张带上。”老爷子想到清河县那高家,又不放心地添了句,“注意安全。”   “我会的。”   吃完早饭顾昭便叫上张叔套上马车出发了,不爱待在家里面对二哥一家子。   他吃完早饭出来时正碰上柳氏出屋,两眼红通通的,叫人看着就知道哭了不少时间,看到顾昭也连忙缩在一边,好似生怕要挨顾昭骂一样,顾昭还没怎样,顾沐看得狠狠拧起眉头。   顾昭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就拉着顾沐径自离开了,就算柳氏传话出去说他这小叔子不敬重嫂子又怎样?村里会有几个人信她的?   先去了镇上学堂见了谭夫子,也没对谭夫子隐瞒回家的理由,省得以后他不在的时候有人拿这件事大作文章,谭夫子听了这样的事也无可奈何,其实之前也听到了些风声,所以也没多留顾昭,让他赶紧忙去。   去了县里便直奔齐家,齐父立即见了顾昭,正好去查吴家少爷下落的人也来回话了,顾昭便在一旁听着。   “出城的当晚那吴家少爷在路边客栈投宿了,当时他身边的确带了名女子,那方向应该是往庆凌府的,其他人继续顺着这方向追下去了,小的先回来报个信。”   齐父听了后看向顾昭,顾昭客气道:“辛苦你们为我家的事忙碌了。”   “哪里,顾公子客气了。”下人受宠若惊道。   “贤侄不必跟我们客气了,以云飞跟你的关系,伯父也没拿你当外人。”齐父微笑道。   “多谢伯父,那我只能继续扰烦伯父了。”   齐父听得笑起来,顾昭跟他不客气才好,这点子小事对齐家来说并不麻烦,相反,顾昭对齐家来说才是福星,如今庆凌府的香皂在清河县里也大受欢迎,虽然数量有限,却越发引人追捧。   齐父留顾昭在齐府中用饭,另一边,得知顾昭出现在清河县的消息,高家立即有人报到高老太太处。   “老太太,那顾昭回来了!他现在人就在清河县!”   高老太太一听到顾昭的名字,眉头就狠狠拧起来,起初没将他当回来,结果却让高家狠栽了个跟头,折了一个心腹下人不说,儿子也被打了板子,还赔进去一千两银子,那顾昭倒是拿了高家的银子在庆凌府快活了,叫高老太太哪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去了哪里?”老太太含怒道。   “一到清河县就去了齐家。”   “又是齐家!”高老太太捶了记身下椅子,她连齐家一起记恨上了。   现在齐家在庆凌府越来越红火的齐家酒楼以及玲珑香皂铺子,不说高家其他人了,就连高老太太也无法不眼红,想要维持以往在京城的富贵生活,那也需要大把银子的,可惜高家不如齐家生财有道,“这次把人盯好了,等他们出城去庆凌府的路上再动手,这次要确保万无一失。”   这次高老太太决定亲自盯着了,而不是只交给手下人去办,到底办事不力才会让人抓着把柄。   “好的,老太太,孙儿一定把人盯紧了,绝不会让他跑掉的。”   高洪昌听到顾昭出现的消息也很兴奋,这次一定要弄死这个小子,害得他丢脸又吃苦头,回到清河县可好一阵子没能出门寻欢作乐,可惜齐云飞那小子没一起回来,否则连他一起弄死了,那香皂铺子是不是就能落进高家手里了?高洪昌白日做梦地想着。   顾昭用了午饭便与齐父告辞了,须得将这一消息带回去告诉家中二老,齐父便也没留。   当出了清河县时,顾昭和顾沐一起挑开车帘往后看去。   “哥哥也发现了?”   “嗯,除了是高家的人,没其他人可想了,我没与他们多计较,他们倒先记上仇了。”顾昭冷笑。   张叔听得大惊,三人里就他一无所觉,吓道:“主子,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有没有跟出城?”   “这倒没有,先回去吧,不必担心,回去了也不用说。”   “好的,主子。”张叔当然以顾昭的话为先,顾昭才是他的主子,这一点他很清楚,对于主子跟高家之间的恩怨,他也是知道的,那高家因此记恨他主子,真是好没道理。   这种人家要是讲道理的话,也不会生出这诸多事情来了。   顾昭对高家那是厌烦不已,像只苍蝇一样叮着他没完没了了,可惜又不能弄死他们,当然他也很清楚根子出在京城的永宁侯府那边,因而连账一起算在永宁侯府身上,解决掉源头,这高家估计会连屁都不敢放一下。   可以说,因为高家行事,顾昭虽还没见过永宁侯府的任何一人,已对他们的印象差到极点,如果可以,并不愿意与永宁侯府产生任何联系。   顾昭能隐约猜出几分,现在高家人不会动手,因为从县里到水云村这段距离并不算长,可等从清河县往庆凌府,这段路程就长多了,更方便别人在路上动手脚,想到爹娘二老,顾昭心里叹了口气。   “哥哥,我帮你。”顾沐抓住顾昭的手说。   顾昭笑了起来,捏捏他的脸说:“好。”   顾沐开心笑了。   回去后顾昭将齐家查到的情况告诉二老了,二老听得既松了口气,又恼怒得很,很分明这是顾珍早就策划好的,当时情况她哪怕跑回水云村向她大伯求救,她大伯也没可能不管她的,可她宁愿跟个陌生男人一起跑外面去,现在害得一大家子跟着忙。   顾大牛知道这消息也松了口气,谁也没想着要跟二房夫妻说一声,反正那对夫妻也不关心顾珍的死活,顾瑶是看得心里发冷,越发觉得自己爹娘好,很庆幸她生在顾家大房。   来娣招娣的情况也让她同情得很,因而这天也帮着老太太照顾这三姐妹。   顾瑶跟顾昭嘀咕,这天真没人给二房夫妻俩做饭了,因而柳氏不得不自己跑厨房弄吃的,否则老爷子老太太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着,柳氏因为早上挨的那顿骂也不敢再使唤两个女儿。   顾昭也觉得奇怪,原来柳氏不说,顾二牛也算是个勤快人,没想到县里待上一阵子,竟能跟柳氏互相比谁更懒了。   一天下来,柳氏就做了三顿饭,顾二牛啥也没干,因为地都租给同村的人了,又因为挨骂,所以一直缩在房间里。   与顾二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顾大牛夫妻加上一儿一女都在豆腐坊里忙活个不停,之前顾昭没回来前,靠小赵氏和顾仁母子俩也做不了多少豆腐,现在有人将外面的事情接手过去,顾大牛赶紧抓紧时间多做点豆腐出来,把前几日耽搁的工夫给补回来。   老爷子看了一天,什么话也没说。   吃了晚饭后,老爷子把顾昭叫过去说话,当然老爷子不叫,顾昭也得找二老说事。   顾昭约莫猜到他爹要跟他说什么了,果然老爷子开口便是:“昭儿啊,这回我跟你娘先在家待些日子,你二哥身上的毛病不能不治,真丢下不管,他整个人都要废了。”   老太太心有戚戚:“就算不管老二,几个丫头我也得看着点,真丢下给他们夫妻两个,我这心里放不下。”   话是这么说,可老太太一点都不舍得老儿子,抓着顾昭的手不放。   顾昭叹气道:“我看出来了,家里虽然有大哥在,可都已经分了家,大哥也不好直接管教二哥,不过,爹和娘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做?”   老爷子白天就在想了,可也没想到一个好主意,最多就是将租出去的地收回来,以后他就看着老二把他那房的几亩地种好了,不管如何,总归有口吃的,不会饿着。   至于豆腐坊,老爷子稍想一想便抛开了,心想绝不能让老二沾手豆腐坊的,方子是顾昭拿出来的,现在出力的又全是老大一房,让老二参与老大那边肯定要有意见,而且他担心老二和老二家的参与进去后,反而会活不好好干,却打上豆腐坊银钱的主意,这俩的性子已经坏了。   因而老爷子说:“我想着把地收回来,以后就叫他们专门种地吧,只要肯干活,这日子也不会多差。”   村里不少人家还不及顾二牛手里分到的地呢,这日子不是照样过,以前顾家也是如此,几十年都这么过下来了。   顾昭也听出他爹没想让顾二牛沾手豆腐坊的想法,说:“只是这地收回来再重新耕种的话,得到明年开春了,到开春可有段不短的时间,这段时间就叫二哥这么闲着?那到明年估计越发不想动手了。”   “那咋办?”老爷子知道顾昭脑子灵活,因而想叫顾昭想个法子治治他二哥。   “是这样,我看大哥他们做出来的豆腐,除了自己上门来买的,都是靠二哥他们牛车运出去卖,其实大可不必,大哥不仅可以请人回来帮忙磨豆子做豆腐,还可以将卖豆腐的活也转让出去,这一天下来赚的银钱不会比现在少。”   “什么意思?昭儿你仔细跟爹说说。”老爷子听出兴趣,不过还没理顺过来。   顾昭详细解释给他爹听,其实说起来就等同于顾大牛做豆腐批发的生意,稍微让利给同村的人,让村里的人可以将豆腐挑出去卖,卖到其他村子还是什么地方都可以,有钱可赚,村里人愿意干的人肯定不会少。   而且让大家都能有挣钱的机会,对顾家和顾大哥也有好处,否则钱光让顾家大哥一人赚去了,只会越发让同村的人眼红,时间久了不知会不会生事。   “只要大哥将点豆腐的手艺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可以了,其他累人的活都可以请人来干,不怕被人学去了,到时人可以轻松些不说,也能做出更多豆腐来,就算稍微让利给愿意去外面卖豆腐的人,到时也只会赚得更多,不过几个大的固定客源就没必要让出去了。”比如镇上酒楼这样的大客户。   “还有我想将豆干的方子也给大哥,做出来可以跟豆腐一起卖。”   “方子的事情昭儿你自己作主,不过该给你的分子不能少。”老爷子也算是出去开了回眼界,增长了见识,因而越发觉得这银钱账目要分清楚,不能因为昭儿比他大哥有钱,有些小钱就不去计较了,这只会让人得寸近尺,最后反而破坏兄弟感情。   “你的意思是让你二哥,跟着村里其他人一起挑豆腐出去卖?”老爷子琢磨出老儿子说的法子了,并且眼睛亮起来,这主意的确好,既不沾手豆腐坊,没的让老二生出贪念,又让他有事可干有钱可挣,比闲在家里养懒汉好太多了,有他和老婆子在家里盯着,老二敢不出去?   他要真是敢的话,老爷子倒能怒而将他逐出去,省得以后又做了什么事连累顾昭。   老太太在边上也听得认真,这会儿也拍腿说:“好,就这个法子!我明天就盯着他去挑豆腐卖,成天躲在屋里像什么话?比女人还不如,至少女人在房里还知道做针线活呢。”   “那爹娘在家先待段时间,等二哥做顺了,我再让张叔回来接你们去府城。”   二老到底舍不得老儿子,再说府城环境也好,所以想了想,二老互看了一眼,还是应下了顾昭,同时也窝心得很,老儿子对他们就是孝顺。   老爷子立马将顾大牛还有小赵氏以及长孙一起叫过来,将刚才商议的结果告诉他们。   小赵氏其实从二房回来后就一直挺担心这豆腐坊的事,那柳氏明里暗里试探了好几回,分明是打上了豆腐坊的主意,可这豆腐坊是二老还有顾昭交给他们的,小赵氏也无法做主说不让二房插手。   等二老叫他们过来时,小赵氏以为她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可等老爷子说完,她眼里便露出喜意,她不笨,这明显是对他们大房有利的,而且阻止了二房想要插手豆腐坊生意的念想,至于能卖多少豆腐赚多少钱,那就是二房自己的事了,卖得再多她也不会眼红的,因为大头在他们手上抓着。   小赵氏说:“还是爹娘脑子比我们灵活,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这主意好得很,我跟大牛也会轻松不少。”   老爷子听得笑了:“哪里,这是昭儿给我们出的主意。”   顾大牛看向顾昭:“三弟,谢谢你了。”   顾昭摆摆手:“都是一家子,大哥不必跟我见外了。”   老爷子提醒道:“这事也就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不必往外面说去,老二那边问起,就说是我们老两口的主意。”省得老二心里对顾昭不满。   “知道了,爹,娘。”   “爷爷,我也知道了。”顾仁应道。   “正好,我跟你们娘这段时间就在家待着了,等仁儿办完亲事再说,昭儿还是尽快赶去府城,府学那边的功课不能丢下。”   顾昭点点头:“就后天走吧,明天大姐二姐都要回来的吧,我见过她们一面再走。对了,瑶儿还是跟我走吧,府城那边缺了她可不行。”   “好。”老爷子这就一捶定音了,他们回来后已让人送信去了,“瑶儿也跟他小叔走。”   看顾珍情形,极可能是往府城去了,所以顾昭留在家里也没用。   老爷子和顾昭发话,顾大牛和小赵氏也不会非把顾瑶留下来,他们也知道,顾瑶跟着小叔走才能有更好的前程,看看离开了才多长时间,女儿身上就发生了不少的变化,回来后村里谁见了不说一声好的。   顾大牛同意后,老爷子便带上他一起去找村长,连夜将这件事办好。   村长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哪里还会等到第二天,因而当晚就挨家挨户叫人开会,老太太趁机将顾二牛也撵过去。   顾二牛是不甘不愿地出去的,因为他要脸,原本以为风光回村子的,结果银钱虽然挣了些可被顾珍那死丫头卷走大半,再来他以为顾珍做的事让他丢了大脸,所以都不太愿意离开顾家的宅子。   几乎每家都派了人去听村长要说什么,人来得差不多后,村长就清了清嗓子,将顾家老爷子和顾大牛的决定与大家说了,人群中顿时响起欢唿声,还有人当场夸起顾家仁义,只要顾记豆腐坊一直开着,他们就不愁没活可干,这卖豆腐的事可以一直干下去。   “顾大牛,明天就可以给我们豆腐去卖了吗?”   “顾大牛,我嘴比较笨,可我力气大,我帮你做豆腐吧。”   请谁来豆腐坊帮忙做事,路上顾大牛就和老爷子商量过了,要请那种忠厚老实的,当然是要真老实,可不能像顾二牛这种的,因而顾大牛当场就点了两人,明天起大早来豆腐坊帮忙,工钱干一天二十个铜板。   听到这个工钱,不少人都后悔自己嘴慢了一拍,没让顾大牛挑着他们,赶紧又补上,让顾大牛再请人的话记得请他们。   一天二十个铜板,一个月那就是六百个铜板,半两多银子了,一年下来那就是七两银子呢,怎能不让村民们心动,外面哪里去找这样稳定又长期的活?   散会后,大家还在热烈地讨论着,不少人家还特别奢侈地点起油灯,油灯下一家子坐在一起合计手里有多少银钱,明天可以买多少豆腐,要往哪里卖合算,如果这买卖能一直做下去的话,一个月能挣上多少,一年又能挣上多少。   除了提了个主意外,顾昭就拉着顾沐待在房间里,啥也没参与。   然后他们看到顾二牛随父兄回来后,被老太太骂着收拾挑豆腐的担子,这是顾大牛先前用的,如今他用不着卖豆腐了,也不介意转让给顾二牛使用。   于是顾二牛想偷懒睡觉也不成,被老太太盯着收拾得干干净净,自己也去洗了个澡,这才放他去睡觉。   柳氏这才知道顾家二老给她男人找了什么活干,柳氏很不爽,凭什么那豆腐坊大房把着,都是顾家的儿子,她男人也该分一份的,可惜她这些话也只敢在顾二牛面前念叨,却不敢跑到二老面前指手划脚,可想而知会被喷个狗血淋头,这顾家还轮不到她当家作主。   顾二牛也很憋屈,可除非他不想在这个家里待着了,否则就不得不听老太太的话。   顾昭和顾沐看得乐呵不已,顾沐还说:“活该!”   “早点睡吧,明天不会清闲的。”   “好,睡觉。”   果然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尽管过来的人已放轻了动作,顾昭也没啥起床气,反正在家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顾沐也觉得尽快回府城他们自己的家好,清静。   天还没亮就有人帮忙做豆腐了,还有想挑豆腐出去卖的人,也早早来了,甚至帮忙一起干活,好能早点拿到豆腐。   老太太见顾昭他们起来了,就知道被吵醒了,好在明天就走了,否则这样下长可不行。   顾昭也觉得欠考虑了,和老爷子一起吃早饭时建议道:“爹,咱再起个房子吧,就我这房跟爹娘单独的房子,以后豆腐坊肯定越来越忙,爹娘留在家中要受影响的。”   “我原本就想另起房子的,只不过后来带爹娘一起去了府城才暂时放下的,起还是起,只不过挪后,以后肯定还会回来住的,现在看来要提早了,我不想爹娘日日被影响了睡不好觉。”   老爷子听得窝心不已,有个让人头痛的老二,可有孝顺贴心的老三大大补足了缺憾,老儿子的孝心老爷子没反对,而且现在的确不差这点钱,再说以后儿子回来了,也能住得好些,不能像现在天还没亮就被吵醒了。   “好,听昭儿你的,咱们起大房子。”   “那我趁早之前将房子图纸画下来,我走后爹就可以找人建房子了。”顾昭得想想,要盖个什么样的房子,最主要的是自己要住得舒心,这房子建好后可能几十年里都不会动了,指不定他以后要在这房子里养老呢。   因而吃完早饭顾昭就回房间画图了,顾沐凑在一起提自己的意见,顾昭可是发现,他眼光比自己还挑还高,不过这正合他的意。   顾沐主要提的是景观和房型的构局方面,顾昭则着重细节处,比如重要的卫生间和洗澡间,还有地暖和火墙,以及水下道问题,外面可以不弄得太过张扬,但里面的细节一定要能保证住得舒舒服服的。   空间里也有资料可供他参考借鉴,因而当顾昭的大姐顾桃一家子到来的时候,顾昭已画好大致的草图,就等着再细化了,对于细节方面的内容,顾沐显然非常感兴趣,还提议可以将他们府城的房子也改造一下。   顾昭觉得可以,府城的房子都买下来了,怎么动都是自己的事,再说离乡试还有三年时间,至少得在那里住上三年。   自从大姐二姐嫁出去后,顾昭见他们的时间就少多少,这一年时间又忙于考试又去了府城,见面时间更少了。   两个姐姐出嫁前照顾小弟的时间也不短,因而都很疼这最小的弟弟,顾桃的性格有些风风火火的,因而一来就叫嚷起来:“小弟走了没?小弟人在哪里?快看看你们小舅舅还在不在家。”   顾桃嫁的是隔了两个村子的吴姓人家,当然跟县里的那户吴姓人家丁点关系没有的,丈夫是个老实的,公婆也不强势,因而家中顾桃可以作大半的主的,如今顾昭又有出息,顾桃在吴家的地位自然更高了。   如今顾桃和吴栋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已经十岁,下面两个是一对七岁的龙凤胎。   这时候顾家清静了不少,豆腐做好后想去卖豆腐的人都挑着担子离开了,顾二牛也被二老压着挑着豆腐出去了。   顾昭带着顾沐走出房门,笑道:“大姐,大姐夫,知道你们要来,总要见你们一面才能走吧。”   “小弟!”顾桃欣喜地叫起来,又催促她的孩子,“快叫小舅舅。”   “小舅舅。”三个孩子整齐地叫人。   “乖了。”   顾桃来到顾昭面前,上下一打量,抿唇笑:“小弟越大长得越好看了,这就是娘提过的顾沐吧,跟小弟一样俊。”   顾沐一样乖巧叫人:“大姐好,大姐夫好。”   “诶!”顾桃爽郎应下,这个面子不会不给小弟的,再说嘴甜又长得好看的人,总会容易让人心软的。   吴栋也在边上笑着应声。   顾昭回房拿了点心零嘴来招待三个外甥,没过多久,距离远一些的二姐顾杏也带着一家子赶回来了,姐妹俩碰面,又见着久没见面的小弟,顾家院子里热闹极了,孩子们也玩在一起笑声不断。   之前因为顾珍的事,两个姐姐姐夫也出了些力帮忙,可惜他们能做的有限,顾桃和顾杏对大嫂还好些,对这个二嫂同样都没什么好感,就算性子软和些的顾杏,以前也受不住柳氏摆出一副受委曲的表情,她当然护着她娘,总不能是她娘欺负了二嫂吧,何况她娘也没那么做。   嫁了人后顾杏很清楚,她娘比别人家的婆婆好很多,并不会插手儿子的房中事。   二姐夫家在邻镇,姓刘名跃,膝下如今有两个儿子,顾昭印象里记得二姐夫家境比起大姐夫家要好些,因为精力放在读书上,其他事情知道得并不多,但这回见到二姐,似乎脸上有些倦色,光看气色,日子似乎过得并没有大姐来得舒心。   也许这跟二姐性子也有关,二姐这人性子有些软和,软了容易让人欺负,欺负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反击回去,如果跟婆家有关系的话,那二姐的处境就更不好了。   顾昭以为随着他考上秀才,大姐二姐应该都会受益的,在府城那边也没听娘提及过,难道是二姐对自己爹娘也是报喜不报忧?   显然不是顾昭一人看出来的,顾桃也发现了,将妹妹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二姐夫的性子也不差,比起大姐夫还要灵活些,带着吴栋主动找顾昭说起话来。   外面,顾杏根本就是她姐的对手,几句话被顾桃问出究竟是怎么回事,顾桃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戳妹妹的额头:“你啊,当初我就担心你这性子,嫁去那样的人家要受欺负,偏偏你自己看中那刘跃非要嫁过去,又什么都不说,爹娘也只当你日子过得不错。”   顾杏苦笑:“我不想让爹娘还有小弟为我烦心,再说她闹归她闹,我不理睬她就是了,而且哪家不是如此。”   “你知不知道,你越不说,爹娘如果知道了越发担心,心里也越不好受。这事你别拦着,我找个时间先跟娘说说,小弟明早就要走了,你也别担心会被小弟知道。”   换了以前,顾昭的确不够心细,或者发现什么也不会多想,可现在不同了,想要瞒过顾昭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今娘家日子越过越好,顾桃顾杏也是高兴的,尤其是顾桃,在夫家腰杆那是越来越直,如今公公婆婆也都听她的,她在吴家那是里外一把抓。   姐妹俩刚说完话,老太太就过来了,她是找顾桃的,既然豆腐可以给村里人卖,那给女婿卖也是一样的,两个女儿,顾桃的夫家条件差了点,老太太哪里会不想着女儿的。   老太太跟顾桃一说,顾桃便高兴起来,抱住她娘不停地说好话,老太太拍她:“行了,少黏乎了,娘就是想着给你们添些进项,也别说昭儿不帮着你们,连你们二哥今早也被我逼着挑豆腐出去卖了,我可不惯着他的懒劲。”   “娘这回回来不走了吗?”爹娘去府城,做女儿的也怪想念的。   “唉,昭儿是想我们去的,可这家里情况我跟你们爹哪里放得下,先留下待段时间吧,总要把你们二哥身上的毛病给掰过来才行,不然别的不怕,就怕他给你们小弟拖后腿。”   “真没想到二哥竟然会变成这样!”对顾桃顾杏来说,这样的二哥都叫他们快不认识了,还有顾珍那侄女,做出来的事也叫她们无法想像。   顾桃说完就去找自己男人说卖豆腐的事了,吴家跟大部分庄户人家一样靠种地讨生活,如今有这等好事顾桃当然高兴了,也就她娘惦记着她,连妹妹顾杏的事情也顾不上了。   吴栋听得光摸脑袋傻笑:“真的可以?”   “小弟不就在这儿,不信你问小弟。”   顾昭点头:“大姐大姐夫愿意做的话当然可以,还有大哥今天还要做豆干,到时可以拿了一起去卖。”   “谢谢小弟,那我去大哥那边,看看有什么事可以搭把手的。”吴栋感激不已,媳妇和媳妇的娘家人真好。   刘跃在边上听得心动不已,只是没好意思开口,那边顾杏则主动开口跟她娘提了这事:“娘,我跟刘跃可以跟着卖豆腐吗?”   老太太一听这话不对劲了,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二女儿:“怎么回事?刘家还缺你这一口吃的?老实跟娘说,是不是刘家的人欺负我顾家女儿了?”   两个女儿,按说顾杏是嫁得最好的,因为刘家在邻镇开了个油铺,铺子里卖的豆油也是自家榨出来的,所以当初顾老太太将女儿嫁到刘家是满心欢喜的,以为这个女儿从此不用愁吃喝了。   虽说刘家也有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姑娘,但就算最后分家,身为老三的女婿刘跃,也应该能到些家产,怎么看也不会吃亏的,可现在女儿跟女婿竟也想跟着卖豆腐。   对水云村里的人来说,卖豆腐也就是挣个辛苦钱,哪里比得上豆油的买卖好,要说刘家唯一不好的就是女婿他老娘性子强势了点,可老太太原本想着女儿性子软和,又不会跟其他妯娌掐尖要强,婆婆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再加上以前顾杏回娘家从来没有说不好的,所以老太太以为她日子过得最舒心。   “娘,没有的事。”顾杏小声辩解。   “没有?”老太太拔高了点声音,“没有的话女婿何至于要跑出来卖豆腐?那油坊里没有他下手干活的地了?女婿不是老刘家的儿子?就算分家了,我就不信老刘家拿不出点家产来分!”   “娘……”顾杏急了,担心被其他人听到。   老太太捶了女儿一记:“快说,不然的话我就亲自去问女婿,再不行我跑刘家去问问怎么欺负我女儿了,以前娘没这底气,顾家日子是比不上刘家,可现在有你小弟给咱们撑腰,这腰杆自己还不挺起来,说过得去吗?你小弟这么争气为的啥?还不是让我们过上舒心日子!”   顾杏知道她娘是说到做到的人,她要真什么都不说,娘真会跑去刘家的,因而只得捡些事情告诉老太太了。   另一边,顾昭也看出二姐夫意动的神色,他转身找了二姐家的两个外甥,在点心零嘴的诱惑下,二姐不想说的事顾昭都知道了,并且知道得比他娘还多。   两个外甥说完后才发觉说了不该说的,连忙捂住嘴,又靠近顾昭身边眼巴巴地看着顾昭说:“娘不让我们说的,小舅舅千万不要跟我娘说。”   顾昭撸了撸两个小孩的脑袋:“放心吧,小舅不会说出去的,你们跟哥哥姐姐玩去吧。”   这两个孩子起初没大姐家的孩子放得开,挺拘束,也就慢慢地被带得稍微活泼些,这性子肯定是在家里养成的,光从这一点就看得出,二姐一家子在刘家的生活并不顺心如意。   顾沐从身后趴在顾昭身上说:“这刘家人太欺负咱二姐了,哥哥你要怎么帮二姐?”   顾昭伸手摸摸他搁在自己肩上的脑袋说:“我可以帮,不过也需要二姐和二姐夫自己立起来才行,不然不还得被刘家老人拿捏住,没想到我这二姐夫的性子跟二姐也差不多。”   刘跃跟顾昭一样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可处境却大不相同,顾昭身为老来子最得二老看重偏爱,可刘跃却是刘家最被忽略的那一个,连刘家的大姑姐在刘家都比刘跃这小儿子得到的待遇好,可偏偏因为这样的处境,刘跃又是个极为孝顺听话的。   刘家自然是最看重长子的,可又因为女儿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唯一女儿,所以也看重得很,也许正是因为孩子多了,所以这重心也移不到最小的孩子身上。   如今刘跃和顾杏的两个儿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按说以刘家的条件,将两个孩子都送去读书也没问题,可偏偏去年没送成,今年又出了问题,刘家老太太将两个外孙都接到身边养着,这个上学堂的名额也要被抢去,眼看着大外甥读书一事又要遭耽搁。   甚至顾杏的那个大姑姐还给刘家以及她三弟刘跃提了个建议,不是顾昭考上了秀才么,让顾杏将孩子送到顾昭身边不就好了,有秀才亲自教导可不比镇上学堂夫子还教得好。   那日当场就将顾杏给气哭了,结果刘老太太还觉得女儿提的这个主意好,甚至还想将外孙一起送过来,以为自家亲戚怎么着也比外人要用心吧。   顾昭摸下巴:“这刘家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将我顾家当成什么?随便他刘家唿来喝去的?大概我二姐给他们刘家的感觉是太好欺负了,以为我们顾家人都是这般了,嗤!”   顾沐到底跟在顾昭身边有段时间了,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简单弄死就可以的,当然他依旧觉得直接弄死最便捷了:“那哥哥要怎么做?”   “唉,小孩读书的事可不能耽搁了,要我说,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二姐夫跟刘家人分家了,就算分不到什么家产也是好的,到时跟刘家其他人撇清关系,只可惜我这二姐夫又是个孝顺的,只怕不容易啊。”好在这二姐夫没跑来直接跟他说让他帮忙教孩子,不仅教自己孩子,还有他大姐的孩子,否则顾昭非得直接将他啪死不可。   “真是烦人。”顾沐嘀咕道。   “看我爹娘怎么做吧,我娘这方面肯定比起我们有经验多了。”这回就算二姐不肯说,顾昭也得在他们走后将实情告诉爹娘,故意瞒着,只报喜不报忧,不见得就是真孝顺,有些问题就该趁早曝露出来,然后将矛盾趁早解决,时间拖得越久,最后给所有人造成的伤害越大。   顾昭最见不得的是,大人还好些,可孩子最容易受影响,一影响耽搁的就是一辈子。   读书的事如果二姐二姐夫自己不去争取,那要让两个外甥一辈子做个睁眼瞎子?那在刘家的地位也永远是最低的。   孝顺老人是好事,可如果连孩子的前程都可以牺牲了去孝顺老人,简直愚不可及,就算刘跃这姐夫待二姐再好,顾昭也要忍不住出手拆散了这对夫妻。   顾昭还是欣赏性子爽利的女人,如他大姐这样的,大姐夫可什么事都听大姐的,三个孩也养得落落大方,见人一点不怕生,就是大外甥因为家里条件不算多好,所以十岁了还没能读书,早早帮家里下地干活了。   顾昭想了想,回房提笔写下个方子,不是多好的东西,依旧是豆腐的衍生产品,也就是腐乳的制作方法,做腐乳的豆腐可以直接从顾家这边拿,至于如何打开销路,依顾昭看来,凭他大姐那爽利的性子,完全可以做得来,这生意捏在大姐手里,也不怕吴家和大姐夫会生出异心。   相比起二姐,大姐家的事好办多了,大姐家就是缺钱,能挣上钱了大姐就能将其他事情都处理好,可刘家那是缺钱吗?他们看上去什么都不缺,可实际上又什么都缺,因为刘家人贪心不足,给他们再多也不会嫌多,还会想要更多,所以不将关系撇清,顾昭没可能给二姐家什么东西的。   这天,大姐夫踏踏实实帮顾大牛干了一上午的活,用他的话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也就有把子力气,二姐夫后来看不过眼,不好意思一人坐着连襟在那边忙碌,因而后来也去帮忙了。   两家都是在娘家吃了午饭,然后各自带着老太太从府城给他们捎来的礼回去的,几个外甥都舍不得外公外婆还有小舅舅,尤其是二姐家的两个,那小眼神让二老看得也心里发软,差点要松口将他们留下。   两个女儿离开后,老太太坐在那里叹气,对老爷子抱怨道:“别人家是将丫头当草,到了老刘家这可好,把个大闺女看得比儿子还重要,大闺女就差带着全家在老刘家吃喝了,你说说这算什么事了。”   顾昭一听就有问题,因而问道:“二姐没再说其他事吗?”   老太太顿时眼睛竖了起来:“她还有事瞒着她娘我?老刘家还做了什么更过分的事?”   老爷子也听得拧起眉头:“昭儿,你听谁说的?还是你二姐夫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   老爷子防着自家人给老儿子拖后腿,也要防着外人,比如两个女婿和女婿的家人,因而第一个反应就是二女婿说了不该说的话。   顾昭摇头:“二姐夫倒是啥也没说,是我看出不对劲,向两个外甥打听来的,爹,娘,二姐家的事的确不好处理,估计又要让爹和娘烦心了。”   “昭儿你说说看。”   顾昭托着下巴说:“二姐那大姑姐夫家好像做生意赔了本,所以现在都靠着娘家过日子,刘老太太将两个外孙子接到身边亲自照养,还要用刘家的银钱送他们去读书,刘家也没真宽裕到敞开手来用银子,所以送了那两个,二姐家的孩子就……”   老太太一听就火冒三丈,拍桌子骂起来:“这死丫头,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们,被我追问了也没说出来,她心里有没有我这个娘?还有刘家那个老巫婆,杏儿的孩子不是他老刘家的种?居然不拉扯老刘家的孩子去帮女婿家的,老头子,明天我们就去老刘家问问看,他们老刘家到底怎么想的?这日子不过了干脆让二女婿当我们顾家的上门女婿得了,他们老刘家养不起我们顾家养得起。”   顾昭失笑:“他们刘家的主意可不止这些呢,他们老刘家打的主意可是让我们顾家替他们老刘家养,既要我们养着又不会让二姐夫改成我们顾家上门女婿的。”   老太太更生气了,这是什么便宜都叫他们老刘家沾着啊,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老爷子也恼了,老刘家这是盯上他们顾家了啊,真是打的好算盘!亏得他以前以为老刘家是体面人呢,对二女婿印象也不差。   老爷子虽恼,但脑子依旧很清楚,他不可能给刘家机会缠上他老儿子的,因而对顾昭说:“你还是明天一早就回府城吧,那里耽搁不得,家里的事有我们两个老的,还有你哥嫂呢,你回去了也不必操心家里的事。”   顾昭的精力都要放在读书上,而且他年纪还小呢,处理这些事肯定没他们老的有经验。   顾昭点头,他原本也没想理,这件事的关键还在于二姐夫怎么做选择上,选择的是自己媳妇孩子还是老子娘,从今天二姐夫没开口向他提那事来看,顾昭对二姐夫的印象还没太过糟糕。   “爹,我是想帮大姐家一把,我琢磨了个方子,等我走后爹娘交给大姐吧,要不要做由大姐决定。”   老爷子老太太窝心不已,老儿子不仅孝顺他们两个老的,连姐姐也照顾上了,至于方子从哪里来,二老也没过问,毕竟眼前的人是不是他们老儿子,他们还会不知道?   “你啊,就是心善,照顾了家里还要照顾你大姐,娘也不能说不让你帮你大姐,你大姐一家得记住你这份情。”对老太太来说,女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可能不疼的,可也知道儿子没有责任一定要帮扶他大姐家的,儿子能想到,那是儿子心善。   “娘……”顾昭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跟他娘歪缠了下,“那也是我姐,以前我小的时候没少照顾我。”   儿女和睦,这是二老最乐意见到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顾昭又将具体做腐乳的过程跟二老详细说了一遍,老太太听得挺认真,到时跟大女儿一起摸索便是了,肯定能做出来。   没直接将豆腐方子给顾桃,二老也觉得挺好,反正从这边拿豆腐也很方便,女儿那边专门做腐乳就可以了,腐乳能卖出去挣钱之前,女婿还能拿豆腐去外面卖,耽搁不了眼下挣钱的工夫,老爷子也觉得儿子考虑得周全,包括他二哥的事也是。   顾昭这晚跟二老说了好多话,又叮嘱大哥大嫂照顾好爹娘,最后还将修改好的新房图纸给二老留下,其他人不说,顾仁就看得两眼发光,原来房子还可以这样建,里面的东西还可以这样弄。   这听上去就知道要花不少钱,二老倒没替顾昭心疼,因为知道有酒楼和肥皂生意分成,老儿子没可能会缺银子花的,房子弄好了,他到时回来住得也舒服,二老自然会全力满足顾昭的要求。   “仁儿也有兴趣?”   顾仁脸有些红,不过依旧点了点头。   顾昭有考虑过顾仁的未来,他的年纪很尴尬,再去读书也就是认几个字,想要靠读书出头很难,可其他的出路吧,靠做木匠顾昭觉得也很难有大的发展,顾仁的性格吧,稳重是有了,但不够机灵,否则带在身边给自己作帮手也是条出路。   现在看顾仁有兴趣,顾昭觉得不防让他多学点东西,反正技多不压身,要是学好了也许就能从中找到好出路。   因而顾昭说:“那仁儿你就跟在你爷爷身边,到时建房子的时候跟着多学点东西,还有我这图纸里有些东西外面没有,需要特别订做的,到时你跟着看能掌握多少。”   顾昭跟顾仁讲得挺详细,比如卫生间需要用到的瓷砖还有其他卫生用品,下水道的管道怎么做,还有水箱的设计,顾仁听得越发有兴趣,都恨不能一晚上不睡觉听他小叔给他讲解了,可惜这也只能想想,他要敢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就会是他亲爹娘,得揪着他的耳朵将他带回去。   “小叔,那这图纸先让我带回去看看吧。”   顾昭没有不同意的:“你拿去看吧,反正也是要留下来的,回去吧,别睡太晚了。”   顾仁用力点点头,然后高兴地捧着图纸回去了。   这晚顾昭要交待的事情太多,以至他将二哥一家子都抛在脑后了,睡前才想起来,都不知道二哥是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的,豆腐有没有都卖完,又挣了几个钱。   如今清河县的豆腐也都降到十文钱一块了,顾记豆腐坊也跟着跌了,从原来十文变成现在的八文,别人过来拿豆腐卖,那是七文钱一块,只要能卖掉两板豆腐,那一天就能挣三十文钱。   顾昭也就在脑子里过了下,转眼就抛开进入梦乡了,有爹娘盯着,又有大哥在,顾二牛翻不了天的。   一夜过去,第二日二老不舍地将顾昭顾沐送到村口,大房的人也是如此,又要送顾昭又要送顾瑶,叮嘱顾瑶可不要给她小叔惹事,要乖乖听话,还在替他们照顾好小叔的生活,顾瑶自然没有不应的。   张叔挥起鞭子开动马车,水云村和顾家人的身影又再渐渐远去。   顾昭也没矫情,很快将那点不舍放下,这次前往府城路上可不会太平,身边又带着顾瑶,无论如何要保证安全的。   去清河县与李文汇合的路上,顾昭就将整件事如实跟顾瑶说了出来,一听到被高家人盯上,路上还可能会动手,顾瑶哪里还有什么伤感之情,惊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顾昭笑道:“瑶儿要是怕了,我让张叔将你送回去。”   顾瑶连忙摇头:“连木头都跟来了,我比木头还大呢。”   顾沐朝她扮鬼脸:“你是小辈,大侄女。”   顾瑶想捶木头。   顾瑶心里的确有些慌的,但让她回头是没可能的,她已经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很清楚这次回头的话,估计没什么机会再出来了。   顾瑶努力让自己镇定道:“小叔,我不回去。小叔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顾昭看她这模样忍不住想要伸手拍拍她脑袋,不过她大了,顾昭也不好做这样的动作,因而笑道:“只要瑶儿不怕就行了,等跟李文汇合后,听听他那里查到些什么,到时我们再商量,真有什么要发生的话,瑶儿只需待在马车里不出声就好了。”   顾瑶用力点点头。   这也是顾昭此次愿意让爹娘留在家中的原因,爹娘年纪大了,可受不得惊吓,没想到正好二哥家的事拖住爹娘的脚步,他们自己有留在家中的想法,顾昭要做的便是顺水推舟了。   这时顾沐才摇头晃脑地得意道:“我很厉害的,我习过武,一人能对付好几个,我能帮到哥哥,大侄女你就不行了。”   顾瑶磨牙,依旧想捶这死孩子:“你都不记得事了,怎知道习过武的?”   顾沐挥挥小拳头:“本能啊,我身体记得,我原来肯定很厉害,是个大人物。”   顾昭哈哈笑起来,顾瑶觉得这就是个会说大话的死孩子,还大人物呢,会将自己搞失忆的大人物,羞不羞啊。   等到了清河县与李文还有当初镖局雇的人汇合后,除了顾瑶坐马车,顾昭顾沐都骑上了马,顾沐说得不错,他脑子不记得身体记得,骑术可不比顾昭差。   县里没停留,直接出城上了前往府城的官道,骑在马上的顾昭与李文交流消息。   知道有高家这只烦人的苍蝇在,顾昭回清河县的时候又怎可能不防着点,就是水云村那边也是托齐家照顾的,因而回来后李文还有个任务,就是盯着高家人的动静。   李文很佩服顾昭,说:“顾公子料得不错,高家果然派了人出城了,我让人远远缀在高家人身后,发现他们接触了一伙山贼,应该是打算在半道上对顾公子出手,只是我们的人离得有些远,所有不知道他们当时谈话具体内容,不过人一直跟着,还有消息送回来,所以他们打算在哪里动手,我们也会提前得到消息的。”   “好,能提前得到消息就好,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等着他们动手再反击。”顾昭打的主意是提前下手,先将对方一锅端掉,还可以给宋程大人送去一份礼,剿匪也是他的功绩的。   李文听得跃跃欲试:“可顾公子的安全……”这是他唯一要担心的事。   “不必担心,我的箭术还算可以,马车上备好了弓箭,所以才说适合提前动手,让他们偷袭不成反被袭。”   “好,那就依公子的。”   李文之所以能同意,也是因为这边宋大人治下环境还是可以的,并没有规模过大的山贼,最多的就是小打小闹的,一般见着齐家这样的商队都不敢劝手的,齐家在这条路上也是跑惯了的,所以李文对这些情况也很清楚。   李文转身又跟两位镖局的大哥商量了下,两位大哥也同意和他们一起行动,比起被迫应战的确提前下手更为有利,当然这也是因为对方的行动都在他们掌握之中。   第一天夜里投宿之后,李文出去了一趟,回来便带回了准确消息,也就是贼人埋伏准备动手的地点,顾昭记性不错,很快就能根据这个地点将四周的地形都画出来,叫镖局的两位大哥看得也佩服,尤其是主动提前下手还是顾昭提出来的建议,从他外表来看他就是个文弱书生,可这书生竟如此大胆。   他们常在庆凌府这一带走动,又岂会没听过顾昭的大名,以及他当初与清河县高家的这场官司,没想到高家居然还不肯善罢甘休,这是非要弄死顾昭这个书生啊。   幸亏碰到的是顾昭,否则换了其他书生估计早就中招了,还没处讨说法。   他们也是很讲义气的,决定这次好好配合顾昭,最好如顾昭所说将那伙人全部端掉,他们走镖最不乐意看到的便是这种作乱的山贼。   “既然他们准备埋伏在这里对我们动手,那我们明天也不必急着赶路了,夜里照样投宿,我们就在夜里动手。”   “好!”   跟顾瑶知会了一声,顾昭他们便也不急着赶路了。   就算是在顾昭身上栽过一次跟头,可高家依旧是小看顾昭的,不认为顾昭一个出身农家的书生还能躲过这次的安排,从山贼手里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如果顾昭当真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书生,也的确很容易栽在高家手里,不管是书中还是顾珍记忆里的那一世,顾昭的确都栽了跟头的,不过依旧将他当成过去的文弱书生,那就大错特错了。   第二天等天色完全黑下来,顾昭让顾瑶紧锁门房,留下张叔在外面守着,除非等他们回来,谁来也不应,便是从客栈离开,他们也没走正门让客栈里的人瞧见。   让镖局两位大哥惊讶的是,李文小哥身手利落也就罢了,顾昭和顾沐这对兄弟俩谁也没比李文差,顾昭真的是文弱书生?   跟顾昭比起来,人家不仅脑子好,身手也没比他们差多少,如果箭术真如他所说的一般,那要将他们比得羞愧死了。   这边官道走了几趟了,几人都不会走错路,赶了近半个时辰的路,多亏这晚虽不是圆月,但也没有乌云遮挡,所以适应了黑暗还是能看清周围景色的。   当接近山贼埋伏的地点,李文嘴里发出类似猫头鹰的叫声,没过多久就有人循着声音找来了,正是李文让跟在山贼身后的齐家的下人。   “李哥,你们终于来了。”   “先别废话,那些人藏在哪里?可能带我们去附近看看?最好要不能惊动他们。”   “没问题,那些家伙的本事差得很,以为根本没人发现他们的动作,我们这就带你们过去。”   “好。”   又花了近十分钟的模样,几人摸到了山贼藏身之处,他们天亮后要行动,所以此刻就席天露地的休息,处在下风口还能闻到一股酒味。   “看,他们就在那边,一共有十一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高家派出来的。”   “高家的人竟然还在?真是太好了,这回非得将这高家摁死不可!”顾昭听得差点大笑出声,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他还愁抓不到高家的尾巴,只能任由这只苍蝇嗡嗡地飞下去。   却没想到对方竟能心大到如此程度,这回就算有永宁侯出面,也别想宋程放过高家了,否则宋程直接告永宁侯一状,在皇帝面前永宁侯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可是山贼啊,跟山贼勾结在一起永宁侯想干什么?何况顾昭如今不仅不是白身,还是受过皇帝亲自嘉奖的,所以高家跟永宁侯想干什么?是不是也太不把他这皇帝放在眼里了?   皇帝都不多疑的话那就不是皇帝了。   “唔,不仅有酒味,还有肉味呢,这些家伙可真会享受。”一个镖局大哥鼻子灵得很,都能闻到那边传来的肉味。   另一位大哥也能看到顾昭脸上露出的喜意,说:“说来如果不是顾公子神机妙算,高家的如意算盘会得逞的,在他们想来,顾公子肯定逃不过去,所以高家的人也就大胆留了下来,好等看到结果再回去向高家的主子邀功,可谁让他们倒霉遇着顾公子了呢。”   这人边小声说着也边忍不住流露出笑意,等将人拿住,这回高家肯定没那么轻松通过了,可不是赔一千两银子就能了了的事了。   该的,谁叫他们盯着顾公子不放呢,依他们看,顾昭这等心性见识,将来定能大有前程,所以他们这次定要帮顾昭帮到底。   几人里也只有顾昭带了弓箭,其他人拿了刀,悄悄接近那伙人,在进入顾昭的射程之内后,顾昭朝大家打了个手示,就开始取箭拉弓瞄准了。   除了顾沐对哥哥有信心,其他人并不是很清楚顾昭的箭术到底达到什么程度。   “咻”地一声,箭支就射了出去,而对方没引起任何警觉,等中箭的人发出惨叫声时,其他人才惊叫起来。   “怎么回事?”   “不好了,老六中箭了,不好了,有人偷袭我们,啊……”   顾昭一箭射出去,顾沐可是立马就将箭递过去,顾昭拿起就继续射第二箭,第二人同样中箭,这样的命中率叫两位镖局大哥和李文看得都瞪大了眼睛,真是太妙了,这三人也没有光看着不动手,做了个手势就走出去准备围抄那伙人,顾昭身边就剩下顾沐一个,顾沐拿了把柴刀严阵以待。   多亏了那些家伙夜里休息的时候还升了个火堆,所以让他们能清晰看清那边情景,也能让顾昭准确射击,等顾昭射中第四人时,两位镖局大哥和李文也终于跳了出来,拿着刀就向他们砍过去。   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是两位镖局大哥的对手,李文身手也不错,再加上有个神箭手躲在暗中连射四人,已叫这些人慌乱不已,都慌不择路要往外面逃了。   顾沐看得手痒,看看哥哥又忍下。   顾昭再拉弓寻找可射击的目标,一边对顾沐说:“木头想出去就出去,不过小心安全,我这里不用担心。”   “那哥哥小心。”顾沐得了令,立即跳了出去,没跑多远,就碰上一个没头没脑地往这方向撞过来,看到突然出现的小不点时还大喜了下,结果转眼就遭遇不幸,顾沐一个矮身就用柴刀砍中他的腿,那人顿时倒地哀嚎不已。   顾昭见到放心不少,再抽冷子又射出一箭放倒一人,剩下的完全用不着他担心了,一个没能逃出去,全部带伤倒地,顾沐这才从藏身之处走了出去。   此时一个倒在地上的人正冲李文他们叫嚣,声称赶紧将他们放了,否则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这口气大得,一听便知道是高家的狗腿子,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顾昭当即就笑出了声。   李文提刀看着他们,转身对顾昭说:“这次多亏顾公子百发百中的神箭术,否则将他们都逮住可不是易事。”   顾公子?那人的脑袋僵硬地朝发出笑声的地方看来,顾昭走到了光亮处,那人看清顾昭模样时顿时露出惊慌之色:“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会是我了?你们高家主子想弄死我顾昭,可我顾昭就是福大命大。就不知这次你是会随赴那王婆子的下场,还是整个高家都赔进去?”顾昭挑挑眉在火光处戏谑笑道,却让那高家下人吓得不轻,之前还敢口出狂言,这会儿却两股颤颤。   王婆子的下场他们可是清楚得很,秋后就被押上刑场砍了脑袋,这事在高家下人中间还传了几句呢。   可这么大的阵仗竟也没能让顾昭伤着分毫,这高家下人顿时害怕得求饶:“顾公子,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您老饿了小的一条命,小的小命不值钱,都是主子的吩咐,小的还上有老下有小……”   “嗤!”顾昭直接嗤笑声打断他求饶的话,“这话如果你在动手前能想清楚,就不会有现在一幕了,还是等着向知府大人求情吧,也许你家主子手段通天,能将你救出来也未必呢。”   “就是,顾公子还理睬他们作甚,顾公子,这就将他们捆起来吧?”一个镖局大哥问道,这会儿对顾昭佩服极了,一个文弱书生竟比他们还厉害。   “对,辛苦几位大哥将他们捆结实了,然后一起送去庆凌府交给府衙差役。”   “好咧,包在我们身上,准保他们没一个能挣脱得了。”镖局大哥爽快应下。   顾沐还不解气地跑过去踹了那高家下人一脚,正好踹中伤处,让那人又惨叫起来。   那几个山贼一听要将他们送交到府城衙门,同样争先恐后地求饶并且将责任全部推到那高家下人身上,高家下人怎么找到他们又要他们怎么做的,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计划并不是想要了顾昭的小命,而是依旧要断手断脚,而且不是选其一,是手脚都要断一个,并且还要从他身上问出肥皂的方子,这高家好本事,竟也打听到他顾昭参与肥皂作坊的。   高家不仅心狠,还很贪婪,人他们要,财他们也想要,顾昭听得嗤笑不已,而那高家下人顾不得惨叫,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让顾昭看不到他。   可无论这些山贼怎么求饶,顾昭也不可能放过他们,他们敢接这样的活就表明以前没少干过,从末世过来的顾昭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手里沾过人命的。   所以还是送给宋程大人来审理吧,以后这路上少了这些山贼,行人也能更加安全些。   将他们捆上,嘴也堵上,顾昭留了两位镖局大哥还有齐家人在这里守着,他带李文和顾沐赶回投宿的客栈,约好第二日再碰头一起前往府城。   顾瑶在顾昭他们没回来之前是没办法安睡的,不希望小叔还有其他人受任何伤,就在她要将房间地面磨破几层的时候,外面顾昭的声音响起来:“瑶儿睡下没有?”   顾瑶快速将门拉开,看到的确是顾昭时眼睛都红了,急忙打量顾昭还有顾沐:“小叔你们怎样?没受伤吧?”   “好着呢,你小叔我一手箭术百发百中,所以毫发无伤地回来了,不信问木头。”   “对的,哥哥就是这么厉害。”顾沐一脸骄傲地说。   顾瑶一颗心落回了肚子。   不必再刻意放慢脚程,因而天一亮顾昭就打包了些吃食,带着顾瑶他们出发了,客栈里的人也没留意到他们身边少了两人,途中与镖局两位大哥汇合,同时还押着十个山贼以及勾结山贼的高家下人。   经过一夜的折磨,身上又或多或少事带在伤,这些人脸色可差到极点,可谁也给他们丁点同情,就是顾瑶也只是在马车上看了一眼,便又缩了回去,要不是她小叔厉害棋高一着,这回可不就得被这些可恶的家伙得逞,所以恨这些人还来不及呢,不会去发挥多余的善心。   顾昭也只要保证这些人不死就可以了,昨夜可是尽量避开要害之处射击的。   用绳子将他们拴在马车后面,这些家伙一路跌跌撞撞,等赶到府城城门口,也就剩下能喘的气了,守城和出入城门的人见此情景大惊,冲顾昭他们也是指指点点,但也有人认出顾昭了。   “那是顾秀才,顾昭顾秀才,你们不认得了?”   “那这些人是……”因为知道他是顾昭了,所以对被他带来的狼狈不堪的一行人起了怀疑。   城门口的一个小头目也赶紧过来,打量了顾昭几眼问:“你是顾昭顾秀才?”   “不错,正是顾某。”顾昭将自己的身份文书取出来让对方验查。   对方一看没有出入后态度便变得恭敬起来,将文书还给顾昭后问:“那这些人……”   “这些山贼埋伏在半路上欲对顾某不利,被顾某事先察觉,索性将他们整锅端掉,免得继续祸害过路人,劳烦你们派人将他们送到府衙,并对宋大人说明一声。”   “什么?竟是山贼?好!我这就亲自带人将他们押送去府衙交给宋大人,顾秀才没受伤吧?”   顾昭指指镖局的两位大哥:“幸好从镖局请了两个大哥随行保护,这才没让对方得逞,顾某毫发无伤。”   小头目听得也庆幸不已,并且将顾昭的话当真,在所有人印象中,顾昭那都是一个文弱书生,只是两位镖局大哥听得无语望天,李文他们压制住笑意,任由顾昭满脸正经地胡说。   小头目立即跟顾昭告辞,带了一队人押送山贼进城,顾昭他们也进了城,留下城门口出入的人议论纷纷,实在是因为顾昭与小头目谈论的内容透露出来的信息,太过震惊他们了。   “又有人想对顾秀才不利?顾秀才这是走了什么霉运?”   “也不能说是霉运吧,顾秀才可是中了秀才的,而且还得到圣上嘉奖,些许小贼,最后还不是落到顾秀才手里了,没看顾秀才连根头发丝也没少。”   “我说,不会又是那清河县高家干的吧?”   “不会吧,高家跟顾秀才有多大仇多大怨,这么不放过顾秀才?而且顾秀才可是得过圣人嘉奖的,高家还敢对顾秀才下手?他们将圣人当成什么?”   “谁知道高家怎么想的了,指不定这背后有什么我们老百姓不知道的内情呢。”   城门口发生的情景以飞快的速度向城内扩散,可以想见,不久之后,顾昭将再度成为庆凌府各方瞩目的焦点。   入城后不久顾昭便与镖局两位大哥道别了,感谢他们一路的护送,他们一人姓史,一人姓茅,性情也很爽朗,身手也不错,顾昭都起了挖镖局墙脚的念头,不过现在凭他秀才的身份想挖墙脚可不容易。   因而分别之际顾昭笑道:“两位大哥走南闯北见识不少,将来如果不在镖局做事了,两位大哥可有去处?”   两人听了这话互相看了一眼,都是聪明人,顾昭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的,因而两人也猜到了顾昭的心思,只是太过突然,让他们反应不及。   其中一人说:“还没考虑这等事,既然顾秀才提了,那容我们考虑一二。”   “好。”   等分开后两人依旧有些吃惊的,走在路上半晌后才再度开口。   “史兄,你说顾秀才他……”   “茅兄是说顾秀才以后的前程吧,如果没有顾秀才刚提的这件事,你我可看好顾秀才的前程?”   “那自然是看好的。”   两人再度互望,是啊,他们原本就看好顾昭的前程,那跟了顾昭绝对比他们现在在镖局里的日子好,在镖局里最好的前程也就是当个镖头,身手再好也会有失手的时候,要是伤了残了境况更惨,如果将来顾昭能出仕为官,他们追随在顾昭身边身份也会大不一样。   两人都心动了,那些已经当官的肯定看不上他们,身边有自己忠心的奴仆随从了,也就如顾昭宋泽这样小门小户出身的人身边的帮手少,才会有机会让他们押宝,将来顾昭宋泽飞黄腾达了,他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且不说史茅二人最终会作出怎样的决定,府衙那边,宋程一听手下人来报顾昭又遇山贼被袭,惊得连忙将人叫进来询问。   他第一个反应不会又是那高家出手了吧,怎么看顾昭的仇人也就是那高家了,当然也有眼红齐云飞和顾昭那肥皂生意的,可有他宋程顶在前面,想动手的人也得掂量掂量,就算拿下了顾昭,这门生意他们敢不敢接手,当他宋程是死的?   押送的小头目立即被叫进来问话,顾昭透露的信息也有限,所以小头目也说不出再多的内容,于是宋程立即让人审问那些山贼,自然想要的内容很快就送到宋程面前,宋程气得直拍桌子。   他倒是因为永宁侯的关系给了高家脸面了,高家主子一个没追责,可高家怎么做的?他们分明是仗着永宁侯来打他宋程的脸面啊,他宋程就这么贱,连个小小高家也敢不当回事?   高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宋程一面让人将山贼和高家下人收监,一面回了府找夫人商量,虽然非常生气,但还没失了理智,而且这回也不想就这么放过高家,否则以后他在这庆凌府地界他的脸面往哪里放?   宋夫人也是惊怒不已,这高家还真将永宁侯当成块招牌,什么事都敢干了,就是放在京城,刚得了圣上嘉奖的顾昭,京城中权贵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招了陛下的厌,可这高家,让她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们不是无知而无畏,他们分明是无知而愚蠢。   “老爷打算怎么办?”宋夫人问道。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过了,你我跟顾昭的关系近多了,没必要因为一个高家而弄得不快,也影响自己的脸面,趁着如今陛下还记得顾昭这人,不如上折子告他永宁侯与高家一状。”   “好,那我配合老爷给我爹去封信,我爹之前信里还提起顾小秀才了呢。”   “好,那就这么办,等我将那一干人过堂审问,审出幕后指使者便立即让人去拿下。”一个小小高家也敢在他地界上猖狂,真是给他几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了。   齐云飞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飞马奔过来看望顾昭,看到他真的安好无恙这才松口气,刚听到消息时惊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这口气刚松下气,怒火又升上来,这高家太过猖狂。   “顾昭,你想过怎么对付高家没有?”   顾昭笑起来:“你还没听李文说完全部内容吧?”   齐云飞眨眼,他一听顾昭出事就赶过来了,所以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顾昭失笑:“我们运气好,抓的山贼那伙人里还有个高家下人,这回高家跑不掉了,高家要是再往下人身上推,真当府衙和全城百姓眼睛都是瞎的?宋大人也不见得会再像上次那样轻拿轻放,永宁侯还没能叫宋大人忌惮到这般地步。”   永宁侯虽是侯爷,但论实权还不及宋程的岳父大人,永宁侯府的权力达到鼎盛期,那是新帝上位登基之后的事了,所以要对永宁侯府下手得趁早,谁叫永宁侯胡乱插手的,叫他这回也栽个跟头。   虽说不会被削爵,但肯定会在陛下面前落个不好,叫那侯府里的某些人也把手缩回去,别再在他顾昭头上动脑筋。   所以这回发现高家下人在场,对顾昭来说真的惊喜极了,他正愁没法子解决烦人的苍蝇,也拿远在京城的永宁侯府无可奈何呢,这可不正是送上门的大好机会。   齐云飞再度眨眼,竟还有这样的好事?他也很快反应过来,这的确是掰倒高家的大好机会:“那我这就去给扩散扩散?”   顾昭想了想说:“也别做得太过明显,宋大人不可能不重视这件事,所以做过太达明显宋大人未必会高兴,”这会显得是他们胁迫宋大人来做事,“这件事早晚会扩散开来的。”   他在城门口就是趁着人多故意将事情说出来的,爱看热闹的百姓肯定会乐意帮他传播的。   齐云飞点头:“我明白了,你刚回来,我不耽搁你休息了。”   齐云飞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去。   随后就是宋泽来探望,等宋母从作坊回来后又过来关心了下,顾家二老这次没能同来宋母也有点遗憾,不过好在她在作坊那边有事可忙,不会心慌慌了。   宋泽觉得高家的所作所为不可理喻,对顾昭担心不已,不过顾沐夸张的描述将宋泽逗乐了,也意识到这次是很好的反击机会,否则凭他和顾昭如今的地位,拿有永宁侯作靠山的高家无可奈何的,何况这次处理得好还能叫永宁侯吃个亏。   “可这样一来,会将永宁侯也得罪了吧。”   顾昭嗤笑:“现在哪里顾得了那什么永宁侯,再说我什么也不做,就不会得罪永宁侯了吗?他上回可是连真相查也没查就偏帮那高家了。”   这是叫顾昭最为生气的,那永宁侯竟为了高家亲自写信给宋程,就为了让宋程放过高家一马,这永宁侯在顾昭眼里也不过是个偏听偏信的煳涂蛋,而且还高高在上惯了,一点都没有为被高家针对的毫无背景的赶考书生考虑过,没想过被高家得逞后这书生会落得什么下场,冲着这点,永宁侯本人就在顾昭这里叉叉了。   宋泽叹气摇头:“这倒也是。”他同样对永宁侯没好印象的。   顾昭又说:“不说这事了,因为这事我都忘了关心顾珍的下落了,她人现在就在庆凌府吧,你有没有见过她?”   这一说宋泽的脸就黑下来了,他这关心顾昭还来不及,顾昭都有心情来看他笑话了?   宋泽无奈道:“我整日早出晚归,并没发现她的踪影,不过,齐云飞与我提过,她在府学外面出现过。”   人果然在府城啊,顾昭这下放心了,之前齐云飞估计也是太关注他的事,将这件事也忘在脑后了,顾昭忍笑拍拍宋泽的肩,真是辛苦他了。   宋泽想翻白眼。   “行了,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回去将这几日功课整理一下,明日给你送来。”   “多谢宋兄高义。”顾昭摆出正经模样作揖。   宋泽果断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如顾昭所想,回到齐宅的齐云飞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拍自己脑门,他竟然忘了跟顾昭说他侄女的事了。   提到顾昭这侄女,齐云飞饶是见多了世面,也不得不佩服这姑娘如此大胆,也就她运气好,否则敢单独跟男人跑出来,如今都不知道什么下场呢。   摊上这样的侄女,顾昭有得头痛,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齐云飞以为顾昭说得很有道理,因而这次只在背后不着痕迹地推动了下消息的扩散,宋程毕竟是知府大人,倘若让他发现自己等人插手过多,未必会心中高兴。   顾昭本就是庆凌府的名人,因而关于他被山贼袭击不成反而抓了山贼送交衙门一事,被老百姓传得沸沸扬扬,顾昭还没到府学销假,彭岭就先跑过来慰问他,发现顾昭并没有事就想充分满足自己的八卦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府学里都闹开了。   顾瑶一早就跟宋母一起去肥皂作坊了,家中就顾昭顾沐两个主子,正当顾昭被他缠得考虑要不要说清楚的时候,衙门前来传话让顾昭这个当事人去听审。   前来传话的官差对顾昭很客气,因为知道顾昭在宋大人跟前也很有脸面的,他脸上堆满笑容说:“大人决定公开审理此案,所以特地命我等通知顾公子到场听审,顾公子不必着急,离审案还有一段时间。”   顾昭也很客气:“多谢,我一定会提前到场。”   “好,那我们这就回去回复大人了,顾公子不必相送。”   彭岭听得惊了,知府大人竟然决定公开审案,而且时间还是放在午后,这不是摆明了要让更多人前去看现场么,这弄得他心痒痒:“到底怎么回事?”   顾昭反而决定不说明情况了,吊他胃口:“等到午后去了现场你不就知道了么,等着吧,我要回书房补上这段时间的缺课了。”   彭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昭将他无情抛下了,顾沐嗤笑一声,然后颠颠地跟上哥哥,彭岭只能一人憋着。   这下不用齐云飞在背后推波助澜,顾昭的事情也以更快的速度传扬开来,便是庆凌府的大户人家也知道了衙门宋大人的决定,并对此狐疑不已。   顾昭如果只是简单的遭遇山贼,宋大人应该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吧,所以说,这山贼背后大有文章。   “不会又是那高家闹出来的官司吧。”有人随口断言一句。   还有人质疑:“高家没那么蠢的吧。”   “不然你说为哪桩?”   这也激起不少人决定午后去现场听案,亲耳听听顾昭怎会又卷进一桩官司里面,他这到底是什么体质,身上的事没完没了了。   府学不少人知道此事,也决定午后前去衙门给顾昭助阵去,便是教谕也让人关注了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吃好午饭,顾昭便带着顾沐熘熘达达地来到府衙,齐云飞也带了两人跟着的,唯恐顾昭在城内又出什么岔子。   顾昭还看到镖局的两位大哥也到了,这两位大哥主动过来跟顾昭打招唿,因为他们也算是证人,所以也被官差请过来的。   看顾昭气色好精神头也好,两位镖局大哥心中颇觉好笑,当事人作为文弱书生,其实是一点没有受惊的。   也有之前因为那桩官司认识顾昭的读书人,前来跟顾昭打了招唿,关切地慰问了他一番,得知他并没有受到伤害比较欣慰,从府学赶来的人也是如此,见顾昭脸色红润便也放心了,当然也有个别人来之前还幸灾乐祸,结果看到顾昭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这心情立时变糟糕了。   他怎就这么好运气地逃过一劫呢,不,不止一劫了,之前不就从高家手里逃过一回,否则也闹不出这样的官司。   宋泽是和叶秀鸣一起从府学来的,叶秀鸣来到顾昭身边,低声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他祖父虽从二品大员位置上退下来,有人走茶凉的嫌疑,但在地方上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顾昭朝他笑笑摇头:“这次倒霉的不是我,看着吧。”   看顾昭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叶秀鸣也放下心来。   前来围观的老百姓就更起劲了,看到出现的顾昭冲他指指点点,还给不太清楚旧事的人普及当初的情况,这衙门口,比那菜市场还要热闹。   “威武!升堂!”   虽回来后没跟宋程见过面,但顾昭很清楚,今日就是走个过堂,原本他就对宋程的态度很有把握,知道宋程决定公开审理此案,那就更有信心了,这次永宁侯也跑不掉,谁让他上回不问青红皂白就插手的。   宋程上堂后先让当事人顾昭说明事情经过,顾昭立在堂上口齿清晰地将如何发现山贼以及如何捉拿他们的情形完整讲述出来,叫听人的都被他讲的内容吸引住,老百姓更是听得一惊一诈,好惊险!   宋程面上板着脸,心中忍笑,没想到顾昭还有这样的好口才,同时也知道顾昭是怎么拿到人的,顾昭没隐瞒事先发现有人跟踪,所以反跟踪了回去,这才发现有人勾结山贼想要在半路上伏击他,所以在齐家人以及两位英武神勇的镖局大哥的帮助下,他们将这些山贼一网打尽,交到衙门手里。   “好!顾秀才高义,就不应该放过这些杀人劫货的山贼!”讲到最后,有老百姓情不自禁地拍手大声叫好。   “镖局的两位兄弟神勇,将山贼一网打尽,好身手啊!”   “多亏顾秀才有先见之明,请了镖局的神勇义士保护,否则岂不是让这些山贼得逞了?”   听着百姓的夸奖,镖局两位大哥脸红,头一回被这么多人夸的,倘若不是顾昭神机妙算,他们也未必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这二人还有齐云飞身边的李文都站一一出来,证明顾昭所言非虚,还补充了些细节,比如顾昭的箭术大发神威,他们才能将山贼一网打尽。   “顾秀才竟有一手好箭术?他哪里学来的?不是文弱书生吗?”   “呔!我们府学里有骑射课程的,谁说书生文弱了?我们也能上马射敌的,当然顾昭的箭术在府学中也被武课夫子夸赞的。”   “原来如此!”   不用顾昭自己说明,就有府学的人出来证明他们所言非虚,顾昭的箭术的确好,所以射中那些山贼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当然叶秀鸣心里吐槽了下,骑射课上练习射箭跟实践中射击山贼那是一样的吗?反正他也一直有练骑射,但如果换了他处在顾昭的位置,可未必敢保证能将山贼射下。   宋泽……宋泽也不知道自己处在那种境况下,究竟会是心慌手抖还是超常发挥。   “带犯人!”宋程拍惊木。   很快十个山贼和那高家下人就被带上来了,一个个脸如死灰,虽然进了衙门都不用问刑一个个老实交待了,那高家下人不想交待也被那些山贼全部吐出来,这人可没少在那些山贼面前吹嘘自己主家如何如何,所以什么也遮掩不了。   此刻他应该很能体会当初王婆子的心情。   山贼上了堂就争先恐后地指认高家下人,并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这叫围观人群瞬间就炸开了,他们以为顾昭运气不好又碰上倒霉事,可万万没想到又会是高家要买凶害人,这回勾结的还是山贼!   “老天,这高家到底怎么回事,顾秀才刨他家祖坟了,非要盯着顾秀才不放?”   “我就说上回是高家主子指使的吧,非给推到下人身上,哈,下人还不是听主子使唤的,看看,上回顾秀才没事,他们还不放弃,结果顾秀才回了趟老家又被他们盯上了,幸好顾秀才有先见之明,否则又要遭殃了。”   前来听案的读书人也听得惊呆了,他们同样没想到会是高家指使的,这高家真把自己当成清河县一带的土皇帝了?不然连一个刚受过圣上嘉奖的人都敢出手对付,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宋大人也是听得当场大怒:“好一个高家,这是对本官上次审案怀抱不满吗?来人!迅速前往清河县,将高家主事人给押送到府衙来!本官这次绝不轻饶!”   “是,大人!”   立即有官差上马出前,前往清河县抓人,此次审案就到此结束了,下次需得等高家主事人带到才能继续审案。   百姓纷纷拍手叫好,这种人家就应该严惩。   堂审结束后,认识顾昭的再度前来表示关切慰问,对他甚是同情,招惹上这高家顾昭真是倒了大霉了,老百姓更是议论纷纷,想也知道,此后几日,关于此话题的热度都会在老百姓口中高居不下。   人群中却有一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与周围人的表情都不太一样,此人正是不愿意做妾逃家在外的顾珍,住在客栈里的她正是因为听到别人谈论关于顾昭的事,所以特意跑来衙门围观的。   她无比期盼顾昭在山贼手里遭了殃,可当顾昭随同齐云飞他们一起出现时,顾珍大失所望,顾昭身上连一点伤口都没有,等再听到顾昭的当堂陈述时,更是失望无比,高家人怎么那么笨,几次下手都让顾昭逃过去了,没有比他们再蠢的人了。   等听到宋程这个知府大人竟命人前去高家拿人时,顾珍更是震住了,这怎么可能?这知府大人怎可能动高家的?高家身后可是有侯府人撑腰的,上回不就是轻拿轻放只办了高家一个下人吗?她以为这次也会如此。   退堂后,顾昭仿佛无意般朝人群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顾沐也看过去,并狠狠瞪了一眼。   齐云飞也发现了,走到顾昭身边低声问:“要不要让人将她送回去?”   齐云飞自从发现顾珍踪迹后,就一直派人看着她的,以防她再跑不见踪影,只等顾昭回来后处置。   顾昭摇摇头,移开目光,说:“我得想想,送回去也没用,她还是得跑,家里的人看不住她的,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我们到马车上说。”   齐云飞先上了马车,顾昭送走府学一行人,这才带着顾沐上了齐云飞的车子,此刻那顾珍还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其他人都走了,顾珍身边的男人唤醒顾珍:“珍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刚刚堂上那人应该就是珍姑娘的小叔叔吧,不然我替珍姑娘找你小叔,让他替你主持公道?我看你那小叔似乎并不是什么恶人。”   这男子正是将顾珍带到庆凌府的杂货铺吴家少爷吴玉良,在顾珍口中,顾家全员恶人,所以她必须逃离那个魔窟,吴玉良信了她口中所说,所以带着她逃到这府城,想纳顾珍为妾的那家没可能追到府城来的。   吴玉良小心翼翼地陪着顾珍,却不料在客栈中听到关于顾昭的事情,吴玉良就算没特意打听,也听了一耳朵的关于顾昭与高家之间的恩怨,还有顾昭受嘉奖的事情,再加上今日他亲眼看到的顾昭的表现,让吴玉良心中怀疑,这顾昭真是顾珍口中所说的小叔吗?如果他也是恶人,这庆凌府没可能会有这么多人为他说话,圣上也不可能嘉奖他吧。   当然他没认为是顾珍说谎,只以为顾珍误解了她的小叔,顾家还是有人能够帮助她的,他希望能有长辈为顾珍作主的。   “你……”顾珍气极,“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担心小叔发现我会将我送回去的,我不能回家的!”   “好,不回就不回。”吴玉良赶紧哄道。   顾珍一人气冲冲走在前面,她看到顾昭,也看到宋泽了,不行,她得想个更好的法子接近宋泽才行,在接近宋泽之前,万万不能让顾昭知道她的存在。   让顾昭替她作主?算了,他只会拖自己后腿,他要能给自己作主,就该成全她跟宋泽间的亲事,可顾昭会吗?在她和顾瑶之间,顾昭明显帮着顾瑶那贱人的。   顾珍还想不通今天堂审的事,知府大人竟然冲着高家发难了,难道他就不担心会因此得罪高家背后的永宁侯府吗?他怎么敢的?顾珍咬嘴唇,一时间不知该作出怎样的选择。   她甚至有一刻想过前去京城投奔永宁侯府的那人,她手里有把柄,那人不可能不好好安排她的,只是那人真的能帮她实现她的愿望吗?不,还是要想个更好的法子。   马车里,齐云飞跟顾昭说了顾珍来到府城后的行踪,看着一切都很平常,除了出外逛街买些吃穿用品,平时都待在客栈里,要说有什么不寻常的,就是有次跑到府学门口待了会儿,并未接触什么人,然后又回去了。   顾昭听得头疼,真不知道该拿这个野心勃勃的重生女怎么办,如果他有精神力异能就好了,可以给她催个眠让她忘记重生前的事,那样再能折腾也闹不出多大的事来,毕竟见识有限了,只可惜他没有,什么异能也没有,唯一的外挂储物空间对此事也提供不了帮助。   看连顾昭都头疼成这般,齐云飞不禁感慨,看来齐家的情况还算好了,他那继祖母就算再折腾,那也只能在家里闹闹,到了外面却没办法的,可看这顾昭的侄女,似乎却是个没什么顾忌的,这最难办了。   如果顾昭知道齐云飞的想法,会说何止是没有顾忌,只是这般反而容易解决,关键是这顾珍还带了一世的记忆,还对自己无比自信的,谁知道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事,又会搞出什么样的动静来。   他没可能全部依赖《小娇妻》这本书的,这本书里有不少事情没正面描写出来,比如他的身世,只遮遮掩掩地写了顾珍和永宁侯府之间的往来,顾珍没可能毫不知情的,可她宁愿什么都不说,也不愿借他的手达成什么目的。   顾昭其实很想不明白这点,顾珍对这小叔到底多大怨气,如果她重生回来搞好与顾昭之间的关系,等顾昭站稳脚跟会不帮着这侄女吗?帮着顾昭将身世搞明白,难道不能一样借助永宁侯府的力量吗?所以他真不搞不懂这重生女的脑回路。   最后顾昭也只能说:“暂时先将人看好了吧,看她都跟谁接触,去了什么地方,我得再想想。”   齐云飞同情地拍拍顾昭的肩。   其实要不是担心顾珍惹出什么事来会影响到自己和顾家,顾昭真的很想撒开手不管,让她自己去外面闯得头破血流,反正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这时代他没办法像后世一样撇清跟顾珍的关系,而且就顾珍现在所做的事,他也无法说服爹娘将顾珍作除族处理,毕竟逃家一事先是顾二牛有错在先。   顾沐则在边上暗搓搓地想,如果他找人敲破脑袋,不知会不会让这顾珍跟他一样失去记忆,那样这死丫头就会老实地待在家里了吧,要不要试一下呢?或者找大夫问问有没有这方面的药?最好让人一吃就忘掉所有。   要不再找人将这死丫头丢进牢里,关她个十年八年的?   顾昭在这边烦恼,回到客栈的顾珍也关起门来思索,将吴玉良也关在外面,偏偏吴玉良看顾珍什么都好,不好的都是顾家人,被顾家恶人逼迫的顾珍让他怜惜心疼。   顾珍翻出笔在纸上写写划划,她也是识字的,当然这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学。   顾珍在整理自己的记忆,看记忆中有什么可利用的人和事,尤其是能搭上贵人的机会。   她很苦恼,她上辈子出来得太晚了,所以这个时候府城这边发生过什么事都不是很清楚,而且这世跟她上辈子也有些不同,上辈子顾昭可没来到这府城,也更没有跟高家之间的官司,连顾家开的那豆腐坊也出乎她的意料,当然此时她不过以为是顾昭搭上齐家的船,方子是齐家人给的,但许多事情都跟她记忆里不一样了。   去京城找永宁侯里的人,是她最后一条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动,要等到最合适的时候动,才能给她带来最大的收益。   原本她是想留着为以后去京城的宋泽争取机会的,可宋泽竟一点不给她机会,如今她从宋泽身上都看不到什么希望了,让宋泽对她动心太难了。   在宋泽身上挫败让顾珍差点以为自己什么魅力都没有了,这辈子比上辈子混得还差,好在有个吴玉良对她痴心不已,让顾珍找回点信心。   顾昭左思右想后回去就提笔给爹娘写信,这事还得由爹娘拿主意,而且他可以从那位吴少爷身上入手,不管顾珍说什么谎言应该很容易拆穿,到时顾珍再想跑路,一人敢跑吗?   其实顾珍跟着吴玉良跑路是很有问题的,放在这年代人的眼里,和私奔有什么不同?而这又是“聘者为妻,奔者为妾”的时代,顾珍能落得好?   也许顾珍自己以为别人并不知道她是和吴玉良一起上路的,自以为隐瞒得很好,依旧能够进退由己。   顾昭灵魂深处的后世那些记忆对他的影响非常大,所以不是迫不得已,他不愿意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原本地位就不高的女子,可偏偏这又是颗不定时炸弹,实在令他头痛,所以除了写信,他还得找吴玉良谈谈。   他只在信里将顾珍的情况对他爹娘说明,爹娘如何决定就不是他能干涉的了,当然他其实心里也很清楚爹娘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写好信后交给张叔,到天明再送出去,尽快送到水云村爹娘手里,与高家间的事顾昭也稍微提了几句,向爹娘表明一切在他掌控之中,这次应该能彻底断了高家这个隐患,好教爹娘放心,否则官差前去清河县捉拿高家人这么大的动静,身在水云村的爹娘和顾家人没可能不知道的,这回的消息不会像上次那么滞后了。   “哥哥想好怎么做了?”木头凑过来问,当然心里的小人早就将顾珍这死丫头掐死无数次了,让她叫哥哥烦心。   顾昭拍拍他脑袋笑道:“看她乐不乐意跟那吴家少爷成亲了,她如果不乐意的话,吴家少爷还会跟在她身边?她说的谎言肯定也会拆穿。”   不用钻进顾珍脑袋里,也知道她会怎么抹黑顾家人,可如果顾家同意她和吴玉良的亲事,吴玉良还会认为顾家人都是在迫害她吗?   顾沐不屑地皱皱鼻子,那姓吴的在他眼里就是个大傻瓜,被顾珍这死丫头骗得团团转,将他卖了还替死丫头数钱呢。   “睡吧,明天还有不少事呢。”   “哥哥也睡。”   顾珍在费了不少脑细胞后也上床休息了,刚阖上眼睛又勐地睁开,眼睛瞪得老大,还有着惊悸,她终于从脑海深处挖出一件事情来了,顿时让她顾不得寻找机会接近宋泽了,只想越早离开这庆凌府越好,她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不,不用这么着急,顾珍又赶紧安抚自己,离那件事爆发还有段时间的,又想到顾昭人就在这里,顾珍咬牙切齿后又幸灾乐祸起来,最好叫顾昭也卷进去才好,叫他不得好死。   第二日顾昭便与宋泽一同去了府学,自然得到一众人的关切慰问,以为他还会休息几日,刚刚受过惊吓的,教谕也将顾昭叫过去关心鼓励了番,然后叫他去上课了。   顾昭也没再拴着顾沐,因为从齐云飞那里得知,卢文柏那两人就在他们离开府城后不久也离开了,齐云飞派的人没敢跟太近,因为另一人身边跟着的人太过警觉了,唯恐被他们发现,所以并不知道他们离开庆凌府后的行踪。   这让顾昭也松口气,离开庆凌府就好。   得了自由后的顾沐第一次时间就去找小乞丐了,小乞丐早留了记号等出手大方的小公子过来,可人一直没出现,小乞丐还担心顾沐会不会再不出现了呢,所以当顾沐找来时,小乞丐惊喜不已。   “我有事外出了,刚回来便过来了,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的?”木头很自然就摆出一副大爷的派头来。   小乞丐连忙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如实告诉顾沐,没有丁点隐瞒的,首先是那两人的行踪,这和顾沐从哥哥那里得知的一样,那两个家伙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也离城而去了,但小乞丐的消息比起齐家还来得进一步,那两人出了城后便分作了两个方向,叫卢文柏的是往京城而去的,另一位公子所行方向正好与之相反。   顾沐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与京城相反的方向会是哪里?会和他的来历有关联吗?他已经认定卢文柏身边的那家伙就是导致他受伤的混球了。   让小乞丐着重查的是第二件事,也就是哪个混蛋在庆凌府指使府衙搜拿逃犯的,不得不说这城里的乞丐们好本事,连齐云飞都没能查到的事竟叫他们查出来了,这当然也有齐云飞不敢放到明面只能私下调查,以免惊动幕后者导致的,但这些乞丐们的消息来源就多了,他们可不是一个两个人,就算宋程大人为官口碑不错,可这庆凌府内依旧有不少乞丐的。   小乞丐告诉顾沐他们查到的是一位姓黄的参将的公子,当时那位黄公子身边也有位查不出身份的陌生人,但那人曾经出示过一块令牌,令牌上有个“霄”字,后来那位陌生人也不知了去向。   这结果让顾沐听得心头一跳,竟是地方驻军黄参将家的公子,他的敌人竟能这么大能耐,将手伸进地方驻军里了?   又是那个“霄”字,这回他非常肯定了,上回来搜查逃犯的人就是卢文柏身边那家伙的走狗,上回没搜到人,所以这回那家伙不放心亲自来了吧。   哎呀呀,他果然是个大人物,很重要的人物,所以才会让那家伙找了两次,没找到还亲自跑出来找,而且对方还藏头缩尾,说明他身份不能摆在明面上。   顾沐的小脑袋瓜子动得飞快,什么人才会躲躲藏藏的不敢将真身份曝露出来的?顺着这线索找,还有那个“霄”字,木头觉得这回很快就能有结果的。   “这个是赏你的,以后有事还找你们做。”顾沐随手拿出十两银子交给小乞丐,看在他给了这么重要消息的份上,然后又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小石头,谢谢小公子,小公子定会福源不断的。”名叫小石头的小乞丐嘴里的好话不断,乐得见牙不见眼,这可是十两银子啊,这个冬天他们能过上一个好日子了。   顾沐摆摆手,转身便走了,还是要尽量不让哥哥知道他在外面乱跑的。   回家后顾沐就钻进哥哥的书房里,顾沐会习惯将邸报上的一些重要消息抄下来,其中就有涉及一些重要官员与势力信息的,这些东西顾昭都不会隐瞒顾沐,所以顾沐进了书房就冲那堆资料而去。   快速翻过一张张纸,最后目光落在一页纸上,这张纸明显被主人翻过摩挲过多次,留下的痕迹比其他纸张重,顾沐拿起这张纸一眼便看出来了,不禁想是不是哥哥也查到了关于他来历的线索,所以才会这么重视这一块的资料?   这张纸上记录了顾昭所能找到的关于西南王的势力成员,现在的西南王姓燕,和皇室是一个姓氏,这并不意外,因为第一代西南王便是太、祖的亲兄弟,顾沐的目光直接落在被顾昭特地用笔圈出来的两个人名上面。   一个是西南王的庶长子燕肖,一个则是西南王的嫡子燕沐,顾沐盯着这两个人名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他眼神复杂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口中低喃道:“哥哥是不是早猜到我的身份了?所以才会让我避开那个可能是燕肖的家伙?嗯,肯定是这样的,哥哥是在保护我。”   说到这儿,顾沐又露出了笑脸,看完关于西南王的资料,他心中没有产生丁点眷恋怀念的情绪,有的也只是对顾昭的想念与依赖,这会儿就想跑到顾昭身边,紧紧抱住哥哥,告诉哥哥,不管他是谁,都是哥哥的木头,不是旁的谁。   虽不知道这西南王的两个儿子为什么不是燕霄和燕霂,但顾沐就是直觉身份是对上了,谁知道这西南王什么毛病,玉佩上刻了那样的字,名字里却将雨字头去掉了,反正他现在看这西南王是老大的意见和不待见。   一个人出神了会儿,顾沐又赶紧将书房里的东西恢复原样,不想让顾昭知道他看过这张纸上写的内容了,也不想让哥哥知道他猜到自己的身世了。   顾昭对此是毫不知情,府学上午的课程结束后,他便骑了马出来,来到齐家酒楼。   原本是想找齐云飞借人,帮忙将吴玉良引出来,才有机会跟他谈话,结果刚到齐家酒楼便发现吴玉良出现在酒楼外面,齐云飞也在酒楼上面看着这吴玉良,见到顾昭过来赶紧将他叫上楼来。   “你怎么出来了?”   “齐二哥,这吴玉良怎跑这儿来了?”   “莫非你是想找他?”齐云飞稍一动脑筋便猜到了,“那我正好派人下去将他叫上来。”   顾昭笑起来:“那再好不过了。”   齐云飞于是叫了个小二下去叫人,自己对顾昭解释起来:“那位姑娘人还在客栈,这吴玉良也不知怎的跑出来,就跑来酒楼这边了,我猜他是不是也想找你?谁都知道我跟你走得近,想找你住在哪里不容易,可想找着你人,通过我这里无疑要方便得多。”   顾昭一想也的确有这可能,这吴玉良可是心心念念都要顾珍好的,从他这小叔处下手也不是没可能。   没多大会儿吴玉良便被带到了,齐云飞拍拍顾昭的肩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他和吴玉良。   吴玉良起初不知道是谁找他,当进来后看到顾昭时顿露喜色,因为他还处在犹豫迟疑当中,因为一在顾珍面前提起她小叔,顾珍就不高兴。   看到顾昭,吴玉良有些激动又有些害羞,顾昭都看在眼里,其实最初那世,凭顾家当时的条件,为顾珍找着这样的夫婿并不差,而且吴玉良是真的喜欢顾珍,可惜他注定满足不了顾珍的野心与贪欲。   也是因为这点顾昭也不想勉强将两人凑在一巧,顾昭能预见到他们之间的未来,顾珍不会一直留在吴家的,结果不是和离就是闹出更严重的后果,对吴玉良来说怎么都不是好的。   顾昭冲他点点头:“坐吧,我有些话要与你说,想必你也想见见我这顾珍的小叔是吧。”   吴玉良听了这话也不敢激动了,转而脸色有些发白,想张嘴问又不敢问,是不是他带顾珍逃家的事都被顾昭知道了?那顾珍可怎么办?吴玉良又急又慌。   顾昭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我是刚从清河县过来吧,知道为何我会匆忙赶回清河县吗?因为我接到家里来信,顾珍跑了,还有我那二哥竟敢将顾家姑娘送与人做妾,这点无论是我还是我爹娘,包括我大哥他们都是坚决不会同意的,所以回去一为压住我二哥,二为寻找顾珍下落。”   吴玉良这下意识到顾昭什么事情都知道,但他口中说出来的与顾珍所说又不一样,急忙道:“顾家不同意?”   顾昭好奇道:“为什么顾家会同意?我如今是秀才身份,还要往上继续考的,有个给别人当妾室的侄女,我顾昭的名声能有多好?我为何干这自毁名声的事?你来庆凌府也应该有几日了,没少在外面听说关于我顾昭的事情吧,你以为有个作妾的侄女,我顾昭在读书人中间的名声还能好下去吗?”   吴玉良听得愣在当场,是啊,顾昭说得好有道理,易地而处,为了自身利益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可为何顾珍……   顾昭对他心中生出些微的同情,当然也有限,自己识人不清被人骗,除了有顾珍蓄意欺骗的原因,吴玉良自己没有问题吗?   顾昭继续说:“我不知道顾珍是怎么跟你说的,也许在她嘴里,我们顾家除了她外没一个好人,那我现在就跟你说说我们顾家的情况,是非黑白由你自己去判断。”   顾昭说了顾家三房分家的情况,就发生在县试之后结果出来之前,而且还是顾昭尚未成家的前提之下,这放在别人家是根本就没可能发生的事情,可顾家不仅分了家,顾家二房还在分家之后便搬去了县城,租了房子还开起铺子做起脂粉生意,而水云村的顾家连二房在县里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可以说二房一去不回头。   接着顾昭又描述了顾家二房四个闺女各自的情况,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就让吴玉良自己看看顾珍和她三个妹妹之间的生活差距有多大,如此鲜明的对照之下,还能说顾家全员恶人就逮着顾珍一人欺负吗?   如果吴玉良还能得出这个结论,顾昭也不说什么了,干脆送他跟顾珍凑作堆吧。   幸好吴玉良还有救,对得起他这个名字,还算有点良心,颤抖着嘴唇问:“这都是真的?”   “不信?不信的话这就回头,去水云村问问村子里的人,再用自己眼睛看看二房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不否认二老在三个儿子中偏爱我这小儿子,但我也可以告诉你,顾家能有现在的好日子都是因为我顾昭,将来还会更好,所以我父母偏爱我不是很应该的吗?”   顾昭被偏爱的理直气壮,毫不心虚,看向吴玉良的目光也坦坦荡荡。   吴玉良听得恍惚,看得也恍惚,一番话颠覆了他对顾家的认知,也让他回头想起顾珍家的情况,他发现自己记忆中几乎没有顾珍那三个妹妹的存在,以前他忽略掉了,现在被顾昭提醒,他还能意识不到这是因为什么吗?   所以说,顾珍才是顾家二房待遇最好的姑娘。   吴玉良憋了半晌,问了句话:“那你赶考的银子?”   顾昭轻笑了声,笑得吴玉良脸色发红,臊的。   顾昭说:“顾家的顾记豆腐坊,是我让我爹娘开的,齐家的这间酒楼,还有如今风靡府城挺红火的香皂生意,都有我顾昭的份子,我会缺那点银子?”   吴玉良听得更臊了,恨不能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他其实比顾昭还大了两岁,可跟顾昭比起来,自己差了十八条街都不止。   顾昭最后说:“如果吴少爷真的喜欢我那侄女,那就不应该带她跑到这儿来,你应该能想得到这会产生什么后果,对你对她的名声都不好,尤其是姑娘家,真的喜欢她的话,就让你爹娘托媒人去水云村提亲去,如今我爹娘为了二哥留在家中,我爹娘不可能不同意的,二哥二嫂都作不了主。”   “言尽于此,吴少爷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心意了,顾某告辞。”顾昭说完这个建议就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打开门后转眼便消失在吴玉良面前。   吴玉良脸上的臊红还没退去,又因为顾昭的话产生一股窃喜,还有一种心慌,因为顾昭说的许多话跟顾珍所说都对不上,虽还没质问顾珍,但他心中已开始动摇,逐渐倒向顾昭了。   顾昭没再管吴玉良的想法了,只让齐二哥的人看好两人的去向就可以了,看吴玉良自己怎么作出选择。   其实很容易,只要吴玉良拿成亲的话来试一试顾珍,顾珍会立即显露原形,她就不可能嫁给吴玉良的,到时再多借口也是欺骗,那时吴玉良还看不清的话,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了,顾昭白跟他说了这些话了。   他都拉了一把了,吴玉良自己还拼命想往坑里跳,怪得了谁?   吴玉良在酒楼里灌了一肚子的茶才走了出去,神情恍惚地回到客栈,顾珍正四处找他的人呢,看他这会儿才出现,很不高兴地问:“你跑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原本吴玉良觉得顾珍就算生气也是好看的,时常让他看得手足无措,可这会儿却两眼看着顾珍没有一丝闪避,不答反问道:“珍姑娘,不如我们回去,我请我爹娘去顾家向姑娘提亲可好?珍姑娘愿意嫁给我吗?”   顾珍愣了一下,因为太过意外而愣住,但也就那么一小会儿,接着眼里闪过不屑之色,嫁他这个孬货?让她一辈子当个杂货铺的老板娘?吴玉良他做梦!   以前吴玉良因为害羞不敢与顾珍对视,这会儿却将她的眼神看在了眼晨,心中顿时阵阵苦涩,看来是他痴人说梦了,是啊,凭他的条件,珍姑娘如何看得上他?想到顾昭那么优秀,吴玉良自惭形愧。   顾珍心里闪过怒意,嘴上却说:“你胡说什么,你还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一旦我真回去了,那就是只能做妾的命运,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进火坑吗?”   吴玉良笨嘴笨嘴地说:“也许不会呢?你也说了是你爹的意思,顾家其他人也许不同意呢?”   顾珍越发觉得吴玉良这态度奇怪极了,之前可从来没提起这事,向来是她说什么这傻子就信什么的,顾珍没有耐心跟他纠缠下去了,跺脚作生气状说:“你到底信不信我说的话?还是你要亲自送我进火坑?我告诉你,我发现我小叔就在这城里,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他发现我在这里肯定会把我抓了送回去,我得赶紧离开,你要再这样我一辈子不理你了。”   顾珍说完也不顾吴玉良有什么反应,就甩手走进房间将门关上,将吴玉良关在门外。   吴玉良傻愣愣地看着门板,好半晌都没有反应,好久才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苦笑。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珍姑娘根本没看上他,也根本就没有嫁给他的意思,可他依旧还是喜欢珍姑娘这样鲜活的女子该怎么办?   吴玉良没有离开,依旧守在顾珍身边,顾珍是他带出来的,让她一个姑娘家独自留在外面,他干不出这样的事,而且他依旧盼着顾珍能回心转意,被他诚心打动,也许哪一天会同意嫁给他。   再说被顾昭提醒,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顾珍名声的影响,所以身为男人他更应该负起责来,因而当顾珍从房间里出来时,吴玉良总会苦口婆地劝她回转。   顾珍都被他的态度气得跳脚,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就因为她没当场同意跟这傻子的亲事,他才变成这副模样?这会儿顾珍十分怀念上一世没和离之前,吴玉良这傻子对她言听计从的一面了,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就连最后和离,这傻子也是同意了的。   可这一回却怎变得那么不好说话了?顾珍打定主意想离开庆凌府这个是非之地了,可这傻子偏拦住他,除非回清河县,否则绝不离开,这傻子不走,顾珍还真不敢一人上路。   “你到底走不走啊?这庆凌府快要出事了,要出人命大事的,你是我留在这里一起送死吗?”忍无可忍的顾珍冲吴玉良吼道。   府衙这回派去清河县的人可不少,而且还带去知府大人的手令,让县衙配合拿人。   县太爷可惊得差点屁滚尿流,这高家作多大死啊,居然又让知府大人抓着把柄,这回不死也得掉几层皮了,知府大人是他的上级,当然只能配合这些府衙官差的行动,让手下也带了批差役前去高家。   县太爷没敢跟过去,唯恐高家还有翻身的时候,因为他可知道高老太太跟京里永宁侯府有关系,可就算没有他出面,当官差将整个高家团团围起来时,清河县都大吃一惊。   也就齐家提前一步得到消息,约束住齐家下人不准到处乱跑,也不得参与高家的事。   高家被围住的时候,高家从高老太太到底下下人全都懵住了,尤其是高老太太,得知是知府大人派人拿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老太太很有气性,要亲自上府城找那知府问个清楚。   原本官差还想着照顾下这个老太太,将高家当事人和几个卷进案子里的带过去就可以了,至于高家其他人,等案子全部了结知府大人怎么判再说,先给圈在府中,结果这老太太气性太大,那走就走了,真以为知府大人会拿她一个老太太没办法?   当高洪昌再度被官差带走,还有差役看住高家不准出入时,全清河县的人都炸开,纷纷出动打探高家这回又闹出了什么官司,上回不过有惊无险,高洪昌这高老爷也就去府城转了一圈,又好好地回来了。   这回会是什么情景?还会跟上次一样吗?可看这回官差弄出来的阵仗比上回大多了。   不管是县衙还是齐家,都有意透出了点口风,于是高家再度想要害顾昭的事情也隐瞒不住了,而且这回高家还是勾结了山贼想要半路伏击顾昭,凡是听到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家这是要作大死啊,顾秀才那可是咱全县的骄傲,清河县有几人能得到圣上亲自嘉奖的?可这高家干嘛偏要跟顾秀才过不去?”顾昭得到圣上嘉奖,他们身为清河县的百姓都与有荣焉呢。   包括县里的大户人家都很想不明白,如今眼看着顾昭前程好,他们都想跟顾家结个善缘,而不是凭白将人得罪了,可高家就是特立独行,不仅想害人,这架势还要将人弄死呢。   上回的事情就没能让大家扒出顾昭到底怎么跟高家结怨的,这回又弄了个更大的,渐渐的,有声音从高家旁系族人中传出来,叫大家知道了根子出在哪里,原来高家为何这般针对顾昭,竟都是高老太太下的命令,其他人根本不知情。   这叫众人哗然,高家的老太太连府门都很少的,和顾昭会碰面结怨的机会更少了,那么问题来了,从没见过顾昭本人的高老太太,为何要这么执着地针对顾昭?是高老太太自己想对付,还是其他什么人指使高老太太干的?   大家私下议论纷纷,包括县里大户人家,没谁能按捺住好奇心的,讨论来讨论去,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有人得出一个结论,此事极有可能是高老太太背后的靠山指使她这么干的。   谁不知道高老太太在京城里有靠山的,没看高老太太连金孙都送去京城了,让县里好些人家羡慕不已。   可奇怪的问题又来了,顾昭一个农家小子,又怎会跟京城的人结上怨的?   一个迷团又套着一个迷团,弄得所有人都心痒痒。   高洪昌和高老太太被官差以最快的速度押送到府城,途中高老太太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她这才后悔,不该跟这些人硬碰硬,她已经让人连夜送信给京城了,希望这回依旧有用。   可高老太太依旧有些忐忑,因为京城来信时交待她暂时先别动手的,可她因为气不过儿子被打了板子,再加上并不太将顾昭当回事,以及永宁侯的面子又足够,所以依旧我行我素,可没想到知府大人明知高家有永宁侯当靠山,还是前来抓人。   高老太太到了府城就倒下了,宋程听手下来报冷笑,这是想要威逼他吧,真以为他会将一个老太太多当回事?他对这高家老太太的来历已心知肚明了,不过是个早就没落的家族里出来的,还这么看不清形势。   高洪昌还有高家其他关键人物带到后,宋程就下令再次过堂问案,顾昭等人依旧被请来。   直接从府学赶到衙门,顾昭接到齐云飞递来的一张条子,展开来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后瞳孔骤缩。   上面写的正是顾珍冲吴玉良吼出来的一句话,盯住他们的人听得一头雾水,虽没听明白,但还是如实报了回去,这就送到齐云飞手上了,齐云飞当时看了就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所以又急忙给顾昭带来了。   顾昭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好,给齐云飞一个安抚的眼神:“等这里事情结束了再详谈。”   “好。”齐云飞当然不能干扰知府大人审案。   再次升堂,依旧聚集了许多人前来围观,高洪昌万万没想到他还会第二次出现在府衙的大堂上,面对的当事人还是同一个,那就是顾昭,高洪昌这次也是决意要让顾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里想到顾昭还能完好无恙地站在他面前。   高洪昌死死瞪向顾昭,可知府大人惊木一拍,他就被吓得当场差点失禁,上次被打板子的记忆还在呢,还没挨上板子就觉得屁股都疼了。   被带上堂的山贼和高家下人交待的话都指向高家主子,高家下人已不抱希望了,他想否认,可这些山贼将他的话记得很清楚呢。   高洪昌和高家其他几个主子依旧想像上回那样,以不知情不由将责任全推到高家下人身上,可宋程哪里是他们能煳弄得了的,当场就动刑打他们板子,几板子下去,包括高洪昌在内都连忙交待,就是他们主子指使的,又是派了谁找了什么人,整个案子一清二楚。   围观人群听得哗然,议论声颇大。   “原来真是他们这些主子指使的,幸好大人英明,这回可不会让真正的罪魁祸首逃掉了。”   “知府大人本就是好官,上回也是那下人自己一力扛下来的,可这回扛不了了。”   “这高家竟然真这么大胆,连得过圣人嘉奖的顾秀才也敢动手,活该他们有这下场。”   “大人判得好!让这些恶人有恶报。”   宋程当堂宣布,此事要禀明圣上,因为牵扯到的是刚被圣上嘉奖过的顾昭,不敢擅自作主,但在圣上旨意下来之前,相干人犯一律关进大牢,等候宣判。   “退堂!”   “恭送大人!”   高老太太人在客栈里,有下人跟来侍候的,她正喝药时看到派出去的下人跑回来了,脸色难看得很,连忙叫过来问:“怎么回事?过堂了?”   “老太太!”那下人腿一软就跪了下来,“过完堂了,老爷他们都被打了板子关进大牢,说要等候京里的旨意。”   “不,我儿——”老太太哀唿一声,人又栽了下去,陷入昏迷之中。   “老太太!”侍候的下人扑过去惊叫起来。   宋程得知此事,只是交待一声派个大夫过去,便什么都没有了,不过就是个普通的老太太,又不是朝廷的什么诰命夫人,值得他再多做些什么吗?不过是看在她年纪大了,派个大夫过去而已。   顾昭带着顾沐回家,齐云飞跟了过来,三人进了书房后,顾昭再度将那张纸条拿了出来,顾沐好奇地凑过来看。   “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庆凌府能出什么事?还跟人命有关的大事?”顾沐看得一头雾水。   齐云飞点头说:“不怪你这么想,我看到时也是这样想的,可不知为何有种心慌慌的感觉,也许是被上面的内容给影响了。”   顾昭眼神变暗,其他人能说这样的话,他却不能,因为他知道顾珍有前世的记忆,这说明前世庆凌府的确是出了什么关乎人命的大事吧,那么到底会是什么呢?   那《小娇妻》一书中竟没提到一个字眼,让顾昭想将顾珍掐死得了,这重生女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顾昭在书房里走了两圈,然后谨慎地问齐云飞:“齐二哥,今秋庆凌府周边可有什么地方受灾的?”   齐云飞因为顾昭表情过于慎重,所以很认真地回想了下,才说:“并没有,今年算得上风调雨顺的了。”   那就不是因为灾民引起的,那又会是什么?他们这边离边境可远着呢,也没可能是边患带来的危险,那会是什么?疫病?顾昭脑中跳出来的就是这两个字。   顾昭再度停下来,问齐云飞:“齐二哥,我让二哥收集的消息可有什么结果了?”   “你是说……这我得回去看一眼才能告诉你。”齐云飞惊讶道。   “最好快一点,顾珍可能并不是随口胡说。”   齐云飞听得心惊肉跳:“好,我这就回去查查看。”   这事还是顾昭提的建议,将酒楼当作收集消息的地方,齐云飞一直派人负责此事的,也的确收集到对他们很有利的消息,避过一些不必要的弯路,但他要过问的事情很多,所以也不可能天天盯在这上面,只有有大事的时候才会有人通知他。   而顾昭让齐云飞帮忙的是什么,是留意四周围的村子,有没有染病生病的消息。   顾昭因为想要对付永宁侯,让永宁侯对他生出忌惮不敢动他,便想要扬名,而且立的名声还要足够大足够好,让皇帝还有百官也重视他,光是那罐头制作方法其实还不够的,不过因为有罐头一事,顾昭对这件事还是放慢了脚步的,没那么着急了。   可高家人的脑子跟寻常人不同,不能以常理来论。   如何在短时间内为自己博取最大的名声,上达天听,顾昭很认真地考虑过,还翻查了空间里的资料,什么着书立说之类的他是甭想了,就算拥有两世记忆,他这辈子也没办法达成这样的成就,其他方法也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才能见到成效。   找来找去,有两种办法是最快捷的,一种是推行高产粮种,后世那随便种种就能高达数千斤的土豆红薯,拿到这个时代绝对能轰动全大周,而顾昭空间的收藏品里,恰好就在这两种以及同样高产的玉米,还都是能留种的那种,他一直没舍得吃掉,现在就能派在大用场了。   可一来这粮种的来源会无法解释得清楚,二来要推广开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暂时没想拿出来,因而将目光落在第二种办法上,也就是针对天花的防疫上,所以才会让齐云飞帮忙一起收集相关的消息。   他当然没办法直接跟齐云飞说自己有办法预防天花,只能通过收集的消息下手,古代便已有发现,通过牛痘染上天花的人都能活下来,或许这些人自己都没意识到染过天花的,因而获得了对天花的免疫功能。   顾珍说庆凌府要出人命大事,根据现有的资料,顾昭想来想去,只可能和疫病有关系了,不是天花也可能是其他的传染性的疫病,顾珍现在就急着要走,那也就是说,眼下很可能就有征兆了,那就必须抓紧时间找出源头,免得扩散开来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   顾昭自己也不是不担心的,他可没有异能防身,也就是记忆觉醒后靠锻炼来提升身体素质,可真有疫情发生时,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被传染上,何况木头顾瑶都跟在他身边,他不能不小心一些。   针对天花,他能想到的也就是找个机会接种下牛痘。   “哥哥你在担心什么?”顾沐见顾昭表情如此严肃,跟以往大不相同,也被传染了紧张情绪。   顾昭深吸了口气,对顾沐解释道:“顾珍那人,身上有点不同寻常,怎么说呢,木头你就当她有点神通手段,能预见到尚未发生的一些事情。”   顾沐听得惊了,比发觉自己是个大人物还要吃惊,两只眼睛瞪得熘圆:“就她?这怎么可能?”   顾昭苦笑:“是啊,我也想不通这样的机缘怎会落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但事实上就是如此,她知道我会出事,所以毫无顾忌地撺掇她爹娘赶紧分家,跟我们撇开关系,如果不是我防备得当,早就中了高家的招了,没可能有现在的顾秀才,所以千万不要小看从她嘴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她说这次庆凌府会出大事,那是极有可能的,就算有出入,也不能不防备。”   顾沐大变脸,刚刚还震惊的模样,转眼之间变得愤怒无比:“死丫头知道哥哥你会出事,竟然半点没提醒哥哥?这死丫头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哥哥你落难?我要弄死她!”   看着陷入暴怒之中的木头,顾昭心中发暖,这些话他没办法对其他人说的,可对木头他却选择了坦言,看木头转眼变成一头真正的能噬人的狼崽子,顾昭又有点想笑。   撸着木头脑袋安抚他:“直接弄死她不是便宜她了,再说除非做得一点不留马脚,否则都会成为你我身上的垢病,现在有她在前面提着醒,我们也能窥见一些事情提前作防备不是?你看高家的事情我不就是躲过去了,这次也会一样,我还得感谢她送来的这个消息呢。”   顾沐的怒气渐渐地收敛下去,但依旧留着几分,仍气愤地说:“看在她还能送消息让哥哥避险的份上,我暂时不弄死她了,便宜她了!”   顾昭失笑,发怒的小狼崽子这么可爱,让他忍俊不禁,而且木头居然丝毫没怀疑他说的话,这让他很窝心。   顾沐冷静多了,眼珠子转了两圈又说:“那死丫头一直盯着宋泽,是不是她看到宋泽以后会不一样?”   顾昭赞道:“木头真聪明,我也是这样想的,宋泽以后的前程肯定极好,所以顾珍才会想方设法嫁给宋泽,成为他的身边人,当宋泽以后位极人臣的时候,她也会是那最风光的夫人。”   顾沐不爽了:“我肯定比宋泽厉害。”   “对,木头本就是大有来头的人,肯定不会比宋泽差。”   顾沐咧嘴笑开了,但一想到哥哥的前程差点毁在高家手中,而顾珍这个亲侄女居然无动于衷,就没想过提醒哥哥一声,顾沐又咬牙切齿,就算现在不好弄死他们,但顾沐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让他们吃番苦头,先为哥哥讨回点利息。   “那这回会是什么事?”   顾昭的表情又凝重起来:“我猜测极有可能是疫病。”   顾沐大惊,头一个想的便是催促哥哥赶紧回家,避开这场祸事,但哥哥既然猜到了却并没有提走,那就是哥哥不可能袖手旁观的了,顾沐大急:“那可怎么办?”   这年头,提起疫病那都是让人避之不及的,哪次疫情发生不会死上一堆人的。   顾昭安抚顾沐,跟他仔细说明应对策略,如果发现得及时,不仅能将疫病堵在源头,还能挽救无数人的性命:“再说我还知道防治天花的办法,如果这次疫病是天花的话,那我更应该留下来。”   当看到顾珍说的那句话时,顾昭不禁想,之所以《小娇妻》一书中没有叶秀鸣的丁点踪迹,会不会在原来的世界中,叶秀鸣也来到府城游学,却运气倒霉地遇上这次疫情没能逃得过去,那后来自然就没有他出人头地展现才华的机会了。   当然这不过是他胡乱的猜想罢了。   “哥哥你说的是真的?”顾沐大喜道。   顾昭笑起来:“是的,我是打算拿这个防治办法向朝廷邀功的,想必到时功劳会不小。”   顾沐脑子动得不慢,很快拍手道:“这功劳肯定大,比上回的罐头制作方法大太多了,到那时永宁侯还敢对付哥哥?弄死他们!”   跟变脸似的,转眼又变成小狼崽子了,顾昭失笑。   齐云飞很快就带着收集到的消息来到顾家,这一晚他们是无法和平常一样休息了,书房里的蜡烛一直亮着,后来还加入宋泽。   除了酒楼,齐云飞将肥皂铺子也作为消息收集地,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不少,但从中三人也理出了顾昭想要的东西,几份消息放在一起,齐云飞和宋泽表情也肉眼可见地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疫病?”宋泽手有些颤抖,说出这两个令人惊恐的字眼。   手里的资料,有三个村子都出现了生病的人,秋冬季节会生病,本来是很寻常的事,这本就是易染病的时节,但因为有顾珍那句话还有顾昭的重视,就没办法让人轻忽,以为是寻常的染病。   顾昭最冷静,说:“现在还不能断定是疫病,依我之见,最好找一个得过天花的人过去查一下,你们发现没有,凡是说起这些情况的人,都没有见到患者本人。”   “就是说,很可能患者家属很清楚患者症状,他们不敢让外人知道,也不敢上报。”因为如果是染上天花的话,那么一经上报,这些人很可能会被单独送往一地,任其自生自灭了,所以有些人会抱着侥幸的心理,毕竟还是有人在得过天花后活下来的。   齐云飞也很果断:“好,一经查实,立即上报宋大人。”   顾昭提醒道:“咱们的肥皂作坊所在的庄子,在这三个村子前往庆凌府必经之路上,要给作坊传个话,这段时间庄子严禁外人出入,也不得私下接触外人。”   宋泽立即担心起他娘,他娘可是没得过天花的,他也同样没有:“顾昭你说得对。”   “我让去调查的人经过庄子时将话带过去,宋婶子和瑶姑娘这几日就先留在城里,不要再去作坊了。”   “也好。”   齐云飞也不多留,立即又赶了回去,希望能从齐家下人里多找出几个得过天花的人,谁都知道,得过天花的人不会再被传染上这疫病。   等到天亮城门刚开,有两人便快马冲了出去,正是得了齐云飞命令前去那三个村子调查的人,齐云飞叮嘱他们要暗访,免得先惊动病人家属,让他们有来无回。   宋母和顾瑶也惊慌起来,顾昭和宋泽没隐瞒她们,同时在两家宅子里也做些杀菌消毒的准备,顾昭这时倒感激起自己将肥皂弄出来了,要知道后世肥皂之所以会大规模推广开来,可真是因为西方大名鼎鼎的黑死病的蔓延。   那两人快马加鞭,再加上三个村子离庆凌城的距离又不是很远,也许正是因此在原来的世界中庆凌府才没办法逃脱的,两人当天在城门关闭之前赶了回去,回到齐宅见到等候在这里的顾昭他们,先按照顾昭所说净手净面换身干净的衣服,换下的衣服全部烧掉。   其实从回来的两人脸上的表情来看,顾昭他们就已料到,事情被他们不幸言中了,那三个村子真的出现疫病,而且还是极为可怕的天花。   作者闲话:今天晚了点,纯属意外,开机开了半个小时才进来,汗   果然不出顾昭所料,两人在前去的第一个村子便发现被家属隐藏起来的天花病人,这是他们在出其不意之下发现的,所以后两个村子都没过去就急急回来报信了。   让这两人继续收拾自己,顾昭三人再加上顾沐当晚就敲响宋府大门,幸好时间尚早,宋程刚从府衙回来,正跟夫人一起用膳,他们的孩子留在了京城那边,所以夫妻俩在这边的小日子挺自在的。   “顾昭和宋泽齐少东家都来了?有要紧要跟本大人说?”宋程听得很惊讶,顾昭这小子也许因为要避嫌的关系,从清河县回来后还没到他这边来过呢,其实宋程对他这样的分寸也挺高兴的。   宋夫人放下筷子说:“想必真有要事,才会在这个时间过来,老爷不如过去看看。”   宋程也有这个意思,放下筷子擦了嘴:“夫人先吃,稍后给我煮碗面条便是了。”   “好。”   宋程让管家将三人带去书房,他到的时候三人已在那边等着了。   一见到宋程出现,顾昭便上前一步代表三人将发现的情况说了出来,这时候还说什么客套的话,此事处理不好,对宋程来说也是个极大的危机。   宋程一听说有村子里出现天花病人,当场就惊得冒出冷汗:“顾昭你所说可是真的?”   “先前我们也怕多想,所以特地让找了两位得过天花的人去那些村子探一探,结果只探了一个村子便回来了,因为在那村子里就发现了天花病人。”   宋程身上依旧冒着冷气,立马叫来手下寻找得过天花的人,他不可能只听顾昭他们说说就信了,必须要让自己的人亲自去探一眼。   宋程一个命令下去,衙门里的人就算下了班也必须忙碌起来,而且听到与天花有关,谁敢偷懒懈怠?那是不要命了!   宋程的行动速度比起顾昭他们快多了,就算城门已关,也能持着宋程给的牌子打开城门出城而去,布置完这些事情后宋程又转身让顾昭他们具体说说,是如何发现的,事态又扩张到什么程度了。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商议好要如何说,可不能将顾珍那番话说出来,那将会是妖言惑众,装神弄鬼了。   所以他们便以无意中听人提起有村子里的人生病为由,因为离肥皂作坊距离不算太远,所以不放心找人打听了下,结果打听的人都不甚清楚那些人生的到底是什么病,因为都以不能见风为由不露面了,这就引起他们怀疑了,所以又找了两个得过天花病的人前去暗中查访。   虽然出城的官差没那么快回来,但听到这儿,宋程已基本可以断定,天花病人的存在已经属实,因而当即将三人以及跟在顾昭身边的顾沐带去了府衙,让管家跟夫人说一声,这段时间可能就长住衙门,同时让夫人也做些防备,守好门户。   衙门内,其他官员与官差也都等着宋程了,接到信的他们可也是吓了一跳,哪敢耽搁什么工夫,就算上床睡觉了那也得立即爬起来,赶回府衙办公。   宋程将顾昭他们也带着,与一众手下商议,要迅速拿个章程出来,针对天花如何防疫,如何堵住源头不让天花扩散开来,大家各抒己见,只等出城查探的人带回确切的消息,宋程还得往地方驻军那里送信,到时还需要他们一起帮忙维持府城秩序。   顾昭也提了些建议,后世的防疫知识比如今更加先进全面,因为听上去十分可行,因而他的建议均被采纳,也让其他官员高看了顾昭一眼,看来这顾秀才也不是徒有虚名,的确有几分真本事,难怪得宋大人另眼相看。   这晚衙门灯火通明,宋夫人让宋府下人送来些点心吃食,等到后半夜,出城的人回来了,同样按照顾昭他们所说的办法清理了一番,清理期间就隔了段距离将他们查探的情况说了出来,果然是天花!   另两个村子他们也查了,同样是天花病人!   有些官员当场就怒了,得了天花病居然不上报,目前就已在三个村子蔓延开,这还是他们查到的,没查到的还不知有多少,知道这样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如果这些村子里有人将天花传进府城来,那整个府城这么多人口都会陷入危险之中,想一想这样的场面就让他们不寒而颤。   宋程立即下令封锁城门,严禁人员出入,同时派出人将三个村子先封锁起来,又派人前去就驻军那边请求援助,只靠府衙根本没那么多人手封锁以及接下来的搜寻。   一条条命令从府衙中发出去,要向上峰汇报,还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上报朝廷,这天夜里,府城的百姓离街道近的,时常会被传来的马蹄声惊醒,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命令发出去后,宋程这才让大家稍微休息一下,这休息地点自然也是在府衙,不可能将他们放回去的,直到天花彻底封锁死危机度过,大家才能高枕无忧。   宋程也要去阖下眼,稍微休息下,因为后面还有更大的仗,要等着他这个知府大人去主持。   顾昭跟了过去,顾沐知道哥哥要说天花防预的事,当然跟着了,宋泽和齐云飞以为他们是同一条战线的,也要同进同出。   看到四人整齐地跟在后面,换了别的时候,宋程都要笑起来了,可现在哪有笑的心情,他都头痛死了。   但同时又庆幸,幸好顾昭他们听到这样的事没有大意放过,否则等天花疫情爆发开来,不说他会不会被传上,就是他这知府的位置也不知能不能坐稳下去,到时极有可能会被朝廷追责。   因而这会儿他对顾昭几人是很有耐心的,说:“你们也去休息下,我让人给你们找地方,暂时先留在衙门。”   “宋大人,我有事要与宋大人说明。”   “好,随我进来。”   宋程在这里自然有休息的地方的,将四人带进去后,身边下人立即给他们端茶倒水送上点心。   顾昭喝了口茶赶紧说出要事:“宋大人,我有一法,有极大的可能会防住天花传染。”   宋程正捏着眉心,听了这话惊讶的看向顾昭:“顾昭,这时候可开不得玩笑,你能确保你所说属实?”   “大人不防将本城最好的大夫请来一起听听,而且我愿意亲自带头尝试这样的方法。”顾昭坚定地说。   “哥哥,让我来吧。”顾沐抢道,“我身体比哥哥好。”   “什么法子?不如由我们来。”宋泽和齐云飞也抢道,他们也没料到顾昭说的竟是这事,真的能有万无一失的预防法子?   宋程看得哭笑不得,这种事情还带抢的?不过也可见这几人感情好,都想抢着冒险。   “你们先别抢,我这就让人请大夫过来,等大夫来了再一起听听顾昭怎么说。”   “好。”   发现天花病人后,宋程就以知府的身份征集全城的大夫了,因为这会儿天还没亮,召集的大夫也有限,只将最好的医馆的大夫请来,听说跟天花有关,没一个大夫敢怠慢的,因而匆匆赶来了府衙。   很快就有三名大夫被请了过来,向宋程行了礼后,宋程开口将请他们过来的缘由说了出来。   “能防预天花传染?可是用痘浆一法?却不是万分保险。”有位大夫听说过用人痘防预的法子,这等于人为将天花传染一遍,能不能挺过来还得看运气,因而也比较凶险。   顾昭走出来,面对三位大夫质疑的眼神,他心中也没生气,这可不是虎躯一震就能让人信服的事,他的年龄摆在这儿,又从没传出会医术的说法,会质疑才正常,顾昭也挺遗憾自己不会医的。   给三位大夫行了礼后,顾昭说:“不是人痘接种法,而是用牛痘替代人痘,牛也会出痘,可我无意中发现,有人在这过程中被牛痘传染,可并没发生死亡的情况,因而我起了几分心思,后来就有意多收集这方面的情况,后来的确叫我发现一起例子,曾经接触过牛痘被传染的人,后来又接触过天花病人,但并没有发病再被传染上,所以我就想,也许这牛痘接种之法比起人痘有效安全得多。”   “原本我想多查几起例子来证实我的推测,可惜事出突然,只好冒险尝试,我愿意亲自一试牛痘接种法,再将我派去出现天花病人的村子,就可以看看究竟如何。”   “哥哥!”顾沐依旧听得胆战心惊。   宋泽和齐云飞同样如此,听上去就危险得很,万一不见效让顾昭又被传上天花呢?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   三位大夫起初是不太相信顾昭的话,可听到他愿意亲自尝试,以身历险,三人皆是对他肃然起敬。   宋程拿不定主意,可也很清楚,如果真能像顾昭所说,这牛痘接种法是万全的防预之法,上报朝廷,那绝对是极大的功劳一桩,远不是之前献上去的罐头之法能够相比的,顾昭会被全天下百姓感激的。   可让顾昭亲自去犯险,宋程又有些犹豫。   三位大夫互相商量了下,很快就拿出了决定。   请来的这三位大夫都很有医德,商量好后决定由其中两人陪同顾昭前去出天花的村子,一人留在外面支应,前去的两位大夫,也只有一位得过天花的,这等于另一人也是冒着险过去的。   宋泽和齐云飞还要争抢,不过顾昭用眼神制止住他们,这回他必须亲自走一趟的,这也有他的用意,而且他很清楚用牛痘接种并没有多大的风险,要知道后世天花病毒灭绝前,天花疫苗也是从牛痘中提取的。   但顾沐非要跟着,顾昭担心将他留下,他还要悄悄跟过去,再加上风险不大,所以同意带上他了,这让顾沐高兴得很。   宋程见他们都已决定下来,作为知府大人,便也不再迟疑,命人前去寻找出痘的牛,一经找到便送他们前去出天花的村子。   出痘的牛很快找到,顾昭将外面的事情还有顾瑶及张叔一家人都托付给宋泽齐云飞照顾,只携带了防疫用品和简单的吃穿用品,便随一部分官差以及两位大夫奔赴疫区。   临走前顾昭是这么劝住宋泽和齐云飞的,因为永宁侯府的关系,他需要这份功劳,由他亲身去试验历险,这功劳才更能不打折扣,叫朝廷上的任何人都说不出话来,而且叮嘱他们暂时不要给水云村送信,暂时也别扩散他的消息。   这时三个出天花病人的村子已经被官兵封锁,村里原本被蒙在鼓里的人也这才知道有人得了天花病,他们都想骂死得病的人家,这不是要带着大家一起死吗?如果不是怕染上病,这会儿大家都齐集起来去砸烂隐瞒病人的家了。   村子被封锁,只准进不准出,不少村民陷入绝望之中,这等于让他们等死啊,等顾昭顾沐全身包裹着进入村子时,就看到已有村民一脸死灰地坐在路边,当然更多是的家里的大人将孩子牢牢拴在家中,不准离家一步。   村长以及里正都出面,与府衙前来的官差做动员工作,宣讲防疫知识。   首先要做的便是将病人集中隔离起来,否则只会让更多的人染病,村长里正带着人挨家挨户地检查,不允许有任何一人漏下。   村长和里正也害怕,可他们身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带头站出来做事,否则就是不死于疫病,这个差事也得给抹掉了。   当两个背着药箱的人出现在村子里时,有村民看到后激动起来:“真的有大夫来了,有大夫来给我们看病了,知府大人不是不管我们了。”   彻底将村子封死,不让人出也不让进,那才是叫人最绝望的,那等于将他们整个村子都放弃了,能不能活下来那完全听天由命了,也许能死上一整个村子。   一位姓李的大夫站出来说:“是知府宋大人派我们过来的,外面还有全城的大夫在等着接应,所以大家不必惊慌,配合官府做好工作要紧。”   这多少鼓舞了村民的心,让他们打起精神力配合官家的工作,官差们努力宣传的卫生防疫知识也叫他们听进去了,家家户户都忙起来。   外面也忙得很,当地驻军接到求援,那是一刻不敢耽搁就拉着军队赶来了,所以人手足够后,除了封城封锁三个村子外,就是在其他村子搜索,有没有隐瞒的病情,还有是否与那三个村子里发病的人家接触过,凡是有接触的,都集中隔离起来,既防着病气散发开来,又能尽早发现病情及早救治。   这个建议正是顾昭提出来的,也就是所谓的密接者,因为天花病毒有潜伏期,并不是一经传染便会发作出来,所谓的病气也就是病毒,密接者很可能就是病毒携带者。   只有如此才能更好地将病毒控制住,不让天花病毒进一步扩散开来。   顾昭四人由村长安排了住房,安顿下来后,两位大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牛痘的痘浆给顾昭接种,越早接种,能越早看到效果,如果真的能接种预防成功,那就可迅速在这一带推广开来,如此便是有人将病气带出去,或者有没被发现的携带者,也可将天花控制住。   顾昭脱了外衣,只剩下里衣,袖子高高卷起露出上胳膊,爽快地说:“来吧,我很有信心,一定能成功的。”   李大夫被他这豪爽的模样逗笑,说:“托顾秀才吉言,能成功的话,于国于民都是件大功德。”   “哥哥,还有我呢。”顾沐也三两下将自己衣服扒了,整条胳膊都露了出来。   顾昭失笑,将他上衣拉扯回来一些:“可别冻着,别接种没事却受了风寒。”   顾沐乖巧任由顾昭动作。   李大夫和另一位赵大夫感慨这兄弟俩感情真好啊,难能可贵。   接种方法由顾昭提议后,三位大夫也是探讨过的,觉得可行,而不必使用那种人痘接种法,也就是将痘痂粉沫吹进人的鼻腔中,这二人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都决定好的事情了,因而也很果断地取了小刀,在火上烤过后,便在顾昭顾沐的胳膊上划开一小道口子,然后将从牛身上取来的痘浆涂抹到伤口上,务必要与伤口接触到,否则就是白费工夫了。   伤口并不大,就这样曝露在外,两人又裹好衣服,接下来就是观察接种后的反应了。   两位大夫也没留下,而是做好防护措施去救治村里集中隔离的病人。   他们来得最早,到中午时分,又有大夫进了村子,这样李赵两位大夫轻松不少,还带来药材,村子里也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药味,这药味并不让村里人讨厌,反而闻得安心,这意味着官府真的在全力救治他们而不是放弃他们。   村里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因为发现得早,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么大的动静,又是调集驻军封城严禁出入,除非有府衙的特别通行令,整个庆凌府都哗然起来,纷纷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宋程自然派了官差张贴榜文,并在各处宣讲如今的情况,安抚民众的情绪,城内也进入戒严状态,虽不知天花病气有没有被带进城里,但一方面派官差搜查,另一方面也要求民众互相监督,一旦发现有症状者立即上报官府,由官方出面处理。   宋程让人通报了如今发现的三个村子的情况,以及目前的天花病人数目和官府的处理措施,这是安定民心,告诉大家目前情况并不严重,因为官方发现得早,所以能够尽早地将疫情堵在源头,不会扩散开来。   大户人家那是立即封门锁院,不管主子还是下人都不许出入了,免得将外面的病气带进来。   老百姓也慌乱得很,如今出不了城,那唯有听官府的话,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免得过了病气。   因为工作做得到位,所以此刻并没有出现慌乱的景象。   可住在客栈里的顾珍听到这样的宣传,却惊得差点瘫软在地上,随后就要退客栈出城,当她嚷嚷起来时,得了官府通知的客栈掌柜前来劝说,城门紧闭,没有知府大人手令,没一人能出得去,所以客人不如耐心等待几日。   顾珍要疯了,竟然这么早就封城了吗?她可是知道这回的事情闹得挺大,死了好多人,她怎能留在城里等死?   水云村原本离府城离得远,这波疫情根本没波及到水云村的,村子封闭,也没几个人知道外面的事,还是在县学读书的宋泽得知府城的消息,回来后告诉宋母,宋母又告诉顾家人,她才会知道府城出了这样大的事,后来听说连知府大人都没能幸免染了病一命呜唿,也是因此他的家着才没有被问罪。   顾珍只记得天很冷的时候才爆发出来的,所以之前虽催促着吴玉良离开,但并不是真的那么焦急,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封城了啊。   顾珍不信邪,冲出去跑到城门口看,城门果然关得严严实实,守在那里的兵丁也很多,虽留了道小门供人出入,可出入的检查非常严格,她到来的时候,光是被拦下的车马就有十几辆了,都被呵斥着远离城门,否则一律拿下问罪。   顾珍骇得脸色煞白,真的出不去了,她像游魂一样回客栈,半路碰上追出来的吴玉良。   看到吴玉良,顾珍满心的害怕愤怒全部爆发出来,上去就抡起拳头砸吴玉良,边砸边骂:“都是你这个害人精,我叫你早走你为什么不早走?现在想走都走不成了,我要被你害死了,你自己想死干嘛还要拖累我?”   “你个蠢货,你真以为我会喜欢你?你凭什么让我喜欢啊?就凭你们吴家一个小杂货铺子?你给我滚啊,你去死啊!”   ……   顾珍口不择言,对着吴玉良又打又骂还带踢的,叫路人都看不过眼了,可这时候大家哪有心思相劝,赶紧回家还来不及呢,谁知道有没有人将病气带进城里来,这时候官府封锁城门是再正确不过的事,否则那些大户人家能跑出去,他们小老百姓能逃去哪里?   吴玉良听着一口一个叫他去死的话,浑身发寒,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身在外面封锁村子里的顾昭可不知道,他提前将疫病捅出来导致提前封城,将顾珍也封在了庆凌府城内,哪里也去不得了了。   不过现在顾昭完全将顾珍抛在脑后了,她除了有个预警的作用,还能有其他用处?哪有眼下的疫病和牛痘接种事宜来得重要?这可是关乎多少人命的大事。   因为接种过牛痘,顾昭和顾沐哪里也去不得,待得有些无聊了,不过没过多久就有官差为他们送来一批东西,笔墨纸砚和书籍都有,看到这些顾昭就知道,是宋泽的主意,有这样一个朋友真的很不错。   送来的还有顾瑶的一封信,顾瑶按小叔的话留在家里没去作坊,谁料小叔也一去不回了,知道小叔去干了什么,顾瑶的心情可想而知,都恨不得跟小叔一块儿来了,也就宋泽齐云飞费心思将她劝下,她只得写了封信叮嘱小叔和木头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否则她就亲自过来照顾他们。   这看着像是威胁的话不仅顾昭笑了,顾沐也看得笑了,调侃道:“大侄女真是孝顺。”   顾昭撸了把他脑袋:“你这便宜还沾得没完没了了。”   顾沐嘿嘿直乐。   他们的屋外专门留了人照应的,一旦两人出现任何异常情况,都需要出声叫外面的人将李赵二位大夫找回来,免得出什么意外。   这二人看看书,还顺带给顾瑶回了信,直到中午李赵二位大夫要休息吃饭时,才回来看了他们一眼,并检查他们胳膊上的伤口。   结果自然是二人什么事也没有,没有发热也没有出痘,伤口也很正常,当然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放下心的,等到有其他大夫过来时,听说了顾昭顾沐的事,还跑来一些大夫围观他俩的伤口,虽觉得二人有些异想天开,但如果真的有效果,他们也得承认,这是于国于民有利的一件大功德。   给顾瑶的回信当天就送出去了,不过因为是从疫区出去的,这信的存放都很有讲究,不能用手直接接触,便是顾瑶看信的时候,也是做了防护的,信也是隔着布看的,看完后便销毁。   可叫顾瑶完全放心那是没可能的,除非顾昭顾沐都完好无损地从疫区里出来,所以这段时间注定要操心个没完。   有件事是顾昭他们没想到的,他们当天晚上居然吃到了方便面,看到送过来的方便面时,两人都露出了意外之色,送来的人特意解释了下,声称是宋大人发现此物食用方便,供给守护在外面的军队还是其他工作人员,都十分便利。   好吧,顾昭也觉得挺方便,尤其是这天气挺冷的了,能吃上一顿热食。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李赵二位大夫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检查顾昭顾沐的情况。   顾昭还没解开衣服便说道:“我有点感觉了,感觉伤口周边有点发痒。”   “快让我们看看。”李大夫担心道。   顾昭将胳膊露出来,两位大夫便发现伤口四周起了丘疹,但也只有伤口周围那一小块地方,身上其他地方并没有出痘的迹象,顾沐情况同样如此,并且二人依旧没有发热迹象。   李赵两位大夫讨论了一下,这表明牛痘的痘浆在两人体内起了作用了,如果能顺利过了这一关,也许真能和那些得过天花的人一样,就不会再被天花传染上。   两位大夫将二人的情形详细记录在案,并且这份东西也在同一时间送到宋程那里,宋程也知道了顾昭接种牛痘后的情况,到现在来说一切安好。   上午无事时两人在院子里晒太阳作画,用后世的话来说,顾昭这种行为叫“人菜瘾大”,他就是挺喜欢画画的,顾沐就赖在他身边,手里拿了本书看着,不过目光大多落在顾昭面前的画上。   这样的日子让顾沐满意得很,只有他和哥哥两人,没有第三人来打扰他们。   只可惜这样的念头刚在他脑中晃过,外面又有了动静,好几人的脚步由远及近,顾沐不悦地瞪向门外。   门外守着的官差叫道:“顾公子,有两位声称是顾公子的朋友来看望顾公子了。”   顾昭惊讶地放下手里的画笔,会是谁?按说宋泽和齐云飞都被他劝留在城里,没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那还会是谁?“敢问外面来的可是谁?”   这时一个熟悉的爽朗声响起来:“顾公子,是我史丁山和茅江涛,得知顾公子在此,我们兄弟两人投奔顾公子来了,望顾公子不要嫌弃我二人笨手笨脚。”   顾昭听得惊喜不已,他没觉得这二人听了他挖墙脚的话就会当真投奔他而来,他们无论怎么选择顾昭都觉得很正常,可也万万没想到他们竟会选择在这个时机投奔而来,足见他们的诚意了,顾昭也很感念。   “史大哥和茅大哥太客气了,你们能来,还是冒着风险来到这里,我顾昭感激不尽,但史大哥和茅大哥实在没必要留在这个村子里。”   史丁山拍胸口说:“顾公子这说的什么话,顾公子能来,我二人就来不得?再说我们来了还可以给公子打打下手,公子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尽可使唤我们兄弟二人。”   茅江涛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公子,我们兄弟二人也就有把子力气,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顾昭心知这二人是赶不走,定要留在这里了,因而便与他们隔着门说话,这二人进来时都戴了面罩做好防护的。   他们起初并不知顾昭来了这里做了什么,还是前去顾宅寻找顾昭才得知他在这里,这二位来之前已作了充分考虑,所以索性便将镖局的差事辞了,没给自己留后路投奔顾昭来了。   因而知道顾昭的去处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既然决定投奔顾昭,当然顾昭人在哪里他们也要去哪里,决定奉顾昭为主了,哪可能顾昭以身犯险,他们还能留在外面安全的地方。   通过对话,顾昭知道二人都是没有生过天花的,那待在这个村子里就有点危险了,因而顾昭建议,可以和他一样进行牛痘的接种,顾昭是真心为他们着想,因为他很清楚牛痘接种的安全可靠性,顾昭也向他们保证了可行。   史丁山和茅江涛互相一商量,便决定听从公子的,和公子一样接种牛痘,其实他们常在外跑镖,顾昭所说的情况他们也是碰到过的,不过从未像顾昭这般多想。   他们要顾忌的也就是两人都接种的话,公子身边没人使唤,而顾昭给之的回答,他也没什么要使唤人的地方,在小院里吃喝穿用的东西都会有人送进来,不必他们出去。   史丁山和茅江涛决定之后便找来李赵两位大夫,两位大夫又给顾昭顾沐仔细检查了下,这才同意他们的做法,用顾昭的话来说,可以多几个实验参考对象,一例两例可以是例外,可三例四例总能说明些问题了吧。   如果不是要忙着诊冶病人,其中没得过天花的赵大夫都想亲身尝试了,只可惜现在他们都忙碌得很。   于是,来了没多久的史丁山和茅江涛也住进了这座农家小宅院,继顾昭顾沐之后也接种上牛痘,过上了宅的日子,顾昭的日子也不那么无聊了,除了看书作画外,还可以听史茅二人讲述他们走镖的经历,有些段子十分惊彩,叫顾沐也听得极有兴趣。   与此同时,顾昭顾沐伤口周围的丘疹也开始长大,甚至化脓,关注的大夫们都紧张不已,然而身体其他地方依旧没有出痘迹象,出现反应的仍旧是伤口那小一圈地方,并且同样的没有发热迹象。   史丁山和茅江涛也只比顾昭二人晚了一天,症状和两人一模一样,先是出丘疹,然后丘疹长大化脓,不过十日的模样,顾昭顾沐的伤口率先结痂脱落,伤口原处留下一块铜钱大小的印记,证明了这些日子发生的情况并不是大家的幻觉。   “成功了?”李大夫和赵大夫都有些不敢置信,这安全度超乎他们的想像,现在只剩最后一步,那就是证实二人不会再感染天花病气了。   要如何做?负责此事的李赵两位大夫互看一眼,最后还是顾昭提出最快捷的办法:“取人痘浆过来吧,这是最快速最有效的证实办法,现在也只有我们二人能证实,我有万全把握不会被传染。”   都走到这一步了,成,那就是造福万民,想到这个结果,李赵两位大夫咬咬牙,同意了顾昭的提议,史丁山和茅江涛的阻拦在顾昭这里是没用的,这两人是想拖延一两日,等他们的结痂掉落由他们来试验,可顾昭没同意。   到这个时间点,疫情已基本控制住了,除了又增加两个村子封锁起来后,庆凌府内并没有出现一例天花病人,这让庆凌府上下全都松了口气,所以李赵两位大夫就专门留在顾昭他们这边,全程盯着两人的情况。   并且赵大夫也开始接种了牛痘,这事还在村子里传开了,也不知谁带的头,居然有部分村民主动想要接种牛痘。   宋程和府衙其他官员,以及宋泽齐云飞顾瑶,也都高度关注顾昭所住小院的情况。   在众人的高度关注下,顾昭依旧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   庆凌府出现天花疫情一事,自宋程上了加急的折子后,在朝堂上也掀起哗然,当今陛下第一时间便派出协同处理的官员,并带上宫里的两位御医快马加鞭赶过去,务必要将疫情遏制在庆凌府境内,不得扩散到周边。   皇帝是下了死命令的,京城权贵也予以了关注,他们可不希望庆凌府的疫情控制不住波及到京城。   当顾昭接种牛痘并且状况良好后,在京城人士还没赶到庆凌府时,宋程又一个折子送了上去,这回不是加急的了,而是将顾昭提的牛痘接种法说了一下,以及顾昭目前接种牛痘的情况。   折子还没到皇帝本人手里的时候,京城人士已到庆凌府,来之前他们都作好了最坏的打算,结果发现除了封城之外,一切秩序井然,和他们想像中的完全不相同。   起初城内民众的情绪还慌乱一下,可因为宋程每日都派官差通报疫情情况,越听民众的心越发安定,完全跟着官府走,因而除了外面走动的人少了些,和平时看上去并没有太大区别。   这让京城来人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可随后听了宋程的工作汇报并带他们走了几个疫区,他们才明白不是走错地方了,而是宋程这工作做得太好,也发现得非常及时,一经发现便立即将疫情控制在源头,所以才有他们看到的正常秩序。   等再听到有人亲身试验牛痘接种法,京城来的两位御医也直接住进了顾昭所在的村子,好方便就近观察,谁都知道,如果能够成功,会是多么大的功劳。   虽觉得顾昭异想天开了些,但万一成功了呢?就算分不到这次的功劳,可这年代的人有谁不怕天花的?如果顾昭这边成功了,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家人接种牛痘,从此就可以对天花这种疫病高枕无忧了。   李大夫又一次给顾昭把过脉,并写下详细的记录,欣慰笑道:“这是第六天了,可顾公子依旧状态良好,我看此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京城来的两位御医快将这二人的医案翻烂了,后悔来迟一步,好在依旧可以有不断的例子让他们能够亲眼见证,一人问道:“那依你们之见,何时可以在村中进行牛痘接种?还有那种已经过了病气却未发作出来的人,接种牛痘可有效果?”   李大夫和赵大夫不敢保证,顾昭倒是知道的,但他也只能当作自己的推测说出来:“依我估计是没有用的,因为接种牛痘相当于预先在体内筑起一道防墙,抵御天花病气地感染,可已经被病气侵袭,再筑墙也晚了。”   “不错,这样的说法也极有道理,不过还需要验证。”   “依我看,完全可以开始接种了,就先在这几个发现天花的村子进行接种,也可以让我们看到更多的范例,待总结经验过后便可以上书给圣上,届时可在整个大周朝推广开来,造福天下万民。”   “我也赞同,可以先在这几个村子接种。”   不过此事还需经过京城来的官员以及宋程这知府大人的同意,这二位稍一商量便同意了,因为几个疫情村子都出现天花病人死亡的情况了,天花就是如此,能不能熬过发作活下来,真的只能听天由命,所以出现死亡后,村里的气氛又变得紧张压抑起来。   就如顾昭所在的村子,正是因此在得知有牛痘接种可以预防传染天花后,村民也不管这个几率有多大,能不能真的防住,可只要有一分的可能,他们都愿意尝试。   支撑了几日已经很难了,因而宋程和京城官员同意接种的命令下传到村子里的时候,村长和里正立即组织村民有序地前往接种点,在接种点,顾昭几个接种过的人还亲自站出来现身说法,这让村里百姓更加信任了,老人和孩子都出来了。   一个村子最多几百口人,接种又不是很麻烦复杂的事,因而两三天时间,几个村子的村民就全部接种好了,当然接种前大夫也跟村民们普及了,如果已过了病气的,依旧会发作出来,接种牛痘很可能会没有效果,所以一旦发作,希望不要有隐瞒,没有大夫配合的治疗靠自己硬杠,情况会更加糟糕。   村民们接种后,纷纷都出现顾昭他们之前的情况,也就是伤口周围出现丘疹然后化脓情况,因为和村民们普及过,所以没有人紧张担忧,再说留在村里的大夫还有御医们,也每日为他们作检查。   村民们接种过后,就轮到守卫在这里的兵士们,他们虽作了防护,但也带着风险的,绝大多数都是没得过天花没有免疫力的。   这时候,有关接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病气一说也传到了庆凌府城内,原本紧闭门户的人家,纷纷走出家门打探这情况是否属实,还有那手快的人家已派人去寻找出痘的牛了。   这时候距离顾昭接触人痘浆已经过去九天了,宋程这段时日一直留在衙门没有回他的宋府,就是防着自己也被过了病气,回去后传给夫人。   接到新的来报,宋程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这么多天都过去了,连御医都作了判断,顾昭已经完全免疫天花病气了,可以初步证明接种牛痘防预很有效果。   宋程也不再继续等待下去了,下令给衙门里的人全部接种牛痘,同时手书一封叫人赶紧送去宋府,不仅要叫夫人接种,还要让夫人送封信回京城,留在京里的两个孩子还有父母岳父母,统统都要接种,越早接种上越能叫人安心。   宋夫人看完宋程的信后就立即安排人给府中所有人接种,同时立即给京城写信,大人还好,最叫人不能放心的便是孩子了,她同样希望第一时间给自己孩子接种上,从此再不用害怕那天花病气了。   原本城内观望的一众人,在发现府衙的动作以及宋府内的动静时,那还等什么,说明牛痘真的有用,否则如宋程宋夫人这样的人物又怎可能给自己接种呢,于是不等府衙的公告,消息灵通的那些大户人家就开始动手了。   其中宋泽和齐云飞也是随府衙第一批接种的,包括宋母顾瑶,还有张叔一家三口,全给安排上了,也正是这般,他们对顾昭顾沐的安全彻底放下心来,顾昭不仅没事,而且这回立了个非常大的功劳,远不是上次的罐头能相比的,宋泽和齐云飞都为顾昭高兴。   因为城里没发现天花病人,老百姓的紧张情绪也放松下来,互相串门是常有的事,这日聊天时大家就发现一件怪事。   “居然有大户人家专门跑我们家来看我们家的牛,我们家牛可是生了病的,有啥好看的,真不懂他们,而且不仅来看了,还花了二十两银子将我们家牛给买去了,那头牛当初买来时也就八两银子。”   “这么说你头病牛也发了笔财?这大户人家是什么毛病,居然将你家那头牛买去了,还花了这些银子?”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我倒是听说了,最近在寻找出痘的牛的人多了好些,也就是现在不能出城,不然你们看吧,到城外去找的人也不会少。”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   老百姓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在官府张贴出公告的时候得到了答案,顿时老百姓轰动了,原来之前大户人家寻找痘牛就是为了牛身上的痘啊,原来人接种了牛痘就可以预防天花病气了,这是从京城的御医都亲口证实有效果的。   原本卖牛的老百姓倒没后悔卖牛,就是后悔怎没留点牛痘下来,这样就可以给自家接种了。   不过用不着他们自己接种,城内也安排了一批人布下许多接种点,让老百姓前去各个接种点排队接种,接种牛痘这事其实简单得很,稍微培训一下,谁都能去做,不用专门的大夫,当然依旧安排了大夫巡视。   越来越多百姓争抢接种,到最后都出现牛痘不够用的情况,最后由大夫出来说明,接种过牛痘人身上的痘浆,有着同样的效果,这才避免了牛痘不够用的情况发生。   因为推广牛痘接种一事,府学中其他人才知道顾昭这段时间请假去干什么了,原来他是第一个接种牛痘的,而且牛痘之法竟也是由顾昭提出来的,包括那些夫子还有教谕都惊动了。   “真是顾昭啊,他竟然懂得预防天花之法?”   “你去接种了没?”   “我已经接种了,咱府学就专门设了个接种点,很快就好的,连宋大人都接种了,咱教谕也是带头去做的,还等什么?”   带头接种的教谕也跟其他教习夫子乐呵呵地谈论顾昭,谁都看得出,顾昭这功劳谁也抹杀不掉,谁也都看得出来,顾昭以后前程似锦,凭这一功劳他就可以在大周朝立足了,上至百官,下至老百姓,不知多少人感激他呢。   他们也与有荣焉,毕竟是从他们府学走出的不是,还有好几个都教过顾昭的呢。   有谁想过,牛痘居然也会有供不应求的时候,而且这种一痘难求情况还会向其他地方蔓延,直至整个大周。   自从封城起,顾珍就无时不刻陷在绝望与恐惧之中,她还如此年少,她还有大把的好日子没过上,怎能陷在庆凌府冒着随时可能被染上天花的危机,这样的情绪让她再也无法顾及吴玉良的情况,也没发现吴玉良态度的变化,并且还时不时地就向吴玉良撒一通火。   她始终认为,就是吴玉良害得她陷在庆凌府城,她就是有一天染上天花也是吴玉良害的,到那时她非得拖着吴玉痕一起下地狱不可,至于起初重生回来见到吴玉良时生出的补偿心理,统统都不见了,恨不得他早早去死。   顾珍每天都要去城门口守一会儿,就算有官兵巡逻限制百姓出入,她也要逮着机会跑过去,就是希望能找到让她偷熘出城的机会,可惜这注定是她的妄想,她根本找不到这样的机会的,关系身家性命与前程,宋程连吃住都在府衙,熬得两眼青黑一片,又怎可能出现防守上的漏洞。   连续几日都找不到机会,将顾珍气得回到客栈关起门来,便在房间里诅咒宋程这个知府大人,请咒他会死得非常难看,死后也不得安宁。   换了别的时候她对知府还会有点敬畏心,可宋程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快要死的人了,就连宋夫人未来在京城也不过是可怜的守寡之人,她对这二人是连丁点敬重心理都没有,甚至对宋夫人都是带着股瞧不起她的优越心态。   她只顾着自己的性命安全,至于宋泽?自从知道封城起,顾珍就再没多少工夫想起他了,偶尔想起还有点害怕,担心是因为她的缘故,导致宋泽这次也会陷在庆凌府染上天花,如果宋泽也死在这次疫情里,那她的未来首辅夫人梦想就再也无法实现了,这让顾珍很焦躁。   然而再焦躁她也没想过要去提醒宋泽一声,甚至仔细考虑过,如果宋泽死在这场疫情里,她该何去何从,也许她不该一重生回来就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宋泽身上,京城可是有不少贵人的,就算嫁给宋泽,最初也要跟着宋泽过上一段苦日子,得等到宋泽的官越做越大,她才能过上让别人羡慕的贵夫人的日子。   这让她越发想要早早离开庆凌府,早一日赶去天下权贵聚集的京城。   吴玉良也很害怕,怕自己染上天花无法回家见爹娘,这时候他后悔没留在家中守着爹娘,而是跟顾珍跑出来了。   因为害怕,所以他非常认真地按照官府的公告做卫生清洁工作,同时还会出来给官府人员帮忙,帮忙宣传以及熬煮防疫的药物,围绕在顾珍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而顾珍又哪里顾得上这么个害她陷在这里的没用的男人。   当接种牛痘的公告出来之时,吴玉良喜极而泣,其实之前因为帮忙做事,就听到一些官差私下议论了,这让吴玉良心中也生出期盼,如果真那么好,等他接种完,一回到家就让爹娘也去接种。   接种点出来时,吴玉良第一批就赶过去接种了,他可从这些官差大哥口中知道,连知府大人都接种了,那还等什么,同时还听到了关于顾昭的事,这牛痘接种的防疫之法,不仅是由顾昭提出来的,也是由顾昭第一个冒险亲身尝试的,确保效果之后再在庆凌府推广。   吴玉良听说后对顾昭更加佩服敬重,对顾珍以往说的那些话,再没有一丝相信的了,等庆凌府解除封锁,他就打算回清河县,当然他会在走之前找顾昭说一声的,如果顾珍愿嫁,出于责任他还是会娶的。   至于顾珍的安危,其实他早想清楚了,在他们来到庆凌府之后,其实顾昭就已经知道他们的行踪了,也只有顾珍自以为他小叔不知情,顾昭肯定找人看着顾珍了,所以他的担忧也是多余的。   吴玉良接种完便高高兴兴地回客栈,好向这段时间无法出城被迫留在客栈里的其他客人说明,早点去接种,也许能早点出城。   刚踏进客栈,客栈内的客人也正在高谈阔论,都在谈论此次疫情以及牛痘接种一事,有人相信,有人质疑,牛痘这东西许多人都见识过,可从来没听说这东西还能防天花了。   “没听外面宣传,连知府大人都带头接种了么,难不成咱的性命还比知府大人的金贵?”   “嗐,谁知道那是真是假,指不定是骗咱们去接种的呢。”   “胡说八道!”吴玉良冲进去朝他人呵斥道,“知府大人的的确确接种了的,而且这可是顾昭顾秀才第一个提出也是第一个带头接种的,顾秀才在疫情第一天就搬去了出天花的村子,到现在还好好地呢,就因为接种了这牛痘,就京城的御医也守在那里,亲眼见证了这一点的,所以才同意推广牛痘接种的。”   “原来是吴少爷,你这是从哪里来?”有跟吴玉良关系不错的人关切问道。   吴玉良甩甩胳膊说:“刚接种了牛痘回来,我跟那些官差大哥一起接种的,你们要去就快点去,牛痘可不多。”   “真的?这东西真的有用?”   “当然了,我觉得大家早点接种完,也许能早点解禁,我们早点回家呢。”   “有道理,我也去外面看看。”   有响应也有迟疑的,想再观望一阵子,毕竟人命关天的大事,而顾珍也坐在大堂里,从始至终都处于恍惚的状态,她听了满耳朵的关于顾昭顾秀才如何如何,他又干了什么好事,顾珍听得灵魂出窍。   这怎么可能?前世顾昭也是从宋泽那里听到府城天花一事,可从来没听他提起牛痘能防天花的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带来这样大的变化?这究竟是怎么了?   还有牛痘真的有用吗?她不用冒着得天花的风险了?她可以活下来不用去送死了?   可她前世一直到死,都没听人说起牛痘防天花的事啊。   不管她在恍惚什么,都阻止不了客栈中依旧围绕着顾昭和牛痘热议不止,也八卦出顾昭越来越多的举动,比如这次之所以这么快能发现天花疫情,也是多亏顾昭和他朋友的缘故,无意中听人说起有村子染病的事,因为担心就让人查了下,没想到会发现天花病人,所以这才上报府衙,也才有了后来的府衙的快速行动,没让天花进一步的扩散开来。   这本就是功德一件,后来顾昭又提出牛痘之法,亲自离开安全的府城跑去有天花病人的村子,以身试险接种牛痘,到现在还没出了那村子,且不说牛痘是否真能预防,就凭顾昭这种精神,就足够让大家敬佩不已了。   “顾秀才舍己为人,为我辈之楷模,在这之前,我可没想到一个文弱书生能做到这般地步,以后谁再敢在我面前提顾秀才的一句不是,我非得揍得他满脸开花不可。”   “算上我一个,以后顾秀才就是我最敬重之人,如果牛痘真的能让人不再得天花,我给他立长生牌,天天给他上香,保佑他长命百岁。”   顾珍听得快要疯了,想大吼大叫,可又不敢,她要说顾昭一句不好的话,这些人很可能会将她撕了的。   这时候她心里隐隐生出了悔意,如果早知道顾昭会有今日,能收获这样的名声,她就不应该跟顾昭撇清关系的,她应该像顾瑶一样早早讨好顾昭,跟顾昭这个小叔打好关系,那这会儿,她就完全可以站出来说,这些人口中敬重的顾昭,就是她的小叔,她也能收获一堆人的尊敬羡慕的眼神。   再不济,讨好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等他身世曝光回到京城后,她这侄女也能跟着去京城,没了宋泽这条路,她也能因为永宁侯府的关系结识京城的贵人,可刚重生回来时她怎就那么想不通,又不要多真情实意,做些假戏难不成顾昭还能看出来?等将来他没用了再踢开也不迟。   只是现在还有机会吗?一想到顾昭人现在还在那出天花的村子里,顾珍就浑身打了个寒颤,不行,她绝不能去那样的村子,她对什么牛痘接种法可没多少信心,也偏向于知府骗人的。   接种很方便,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去接种了,顾珍咬咬牙,躲回了房间里,吴玉良看到了也没说什么,反正有顾昭在,也不缺顾珍的牛痘,早接晚接也没多大差别。   转眼一个月过去,封禁的几个村子,最后一个天花病人熬过了险关活了下来,虽还没解封,但好消息传来,村民们都忍不住要欢唿起来,这时候所有村民都接种过了,也的确发生几起接种后依旧发作天花的情况,这就是之前他们讨论过已经染上病气却尚未发作出来的情况,但除此以外,再无一例新天花病人。   活下来的村民喜极而泣,不少村民跑到顾昭所住院子外面,给他磕头谢恩,也就是顾昭给出的方法还有他带头试险,才给了大家希望,让大家有了活路。   这时候顾昭也不再被限制在院子里不能出来了,而是能在村子里到处走动了,见状连忙出来阻拦,拥有后世记忆的他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感激方式。   其他几个村子也就是因为暂时没办法出来,否则也会跑过来给他们的大恩人磕几个头。   因为封锁的一个多月时间内,庆凌城内一直没有天花病人出现,加之现在牛痘接种的推广,因而庆凌府城的城门已不象最初那般紧闭了,而是每日都会开放一段时间,只是出入城比过去查得更严一些。   当得知这一消息时,顾珍当机立断选择要出城,只不过之前恨不得吴玉良去死的她,这会儿又想起吴玉良了,因为她想往京城去,一个姑娘出门到底不安全,而身边可利用的也就是吴玉良这个大傻子了。   吴玉良知道她所为何来时,用一种顾珍看不懂的古怪眼光看着她。   顾珍恼道:“你愿不愿意,说一声便是。”   吴玉良如今已对顾珍彻底死了心,摇头说:“经此一事,方知”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的道理,所以我会第一时间赶回清河县,珍姑娘不如听我一句劝……”   顾珍可不想再听这大傻子唠叨,不耐烦地打断:“不愿就不愿,罗嗦什么劲?如果不是你,我会陷在这鬼地方吗?你如果愿意送我去京城,那之前的账咱就一笔勾销。”   吴玉良这下真无法理解顾珍的脑回路了,不是顾珍的意思,他会远离父母来到这庆凌府吗?可顾珍怎能将这些事都算在他身上?   不过他的性子就是不爱与人纠缠不清的,因而略过这话不说,反而提醒顾珍:“珍姑娘,你可接种牛痘了?如今出城需得持接种处府衙发放的证明文书方可通行。”   “什么?”顾珍大惊。   吴玉良这下算明白了,这位姑娘到现在还没接种呢,他有些无法理解顾珍的想法了,之前那么怕死,为何有这么好的防预方法,却不愿意接种呢?便是姑娘家,衙门也派了专门的妇人为她们接种的,并不需要在男人面前露出胳膊。   吴玉良这段时间可是对府衙及知府大人印象极好,在他看来,清河县的县令大人绝没可能做到宋程这般面面俱到,这事放在清河县,不知会死上多少人才会完结。   吴玉良本着善心依旧劝了句:“珍姑娘不如先去接种吧,接种过后还需观察几日,方可出城。”   顾珍咬咬牙,不死心地跑去城门口那边看了几眼,果然需要持接种证明文书,还有日期规定,真是气死她了,想来想去,她最后还是跑去接种了,否则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鬼地方。   叫她想不明白的是,前世没有牛痘接种一说,而且前世可是死了好多人,可直到现在,也没听说庆凌府城内有天花病人被发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连知府宋程大人也活得好好的呢,听说本人还亲自上街巡视呢,不少百姓跪下喊青天大人。   人在疫区村子里的顾昭,也没真将顾珍完全抛在脑后,尤其是知道庆凌府城城门将逐步解封的时候,他提笔给城内去了封信,这颗不定时炸弹不处理也不行。   这一回的事情更叫顾昭认识到顾珍是个多么自私冷血的人,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且唯一重要的只有她自己,旁人哪怕是至亲,也是随时可以舍弃的。   看她那么一心惦记着嫁给宋泽,要做那未来首辅夫人,可到了性命攸关之际,宋泽在她心目中也没有丁点地位。   顾昭知道自己也该拿出点决断了,可就算如此,顾昭依旧给出了顾珍两个选择。   信送到了齐云飞手上,这件事还需由齐云飞出面处理才行,宋泽肯定不行,让宋泽出面岂不是再给顾珍缠上他的机会,顾昭可不能坑自己兄弟。   顾昭很怀疑书中宋泽对顾珍的感情,就算最初没看出顾珍真面目,可日日相处之下会丁点感觉不出来吗?到那时书中夫妻俩的感情走向就很成问题了,最后真正的结局还两说,不过宋泽也肯定被她带累了,宋泽的下场顾昭也不太看好。   在顾昭看来,顾珍这重生女完全是害人害己。   疫情封城期间,齐云飞那是对顾珍更加重视,因为这次的事情可就是因为顾珍那句话才有了后续发展的,因而顾珍做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包括与吴玉良之间的冲突,齐云飞看得心惊,没想到顾昭的侄女竟是如此自私到极点。   接到顾昭的信后,齐云飞便让人将顾珍带到他面前,他亲自出面处理此事。   顾珍得知找她的人是谁时,心中又惊又窃喜,齐少东家会找她肯定跟小叔有关系,莫非是小叔知道她在庆凌府,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所以让人来找她了?那她是不是能趁这个机会修复跟小叔的关系?   吴玉良知道是齐少东家找顾珍的时候,便彻底没了担忧,与这段时间相熟的人打了声招唿,便持了证明出城去了,他要赶紧回家请求父母原谅,如果他这回不幸死于天花,他不敢想像父母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珍姑娘请进去吧,我们少爷正在里面等着珍姑娘。”将顾珍带来的随从打开包厢门,请她入内。   顾珍想摆出派头来,可最后还是放弃了,低垂着脑袋进了包厢,包厢门也没关上,毕竟这二人算得上是孤男寡女,只不过随从都在外面守着,不让人靠近听到里面的谈话。   顾珍抬头瞟了眼齐云飞,又赶紧低下头,心说齐云飞比起吴玉良好看太多了,气派也好,她去清河县的时候怎就没结识到齐云飞呢,否则她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若不是为顾昭,齐云飞可一点不想跟这女人单独相处,片刻也不行,因而顾珍进来后,他便推出一封信:“这是珍姑娘的小叔从外面送进来的信,珍姑娘是自己来看信,还是由我念给珍姑娘听?”   “我小叔?我小叔知道我在这里?”顾珍扮不下去了,抬头惊道。   齐云飞意味深长道:“一直知道,珍姑娘有什么话,还是看了信再说吧。”   顾珍连忙抓过信看起来,等看完信后脸色大变,忽青忽白。   齐云飞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信中顾昭只给了顾珍两个选择,一是让人送回水云村,听从爷奶的安排,从此既往不咎,如果不愿意走这第一条路,那第二个选择可就不客气了,那就是从此顾家便没顾珍这个人了,顾珍会死于这次天花疫情中,顾珍也不得再以顾家的名义在外行走,至于她以后叫什么就不是顾昭会过问的事了。   顾珍顾不得要在齐云飞面前留个好印象,第一个选择是她不愿意的,可第二个选择凭什么啊?她气得手都抖了,将那信揪成一团,话也问出来了:“凭什么?他顾昭凭什么这么待我?”   齐云飞眼里闪着冷意:“凭什么?就凭你与外男私奔这点就足够了。”   “私奔”二字如同晴天霹雳炸在顾珍脑袋上,让她什么侥幸心理都没有,她之前之所以那么顾无忌惮,也就是仗着别人不知道罢了,以为只要她不承认,别人就拿她没办法,可显然再蠢,也知道她和吴玉良在一起的事情都被小叔还有面前这齐少东家知道了。   顾珍之前还想着勾搭下齐云飞,这会儿被捅破只剩下羞恼了,连这齐云飞都恨上了,顿时嚷道:“你们统统不是好东西,就会欺负我一个姑娘家,你们会后悔的,顾昭他也会后悔的,你们统统是恶人!”   到了这会儿,顾珍还将眼泪珠子滚落的一面留在齐云飞面前,寄希望于得到齐云飞的怜悯,可惜摆给瞎子看了,顾珍嚷完就想一头冲出包厢,想行的无非是拖延二字,只要她不做出选择,是不是就有无限制地拖延下去。   只可惜齐云飞不会给她得逞的机会,刚冲到包厢门口,外面就出现两位膀大腰圆的妇人拦在门口,齐云飞连这点都想到了,可见也是个做事周全的人,不会给人落下把柄。   顾珍大恼,转头怒瞪齐云飞,气得骂道:“顾昭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着他?他给你的我都可以给,甚至能给得更多!”   齐云飞听得乐笑了,其他不说,面前这位珍姑娘能给他什么?是那桃花粉方子?他可知道这顾珍连她亲爹都留了一手,没将完整的方子交到她亲爹手中,以至离了她那桃花粉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就这点心气比起她小叔那可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齐云飞拍拍手,让人送上笔墨纸砚:“珍姑娘别挣扎了,请珍姑娘做出选择再离开吧。”   顾珍看了一圈,根本无路可逃,刚刚叫了那么大声,也没见有人露面,她心里将顾昭和齐云飞骂得狗血淋头,可形势如此,她除了依齐云飞所说的去做,再没第二条路可走了。   顾珍咬咬牙,不再闹腾了,走到桌前拿起笔准备写字。   齐云飞见状心说,起码还有个优点,那就是识时务,如果真的撒泼闹腾,齐云飞虽不至于让她得逞,但也会头疼的,说实话这样逼迫一个未婚姑娘,放他这儿也是头一遭。   可不做也不行,留着这姑娘,真的会让顾昭后患无穷,除非顾昭能狠得下心,让这姑娘消失得悄无声息,可惜顾昭还不够心狠。   两个选择中,第一个选择顾珍是想也不用想便放弃的,想也知道回去后等待她的命运会是什么,最有可能的便是要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那吴玉良,这跟她上辈子又有什么区别?自从醒来,她就发誓要活得最风光,让顾家所有人都仰望她的,就如上一世的顾瑶那贱人。   可第二个选择等于让她换个身份从头开始,从此如无根的浮萍一样,虽然身边的人与事发生不小的改变,可顾珍在没有第三条路可走的情况下,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   与此相应的,还有顾珍心里堆积得越来越多的恨意,既然顾家放弃了她,那也要休怪她以后无情,等她飞黄腾达了,她要将整个顾家狠狠踩在脚底下,让所有人卑微地乞求她!   顾珍一写完便将笔掷出去,横眉怒目道:“这样可以了吧?”   说完又要冲出去,可没有齐二少下令,没人会放她离开的,齐云飞拿起那张纸,慢条斯理地检查起来,这让顾珍心中更恨得滴血,连齐云飞这样一个商人都来羞辱她!   齐云飞当然要检查过关才能放她走,就这般还取出一方印泥,说:“按了手印再走不迟。”   顾珍双眼要喷火了,然而不得不妥协,破罐子破摔地按了手印,齐云飞满意了,挥挥手,堵在门口的两位妇人立即让开,顾珍一头冲了出去。   齐云飞又交待了句:“叫人看着她往哪里去了,之后就不用继续跟着了。”   “是,少爷。”   这时候齐云飞还挺羡慕顾昭将顾家这个不安定分子踢了出去,因为顾珍是晚辈,顾昭能作得了顾家的主,可齐家不行,家里那位老太太可是辈分最高的,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的胆子不如顾珍这般大。   齐云飞将这份东西封进信封中,叫人快马给顾昭送过去。   顾昭接到后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看到的,当他给出两个选择时就知道顾珍会选择哪一个,他这样做也是为断了顾珍的后路。   在他看来,顾珍多了一世的记忆对她来说不见得就是好事,倘若顾珍没有多出的那一世记忆,此时就不会不甘心,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独自跑出去,而是会听从家里的安排。   当然了,他也知道这只是一时的,最后不管有没有多出的一世记忆,都会殊途同归,走上自取灭亡的道路,如前世的顾珍,亦如这世的顾珍。   不对,以后她就不叫顾珍了,不知下一次再出现时,这姑娘会叫什么名字,又会是什么身份现出在他们眼中了。   顾昭又写了封家书,随同这两份东西让人一起送往水云村,尽快送到爹娘手里,他给出顾珍两条选择,是顾珍自己选择了那条路,在任何人看来他这小叔都仁至义尽了,外人想要挑他的毛病也挑不出。   是他这长辈不慈?不,是小辈不识好歹。   顾昭这时发觉辈分高也是有好处的。   与顾珍记忆中的那一世不一样,这一次,因为高家与顾昭的官司关系,也因为庆凌府的提前封城的原因,庆凌府有疫情发生这件事一早就在清河县传开了,当时不仅顾珍陷在了庆凌府城,高老太太也陷在里面,高家其他主子吓得惊慌失色,那时就算庆凌府还没封城,高家也没有主子胆敢冒险前去,就怕自己染上天花不得好死。   可他们又知道高老太太对高家太重要了,有高老太太在,高家才能借到京城的依仗,高金恒也是靠着高老太太的关系才能去京城的,可一旦高老太太没了,京城的永宁侯府会多给他们一个眼神?   所以高家人又怕失去靠山又是怕死,可又什么动作都没有,只能求神佛保佑高老太太平安无事了。   清河县的百姓也是很慌的,就怕天花传过来,县太爷也增加了人手守住城门口,凡是从庆凌府方向来的人一律不准进城。   这些消息也很快传到水云村村民和顾家人耳中,虽说有顾昭写来的报备信,可如顾昭所想,顾家二老根本无法安心,这时候二老都后悔留在家中,这种时候他们宁愿和顾昭一起待在庆凌府共渡难关,也好过眼下对顾昭的情况一无所知。   有看不过顾家发达的人对此幸灾乐祸,顾家会发达也就是靠着顾昭,顾昭没了顾家又会打回原形,连豆腐坊都未必能保住,顾老二也想跟着抖一抖,可惜这时二老忧心老儿子的安危,哪里能见得这般,因而逮着顾老二就一通狠骂,将他骂得再度缩起来,然后老老实实地每日挑豆腐出去卖。   柳氏则窝在房间里每天圈圈叉叉诅咒顾昭不得好死,顾家二老也不得好死。   等啊熬啊,二老在庆凌府被顾昭养出来的肉又瘦下去不见了,顾大牛夫妻虽也相劝,但他们同样忧心人在府城的大女儿,顾仁提过一次要前去府城看小叔和妹妹,可不管是顾大牛夫妻还是顾家二老,都不可能让他去冒这个风险的。   齐家人同样担心的,所以密切关注庆凌府那边传出来的消息,一有好消息便会往水云村送来,当然顾昭以身犯险进入天花村子的事,是绝不会有一个字从他们嘴里透露出来的。   也是因为有齐家不断递来消息,所以当有好消息传来时,顾家的气氛才不那么压抑。   从有第一个好消息时,便如雾开云散般好消息不断了。   “爹,娘,京城派的御医到庆凌府了!”   “爹,娘,齐家送信过来,庆凌府那边的天花全都堵住了,没有向外扩散开来,府城内一例天花病人都没有出现,大家都说知府大人是青天大老爷!”   这样的消息叫顾家二老也听得直念佛,这是佛祖保佑遇上这么个好官,他们家昭儿瑶儿都可以度过这次难关。   “爹,娘,有好消息,听说府城那边接种什么牛痘,听说接种了就不会得天花了,永远都不会得了,就不知道怎么接种,如今清河县里的人都在拼命打听这件事,还有齐家来送信的人说了,小弟瑶儿一切安好,宋家母子也好。”   至于顾珍?顾家已没几个人想起她了,如今大家最忧心的便是顾昭的安危,顾珍就是个祸头子。   “爹,娘,齐家又有人来了,这回是从庆凌府出来的人,见过齐家老爷便上咱家来了,还捎来小弟的亲笔信了。”   顾家二老大喜,都等不及人进来,就急急奔出来:“人在哪里?昭儿可好?昭儿没生病吧?”   “二老放心,顾公子一切安好,什么病也没生,就是担心二老会操心,所以庆凌府一开城门,便让小的们赶回来报信了。”   “好,好!快屋里坐!”就算别人都说顾昭安好,可城门被封什么消息都是听别人说了,现在这回可是老儿子亲自让人来报信的,二老这颗心总算落回大半了。   大房一家子都跟进了主屋,顾二牛和柳氏也挨挨蹭蹭地跟了进来,他们也想知道庆凌府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整个清河县也因为从庆凌府出来的人而沸腾起来,这回知府大人不仅真把疫情控制住了,还弄出了可以预防天花的牛痘接种法,如今府城大半的人都接种上了,所以许多人都在询问到底怎么个接种法,他们是否也能接种。   宋程虽是一府之长,但目前也只在庆凌府城内以及周边就近的村子推广牛痘接种,并没向全府辖下作出要求,因为这需要先上报朝廷,经得朝廷同意后方可大面积推行,因而庆凌府外面的人想要接种还不得法。   一旦接种就能防一辈子不被天花传染,效果和得过天花的一样了,还不用被毁容,许多人都动心得很,所以四下打听怎么个接种法,得知方法后有些人家就自己找来痘牛,自家开始接种了。   当然从府城出来的人因为每天都要听关于卫生方面的宣讲,因而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内容也很注意,比如接种的小刀需要用火烤消毒,否则不干净的话会引发其他问题。   出来的人还说了,每天用肥皂洗手,尤其是那硫磺皂洗手,还能防天花,什么脏东西都被洗掉了,所以封城的那段日子,城内的肥皂一早就被抢空了,但还有许多人要买肥皂,所以齐少东家不得不请求知府大人,拿到了知府手令这才出了城,从城外运回一批肥皂,可依旧供不应求。   这些话传到清河县的结果便是,许多人懊恼之前没多囤点肥皂,至于清河县的那些肥皂,也在第一时间被人抢空了,想再从庆凌府运送过来,等着吧,那边都不够卖的。   经此一事,庆凌府的百姓都比过去讲究卫生了。。   水云村这边,齐家来的下人将信递出去,并提醒一声:“此次除了顾公子的家书,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是关于顾珍姑娘的,小的出来之前,顾珍姑娘人还在府城,现在应该离开了吧。”   “那死丫头,居然跑到府城去了?”柳氏顿时跳起来。   老太太立即横了她一眼,接过信交给长孙顾仁:“仁儿你来念,看看是怎么回事。”   小孙子顾义也在家,这段时间谭夫子学堂也放假了,让学生少往外面跑,所以顾义就老实在家看书学习。   顾仁一直没放弃认字,现在村里也有学堂,他也会时常过去听课跟着学习。   顾仁拆开信发现里面纸张不少,其中还有不是小叔笔迹的,他先扫了一眼看了个大概,心惊不已,赶紧找出小叔的信读给爷奶听。   一封信听得老爷子老太太又是哭又是笑的,这回信里顾昭没隐瞒,因为再隐瞒下去的话,庆凌府那边关于他的消息也会传进爹娘耳中。   顾家二老这才知道顾昭干了多么冒险的事,如果顾昭人在眼前,老太太肯定会逮着他狠捶一顿,让他在外面冒险。   虽然知道顾昭现在平安无事,可顾大牛夫妻听得心也拎了起来,惊出一身冷汗,小赵氏以前对小叔子有点意见的,可随着日子越过越好,她也很清楚一点,有顾昭在,才会有顾家和她儿女的好日子,所以对顾昭也真心实意地担心着。   老太太再度抹眼睛后悔:“早知道就该跟他去府城,不该让他一人走的,这个小兔崽子胆子太大了。”   顾仁顾义同样担心,当然因为平安信这会儿已将心放下了,同时又对小叔敬佩不已,听到奶骂小叔小兔崽子,兄弟俩一起抽搐嘴角,这样的骂放在小叔身上太难得了,反正顾义自记事起就没听他奶这么骂过小叔的,可见这回气狠了。   老爷子也难过,但这会儿开口说:“别骂昭儿了,昭儿信里也说了,他有把握,而且成功的话能够救无数人的性命,昭儿做得好,会有许多人都念着昭儿的好的。”   就算他们二老只要顾昭平安,可也不能说出不顾旁人死活的话,幸好顾昭平安无事。   别看老太太现在骂得狠,可等真见了老儿子,那必定又是心啊肝啊的疼得很。   老爷子背过身抹了抹眼睛,转回来时看向大孙子手里的信:“还有没念完的?写了些什么。”   顾仁提了个醒:“是关于顾珍妹妹的。”说着还看了眼二叔二婶。   “接着念。”老爷子下令。   “诶。”顾仁先念了顾昭单独写的关于顾珍处置的信,二老和顾大牛夫妻脸色都凝重起来,顾二牛则完全认为这个女儿给自己丢大脸了,想出声打断,可有二老镇着他又不敢,这段时间天天被逼着挑豆腐出去卖,他都要被逼得没脾气了,好似又回到过去那个老实的顾老二。   几个长辈起初脸上都流露出怒意,到后来渐渐地冷下来,就如顾昭所想,没谁能指责顾昭的做法不对,顾昭都给了顾珍选择,可以派人一路护送她回家,可惜顾珍自己不想回来。   顾昭信里也说明,他这次是可以强行将顾珍送回来,但顾珍自己不想待在家里的话,除非将她的腿打断,否则还会让她找着机会如这次一般跑出去,那到时可不见得能再找回来。   所以顾珍自己不想回来的话,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就是顾家将她除名,换而言之,就是顾珍在顾家已经是个死人了,再没有顾珍这个活人在,只要爹娘同意,顾昭那边就可以通过府衙将顾珍的名字放进此次天花死亡名单之中。   老太太狠狠剜了顾二牛夫妻几眼,看看他们教出的什么女儿,立即说:“昭儿做得对,不想回来那就别当顾家女了,顾家从今后就当她是个死人了,她有本事自己在外面活出个人样来,就算她以前飞黄腾达了,我顾家也不会沾她一分好,你们夫妻俩要是舍不得,跟她一块儿滚出去!”   她心疼老儿子,在外面要冒那么大的风险不说,还有个侄女给他扯后腿,就是顾二牛这个二哥,老儿子也给他想法子拉扯他,让他活出个人样来,昭儿才多大,却要操那么多心。   顾二牛动了动嘴巴,又缩了回去,依他的想法是想叫顾昭将顾珍这死丫头捆也得给捆回来,其他不重要,被顾珍拿走的银子必须全拿回来,没了银子她怎么跑路?至于顾珍死活,还没那些银子重要呢,有银子在手,他何至于每天冒着冷风出去卖豆腐?   老爷子自然跟老太太一样坚决站在老儿子一边,何况这次顾昭的处理方法他是双手赞成的,连家都不想回的孙女,顾家并不稀罕,何况坚决不能让这孙女有任何连累儿子的机会,所以这孙女在顾家从此就只能是个死人了。   “你们娘说得对,以后大家要注意起来,你们的侄女姐妹,这次不幸在府城染了天花,已经过世了,仁儿,你这就给你小叔回信,我去村长家里走一趟,这两日家里也要办个简单的丧事。”   “你们夫妻俩也给我记住了,你们长女已经没了,我老头子不希望再听到不该说出去传出去的话,不然的话,跟你们娘说的一样,离开顾家,彻底断开。”   那意思就不是分家这么简单了,虽然分家,但还同属一脉,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家,彻底断开那就是分族了,从此顾二牛这一支单独算,尽管顾家人丁单薄得很。   来娣招娣两个孙女听话得很,交待怎么做就不会说出去,让二老担心的是这二房夫妻,所以必须放出狠话,让他俩彻底死了这个心。   果然顾二牛和柳氏露出惊色,他们哪里还敢有什么反对意见,要是顾昭出事了人没了还好,可顾昭现在活得好好的,因为顾昭顾家也有好日子过,他们真被踢出去,有现在好吃好喝的日子?顾二牛还想生个儿子呢,更不可能让还没出世的儿子落得这般境地。   顾二牛连忙应道:“爹,娘,儿子知道了。”   柳氏也连连应声。   “行了,都散了吧,仁儿写回信,我去村长家。”老爷子一刻都不耽搁,起身便往外走去。   因为老爷子下了封口令,顾二牛夫妻也不敢阳奉阴违,因而水云村很快便知道了,顾家的顾昭安好无恙,可不幸的事,二房的顾珍丫头却没了,就是死在天花中,不少村民都上顾家安慰顾家人。   大家都觉得顾珍怪没福气的,没看顾昭宋泽都在府城却什么事都没有,顾家日子又越过越好,可这顾珍丫头怎就没命享这福气呢,他们可是听说了,这回府城的天花并没死上多少人,宋大人青天大老爷的名声可都传到水云村了。   有同龄的姑娘以前还羡慕眼红顾珍上回回来时的风光打扮穿着,可转眼人竟没了,互相之间说了会同情她的悄悄话,感叹过后便也放下了,大家都关注起牛痘接种一事了,听说还是由顾家的顾小秀才提出来的,真的能防天花。   过后几天,村里人帮着顾家办了个简单的丧事,也就捡了顾珍的几件衣裳弄了口薄棺材抬进村后的坟地里,从此,哪怕顾珍亲自出现在水云村村民面前,大家也不会承认顾家二房的顾珍还活着,那只能是另外一个人了。   丧事过后,大家便也将顾珍彻底抛在脑后了,活人要紧,而且之前因为疫情耽搁的顾家盖房子还有顾仁的亲事又重新提上日程,大家又忙碌起来,除了卖豆腐,还可以给顾家干活拿份工钱。   这一年不仅顾家,整个水云村的日子都好过不少,勤快又机灵的村民靠着卖豆腐这段时间可多了不少进项,到了年关,也可以过上一个富足的年了。   顾昭很快就收到家中来信,看到爹娘把什么事都安排好了,二哥二嫂也摁了下去,顾昭表示很好,从此,顾珍便是个死人了。   顾珍上死人名单这事,顾昭没通过其他途径,直接走的宋程大人这条路,并且跟宋程说了实情,对宋程没必要遮掩,也不在意让宋程知道此事。   宋程虽有点诧异,但大笔一挥,便将顾珍的名字加进了死亡名单之中,整理之后要上报朝廷,到这会儿他才浑身轻松下来,并且心中有了喜意。   这回不仅无错,还立了大功,和上次的罐头功劳加起来,等他回京时,他这官位可不是升一级的事了。   这可多亏了顾昭这个机灵小子,所以对顾昭所托的这点芝麻小事,那是很顺利过关。   仔细想想,顾昭可不就是他的福星么,如果这次没有顾昭他们提醒,等天花完全爆发出来,他再有三头六臂,估计也没办法堵住此次疫情,连他和夫人的性命也未必见得能保全。   现在不仅活得好好的,还立了大功,只等着京城的官员及御医回京,圣上的嘉奖就会到来的,想来他宋程也能得个能吏的名声。   京城,不管是宋家还是勇毅伯府,在接到宋程夫妻俩的信时,都派人出去找了痘牛,给全家接种牛痘,他们是相信儿子女儿信中所说的,能这么快控制住天花疫情,这牛痘接种法也是关键之一。   此时京城其他权贵还有些看不懂,这庆凌府的天花怎快没了声音?跟他们想像的发展节奏完全不一样啊,还是说地方了封锁了消息不给传进京城。   皇帝也有点看不懂,但他这里的折子是不断的,有宋程的,有江泰城官员送上来的,还有派去庆凌府协理官员送回来的,这些折子都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天花疫情飞快被控制住了,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来。   这说明什么?说明地方官员能干,虽还不能确定消息是否属实,但宋程这个官员的名字,已给皇帝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等知道牛痘接种法时更是高度关注庆凌府的一切,皇帝心中非常期待,如果能成,他很清楚这会是多么大的功德,而且此事竟又和那位被他嘉奖过的顾昭顾秀才有关系。   当顾昭走出疫区村子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不仅宋程大人亲自率着府衙官员来了,府学也过来了好些人,像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一样接他回城,还有一部分是自发出来的百姓,看着乌泱泱的人头,顾昭下意识将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史丁山和茅江涛紧跟在顾昭身后,看到这样的场面虽然最初惊了一下,但接着油然升起的便是骄傲,这就是他们追随的公子,公子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亲自试验牛痘接种,等推向全大周,将会拯救多少百姓的性命,所以这样的迎接阵仗他们并不觉得太过火了。   公子值得的。   他们也为自己在关键时刻选择追随公子而自豪。   顾昭安抚了下自己扑嗵直跳的小心脏,然后急急忙忙上前给宋程等一干官员行礼,宋程忙将他扶起,又发表了一番赞扬顾昭大义的话语,引得四周围观人群中发出阵阵叫好声,同样的,宋程在此次行动中也收获了极大的民心,如今他就是这一带百姓心目中的青天。   宋程抬起双手,四周便安静下来:“顾公子久未回家,我们先送顾公子回城好好休息。”   “是,大人。”   人群让出一条道来,还有道路中央的那辆迎接顾昭的马车,顾昭和宋程推让了会儿,便叫宋程携着他的手一起登上马车,顾沐最机灵,快速地跟上钻了进去,后面想拦的人都没那个时间,这时宋程已下令回城了。   马车上宋程跟顾昭之间就随意多了,宋程拍拍他的肩说:“我已经为你向朝廷请功了,现在就看朝廷那边什么时候传令下来,不过据我估计,这回不会像上次那么简单,最有可能的是你要亲自去趟京城面圣了。”   顾昭也有所预料,诚恳道谢:“多谢宋大人为顾某所做的一切。”   换了其他贪心点的官员,也许就会将他的功劳完全抹杀,直接据为己有,当然碰上那样的官员的话,顾昭也不会如此行事,不可能不会自己留着后手,看宋程直接让京城来的御医进入村子,就可知道宋程的做法了。   宋程听得也很感慨:“不必谢我,我谢你还来不及,前后两次我都因为你立了功,这回摊到我头上的功劳也不会小。这下你也可以安心些,在这样的功劳面前,便是那永宁侯也不敢多做什么动作,到那时你只管大大方方地进京便是了。”   顾昭不再说什么道谢的话了,想想虽然身世的事情很麻烦,但一路过来,他遇到不少品行操守不错的人,宋泽就不说了,无论是齐云飞还是宋程,都给他提供了极大的帮助,没有他们,顾昭也不可能顺利走到这般地步。   想到这件事终于完成,顾昭也觉得浑身轻松不少,对付高家不算什么事,因为没有了高家还可能会有狄家,高家也不过是件用来对付他的工具而已,永宁侯才是他最为担心的存在,如今有这件功劳加身,不说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也能让他无惧于永宁侯府了。   宋程亲自将顾昭一直送到顾家门前,看着他进门才挥挥手让车夫驾车离开   门内,顾瑶带着张叔一家三口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看着摆在眼前的阵仗,顾昭有点哭笑不得又很暖心,因为面前摆放了火盆,几人手里都持了柳条,这是要给他去晦气呢,其实顾昭自己清楚,这哪里是晦气,分明是他的机缘。   “好了,瑶儿,小叔这不是回来了,看,我毫发无伤地回来了,人还长胖了,反倒是你,这阵子怎么瘦得刮阵风就能把你吹跑了?”   顾瑶又哭又笑:“还说,不知道我们还有爷奶他们有多担心,赶紧跨火盆,我们肯定会抽得轻一点,不会抽疼小叔的,然后赶紧去沐浴,从里到外还有鞋袜都备好了。”   “行,我听话还不行么。对了张叔,这是史丁山和茅江涛两位大哥,以后就跟在我身边,所以给他们也准备一套行头。”   “好咧主子,小的都有准备。”   顾昭不说话了,和顾沐一起跨火盆,然后接受几人用柳条轻轻抽打他们,宋泽则和宋母在一边旁观,宋母也是眼泪汪汪的,知道这段时间顾瑶这丫头有多操心,如今顾昭人平安回来就好。   过后,顾昭四人将自己从头到脚都收拾干净,用的是艾叶水还有硫磺香皂,至于换下来的衣服鞋袜,全被顾瑶送进火堆里了。   不得不说,独自在家的顾瑶,这段时间也飞速成长起来,做事比之前顾昭在的时候利落多了,这回就是顾沐也不跟她斗嘴,而是老实听她的话了。   在别人看来,顾昭需要好好休息,可其实顾昭他们在村子里好吃好喝,每日还需要自己折腾自己活动开来,免得真长了身肥肉,可饶是如此还是被顾瑶当成重点保护对象,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伸手,于是顾昭带着顾沐继续在家过了几日养膘的日子。   不仅顾瑶将顾昭当成重点保护对象,庆凌府的百姓同样觉得他这段时间为了大家受苦受累了,在顾昭没回来之前,就有百姓往顾家送东西了,先是左右邻居,其他人想送也不知道地方,等顾昭被知府大人亲自送回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知道地方了,于是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也幸好这时候有史丁山和茅江涛在,否则顾瑶一个未婚姑娘根本经不住这样的阵仗,张叔他们也不行。   他们得了顾昭的交待,将人都拦在外面,只说公子需要休息,凡是带来的礼统统都带回去。   有些大户人家可是直接送的银子,不说顾昭了,其他人也不敢收啊,所以这边往马车下搬,史茅二人又连忙给搬回马车上,无论别人怎么劝说,坚决不收送来的礼。   可饶是如此,也有些百姓会趁着天黑,将东西往门口一放人就跑了,顾家人也不可能夜里都不睡觉就在门口守着,因而第二天开门时,总能看到外面堆积的东西,比如一篮子菜和几只母鸡这类的,哪可能找得着原来的主人,根本没办法送还回去的。   其中也免不了贵重些的,实在找不到原主人,顾昭只得让人先行登记下来,再慢慢想办法找到主人给还回去。   连续几日下来,顾昭也觉得这样不行,外面的百姓太过热情了,可送来的那些菜啊鸡鸭之类的他又吃不完,摆放着还会腐烂,造成浪费,因而他不得不写了篇东西张贴在门口,劝大家不要再造成无谓的浪费,至于自家吃不完的东西,也叫顾昭让史茅二人送去了育婴堂这类地方,免得真给浪费了。   有识字的人帮着一起宣传,顾家的门前才渐渐清静下来,这让顾昭大松一口气,还有点惭愧,他是奔着名利来的,而这些百姓的感激却是实实在在的。   等清静下来,顾昭也终于能回府学了,名利重要,可如果不能考上举人进士,名利也只是一时的,还无法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顾瑶和宋母也同样忙碌的,因为疫情的关系带动了肥皂销售火爆,做出多少卖出多少,只嫌做得太慢的,因而实在太忙了,两人就干脆留在了作坊几日不着家,好在因为之前疫情的关系,齐云飞也对作坊的防护更加用心,安全度提升不少。   当齐云飞送来新的一月的分红时,饶是顾昭有些心理准备,也瞪得眼珠子快出来了,宋泽也没比他好多少,甚至更加觉得受之有愧。   “这两个月酒楼生意倒是清淡了不少,收益大大降低,好在肥皂这块补上了。”   酒楼生意清减不是很正常的么,不是齐家酒楼一家,其他吃食铺子同样如此,那种情况下谁还敢出门吃东西,都无比老实听话地留在家中。   可顾昭就是觉得齐云飞无师自通地领悟了凡尔赛这一技能,这叫“补上了”?这叫大大超过了好不好,顾昭也没想到,小小肥皂竟能带来这样大的利润。   齐云飞还在继续说:“幸好有顾昭你让人做出来的摇桶,否则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做出那么大量的肥皂,那东西实在方便得很。”   摇桶是什么?其实就是手动的搅绊器,做肥皂需要大量重复的搅绊工作,最初完全靠人力来完成的,顾昭觉得太费人力了,因而画了个图让人做了摇捅,虽然同样需要靠人来摇动摇杆,但相比原来的要轻松许多,一人也可以完成更多的工作。   “还有我打算我们自己建立一个榨油坊,如此用油也无需从外面买进来,这样受到的限制就更小了。”   “好吧,经营上的事齐二哥你作主就可以了。”顾昭能说什么,当然是支持他的了。   就这疫情期间的两个月的利润,光顾昭拿到手的就超过了五千两,宋泽那半成分子也拿到近千两,所以他才会觉得受之有愧,但无论是顾昭还是齐云飞都不会让他推拒的。   随着官员和御医的回京,宋程和顾昭的名字也在京城传扬开来。   回京的官员和御医在皇帝面前如实汇报完情况后,将顾昭和宋程夸了又夸,庆凌府能这么快消灭天花且推广牛痘接种,可以说完全是这二人的功劳,但凡哪一个不配合,都做不到这般程度,而且庆凌府衙采取的预防控制措施,完全可以给以后的疫情提供宝贵的经验借鉴,很值得推广学习。   皇帝面前摆放着宋程送上来的折子,这次皇帝不得不相信,此前他真的是多疑了,宋程不仅没有丁点隐瞒,甚至做得比自己呈上的折子里所写来得更好,当即龙心大悦,哪个皇帝不喜欢忠心又能干的臣子的?除非不立志做明君的人。   皇帝能相信地方上官员欺上瞒下,联合起来蒙蔽皇帝,可是除了官员和御医外,同去保护他们的侍卫那都是皇帝的眼线,证实他们所说属实。   彼时内阁的大臣们也都在场,同样听说这其中天大的功劳,当场就好话不断,这种于国于民大有益处的好事,便是政见与立场不同,他们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不中听的话,而且明显皇帝心情好极了,他们有必要这时候泼冷水?   “哈哈,天佑我大周!”   皇帝当即下令所有的御医一起研究牛痘接种法,确保没有任何问题后,便要着手向整个大周推广,同时传出他的旨意,令宋程这个知府携同顾昭一起进京面圣。   “陛下,宋大人报上来的关于顾昭和清河县高家之间的那场官司,是否要一同处理了?”内阁一位大臣提醒皇帝。   因为顾昭牵涉到天花疫情一事,所以皇帝一直将庆凌府报上来的这件案子扣着,想着到时一并处理,这会儿太过高兴都将这事给忘了,现在被提醒了,皇帝给了这大臣一个赞赏的目光,提醒得好。   “不错,朕的确差点忘了这件事,哼!这高家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于朝廷有大功之人下手!传朕的旨意,将高家抄家问罪,一干案犯拿下大狱,其余人等全部流放三千里!”   “是,陛下英明!”   对高家的下场没一人觉得不应该,顾昭不过还是秀才,陛下就算给出再大的赏赐也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一个小小高家还不值得他们为之求情,惹得陛下不高兴。   何况这顾昭先前也得了陛下嘉奖,可这高家是怎么做的,竟敢无视这点,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落得如此下场只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整件事很快就从内阁大臣口中传出去,再说前去庆凌府的官员御医都回来了,从他们口中也透出不少消息,再加上宋家以及勇毅侯府的行动,京城上下都关注起牛痘接种一事。   天花面前可以说是人人平等了,甭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在天花面前都得老老实实拼运气,熬过去就偕大欢喜,熬不过去就去地府报到了,所以不少人都盯上了御医院,希望他们快点拿出章程来,究竟可不可行,也好让他们早点采取行动。   更有心急的人直接上宋家和勇毅伯府打听情况了,两府的主子下人都已接种完了,也早落了痂,个个都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问题?还有不放心的人带了御医和自己相信的大夫找过来,给这两府的人把把脉,结果也证明,人家都好着呢。   于是有一部分人没等到御医院结果出来便接种上了,当然这是少部分,大部分权贵还在观望之中,至于底层老百姓,则迫切希望官府早点推出接种点,要是不太敢盲目接种,他们早就自己动手了。   他们比权贵更怕天花。   与此同时,顾昭也被京城上下关注,大家对这个书生都好奇不已,权贵人家在谈论,大街小巷茶楼酒楼里的客人也在谈论,越谈论越发现此人身上谈资不少。   “啧啧,说起顾昭,虽然才是一个秀才,可跟他相关的事情真不少,且不说这次的天花与牛痘接种吧,诸位可曾听说过崇元寺的斋菜,还有庆凌府的佛跳墙?”   提到这两样,老饕们都流口水了,虽说天气冷了,但也抵挡不住老饕们的脚步,唯有天花将他们滞留在了京城,纷纷表示遗憾,就不知此一劫过去,还能不能再吃上佛跳墙了。   “怎没听说过,这两样的名气可太响亮了,莫非与这书生顾昭有关?”   “可不正是如此,庆凌府的佛跳墙一菜菜谱便是出自顾昭之手,而做斋菜所需的那些豆制品,第一个提出者也同样是这位顾昭书生,实际上就连如今京城中出现的方便面,也与顾昭有着莫大的联系,正是因为他要参加科举考试,所以特地弄出这方便又干净的吃食。”   “哈哈,听老哥你这么一说,我对顾昭的印象就是他对吃食太有研究了,也有讲究,莫非是什么世家小公子不成?”   “哈哈,错了,这顾昭啊,出生农家,可不是什么世家小公子,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起初供他读书也很勉强,也许这就是天生的爱好啊,而且顾昭在这方面也特别有天分。”   “看来也只能用天分来解释了,不过就算没有这些吃食,冲他敢跑到天花村子亲自试验牛痘接种方法,老子就敬他服他!”   “对,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胆子以身犯险的,一个不好可能就会染上天花,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这个书生胆量够大,也好气魄!以前我不太瞧得上软趴趴酸叽叽的读书人,可这顾昭,是条好汉!”   “哈哈,你们还少说了一件事。”   “这顾昭身上还有什么事我们不知道的?”   “你们用过玲珑香皂吗?”   “对,这玲珑香皂可也是出自庆凌府的,是齐家酒楼背后的少东家的买卖,莫非也和顾昭有关?”   “不错,正和顾昭有关,听说这回香皂也立了一功呢,庆凌府那边还将这香皂编进顺口熘里到处传唱了。”   “真想见识下这位顾昭书生,不知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弄出这老些东西来。”   “哈哈,哪可能三头六臂,最多比别人聪明些,可就这样的顾昭,还有人想要对他不利呢,听说圣上大怒,要将想要害顾昭的高家满府抄家问斩呢。”   “怎么回事?这事我倒知之不详。”   楼下大堂里的客人都竖起耳朵听那人讲顾昭与高家间的恩怨,从第一次跟高家对上,到后来再起冲突,听得众人一惊一诈,同时将那高家骂得狗血淋头,不管是弄出的那些吃食还是牛痘接种法,让老百姓都对顾昭大有好感,可那该死的高家竟敢害那顾昭。   就在酒楼楼上的一间包厢里,门没关严实,外面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包厢客人的耳朵里。   一人感叹道:“真是没想到啊,那庆凌府一个小小秀才,竟能引得满京城的人谈论他,听了这些情况,连我都想见一见这位奇人。”说到这儿又想起来,“对了,卢文柏,你之前不是也去了庆凌府么,你运气好在天花出现之前就离开,不过在那里可曾见过这位顾昭秀才?”   卢文柏正一脸纠结,没想到转眼就成为几人关注的焦点,大家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还有人奇道:“卢文柏,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这顾昭不行?你对他有意见?”   卢文柏知道他前脚走,后脚就出现天花疫情,心中不是不后怕的,同时又庆幸不已,幸亏他离开得及时,否则走不成还是小事,要是不幸染上天花那可要出人命的。   大家对他的关注并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是因为顾昭,卢文柏哪可能高兴得起来,他很想将顾昭贬低一通,而且他对顾昭的印象也的确糟糕透顶,可好在不算太蠢,这种时候说顾昭的坏话并不能得到别人的认同,除非那牛痘接种法失败,那就谁都可以踩他一脚了。   可让说顾昭好话,那也是绝没可能的,提起这人他心里还有气呢,因而只得说:“不是说圣上已经召他进京了么,想必不久之后大家便可以见识下这位顾秀才了,是人是鬼便可分晓。”   “不对啊卢文柏,我怎么听你这语气不善啊,什么叫是人是鬼?看来庆凌府之行那顾昭并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啊。”   “他是鬼?卢文柏你是不是对这顾昭有偏见?冲他敢一人进天花村子尝试牛痘接种法,我也佩服他一声,到你这儿竟落得是人是鬼一句话,呵呵,卢文柏,是不是你看不上人家出身农家的身份,对人家唿来喝去,人家没给你好脸色了?”   京城的权贵公子是什么德性,卢文柏又是什么样的人,经常一起玩的人会不清楚?这卢文柏又不是什么好人,留给他们的印象也不过是那永宁侯世子的舔狗而已,当然现在世子本人就在场,所以不会有人提起罢了。   “你……”卢文柏大怒,他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呢,不过脱口而出的一句,就叫这家伙抓住把柄不放。   永宁侯世子看两人要起冲突了,连忙出声安抚:“你们不要争了,这位顾昭秀才所作所为我也佩服得紧,各位对他好奇的话,不如等他进京,届时便可一尝所愿。”   永宁侯世子虞温韶在京城向来名气不错,颇有才名不说,人也温文尔雅,至于卢文柏,那是自己愿意当虞温韶的舔狗,和虞世子本人是毫无关系的,影响不了大家对他的观感。   因而虞世子出面打圆场,在座的各位都很给他面子,略过这节不提,但大家打定主意,等顾昭应召入京后,定要找机会瞧一瞧他什么模样。   闲聊完后,大家便各回各家了,卢文柏自然是跟在虞温韶身后的,在马车上才不爽地抱怨道:“那什么姓顾的算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被圣上嘉奖了就得意忘形的小人而已。”   “表兄慎言!”虞温韶神色严肃道。   卢文柏最怕表弟对他甩脸色,顿时不敢再说什了,可心里依旧将顾昭这小人贬低到底,在他看来,总有一天表弟还有圣上会看清那小人的真面目,到时看他还怎么得意得起来。   卢文柏又赶紧说了些好话哄虞温韶高兴,可惜之前在酒楼还好好的,离了酒楼后虞温韶的心情便无法美好起来,走到一半叫住车夫,让卢文柏独自回家。   卢文柏当然不会惹表弟生气,听话地下了马车,转身又将账算在顾昭身上。   当虞温韶站在马车上与卢文柏道别时,旁边正好有人打马经过,看到虞温韶时眼中露出惊诧之色,马都过去了,那人眼中的惊色还无法收敛。   马上之人正是与顾昭见过面,替圣上传达口谕的恒公公,他对顾昭印象颇为不错,只是这一回没轮到他跑腿,他有些不够格了,但不要紧,顾公子来了京城,他还可以见到的。   马跑出去老远,恒公公才勒住马停下来,回头望着那远去的马车,眼神若有所思。   上次在庆凌府见了便觉得顾公子面善,他以为只是顾昭长得好而已,现在见了那永宁侯世子才明白面善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顾公子长得好,还因为他跟永宁侯世子有几分相像,而永宁侯世子又最肖永宁侯的。   他在宫里是见过永宁侯与其世子的,其他时候不说,宫宴时候这对父子总要参加的。   恒公公心中犯嘀咕,一个是小山村里的农家孩子,一个是京城勋贵公子,两人这般相像是巧合,还是……   身在宫中,恒公公从不会把问题往简单里看,因为见过顾昭的关系,他挺关注顾昭的情况,那高家几次三番对顾昭出手,为了哪般缘故?恒公公觉得这背后藏着秘密,又是否和这永宁侯府有关系?   恒公公继续往前走,想着等顾公子进京后,他找个机会跟顾公子透露一下,免得顾公子毫不知情。   另一边,马车里的虞温韶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再无一丝温文尔雅的气质,这时候手伸出来放在眼前,还能看得到手心里的指甲印,那是他掐出来的,感觉到疼了,在酒楼里才没露出异样。   顾昭啊顾昭,为何不老实待在清河县非要跑到京城来?还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他怎就运气那么好,逃过一劫又一劫,还要进京面圣,这下可如何是好。   之前他丝毫没将这小人物放在眼里,可现在想做什么为时已晚,那高家一个个的也是蠢货,连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   当回到永宁侯府后,虞温韶已神色如常,回到自己院子,便提笔写了封信让心腹送出去,送达的地点同样在这侯府中。   侯府算得上偏僻的院子里,一个丫鬟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关起门来对坐在窗前做绣活的美妇说:“姨娘,那边来信了,交待姨娘看了后切不可动怒,还要第一时间毁了。”   美妇“嘶”了一声,针插进肉里了,可顾不得手上的伤,连忙接过信展开来看。   看到一半时她的手就颤抖起来,看完整封信她的脸色煞白,又露出怒意:“该死,一群蠢货!怎么办的事?”   “姨娘?”   美妇又将信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才投进一旁的火盆里,看着信完全烧成灰烬,然后又气得捶桌子,她上回已请侯爷出了回手,又送信过去让高家暂时不要出手,可高家竟将她的话当成耳边风,弄出这么大的乱子,如果侯爷知道了,她也落不着好。   勐地“呲啦”一声,手里的帕子撕成两半,美妇眼中闪过狠意,叫来这心腹丫头俯耳过来,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丫鬟听完后立即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又匆匆出去安排姨娘交待的事。   那高家老太太不能留活口了,该的,谁叫她做不好姨娘交待的事,为了避免将姨娘曝露出来,那高家老太太只好死了,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丫鬟走后,美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明明那么容易的事,偏在高家这里出了大纰漏,还有那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她以为高家对付他是非常容易的事,可谁想到这样情况下还能叫他翻身,尤其这次还在圣上那里都有了名字,要进京面圣了,这可如何是好?   早知道,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该留下那条小命,美妇头一回心里生出悔意,此前以为一切都在她股掌之中,上次高家失利她还没觉得如何,这回才第一次有事态脱离她掌控的认知。   美妇只得再仔细想一想这些年来的布置,将所有的漏洞都堵上,确保叫人查不出来,等高家那里灭了口,应该不会再有人将此事联想到她身上了吧。   她绝不允许再出现失误了,不能有任何事影响了她儿子的前程。   “姨娘?姨娘你在里面吗?”门外,一个少年态度恭敬地来给姨娘请安。   美妇眼里闪过一丝厌烦之色,随后声音淡淡地道:“我身子有点不舒服,先歇下了,璐儿自回去吧。”   外面的少年顿时紧张担忧起来:“姨娘,可要儿子去寻大夫过来为姨娘看看?”   美妇脸上的不耐烦之色更甚,语气也是一向的淡漠:“不必了,姨娘我只是身子犯懒,你回去吧。”   少年只得让美妇照顾好自己身体,有不适的就让人带话给他,他去请大夫,然后才三步一回头地出了这个院子,可一门之隔后的美妇又哪里卧床休息了,仍坐在那里神色阴晴不定。   出了院子,小厮见自家少爷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模样,赶紧说:“少爷,姨娘其实是关心少爷的,只是碍于身份,所以多有不便。”   少年也就是虞璐摇摇头说:“你不必说什么了,我什么都知道的。”   是啊,少年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姨娘向来对他没甚疼爱之情,可他是庶子,姨娘只是父亲的妾室,守着姨娘该有的规矩,也时常对他面提耳令不可对嫡子不敬,虞璐有时其实很不服气的,为什么都是父亲的儿子,他就得处处以兄长为先,甚至对侯夫人心里都产生了怨气。   只可惜他太笨了,到现在别说秀才,连童生都没考上,哪里如兄长这般,早早便在京城传出才名,就连今日他在外面听说的那清河县的顾昭,与他年纪相仿,竟也考上了秀才。   他曾想过,他如果有一日考上举人进士,是不是能为姨娘争口气?到时他也不要沾侯府的光,在外面买座小院,带着姨娘搬出去住,让姨娘不必再顾忌这顾忌那,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   只是一想到这事他就沮丧,伸手拍拍自己脑袋,说:“你说我不是不太笨了?那庆凌府的顾昭不说做出来的事,他一个农家出身的人都能靠自己考上秀才了,可我身在京城,却连童生都考不出来。”   “少爷,”小厮也苦恼,也替贬低自己的少爷心疼,“少爷要不再换个夫子吧,也许换个夫子会不一样的。”   “不用说这个了,夫子是姨娘替我寻来的,我怎能辜负姨娘的心意,是我自己太笨了,要是我有顾昭那样的脑子就好了,肯定能得姨娘还有夫子的喜爱。”少年情绪再度低落起来。   小厮听得替主子心疼又不平,主子处处想着夏姨娘,可在他看来,夏姨娘根本就不心疼少爷的,哪有这样对待儿子的亲娘的,他是真的觉得那夫子教得太差,还会时时打压少爷,少爷花在功课上的时间再多,有这样的夫子也没什么考出头的机会。   少爷真的是太难了,少爷脾气性格那么好,可在这府中却是人人都忽略的小可怜,连亲娘都没有多少真心,可少爷就是看不明白,还一心想要讨好孝顺夏姨娘。   ***   在进京之前,顾昭依旧按照原来的节奏过日子,府学的功课也没落下,整日早出晚归。   虽是如此,也没有将顾沐放在一旁。因为有史丁山和茅江涛在,顾沐想再像以前偷熘出顾家而不被人发现,那难度可不是增加了一点两点。   顾沐想想也不冒这个险了,于是一天晚上蹭到顾昭身边黏乎得很。   顾昭拍拍他的脑袋说:“有话说话,说吧,想干什么了?”   “嘿嘿,哥哥知道我有事?”   顾昭心说你屁股一撅我还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可这话太粗俗,看着他家木头这么好看的脸,他说不出口,于是索性揉了一通将他脑袋头发揉乱,才问:“赶紧说。”   顾沐顿时嘿笑着老实将自己想说的事说出来,原来顾沐看哥哥收了史茅二人,也起了给自己找手下的念头,但人找来得自己养办法想着,可不能叫哥哥给他养人吧,于是他想到一个好主意。   “哥哥,那个鸡蛋糕方子给我吧,我找个地方开店赚钱,跟齐云飞一样,到时赚了钱给哥哥份子,不,我挣的银钱都归哥哥。”   顾昭以为自院试那次方便面买卖后,木头已歇了这挣钱的念头,难道是之前齐二哥送来的肥皂分红将木头刺激到了,让他又要发奋挣钱了?   因为布置给顾沐的功课他都很好地完成了,照这样学习下去,顾昭以为,以后去考个童生秀才是不在话下的,因而对他折腾其他事并没有意见,省得让他待在家中太过无聊了。   “那方子你想要就给你,挣了银钱也不必给哥哥我了,你自己拿着,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说吗?哥哥可以给你点建议。”   顾沐求之不得,他知道哥哥最聪明了,因而跟顾昭说了无意中认识几个小乞儿,就想将他们叫过来帮自己做小生意,除了能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外,他也能挣些银钱。   顾昭没想到木头做小生意要用的人竟是小乞丐,越发觉得眼前的木头根本就不是那书中残暴的反派,看他的木头多么心善,作为家长,他怎能阻止木头行善。   因而鼓励道:“木头的想法很好,哥哥支持你,如果缺银子跟哥哥说,而且光有鸡蛋糕一样,开店铺的话就嫌太单一了,我再帮木头想几个点心。”   顾沐开心地用脑袋蹭蹭哥哥,又抱住他说:“哥哥真好!哥哥是最好的人。”   顾昭听得咧嘴乐,城内城外有乞丐一事,顾昭并非不知情,就是齐家酒楼,也会将当日的剩菜送给乞丐们,但他想起一事:“那些乞丐有没有都接种了呢?”   顾沐一愣:“我得去问问他们,如果没有接种,会催促他们去的。”   “对,需要接种,还有跟你一起开铺子做吃食生意的话,那卫生就更要讲究了。”   顾沐用力点头。   鸡蛋糕顾沐会做的,之前去院试时木头就和方便面一起做了一堆,因而不用顾昭再教他了。   顾昭就在灯下给顾沐想其他的点心,中式不必了,就按鸡蛋糕一样走西式点心的路子,会让人有新鲜感,容易打开销路。   不过需要慢慢来,所以最后顾昭就给木头加了两种面包,一个甜口的豆沙面包,一个咸口的肉松面包,将不同喜好人群的口味都照顾到了,又添了饼干的方子,甜口咸口的同样可以有,还有小孩家吃的动物造形的小饼干。   顾沐开心极了,原以为就一个鸡蛋糕生意,结果现在哥哥帮他弄出了七八道点心,开一个点心铺子完全够了,哥哥果然对他最好了:“哥,我明天就找小石头他们,先将他们训练起来。”   “嗯,慢慢来,做出来的点心,先让我们和瑶儿品尝过关了再开铺子,不过铺子可以先找起来修饰一下,还是那句话,租铺子银钱不够,到哥哥这里支取。”   “好的。”   如今手上宽敞了,顾昭对身边人也不小气,张叔一家三口都有月钱的,等史茅两位大哥过来了,顾昭给他们的月钱就更高了,而顾瑶除了在作坊里领份工钱外,还和顾沐一样每月有零花钱领的。   让顾昭觉得不用操心的是,他家孩子都是懂事的,不会胡乱花钱,所以银子放在他们手里也不用担心,不怕孩子有钱学坏。   也因为这个,所以木头身上的银子还不少呢,就算花出去些,比如用来买小乞丐消息的,手上依旧剩了近三百两银子,他觉得完全不必花哥哥的银子,就能将铺子开起来。   第二日,顾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了,一熘烟地就跑去找了小石头,将自己的主意跟他说了,小石头听得眼泪汪汪的:“小公子真的要给我们找活计?”   “当然了,你以为我刚说的是废话?不过你们接种了牛痘没?还有以后跟着我就不能这样不讲卫生,知道不?”顾沐挑剔地看着小石头的脏兮兮的外表。   小石头光顾着高兴了,连连点头:“知道的,小公子,我们都接种了的,而且因为有小公子之前给的银子,封城那段时间我们才没有饿死,小公子是我们的恩人。”   顾沐听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在他看来,那是银钱两讫的事,现在还被人按上恩人的头衔,不自在地摆摆手说:“赶紧领我去见见其他人,我可是很挑的,看不顺眼的人我可不会要。”   “好的,好的。”   做乞丐可不能保证每天都有饭吃,所以能有活可干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哪怕工钱再少,想来养活自己也没有问题的,生病了也不必自己熬着,因而小石头赶紧在前带路,带顾沐去找他的同伙。   顾沐在一个破庙里看到小石头的那些同伙,那场景叫他看得很不是滋味,因为有七八个瘦不拉叽的孩子,最小的看上去才三四岁的模样。   还有个中年模样的乞丐躺在地上晒太阳,看到小石头回来,除了那大人,小的全部都围上来,叽叽喳喳地叫起来,又警惕地看着顾沐这个陌生人。   “小石头哥哥,他是谁?”   “他就是我跟你们提起过的小公子,就是他给的银子,我们这个冬天才有好日子过的,小公子还要雇我们给他做事呢,所以现在过来挑人了。”小石头高兴道。   中年乞丐原本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并没理睬这一幕,一听这话咕噜翻起身,不悦地看向顾沐:“小子,你要雇这群小乞丐做什么事?”   骗小乞丐的人不少,往往都是把人带出去卖了的,就算顾沐长得人模狗样,年纪也不大,他也不能放心。   顾沐原先也看不惯这个成年人,让小石头一个孩子来养活他这大人,因而出口语气也不好:“我找的是小石头,跟你这大人有什么关系?”   小石头生怕这事给闹黄了,连忙劝那大人:“包子叔你误会小公子了,小公子跟我说想要开铺子,是叫我们过去做事,还给我们开工钱的,小公子不是坏人。”   “开铺子?”那包子叔狐疑地打量顾沐,一个半大孩子请小乞丐开铺子做事?“这是哪家的孩子?”   “我就是我家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顾沐就是不爽他,转身看向小石头,“你的同伙都在这里了吗?不如一起叫上吧,不过需要先收拾干净了才行,我先说好,我的铺子是做点心吃食的,以后得天天洗澡勤洗手,不能脏兮兮的跟这老乞丐一个样。”   包子叔听到这后面就这小子是故意的,气得嘴都歪了,见小石头他们听话地连连点头,然后排好队跟顾沐一起出去,包子叔在后面连声想将人叫住,结果小石头还转头劝了句:“包子叔,小公子真的是好人,你不要再说小公子不好听的话了,小公子会生气,万一不要我们了怎么办?”   小石头操心个没完,养活这些乞丐可不是容易的事,所以包子叔就不要闹了。   包子叔气得歪倒在地上,不理睬这些小乞丐了。   不过等人走远了,包子叔又从地上爬起来,偷偷地缀在小乞丐身后,看他们往哪里去,别看小石头平时人精一样机灵得很,可谁要对他好几分,那满心眼里的都可能是那人了,最容易上当受骗,他不放心得跟上去瞧瞧,省得被人哄了去。   包子叔自以为谁都不知道他的动作,可顾沐哪里没看到他跟在后面鬼鬼崇崇的身影,小石头正笨拙地跟顾沐说着包子叔的好话,他当时也是包子叔带回来,有口饭吃才活下来的,所以包子叔不是坏人。   也就因为这些话,顾沐才对那老乞丐的动作睁只眼闭只眼。   连小石头在内一共八个小乞丐,最大的也就十岁出头的模样,跟顾沐应该差不多年纪,当然这些小乞丐不仅自己记不得年龄外,表现出来的应该也比真实年龄来得大。   带了一串小乞丐回到顾家,让张叔张婶帮忙烧水先将小乞丐们收拾干净了,顾沐又跑出去给他们买衣服鞋子,原来的都得给烧干净了,史茅二人见得有趣也搭把手帮忙,他们平时见了乞儿也会给些吃食,所以对小乞丐也是同情的。   给他们洗澡的时候才知道八个孩子里有四个是女孩儿,之前张婶也没看出来,以为都是男孩儿,一个个灰头土脸蓬头盖脸,身上穿的也是打了不知多少补丁的灰扑扑的衣裳,真的叫人看不出性别。   一个最大的女孩说了,是包子叔让她们这么做的,不然她们会被坏人抓走的,张婶听得眼泪都出来了,可这又能隐藏多长时间?等这些女孩儿发育了,还是会被人发觉的。   顾沐将衣服鞋子买回来才知道新收的八个手下,竟有四个女孩儿,虽有点惊讶,但顾沐也没多在意,挥挥手说:“女孩就女孩,能帮着做点心卖点心就可以了。”   这让小石头还有其他小乞丐更感激了,张婶也说沐少爷心善。   顾昭下晚从府学回来,就看到院子里八个光着脑袋的小孩,晃得他眼花,木头正背着手给这些孩子训话呢,顾昭看得忍俊不禁。   看到顾昭木头眼睛亮了起来,也不顾训话了,向顾昭跑来:“哥哥,看这些小乞丐被我收拾得干净吧。”   顾昭拍了记他脑袋:“是你一人收拾的?”   “顾小秀才?”这下小石头他们都知道自己跟了的人是谁了,原来就是他们庆凌府大名鼎鼎的顾昭顾小秀才啊,包子叔提起这人都狠夸的,刚有牛痘接种就带着他们去了。   看他们一个个瘦骨嶙峋的,顾昭心生怜惜,因而对他们鼓励了一番,然后就看到这些孩子一个个激动不已,反倒让顾昭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也没多待,就是走前问了句:“这样光着脑袋会不会太冷了?要不给他们找顶帽子戴上?”   顾沐乖巧点头应下:“知道了,哥哥,我会给他们买的。”   有张婶帮忙照顾,养了几日再看这八个孩子,面色都好转了不少,顾沐还为他们找来李大夫为他们把脉,免得有人身上落下大毛病,如今顾昭顾沐和李赵两位大夫关系好得很。   也是自这天起,顾家宅子里就不断飘出浓郁的香味,勾得左邻右舍都垂涎欲滴,这顾家又做了什么好东西。   家中本来就有邻居和城中百姓送来的鸡蛋,没办法还回去,这些鸡蛋就正好由顾沐来折腾了,试做出来的点心自家吃腻了吃不完,就给邻居送去,宋泽和齐云飞也跟着吃了不少。   两人觉得顾沐这样折腾也挺有意思,在齐云飞看来,这小子挺有经商头脑,几道点心越做越好吃了,开铺子卖肯定有前景,他还记得当初顾沐卖方便面的事情,因而在顾沐寻找铺子的时候他还帮了点忙,也找来了人帮租下的铺子做修饰。   顾沐租下的铺子并不大,相对来说租金就比较便宜,他是想尽可能不动用哥哥的银子的,等铺子装修好,再加上买材料花去的银钱,当铺子开张起来时,他身上那点银子都快花光了,小石头他们几人做点心的手艺也练得差不多了。   这些孩子手上力气都不算大,所以在做鸡蛋糕需要充分搅绊打发的时候,顾沐就将顾昭为肥皂作坊做的摇桶照搬过来了,特地定制了几只,顾昭原本还想提醒他的呢,没想到他自己先考虑到了,几个孩子也特别勤快,就连那个最小的也想帮忙做事,可惜她太小只了点,个子还没摇桶高。   点心铺子并不在闹市口,但也没离太远,因而某一日,走在路上的行人便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有奶香,还带着甜腻,让人闻得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纷纷驻足寻找。   “什么香味这么好闻?莫不是齐家酒楼又推出了什么好菜?”   “这里离齐家酒楼可有段距离呢,香味再浓也飘不到这儿来。”   “不太像菜香味,反倒像刚出炉的点心香味,才会这么浓香肆溢。”   不少行人受不了这个味道,于是循着味道寻找起源头来,也没费太大功夫,便看到一间不太起眼的铺面,可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却霸道极了,还吸引来不少孩子,嘴里叼着指头眼巴巴地看着铺子,大人拽着也拽不走,不太差钱的只得带着孩子进铺子,询问这里卖什么好吃的。   小石头和两个大点的女孩戴着帽子穿着整洁干净的衣服,在铺子里招待客人,介绍完自家铺子卖的是什么后,又取出切成小块的鸡蛋糕与面包还是饼干,送给门口的小孩与大人品尝。   别说小孩了,就连大人吃得都越发馋了,这点心用的可都是好料,细白面白色糖霜,还有羊奶鸡蛋,哪一样对此时百姓来说不是金贵物。   所以光听小石头他们的介绍就乍舌不已,再听价格,一小块鸡蛋糕就要卖五文钱。   “乖乖,这个价钱可不低。”   “不想想这些点心是用什么东西做出来的,白面糖霜还有鸡蛋羊奶,哪一样不是好的,这个价格也不算贵的了。”   凡是带着孩子来的,最后走出点心铺子时基本就没有空着手的,否则孩子非得哭闹给你看,闹得家长不买还不行,只得咬咬牙给买了,然后赶紧带着孩子走人。   要是顾昭在这儿看到这场景便会说,现在走人是没有用的,吃过一回肯定会有第二回 、第三回,想他当初在孤儿院的时候,每回走过蛋糕房,也会被那浓郁霸道的香味勾得口水直流,他太明白这点心对小孩子的吸引力了,就是大人也未必能抵挡得住。   小石头和年纪最大的女孩小草儿,面对众人却有点紧张,不是害怕进店铺的客人,而是担心生意做得不好,让小公子赔钱,开店前的这些天,光是给他们练手艺,就花去了多少好东西,看得他们都心疼,所以希望能给顾沐快快挣钱。   等发现不断有人掏钱来买时,两人还有其他孩子才松了口气,堆满笑脸给客人装点心,至天顾沐干嘛了?他就站在柜台那边当收银员,专管收钱的,让小石头他们招唿客人。   所以进店的客人也挺奇怪,这个点心铺子,怎么从掌柜(也就是收银员顾沐)到店小二(小石头和小草儿),都是半大孩子呢,他们是没看到,在后面厨房里忙碌的还有更小的孩子呢,不过史丁山和茅江涛不时地到店里来晃一下,齐云飞也过来露了下面,顿时叫一些想打不好主意的人也歇了念头。   因为顾昭太过出名的缘故,他身边的史丁山和茅江涛也被许多人认识了,三人间的事还被不少人称赞了,这两位义士可是在危险之际投奔顾昭的,不管是顾昭还是这二人都值得称颂。   齐云飞就更别说了,那是齐家酒楼的少东家,又是肥皂作坊和店铺背后的东家,不用说,这点心铺子肯定和齐少东家还有顾秀才有关了,再一打听,原来是顾昭的弟弟顾沐收留了几个小乞丐,开这家点心铺子也是为养活这些小乞丐的。   这让人更加高看一眼这家点心铺子,不仅顾昭秀才高义,连他的弟弟也是如此仁心仁善,不仅救济小乞儿,还想方设法给他们寻找谋生之路,虽然几个小孩如今都改头换面,但还有人认出他们原来的身份,所以这几个孩子的确是乞儿出身了,这下提起顾沐的就没有不称赞的了。   为了免去麻烦,顾昭在顾沐收留这些孩子后,就去衙门为他们办了身份户籍,八个孩子,四个女孩儿都是被人遗弃的,四个男孩,有两个是从拐子手里逃出来的,可记不得家在哪里,因而流落在街头成为乞儿,剩下两个根本不记得自己来处,只知道是被小石头还有包子叔捡回来的。   因着这个,顾昭对他们口中的包子叔还挺好奇的,可似乎他们的包子叔并不爱从他的乞丐窝里挪开,如今反倒靠着这些孩子给他接济些吃食,顾昭对此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对这些孩子的确有些恩情在的。   小石头也就记得自己原来有家的,是被拐子拐走的,可如今年纪越大,儿时的记忆越模煳了,只记得有人总是小石头小石头的叫他,所以他也一直以此为名,就是希望有人听到这个名字后将他认出来,他能回到爹娘身边。   点心铺子卖到下晚就关门回家了,因为这些孩子年纪都小,所以顾昭给他们规定了时间了,不要太劳累了影响身体发育,第一天顾昭去点心铺子接大家一起回家的,包括顾沐在内,几个孩子都兴奋得很。   “看来今天生意不错了,赚了不少银钱吧?”   小石头满脸兴奋,脸蛋红扑扑的,听了顾昭的话还有点不好意思。   顾沐却昂首挺胸道:“当然卖得好了,哥哥教给我们的点心当然最好吃了,不会有人不喜欢的,以后生意还会越来越好。”   回去后顾沐就抱着带回来的钱箱子数钱,这晚顾瑶正好也回来了,看到这场景直乐呵,笑说木头也会挣钱做生意了。   全家都乐呵呵的,还帮着顾沐一起数钱,铜板加上碎银子,最后总数目竟超过了十两银子,这才是第一天开张还没打开销路呢,叫顾瑶看得也有些惊讶,还替顾沐与那些孩子高兴。   八个孩子再度激动得脸红,日日能挣这些才好,他们不会再叫顾秀才和小公子浪费粮食和银钱了。   “行了,吃饭吧,张婶早把晚饭做好了,吃了晚饭各忙各的事去。”   “好的。”   晚饭后,顾沐还要教这些孩子识字,顾沐自以为自己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将精力都放在一家点心铺子上呢,所以记账这些事必须有人接手,小石头他们不识字是不行的。   教的时候才发现,小石头原来竟识得一些字的,一些是他被拐前在家里学的,一些是包子叔教他的,这让顾昭再度对这包子叔好奇起来,还有小石头的身世。   他被拐时估计也只有三四岁,这年纪就开始认字,说明他原来家里条件不会差,只可惜除了小石头这个小名,再没有其他线索可以帮他寻回父母。   知道是为他们好,一个个孩子都学得非常认真。   点心铺子刚开起来,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几日下来还有大户人家寻过来买点心,就在这时,从京城赶来传旨的官员到了,人在府学的顾昭得到消息匆忙往家赶。   宋程先接了旨,然后陪同传旨的公公一起来顾家,并在第一时间派人给顾昭报信。   “学生顾昭接旨。”   果然如宋程所说,要进京面圣了,而且这回宋程会同去,顾昭觉得这样不错。   宋程也挺激动的,提醒顾昭:“稍微收拾些东西,明日一早便随我一同进京,到了京城那边直接住进我府里,有什么需要的那时再添置不迟。”   “好,多谢宋大人。”   打点了传旨公公,送走宋程后,顾家就忙碌得飞起来,宋泽之前就跟着顾昭一起回来了。齐云飞也赶了过来,又让人将顾瑶从作坊那边叫回来。   要带些什么,由谁跟着顾昭一起进京,都需要安排好,顾昭还提醒自己要给爹娘写封信,让爹娘也跟着高兴高兴。   随同进京面圣旨意一起来的,还有对高家的处置,顾昭虽不意外,但听到这消息依旧高兴得很,当他还没走出水云村时,高家与他无异于庞物大物了,而现在这头庞然大物轰然倒塌,而对于高家一众人等的命运,顾昭丝毫没有同情,包括那些没有参与进来的高家无辜人。   该对他们命运负责的应该是高家主事人高洪昌,还有高老太太这个高高在上的当家人,是他们肆无忌惮的行径,一手将高家人的命运推到如此境地,如果不是他能够上达天听,谁又会来为他主持公道?   没看永宁侯轻飘飘的连问都没问一声,就出手干扰宋程办案,让宋程对高家轻拿轻放,他顾昭在永宁侯眼里不过是只不起眼的蝼蚁而已,所以所谓的同情根本就是没必要的。   在能够出城之后,高老太太就催促身边的人将她送回清河县,再多待一日她都无法忍受了,哪里还顾及得了在牢里的儿孙,而且她始终还对京城永宁侯府抱着莫名的信心。   回到清河县调养了阵子,老太太总算恢复了些元气,然而这一日留在庆凌府的高家下人急匆匆赶回清河县高家,连爬带滚地赶到高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大事不好了,京城有公公来传旨,宣那顾昭进京面圣了!”   “老太太,不好了,有官差往咱府上来了!”门房屁滚尿流地滚进来,面对后面来势汹汹的官兵,骇得魂不附体,高家要完蛋了。   高家其他主子看到冲进来的官兵吓得尖叫起来。   起初听到顾昭要进京面圣,老太太就惊得两眼直翻,话已说不出来了,这怎么可能?那个小畜牲怎会有如此手段的?不就是个什么牛痘接种么,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要让圣上亲自接他?小畜牲怎会如此好运的?   等再听到下一个消息,老太太彻底两眼一翻厥过去了,身边侍候老太太的下人吓人扑过去连声叫喊。   这回的阵仗可不像上次了,那一个个是如狼似虎一般,将所有的高家下人主子都抓起来,统统带走,没一个能逃得过去,同时有官兵看着要将高家抄家,高家所有财物都不准带走,统一清点后登账记册。   清河县百姓都被这阵仗惊呆了,就连围观也只敢远远地看着,根本不敢靠近,生怕被牵连进去也被官兵给拿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庆凌府那边的案子结了?高家人都要被下大狱了?”   “看这架势分明是抄家了,嘶~高家这回彻底翻不了身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刚隐约听了一耳朵,还是高家下人传出来的,庆凌府那边有京城旨意传来,圣上要召顾秀才进京面圣了,你说这高家人专门逮着顾秀才欺负,圣人能饶得了他们?”   “该啊,这下叫圣上给惦记了吧,圣上能放过他们?”   “就是,听说如今圣上也在让御医们研究牛痘接种法,如果可行的话要在全大周推广呢,偏高家要对这样的顾秀才下手,他们不死谁死?”   “还是齐家人有先见之明,齐家的齐二少跟顾秀才走得可近了。”   “齐二少如今在庆凌府生意做得又好又大,哪里是这些高家人能相比的,齐家大少还考上进士在京城做官呢。”   在清河县百姓远远围观之下,高家被抄家,高家主子下人全被押着带走,财物也被点清装箱送走,最后一张封条贴在高家大门上,耀武扬威的高家,顷刻间就崩塌了,叫老百姓也看得心惊肉跳。   一干人犯全部押送到庆凌府扔进大牢里,到时该斩的斩,该流放的流放,老太太半路上就中风了,可这回的待遇却没上回好了,没有人因为她的年纪就对她多照顾一二,到了庆凌府同样扔进了牢里,那些狱卒对这些自寻死路的高家人也没一个有好脸色的,互相间还谈论如今已经启程进京的顾昭。   就在关进牢里的第二日,有一人进来探监了,对于来的这人,牢头态度非常客气。   为啥,这可是顾公子身边的人,还有齐少东家为他打点,他们谁不知道知府大人对顾公子有多看重,所以前来的茅江涛想单独找高家人问话,他们也立即清场。   史丁山随同顾昭一起进京了,茅江涛留下保护留在顾宅的人,顺便看着点生意刚起来的点心铺子,顾昭临走前的晚上,特地叫来茅江涛,让他帮自己做一件事。   茅江涛现在来见高家人,正是受公子所托,看着这些高家主子如今狼狈的模样,茅江涛毫无同情心,谁叫他们想不开几次三番要对公子出手呢,如果不是公子运气好又足够警惕,早叫他们得了手毁了前程了。   “你是谁?快放我们出去!”看到茅江涛出现,高家人立即叫起来。   茅江涛充耳不闻,他是来找高老太太还有她身边的心腹的,进来没一会儿便看到被高家人丢在墙根边的老妇人,身上都有臭味发出来。   就是这老妇人非盯着他家公子不放,尽管现在凄惨无比,可在茅江涛眼里却面目可憎,因为有人过来,高老太太喉咙里发出“呵呵”声。   茅江涛看着她说:“是我家公子交待我过来的,我家公子是谁?当然是立了大功如今叫圣上召进京里面圣的顾昭顾公子,我家公子临走前交待我来看望老太太,老太太可知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其他高家人一听是顾昭身边的人,顿时不敢再叫嚷了,一个个缩到角落里,他们有此下场可不正是因为顾昭,以往顾昭不过是个小人物,可如今都进京面圣去了,他们有再大的胆子,也因此刻的境遇缩了回去,如果顾昭此刻在他们面前,肯定一个个痛哭流涕跪求顾昭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了。   高老太太胸口还有些起伏,眼珠在眼皮子底下转了转,但没睁开眼。   茅江涛嗤笑:“你以为你等得了过堂?且不说你如今这身体,你以为那京里的人会给你开口的机会?”   高老太太勐地睁开眼睛,浑浊的两眼射出怒意,又带着惊恐之色。   见她有反应就好,茅江涛继续刺激她:“京里的人为何对我家公子出手,我家公子不清楚你知不知道,但我家公子却能猜到七八分,你身后的人为何要让你对付我家公子,不让公子出了清河县地界?还不就是怕我家公子有进京的一日,呵,晚了,我家公子现在就在去京城的路上了,你身后的人能拦得住?”   “所以你以为你身后的人会留着你的性命?等着你要挟的那一日?不,我家公子如今在圣上面前得了这么大的脸面,如果你身后的人曝露出来,圣上会如何对她?她怕不怕?真以为一个永宁侯府就能一手遮天了?永宁侯也得在圣上面前老老实实的。”   说完这些话,果然看到这老太太浑身颤栗起来,她果然是怕的啊,茅江涛其实也心惊得很,他没想到公子被袭一事背后牵扯竟这么大,原来竟是京里的永宁侯府让这高家对付公子的,他这才知道公子一路走来多么不容易,也不后悔追随了公子。   “公子还说了,一年前他拿你们束手无策,所以中了招,可一年后你们高家的所作所为都被他料到了,所以你们才会一次次的失利,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这些都是我家公子算计好的。”   “所以老太太你还等什么?等你身后的人派人过来要了你们全家的性命?只有死人才开不了口啊。”   这下也不用茅江涛威胁了,高家其他主子就扑到老太太身边求她赶紧开口,他们一点不想跟着高老太太一起死,老太太这回将高家可害惨了。   高老太太两眼流下浑浊的泪水,儿子是活不成了,可她的宝贝金孙还在京城,孙儿不能有事,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后悔对顾昭的屡次出手,将整个高家都赔进去了。   “救……救……恒儿……”   “我家公子只会保证自己不动手,但不能保证你身后的人不会动手,当然这需要你将一切事情交待出来。”   高老太太心痛得阵阵揪疼,虽然高金恒是她的期盼,但对这个孙儿也是真心疼爱,如今还因为她被连累得再也无法科举出头了,能做的也就是保下他的性命:“送……送他……出京。”远远避开那女人。   “可以,我可以给我家公子捎信过去,接下来就看老太太你的了。”   “我说……我都说……”泪水再度滚滚而下,高老太太执着了一辈子,到头来才认清一些东西。   她断断续续地将与永宁侯府内院夏姨娘的关系交待出来,并且还交待了与夏姨娘来往的信件存放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夏姨娘让她这些年做的事,茅江涛听得心惊不已,几乎从公子出身起,这高家就盯上公子了,越发觉得公子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得了高老太太还有她身边心腹的口供,茅江涛又连忙赶去清河县,取高老太太特别藏起来的信件。   顾昭就带了顾沐还有史丁山随同宋程上京的,对顾沐来说,一定不能跟哥哥分开那么长时间的,所以相比起来点心铺子也不那么重要了,交托给小石头还有顾瑶,就背着包袱跟顾昭跑了。   顾昭倒也没太担心,几道点心的程序小石头他们都练熟了,再加上还有齐云飞在,铺子怎么都不会出问题的。   坐在马车上赶了几天路,终于见到了京城高高的城墙,从车窗里看过去,顾昭心中有点感慨,这次前来京城,比自己的计划提早了近三年,按原来计划,应该是在会试之前赶来京城赴考的。   不过人生没有意外的话那也不叫人生了,他身上的意外太多了,两世记忆,末世经历,还带了个储存空间,哪一样不是意外中的意外,所以眼下的情形相比起来都不值一提了。   顾沐也跟着往外张望,看到巍峨的城墙,渐渐的顾沐眼里露出一丝迷茫,他好像来过这里,这景色对他来说不算得多新鲜。   迷茫最后化成淡定,原来他早来过京城了,京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嘛。   进京后传旨公公便与他们分开,前者要直接进宫回复,而顾昭随同宋程前去宋府安顿下来,等待宫里的旨意,总不能这般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圣上面前吧。   “京城相比庆凌府如何?”回到京城,宋程也浑身轻松,跟顾昭说笑问道。   顾昭往外面的行人和商铺看去,笑道:“天子脚下,自然比起庆凌府繁华多了,看这街上行人,穿着打扮也比庆凌府百姓来得好。”   宋程没想到顾昭观察这么仔细,点头说:“不错,圣上治理有方,京城百姓安居乐所。”   对他来说,当今圣上的确是位英明的好皇帝,唯一不足之处便是身体弱了些,以至膝下到现在连位小皇子都没有,宋程虽然人不在京城,也知道随着皇帝年纪越来越大,这京城的形势也会越来越紧张,这么一想,在京为官还不如外放出去,他并不想要那份从龙之功。   宋程略过这敏感话题,为顾昭和顾沐介绍起一路经过的建筑,在来的路上就提点过顾昭到了京城后该如何行事,京城是权贵最多的地方,一块牌匾砸下来可能都会砸到几个京官,所以在京中谨言慎行是必须的,如今到了这儿,就说些轻松的话题了。   宋府原本在京城并不显眼,也许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宋程成了勇毅伯的女婿,宋父的官位提升无望了,只等到了年纪退下来养老了,就算现在还没退下来,宋父最主要的精力也是放在教导孙儿一事上。   然而这一年却让宋府进入不少权贵眼中,不是因为宋父,而是宋程这个在外为知府的儿子身上,尤其是这一次及时遏制住天花蔓延,就足够是大功一件了,他还不止如此,还有牛痘接种一事。   虽然御医院确切的消息还没拿出来,但已有小道消息传出来,牛痘接种应该是可行的,牛痘最为显着的地方便是比人痘接种来得风险小太多了,庆凌府的数据早报上朝廷了,整个庆凌府在接种过程中可没出现一例死亡情况。   因此就在顾昭他们前来京城的这段时间,京城又有不少人家偷偷私下接种了,接种方法那么简单,找个大夫帮他们接种就是了,再说庆凌府编的卫生防疫小册子都传到京城来了。   相比起顾昭这个最先发现者,宋程无疑更有前程,毕竟顾昭还只是个秀才,而进入圣上眼中的宋程,仕途可以说一片坦荡了,宋程还没回来,宋府就接待了不少来客,宋父周围也出现不少前来与他搭话的权贵人物。   起初宋父还有点受宠若惊,后来干脆就闭门谢客了。   “老爷回来了!”宋程的马车刚到府前,府内就立即从里面打开大门,欢唿着迎接宋程归来,老爷立功,他们作为下人也与有荣焉,走出去别府的下人也会高看他们一眼。   宋府的主子也哗啦全都跑出来迎接宋程了,同一条街上的其他府宅,也有不少人跑出来看的。   宋程与顾昭他们被热情地簇拥进府内,一番问候后就立即让人将顾昭顾沐送去早收拾好的客院,宋程上路的时候就已派出一匹快马先回府报信了,再说京城这边传旨公公出发的时候,宋府就准备着宋程回来了。   顾昭也看到了宋程的一双儿女,果真是京城长大又是精心教养的,长子不过九、十岁的模样,给宋程行礼跟小大人似的,举手投足颇有名门公子风范,反正跟顾昭他们这种放养长大的就是不一样啊。   关注宋家的人都知道了,宋程以及那个被圣上特别召见的秀才顾昭进京了,不少人都在揣测,圣上这回会给顾昭什么赏赐,上回他可就得了圣上的嘉奖。   不少人家还打听到顾昭的年纪,并且尚未订下亲事,便有人蠢蠢欲动,想要提前投资,勇毅侯不就是靠个庶女拉拢到宋家,得了个有前程的好女婿么,嫡女他们舍不得,可出一个庶女配这个农家出身的秀才很够了。   于是一些人家的夫人们打算往宋府递帖子,要前去拜访宋老夫人了。   顾昭可没精力去想别人会做些什么,这几天虽然坐着马车,可也颠簸得够累的,他再次想要将避震马车给弄出来,就为了这出行方便。   现在完全放松下来,感觉浑身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因而洗漱过去早早用了膳食,便和顾沐一起上床休息了,史丁山那边让他也同样如是。   狠睡了一大觉,第二日起床后顾昭才觉得人精神多了,这古代的出行交通真是太不方便了。   大概也就他和顾沐能没心没肺地唿唿大睡,史丁山还替他操心面见圣上的事呢,宋程都没顾昭这般坦荡。   当宋程来找顾昭一起用早膳时,顾昭正和顾沐史丁山一起在院子里做晨练,仿佛跟在庆凌府没什么区别,叫宋程看得也是一个恍神。   “宋大人怎这么早便来了?可是宫里有消息了?”   宋程回过神来看向顾昭,分不清是他心大还是无知无畏了,抽抽嘴角说:“现在是早朝时间,有结果也得等早朝结束后,所以过来叫你一起用早膳。”   “没问题,我们收拾一下就来。”   宋程挥挥手,转身走了,他一个在朝为官的人还没顾昭来得心态好。   顾昭带着顾沐一起跟宋程用早膳,史哥那边有人照顾,无需顾昭担心的,早膳还没吃完的时候,宋府就来客人了,是勇毅侯世子,特地过来看望妹夫,以及来见识下顾昭这位挺神奇的小秀才。   勇毅侯世子也不年轻了,蓄着短须,看着挺壮实,跟顾昭见过的宋夫人那是一点不一样,也许他更像他们父亲勇毅伯吧。   勇毅侯世子对顾昭印象挺好,先有罐头制作方法,后又有牛痘接种法,关切问了顾昭几句后,便同妹夫宋程说:“父亲上朝之前与我说,陛下可能在下朝之后便会召见你们,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御医院都有小道消息传出来了,圣上更不可能不清楚这些情况,所以不会拖延召见顾昭的,这件事本就对大周朝以及圣上重要得很。   “不过顾公子看着有点面善。”勇毅侯世子第一眼看到顾昭时便有点恍神,将重要的事情说完后,这才看着顾昭的脸来了这么一句。   宋程也立即看向顾昭,大舅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这么一句,再说顾昭和永宁侯府之间的恩怨,岳父家也是清楚的。   顾昭对此已有预料了,上次那卢文柏看到他这张脸不也是如此表情,他就料到他和京城中某人长得相像了。   顾昭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脸,作出惊讶状:“是我像京里的某个人吗?上回从京城去庆凌府的一位公子,看到我这张脸时也露出奇怪的表情,那时我就有些猜测了。”   “谁?”宋程和勇毅侯世子都惊讶道。   “那位自称姓卢名文伯,来自京城,当时同在齐家酒楼用膳,特地将我叫过去给他看看的。”   “卢文柏?”听了顾昭的描述,勇毅侯世子便轻嗤一声,什么人跑庆凌府去还摆这么大的架子,当顾昭是什么人,还将人特地叫过去给看看?“这是哪家的,这般没规矩?”   勇毅侯不知道,宋程却是清楚这人的,因为顾昭可是托他打听消息的,因而卢文柏是什么来历他自然一清二楚,对那永宁侯府越发没好感,因为在他看来,那小子就是冲顾昭来的。   “大哥忘了永宁侯府的侯老夫人娘家姓什么了?这位卢公子跟永宁侯世子走得挺近。”   “原来是他!”这么一提勇毅侯顿时知道这没规矩的人是谁了,看向顾昭的眼神就更是带了点古怪,要是顾昭像别人也就罢了,人有相似本就是难免的事,可偏偏像的是永宁侯府的人,那就说不清楚了。   勇毅侯世子没提像的人是谁,顾昭却关心上了,直接提出来:“不知在下的相貌究竟和京城哪位公子冲撞上了?”   宋程也看向大舅子,勇毅侯世子只得说:“和顾公子相像是的人不是旁人,而是那永宁侯府的世子,而永宁侯也曾经放出过话,声称世子最肖他。”   宋程听得瞪大眼睛,所以说顾昭像的人其实是那永宁侯本人?再想到永宁侯曾经给他写过的那封信,宋程风中凌乱了。   凌乱过后宋程一脸复杂地看向顾昭:“你是不是什么都猜到了?”   顾昭皱皱眉头说:“有些猜测,毕竟有些东西不会是毫无缘由的,高家对我出手总需要一个理由的,只是有些东西还需要来到京城证实一下,现在我大概明白了。”   看顾昭一脸平静,宋程都有些佩服了,换了他碰上这些事情可能无法如顾昭一样保持平静吧:“那你打算怎么做?”   顾昭忽然笑起来:“从始至终我就是顾昭啊,顾家的儿子顾昭,我爹娘在几个子女中最疼的那一个。”   宋程拍拍顾昭的肩,真的很佩服这个少年了,面对这样的侯府也能不动摇,顾昭可算不得没见过世面了,怎会不知权势的重要,可他依旧作出这样的选择,难能可贵。   勇毅侯世子和勇毅侯一样也是武人,同样佩服顾昭作出的选择,妹夫在信中可是很看好顾昭的科举之路的,将来顾昭的前程不见得比那府上差,靠顾昭自己也能打拼出一番锦绣前程来。   几人又聊起旁的事,用完早膳刚要移步他处,宫里就来人了,宋程和顾昭急急赶过去,果然是皇帝陛下要宣二人进宫见圣驾了,宋程和顾昭连忙应下。   关于进宫见驾的礼仪问题,传旨公公在路上就给顾昭培训了下,所以不必担心的,将自己衣冠整理一下,又跟顾沐史丁山交待了几句,顾昭就随宋程一起进宫了。   看着马车转过弯不见踪影了,顾沐还有点苦恼,不能陪哥哥一起进宫见皇帝,不知为何,他对宫中的皇帝竟然没有全然陌生感。   “沐公子?”   顾沐深吸口气说:“走,我们也出去,帮哥哥打听消息去。”   “好。”   顾昭进宫了,给顾沐和史丁山也留了个任务,他是将自己当成顾家的儿子,而且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但爹娘真正的儿子呢?   看书中所写就知道那一位在侯府中有如透明人一般,不仅被所有人忽略,还要被那女人教导处处不可露锋芒,就从没有用心教养过他。   所以在越来越确认自己身世之后,顾昭对那少年也无法放下心,他想,就算爹娘知道了当年的事,不会不认自己的时候,对那一位也会牵肠挂肚的。   所以就算为了爹娘,顾昭也不能对那少年放任不管,其实最好的结果便是最后所有事情曝露后,让那少年跟他一起留在顾家好了,可他不清楚那少年是怎么想的,而且也不能真的让他被那女人养废了,能挽救还是要挽救一二。   顾沐和史丁山当然不是自己单独出门的,宋程留了自己的亲随陪同他们,免得二人两眼一抹黑到处乱跑,冲撞了京城的贵人。   到了宫门前,顾昭和宋程便弃了车步行入内,顾昭并没四下张望到处看,而是规规矩矩地低垂着眼跟着公公走,当然眼角余光还是会打量一下的,毕竟他也是曾经参观过皇宫的人,免不了会两相对照,似乎,这里更有气势,也许是因为环境的缘故带来的。   走到皇帝要接见他们的宫殿外面,可以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来,显然里面除了皇帝,还有其他大臣呢,皇帝正跟这些大臣谈论朝务,外面的公公见他们到了便进去传报了。   公公的声音一响,里面的声音便安静下来,然后顾昭便听到一个温和中又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请宋爱卿和顾昭一起进来吧,朕等他们已多时了。”   “是。”   公公立即出来请顾昭宋程入内,两人互看一眼,然后一起踏了进去,顾昭依旧没有抬头,但能通过眼角余光看到殿内主位上坐了一位身着明黄服饰的人,显然是皇帝本人无疑,旁边还有四位年纪不算小的大臣,很可能是内阁大臣。   走到近前,顾昭便随着宋程一起跪下拜见皇帝,跪皇帝嘛,顾昭倒没什么心理不适的,因为他如今就身在一个皇权社会,这样的情况早有心理准备的。   “快快请起,快近前让朕好好瞧瞧。”   一个大臣捋着胡须笑道:“陛下,这位顾公子果然少年英才,也许再过几年,这殿上又要添一位年轻的官员。”   皇帝龙心大悦,甚至从位置上起身,绕过桌案走到顾昭面前,顾昭一抬头便看到皇帝的笑眼,约莫近五十岁的模样,比起实际年龄显老了,面色的确和健康之人有所不同,所以关于皇帝身体不好的话的确并非虚言。   顾昭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皇帝却笑起来,指着顾昭说:“你们看,这位顾昭顾公子看着可有些面善?”   宋程也露出讶色,顾昭的身世不会这么快就曝光了吧,他心中不免对那永宁侯要生出同情心了。   那四位大臣也好奇地向顾昭看来,一人说:“是有些面善,可臣一时想不起来为何面善了。”   皇帝笑道:“是和一位卿家年轻的时候有些想像,不过那卿家年纪已长,所以你们一时半会儿猜不到他身上。”   皇帝说着又摇了摇头,顾昭虽然也面露好奇之色,可心里却在犯嘀咕,皇帝会说出这番话真的是一时兴起吗?还是皇帝已经心中有数,是特意提起这番话题的?用意何在?   皇帝摇头后没再具体说出顾昭跟谁年轻时候相像,像是要故意给在场的大臣们放个饵,宋程听得心里也有些古怪的,但陛下不再说了,他总不能抢话题吧。   皇帝又回到位置上坐下,再开口时便谈起正经话题,也就是关于天花与牛痘,虽然通过折子还有从庆凌府回来的人口中了解到很全面的情况了,但他依旧愿意听听当事人是怎么说的,宋程和顾昭都尽可能地满足了皇帝的要求。   皇帝对牛痘一事非常关注,而顾昭,可以说是接种牛痘的第一人了,因而皇帝又叫来御医为顾昭检查了番身体,还看了肩膀上接种后留下的印记,而御医很肯定地告诉陛下,顾昭的身体很康健,同样接过种的宋程亦是如此。   皇帝问顾昭:“顾昭你以为何时适合向大周百姓推广牛痘接种?”   在场四位大臣都很惊讶,陛下竟拿这样重要的事来问顾昭。   顾昭也是愣了一下,然后直言回道:“陛下,学生以为越早推广越好,因为眼下时节正是疫情会高发的季节,而推广也需要一段时间。”   “可你如何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这是其中一位大臣问的。   宋程听得也替顾昭捏把汗。   顾昭倒是无惧,反正只要皇帝听得高兴就行了,因而说:“想必自陛下知道牛痘接种一事后,除了交由御医们验证外,应该也调查过民间的案例,我以为相比接种牛痘的风险,天花给人带来的风险更大。”   都说到这儿了,宋程不得不接上一句:“臣在庆凌府境内推广牛痘接种,至今尚未有一起意外事件,反应最大的也就是接种者出现发热情况,但过上一两日热度都退去了,因而牛痘接种可行。”   皇帝这时看向在场四位内阁大臣:“你们听了还有不同意见?”   其实这时候皇帝和内阁也在商量牛痘接种时间一事,依照皇帝的意思,此时便可进行了,要等全大周百姓都接种上,估计可能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所以不必拖延下去了,但大臣中难免有态度保守之人,希望再谨慎一些。   四位内阁大臣互相看看,看来陛下将宋程顾昭二人叫来,就是要向他们现身说法的,陛下心意已决,他们再阻拦显然也不会改变陛下的决心了,而且听过御医院的判断,牛痘接种的确不存在风险的,就是预防天花这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去验证。   四位大臣想明白了,一致道:“那就听陛下的,尽早为我大周子民接种牛痘。”   “可!”皇帝当场就下令,着内阁拟旨,要求大周全境推行牛痘接种,由御医院出详细的接种册子,地方官员严格按照册子上的要求来进行。   宋程和顾昭就在边上老老实实听着,这一旨意跟宋程也有关,庆凌府下辖的县市都要推广,和顾昭就全无关系了,但也能从中听得出来,皇帝虽然顾及朝臣们的意见,但一旦有了决断后,朝臣们意见相左也改变不了陛下的决心的。   这皇帝真的挺不错,就是可惜身体不好,依第二本小说中,皇帝的寿命可不长久,唉,他怎就没有觉醒个什么治疗异能啥的,不过就算有的话,他敢用?   “顾昭你救了全庆凌城的百姓,还将惠及全大周子民,朕问你,可有什么想要向朕要的?”   正思维发散的顾昭,勐地听到皇帝叫他的名字,赶紧回神专注眼前,顾昭皱眉想想,如实道:“其实学生没什么想要的,上次陛下已赏了学生,学生挺心满意足,感激不尽,倒是……”   一个“倒是”的转折,让皇帝和那四位大臣的目光都落在顾昭身上,看他是想狮子大开口还是如何,宋程有点担心,他们私下最多谈论陛下这回会赏赐他什么,倒没说过自己想要什么,陛下这话问得明显带坑啊,万一回答不好,给陛下留下不太好的印象怎办?   顾昭慢吞吞地说:“倒是我爹娘养育我一场不易,我想给我娘求个赏。”   “哈哈……”皇帝大笑起来。   什么都不求,显得太过无欲无求了,想来也不太让人放心吧,而且顾昭都打定主意要科举出仕了,所以的确不知道要向皇帝求什么,难不成要让皇帝帮他理清身世一事?   算了,这事还是由他自己来吧,事情总有一天会抽丝剥茧真相大白于天下的,到那时该还的都要还回来。   为娘求个赏赐,那会让娘风光又荣耀,又不会影响朝廷什么,顾昭暗暗给自己点个赞。   宋程在一旁也笑瞥了他一眼,宋程也觉得这个好。   “好,朕答应了。”   顾昭大喜,又连忙谢恩,等他娘得了赏赐,估计会有一个诰命夫人头衔,娘她老人家无论身在哪里,人身安全起码得到了很大的保障,在地方上又会受人尊敬。   也是看出顾昭谢得真心实意,皇帝对他印象越发好,然后便让宋程和顾昭回去,等着宫里的旨意,两人再度谢恩后退下。   那四位大臣也看得出来,皇帝对顾昭这少年秀才是十分喜爱的,将来如果他真走上了朝堂,只要有陛下在,自会有一番好前程。   其他想法他们不敢有了,不会有人想那时陛下还在不在的。   一番问话还是花去不少时间的,因而再从宫里出来时,已快近午时了,两人直接回了宋府先要填饱肚子,这时顾沐和史丁山出去了还没回来,顾昭倒没太担心,顾沐有史丁山看着呢,不会乱来,同时也希望他们那里能有好消息。   宋府的人给他们张罗了一桌吃食,正要上桌的时候,宫里的旨意就已经来了,显然这是皇帝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宋府的人连忙摆开香案迎接圣旨。   传旨公公也是带着笑意的,先恭喜了一番宋程和顾昭后,再在众人注视之下宣读圣旨。   一个是给宋程的,赏了宋府不少好东西,又令宋程任期完毕后即刻返京,言下之意,等回京后会给他另行安排官职,皇帝这是要重用他的意思,宋府的主子都欣喜得很。   接下来轮到顾昭了,顾昭老实跪着听旨,听完花团锦簇的一堆内容后,接下来的内容让顾昭惊着了,皇帝陛下居然赏了他一个爵位,虽只是正五品的一等子爵,但那也是爵位好不好,京城多少权贵子弟想求个爵位都求不到呢,而且虽没有实权,但每年也有俸禄的,一等子爵一年可拿四百两银子。   不仅如此,皇帝陛下对顾昭的请求也没落下,顾老太太同样得了五品的诰命夫人,封赠宜人,同样有俸禄可拿。   传旨公公笑着对顾昭说:“陛下说了,会另外派人前去顾子爵的家乡,为老夫人当面授封,并赐下诰封册子,给顾子爵道喜了。”   顾昭乐得合不拢嘴了,皇帝陛下做事真是太痛快了,他真心感激不尽:“多谢多谢,替我向陛下谢恩。”   “好,咱家一定替顾子爵传到。”   宋府的人也是乐得合不拢嘴,虽然得了爵位的不是宋家的人,可顾昭是在宋家接的旨啊,他们也与有荣焉,还帮着高兴得忘乎所以的顾昭给公公塞了个荷包,公公满脸笑容地走了。   宋家人能理解顾昭心情,换了他们也会乐疯的。   “顾子爵,恭喜了。”宋程欢喜上前道喜。   “宋大人同喜,同喜,宋大人也会有一番好前程的。”顾昭同样恭喜道。   这话说到宋程心坎上了,也是眉开眼笑。   多少人关注宋府的情形,他们前脚出宫,后脚传旨的太监就过去了,这还用得着说?肯定是去传旨赏赐他们了,因而更加高度关注,他们想知道这回陛下要赏这二位什么。   随着太监的离开,宋府的情况也飞快传了出去,凡是关注者皆震惊不已,顾昭一个还没出仕的小秀才,竟靠着牛痘接种得了个子爵的爵位,虽然爵位低了点,但那也是五品的爵位啊,多少权贵子弟比顾昭年纪还大了,到现在还是白身。   “这姓顾的运气也忒好了吧,竟然得了个爵位,真是一飞冲天了。”   “这可毕竟是拿着性命去冒险的,而且朝廷已有意思传出来,不久后要在全大周推广牛痘接种,别说不知道这是多大的功劳,所以赏他一个爵位也是应有之理,其他不说,换了你们你们敢去做吗?”   这话就不太好说了,也无人敢直接回答,而且他们也不知道牛痘接种能防预天花啊。   “也就个五品爵位罢了,咱这天子脚下还缺得了勋贵爵位吗?再说子爵也就是个虚衔,能不能出仕为官,还得看他这秀才能不能再往上考呢,当然回到地方上他这身份的确够了。”   话虽如此,但还是有不少人听出这话语中的酸熘熘,如今天下太平,爵位哪里是那么好得的,而且勋贵人家,除了嫡长子能继承爵位,其他儿子呢?分家出去不能出仕为官的话,那也就是个白身了。   一家茶楼上,有二人面对面坐着品茗,很快外面的敲门声响起,得了应声后推开门进来,那手下就急忙说出宋府上传旨的情况,其中一人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上。   另一人惊道:“子爵?还封了他母亲一个宜人诰命?”   “不错,正是如此,如今外面已传扬开来,不少人家都关注着呢。”手下一打听到消息就飞快来报给主子了。   “温韶,你看,这陛下还真是看中这位顾秀才啊。”说话人的对面坐着的正是虞温韶,后者正低下头理自己衣裳,没让人看出自己泄露出来的情绪,那茶杯也像是无意中碰翻的。   再抬头时已无甚异样,露出微笑道:“勉哥哥是想结识这位顾秀才吗?”   燕向勉笑着纠正道:“不该再叫顾秀才了,而应该叫顾子爵了。”   虞温韶差点掐断自己的指甲,子爵?他哪来这么大的运气得了子爵爵位?   燕向勉一边为虞温韶重新换上一个杯子,一边继续说:“我是倒有此意,只是不知道这位新出炉的顾子爵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虞温韶露出点怒意说:“勉哥哥愿意见他那是给他面子,说到底他到底出身差了些,倘若他不留在京中,等他下次再来还不知什么时候呢,想要通过科举出仕并非易事。”   燕向勉一想也是,虽是子爵,可才是秀才功名,如果想要科举出仕,那得考取举人再进京考取进士,方可派官,这中间至少要花去五六年的工夫吧,这还是快的,没看不少新科进士年纪都不小了么。   不过燕向勉依旧说:“也就温韶你把勉哥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过这回听你的,我们就观望观望吧,看其他人会有什么动作,我们不着急。”   虞温韶顿时露出温柔笑意:“勉哥哥自然是最好的。”   “你啊。”燕向勉点了点虞温韶的鼻子,语气宠溺得很。   顾沐和史丁山守在一家书肆外面,这时也听到旁人的议论声了,顾沐惊喜对史丁山说:“史哥史哥,你听到没有,哥哥封了子爵了,哥哥得了爵位了。”   “听到了,我听到了,可惜我们没能第一时间给公子道喜。”史丁山同样高兴得很,换个地方要手舞足蹈了,他和茅兄弟追随的公子成了子爵了,他们公子还那么年轻,就凭自己从农家小子走到这个地步了,公子真的太厉害了。   顾沐嘿嘿直乐,要不是有事在身,恨不能飞到哥哥身边,比自己得了爵位还高兴的那种,在他看来,皇帝老儿挺够意思,给了哥哥这样的尊荣,冲着这点,他对皇帝老儿的印象不会坏。   史丁山高兴归高兴,也没忘了他们身上的事,看到一个身影从书肆里出来,赶紧说:“快,那人出来了。”   “好,赶紧跟上。”   两人跟在那从书肆出来的人身后,宋程的亲随只得远远缀在他们后面。   那人身边就跟了个小厮,穿着打扮也简单,一点都不像侯府公子,但当他们看到这人从侯府里出来,看清他长得什么模样时,两人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   因为这人身上虽然没有丁点公侯公子的气派,但那张脸叫人一看就知道是顾家的种,是那种跟顾仁顾义放在一起会让人误以为是三兄弟的那种,所以,这才是顾仁顾义兄弟俩的真正小叔吧。   主子跟小厮边走边说话,主子说:“都怪我不好,看书入了迷忘了时间,这会儿回去要误了饭点吧。”   小厮说:“难得少爷看得高兴,不如我们回去路上买上几个饼子充饥吧。”   “也好,幸好我身上还留了点钱。”   “可少爷喜欢的书没买成。”   “在书肆里看也是一样的,那家掌柜人挺好的,我看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把我赶出来。”   “少爷……”小厮又想为自家少爷抱不平了,少爷好歹也是侯府公子,可手里却没多少银子花销的,每每想买什么都拮据得很。   跟了一路的顾沐和史丁山听得面面相觑,前两主仆二人丝毫没发现他们,拐了弯去买饼子去了,顾沐和史丁山这才停下。   顾沐怒了,捶了记边上的墙:“看来这家伙日子过得很差劲了,堂堂侯府公子过了饭点就没吃的了?还要自己买饼子充饥?堂堂侯府公子靠买饼子充饥?”   “何止,想买本书都要考虑再三,这侯府公子可真可怜,难怪让我们在外面等了这么长时间。”   “是啊,早知道我就不抱怨他了。”顾沐也对这家伙生出同情心了,真的好可怜,他在哥哥身边可从来没缺过银子花。   顾昭这次交给顾沐的任务只是先观察观察可能是顾家孩子的少年,因而当说起饼子充饥时,顾沐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于是史丁山赶紧带他回去了,饿着这位小公子可不行。   回去后宋家自然是给他们留着饭的,顾沐边吃饭就边向顾昭控诉了一番,陪同的宋程也这才知道他俩去干什么了,同时也很惊讶那位侯府公子的境遇。   但仔细想想,宋程发现记忆中几乎没有这位侯府公子的存在,听得最多的也就是侯府世子如何如何,不过宋程外派为官离开得早,所以听是听了,却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否则在第一次见到顾昭时便会注意到他的相貌了。   顾昭能说什么?他早就预料到那少年的境况不会太好,可听了顾沐和史丁山的描述,依旧对侯府里那位姓夏的女人以及永宁侯本人生出怒意,姓夏的不是亲娘也就罢了,可在身世没揭穿之前,永宁侯可是亲爹,结果是个管生不管养的,将侯府公子亏待成这般。   “哥哥,那家伙跟顾仁顾义两个侄儿长得真像啊,站在一起别人看了会以为是三兄弟。”顾沐在这种时候,还不忘了占辈份的便宜,时时声明自己的长辈身份。   顾昭对他的这份执着哭笑不得,当然眼下也顾不上了,有木头的见证,他能再次肯定,那位少年才是爹娘真正的老来子,可惜爹娘被蒙蔽了十多年,他不知道爹娘冒然知道此事心情会如何。   宋程看看顾沐,又看看顾昭,问道:“你打算如何解决这事?是和我一起回庆凌府,还是在这里多留一段时日?”   他面圣过后就要立即赶回庆凌府的,同时也是关心顾昭还有永宁侯府的那位少年,这种事情换了他一样头疼棘手,侯府那位少年如果知道自己并非侯府公子,而是位农家孩子,他又是否能接受得了?   当然他始终站在顾昭一边的,顾昭与他年纪同样大,不仅要担负起整个顾家,面对来自那府里的阴谋,还要操心那少年的想法与前程,可以说,他一人扛下了所有的事。   顾昭如果知道宋程心中所想,会说他如果不是多了一世成人记忆,还有那两本小说作为参考借鉴,他也做不到这般程度的,早就被那府里的夏姨娘还有高家玩弄于股掌之中了,并不比那位少年好多少,所以发生在他身上的情况还算幸运的了。   比起懵懂,他宁愿这般清醒地活着。   顾昭想了想说:“我想在离开京城之前,最好找他好好谈次话,最好叫他明白自己的处境才好。听木头描述他跟身边小厮相处情形,应该是个心善的。”   身处在那样环境中,仍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最为难能可贵。   宋程同情地拍拍顾昭:“我先收拾行李,再陪陪两个孩子,有什么需要的,你只接跟管家说。”   顾昭点头,也不跟宋程客气了,他俩现在可以说是利益一致,而且他们对京城不熟,需要用到宋管家的地方很多。   因为刚得过赏赐出了大风头,想上宋府拜访的权贵很多,还有人是想通过宋府结识顾昭这个新出炉的子爵,宋程以要立即赶回任地无暇应酬为借口推托掉大半,宋府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大摆宴席庆祝的。   但有些客人是无法挡掉的,比如一早过来的勇毅侯世子又出现了,然后宋夫人的嫡姐也跑来凑热闹了,当直接上门递上帖子的时候,宋程也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事,带着两个孩子来接待这位姨姐。   嫡姐嫁进的人家同样是勋贵,如今是靖安伯府的世子夫人,是个挺明艳大气的女子,与宋程的一双儿女很熟悉,可见平常在京城挺照顾妹妹的孩子。   她过来后也不跟宋程这个妹夫客套,直截了当地说:“我来,是想见见妹妹口中的顾小秀才,不对,如今是顾子爵了。”   宋程哭笑不得,夫人与嫡姐来往的信件,有时也会拿给他看,所以他知道这姐妹俩没少拿顾昭的事情在信件中八卦,有些事情宋程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也多亏有这嫡姐在京中的摸查。   宋程一边让人叫顾昭过来,一边提醒靖安伯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可千万不要吓着我这位弟弟,他可没见过京城的这般阵仗。”   世子夫人瞪了妹夫一眼:“连圣上都见过了,听说在圣上面前对答如流,会是个胆子小的人?我就是听妹妹提得多了,想见见本人罢了,”又洋洋得意道,“指不定我能帮上顾子爵的忙呢。”   她跟妹妹最好奇顾子爵的身份了,这回又从大哥口中知道顾昭与永宁侯府的世子爷长得很像,所以越发肯定他就是永宁侯府的血脉了,至于为何沦落到一个偏远小山村,世子夫人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那侯府里的夏姨娘了,谁叫她才是和清远县高家有关系的人。   但问题又来了,顾昭如果是那侯府的血脉,那究竟是谁生的?世子夫人第一个排除掉的就是那夏姨娘了,如果真是她儿子,她为何让高家人出手对付顾昭?之前的动作摆明了就是想毁掉顾昭前程,不让他有机会来到京城,这哪里是对待亲生儿子的态度,分明是对待仇人吧。   如果不是她儿子,那就是永宁侯夫人的?那岂不是永宁侯的真正嫡子?如今的侯世子又是谁生的?一个夏姨娘真有天大的本事将嫡子给掉包了?   原本她还有些怀疑的,可当夏姨娘说动永宁侯为了高家亲自写了封信给妹夫的时候,世子夫人不怀疑这姨娘的能耐了,这姨娘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安分守己嘛。   她这样的身份在外面交际时难免会碰到永宁侯夫人,曾经她用言语试探侯夫人,并提及现在的侯世子,那侯夫人提到自己儿子便一脸欣慰与自豪之色,让她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不知该不该同情这位侯夫人。   反正那侯府的世子在京城名声虽然颇为不错,但自从知道顾昭的存在,她对那世子的印象一落千丈,仔细想想,那世子的名声过于虚浮了些,又哪里及得上顾昭又是罐头制法又是牛痘接种,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功绩。   “靖安伯世子夫人?”顾昭听说有人要见自己,有些惊讶,可当知道来人后,便知推拒不得了,这位可是宋夫人的嫡姐,有不少消息还是从这位夫人信中得知的,“稍等,我这就来。”   留下顾沐,顾昭出去见客了。   当他刚出现,还没给伯世子夫人行礼,这位夫人就站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嘴里不住啧啧称赞,顾昭被她打量得无奈之极,这位宋夫人的嫡姐比起宋夫人还要不拘小节,性情爽朗。   还是勇毅侯世子把妹妹拉住了,让她适可而止,伯世子夫人才遗憾地坐回位置上,嘴里说着抱歉的话:“顾子爵,实在是见妹妹信中提得多了,对顾子爵心生好奇,加之顾子爵这番好相貌,才会唐突了些。”   顾昭没能从这位脸上看出丁点的抱歉之色,可他能怎么办,只能尴尬的摸摸鼻子,又逗得伯世子夫人一笑。   “顾昭还要多谢夫人之前的帮忙。”   伯世子夫人摆摆手,她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和妹妹的八卦之欲,谁能想到这永宁侯府中藏着这样大的秘密,不弄清楚她能睡得着觉才怪:“顾子爵不必跟我们客气,可有能帮到顾子爵的地方?”   顾昭想了想问:“那位侯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伯世子夫人再度能肯定,那侯夫人便是顾昭的生母了,可惜对方丝毫不知情,完全被蒙在鼓中,被一个妾室牵着鼻子走。   伯世子夫人托着下巴想了想,说:“怎么说呢,除了眼睛有点瞎外,也算是个脾气挺温和的人,只可惜也是性子太软了点,所以才会被人这样欺负拿捏吧,以前我当那永宁侯真是个好的,没想到啊……”   伯世子夫人忍不住又啧啧感慨,永宁侯夫人性子不是个强势的,可府中后院中唯一的姨娘是个老实不出头的,永宁侯身边虽说还有几个通房,但就更没有声音了,可以称得上后院是挺干净的人家了,在她想来,依照这侯夫人如此脾气,应该是永宁侯的功劳了。   可万万没想到啊……不爆雷也就罢了,一爆就爆了个惊天大雷。   伯世子夫人又说:“如果顾子爵想与她见面的话,倒也不难,便是那侯府的庶子,我也知道不少情况。”   顾昭立即起身给她行礼:“还望夫人告知。”   “不必跟我客气,我也就是闲时打发几个下人去打听打听,都是京里的勋贵,想知道什么并不是难事。”   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或许是因为那侯夫人性子并不强势,那侯府也没被管得滴水不漏,下人嘴巴又不是个严实的,因而刻意接近之下,三下两除二便能打听到他们想要的消息,伯世子夫人权当八卦来听的。   那府里的下人提起这个不起眼的二少爷,那也是不屑的语气,没有地位不受重视的主子,日子过得连他们下人都不如,他们从这位二少爷身上获得了一种优越感。   一年到头,这位二少爷见侯爷的机会都没几次,就是见面的时候,侯爷关注的也是出色的世子,不太将这个儿子当回事,这就造成满府的下人都不爱往这位二少爷身边凑,如今他那不起眼的院子里,除了一个从小侍候他的小厮,就剩两个年纪不小的婆子了。   在场几人听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分明是在那夏姨娘的刻意打压下才会有如此情形的,与侯夫人倒没甚多大关系,侯夫人只关注嫡子忽略庶子也是人之常情,没可能叫她对一个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子呵护备至。   “最初这夏姨娘倒是为二公子请了个夫子回去,现在看来也是别有用心的,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没多少真实水平,反正那时传出世子才名的时候,也有人拿这二公子作对照,说他就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的,后来还听说脑子太笨,将夫子都气走了,因而约莫十岁的模样将他送去一家不太起眼的学堂,在那学堂也是学得平平,越发让人认为他是天资愚钝,朽木不可雕也。”   顾昭听完忍着怒气对伯世子夫人说:“多谢夫人相告。”   世子夫人好奇道:“顾子爵要如何做?”   顾昭说:“如果可以,我想将他带离那个府中,免得被他们继续祸害了。”   伯世子夫人笑道:“顾子爵就这般将人带走,如果不通知一声的话,或许那府里都没人发现这位二公子不见了。”   顾昭露出讥笑,由此可见在那府里被忽略到了什么程度,这孩子除了要遭下人欺负,还要承受来自所谓亲人的冷暴力。   伯世子夫人充分满足了一把自己的好奇心,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顾昭后,便愉快地离开了,勇毅伯世子也让顾昭有事可以前去伯府寻他,顾昭感激不尽。   顾沐和宋程都很好奇,顾昭不会真的一声招唿不打就将人拐走吧?他到底想怎么做?   看到几双好奇的眼睛,顾昭也忍不住笑起来,但很快又收敛了,想到那少年,他的心情并不能好,他原本并不会受这无妄之灾的,会有家人对他呵护备至,就如他自小受到的疼爱。   顾昭嗤笑一声说:“我的确是有这样的打算,还想看看那府里发现人不见了后会怎么做,看他们好不好意思朝我要人。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给陛下上份折子,在折子里把这些事情如实交待清楚。”   宋程惊讶地看向顾昭,没想到他会选择先向陛下坦陈,易地而处,他想陛下绝对不会生气,反而会站在顾昭一边支持他的做法的,而且先向陛下报备了,那么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主动权也在顾昭手里。   “好主意,不过还需要本人同意。”   顾昭点头,所以他需要与那少年见一面,将实情都告诉他,让他清楚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与阴谋之中,留在那侯府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总有一天他的身世会曝光,那女人也不可能让他继续留在侯府中的。   顾昭心中有所猜测那女人的做法,也许她有一日会故意他与那少年的身世曝光出来,只有他顾昭与那少年之间发生了抱错情况,届时需要将两人的位置换过来,那少年回顾家,而他顾昭则成为侯府的庶子,而且这样的情况在顾珍重生前的那一世肯定发生了,但在顾珍重生的那本小说世界中,顾昭却早早被顾珍给毁掉了,因而连身世都没来得及曝露,但侯夫人悄无声息地病逝在那府中,这本身就很值得存疑,会不会那女人故意刺激恶心侯夫人,再让她顺利病逝。   “我明天就去见他,这事要趁早处理,免得让那府里的人起了疑心,到时想接触也难。”   最重要的是,那少年如今也才十五岁,过了年也就十六岁,早日脱离侯府那令人窒息的环境,少年还有机会成长起来,继续留下来,也许这辈子都要被那女人给毁了。   这也是来到京城发现那少年的处境远比书中描述来得更加糟糕,他才做出立即带他脱离这样环境的决定,不为那少年也要为爹娘想想。   “也好,如果能尽早说服,也许可以和我一起启程回庆凌府。”回到庆凌府,那就是他宋程的地界了。   顾昭当即便回到房间写折子,如今他有了爵位,也有给皇帝上折子的资格了,想想羞愧,才在皇帝面前说只为娘求个赏赐,结果现在又有求于皇帝了,还是让皇帝给他兜底的。   当然这种羞愧也只是一闪而过,他以为,做个在皇帝面前没有秘密的人,会让皇帝更加放心的,看,他现在就是将皇帝当成大家长嘛,有什么委曲都向大家长哭诉。   如果皇帝愿意给他兜底,那他就再也不用找其他靠山,皇帝就是他的靠山了,还有谁能大得过皇帝去?   下午,又有人递来一份帖子,是直接给顾昭本人的,因为有宋程交待过,所以这份帖子没有推拒掉,而是送到了顾昭面前。   顾昭看到帖子时直拍自己脑袋,因为一来到京城就忙碌不停,昨天刚来今天就进宫面圣,从宫里回来又是一堆事情,再加上那少年的事让他烦心,所以都无暇顾及齐家大哥了。   这份帖子正是齐大哥送来的。   “快快请人进来,我这就过去,木头一起去见见齐家大哥吧。”   “好咧。”   正好折子已经写完,顾昭就托了宋程找人帮他递进宫里去,自己匆匆带着木头赶出来。   齐大哥齐云博正坐在花厅里喝茶,听到匆忙过来的脚步声,抬头看去,一看到顾昭便知道他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了,与二弟信中的描述一模一样。   顾昭进来便向齐大哥拱手:“齐……”   一时间顾昭不知该怎么称唿了,是该按照齐二哥的称唿来叫声齐大哥还是怎样?会不会显得没规矩了点。   齐大哥与齐云飞不同,身上多了几分书卷气,见他这模样笑起来:“你叫云飞一声齐二哥,莫非不想认我这大哥了?”   顾昭脸红,赶紧叫人:“齐大哥,是顾昭的不是,都忘了要先去见齐大哥,让齐大哥特地跑来了。”   齐云博摆摆手:“我知道你没有时间,所以提前从衙门离开过来见你一面,虽是第一次见面,可因为二弟,我也拿你当弟弟看待,也是想着你之前忙碌,早过来了你也没时间。”   “齐大哥太客气了,对了,这是顾沐木头,齐二哥信里提过的吧。”   齐大哥点点头,还取了两块玉佩,给顾昭顾沐一人一块算见面礼,顾昭汗颜,在齐大哥面前居然还有见面礼可收,但这是齐大哥的心意,他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果然齐云博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齐大哥也算自己人,所以顾昭干脆将他带去了自己的客院说话。   虽然靠着通信知道清河县和庆凌府的情况,但到底没有本人说得更为具体,尤其是前段时间庆凌府闹出天花一事,把身在京城的齐大哥担心坏了,可得到消息时庆凌府已经封城,所以他束手无策。   幸好一切都好,顾昭还因为立了大功受了封赏,成为子爵了,齐云博也替他高兴的,倒是没什么人知道他与顾昭还有庆凌府齐少东家的关系。   宋程替顾昭将折子送进宫里后,也过来客院见了齐云博,他们算同僚,当然宋程对于齐云博来说是前辈了,因而齐云博对宋程也恭敬。   虽然宋程此前自觉宋家在京城并不起眼,但对齐云博来说,宋家在京官中也属于中层人家,而齐云博这样的什么根基都没有又是商户出身,那就是处于最底层的。   虽然商人没有不准科举的规定,但商户出来的进士,到底让文人觉得他们沾了身铜臭气,想要完全融入文官之中,还需要好长一段路可走。   因为齐大哥算是顾昭的客人,所以顾昭就在客院中招待了齐大哥一顿晚膳,这回宋程没有作陪,两人再加上顾沐和史丁山,倒也吃得热闹,谈起清河县庆凌府种种,大家也不会觉得陌生。   用完膳后,顾昭送齐大哥出宋府。   齐云博这才问道:“可打算什么时候走?到时我送送你们。”   顾昭没有隐瞒他,因为他的事情齐二哥都知道,也曾托齐云博在京城这边打探过永宁侯府的情况,只不过齐大哥能打听的也有限,但今日见到顾昭看到他这张脸,便也什么都分晓了。   顾昭说:“打算明天去见见永宁侯府的二公子,如果见面顺利,那会和宋大人一起启程,不顺利的话或许会拖延几日。”   “那侯府的其他人作何打算?”   顾昭叹口气,又揪了把头发:“我刚递了折子进宫,向陛下坦陈一切,庆凌府那边留了人寻找证据,证据确凿的话,也许最后需要我爹娘出面把一切撕开。”   他思来想去,也唯有这般才能将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也能跟那府里作个了断,如果他将那少年带离京城的话,相信这件事也没可能一直隐瞒下去的。   齐大哥听得只能拍拍顾昭的肩安慰他,这件事撕开来对谁来说都是道伤口,可捂下去更不行,顾昭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不说我的烦心事了,齐大哥你呢?”   “我啊?”齐云博笑道,“我有打算想要外派为官的,就如宋大人这般。”   顾昭以为他送进宫里的折子没那么快送到陛下面前,可他不知他是新出炉的子爵,正得圣宠,见到是由他呈上来的,负责这一块的官员也没敢耽搁,就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嘴。   皇帝挺惊讶,在他想来应该不会是谢恩折子,那会是什么?想到顾昭与高家两场离奇的官司,皇帝起了兴趣,叫人将他的折子单独送进来。   于是当晚皇帝就看到了顾昭的折子,还满感兴趣地从头看到尾,眼里竟也没透露出多少不可思议之色,如果顾昭看到这样的情况,便会猜到皇帝对他身世一事也并非一无所知,毕竟皇帝想要知道什么事,只要动动嘴皮子,吩咐身边的人几句话,用不了多久想知道的事情便会送到他面前。   皇帝虽然知道的情况没有顾昭这般详细,但从表面的线索也能推断出个大概了,因为这可能的离奇的身世,皇帝对顾昭是更感兴趣的,想知道他最后作出何种选择。   不过白日顾昭的请求已让他猜出顾昭最后的选择会是什么了,这也让他对顾昭更有好感,显然这不是个忘恩之辈。   皇帝料到顾昭对自己身世也有颇多猜测,可也没想到他竟猜到这么多。   看完折子,皇帝对身边的近身太监笑着说了句话:“这顾昭挺有意思,这样的人要是回了永宁侯府,岂不是太便宜那侯府了。”   别人或许会当皇帝一句玩笑话,可近身太监却很清楚,皇帝对永宁侯府并没有太好的印象,显然是不愿意顾昭回那个府里的,如果顾昭真这么选择的话,陛下对他再好的印象也会下跌几分,以后会不会重用还两说。   但现在顾昭的做法显然迎合了陛下的心思,让他也不得不赞一声顾子爵虽然年少,但前程似锦啊。   皇帝接着又笑说了句:“明日让人给顾昭递个话,就说这事朕允了。”   “是,陛下,老奴明日找人跑一趟。”   “尽量不要让别人发现了,配合下那小子。”皇帝说着也乐起来,顾昭这坏小子竟起了要将人拐离京城的念头,可见做事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让他想知道顾昭还会做出什么让他意外的事。   “好的,陛下。”近身太监也乐呵呵地应下。   顾昭在去找侯府二公子的路上遇着个熟人,尤其看对方又有话要与他说,所以特地停下来了。   熟人正是第一次去庆凌府为圣上传口谕的太监恒公公。   “恒公公。”顾昭客气叫人。   “顾子爵,咱家给顾子爵道喜了。”恒公公也没想到顾昭得到这样的际遇,从一个小秀才一跃成为子爵了。   “哪里,顾某也是侥幸。”顾昭谦虚道。   恒公公失笑,凑近说道:“原本咱家想着此次顾子爵进京要提醒一声,不过现在看来顾子爵早已心中有数了,咱家此次过来是替陛下传句话,陛下说,他允了。”   顾昭顿时露出惊喜的目光,简单的三个字,却说明陛下对他的举动挺纵容的,陛下显然是站在他一边而非永宁侯府一边的,看来永宁侯府在陛下心目中的份量也就一般般嘛。   “多谢恒公公,请恒公公替顾某向陛下谢恩,顾某感激不尽。”   “好的,那顾子爵去办事吧,咱家不打扰顾子爵了。”   “公公好走。”   顾昭目送走恒公公后,这才翘着嘴角向那学堂走去,顾沐当然跟着一起的,史丁山也在后面保护他们。   那学堂位置有点偏,堂堂侯府二公子居然跑到这种学堂学习,说出去顾昭都替他们丢脸,这也太欺负人了。   学堂自然有人守着,不会让人随意进出,但顾昭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进去了,可见看得也不是很严。   刚走到一个教室外面,便听到里面有严厉训斥的声音响起,叫顾昭听得皱眉。   顾沐探头看了一眼又缩回来:“不好,哥哥,那夫子训斥的人就是哥哥要找的人。”   话刚说完,里面便传来打板子的声音,“啪啪”,打了十板子手掌心,夫子又将人呵退下去,落得一个“朽木不可雕”的评价,听得顾昭直想冲进去赶紧将人带走,可他又知道,那少年不可能就这么跟他走的。   “先出去,在外面守着他出来吧。”   顾昭不想待在这里面了,看得只会更加动气,从他了解的情况就可以看得出,这位少年已经被打压得心理很自卑了,又被夫子如此教导,能有成效才怪。   顾沐听得都同情那少年,也是少有的没对哥哥要将那少年带走产生意见,因为那家伙真的太可怜了,让他都同情不已。   顾昭三人出了学堂,就在离学堂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坐下,等里面的课什么时候结束。   原本就是打听好时间过来的,因而没等多长时间,上午的课便结束了,没过多久,顾昭他们看到那少年从学堂里走出来,因为天气冷穿得也单薄,所以裹紧衣服缩着脖子,又按了按肚子,显然肚子饿了。   他往外面张望了几眼,不知是不是等他的小厮,然后就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也许是想要觅食,估计又是最简单的饼子。   “走,我们过去。”   看到对方第一眼,如顾沐一样,顾昭便知道他就是顾家人,真正的顾家血脉,只不过比起顾仁还有他顾昭,都嫌瘦削了些,他可是侯府公子啊,结果养得还没身在农家的顾昭来得好。   虞璐搓了几下手后就手揣袖子里了,不小心又碰着手心里的伤,嘴里发出轻轻抽气声,同时又心情低落得很,他又挨打了,果然他就是个笨蛋,如果不是实在太饿了,他都不想出来找吃的了,吃饱了又有什么用?改变得了现状吗?能让他聪明起来吗?   这条路是走惯了的,因而虞璐也没看路,就低着脑袋往前走,结果就撞到一人身上了。   虞璐连忙后退嘴里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路撞着你了……”   边道歉就边向对方看去,等看清对方模样时,虞璐有点傻眼,道歉的话也忘了继续说下去了。   被他撞着的人与他年纪相仿,但那张脸跟他大哥好像,让人一看便会觉得,他跟大哥才是兄弟,而他跟大哥还有父亲一点都不像。   看这少年盯着他的脸出神,顾昭也不奇怪,谁叫对方长得像顾家人,而他偏偏长得像虞家人呢,他也很不乐意的。   顾昭微笑道:“是我挡了你的路,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公子还没吃饭吧,不如由我来请客赔罪?”   虞璐惊醒了,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也是我没抬头看路,我也有错的,公子不必这么客气。”说着脸还不争气地有些红了。   亲眼见到,顾昭觉得他跟顾仁更像了,看他有点像看自己侄子的感觉,顾昭温声说:“其实我是特意站在这儿等你的,你不认识我,可我知道你,我有些事情想与你说,我们就去那边的面馆说话吧。”   史丁山在周边转了一圈,因而知道不远处有家面馆,既可以方便他们说话,又可以让这少年进食饱腹,否则肚子越饿会越感觉冷。   虞璐露出惊讶的表情,显然没想到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这……这不太好吧。”   “跟我来吧。”看出对方的性子,顾昭也不再想着说服他了,而是直接抓着他胳膊往面馆那边带,果然,虞璐也就小小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也只得跟着了。   顾沐发现后偷笑了下,史丁山对这少年也无限同情,大家公子出门甚少有不摆派头的,可这虞璐走出来叫人根本不敢相信他竟是堂堂侯府公子,依他来说,这侯府公子不要也罢,跟着他们公子日子绝对会比那府里痛快多了。   顾昭直接将人抓着带到了面馆,又给史丁山递了个眼色,史丁山立即找面馆老板说话,他们暂时包下面馆,不要再让客人进来了,因为公子要与那少年单独谈话,又不想让人听到。   只要银钱到位,这事好办得很。   顾昭也没先说话,而是叫了几碗面条,他们也等了些时间,正好一起吃。   虞璐纠结不已,但面条都端上来了,还是红烧羊肉面,顾昭又叫了两个菜,比他平时吃的都丰盛。   “快吃,不吃可就浪费了,我钱都付了。想知道我为啥找你,等吃完了我就告诉你。”   纠结的少年,在看到顾昭三个都吃得唿嗤唿嗤的时候,也只得跟着吃起来,甭说,热火的面条吃下去,比吃饼子暖和多了,没多大会儿,虞璐的身上便暖融融的了。   顾昭又用干净的筷子给他挟了些菜,当然木头也照顾到了,不然这小家伙得起小心眼,顾昭将他的性子摸得透透的,果然吃到哥哥挟到的菜,顾沐眼睛都乐眯了。   因为听过顾沐叫顾昭哥哥,虞璐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挺羡慕的,羡慕这样友爱的兄弟关系,只有他……   甩甩头,虞璐不愿再去纠结那些没可能的事,他和兄长之间没可能兄弟和睦的。   虞璐胃口小,等他真的再吃不下去时,顾昭才叫人将碗筷收了,沏了壶热茶过来。   史丁山则去旁边守着,免得叫人听了公子谈话。   顾昭开口道:“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这两日我在京城应该挺出名,我就是圣上新封的子爵顾昭。”   “啊!你就是顾昭!”虞璐小声叫起来,太吃惊了,顾昭居然跑来找他,他以为顾昭会找的人也应该是像大哥那样的人。   顾昭笑道:“果然,看来并不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你果然听过我的名字,知道我这个人,这下应该对我更放心了吧,我可不是骗子。”   “哥哥才不是骗子。”顾沐倚在顾昭身边嘀咕道,再说这对面的家伙有什么好骗的。   虞璐听了顾沐的话脸红,是啊,顾昭这样的大好人怎可能来骗他呢,所以顾昭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还有顾昭为何生得像他兄长?   顾昭指指自己的脸,开门见山地说:“是不是觉得我跟虞家的人长得很像?”   尽管他一点都不想要,可这就是事实,容不得他否认。   虞璐点头又摇头,小声说:“顾子爵生得像兄长和父亲,不像我。”   顾昭笑起来:“不像你,那是因为你生得不像虞家人,你知道我看到你像看到谁了吗?”   虞璐听到他不像虞家人时本应该难过的,可听到后面的话又惊讶起来,顾子爵还认识与他长得像的人?   顾昭看他两眼瞪圆了,和顾义好奇惊讶时几乎一个样,对虞璐也越发有好感了:“你像我顾家人,我有两个侄儿,你和他们站在一起就像三兄弟似的,而我就是那个不像顾家人的顾家人。是不是很惊讶?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用意了。”   虞璐听得越发迷煳,两只眼睛都在打圈,这是几个意思?   顾子爵像虞家人,而他这个虞家人却像顾家人,他看看顾昭,又看向一旁叫他哥哥的人,小声说道:“顾子爵和这位小公子生得也不像。”   一听他这么说,顾沐便立即用力瞪了眼这家伙,亏他还为这家伙说好话,可转头就说起他和哥哥来了。   顾昭笑了,摸摸木头的脑袋:“那是因为我和木头不是亲兄弟啊,当然在我认下木头的那一天起,我就是我弟弟了。”   原来如此,虞璐忍不住又用羡慕地眼光看向顾沐,顾沐摇头晃脑得意起来,还冲虞璐做了个鬼脸,看吧,哥哥还是最疼他的。   “那顾子爵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说我不是虞家人?这……”难道顾子爵才是真正的虞家人?可永宁侯府怎会弄错自己的孩子?   顾昭知道想要让虞璐相信那些事不是简单的事,因而说:“你可能有件事不知道,那就是我和你是同一天出生的,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发生在十五年前,我娘她……”   顾昭将爹娘告诉过自己的那段过去又像讲故事一样说给虞璐听,当初山上那座道观,他在调查娘口中的贵夫人时自然要让人去那道观一看,看是否有证据可寻,但万万没想到,那座道观早就破落了,前去的人又找到当地山下百姓问了一问,原来那座道观早在十多年前就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连里面的道长都没能逃出来。   显而易见,线索就此中断了,但顾昭借助齐二哥的人从永宁侯夫人入手,又将线索重新续上了,虽没能查到永宁侯夫人那夜在道观中生产一事,但那段时间,永宁侯夫人的确不在京城,如果想要找到更具体的线索,只要找永宁侯夫人身边的人一问便可分明。   虞露渐渐听明白了,可依旧迷煳得很:“你是说,十五年前夫人她和顾子爵的母亲是在同一家道观内生产?可我兄长与父亲生得那般像,没可能出现抱错孩子的可能。”   顾昭挑挑眉:“对,你兄长自然是侯府的血脉,这一点没任何人可以否认,但谁说他就一定是侯夫人的亲生孩子?”   “什么意思?”   “这故意还没讲完,你接着听我讲后面的发展,这十五年来,我其实一直是在别人的监控下生活的,我不知道京城人在谈论我的时候,有没有提起我和高家之间的两场官司。”   虞璐点点头:“我有听过,你很厉害。”   换了他可能没办法反抗的。   “这些年,监控我的人便是那高家,去年我本就该参加县试的,只可惜我与同窗还是同乡的好友一起误食不洁之物,导致没能进入考场,当时以为是意外,可等今年再去县城赶考时,因为准备充足,所以让我发现依旧有人想要如法炮制,让我进不了考场,而指使者正是高家老太太身边的一个王婆子,哦,就是上次官司中已被处斩的王婆子。”   “对方用意就是不想让我离开清河县地界,也不想让我出人头地吧,想要我平庸一辈子,可惜因为对方大意轻敌让我赢了一盘,这不就想继续对我出手,才有王婆子在庆凌府试图阻挠我参加府试一事。”   “原本王婆子已将受主子指使一事说了出来,高家主子也被收监,可知道后来为何高家能脱罪?不是宋大人不想秉公办案,而是有人用权势来压他,可知道是谁向宋大人施压的?”   虞璐听得都要入迷了,这过程惊险不已,看顾昭的目光越发崇拜了,顺着他的话便问:“是谁?”   顾昭失笑,这家伙完全没往自己身上联想啊:“是来自京城永宁侯本人的一封亲笔信,才让宋大人有所顾忌,当时将他叫过去将我坦诚,有永宁侯本人亲自过问,他不得不轻拿轻放,因而我也同意了的,宋大人依旧在这过程中为我争取了一笔补偿银子。”   “父亲?”虞璐这才惊叫起来,不过因为向来性子谨慎小心,所以这叫声也不大,压着喉咙的,“怎会是我父亲?”   “是啊,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永宁侯府有身在清河县的亲戚吗?重要到值得永宁侯爷亲自写信捞人,也不怕坏了自己名声?高家在地方上嚣张行事的原因也出来了,原来是有靠山的,之前也一直传言高家身后京城有人,因为事涉己身,我不能不查清楚,高家和永宁侯府究竟是什么关系。”   “结果让我查着了,你猜究竟是什么关系?”顾昭的笑容里带了几分玩味,还有一丝嘲讽,让虞璐看得脸都红了。   可依他的脑袋哪里想得出来,所以纠结了会儿也只能摇头表示不知道。   顾昭笑:“侯府里和高家有关系的不是旁人,正是二公子的姨娘,那位夏姨娘。”   虞璐惊得差点站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有关系的竟是他姨娘,这不可能!   顾昭知道虞璐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因而将高老太太和夏姨娘的关系说了出来,她们的的确确就是姨母和外甥女的关系:“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这次回去我就能拿到证据了,如今高家满门下了大狱,你姨娘和高老太太通了这些年的信,高老太太会不留个证据?所以证据便是高老太太的口供还有你姨娘和她之间的亲笔通信。”   虞璐尽管不敢置信,可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顾昭根本没有欺骗他的必要,而且顾昭看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怜惜与包容,这让他很动容,心里下意识便觉得顾昭很亲近。   虞璐的目光更加迷茫了,显然姨娘的这番动作与他平时对姨娘的印象大大不同,姨娘教他要安分守己,姨娘自己也向来是待在小院里从不拔尖的,所以他无法想像姨娘说动父亲为作了坏事的高家人说情,这些年还通过高家要害顾昭,这究竟是为什么?   顾昭用手指敲击桌面说:“是不是觉得远在京城的侯府,关注我一个农家小子还要毁我前程,觉得不可思议无法理解?正好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这一桩桩事后,我大胆推敲,只能归结到我的身世上,加上我娘给我提过的生产时的那段经历,以及我的相貌,我大胆怀疑我并非顾家子,而是与京城有关,所以有人千方百计阻挠我出现在京城中。”   “起初我以为我会是那位夏姨娘的孩子,与我调换之人便是二公子你了,可问题又来了,有谁会这么对亲生孩子,想要毁了亲生孩子前程的?难道说夏姨娘很痛恨永宁侯,不想要与他有血脉联系的孩子?或者说侯夫人在夏姨娘心目中的地位太过重要,以至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对侯夫人的嫡子产生丁点儿的威胁,所以要弄得远远的,还不让他有出息。”   别人都不知道,顾昭还有两本小说作为参考,看过那两本书,也不会得出他是夏姨娘孩子的结论,尽管书里面什么也没说出来,可字里行间藏着的东西很容易推敲出来。   虞璐想到姨娘对他的教导,还点了点头说:“是有这可能。”   真是可怜的孩子,顾昭顾沐一起用同情的眼光看虞璐,可见这孩子被那女人给洗脑到了什么程度。   顾昭问:“夏姨娘和侯府世子之间有过接触吗?”   虞璐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说:“姨娘从前经常给兄长做些小物件,可等兄长大了后就没再听说了。”   顾昭嗤笑:“这么说是没有往来了?那就跟我查到的另一个证据不相符了,知道高老太太为什么这么听话帮夏姨娘吗?不是因为亲戚关系,而是因为利益,高老太太这头为夏姨娘做事,那边侯府就将高老太太的宝贝孙子弄到了京城,那人叫高金恒,进了京城的行知书院读书,不是考进去的,而是托了关系进去的,你可能想不到是谁找的关系吧,这事夏姨娘一个后院妾室可是做不到的。你看她对外人都如此尽心,又是怎么对你的?”   想到虞璐待的那家学堂顾昭还来气呢,养废虞璐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虞璐下意识地觉得顾昭接下来的话非常重要,会打翻他许多认知,这时候他或许应该离开的,然而他的脚黏在了地上,手也下意识地握紧成拳头。   顾昭笑道:“想不到吧,正是那位好世子找人送进去的,真是永宁侯好世子啊。”   这些人真以为做得人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只要做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这个消息不是顾昭自己查到的,而是昨日的靖安伯世子夫人告诉他的,凭顾昭还打听不到这样关键的线索。   虞璐备受打击,不知该不该信顾昭的,或者说此刻他脑子如同一团浆煳,根本没办法思考什么事了,于是顾昭就带着他回了宋府。   这孩子果真是个心善的,这般还不忘了自己的小厮,顾昭知道他是担心免得他不见了,小厮要受连累,因而留下史丁山,等着那叫元宝的小厮从侯府里出来时带到虞璐身边。   回到宋府,顾昭翻出自己的厚衣裳给虞璐穿,可怜的孩子,身上的衣服单薄又不保暖,也不怪他这天气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发乌。   已快失去感觉变得麻木的虞璐,身上忽然有了份量,又进了烧了木炭的房间里,他的眼眶忽然湿润了。   在那府里,到了冬天,他连木炭够不够用,姨娘也从来不会过问关心一声的,他除了用的是最劣质的木炭外,数量也非常少,全被那些下人克扣了,冬天需要他和元宝一起挤在床上互相取暖。   房间里越是暖和,虞璐的鼻头越是发酸,他连忙低下头,地上出现一个个的小圆点。   看到这样的场景,顾昭岂会不知道,这小孩缺爱得很,对他稍微好一点,看他就这般,让他如何不心软,同时也越发厌恶永宁侯与夏姨娘这二人。   好半晌,地上的小圆点才不见了踪影,虞璐的声音响起,和之前相比带了点鼻音,嗡嗡的:“我能不能问一下,十五年前,夫人她因何离开京城的,那时我姨……夏姨娘人又在哪里?”   顾昭心道虞璐看来并不笨,寻常人短时间内也无法消化这些信息,而虞璐抓住这中间最关键的问题问了出来。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牵涉进去的可不是两个孩子,而是三个,如果真是夏姨娘调换的,那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最初顾昭也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有这种手段又怎会沦落为一个妾室的。   除了他托齐二哥还有从宋程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这回来京城靖安伯世子夫人也给他提供了更加详尽的信息,让他能推断个大概出来。   顾昭说:“十五年前,大周有几处地方出现旱灾,庆凌府受到的影响倒是不大,也就地里出产稍微减少了点,日子还是照样过的,所以我娘才会在大姐陪同下出门走亲戚,庄户人家没那么娇气,我娘当时连地里的活都挺着肚子一起干呢,现在想来,当时她们会碰上流匪也是很意外了。”   “十五年前,永宁侯夫人的父亲乃是一省的按察史,正三品的大员,然而该省的灾情是最为严重的,按察史大人在出行时被灾民冲撞致伤,所以接到信的永宁侯夫人匆忙出了京城前去看望父亲,哪知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在中途遇到流匪,不得不夜宿山中的道观,正好与我娘碰到一起了,也许是因为受到惊吓,又或许是其他原因,因而导致早产了。”   “那位老大人因为那次受伤,伤势不轻,无法继续在任上,退下来后没两年就因为旧伤复发去世了,如今永宁侯夫人也就剩两位兄长在外为官。”   不怪顾昭阴谋论,自从猜到是那夏姨娘在背后搅风搅雨后,他很难相信当初会出现流匪不是人为造成的,也许是有人故意将流匪引到那里冲撞永宁侯夫人,就不知道他娘是碰巧撞上也成为夏姨娘计划中的一环,还是有什么其他缘故了。   “至于夏姨娘,一个姨娘的行踪倒是没多少人关注,我又无法将手伸进永宁侯府中调查她的去向,按说她当时不可能离京的,但是之前前去那道观山下村子调查的人发现一件事,村里还有人记得,当初有一个孕妇到他们村子借宿的,并且在一天夜里生下一个孩子,第二天产妇便带着孩子离开了,我不知道这可不可以作为证据,对了,当时帮那孕妇接生的产婆是她自己带来的,并不是当地请来的,显然有备而来。”   显然这都是作好了准备的,也许当初夏姨娘想的只是将自己孩子调换成嫡子的,也许凑巧有一农妇也撞了上来,于是她索性将侯夫人生下的孩子送到农妇手里,让他沦落为农家子,最好大字不识一个最后成为泥腿子,最能称夏姨娘的心了。   听到这儿虞璐忽然抬起头说:“我想起来了,那时姨娘她并不在府里,我在府里听人说起来,当时姨娘去了城外的庄子,连我也是在庄子里出生的。”   这也是他遭府里下人嘲笑的一个点,生在庄子里,又和侯爷世子长得都不像,谁知道他是谁的种,也许正是因此才不被侯爷喜欢。   顾昭问他:“那你信吗?”   虞璐不知该不该信姨娘的了,姨娘真的是他的亲娘吗?姨娘这些年对他疏离不肯接受他的亲近与示好,原来仅仅是因为他不是姨娘的亲生孩子吗?   想到这个可能,虞璐心中忽然有种释然感,原来并不是因为他不够好才不得姨娘喜爱,原来只是姨娘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才处处排斥他的对不对?   这时史丁山带着一个满脸担心的小厮出现了,小厮一看到他家少爷,顿时舒了口气,原来少爷真的来这儿了,可将他吓死了,连忙越过史丁山跑进来,关切地问:“少爷你还好吧?少爷你用过饭了没?”   虞璐看到自己小厮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可惜有点勉强,同样关心道:“我用过了,你用过没?”   小厮摇头,又担心地看看四周,史丁山连忙转身去叫人备点吃食过来,虽过了饭点,可点心之类的还是有的,总不能让人饿着。   顾昭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将空间留给虞璐和他的小厮,也许这时候虞璐最能信赖的人便是身边这小厮了。   顾昭他们离开,就剩虞璐和小厮时,小厮才敢问:“少爷少爷,他们是什么人?找少爷过来想干什么?”   虞璐心情十分复杂,如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说:“刚刚那是圣上新封的顾子爵顾昭。”   “原来是他!”前些天还听少爷提起这人的呢,没想到少爷这么快就碰上了,“可……”   少爷安好,小厮也放下心来,再回头一想,不对劲,那顾子爵怎么那么像世子爷的。   “你也发觉顾子爵像兄长了吧。”   元宝连连点头,虞璐叹了口气,低声将顾昭同他说的都倒了出来,元宝听得眼睛瞪圆嘴巴张得老大,太匪夷所思了,可越听越能解释自家少爷为何在那府中被亲生的娘苛待了。   元宝顿时义愤填膺,用拳头砸手心:“我就说哪有亲娘这样对待自己孩子的,原来少爷根本就不是姨娘的孩子,肯定是这样的,否则根本就说不通。”   身为侯府的唯二的男丁之一,就算是庶子,少爷也该被姨娘当成宝的,因为少爷才是姨娘今后的依靠啊,可夏姨娘是怎么对待自家少爷的?从元宝进府分到少爷身边起,他就不记得夏姨娘曾经对少爷有过笑脸。   元宝忽然想起不少事,如今桩桩成了元宝眼中的力证:“少爷你忘记了,姨娘做过不少荷包和笔套扇套,元宝曾经见过一次,姨娘当时脸上表情很温柔,一看就知道对手里绣的荷包很用心,后来我还问过少爷有没有姨娘给的新荷包,少爷说没有的,我当时嘀咕过那只荷包到底给谁绣的。”   “那是什么时候?”虞璐心中泛着苦涩,从记事起,别说荷包之类的东西了,连件小衣裳姨娘也没给他做过的。   “就是少爷要离府进学堂之前,元宝当时以为姨娘是因为少爷要去学堂,才特意准备了新的,元宝当时就远远瞥了一眼,约莫绣的是竹子?”元宝不敢肯定道。   虞璐的表情更加苦涩了,元宝连忙问怎么了?虞璐才说:“那时大哥是得了个新的荷包,上面绣的正是竹子,大哥当时还特意拿给我看,问我好不好看。”   元宝吓傻住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节,然后眼眶就红了:“这么说,顾子爵说的都是真的了,原来世子爷才是姨娘的孩子,少爷是姨娘从外面抱来的,从来没对少爷有过真心,姨娘的真心都给了她的亲生孩子,他们私下里肯定一直有偷偷往来的。肯定是这样的,少爷,你以后可千万别再想着讨好姨娘了,再讨好也没有用的,夏姨娘对少爷就是铁石心肠。”   元宝其实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可他也知道少爷多期待姨娘转头看他一眼,如果他说出这样的话,对少爷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   想到以前的想法,元宝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早知道他以前就不该有这样的顾忌,早早让少爷认清现实和姨娘的嘴脸才是,这样少爷现在也不会有多伤心了。   虞璐更加苦笑起来,原来他一直在自欺欺人,连元宝都看出来的事,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我知道了,元宝,害你为我担心了,我以后不再会了。”   元宝也不知道少爷是不是真的放下了,然后又想起关键的事:“这么说,那位顾子爵才是真正的侯府世子爷?”元宝惊了,又觉得好有道理,没看顾子爵跟虞家的人长得那么像,自家少爷才是最不像的那一个,吞了口口水说,“那顾子爵要怎么做,是要回那侯府里吗?”   最主要的是自家少爷以后要何去何从啊。   虞璐经元宝提醒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啊,顾昭找他说清这件事,是想要他们各归各位吗?   虞璐清楚,如果他真的只是农家孩子的话,那肯定不会再留在那侯府里的,因而问:“元宝,如果我离开侯府的话,元宝你怎么办?”   元宝理所当然道:“我当然是跟着少爷啊,难道少爷不要我了吗?”   少爷要是不要元宝的话,元宝就……哭给少爷看。   “我没说不要,可……我不知道那家里什么情况,也许元宝跟我一起要吃苦受累的。”虞璐解释道。   “再苦再累有那府里日子难过吗?”元宝没觉得自家少爷身为侯府二公子的日子有多好过,那家里能供得起顾昭读书进学,想来也不会太糟糕吧。   元宝是家里人都死光了,孤身一人进的永宁侯府,那时瘦瘦小小,其他人都没看中,就落到少爷这儿了,从那时起,少爷就是他元宝的主子。   虞璐也说不清了,但看顾昭,比他还有侯府公子气派,虞璐还心想,这是不是更能证明,顾昭就该是虞家的人,而他终究是个冒牌货,所以怎么看都没有侯府公子的气派,原来他本来就是只山鸡啊,做不成凤凰的。   虞璐陪着元宝吃了些点心充饥,就这点也比侯府里好,在侯府过了饭点想吃点心?可以,拿银子来换,所以这主仆二人要么忍着饿,要么就出去买点饼子充饥。   元宝吃得挺高兴,这点心好好吃,人人都说侯府尊贵,可他看这宋府的点心比侯府都来得好吃。   跟元宝说说话,虞璐心里也不是那么难受了,说实话这也是因为他对那侯府没有太多留恋的缘故,而且元宝揭开了他以往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那就是他在姨娘心里根本就没有地位的,再不欺骗自己的时候,便也能面对现实了。   而且他觉得相比起顾昭,他还算好的,至少他一个农家小子还在侯府里过了十几年的日子,而顾昭,本该是侯府世子爷,却沦落至偏远山村过着穷苦日子,所以论起难过的也不该是他,而该是顾昭才对。   虞璐虽然不太聪明,可也有个优点,那就是容易接受现实,接受自己并非侯府公子的现实,当接受这个现实后,他心底深处藏着的对侯府里一些人的怨气,也非常自然地消散了,比如对兄长的,对父亲的,剩下的便是对未来家人的忐忑了。   所以他需要的时间比顾昭以为的短得多。   顾昭想着要留足时间让虞璐与小厮相处,所以一直等到下晚用晚膳的时候,才让人将饭菜送到虞璐这边,大家边吃边聊,外面也让史丁山留意侯府情况,看侯府有没有人发现虞璐没有回去,当然依据侯府上下对虞璐的忽略程度,他以为不会那么快发现的。   宋程没有过来,免得让虞璐不自在。   看到一桌子的菜,元宝都差点流口水了,他和少爷几时吃过这么丰盛的菜?就算少爷年节时参加家宴,那也是缩在角落不太敢动筷子的。   顾昭又亲手给虞璐挟菜,将小厮也照顾上了,在他看来,这小厮可比那侯府里的主子还来得有情有义,虞璐决定跟他走的话,小厮当然也一起带走。   元宝太惊讶了,又受宠若惊,顾子爵不仅让他一起坐下吃饭,还亲自给他挟菜,也因为这样,虞璐对顾昭印象更好了,他拿元宝当最亲近的人,自然希望别人也待元宝好的。   虞璐大着胆子试着也给顾昭挟菜,顾昭露出温柔的笑容:“谢谢你。”   “哥哥我也给你挟。”顾沐不甘落后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让虞璐差点一乐,也不是那么紧张忐忑了。   等大家都吃饱了,顾昭才开口说话,否则担心虞璐和小厮吃不好饭:“璐弟。”   这是顾昭斟酌许久决定用的称唿,之前面馆里他就看明白虞璐那羡慕的眼光了,是羡慕他和木头亲热相处的画面,所以顾昭也不管两人年纪大小,谁先出生的,以后都将虞璐当弟弟来看待,再说他本来心理年纪也比虞璐年长。   虞璐听到这称唿也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   顾昭又再笑了笑,继续说:“璐弟,你还想留在那府里吗?”   元宝着急地看向少爷,都想替自家少爷回答了,回去干什么?没一个真心对少爷好的,就是世子爷也从来虚假得很,真关心少爷这个弟弟,又怎会对少爷的处境毫不在意,从来没为少爷做过什么呢。   虞璐小心说:“那我能去哪里呢?”   现在再让他回那侯府,他心里也别扭的,不知该怎么面对那些人,特别是姨娘,他很想问问姨娘,是不是这十五年来就没将他当儿子来看待?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沐撇嘴抢道:“傻啊,当然跟我哥哥走了,就算哥哥不养你,我也能养活你。”   顾沐现在底气足着呢,他一个点心铺子一月就能挣不少银子呢,不说养这两个,就是再多几个也养得活。   顾昭失笑,摸摸顾沐脑袋,再看向虞璐说:“我来京城后了解到你的情况后就想带你走,你不能再留在那府里了,也许你身处其中看不出来,可在我看来,那女人就是刻意要养废你的,否则堂堂侯府公子怎落到那种学堂读书?可别说什么天资愚钝,那是故意贬低你的话,说得久了你自己也会以为自己真的很笨。”   “所以跟我走吧,我给你找一个好的夫子,不管是想学文或是学武都可以,哪怕是想去经商也没问题,离开了那侯府,才会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元宝听得直想催促自家少爷赶紧应下来,这么好的条件还不赶紧答应干什么?   虞璐也听得有些吃惊,他都做好要吃苦受累的准备了,就算身体受苦,心也会好受些的,结果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虞璐问:“那你呢?”   “我?”顾昭笑,“当然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你不会以为我费这些工夫弄清身世的事,就为了回那侯府吧?错了,我干嘛要进那种地方?一个眼瞎心煳的侯爷,还有个心思叵测的世子,再加一个想要谋害我的姨娘,这样的侯府请我去我都不去,再说我爹娘向来疼我,将我摆在两个兄长之上,连侄儿的待遇都没我好,这样的爹娘我可不会完全舍了给你。”   虞璐和元宝一同露出傻愣的表情,完全没料到啊,居然有人放着世子之位不要?那可是侯府世子啊,而且虞璐心底又生出淡淡的羡慕,光听描述就知道那对父母有多疼爱顾昭了,换了他也会舍不得的吧。   虞璐小声说:“我不会跟你抢的。”   顾昭噗哧一乐:“想抢也抢不过,我有信心爹娘就算知道真相,还会一如既往地疼我。”   付出的感情哪能说收回就收回的。   “不过你也别担心,就冲着你这张脸,爹娘也不会不心疼你的。”顾昭心说,虞璐这张脸还是占很大便宜的。   顾沐在一旁力证:“爹娘是很心软的人。”   待他都这么好,知道虞璐是亲生儿子,肯定也会待他好的。   虞璐听得心中也生出期盼,对缺爱的孩子来说,这诱惑太大了,根本抵挡不住,因而憋红了脸,生出了点叛逆心,说:“那我跟你走,就怕那府里发现了会追究到你头上。”   “甭管那些,我们趁那府里发现之前就离开京城,他们能去哪里找?再说了,我都给陛下报备了些事,陛下知道就可以了。”   虞璐听得差点腿软,竟然连陛下都知道了,但是啊,又有点蠢蠢欲动。   他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也可想看着这回侯府因为自己乱上一次,因而吞了口口水,用力点了点头,顾昭哈哈大笑。   他挺庆幸,虞璐本人性子纯良,要不是如此,非得被那府里给逼得心理出现大问题,不是走向极端就是彻底爬不起来了,现在看来还有很大的调、教余地,等回到庆凌府,他要耐点心为虞璐寻一个好的夫子。   既然决定要走,顾昭便不再拖延,给宋程那边说了一声,便连夜收拾行囊了。   一夜过去,永宁侯府毫无动静,可见根本没人关心二公子是否回府,或者人是否在府里,也许知道他不在也不以为意。   外面店铺刚开门,顾昭便直接花银子为虞璐和元宝添置了些厚衣裳,上午便带着虞璐主仆二人随同宋程一起出发了。   宋家人和齐大哥将他们一直送到城外,宋程的一双儿女眼泪汪汪的,宋程也心疼得很,可狠狠心还是将他们留下了,一双儿女都跟着他们祖父学习的,如今正是打基础的时候。   齐大哥看到待在马车里的虞璐主仆俩了,有些惊讶又觉得理应如此,知道实情后,以虞二公子所受的待遇,也不会愿意留在那侯府里的,惊讶的是,顾昭就这么堂而惶之地将堂堂永宁侯府二公子拐走了,接下来几日他可得留意永宁侯府的动静了,看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又要怎么寻回府里二公子。   “昭弟,一路走好,回庆凌府后给大哥送封信来。”   顾昭抽抽嘴角,看来“昭弟”这个称唿他注定是摆脱不了了,总不能以后别人叫一声昭弟他就得纠正一声吧。   “齐大哥,你也别送了,天气冷,赶紧回吧,好好保重自己。”   “好!”   “驾!”车夫扬起鞭子,车轮滚滚,几辆马车离京城而去,京城内关注这二人的各方,因他们的离去又是一番计较。   虞温韶得到顾昭离开京城的消息,是最为轻松的那一个,这个瘟神终于走了,他不用再觉得喘不过气来。   皇帝得到消息哑然失笑,这小子居然真将堂堂侯府二公子拐走了,接下来京城少不了热闹可瞧,皇帝特地关照身边的太监,有关于永宁侯府的情况定要及时告诉他,他也要听一听乐子。   路上顾昭带着顾沐跟虞璐他们挤一辆马车,用顾昭的话来说,挤挤才暖和。   顾昭依旧讲了不少故事给虞璐听,这回的主题就围绕顾家了,顾家有哪些人,各人又是什么性情,好的,不好的,顾昭讲了一堆,连二房的那一堆子事顾昭都没落下,听得虞璐和元宝不知该作何表情,顾子爵将这些家丑说给他们听真的好吗?   尤其是元宝,听得抓心挠肺,这是他应该听的吗?   但这样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虞璐越听越能放松,顾家那些人在他印象中也鲜活起来,原来顾家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人,那二房闹出来的事,让他听得都糟心不已,想跟着顾昭一起吐槽几句。   “那顾珍姑娘现在去了哪里?就真这样不管了?”虞璐听得也佩服这姑娘的大胆,一个姑娘家竟敢选择脱离家族,再不能以顾家女儿的身份露面,这可比起他做的事更为大胆了。   尽管一时叛逆心起,让他做出跟着顾昭离开京城的决定,可因为向来胆小,刚离开京城的时候他心里已生出点悔意与胆怯了,不敢去想侯爷和其他人发现他不见了后,会有多震怒。   渐渐地被顾昭讲的内容牵引住精力,虞璐听得乍舌,不说后来脱离家族的事,就是先前敢做出与人私奔的举动,也叫人垢病不已,这要放在京城,不知要被多少口水淹死。   顾昭无良地耸肩摊手:“我说过不再过问,所以自离开庆凌府后就没再关注过她的下落,不过据我估计,她如果还活得好好的话,会想方设法前往京城的吧。”   虞璐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倒宁愿跟顾珍换一换,他最渴望得到爱惜自己的亲人,而不是生活在繁华之地的一所冰冷冷的大宅子里,再看一眼顾昭,虞璐越发觉得那顾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她现在得到小叔成为子爵的消息,会不会后悔之前的选择?   嗯,肯定会后悔的,顾昭现在身份可大不相同了。   虞璐渐渐放松后,便拿一些功课来问顾昭,在他心目中,顾昭可是个读书厉害的,和他一样的年纪就考中秀才了,指导他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顾昭原本就教导过顾沐还有顾瑶,指导虞璐真不成问题,也借此机会摸摸虞璐的底,偶尔宋程也会加入进来。   顾昭讲课是深入浅出,用最浅显的故事引出书本上的道理,并结合现实,听得虞璐两眼放光,原来是这么理解的,原来书上的这段内容在顾昭讲解之下也不再那么晦涩难懂了。   等到达庆凌府的时候,顾昭已经心中有数了,就连宋程私下里也跟顾昭说:“这孩子是真被那府里耽搁了,原本就算天资不算最好的,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评价,那府里的人可真是用心险恶。”   顾昭点头说:“是啊,所以知道他的处境后,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带他脱离出来,慢慢引导,也许能从过去的影响里走出来。”   至于将来,顾昭也不求虞璐有多大长进,能考个秀才举人就足够可以了,不喜欢做其他事情,依他这般性子当个夫子也是不错的,有顾家的生意在,他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顾昭虽将自己当成顾家人,但不得不承认,他身体里依旧淌着虞家人的血,虞家人该对虞璐有亏欠的,是虞家人将虞璐拖进这个漩涡阴谋之中,还不肯好好待他,所以顾昭愿意尽可能地帮助虞璐成长起来。   宋程失笑摇头,也就顾昭这个胆子大的敢做出这样的决定,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圣上竟然也同意了,要知道他在印象中,无论顾昭还是圣上,都是极为稳重的性子,现在却不顾后果的将人拐走了。   终于又回到庆凌府,几人都感觉这里更加亲切,迫不及待地各回各家了。   顾昭也没派人提前说一声,因而张叔看到主子出现时,都顾不得帮顾昭先将马车赶进来,就跑进院子里叫起来:“主子从京城回来了,沐少爷也回来了。”   顾瑶人就在家中,听到这激动的叫声连忙跑出来,左邻右舍听到动静也出来围观,要知道顾昭前后身份大不相同了,顾昭被圣上封为子爵的消息已报到庆凌府了,满府城的人都炸开了,当然绝大部分人是为顾昭高兴的,顾昭可是他们的大恩人,就算有酸言酸语的,难道还能质疑圣上的决定。   虞璐和元宝有些拘谨地落后几步,看到围绕在顾昭身边又叫又笑的女孩,虞璐心道,这就是大侄女了吧,可是好像跟顾昭描述的有点不一样,但叔侄间的感情无疑是极好的。   这才是至亲的人应该有的情形吧,是他以前从未曾经历过体验过的。   外面也有不少百姓在叫子爵大人,顾昭拍了顾瑶脑袋几下后,就出面将外面的人安抚下来,又说了几句圣上隆恩之类的话,这才让大家散开,天冷,还是待家里暖和。   顾瑶这时才发觉有两个陌生人出现,想到刚刚极不淑女的表现,顾瑶有点害臊,可再看虞璐,眼里不免露出好奇,这人怎跟她的兄弟们长得那么像。   虞璐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忍着羞意跟她点头打招唿。   这时顾昭又回来了,看到这二人大眼瞪小眼的不知要怎么开口,顾昭失笑:“先进屋,再为你们介绍,瑶儿,这是自己人,等下你就知道了。”   顾瑶连连点头,乖巧道:“我去给小叔你们准备热茶点心,先暖暖身子。”   包括史丁山在内,全进了烧着木炭的屋子,顾昭倒想改建弄个地暖或是砌个火墙之类的,可惜忙来忙去没顾得上这个。   听到动静的宋母也来了,帮着张婶一起给顾昭他们准备热火的吃食,一碗刚出锅的汤面吃下肚,再加上屋里温度也比外面高,几人鼻尖都出汗了。   期间连宋母也几次往虞璐脸上瞧,显然与顾昭相比,虞璐更像顾家人,当然谁也不会无缘无故怀疑顾昭不是顾家人的。   见他们要说话,宋母便想离开,顾昭将她留下来了,这些话宋母不是听不得,而且顾家要多口人这事也不会对外隐瞒,只是对外人肯定是另一种说法了。   “瑶儿,你是不是看他有种很亲切的感觉?”顾昭指着虞璐说。   顾瑶看看虞璐,又看看小叔,点头说:“是有这种感觉,就像看自己兄弟一样。”   顾昭失笑:“那可不是兄弟,而是叔叔。”   顾沐也大笑:“对,对,大侄女又要多一个叔叔了,大侄女你翻不了身了。”   顾瑶气得想捶顾沐,这家伙一回来就气她,亏她还惦记着这家伙在外面是不是冻着了,还替他照看点心铺子。   虞璐和元宝也差点被逗乐,并且相信虞璐的相貌的确像顾家人了。   顾昭止住笑意,表情渐渐严肃,顾瑶看得也不敢跟顾沐打闹了。   顾昭挠挠头,向虞璐说明挺简单的,可要跟顾家说清楚,他就觉得有点头痛了,这还只是顾瑶,等回家后要跟爹娘说明,顾昭觉得那会更加困难。   顾昭叹了口气说:“瑶儿,不管你信不信,虞璐才是你真正的小叔,我和他在刚出生时就被人调换了。”   顾瑶和宋母听得同时惊掉下巴,顾瑶更是瞪大了眼睛,接着就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   顾昭指指两人的脸:“你看我们两人的脸,谁才更像顾家人?还有那高家为何针对我,就是因为我这张脸和我的身世缘故。”   顾昭其实很不想一遍遍地讲这些故事,可惜他清楚先做通顾瑶的工作,回去后才能有个人帮着他一起做通爹娘的工作,也有人能帮着安抚顾家人的情绪,所以又不得不重头讲起,讲得他口干。   连张叔张婶他们都听得瞪目结舌。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永宁侯府不侯府的?”冷不丁的,一个略带了些沙哑的女声打破了屋里的氛围,顾昭也勐地抬头看过去,这位姑娘是谁?怎么出现在他们家里?   门口站了位看着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那相貌看着比靖安伯世子夫人还要好上几分,顾瑶跟她站在一起只能说是小家碧玉了,对的,她身上有股很大气的感觉,又隐隐带了股贵气。   顾瑶连忙站起来,拍自己脑袋:“看我,小叔回来了,我都把客人丢在脑后了,小叔,这是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姓石,石姑娘,是从外面来我们府城接种牛痘的,当时他们的马车在城外出了问题,我正好回家,所以见了就将石姑娘一起带进了城,如今石姑娘就租住在离我们不远处的宅子里。”   “石姑娘?”顾昭并不介意顾瑶交自己的朋友,但对这位石姑娘的身份来历很好奇。   顾瑶口中的石姑娘向顾昭爽朗一笑,然后大方拱手道:“这位就是最先提出牛痘接种又获封子爵的顾昭顾子爵吧,冒昧打扰了你们谈话,请勿见怪。”   “哪里,瑶儿将客人落下了,招待不周,我这小叔才要代她说声抱歉。”   “顾子爵客气了,我与瑶姑娘投缘得很,这几日多亏有瑶姑娘帮我熟悉这庆凌府,石某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刚刚听到熟悉的永宁侯府,因为好奇才出声打扰。”   “石姑娘来自京城?”   “正是,家父乃是京城礼部侍郎。”   朝廷礼部的确有位姓石的侍郎,只在关注朝廷邸报,获得这方面消息并不是难,只是顾昭看着这位石姑娘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请这位石姑娘入内坐下后,顾昭问:“石姑娘熟悉那京城的永宁侯府?”   石姑娘露出明媚的笑容:“不算顶熟悉,但也知道侯府上的那位世子,在京城名声颇为不错。”   “那石姑娘对这位世子的印象如何?还有侯府其他人呢?比如那位侯爷,侯夫人,还有据说很是安分守己的夏姨娘。”顾昭语气中带了几分玩味。   虞璐在这位石姑娘进来后便更加安静了,尤其是知道她从京城而来,更想将自己缩得任何人都瞧不见。   虽然顾昭说此事圣上知晓了,也是允了的,但他还是不想给顾昭惹来麻烦。   石姑娘歪着脑袋想了下,说:“据说侯夫人与侯爷夫妻情深,所以永宁侯府后院难得的干净,唯一的夏姨娘也是安分守己,她所生的庶子在京城中几乎没有存在感,想来对世子威胁不到分毫,这让不少人家的夫人羡慕得很,所以永宁侯本人虽然没什么多大本事,但名声也不坏。”   “当然这只是外人的印象,如果非要本姑娘说,那位颇有名声的世子也不过尔尔,今日得见顾子爵,我以为顾子爵要胜过那位世子良多,只不过顾子爵与那永宁侯世子站在一起,倒是像对兄弟,若非你是瑶姑娘的小叔,我还以为你便是那府中的庶子呢。”   顾昭笑了起来,看来这位石姑娘对那侯府的世子印象不怎样:“我自小在清河县下的水云村长大,如何会是京城侯府的庶子呢。”   石姑娘嗤笑了声:“不是那庶子才好,真以为侯府庶子是多么风光的人物啊,别人看那永宁侯不错,可我觉得问题多多,世子名声在外,唯一的庶子却几乎没有存在感,这哪可能正常,想来那庶子的日子并不好过吧。”   虞璐讶异地看了这位石姑娘一眼,原来也有人看出永宁侯府的问题的呀,原来也有人为他这个人抱不平的,这位姑娘的眼光真是犀利。   顾昭倒没将自家的事告诉这位初次见面的石姑娘,扯了会其他话题后,顾瑶便陪这位石姑娘去了她的房间,继续招待她的客人。   被这石姑娘一打岔,顾瑶这心里的感觉好多了,等送走石姑娘后,顾瑶也能冷静地想想这件事,虽然情感上让也难以接受,但也知道这件事中,除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他都是受害者,有可能是她真正小叔的虞璐,真正受了无妄之灾,听了石姑娘的话便知他这位永宁侯府的二公子日子并不好过。   顾昭将虞璐的房间就安排在自己隔壁,有什么事叫自己一声便能听到。   过了会儿,顾瑶来书房找小叔,顾昭正在书房里看书,看到她出现一点不意外,或者说是故意在这儿等着的。   顾瑶纠结地看向顾昭,顾昭失笑:“怎么?不肯叫我小叔了?”   “小叔,这时候你还有心情跟我说笑?”   顾昭放下手里的书笑道:“只要瑶儿叫我一声小叔,那我就永远是瑶儿的小叔。”   顾瑶的眼眶红了起来,在这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顾昭不会是她的亲小叔,十多年的感情,又是一起长大的,哪里是说割舍就能割舍掉的,所以听到顾昭这话,顾瑶很高兴:“那小叔会回到那府里去吗?听石姑娘意思,那府里并不是个好去处。”   顾昭给她倒了杯茶,让她坐下慢慢说:“既然不是好去处,那瑶儿还想让小叔去那鬼地方?”   顾瑶噗哧一声乐起来,这颗心也放下了,小叔不走就好,小叔永远是顾家人才好,但她又觉得这样会不会对另一个真正的小叔不太好。   顾昭说:“我知道让你短时间内接受消化这一切有些难,不过没关系,可以慢慢来,虞璐也需要慢慢融入我们顾家,就像小叔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将他带回去向爹娘解释呢,小叔我也头疼得很,你有什么想法都很正常。”   这样一说顾瑶心里舒服多了,原来她那些纠结都是很正常的,小叔的话不会有错的。   顾昭又说了些他所知道的关于虞璐的情况,尤其是这回见在京城见到虞璐时的情景,叫顾瑶听得也咬牙切齿:“堂堂公侯之府,居然养不起一个儿子,还有饿肚子?穿也穿不暖?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难怪小叔要将他带回来,这是糟贱人!”   “所以我才说这一切都是那女人一手操控的,明知虞璐不是亲子,又哪可能用心待他,而且很可能心里对虞璐是瞧不上的,因为她知道虞璐不过是个农家孩子。”   顾瑶听得更气:“瞧不上就别抱过去啊,当咱们农家养不起还是怎的?”   可说着又瞄了顾昭一眼,如果不是这女人做下的事,小叔就不会是她的小叔了吧,真是纠结,当然她可不是为那女人脱罪,依小叔的意思,高家所做的一切都是这女人指使的,整件事中的受害者等于有三个,侯夫人,小叔,还有那虞璐。   顾昭冷笑:“她会有自食其果的时候,何况我离京前将一切都在折子里写了,在陛下面前告了那府里一状,就算没有我们,他们又能有好结果?”   顾瑶这才觉得痛快些,否则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农家孩子又没想要他们养,真以为公侯公子有多风光?看虞璐比她弟弟还来得削瘦就可见一斑了。   “对了,那位石姑娘的名讳是……”   “小叔……”顾瑶的眼神不对劲了,小叔打听人家姑娘的名讳干什么?这不怪她想歪的。、   顾昭也是看到她的眼神才意识到什么,不由无语之极:“想什么呢,我不过是对那石姑娘的来历好奇罢了,看她满身的气派,说出身显贵也不为过。”   顾瑶没能被说服:“石姑娘都说了是京城礼部侍郎府上的姑娘,侍郎府上养出这样的姑娘很奇怪吗?”   呵呵,顾昭心说他这侄女虽然见了些世面,但到底还是有限的,当然他并非怀疑那石姑娘有什么目的,故意接近顾瑶的。   顾昭没好气地说:“你不顾我的名声,也该顾及下石姑娘的名声是不是?”   顾瑶顿时摆出告饶的姿势,不再随意怀疑小叔的目的了,现在她相信小叔真的只是想知道石姑娘的名讳,小叔的为人她也很相信,因而说:“石姑娘的名讳是向熙。”   顾昭顿时眉头一挑,顾瑶留意到小叔的表情,问道:“石姑娘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顾昭脸上的笑容扩大:“不,石姑娘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觉得石姑娘磊落大方,又见过些世面,瑶儿与她交好对瑶儿有好处。”   顾瑶依旧怀疑,小叔现在是什么表情,好似她顾瑶捡了大便宜似的:“小叔是不是在京里听说过石姑娘的事。”   顾昭点头承认:“略听过一二,放心吧,小叔不会害你的。”   这倒也是,顾瑶放下心来,她原本便觉得这位石姑娘是个挺好的人,身为大官子女却没有骄纵之气,还愿意与她这样的农家女子往来,最主要的是,她来了庆凌府后,说了不少夸赞小叔的话。   至于其他的,顾瑶也不想问了,于是回自己房间了,决定给虞璐做个荷包之类的,表示对他的欢迎。   顾昭又看了会儿书,顾沐跑进来,问:“姓石的女人是谁?”他觉得这女人古古怪怪的。   顾昭拍拍他脑袋:“你对这位石姑娘有没有种熟悉感?”   顾沐摇头:“没有,就算有,估计也不会跟她对付的。”   顾昭失笑,这算什么话。   顾昭拉他坐下说话:“我只是有些怀疑,还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也有七八分吧,你可记得,京城宗室中这一辈的子弟都叫些什么名字。”   顾沐先是纠结地皱起眉头,后又恍然大悟,毕竟哥哥收集的资料里也有关于皇族宗室的:“哥哥你不会说那女人就是皇宫里的那个公主吧?可这位公主不是据说身体不好吗?动不动就生病,我们去的那几天也听说又病了,而且也有可能是宗室里的哪位郡主。”   皇室与宗室年轻的这一辈都是向字辈,比如顾昭知道的和永宁侯世子纠缠在一起的燕向勉,当然西南王虽也是燕氏一族,但并没按这个来取名。   “谁知道呢,不过我也是这么一猜,究竟是不是真的,还要问石姑娘本人了。我之所以说有七八分可能,除了这名字给我的熟悉感外,还有她第一眼看到你时的目光,她认得你的,木头。”   顾沐差点跳起来:“真的假的?她居然认出我来了?那她干嘛不说?”   “干嘛要说?”   “哥哥你站在哪一边的?”顾沐跳脚。   顾昭赶紧哄道:“好,好,我站你一边的,也许她是察觉有异吧,毕竟木头你明显是不认识她的,而且在她看来你也应该不会出现在这处地方的,所以她有所怀疑吧。”   “好吧,算她有理,那哥哥我们怎么办?她会不会告密?”   “向谁告密?向陛下?除了陛下谁还值得她去告密?如果她真是宫里那唯一的公主,木头反而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顾沐这才拍拍胸口,好吧,算那女人还识趣,否则甭管她是不是公主,非得揍得她满脸开花。   知道顾昭回来,宋泽齐云飞他们都第一时间过来了,也见到了虞璐,对他长得如此像顾家人都表示了讶异,自然这也更能说明他就是顾家人了。   茅江涛也将他得到的证据送到顾昭手里,顾昭翻看了几下便知道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茅江涛一点都不得闲,而且茅江涛还给顾昭带来一个好消息,他和史丁山一起寻找了旧识,想要发动更多人寻找十五年前那起事件中的旧人,也许能从中找到新的线索。   顾昭觉得这件事还真得靠史茅两位大哥来做,走镖的人,结识的大多是三教九流的人物,靠齐二哥甚至是宋程,都未必有他们有用:“那就拜托茅大哥你了。”   茅江涛摆摆手,他如今追随公子,这本就是他和史丁山该尽的本分,能为公子解忧,他们还高兴有这样发挥的地方呢。   顾昭带着这些信来到虞璐面前,虞璐原本对顾昭所说的信就信了九分多,这下看到出自夏姨娘手的信件,剩下的那丝犹豫也消失不见了。   高老太太给顾昭的印象是个挺自大又傲慢的老太太,可没想到她也有深藏心思的一面,与夏姨娘之间的每封信都保存着,最早的一封信正是来自十五年前,那时顾昭虞璐都没出生多久呢,一想到这十几年都被人盯着,顾昭就觉得不寒而栗。   虞璐虽然总是不被允许接近姨娘,但姨娘的字迹他还是很熟悉的,而且十几年前的信一看就知道存放时间久了,纸张都有些发脆,纸质也发黄,没可能是别人故意设计的,能有谁费这么大心思就为了对付一个姨娘?   看第一封信就知道,夏姨娘对顾昭和顾家的情况清楚得很,知道是在水云村,那时让高家盯着顾家的用意,是不得让顾家离开了水云村这地界。   到后来高家设计让顾昭没能考成县试,在信中也写得明明白白,以及夏姨娘让高老太太这姨母放心,会将她的孙儿推荐进京城有名的书院。   “我……”虞璐苦笑,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一丝幻想也没了。   顾昭说:“以后就叫我一声三哥吧,家中还有大哥二哥,我排行第三,对了,还有两位姐姐,我是打算年底回去,离年底也没剩多少日子了,正好顾仁的婚事就安排在年后正月,等办完婚事我们再回来。”   虞璐顿时有点紧张,眼巴巴地看着顾昭。   顾昭失笑:“既然做了顾家人,不如换个名字吧,别姓虞了,就姓顾。”   虞璐也觉得再姓虞不好了,他本就不是虞家人,何必沾了那侯府的光呢。   “那三哥帮我取吧。”   一声三哥,也代表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三哥出口时,虞璐心中也踏实了几分,他以后就真的是顾家人,换了名字后,与那侯府就彻底没了关系。   “我取?”顾昭摸鼻子,他取名无能啊,“咱大哥叫顾大牛,二哥叫顾二牛,原本按顺序排下来我该叫顾三牛的。”   虞璐没忍住抽搐了下嘴角,不会把顾三牛这个名字给了他吧。   看到他表情顾昭哈哈笑起来:“这还算好的,幸好我们兄弟几个没取狗蛋驴蛋之类的名字。”   这么一对照,虞璐竟觉得大牛二牛这样的名字也不坏了,但无语道:“三哥你别逗我了。”   这孩子还知道自己逗他啊,顾昭认真思索起来,然后在纸上写下一个字:旸。   “旸,日出也,明也,这也是三哥我对旸弟的期望。”   虞璐,不,顾旸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然后很不好意思地背过身用手抹抹眼睛,转回来后对顾昭中行了一礼:“顾旸谢谢三哥取的名字,我很喜欢。”   他从此后就是顾旸了,不再是虞璐了,后者一听便知是没走心取的名字,也许开始只是想叫路的,但放在名字中间,又是公侯人家,到底不好看,因而就加了个王旁,变成璐了,他就是那侯府路边的一个小石子罢了。   可现在也有人珍视他了,还对他予以期待,希望他向东方的日出一样会缓缓升起。   顾昭拍拍他的肩,无声地安慰他,又说:“我会帮你另办一**份户籍,以后你就是我的双胞胎弟弟顾旸了。”   顾旸露出笑容:“我听三哥的。”   等顾昭将顾旸的名字身分说开后,张叔张婶他们立即改口叫四爷,而顾昭也在顾瑶口中升级为三叔,顾旸出任新的小叔,或者是四叔,顾昭还将他介绍给宋泽和齐云飞,又带他去拜见了宋程大人和宋夫人,宋夫人瞧这两人也瞧得稀奇,还给了顾旸一份见面礼。   顾沐一回来要盯着他的点心铺子了,虽然哥哥是第一位的,但这点心铺子也算是他的第一个生意,之前的方便面买卖只算是初次试试水罢了,他还靠这个铺子挣钱呢,好在他离开的时间有顾瑶和齐云飞照看着,小石头他们又用心得很,一切都很正常,生意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如果不是顾昭给他们定下的规矩,他们都想一直做到宵禁了才关门。   顾昭则忙着给顾旸找夫子,路上就测试过他的真实水平,觉得除了启蒙类书籍,其他课目最好都从头教起,将根基打扎实了,顾旸还是想要考取功名的,也许这是读书人唯一能证明自己成绩的途径,顾昭当然不会不满足他这愿望。   为这,他请府学里几个朋友去齐家酒楼吃了顿饭,因为庆凌府里的读书人,府学里的这些人比他更为熟悉。   这顿饭还是请得值得的,因为彭岭给他推荐的一位夫子挺符合顾昭的要求的,鉴于顾旸之前跟过的两位夫子都属于那种过于迂腐死板的人,现在的夫子最好比较开明些,教学方式也要深入浅出些,而不能照本宣科。   彭岭口中之人是他的一位族叔,年纪已经四十多岁了,才学是不差的,可惜一次出游中出了点小事故,导致一条腿带了点残,这就导致他的科举路就此中断了,可一条腿有点跛也没能阴止他继续出游,并且不太将自己的跛腿当回事,顾昭听得也觉得这位是奇人了。   太过中规中矩的夫子教顾旸的话不太合适,他需要的还就是这种比较特立独行的,让顾旸见识一下世上还有这种人,至于会不会因此将顾旸走上另一条路,咳咳,眼下也顾不得了,先将他掰过来要紧。   只要顾旸学得彭岭这位族叔的一分洒脱劲,他相信就足够顾旸受益终身了。   顾昭都要等不及去拜访彭岭的族叔了,与彭岭约好时间后,顾昭将彭岭他们送走,看他们马车驶远,才要转身回家,将这一好消息告诉顾旸,让他高兴高兴。   刚走出十几步远,路边停着的一辆马车帘子从里面掀开,露出里面的人,叫住了顾昭:“顾子爵,可愿与我一谈?”   “石姑娘?”顾昭讶异的挑了下眉,便十分淡定地说,“既然石姑娘相邀,那顾某恭敬不如从命。”   “请。”   顾昭十分自然地登上了马车,然后马车慢慢动了起来,顾昭就在马车里与石姑娘面对面坐着。   马车里面挺宽敞的,顾昭还很有闲心评价下里面的摆设布置,比起宋程的都来得阔气,便是手里的这只天青色茶杯,让顾昭怀疑它身价不菲。   “石姑娘想问什么?能回答的顾某会知无不言。”   石姑娘莞尔一笑:“你倒是大胆,就不怕本姑娘对你另有歹意?”   顾昭失笑:“石姑娘不是石侍郎家的千金么,我一个小小秀才还怕什么?”   石姑娘玩味地看着顾昭:“你当真以为我就是石侍郎家的姑娘,没丁点怀疑?”   “我怀疑什么石姑娘会承认吗?”   “啧啧,你可跟瑶姑娘口中稳重有担当的小叔形象一点不相符,罢了,本姑娘不跟你绕圈子了,我想问问你身边的顾沐是怎么回事?”石姑娘的眼神凌厉了许多。   顾昭摸摸鼻子,心知这位如果就是他所料的公主本人的话,不会不过来询问关于木头的情况的,所以第一眼看到是石姑娘本人时,顾昭并没有担心什么,很坦荡地上了马车。   顾昭也干脆地说:“那我也不跟石姑娘绕圈子了,木头本名可是燕沐?”   “你知道?”石姑娘惊讶地看向顾昭。   “这是我推测的,而且发现木头的时候,他身上还有块玉佩,上面是个”霂”字,所以我大胆推测了下。”   “凭一个”霂”字就能推测出燕沐的身份?顾昭你煳弄谁呢?当我是顾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姑娘要是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了,我顾昭来历清清白白,姑娘一查便知。”顾昭摊手说,其实他心里还不爽呢,怎么看木头都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所以尽管他怀疑木头就是燕沐,但还是很不愿意承认的,结果现在从石姑娘的反应看出来,木头就是燕沐无疑了。   他很不高兴书中将木头写成那样的角色,木头多好的孩子啊,还会救助小乞儿,怎就是动不动杀人的残暴反派了?   石姑娘完全没想到,顾瑶口中那么完美的小叔,在她面前竟展露出无赖的一面,她竟也被噎了下,她一点都不相信顾昭说出来的话。   石姑娘没好气地瞪了眼顾昭,又问:“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他身份的,那他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昨日在发现燕沐的存在后,她小心在顾瑶面前试探了几句,但可能是被顾昭叮嘱过,顾瑶明显不想多提关于他的情况,石姑娘也不想让顾瑶认为她别有居心,所以只得将主意打到顾昭身上,也才会有今日这一出。   顾昭倒也没隐瞒:“我是在前来庆凌府的路上救了他,当时他身中箭伤,脑袋又撞了个血窟窿,等救醒他之后,他便什么也不记得了,能证明他身份的也只有那块玉佩,但当我们进入庆凌府的时候,便发现有人通过府衙在搜拿一个偷了东西的逃犯,很不巧,那逃犯据说也中了箭伤,但因为那时府试在即,不断有考生赶往庆凌府,因而不久之后这件事便不了了知了。”   “虽说宋大人配合了对方,但想来宋大人对个中详情并不知晓,而且很可能对方的身份让宋大人也无法推脱,此事石姑娘只需前往府衙问一声宋大人,便可知道全部情况,只是担心木头身份会曝露,也不想宋大人卷进来,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向宋大人打听此事。”   “就在天花疫情之前,从京城又来了两位客人,我怀疑其中一人也可能是冲着木头来的,一人还和永宁侯府有着亲戚关系,姓卢名文柏,另一人却来历成秘,而且据我观察,此人身份应该在卢文柏之上,只可惜他们也很快离开了庆凌府。这件事我托宋大人打听过,他们离开庆凌府后,卢文柏是朝京城方向走的,而另一人,却背道而驰。”   “如果石姑娘能知道木头的身份更好,我希望石姑娘能保证木头的安全,显然背后向他下手的人并未罢休。”   石姑娘猜到这中间的事情不会简单,她就说那小子怎会耐得下性子待在顾昭身边不挪窝的,连去京城都跟着一块儿去了,原来这小子已不记得自己身份了,估计还因为顾昭救了他而对顾昭有种雏鸟心态,将他当成最亲近的人了。   难怪昨日那小子见到自己毫无反应,原来是根本就不记得她了,能有反应才怪。   石姑娘也听得出来顾昭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便不跟他绕圈子了,说:“我要带他回京,让最好的御医给他治病,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而且你也说了,他留在你身边并不安全,说不定还会给顾子爵带来杀身之祸。”   顾昭只用黑黝黝的双眼看石姑娘,石姑娘被看得气极:“行了,不就是想让本公主亲口承认我的身份么,真该叫瑶妹妹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让她知道她小叔的真面目是什么样的。说吧,你是怎么猜出本公主的身份的?”   顾昭失笑,不过倒是对这公主的印象颇为不错的,他说:“我问了瑶儿姑娘的名讳,才知道姑娘是向字辈,后来姑娘又声称自己是石侍郎家的,当朝唯一的公主的外家还是很容易打听到的。”   顾昭是知道,当朝唯一的公主并非皇后所生,而是宫中一位并不算起眼的妃子生育的,但这妃子并没有因为生下皇帝唯一的子嗣而越过皇后去,而且因为后宫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和谐了。   只是在书中,这位圣上唯一的公主,最后的结局却很不好,可见后来上位的那位宗室子,心胸并不是个多么宽广的,连如今皇帝唯一的血脉也没能容下。   现在亲眼见到这位公主,顾昭也知道她的真性情并非如书中所写。   石姑娘自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可没想到在这个家伙眼里,她身上的破绽竟这么多,真是该死的家伙,难怪让父皇见了一面,就哄得父皇给了他子爵的爵位。   石姑娘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我会对你不利?”   顾昭摊摊手:“我以为公主的心胸与旁人不同,要真是想对顾某动手,又岂会容得顾某在此放肆?”   顾昭说的时候还对外面看了一眼,他在发现马车里公主的时候,便注意到无论是驾车的人还是跟着的随从,那身上的气息可都不弱,身为皇帝唯一的血脉,出来行走身边怎可能不将保护级别提到最高?   石姑娘最后竟没忍住噗哧乐出声,这个顾昭真是太有意思了,没想到她这趟庆凌府之行,竟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人,挥挥手说:“放心吧,本公主大人大量,不会计较你的放肆的,看在瑶妹妹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不过人我是要带回京的,怎么劝说他跟本公主回去,就看顾子爵你的本事了。”   说罢,石姑娘便端茶送客了,好走不送。   顾昭能怎么办?刚刚夸过公主的心胸,现在就跟他计较起来了,要说服木头跟公主前去京城,这可不是件简单的差事,没想到会落到他头上,公主可真给了他一件难办的事。   可公主有令,顾昭又不能不从,也不能再死赖在马车上了,只得起身给公主行了一礼,这才撩开袍摆下车而去。   终于能见到顾昭为难的脸色,可将公主乐坏了,因而顾昭下马车之前还没走远,就听到马车内传来的愉快的笑声,顾昭心说,报应来了。   公主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刚刚避开的侍女进来了:“公主这么开心?可见那顾子爵也是个有趣的人物。”   公主摆摆手,又托起下巴凝起眉头:“真没想到,来这庆凌府散心游玩,竟会发现燕沐的踪迹,西南那边可从来没传出燕沐失踪不见的消息,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动手。下令回去,我要写封信,尽快送到父皇手上。”   “是,公主。”   遇到顾瑶实属意外,当时她乘坐的马车真的在快进城的路上出了点岔子,却不想遇到正要回去的顾瑶,还被邀与她同乘。   那就是个挺简单的小姑娘,跟京城里的那些千金小姐完全不同,被她几句话便套出身份,当时公主就惊讶了,没想到还没进庆凌府就遇上顾昭的侄女。   她来庆凌府,除了散心游玩,也是想顺便帮父皇看看庆凌府真实情况,以及那位提出牛痘接种的顾昭秀才,就算他去了京城,来到这里也可以听到关于他的真实风评。   在来往中,她倒是真喜欢上顾瑶这小姑娘了,虽然出身贫穷,却很努力地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努力地充实自己而不是寄希望于嫁个好人家,从她口中听得最多的便是我小叔如何如何,她有这般改变也正是因为小叔的鼓励,让公主对这顾昭越发有兴趣。   与时下男人不同,顾昭身为一个读书人,竟鼓励自己的侄女走出门做事,也鼓励她读书明理,从不将她关在家中,很难想像,如今她接触到的顾瑶,年初还是个从未离过县城未见过世面的农家姑娘。   与公主分开的顾昭,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木头的点心铺子,果然在那里看到跷着脚收钱的顾沐,这模样的木头让顾昭看得就忍不住要笑,可想到要劝说他跟公主回京的事,顾昭又笑不出来了。   相反顾沐一眼便看到顾昭的出现了,顿时将收钱的活儿撒开手,开心地跑到顾昭身边,一把抱住他:“哥哥这么快就办好事来看我了?我还以为哥哥心里只有那个家伙了。”   这还要跟顾旸计较一下,果然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木头,顾昭拍拍他脑袋:“来看看你生意做得怎样。”   顾沐顿时得意起来:“当然好了,哥哥你看店里的点心卖得多好。”   有客人认出顾昭来,听到顾沐的话附和道:“顾子爵放心,小公子这店里的点心味道顶好,家里的孩子吃不上还要闹腾,老人也喜欢得很。”   顾昭客气地对客人说:“多谢大家给面子捧场。”   “哈哈,顾子爵客气了。”   顾沐洋洋得意,顾昭失笑,在他看来,哪里是顾沐厉害,分明是小石头他们这些小孩用心得很,这几个孩子都很感恩,顾沐给了他们这个机会,他们就想做到最好。   顾昭不能在店里久待,否则要引来更多人围观了,因而没过多久就离开了,顾沐理所当然地抛下店铺跟着走了,顾昭越看他越是舍不得。   顾沐还觉得奇怪呢,哥哥为啥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哥哥,你为什么这样看我?是觉得木头我长得太好看了?”   顾昭笑,这孩子怎就这么自恋呢,好吧,这孩子长得的确好看,揉了把他脑袋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位石姑娘的事吧。”   顾沐点头:“哥哥说过她可能是那位公主,她真的认出我来了?”   “对,今天她找我来了,是为了木头你的事。”   “她想干嘛?”木头的眉头立即竖起来,“她是不是威胁哥哥了?”   “想什么呢?”顾昭拍了记他脑袋,就胡思乱想,“木头你难道不想记起一切?不想将要害你的人都揪出来?”   “不想!”顾沐下意识抓住哥哥的手,“我不想离开哥哥!”   这孩子太聪明了,顾昭才起了个开头,他就猜到后面的事情了,可见木头私下里也没少琢磨这件事,只是在他面前从来没显露出来罢了。   顾昭牵着顾沐的手继续散步:“木头不想离开的话,我也不会逼着木头走的,一切都看木头自己的选择。”   可顾沐却没高兴起来,而是两眼流露出迷茫之色,有人想要害他没关系,可他一直害怕会将哥哥连累进去,因而现在顾昭松口了,顾沐反而没最初那般坚定,无法再说出要留在哥哥身边的话。   顾沐沮丧极了,在心里将那个多事的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她出现在庆凌府和哥哥面前,这一切都不会到来,他也不要面临如此艰难的选择了。   顾昭看低垂着脑袋的木头就像是要被人抛弃的小狗,不由心疼,又说:“如果木头真不想离开……”   “不,哥哥!”顾沐忽然又抬起头,两眼紧紧盯着哥哥,“哥哥,等我想起一切,处理好身边的危机后,哥哥还让我回来吗?我还是哥哥的木头吗?”   顾昭越发心疼,摸摸他脑袋说:“当然,你永远是哥哥的木头,我不信还有其他人敢叫你木头。”   顾沐心中酸涩不已,扑进顾昭怀里,紧紧抱住顾昭的腰,声音嗡嗡地说:“是的,我就是哥哥一人的木头,以后谁要敢叫我木头,我就砍了谁。”   顾昭听得哭笑不得,拍拍他脑袋:“小崽子丁点大,就杀性这么重?这可不好,以后可别动不动就砍人,知道吗?”   “好吧,木头听哥哥的。”顾沐用脑袋蹭蹭顾昭的胸口,在心里说,最多砍人的时候不让哥哥知道好了,因为哥哥最心善了,不然也不会将他救回来了。   顾昭抱了会儿木头,然后就将他拉出来,牵着他的手在街上继续行走,决定这天剩下的时间就陪木头在庆凌府城内好好转转,不再去做其他的事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谁也没再提公主的事,也没说要离开的话,而是走街串巷,不时买上点零嘴,看见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也买买买,庆凌府虽然不是北方,然而这大冬天的温度也不算多高,可这两人就像大傻子一样顶着冷风逛街。   燕向熙听到手下汇报那两人的行踪,嗤笑一声评价道:“两个傻子。”   难怪燕沐就算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还这么黏乎顾昭,不仅仅是因为雏鸟心态,将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当成最亲近的,还因为这顾昭待他的心吧,这份心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都是最为珍贵的,哪怕没有了以前的记忆,那家伙也凭着直觉紧紧抓住了。   燕向熙也没人跟近了,而是远远地保护那家伙的安危,可不能再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了,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也无法想像这家伙居然会流落到庆凌府这种地方,她还以为他在西南那边好好地待着呢。   如果不是恰好被顾昭救了,都不敢想他会落到何种境地。   到了天黑,顾昭才带着顾沐回家,晚饭也在外面吃了的,回到家中顾沐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顾昭身边,叫顾旸也看出了他的问题,原来就算黏顾昭,也没黏乎到这种程度吧。   看到顾旸,顾沐还不爽呢,尤其是想到哥哥将这家伙也认作弟弟,等自己离开后,这家伙就趁机跟哥哥亲近了,原本挺怜惜顾旸的顾沐,现在看他越发不顺眼了。   顾昭摇头,带着木头到顾旸房间里说话,先说了与彭岭约定去见夫子的事,顾旸一下子激动又紧张起来,他想起在侯府里被夫子数落的场景,最后夫子还被他笨得气走了,生怕辜负了三哥的一片心意。   “不必担心,这个不行的话就找下一个,再不行三哥给旸弟找家学堂先待着,晚上回来我再给你补课,肯定能追上去,咱们不怕。”   顾沐朝顾旸做鬼脸:“这就怕了?胆小鬼。”   顾旸脸红道:“谁说我怕了?我是担心会辜负了三哥的用心。”   顾昭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这人活在世上,有时脸皮就得厚一点,脸皮薄的人最容易吃亏。”   顾旸无语地看着顾昭,要说脸皮厚,他觉得顾沐脸皮比较厚,至于三哥,分明是运筹帷幄,幸好顾昭不知道顾旸对他的这番评价,他就是脸皮再厚也不认为自己担当得起这四个字,就是没想到会在顾旸心目中的形象这么高大。   见顾旸说不出话来,顾昭哈哈笑起来,慢慢来,不急,总有一天会让顾旸的脸皮厚起来的,那时他会知道,有时外人的看法并没有那么重要,自己活得自在更要紧。   顾昭简单说了下彭岭那位族叔的情况,一个喜好游山玩水的读书人,不说顾旸了,就是顾沐也听得好奇极了,强烈要求那天他要跟着哥哥一起去见识下这个因为游山玩水将自己腿都玩瘸了的奇人,并且还未能放下自己爱好,拖着一条伤腿继续游山玩水。   顾旸听得也生出一点向往:“谢谢三哥为我费心。”   “为自家弟弟费心,那不是应该的么。今晚找你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顾昭摸摸坐在他身边的木头脑袋,“就是木头可能要离开一阵子了。”   “呀?顾沐要去哪里?”顾旸倒想跟着三哥叫他木头呢,可惜被本人抗议过。   顾昭叹了口气说:“瑶儿的那位朋友石姑娘,身份并不简单,她认出木头了,要将木头带去京城医治,而且木头本身身上还有些善后问题,当初就是有人想要他的性命,才被我救下的。”   顾旸顿时担心地看向顾沐,他之前只知道顾沐是三哥认下的弟弟,但其他知之不详,现在才知道顾沐可能来头很大,还有杀身之祸,对照他的情况,顾旸忽然觉得自己的处境也不是最糟糕的了,至少他活得好好的,还等来了三哥带他离开那个地方。   “三哥,我能知道具体情况吗?”   顾昭没瞒他,将石姑娘便是当朝公主的事情说了出来,顾旸当场惊了,原来那石姑娘竟就是公主殿下,会叫公主认出来的顾沐,显然身份也不是简单的。   顾旸有点晕乎乎的,他三哥太厉害了,身边出现的都是厉害人物,又是公主又是大有来头的顾沐。   “喂,我告诉你,就算我不在了,哥哥最看重的人还是我,我就将哥哥借你会儿。”顾沐凶巴巴地声明。   顾旸忍不住笑了起来,顾沐真是可爱,知道顾沐性子有点霸道,他却没恼过,因为顾沐年纪比他小多了,而且又是先到三哥身边的,他怎会跟顾沐计较这些。   但偶尔也会羡慕顾沐的霸道张扬,真好啊,他就从来做不来。   顾旸笑道:“我明白的。”   “嗯,我只是去去就回。”顾沐再度声明道。   在顾旸眼里,此时的顾沐就像张牙舞爪的小兽一样,却没有多少威胁力的,因而忍笑点头附和他的话,叫顾沐看得有气也无处发。   顾昭因为要多陪陪木头,担心会冷落了顾旸,让初来乍到的他会多想,所以才会将这件事情对他说明。   这并非他多想,身处在那样环境里的顾旸,性情肯定是自卑又敏感的,有什么也不会主动说出来,这并非顾旸的错,而是环境造成他这般的。   顾昭无法知道木头原来在西南那边的真实情况,但清楚一件事,如果木头恢复自己的身份的话,肯定需要有自己的小金库,他能为木头做的也只有帮他弄些自己的产业,起码让他想花银子的时候不会局促。   现在木头自己弄的点心铺子正好,现在规模小,但等他身份恢复后,完全可以将这一个小点心铺子做大的,冲着他的身份,也没人敢眼红下手的。   因而顾昭在拜访彭岭族叔之前,就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然后又叫来点心铺子里如今手艺最好的小草,让她按自己的指导做其他的点心,于是这就导致顾家宅子里再度飘出浓郁诱、人的香味,让左邻右舍知道,顾子爵家又天天做好吃的了。   见哥哥为自己费心思,顾沐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阻止,他就像没有骨头似的赖在哥哥身上,看哥哥在纸上写着什么。   “等你去了京城后,有陛下当靠山,就可以在京城开家点心铺子,庆凌府这边的就当分店,等将来做成熟了后,木头可以将这点心铺子开到整个大周朝,别看只是一个点心铺子,可其中的赚头也很大的。”   “人手不足的问题,可以自己买人,也可以问公主还有陛下要一些人,木头你要记住,不管有什么委曲都可以向陛下哭诉出来,让陛下成为你最大的依仗,至于京里其他的纷争和站队,木头你一个都不要理,尤其是不要跟那些宗室走得近,哪怕大家都姓燕,只管跟陛下还有公主亲近便可以了。”   这是顾昭担心木头年纪小,容易被人撺掇了插手不该插手的事,那会惹陛下不高兴的。   “对了,不知跟关外的罐头生意做得怎样了,等点心生意做大了,乳制品需求量会大增,如果那边生意顺利的话,你可以从关外获取大量又价廉的乳制品。”   顾昭特别提醒顾沐的话是:“如果西南那边情况不好,那就留在京城,留在陛下身边,那儿对如今的木头你来说,才最为安全的地方,所以就先留在安全的地方积蓄自己实力,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就担心木头回忆起旧事时会冲动行事,西南那边明显现在都没有传出木头失踪的消息,可见木头这个嫡子在西南王心目中的地位如何,木头记忆中肯定有不能触及的伤痛之处,可顾昭依旧希望木头能耐心多蛰伏几年。   顾沐听得难过,越发不想跟哥哥分开,听哥哥交待这么多事情,显然哥哥也料到短时间内他无法回到哥哥身边的,一想到这结果他就不想走了。   顾昭也心疼木头的遭遇,西南王那个挨千刀的王八蛋,木头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可没见他紧张寻找儿子下落,看连公主都不知道木头失踪的事就可以看出来了。   顾昭心疼地安抚顾沐:“很快的,等下回乡试,我一定能考中,考完乡试后我就会进京赶考,准备来年的会试,不会让木头一直等下去的,木头可以先在京城给我准备好一切,到时我去了京城只管享受就是了。”   “会的。”顾沐声音嗡嗡的。   顾昭考虑得再多也依旧无法放心,可不放心又能怎么办?他自己还一身的麻烦,这时候去京城也只会给木头添乱。   该死的西南王,该死的永宁侯府。   在顾昭叮嘱安抚顾沐的时候,宋程在自己府里见了一位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尊贵的客人,燕向熙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找上宋程的,宋程当时就惊悚了,又连忙将府外的公主大驾亲自迎进府里。   燕向熙这回可不再隐藏了,直接摆开她公主的气场,她来找宋程是有要事相问,无干人等都需要回避,宋程明白公主不想曝露身份,哪敢让人靠近?万一公主在他管辖的庆凌府地界出了什么岔子,他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宋程真的是提了一万个小心来接公主的驾,公主来到庆凌府,他竟丝毫没有得到消息,也对,他能得到消息的话,估计公主现在已不得安宁了。   “敢问公主殿下可有什么事吩咐下官?”宋程将公主请到主位,在下面恭敬地问道。   燕向熙曲指敲击桌面,看向宋程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开口问:“宋大人,本宫可能相信你?”   宋程惊了:“不知殿下何意?下官对陛下忠心耿耿。”   “好,那本宫问你件事,你要老实回答。”   “是,殿下。”   燕向熙问道:“本宫听人说,府试前夕曾有人通过宋大人的府衙,让衙差们协助捉拿一个偷了东西的逃犯,据说逃犯还身中箭支,可有此事?是何人来请宋大人帮忙的?”   宋程听得背心冷汗津津,莫非当时要搜拿的人事关重大?他当时根本没当回事,再说后来忙于府试一事,也没过问结果如何,反正他就指派了两人协助的。   宋程不敢不答,公主虽是女子,却是陛下唯一的血脉,因而是最得陛下信赖的,公主要是在陛下面前说了几句不好的话,他宋程之前立的功劳可能就一笔勾消了。   宋程连忙说:“不敢隐瞒公主殿下,那时是黄参将家的公子找上下官,帮忙捉拿一个小贼,是下官的错,没有问清究竟要捉拿何人。”   燕向熙摆摆手,认真追究起来,宋程也算不得有什么错,毕竟他根本不知道要捉拿的小贼是何人,也根本不知道这黄参将竟另有主子,这叫燕向熙听得非常动怒。   “黄参将家的公子?可是黄永杭黄参将?”   “正是他。”   “此事本宫已知,宋大人就当本宫从未出现过,本宫不日便会启程回京。”   “那殿下如今下榻何处?”宋程关切地问。   “宋大人就不必知道了,本宫说了,就当本宫从未来过这里,也从未来过庆凌府,本宫不希望外面有任何消息传出。”   宋程连声应下,不敢再追问什么,只希望公主越早回京越好,而且也肯定死守着这件事,不让任何人包括自己夫人在内,知道公主出现在这里。   燕向熙没多待一刻,得了答案便出了宋府,宋夫人得到消息时人已不在了,倒也没多问,反正前来府上拜见她夫君的人多着呢,这让宋程也松了口气,要是夫人真追问下去,他少不得要编造一番对夫人说谎。   公主出现在府上,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事,而且当初要搜拿的人到底是谁?公主都亲自过问了,可见那人身份非同寻常,宋程不禁又想到后来与卢文柏一起出现在庆凌府的神秘人物,莫非那家伙出现在庆凌府也是与此事有关?   宋程心跳得厉害,告诫自己,不必再追究下去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他只要当好知府老实办差就是,不管什么事都不能搅和进去,宋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并不容易。   至于那黄参将,宋程一点都不同情,原本他和黄参将是有交情的,疫情期间黄参将也是帮忙一起封城,出了不少力,这回的功劳也会有黄参将一份的,可他怎会搅和进这种事情里?还是说只是他家公子的自作主张?不管是什么情况,宋程直觉黄永杭都落不得好了。   公主的动作很快,当晚找过宋程问出想要的答案,第二日一早便让人递了信给顾昭,顾昭看到信末尾的一个“熙”字便知道是公主来催促他了,果然信里问他有没有说清楚,最好早日启程。   顾昭能怎么办?只得让来人带个口信回去,明日便可成行。   尽管顾昭万分不舍,可也知道拖延下去也改变不了现状,而且拖延时间长了,指不定还容易坏事,因而转身回房,又替顾沐打包起行李来。   顾沐一看他的举动就料到了,咬牙切齿道:“哥哥,是不是那丫头来催了?”   顾昭被逗得一乐,转身纠正道:“等和公主一起上路后可不能这个态度,算起来公主还是木头你的堂姐,年纪也比你大,叫丫头像什么话?”   顾沐心里嘀咕,不是丫头还是小子不成?明显不是小子,那就只能是丫头了,这丫头太讨厌了,当然面上一点不想惹哥哥不高兴,因而很乖巧地应下了。   也就顾旸知道木头要走了,因而帮着顾昭一起给顾沐收拾行李,顾昭又征求了木头的意见,让小石头和小草两人跟着顾沐一起上京,这两个除了做点心手艺最好,也是最为机灵懂事的,到时可以帮木头负责在外面的生意。   小石头和小草没想到会有一日跟小公子去京城,他们两个当然不会不同意,而且顾昭说了,去了京城也是要开点心铺子的,两人非常高兴能将这生意做大,给小公子挣更多的银子。   这天晚上,顾沐自然跟哥哥挤一张床,始终也不肯阖上眼睡觉,等天一亮就要跟哥哥分开了,再多看一眼哥哥也好啊。   顾昭自然是又反复叮嘱顾沐,其实该讲的早就讲过来了,还写了一堆的东西让顾沐带着。   “好了,不要难过了,去了京城可以给哥哥写信的,有什么话想说的都写在信里,我接到信就会给木头回信的。”   “嗯,我会的。”   “对了,木头去了京城还可以帮我看看永宁侯府到底是怎么做的,堂堂二公子人不见了,永宁侯还能安心地待在府里?木头可要帮我好好看看,再写信告诉我详细情况,对了,你可不要动那侯府,得留给哥哥我亲自收拾了。”   主要还是不想影响了木头在京城的名声,刚恢复身份还没站稳脚跟,就要对京里的勋贵动手,让京城上下如何看木头?   “那可真是便宜他们了。”顾沐不爽地说。   “慢慢地折磨他们才好,一棒子将他们打死有什么意思?就要叫他们活在胆颤心惊之中。”顾昭劝道。   顾沐顿时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了,因而欢喜道:“好的,那就慢慢折磨他们,还是哥哥聪明。”   顾昭心说,他不会教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不,不会的,木头这么心善,连小乞儿都救助。   而顾沐总算觉得此去京城能有件叫他高兴的事了,就是替哥哥盯着那永宁侯府,时时向哥哥汇报最新进展。   夜再长也有天亮的时候,顾昭陪着木头也没闭多长时间的眼,眼见着天就蒙蒙亮了,只得将不肯起床的木头给拖起来。   顾旸也一听到动静便起来了,顾沐是三哥认的弟弟,那也是他的弟弟了,他总得替三哥送送弟弟才行,而且其他人又帮不上忙,这事三哥对瑶儿也没透露。   不知为何,顾旸心中有种被三哥信任的满足感。   吃了早饭后,顾昭亲自赶车送顾沐出去,史丁山和茅江涛谁也没要,也就顾旸跟着了,史丁山和茅江涛其实已经从这两日的气氛察觉到了什么,因而很自觉地留下来。   出门时,顾沐还很不舍地回头看了眼他和哥哥的家。   有哥哥的地方才是家,等去了京城,他要买座大宅子好好装饰,等着和哥哥一起住进去。   燕向熙看顾沐跟顾昭之间的那黏煳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等这小子恢复以前的记忆,想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心情,以前这小子年纪再小也没有这般的时候。   顾昭强忍着不舍,转头便看到一脸戏谑模样看着他和木头的公主,顾昭脑子里随即便生出个念头,让公主这么闲着是不是也不太好,别人的笑话是那么好看的吗?   这里都是自己人,因而也没必要避讳什么了,顾昭走前几步,恭敬道:“公主殿下,顾某可否单独与公主说几句话?”   燕向熙感兴趣地挑了下眉头,挥手让身边人退去,独留下顾昭,看他要说些什么。   顾旸也跟着离开了,可顾沐偏不,他还偏要凑近些,听听哥哥跟这死丫头说些什么。   顾昭也不介意让木头听着,他正色说:“敢问公主可想过将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这个“将来”代表了什么,燕向熙岂会听不出来,顿时就眯起了眼睛,带了几分凌厉的气势看向顾昭:“顾子爵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顾昭所说的将来无非是陛下没了之后的将来,也是新帝继位的将来,皇家高高在上,可皇家有时候又是最为无情的,父子兄弟夫妻,随时随地都可反目成仇,皇家也是天下最没有规矩的地方。   顾沐跳出来了,护住顾昭说:“我哥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吗?”   这死丫头,居然敢威胁起他哥来了。   燕向熙头疼,这死小子,让她想揍他一顿。   “好,你说,本宫倒想听听顾子爵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顾昭也不在意公主的威胁,继续正色说:“有句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顾某不信公主真没考虑过这些事。公主跟瑶儿也接触过些日子了,顾某就以瑶儿为例,我将瑶儿带在身边,是想为她寻一门合心意的夫婿,可在这之前,我更希望瑶儿能自己立起来,掌握一身能顶门立户的本事,因为我仔细想了想,将一个女子的一生完全寄托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指望他的良心过日子,这真的好吗?也许眼下看来他是个好的,可谁知道将来数十年时光中他会一点不变?”   “瑶儿是我侄女,虽然我这做叔叔的可以为她做主,可我更希望她能自己立住,将来即使是男人不可靠了,离了那男人便是了,难道自己还养不活自己。所以,将下半生寄托在别人的良心之上是最要不得的,唯有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最大的底气,女子如何,男儿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投胎到这世上第一次做人?”   燕向熙起初用“顾昭你在找死”的目光看顾昭,尔后神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到最后眼中藏着惊涛,并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顾昭,完全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顾子爵,父皇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这话说出去,估计会被天下人喷死。   可刚说了大逆不道话的顾昭,面色却平静得很,仿佛他根本没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   “顾子爵,”燕向熙仔细咀嚼他刚才的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子爵。”   顾昭这才摆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因为公主真心待瑶儿,所以身为瑶儿的长辈,才会与公主说一说对瑶儿的安排,让公主见笑了。”   “噗,”燕向熙忍不住一笑,刚刚还那么大的胆子,现在就谦虚起来了?“希望你这男人的心以后会一直不变吧。好了,顾子爵不必相送了,启程,回京!”   刚刚还朝公主呲牙的顾沐,顿时又眼泪汪汪地跟顾昭挥别再见了,燕向熙恶趣味顿生,偏要将这小子拎到车上,赶紧上路,还冲这小子叫道:“是不是男人,竟然这么矫情,我一个女人都没像你这般。”   顾沐气得想咬他一口。   顾昭看得无语之极,这公主轻松就将木头提熘上马车了,可见跟身体不好的传言根本不相符,不仅没有身体不好,看样子还是从小练武的。   顾昭本心并不想搅和京城的那潭浑水,可是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的话,很可能会依旧按照两本小说的发展,最后依旧是那叫燕向勉的宗室子过继到皇帝膝下,在皇帝驾崩后顺利继位,哪怕有反派阻挠,可最后还是联合一干人等铲除反派,成为真正手掌实权的皇帝。   这样的人上位后对顾昭可一点都没有好处,相反坏处多多,要知道书中那家伙就跟虞温韶纠缠不清,而他的立场又跟虞温韶对立,真等到那时再出手,他估计就得带着全家逃到海外去了,这大周朝估计没有他的立足之处。   等发现当朝唯一的公主来到庆凌府后,虽只见了几面,但从交谈中可以看得出来,也许是皇帝唯一的孩子,皇帝显然拿公主当男子一样教育的,并没有拘着她,偶尔顾昭便会想,为何非得从宗室中过继皇子呢?有什么比唯一的血脉更为亲近信赖的呢?   因而这次就忍不住出口挑了几句,最好能激出公主的野心就好了,在顾昭看来,公主失败的结果并不比不争的下场糟糕多少,所以为什么不争一争呢?不管皇帝临终前安排得再为妥贴,也阻止不了人心易变。   看马车渐渐远去,顾沐还探出车窗朝这边使劲挥手,顾旸看得担心极了:“三哥,顾沐他和公主之间这般,会不会对他不利?”   他担心公主会恼了顾沐,那顾沐上京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顾昭反而笑起来:“旸弟没发现公主对木头挺纵容的么,他们间的关系不坏,也许以前就是这般相处的,要是木头现在对公主恭恭敬敬的,估计反而不妙。旸弟你别担心,木头其实挺聪明的。”   真的是这样吗?顾旸还是要忍不住担心的。   马车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野中时,顾昭长长吐了一口气,木头刚走,他就有些不习惯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情了?木头还真有叫人放不下他的本事。   “回去吧,木头走了,总要跟瑶儿他们说一声的,这么个大活人没可能就这么消失不见了的吧。”顾昭带头爬上停靠在路边的马车。   “三哥想好怎么说了吗?”顾旸跟上去。   “就说遇上木头的亲人了,带木头回去治脑袋上的伤了,等治好了会再回来。”   “好,那就听三哥的。”   “驾!”   “哎呀,我忘了件事,木头还说要跟我们一起去拜见彭岭的族叔,这下没去成,也不知木头会不会惦记着,等见过彭岭族叔后,我得给木头在信里仔细描述一番。”   顾旸没说话,静静地听着三哥在那里唠叨,是的,从没发现三哥竟还有唠叨的一面,他知道,三哥那是心里舍不得木头,能成为三哥的弟弟真好。   顾沐不见了,宋泽和齐云飞虽听了顾昭的说法后没再多问什么,可心里都猜到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否则不会跟他们招唿都没打一声就先将人送走了,只希望顾沐能平安。   顾瑶还郁闷呢,一早起来后顾沐这坏小子不见了不说,新认的石姐姐也送来了一封道别信,说临时家中有急事,来不及与瑶妹妹道别,所以只得先走了,倒是留下了个京城的地址,让她可以往这个地址写信,等她回到京城也会给瑶妹妹写信。   留的地址自然是京城礼部侍郎府上的,顾瑶一点没生出怀疑。   “三叔,怎都走得那么急?送木头的时候三叔也没叫上我一声,那我也能跟着一起送送啊。”   顾昭看公主没对瑶儿吐露真实身份,那他也不便告诉瑶儿,只得说:“木头说怕你眼泪汪汪的,所以就没叫你了。”   “呸!谁跟他眼泪汪汪的了?”顾瑶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可说完眼睛还是忍不住红了,总是霸住小叔还总爱当自己长辈的那坏小子,真不见了她还是挺不舍的。   “对,等他写信回来,你在信里跟他声讨。”顾昭打趣道。   “当然,我不会忘了的。”顾瑶握拳头表示。   宋程倒没怎么留意顾昭身边少了个人,他没敢窥探公主行踪,因而很是兢兢业业办差,唯恐在公主眼皮子底下出点差错,眼看离年头越来越近了,他心想,公主应该回京了不在庆凌府了吧,不可能一直在外面连年底都不在宫中露面的,嗯,肯定是这样的。   带着对木头前程的担忧,到了要见彭岭族叔的日子,鼓岭上门来,带顾昭与顾旸一同去见人。   “这就是你的四弟?果然和顾昭你生得一样俊秀,看来顾家人都有副好相貌。”彭岭见到顾旸便评价了番。   顾旸听得很高兴,有人说他和三哥像的,顾昭听他这话却警惕起来:“你想打什么主意?”   彭岭无语地翻个白眼:“行了顾昭,我已经订亲了,不会打听你有没有未出阁的姐姐妹妹的。”   顾旸这才明白三哥的意思,不由勾起了嘴角。   彭岭的这位族叔住在城外的一座农庄里,因为他的喜好,这些年一直没有成亲,谁愿意嫁给这样一个整日不着家的男人?正好他也不愿意被拴在家中,   可如今已年过四十,因为那条腿的拖累,无法再像年轻的时候到处跑了,就有人劝他从族里过继个孩子,将来有人奉承在他膝下给他养老,他也不会觉得身边孤单寂寞。   可这位族叔根本就没耐心收养孩子从头教起,他嫌麻烦,嫌小孩子太吵人,要是年纪大点吧,又没可能放下自己的亲生父母,那过继过来又有什么意义?   彭岭挺喜欢这位族叔的,以前族叔从外面回来时,他总爱往族叔身边跑,听他讲外面的趣事,这回也因为族叔的烦心事,就跟族叔提了个建议,不过继孩子,但可以收一个学生,将来未必会做得比继子差。   在彭岭看来,族叔学问可不差的,虽然当初只考了个秀才就中断了功名路,可同为秀才,彭岭认为族叔学问还在他之上,只是说出去外人却没多少相信的,因而要收学生也是个麻烦事,还有人担心族叔这浪荡性子会将学生带坏了呢。   可顾昭不怕啊,最好匀上一两分给顾旸才好,因而跟彭岭一拍即合。   当他们到达庄子的时候,一个老汉给他们开了门领他们进去,告诉彭岭老爷正在作画,让他们稍等片刻。   于是顾昭三人蹑手蹑脚地进去了,免得打扰了沉浸在作画中的人,没过多久,顾昭他们便看到一人站在阳光下面,眯着眼睛在面前的桌子上泼墨,凑近看了看,该人画的是一副山水水墨画,画中奇峰峻岭已跃然而出,让人见着也要忍不住叫声好。   这是主人亲眼见过的山河风光,才会画得如此传神吧,顾昭暗自想道,他想要在绘画上有所长进,是不是也要出去采采风?   再将目光从画上移到绘画之人身上,虽说此人面容上染上了些风霜,但另有种洒脱之态,颇有些魏晋之风,叫人看了第一印象便有好感,顾旸看了画后对此人更流露出崇拜之色,真是好厉害的人。   他们约莫等了两刻钟,此人终于放下画笔,欣赏了会儿自己的画作,这才抬起头了,看到围绕在画桌边的几人,先是讶异了下,然后笑了:“岭儿这是带朋友过来了?怎不叫醒我,让你们久等了吧。”   彭岭跟族叔向来亲近:“看遇叔画得投入,我们便等一等了,遇叔,这是我在府学中的好友,遇叔也说想要见一见的人,顾昭顾子爵,这是顾昭的弟弟顾旸。”   “顾昭见过彭先生。”顾昭很恭敬地叫道。   “顾旸见过彭先生。”顾旸跟着一起叫人,还带了点紧张,担心这样的人物看不上他。   “二位太过客气了,尤其是顾子爵能来我这寒舍,我这儿蓬荜生辉,哈哈,岭儿你先带顾子爵他们去客厅里坐,我这里收拾了便来。”   “好咧。”彭岭招唿顾昭他们一起去客厅,外面虽然有太阳,可冷风吹在身上也不太舒服,就不知遇叔怎么想的,居然跑这外面作画。   彭遇叫上那老汉将他的新作收进书房,等招待完客人再处理,其他物品也一一收起来,顾昭走的时候回头瞥了一眼,彭遇的右腿的确有些不方便,但本人却很坦荡。   彭遇很快收拾好又净了手过来了,爽朗地笑道:“知道顾子爵是岭儿在府学的同窗,早就想见识一下了,你发现的牛痘接种法可挽救了多少大周子民,遇在外行走时便遇过不少染过天花的村子,严重的整个村子无一幸存,等圣上将牛痘接种法全面推广开来,想必再也遇不着这样的村子了。”   顾昭被夸得有些不自在:“彭先生过赞了,顾昭不过是尽力而为,也希望身边亲朋能免受天花之苦。”   “当得当得,”彭遇哈哈笑道,“刚听到牛痘之说时,我特地走访了不少村子,竟与顾子爵所说一般无二,只可惜此前无人重视,否则早就可以推广开来了,幸好现在也不晚。”   顾昭没想到彭遇还亲自走访村子调查此事,可见此人也是相当务实,两人再加上彭岭就围绕着这话题聊开来,说起彭遇曾经走过的地方,顾旸插不上话,便乖巧地坐在一边倾听,而不是不懂非要装懂。   彭遇走过的地方真的不少,说起那些地方的风土人情两眼是发光的,彭岭听得多了也能跟上说几句,让彭遇没想到的是顾昭竟也能说上几句,而且还是言之有物,便是连最南边以及北边关外的情况,他也能说上几句,而且还不是胡说八道。   “这么说你是相信再往南边走,还有许多小国家?而不是全被海洋包围?”   顾昭说:“我曾经看过一本游记,印象颇为深刻,围绕着海岸线走上一圈,最后能从西域归来。”   这个世界并没有郑和下西洋这样的过往,因而对于海外的了解并不是很多,主要还是通过西域这条商路对外沟通,将外面的东西引进了中原大地,比如胡瓜棉花之类的物品。   “是什么游记?我竟未看过。”彭遇惊了,他自认为看遍这世间的游记,可现在发现竟还有他没看过的,“此游记的作者是不是曾经走过这样的路线,所以才留下这样一本游记?”   彭岭看族叔的眼睛亮得惊人,连忙说:“遇叔你不会是想亲自出海体验一番吧,可现在你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住这般折腾?”   彭遇的身体顿时僵住,笑容也微顿,不悦地伸手敲了彭岭一记:“要你说,遇叔听听还不行了?遇叔不行,以后肯定会有人走上一遭的,顾子爵你说是不是?”   顾昭失笑:“对,我也相信。”   他是假借游记来说明真实情况,将来肯定会有人成为先行开拓者的,将海外的风景与物产带进中原大地来。   这下彭遇更热情地跟顾昭讨论起来,为何能从海洋线绕一圈又回到西域,彭遇力求从天文学来论论,并发现顾昭所说的确极有可能,从天文奇观角度来论证,他们脚下所踏的大地,很有可能不是一块平地,身处世界并非地方天圆,而是一个球体。   彭遇实在太有求知精神了,最后顾昭都有点吃不消的,许多东西他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而且太超前的东西他又觉得没办法说出来,否则他是如何知道的?   但彭遇觉得尽兴极了,恨不得拉上顾昭谈上十天十夜,等用过午饭,到了太阳快落山时,彭遇还意犹未尽,结果顾昭问起彭遇是否收学生时,彭遇大手一挥,冲着顾旸是顾昭的弟弟,这个学生他收下了。   彭遇的知识面极广,回来后身边人很少有能与他谈得来的,彭岭这个侄子也多是听他说,所以对顾昭极有好感,只是知道顾昭志在科举,否则他更愿意要顾昭这样的一个学生,但顾昭不行,顾旸也可以,借着顾旸,他还是可以继续与顾昭保持往来的嘛。   顾旸激动坏了,光是听三哥他们聊天,就知道这个夫子很厉害的,当然三哥也很了不起,要知道三哥年纪跟他一样,却懂得这么多了。   当天,双方便敲定了拜师事宜,这是要走正式的程序的,而不是随口一说。   拜完师后,彭遇就与顾旸敲定下上课的时间,每日都要来这庄子上上课,十日休沐一天,顾旸没有不从的。   顾昭也这才找了个单独的机会,跟彭遇透露了下自己这弟弟的真实情况,他一点没隐瞒顾旸是他从永宁侯府带出来的,并且在陛下那里过了明路的。   彭遇听得哈哈笑,不仅没担心顾昭这般做会引起的后果,还此顾昭为知己,他虽待彭岭这个侄儿特殊些,但依旧觉得跟顾昭比起来,彭岭还是太胆小了些。   “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了,在外行走时不是没曾碰到过顾旸这样的孩子,听了他的过去我反而觉得这孩子不错,被亏待了这些年,性子依旧纯良,这难能可贵,至于其他的反而不重要了。”   “交朋友我希望交顾子爵这般的朋友,可收学生我宁愿收一个乖巧听话的,能省我多少工夫。”   顾昭失笑,没想到彭遇还有这般理论,但听了他的话也放心不少,顾旸最需要的便是因材施教,方法找对,不见得不会有出息。   双方虽然依旧以“彭先生”、“顾子爵”这样的称唿相称,但互相已引对方为友了。   宋泽知道顾旸已拜师以及彭先生的情况,也替顾旸高兴,顾瑶还在家中准备了一顿丰盛的菜肴,用来庆祝顾旸的拜师成功。   元宝最替自家少爷高兴了,他看得出来,少爷待在这里真的比永宁侯府快活多了,而且顾昭顾瑶对自家少爷也真的好,少爷脸上的笑容都比以前多多了。   顾昭将拜师的详细情形,以及他对彭遇的评价,都用笔写了下来,准备寄给木头的,补偿他没能参加的遗憾,只等木头回信过来有了地址,便可将信发出去了。   算算时间,木头应该已经到了京城,这时候应该见过皇帝了吧,不知御医怎么诊断的,皇帝又会对木头作何安排,会对外公布木头的身份吗?西南那边又会因此产生什么反响?   虽然想围观永宁侯府的乐子,但顾昭并没有太过担心,那侯府能找到他顾昭头上才有问题呢,那等于不打自招,顾昭很想知道那夏姨娘和虞温韶会怎么处理此事。   顾沐快到京城的时候,永宁侯的主子才发现府里的二公子不见了,上下皆是震怒。   顾旸也就是过去的虞璐,身边最亲近的也就只有元宝这个小厮,虽说他那小院子里还有两个婆子做事,但婆子将这活当成养老的,平时很少动手真正做事,大多还需要虞璐和元宝自己来,两个婆子是照样拿工钱,因而平时就找个地方喝喝小酒打打屁,日子过得不要太快活,有时几日不露面都是有可能的。   这回也同样如此,两个婆子终于想起她们侍候的二少爷了,这还是因为她们喝了酒后又赌了钱,结果两人都赌输了,她们很不甘心,又不想拿家里的钱去翻身,于是就将主意打到她们侍候的主子头上,反正这二少爷在府中跟隐形人差不多,连他姨娘都不重视他,她们下人又怎会拿他当回事。   结果当她们堂而皇之地跑进二少爷房间时,却发现这里跟冰窟窿似的,而且明显积上了一些灰尘,分明几日没人住了。   其中一个婆子心大地就开始动手翻二少爷的东西,另一个婆子心细点,惊疑道:“不会这二少爷几日未归了吧?”   心大的婆子笑:“不回来他能上哪儿去?还是他姨娘在外面有什么亲戚?除了回到这儿,他哪里都去不了。”   “真的不对劲,”细心的婆子跑进二少爷的卧房,再度惊叫起来,“二少爷真的几日没回来,老姐姐快别翻了,找人问问有没有见过二少爷。”   “行吧。”   这两个婆子虽然不大做事,但对这对主仆的行踪还是很清楚的,身为侯府的二少爷,却很少走大门,跟他们下人一样走边角小门的,跑去问了守在那里的人,也才恍然发现,几日没见过二少爷的人影了,别说二少爷,连他身边的元宝也没见过。   两个婆子这时候还不敢声张,她们可以瞧不起这位少爷,也整日不干正事,反正也不会有人为这二少爷主持公道,但如果这二少爷真的不见了的话,那她们这些下人也逃不掉,肯定要被主子问罪,两个婆子这才害怕起来。   就算害怕了也没第一时间上报,而是先私下里自己寻找起来,找了半天才想起要去二少爷上的学堂问问,结果为找这学堂的地址又费了老半天的工夫,因为没人关心这二少爷在哪里上学,反正就知道是个不太好的地方,二少爷也是个脑子愚钝的,送去好的地方也是浪费。   于是又耽搁了一日才找到学堂,夫子听到她们的来意还生气呢,多长时间没来上学了,脑袋笨不要紧,可连勤勉都做不到,这学生没救了,让他赶紧滚回去,他夫子也不教这学生了。   婆子也才意识到二少爷连学堂都没来,仔细问了从哪日没来,得到答案后两个婆子有点傻掉了,算一算日期,二少爷可能已经失踪了十日了,可满府的人竟一个都不知道。   “老姐姐,这下怎么办?那小杂种死哪里去了?他自己出事不要紧,可千万别将我们给拖累了啊?”那细心点的婆子终于怕了,就这般还将二少爷骂了一通,这个害人精。   “我们去求求姨娘吧。”   “不怕姨娘第一个就找我们问罪?再不重视二少爷,那也是姨娘的亲骨肉吧。”   “那你说怎么办?”   两个婆子回去了又磨蹭了一日,实在无法再拖延下去了,她们也只能哭着求到夏姨娘处,想来想去,虽然夏姨娘是二少爷亲娘,但夏姨娘平日待下人最为宽厚了,多说说她们的不得已,将责任尽数推到二少爷身上,说不得她们能逃过一劫。   夏姨娘手里的绣花针狠狠扎进了肉里,疼得她嘶了一声,顾不得手指上冒出来的大颗血珠,连忙掀开帘子跑出来:“你们说什么?二少爷人不见了?你们怎么看人的,好好的人怎会不见了?”   “姨娘,真的冤枉啊,二少爷向来性子孤僻不理会老奴们,老奴们只知道老实办差,从没过问过二少爷的事,哪知道……姨娘,老奴们该死,求姨娘饶命啊。”   夏姨娘急得问道:“快说,二少爷不见了几日了?”   “约莫有十日时间了吧。”被她们又耽搁一天,其实已经超过十日了,不过她们不敢再将时间往少了说,也是怕府里的人去学堂问,否则她们还会将这时间缩短,如此她们的责任会越小。   夏姨娘整个人晃了晃,不见了有十日了?这人会跑去哪里?是被人带走的还是怎么回事?若是再小一点,还可能是被拐子拐走,可现在这么大了,拐子会看得上?   “姨娘?”心腹丫头赶紧扶住夏姨娘,凑近姨娘耳边低语,“姨娘,是不是要先给那边递个消息。”   夏姨娘勐地惊醒,说:“对,你说得对,你去办这件事,至于这两个混账东西,先叫人关起来。”   “姨娘饶命啊!”两个婆子哭嚎,对自己的命运担心极了,心里更将二少爷恨死了。   夏姨娘焦急地等待那边的信,她一个妇人只能在后院中发挥点作用,去外面寻人的事还得男人来,她以为将虞璐捏拿得死死的,怎么也生不出胆子敢离开永宁侯府的,就他那个年纪,离了永宁侯府能干什么?所以人到底跑哪里去了?   一边心忧虞璐的下落,一边又在心里埋怨虞璐,就不知道让她省省心,如果真找不回来,誓必要惊动侯爷和夫人,再怎么忽视,虞璐现在明面上也是侯府的二少爷。   “该死,尽知道给我添麻烦!”夏姨娘心忧如焚,恨恨地捶了记桌子,又碰到手指的伤口,疼得她一个哆嗦。   也幸好这日虞温韶人就在府中,第一时间接到来自夏姨娘这边送来的信,当场就惊得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不见了?有十日时间了?人都干什么去了?”   “世子,现在该怎么办?”   虞温韶心说能怎么办?当然是赶紧找人,于是他立马带着人出府四处寻找虞璐的下落,而且虞温韶心里还生出个不妙的预感,十日时间对他来说太过敏感了,他可是非常关注那位顾子爵行踪的,如今那顾子爵离开京城也有十一二日了,会和虞璐的不见有关联吗?   不,没可能的,那顾昭又怎会知道这一切和虞璐的存在?他又怎可能会找上虞璐甚至将人带走的?是的,这根本没可能,除非夏姨娘自己说出来,否则谁会相信这件事?   然而虞温韶费的全是无用功,且不说他原本就跟虞璐不熟悉,根本不知道他跟哪些人走得近,唯一的渠道也就是学堂那里,亮出身份找了夫子和几个学生问了问,除了没来学堂外,也均是一无所知,虞璐平时也不和任何人接近。   找了一大圈,虞温韶根本没能找着关于虞璐存在的丁点踪迹,站在大街上,有时甚至怀疑,虞璐真的存在过吗?   虞温韶脸色铁青,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冷风吹的,如果人找不回来,他也知道这件事他没可能扛得下来的,看着身边来去的人群,虞温韶神情莫测,对身边下人吩咐道:“你先回府,告诉那边,这件事兜不住,让她找母亲去,我继续带人在外面找找,就说有事找二弟,这才发现他不见了的,那边让她自己找借口。”   他这时对夏姨娘也生了埋怨,这么长时间才发现人不见了,早干嘛去了?如果时间早点,他指不定还能发现蛛丝马迹,可现在要到哪里去找人?很可能连京城都不在了,那就更不容易将人找出来了。   他也没想到这向来老实胆小的二弟,竟能给他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如果一直找不回来,那该如何是好?如果被居心叵测之辈弄过去再也不现身那还罢了,可如果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带走,他还要担心哪天暴出一个大雷。   这让他再度想起人已离京的顾昭来,会不会是他从高家那里查到了什么线索?   高家?虞温韶勐地想起一人:“快,带我去找那高金恒,看他现在何处。”   “是,世子。”   当初高家刚出事时,高金恒托人给他送信,高金恒很怕,虞温韶当时将他安抚住了,让他先老实待着,等他找机会为高金恒换个身份,反正书院是去不得了,高金恒再露面会被抓住等着和高家人一起清算,虞温韶知道,必须拿捏住高金恒才能让高家人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在他看来,高金恒除了依靠他别无他路了,否则走到哪儿都会是逃犯的罪名,能逃到哪儿去?所以这几日便将高金恒丢在脑后,等这阵风过去了给高金恒换个身份便是了,实在不行干脆让他消失。   虽然庆凌府那边也派了人去灭口,但人没那么快回来报信,虞温韶快速赶去高金恒的住处,却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了。   “该死,高金恒这蠢货竟然跑了?谁通知他的要跑路?”虞温韶大怒,在这屋子里砸了一通,同时又冒出那个让他胆颤心惊的名字,顾昭,是不是他?为何两件事都出在顾昭来到京城之后?   虞温韶发了通火气,又叫来一个心腹,低声交待了一件事,他不能对顾昭这人放心,所以叫自己的心腹立即赶去庆凌府,看那顾昭身边都有什么人,不会是他将虞璐带走了吧,可他带走虞璐有什么用?不担心永宁侯府找他的麻烦,到御前告他一状吗?   他怎么也想不通顾昭的脑回路,但先等自己的人确定了这件事,然后才可以推断顾昭到底知道多少,如果实在不行,那只能走最最下策,那就是将顾昭认回来,他带走虞璐是不是这个用意?   虽是子爵,但根基浅薄,又如何比得上京城的永宁侯府?有几个人会重视这个新出炉的顾子爵?   “陛下,有永宁侯府的消息送过来了。”近身太监见皇帝忙完手里的事,这才近前低声说道。   皇帝刚刚还有些疲累,一听这话果然来精神了:“哦?怎么说的?快跟朕说说,这都隔了多少天了才有信?”   近身太监也附和道:“可不是,可见那府上对二公子忽视到什么程度。”   叫他一个太监都没眼瞧,很是瞧不上那府里的作派。   近身太监说得那一个活灵活现,好似亲自围观过整个过程的,最叫人稀奇的是,侯府还没有所动作,侯府世子却先慌里慌张地出府寻找,这意味着什么?   皇帝表情越发嘲讽:“果然是个煳涂透顶的东西,”太监知道这说的是永宁侯本人,“那当娘的也是,竟没发现这对亲母子在她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的,以至亲生子流落在外,将假货当宝?”   近身太监倒是知道一些:“永宁侯年轻的时候生得一副好相貌,叫侯夫人钟情得很,而且这回奴婢还听说了一件事,因为这事永宁侯夫人对府中的夏姨娘也十分信赖,估计因此才会想不到她有这般心思吧。”   “哦?是什么事?你个老货,还吊起朕的胃口来了?”皇帝笑骂道。   近身太监连忙请罪,但也知道皇帝是跟他说笑的,赶紧为皇帝解惑要紧:“那还是永宁侯夫人生产时候的事,那年侯夫人的父亲出事,兄长又在外,所以她怀着身子还赶去外地看望她父亲,结果在半路上被流匪冲撞导致早产,听说当时消息传回京里,是这夏姨娘不顾自身安危,从所在的庄子里带了批人赶去将侯夫人母子接回来,当时夏姨娘也是刚生产不久,因此无法再生育了。”   “那夏姨娘说那没什么,都是她应该做的,也不希望府中再有人提起,所以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在外面大家也只知道这永宁侯府中妻妾和睦,后院安宁,着实让人羡慕。”   皇帝听得眼睛都瞪直了,口中直叹:“好一个心思深沉的妇人,难怪能将整个永宁侯府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近身太监听说了这事后也感慨万分,难怪那侯夫人根本玩不过一个姨娘,还被姨娘牵着鼻子,甚至将她当成恩人了,他也不得不说一声这姨娘手段高竿。   皇帝忽然脸色又凝重起来:“当年流匪的事,会不会也跟这女人有关?否则怎那么凑巧?让人仔细查查当年的事,看这女人手里到底还有些什么手段。”   “是,陛下。”近身太监心里抹了把汗,没想到陛下能联想到这么多,不过这也是永宁侯和他的姨娘活该了。   “对了,熙儿也快到京城了吧,给西南那边传去的旨意也该快到了吧。”   “是的,都快了。”   殿内的气氛又凝重起来,皇帝接到自家女儿的传书时简直惊了,那丫头竟在庆凌府发现本该在西南的燕沐,而且那孩子居然还因为受伤导致忘了自己是谁,最叫他吃惊的是,那孩子居然跟在顾昭身边,不久前他还传召顾昭进京见了他,想来那时燕沐就在他身边,谁料他们就这么错过了。   皇帝十分愤怒,与西南那边的事相比较,永宁侯府中的一切对皇帝来说就是个笑话,调剂心情的一个乐子,燕沐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失踪不说,而且燕肖那家伙还敢将手伸进他的军队里,他想干什么?西南那边的兵权已经满足不了他们那一支了吗?   看皇帝心情又不好,在殿内侍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越发小心了。   近身太监盼望着公主快点回来,也唯有公主才能哄好陛下的心情。   永宁侯府中,得到虞温韶传回来的话,夏姨娘不得不前去求见夫人。   夏姨娘过来,侯夫人当然第一时间让她进来了,虽然早年的事情不再提起,但侯夫人对知情识趣的夏姨娘一向宽厚,连平常的请安都不必的,姨娘那边用的东西也是相当好的,便是姨娘的孩子,也是由姨娘亲自教养的。   侯夫人正要关切地问上几句,就见夏姨娘悲悲切切,跪下来便求夫人帮忙,二少爷不见了。   侯夫人当即惊得从位置上坐起来,连忙将夏姨娘扶起来,让她说清楚什么叫不见了,一边又叫人去请侯爷过来,事涉府中二少爷,她一个夫人也不敢独断专行。   夏姨娘正在给侯夫人解释她前些日子因为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给二少爷,又因为二少爷不听话故意想要冷他几日,谁料今日身体好了一些,亲自去看望二少爷的时候,才发现他人不见了,去了学堂也才知道,好些日子没过去了。   侯爷听下人来报说夫人有请,没有多耽搁便过来了,发现夫人和姨娘均在此处,他还奇怪叫他过来什么事,等夫人向他说明,侯爷也愣住了,想了会儿依旧发现对这个儿子印象模煳得很,记得最清晰的便是这儿子在他面前永远低着脑袋,训了几回也不中用,叫他越发不想见这不争气的儿子。   “不见了?怎不快叫人去找?”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在京里四处找找,只不过听说已不见了有好些日子了,也怪我管教下人不力,夏姨娘身子不好顾不上也就罢了,可那些下人竟也一个没发觉,我已经叫人去审问了。”   永宁侯听得没好气地瞪了眼夏姨娘,这是她的亲生孩子,看看她怎么教孩子的,出去也不知道跟府里说一声吗?   侯爷还知道这事怪不得夫人,毕竟这个庶子让姨娘亲自教养他也是同意了的,在他看来是夫人给姨娘的恩典,可看看她是怎么教的?   夏姨娘用帕子捂住眼睛只知道哭泣,对她来说,虽然事出意外,有点脱离掌控,但最好叫那小子死在外面才好,同时也在反省自己,这几年也许日子过得太顺遂了,让她有些松懈了,放在过去绝没可能这般大意的。   永宁侯亲自下令,将满府的人都撒出去寻找府中的二少爷,就这般也没想请动官府的人,这个脸他丢不起,而且决定等人找回来,非得将他的腿打断不可,没给侯府争脸面不说,还给府里添这么大麻烦。   虞温韶也匆匆赶回来一趟,用的正是他想好的借口,在侯爷和夫人看来,这个儿子也是孝顺贴心的,一见人不见了就赶紧出去寻找,相比之下次子就越发不中用了。   永宁侯府这满京城找人的动作并不能隐瞒住京里的权贵,大家都好奇得紧,这永宁侯府这么大动静干什么呢?因而永宁侯就算不想让外人知道,可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了,原来是永宁侯府的二公子不见了,如今正满京城的寻找呢。   “哈哈,不知是宿在哪个花楼里忘了时间吧,哪家都会出几个不争气的。”有些人就听个乐子,如今这京城权贵,哪家还不出个纨绔子弟?没事,正常。   “永宁侯府的二公子?倒是经常听说永宁侯府的世子,这二公子倒很少听见,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听说是个愚钝不可教化的,早年气走一个夫子,如今也不大听说什么了,有世子在前面,谁还会提及这愚钝的二公子啊。”   可也有人有不同意见:“嗤,从没见永宁侯世子将他弟弟带出来,可见这兄弟关系……啧啧,我看这二公子在府里境况也不怎样吧。”   “别人家不争气的子弟经常闹出些事情来呢,可这永宁侯府的二公子,压根就没什么声音出来,还有人知道这二公子长了副什么模样吗?”   这么一提,大家发现对这侯府二公子真没什么印象,除了最早听说这二公子是棵朽木外,再没听说什么了,就是朽木之类的话,想来也是从侯府里传出来的吧,大家也没真没见过本人怎么个愚钝的。   这不难让大家往深了去想,这侯府不会是当家主母故意糟贱庶子吧,生怕庶子抢了嫡子的风光,没想到永宁侯夫人表面是个好的,背地里原来也是这般见不得庶子好的。   显然搜寻了整日也毫无结果,反而在搜寻过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比如侯爷和侯夫人亲自去二少爷房中查看,才发现这二少爷真正过的是什么日子,侯夫人看得差点当场晕过去,明明她给这庶子的份例一点不低,可传出府去的话,人人都会说是她这主母苛待庶子了。   就连侍候的下人,如今连两个不干正事的婆子在内,统共就三个,其他下人去哪儿了?当初侯夫人可是给这庶子配足了人手的。   就连侯爷脸色也铁青,苛待自己儿子,这话传出去并不好听。   当夜侯府里传出侯爷大发雷霆的怒声,叫关注永宁侯府的人家也知道了,那府上的二少爷还没找到啊。   第二日永宁侯依旧要一大早去上朝,还有不少人借着关切的名义打听了番,永宁侯是个要脸的,表情越发僵硬。   坐在上面的皇帝见了,看永宁侯这么倒霉,心情才好转些,嗯,顾子爵干了件好事,尤其是顾子爵又救了燕沐,在他这里又立了一功,这事明面上不好赏赐顾昭,得另想一个办法才是。   勇毅伯心里却憋着坏,一等皇帝宣布退朝,他就迫不及待地凑到永宁侯身边,拍拍他的肩说:“我也听说了你府上的事,永宁侯,节哀啊。”   永宁侯气得脸上的肉都在颤动,什么叫节哀?这是咒他的儿子死了?要真是死了倒好了,“劳勇毅伯操心了,那孩子玩劣,想来过不了几日身上银子花光了,就会自己主动回来了。”   这是死鸭子嘴硬,不肯丢人现眼啊,可越是如此越发叫勇毅伯瞧不上,勇毅伯再度拍拍他的肩哈哈一笑,然后大步朝前走去,身后的永宁侯脸皮再抽了抽,一早上积攒的怒气,让他越发要将这逆子的腿打断了,宁可永远关在府中也不得放他出去丢人。   这时他心里哪里还剩昨日因为发现次子真实生活情况的愧疚。   靖安伯也走过永宁侯身边,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大步追上前面的亲家。   一连数日,永宁侯都无法在京城将虞璐这人找出来,叫京中权贵也看得惊讶,心想永宁侯府的这位二公子不会被人害了吧。   永宁侯则后悔之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以至外面传出不少消息,要早知如此,他就该封锁消息,暗中悄悄找人,实在找不到,干脆让这逆子慢慢病逝,可现在再说出这样的话,这京城有谁相信?指不定还怎么笑话府上呢。   到了这个地步,永宁侯迫不得已要报官,并在京城张贴出悬赏,谁提供侯府二公子的下落,赏银千两,这就使得原本只有权贵知道的消息,现在连城中百姓也津津乐道起来,大家都好奇永宁侯府的二公子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到底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歹人弄走的。   当燕向熙和顾沐刚进京城,见到的便是城门口不少百姓聚拢在一起,对着墙上的东西指指点点,顾沐好奇地探头张望:“这是怎么了?京城莫非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燕向熙跟顾沐是一路斗嘴回来的,但对围观热闹一事,少有的达成一致意见,燕向熙挥挥手,就立即有人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事,那侍卫很快就回来了,表情有点抽搐:“听百姓说,永宁侯府上二公子不见了,这墙上张贴的正是侯府的悬赏告示。”   他们一路跟着公主,自然知道顾子爵身边带回来的那位少年是谁,没想到顾子爵好大本事,人都离开京城了,还在京城闹出这么大的事。   顾沐则表情惊讶道:“什么时候张贴出来的?我看大家正新鲜着呢。”   侍卫再度抽搐嘴角:“正是今日刚张贴出来的,听百姓说,已经找了两日了,并且也报官了。”   “啧啧,”顾沐露出嘲讽之色,“这永宁侯府的办事效率可真够高的啊。”   隔了这么久才发现,顾沐都替顾旸不值,真是个小可怜。   “行了,这不是早知道的事么,先回宫。”   “那你得安排个人打听下详细情况,我还要写信告诉哥哥呢。”顾沐强调道。   燕向熙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她这一路听“哥哥”这两个字已经听腻了,再听到这两个字就很暴躁,但告诉自己不能跟这混账小子一般见识,只得深吸口气说:“知道了,少不了你的事,赶紧走,免得堵住城门口。”   侍卫赶紧驾车离开,也想越早回宫越好,明明在顾子爵面前乖巧得很的顾沐,可这一路上却像个小魔头似的,顾子爵知道顾沐这一面吗?想来也只有陛下能治得了这小魔头吧。   顾沐还在那摇头晃脑,才离开京城多久,他又回来了,就是可惜身边的人不是哥哥,而是公主这死丫头。   马车是直接驶进宫里的,公主回宫的消息也只有自己人知道,便是京中权贵也无从得知公主在外熘了一圈回来了,而且还带回西南王的嫡子燕沐。   皇帝得到消息已经遣退其他人,只留了近身侍候的宫女太监,外面还没有通报,燕向熙的声音就先响起来:“父皇,女儿回来了。”   皇帝对这唯一的女儿是越发疼爱的,原本还寄希望于再有孩子出生,可随着年龄增长,后宫再无所出,皇帝对这唯一的血脉就越发放在心尖上了,因而只是听到女儿的声音,这脸上的笑容就抑制不住了。   但当燕向熙真的出现在殿中时,皇帝又故意板起面孔:“还知道回来,父皇还以为你在外面玩得心都野了,不想回来看看我这老父亲了。”   “父皇一点都不老,哪里就是老父亲了,我这不是给父皇带回个坏小子了么,父皇你看看这是谁?”燕向熙赶紧将后面的顾沐揪出来。   顾沐正好奇地打量皇帝呢,一边打量还一边心说原来这就是皇帝啊,还有这死丫头真会胡说八道,皇帝明明年纪就不小了嘛,这心里正嘀咕着就迎来了皇帝同样好奇的打量目光。   一老一小互相看着,谁也没先出声,燕向熙还奇怪呢,这是怎么了?   皇帝终于有了声音:“你这是真将自己是谁给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皇帝知道女儿没可能认错人的,虽然眼前的顾沐比记忆中的燕沐长大了些,但那双眼睛跟小时候一样机灵,当时皇帝可喜欢了,每每看着燕沐就想着这要是自己的小皇子该有多好,那时也很是努力了一段时间,可依旧生不出来,也就渐渐死心了。   顾沐两眼咕噜噜转了几圈,然后伸手指向燕向熙,说:“她说我是燕沐,那你也觉得我就是燕沐吗?”   皇帝黑线,什么叫他觉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虽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但这让人头疼的劲儿一点没变。”   燕向熙也在一边说:“可不是,这路上闹得我都头痛死了,整天就知道哥哥哥哥的,我看干脆将顾子爵拴在他腰带上好了。”   顾沐撇撇嘴,他巴不得这样呢。   皇帝看他这表情又乐起来,但身份还需要确证一下的:“你身上那块玉佩呢?”   “陛下说这个?”顾沐老实取出哥哥临走前交给他的玉佩,“这是哥哥救我时在我身上发现的,哥哥还担心按这上面的字取名会曝露我身份,所以就用了下面的一半,结果没想到我原本还真叫了这下面一半啊。”   近身太监接过玉佩,转身递给皇上,皇帝接过后摩挲了两下,其实看到本人他就知道不会有错了,哪怕本人不记得了,他和女儿也不会同时看走眼。   皇帝想起了旧事,说:“自太、祖起,你们这一支就另立了,因而与向熙他们不一起排辈,你们这一辈应该从雨,所以在族谱上你们兄弟便是燕霄和燕霂,只是你父亲提过你们名字中带水不吉利,需要避水,因而名字里才用了下面这一半,你的这块玉佩,还是朕给你的。”   顾沐撇嘴,怎就不吉利了?现在他的名字里不还是有水?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也这样说出来了:“要避的不是我吧,我这沐字可还有三滴水呢。”   皇帝又怎会不知道:“当时你父亲这般说时你还没出生,需要避的人的确不是你。”皇帝让近身太监将玉佩交还给顾沐,又说,“朕这就叫御医过来,替你诊治一下,你这总是想不起来可不行,顺便给熙儿也看看。”   “谢父皇。”燕向熙非常乖巧的道谢。   顾沐也跟着谢,不过他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因而这宫中的礼仪自然也忘记了,行的礼不伦不类,叫皇帝看得失笑。   近身太监去传御医,这时候皇帝又提起一事:“朕已让人传旨,宣西南王携王妃嫡子进京参加年底的宫宴。”   顾沐直觉这是个大麻烦:“万一我那时还没想起来呢?”   皇帝呵呵笑:“你想不想起来有差吗?反正朕是想看看你那老子怎么给朕将嫡子给变出来。”   顾沐咂咂嘴,皇帝这是故意给西南王出难题了吧,好像也不错,马马虎虎接受了。   御医很快带来了,是专门负责皇帝身体的院首,见到顾沐时还诧异了下,显然没想到他这时候会在这儿,因为并没有听说西南王的嫡子进京的事啊,等皇帝说明后,院首才收敛起自己的讶色,显然这里面有他不知道的阴谋,否则好好的西南王嫡子怎会因为受伤不记得自己是谁的,这回还是叫公主从外面带回来的。   顾沐见院首的表情,便知道他以前也是认识自己的,可见自己在这皇宫里真待了段不短的时间。   院首仔细给顾沐把了脉,然后捋须说:“沐公子身上的确有旧伤,不过经过调养已恢复得差不多,便是这脑袋上的伤也已没甚影响,这什么时候能恢复,老臣也说不准。”   顾沐得意道:“我哥哥当然将我照顾得很好了。”   看他这大半年身高窜了多少就知道了,脸蛋也补得红扑扑的,皇帝不会看不出来,这小子的气色好着呢,哪里像半年前受过重伤的。   皇帝是希望他能尽快恢复记忆的,最好能从记忆中知道到底是谁追杀他的,顾沐本人不可能一无所知,因而说:“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院首谨慎道:“要不老臣给沐公子开些活血的药,再辅之以针灸之法。”   但脑子这个东西实在太复杂,没有哪个大夫能有绝对把握的。   “罢了,就按照你说的先给他开药,对了,再帮熙儿看看,她这出门在外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是,陛下。”   院首表现如常,因为公主的身体状况如何他最清楚了,根本不像外面说的那样身子不好,但为了配合陛下公主,他什么都不说,由着外面的人自己猜测。   公主小时候身体的确有些不好的,但后来正因为身子弱,叫陛下派了人教她习武强身,习武后这身体越来越好了,因而把过脉后院首说:“陛下放心,公主身子康健着呢。”   “这就好,熙儿出去时间也不短了,快去见见你母妃们吧,免得她们担心。”   “谢父皇。”燕向熙说完便转身跑开了,将顾沐这坏小子完全丢给她父皇了,这一路已经受够了。   顾沐这就在皇宫里住下了,并且还受到后宫女人的集体围观与爱护,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说着他当年在这宫里的趣事,快将这皇宫闹翻了,至今提起来还怀念了,实在是因为这后宫中就向熙一个孩子,太过清冷了,巴不得有人来闹一闹。   顾沐起初还好,后来干脆躲在自己宫殿里不出来了,太过吓人了,而且他还坚持自己叫顾沐,至于别人叫他燕沐他管不着,爱怎么叫怎么叫。   他身边也不再只是小石头和小草儿两人了,皇帝给他安排住处的时候就将一批宫人交到他手上了,也因为这时候皇宫中没有什么好争的,因而这些宫人也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来到燕沐身边也都老老实实办差。   顾沐忙着呢,除了要喝药针灸治他的脑袋,还要跟小石头小草儿张罗点心铺子的事,又要叫人关注永宁侯府的事,有什么热闹的话提醒他一声,他好出宫去围观,并且在到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写了封厚厚的信,叫人送去庆凌府。   这京城的铺子哪里是那么好寻找的,顾沐带上小石头小草儿还有皇帝给他的一位太监邓司,出去熘达了一圈也没什么结果,他眼珠子转了两圈,就跑皇帝那边说了一堆好话,这么反常,皇帝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才怪,结果顾沐就提了自己的要求,想要一个铺子做点小生意。   皇帝无语,堂堂西南王的嫡子,需要自己亲自去做生意赚银子吗?“等你父亲过来了,正好将你的世子一位落实下来,如此你也可以有自己的俸禄,再缺银子的话,来问朕便是了。”   皇帝记得,当天就赏了一堆东西给这小子的,怎还缺银子花?   “哎呀,皇伯伯,自己做生意跟伸手向别人要银子感觉不一样的,再说皇伯伯不想尝尝我开的铺子里做出来的点心吗?皇伯伯不知道,我在庆凌府开的点心铺子生意多好,等我生意做起来,我分点银子给皇伯伯好了。”   皇帝大感吃不消,这小子有求于人的时候总有办法叫人心软,顾沐偷偷笑,哥哥说得不错,有什么事只管找皇帝就好了,短短两日,他就找到跟皇帝相处的方式了,没办法,谁叫皇帝缺孩子呢,因而顾沐厚颜无耻地跟皇帝撒娇,呸,这不叫撒娇,这是跟长辈亲近的方式。   皇帝被顾沐缠得没办法,听他一口一个皇伯伯的叫得人心都软化了,因而没几分钟皇帝就松口了,大笔一挥,将闹市口最好的一个铺子给顾沐了,由着他折腾,赔钱也没关系。   看看这孩子多会说话,赚了银子还要分给他,他一个皇帝还会缺银子花?关键还是这孩子的心啊,那些宗室的小辈,哪一个不是想方设法从他这里得好处的?他们就算好话一堆也叫他听得腻歪,当他不知道这些小辈的用意?就想提前过继到他膝下成为皇子,等着将来继位的一日。   还是燕沐这般的叫他舒心,还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尝尝燕沐卖的点心的滋味了,真有他说的那么好吃?   燕向熙知道后黑线不已:“父皇你还真任由那小子瞎折腾啊?”   皇帝避过这话题,笑问女儿:“沐儿说的那些点心,熙儿在庆凌府那边有没有尝过?”   燕向熙顿时两眼四处乱瞟,皇帝哈哈笑起来:“看来是尝过了,果真味道不错?”   燕向熙回味了下说:“是挺独特的,顾昭那家伙点子不少,听说就是他给出的主意,最初是为了养几个小乞丐的,我以前竟不知道那小子有一天会怜惜上小乞丐。这样说开起来也不错,等开张后,我去弄点进来给父皇还有母妃他们尝尝。”   顾昭还没回庆凌府的时候,她跟顾瑶之间走动得多,顾瑶去看望她的时候便会从点心铺子里带些点心,燕向熙起初不以为意,后来知道真香了。   皇帝听了更加怜惜燕沐,猜测道:“会不会是他在躲避追杀的时候遇到过什么事,即使忘记了可还下意识记着些什么。”   燕向熙托着下巴想了想:“的确有这种可能,如果不是碰巧被顾子爵救了,估计会沦落到街头成为小乞丐的一员了,算了,看在他吃过苦头的份上,本公主大人大量,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皇帝笑,看着女儿若有所思起来,虽然女儿嘴巴上对燕沐不依不饶的,可打小起,女儿在这些燕氏子弟中,也就亲近燕沐一个,别的宗室子弟,别说打闹了,连理都不愿意理一下。   他身子向来不强,总有一天会剩下女儿一人,他总想将女儿安排到最好,说实话对那些宗室子弟也不能放心的,现在燕沐出现,让他看到点希望,他想着如何安排燕沐,让他成为女儿最大的依靠。   燕向熙不知她父皇的一番心思,来了后便没离开,拿起父皇面前的折子说:“父皇,你靠在椅背上闭会儿眼,女儿念给父皇听。”   “好。”皇帝笑着应声,女儿向来孝顺,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回 做了,因而皇帝闭上了眼睛听女儿将折子念给他听。   不知不觉的,父女俩还会交流折子中的内容,皇帝也会提点几句,燕向熙每每露出深思的神色,因为是唯一的女儿,皇帝从没觉得燕向熙这样的举动越界了,最多叫那些大臣不要看见就是了,省得听他们唠叨。   顾沐兴冲冲地带着人出去看他的铺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做出成绩来让哥哥看看,原本这铺子是由内务府掌管的,可皇帝一声令下,将铺子交到顾沐手里,内务府的人哪敢有意见,只得老老实实清空铺子尽快交手,因而顾沐来的时候,这铺子快清空了。   只是内务府的人并不知道这位叫顾沐的小子究竟什么身份,竟得陛下青眼。   顾沐可不管原来那些人有什么意见,看到铺子的门面就满意极了,比他在庆凌府的铺子大了许多,后面也正好带了院子的,可以当厨房用来做点心,供给前面卖,而且前面分楼上楼下,地方宽敞得很。   顾沐背着手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叫跟着自己的太监邓司去跟内务府交涉,怎么将这铺子给整修一下,需要改动哪些地方,又要添置些什么,邓司交待下去后,果然不用顾沐费什么心思了,只需等着铺子开张的那一日,不过从自己身边抽出几个人,让他们跟着小石头小草儿学做点心。   看完铺子后顾沐就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转悠,转着转着便唉声叹气起来,邓司的责任就是侍候好这位小主子,看得担心不已,问一同跟出来的小石头:“公子他这是怎么了?不高兴铺子里的情况?”   不对啊,之前看铺子的时候还挺高兴的。   小石头当然知道为哪般了,低声说:“小公子这是想念子爵大人了,小公子跟子爵大人的感情可好了。”这是他们亲眼所见。   邓司无能为力了,他可没办法将顾子爵变到京城来,只得介绍京城的一些趣处,想办法逗顾沐高兴。   顾沐漫不经心地听着,因为没有看路,这就一不小心撞着前面的路人,顾沐回过神来连忙要跟被撞的人道歉,就听到对方不爽的声音先响起:“走路都不带眼睛的吗?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不仅有人不爽骂了,还有人竟要伸手推攘顾沐,邓司叫上两个跟出来的侍卫立即拦住。   顾沐原本想要道歉的想法立即不翼而飞了,捂着脑袋不悦地向对方看去,这一看叫他看得眯起眼睛,邓司也瞪大了眼睛,竟会这么凑巧,他们竟碰上了永宁侯府的世子虞温韶,再看站在他身边的人,可不是宗室的燕向勉么。   顾沐虽没见过这家伙,但看这人第一眼便猜出他身份了,同当初的卢文柏一样,他看面前这张跟哥哥有几分相像的面孔很不爽呢。   他指指街上的情形,同样不悦道:“我倒是带了眼睛的,可有人的腿长着是干什么的?这么站在马路中间干什么?不知道挡着别人的道啊!”就差骂别人好狗不挡道了。   虞温韶正满肚子的火气,不想有人冲撞了他,让他正好有个撒火的地方,而且是看出顾沐一个半大少年,面孔又不熟悉,想来也不知是什么不要紧的人物,又或者才从外地来京城的,因而出口便没好语气。   小石头也赶紧拦在顾沐前面,顺着顾沐的话说:“就是,明明是你们站在这路中间挡着道了,撞着我们家公子不道歉不说,还反过来先指责我家公子了。”   虞温韶气得脸通红,他身边的燕向勉不高兴了,当着他的面就敢欺负韶韶,岂有此理,这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呢,燕向勉顿时冷下脸呵道:“给韶韶赔礼道歉,否则你们休想离开。”   顾沐瞪大了眼睛,这家伙是谁啊,连皇帝都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这家伙难不成还比皇帝大?   顾沐那是别人横他只会更横的人,于是拨开挡在前面的邓司,捞袖子说:“哟,这口气好大,休想离开?我就走几步给你们看看,这口气大得我还以为你是天王老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呢,我偏走给你看。”   顾沐故意在燕向勉面前走来走去,看看他有何能耐。   燕向勉惊呆了,他如今在京城受到的追捧可不少,因为他可是过继给陛下的竞争人选之一,所以如今那些官员勋贵在他面前可都是捧着他的,还是第一回 见到有人在他面前这般无赖样,气得用手指着顾沐:“你……大胆!”   顾沐洋洋得意:“我胆子的确挺大。”   有路人听到这两人的对话,都被顾沐逗得一乐,然后又赶紧止住声音,瞧虞温韶和燕向勉两人身份都不低,唯恐得罪了贵人。   旁边酒楼临窗位置也有人发现外面的情况了,并且还将虞温韶和燕向勉这两人认出来了,有人怕他们,有人却无所畏惧,这燕向勉能不能过继还是未知呢,看个笑话又怎么了?   “这二人是怎么回事?跟人家一个半大孩子过不去,我之前瞧那孩子分明是想道歉来着,只可惜得了别人一句”不长眼睛”的话,换我我也不乐意了啊,这又不是一个人的错。”   发生冲撞的地点的确不在路边上,而是接近路中间的位置,所以认真追究起来,这两人该各打十大板才对,而且这虞温韶平时也是个挺谦和的人,今日出口却语气冲得很,也叫人刮目相看。   “嗤,兄台有所不知了吧,这虞世子为了府里的事情忧心不已,心情难免浮躁了些,不过跟这么个半大孩子计较的确是过火了些,尤其是那燕向勉,竟也毫不犹豫地站在虞世子一边,这情谊真叫人感动啊。”   “感动?兄台是说反话吧,这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半大孩子也好意思的。”   “这成郡王府的燕大公子你们还不知道?跟虞世子之间向来走得近,他可是维护虞世子的第一人,别说是这还有些来历的半大孩子,换了其他平头百姓,他也是一个样。”   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顾沐身边也带了侍卫下人,虽然瞧着面孔陌生,但想来身份也不低,哪可能轻易低头的。   “原来这位燕大公子竟是这等帮亲不帮理的人?倘若真让他……”剩下的话不能说了,但大家听得出来,这等人真能坐上那个位置吗?合适吗?   虞温韶向来是要名声的,之前也的确因为虞璐的失踪而心情烦躁得很,现在却发现被人围观了,暗叫不好,连忙拉住燕向勉:“勉哥哥,这事我也有错,这位小公子,之前我因为心情不好冲你发火了,是我的不是,给你赔个不是。”   “温韶,哪有你给这张狂小子赔礼的道理!”燕向勉哪里见得虞温韶赔小心,咬牙切齿地看向顾沐。   顾沐嗤笑一声,更加趾高气扬:“我张狂?我张狂可说不出口气那么大的话,将自己当成天王老子,我告诉你,我这脚下踩的地可是陛下的地盘,你管天管地也管不到我往哪里走,除非陛下他老人家发话,你又算老几?”   四周顿时嗡隆一片,旁边酒楼上也有正在喝酒的人,一口酒喷了出来,瞠目结舌地看向顾沐,这是哪里来的小魔头,燕向勉招惹上他可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大概燕向勉自己也没想到好好一句话,被这小子解释成这般,这些话要是传进陛下耳中,燕向勉能吃不了兜着走吧。   “哈哈,没想到有一日在街上看到人互相比谁张狂的,哈哈,这小子有意思极了,京城恐怕又有趣事要发生了。”   虞温韶听得当场脸色就变了,燕向勉听到“陛下”二字,头脑也终于冷静下来了,再看向顾沐的眼神变得阴恻恻起来,这小子不会是他哪位堂兄弟派出来故意陷害他的吧,真是该死,他记住这小子了。   燕向勉深吸口气:“我燕向勉可算不得老几,倒是小公子叫燕某刮目相看,不知阁下敢不敢留下姓名,好叫燕某人以后长个记性。”   顾沐心中还惋惜了下,他还想看这家伙跳脚继续跟他杠呢,真是可惜了,可干嘛要告诉他自己叫什么?好让他以后找机会报仇?   顾沐朝燕向勉扮了个鬼说:“你让小爷说小爷就说?那显得小爷多没面子?小石头,我们走。”   顾沐挥挥手,又大摇大摆地在燕向勉面前嚣张离开了,不仅如此,嘴里还哼着古怪的腔调,路人好像听到什么“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之类的词儿。   有酒楼客人缩回探出去张望的脖子,然后大声笑着拍桌子,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头一回见燕向勉如此吃瘪的,还是被个不知来历的小子给捉弄的,刚看到燕向勉的脸都扭曲了。   哈哈,真的太好笑了。   一边笑着抹泪花一边吩咐身边的下人:“快,哈哈,快去打听打听那小子是哪家出来的,哈哈,笑死我了。”   燕向勉当真被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非要弄死这小子不可,就算现在不能动手,他跟这小子的梁子也结定了,除非他立即出城让他找不着踪迹,否则挖地三尺他也要将这小子找出来。   虞温韶同样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却要安慰燕向勉,低声说:“勉哥哥,再忍忍,总有一天勉哥哥会不用再顾忌什么。”   燕向勉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将这心头的怒火压制下去,是啊,温韶说得对,他得再忍忍,等到他登顶的那一天,这整个天下的人都要跪在他脚下,这嚣张的小子又算得了什么?   邓司倒是知道这燕向勉的,也没想到顾沐能将燕向勉气成这般程度,不免有些为顾沐担心:“公子,那位燕大公子乃是宗室成郡王府上的,如今在陛下面前也是有些脸面的。”   顾沐眼珠子转了转,他其实在发见跟哥哥长得像的那什么鱼世子的时候,就知道跟在他身边的男人是谁了,因为哥哥可是说过那什么鱼世子跟宗室的某人过往甚密,也是叫他注意点的,甚至就连京城如今的形势也跟他反复提醒过。   因而一见到那家伙,顾沐就忍不住搞点事情出来,就这家伙还想过继给皇伯伯成为下一任皇帝?呵呵,就凭他跟那鱼世子搅和在一起,他非得将这桩事给搅和了,否则真让这家伙过继了,以后还有他和哥哥的好日子过?   冥冥中仿佛有只手在牵动,让顾沐注定走上了跟书中主角作对的道路,依旧有着反派的架势。   “那我问你,是那燕什么勉大,还是我皇伯伯大?”   邓司滴汗:“自然是陛下最大,这天下谁能越过陛下去?那是不想活了。”   “这就是了,我们赶紧回宫,我要向皇伯伯告状去,有人欺负我了。”顾沐转头就往皇宫方向冲去,赶紧回宫告状去,哥哥说了,有什么冤屈尽管向皇帝哭诉去,他最听哥哥的话。   如果顾昭知道顾沐是这么听他的话的,只怕不能放心将顾沐一人送去京城,明明在自己身边那么乖巧又聪明,怎去了京城就要变成个祸头子了呢,这才几天,就招惹上书中的一对主角了。   当然真知道这情况的话,顾昭又会说,招惹上就招惹上了吧,反正都是早晚的事,他的身份注定了跟虞温韶没办法和睦相处的,反派也好,他这个炮灰也有向反派转变的迹象,因为他也是注定要跟主角对立干到底的。   他这不是已经在公主那里埋了个坑,想要撬主角的墙基了么,还不是简单的挖墙脚,而是想将整个根基都给挖坍掉。   顾沐第一时间冲回皇宫,向皇帝狠狠告了一状,叫邓司听得都为燕向勉同情了一把,这状告的可是添油加醋,简直是往陛下的心口上戳。   皇帝听得果然脸色冷了下来:“那小子当真如此张狂?他有什么资格对沐儿你唿来喝去?来人,给朕查查那欺负沐儿的小子是哪家的?”   是的,顾沐这状告得还巧得很,他根本没说出燕向勉的身份,只说了有一个跟哥哥长得像的人,进而推测出他是永宁侯世子的身份,其他就不知道了,邓司听得在心里赶紧捂住自己嘴巴,千万不要说出他将燕向勉身份告知沐公子的话,好在那些话都是他私下里向沐公子提起的。   立即有人出去查是怎么回事后,皇帝看向顾沐的脸色又缓下来:“你也是,等你那铺子开起来后,你也要收收心,我给你指个夫子,你的课业可不能落下了。”   顾沐顿时苦起一张脸,像包子一样,看得皇帝又乐呵起来:“你也别不情愿,你那哥哥不是也盯着你念书的么,不然等下回顾子爵进京时,朕可得在顾子爵面前好好说说。”   “别,我念还不成么。”顾沐连忙告饶。   皇帝龙心大悦,自以为抓住顾沐的软肋了,这小子最怕顾昭了。   顾沐跑回皇宫的时候,身后可是跟着不少尾巴呢,有当时围观热闹的人,还有燕向勉派出的人,想要另寻机会报复的,否则这口气他哪里咽得下去,于是这些尾巴就眼睁睁地看着顾沐顺利进了皇宫,手里持的是特别的通行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这些尾巴赶紧回去将消息告诉他们的主子,引得这些人震惊不已。   “竟是从宫里出来的?还有陛下给的特别通行令牌?那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不会是从哪个宗室抱来的吧?”   “难怪有这么大的底气跟那燕向勉杠上,原来那小子的靠山是陛下啊,呵呵,燕向勉这家伙这回可落不着好了。”   虞温韶和燕向勉两人正在互相安慰,在燕向勉看来,温韶自己心中都烦躁得很,却要耐着性子来安抚他,韶韶果然最善解人意的,一直以来,都是韶韶最坚定地站在他一边,从还没有任何风声起就开始了,渐渐的,这道身影在他心目中占据的份量便越来越重了,让他永远都不想放开韶韶,希望将他永远锁在自己身边。   “韶韶,我不会辜负你的心意的,我一定能站到那最高的位置,到时你我携手……”   虞温韶低下头,一副羞涩的模样,却叫燕向勉看得越发动心,伸手便要将虞温韶揽进怀中温存一番,可就在这时,有那不懂眼色的下人冲了进来:“主子,不好了……”   燕向勉大恼,他这个主子怎就不好了?还是虞温韶发现进来的人是燕向勉派去盯着那张狂小子的,连忙扯了扯燕向勉的袖子:“勉哥哥,先听听他得了什么消息。”   那下人顿时感激地看向虞温韶,虞世子的确心善。   虞温韶眼中闪过笑意,然后站在燕向勉身后,一副以他为主的模样,若非重要事,他绝不会插口的,又看了眼前面高大的身影,虞温韶的眼神越发坚定,不管付出什么,他都要坚定地站在燕向勉身后。   因为在他的梦境中,最后的胜利者,能成功登上皇位的便是燕向勉,所以他一早就开始刻意接近燕向勉了,如今,已成功让自己成为燕向勉心中那个最重要的人。   至于两人如今的关系,在虞温韶看来,这不是拢住燕向勉的最好方式么,还有什么比这更牢固的呢,君臣还有猜忌的时候,可让自己变成燕向勉的心头痣心尖血,那他就永远是最为特殊的存在。   而且他的身体一点不排斥这般的亲密接触,比起和女人在一起,这更有一番美妙的滋味,这也让他越发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魅力。   燕向勉在虞温韶提醒下也想起正事了,说:“说吧,那小子什么来历,打听到了?”   “主子,小的们跟在那小子身后,最后发现他竟进入了皇宫,小的们远远只看到他亮出一个牌子,便顺利进去了,所以小的们赶紧回来告诉主子这个消息。”   “什么?!皇宫?!”   燕向勉和虞温韶同时惊唿出声,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他们意料,竟和皇宫挂上关系,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尤其是燕向勉,还想着那小子落到自己手中后如何折磨他,他不认为有什么人身份能越过他去,除了和他一起的竞争者,可那小子明显不在这个行列。   可他偏偏和皇宫搭上关系了,虞温韶也勐地想起一件事:“勉哥哥,今日那人身边的一个随从,看上去像是从宫里出来的太监,我之前未细想,现在仔细回想,那就不是正常男子。”   “该死!”燕向勉勐地一捶桌子,又转头露出狠色,吩咐下人,“继续打听,不要放松,我倒要看看那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也许只是后宫哪个妃子的娘家侄子。”   虞温韶也忙说:“对,是有这个可能,我们可不能先乱了阵脚,等查清楚再说。”   “是,小的们这就继续查去。”   下人离开后,燕向勉也没了与虞温韶温存的心思了,并抱歉道:“韶韶,明明说好要让我的人帮你一起寻找那虞璐的,可现在……”   虞温韶连忙遮住他的嘴:“勉哥哥,你的事更加重要,而且侯府已派出去不少人了,又有官府的人帮忙一起寻找,我看是二弟自己存心不想出现吧,否则消失了这么些天,怎么着也该有个消息了。”   燕向勉拧起眉头,对这个永宁侯府的二少爷那是厌弃极了,就他也配成为永宁侯府的公子,跟韶韶比起来那是一天一地。   “谢谢韶韶能理解我,我看那虞璐不出来也好,真以为离了永宁侯府他在外面日子能快活?该叫他吃些苦头,才知道老实守规矩,愚笨些不要紧,这种没脑子还尽给人惹麻烦的才要不得。”   “不说他了,还是打听那人的来历要紧。”   “对。”   虞温韶无法向燕向勉说出自己的怀疑,否则从何解释他如何知道此事的?因为这可是姨娘的秘辛,再说了,他不能允许自己的身世有暇,他必须是永宁侯的世子,也只能是永宁侯的世子。   那边皇帝想要知道什么消息,自然会有人很快就送到他面前,何况也就是顾沐回宫之前的事,找他身边皇帝派去保护他的侍卫一问便知了,没过多久便有人一人扮演两个角色,如果顾沐在这儿,便会发现此人能改变自己的声音模仿别人说话,将他和那姓燕的声音模仿得几乎没差。   于是皇帝就听了一场顾沐和燕向勉起冲突的对话,皇帝听完之后有点哭笑不得,他以为顾沐那小子怎么受欺负了呢,分明一点都没有吃亏嘛,还将燕向勉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当然皇帝对于这般的顾沐一点也不恼,听听顾沐说得多好,不管是这京城还是其他地方,脚下踩的都是他这皇帝的地盘,那燕向勉算老几?轮得到他对顾沐唿来喝去的吗?连他都没对那孩子摆过脸色。   想到燕向勉,皇帝眸色深沉,问:“这么说,燕向勉是跟永宁侯府的世子在一起了?”   “是,陛下,小的听说这二人关系向来亲近。”   皇帝轻轻笑了一声,近身太监低眉垂眼,将自己当成殿中的一根柱子,该当聋子的时候就当聋子,所以他没听到陛下的轻笑声。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这燕向勉要完完了,谁叫他跟谁亲近不好,偏要向这虞世子亲近?不知道陛下如今对永宁侯府还有这虞世子印象正糟糕么,现在又撞到燕沐的枪口上,活该他要倒霉了。   身为皇帝身边最忠心的太监,他可是很清楚如今陛下对这虞世子忌讳得很,不仅仅与那侯府中的二公子以及虞世子可疑的行径有关,还跟燕沐交给陛下的东西有关,他当时只是瞥了一眼就心跳如雷,那虞世子竟会跟西南的燕肖走得近,这可就犯了陛下的最大忌讳了。   顾沐可是将连哥哥都不知道的东西都交给皇帝伯伯了,也就是当初用银子从小石头那里换来的一块拓印,他就是趁机要告那可能是燕肖的家伙一状的,顺带也将虞温韶和永宁侯府拖下水,如果哥哥知道,顾沐知道哥哥肯定会夸自己聪明极了。   “父皇,顾沐那小子跑出去又惹了什么事?”燕向熙人还未出现,声音已先传进来了,皇帝脸上顿时露出笑意,看到提着裙摆跨过门槛进来的女儿,皇帝失笑:“你啊,沐儿是弟弟,你这当姐姐的也该让让他,不要处一块儿时总要斗嘴。”   燕向熙嗤了一声:“让他?那家伙越让他,他只越会得寸近尺。”   燕向熙来到她父皇身边撒娇,顾沐这小子才来几天,父皇就将她排在第二位了,皇帝笑呵呵地听着,眼里闪过深思。   那些宗室子侄再好,可终归不是自己的亲生血脉,亲近自己也是有所图,哪里像熙儿这般贴心孝顺,如果熙儿是皇子该多好啊,那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将熙儿培养起来,等将来一日将皇位传给熙儿。   皇帝对那些子侄心中到底生出了些膈应,带了些排斥,被女儿哄得心情舒畅后,皇帝主动拿起折子让燕向熙念给他听,并有意无意地多解释了一些东西。   燕向熙心里闪过喜意,她其实来之前已知道顾沐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又向她父皇告了什么状,可她当作什么也不知情,但心中暗暗夸了顾沐一番,干得好,永宁侯府发生了那些事,她就不信跟虞温韶走得那么近的燕向勉,还能得到父皇的另眼相看。   父皇以前还偶尔提起这燕向勉,为啥,也是因为他的身世对他有那么一两分怜悯,也就这一两分的怜悯,已可以让燕向勉在其他宗室子侄中脱颖而出了。   燕向勉是成郡王的原配留下的嫡子,原配刚没了两个月,新的郡王妃就抬进府里了,而且只七个月就生下了成郡王的次子,虽说当时是以早产的名义,可皇室中哪里不清楚的,分明是在原配没死之前两人就勾搭上。   成郡王对后面的继室宠爱有加,涉及到世子一位,继室自然处处看燕向勉不顺眼,也就使得这原配嫡子在府中成了小可怜,如果不是有宗室照顾,也许早就在那府中悄无声息地没了。   这也使得成郡王府中到现在还没有世子,因成郡王想将世子一位留给他最疼爱的次子,只可惜每每上折子都被皇帝扣下了,因而世子一位还悬着呢。   当然现在成郡王也不着急世子之位了,而是一有机会就想在皇帝面前推出他的爱子,全力支持他的爱子参加皇嗣一位的争夺,只要上位了,那可是将来的皇帝,成郡王指不定也能有个太上皇的头衔。   皇宫中住进一位身份不明的少年,这消息在整个京城的权贵中间传扬开来,人人都吃惊极了,那幸运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让陛下如此看重他?不会真是燕家人吧,那其他宗室子弟还争什么啊。   甚至惊动了宗室的一些老王爷进宫询问皇帝,皇帝故意暖昧不明地迷惑这些老王爷们,在燕沐还是恢复记忆,在西南那边的人还没到京城时,他暂时还没想公开燕沐的身份,就让这些人误会去吧。   皇帝有意利用燕沐的身份将这潭水搅浑,顾沐仿佛也猜到皇帝的意思,故意跟着折腾,却叫权贵们越发好奇,可始终打听不出这家伙到底是从哪个见鬼的角落里冒出来的,就连他原来是不是京城人氏都无从知晓。   有人从后宫女人的娘家打听,有人从宗室中仔细排查,可惜一个都对不上号,便是那些妃子的娘家人也往宫里递话,想知道顾沐的身份来历,可妃子们明知顾沐便是燕沐,可谁也没透露口风,她们干嘛要跟陛下过不去?   为这,燕向勉还被他的异母弟弟笑话了几回,真将自己当个人物了,欺负到有陛下当靠山的人头上去了,燕向勉还被他父亲成郡王训斥了一顿,燕向勉为此发了好几次火气,每回也只有虞温韶能安抚下来。   庆凌府,送走顾沐并为顾旸找好夫子后,顾昭便继续他的府学求学之路,虽然落下不少课业,但有宋泽的笔记,还有他自己也时时不忘上进,府学的教谕考较过一番后发现他并没有掉队,心中甚是欣慰,顾昭在成为子爵后依旧上进求学,想要科举出仕,这实为难得。   顾昭给家中去了封信,会在年底时带顾瑶他们回家过团圆年。   不说顾昭,就连顾瑶也在慢慢适应没有顾沐的日子,并且顾瑶也越来越忙碌了。   肥皂作坊那边的一套程序早就熟练了,并且将所有该学的东西都学到手了,顾瑶还兼顾起点心铺子的掌柜来,分出不少精力和时间在点心铺子上,就为这,顾昭和顾沐还给了顾瑶两成份子,顾昭觉得不能让她白忙了,也因此顾瑶越发上心。   顾瑶越忙越有干劲,这日跟顾昭顾旸一起吃晚饭时,竟向顾昭提起了个建议:“我觉得现在点心铺子的规模还是太小了点,人手也少了点,无论做出多少点心都不够卖的。”   顾旸也认真地听大侄女的话,顺着她的意思思索,顾沐开的点心铺里在他看来,别说在庆凌府独树一帜,便是在京城也会属于稀罕物儿,做这生意绝对大有可图,没想到一个小小吃食竟也能挣这么多银子。   顾旸在十几年的侯府生活中,并没有染上看不起商人和经商的毛病,因为他属于缺银子缺得厉害的人,在他看来,能自己挣银子的方法都是好的,能自己挣银子而不是伸手向别人要,比什么都强。   所以顾旸也想从中学到些本事。   顾昭听得出顾瑶有想法,鼓励道:“那瑶儿你说怎么办?”   顾瑶试探地说出自己想法:“三叔,你觉得我开个分铺怎样?”   顾昭点头:“只要你顾得来,再开分铺也是不错的主意,但要找好位置,保证分铺的生意也不能太差了。”   其实这点顾昭并不担心的,因为现在铺子里的点心很受欢迎,再开一个铺子庆凌府城绝对能吃得下,并不会让如今这铺子的客源分流。   顾瑶得到顾昭的肯定,眼里跃跃欲试的光芒更亮了,点头说:“嗯,我会考虑的,三叔,你跟木头通信时帮我提一下吧,毕竟这铺子还是归木头总管的。”   顾昭也为顾瑶争取利益:“我会跟他提起的,不过这分铺由你全程负责的话,那分成就不能按现在的来了,得给你往上提。”   “这……”顾瑶惊讶,她其实更多的是想锻炼自己,在肥皂作坊里她最多就只能做到管事,无法参与到总的经营里面的,但点心铺子不一样,管理点心铺子让她很有成就感的。   顾昭笑道:“你帮木头扩张生意替他挣钱,这本就是让他占大便宜了,他哪里会有意见,听我的没错,以后不仅可以在庆凌府有分铺,还可以将分铺开了清河县去。”   顾瑶顿时被顾昭描述的前景吸引住了,是啊,她可以在现在的铺子基础上开好多分铺,光是庆凌府地界上就足够她忙碌了,其他地方让木头来好了,   这样一想顾瑶更有干劲了,握拳说:“我听三叔的,以后开越来越多的铺子,三叔小叔你们就管念书吧。”   顾旸正羡慕呢,就听到顾瑶来了这么一句,也不由笑起来,那他这算真的靠大侄女来养了吧。   其实现在他手上不缺银子使,三哥在他来了后就和其他人一样给他发月钱,一月五两银子,第一个月因为初来乍到银子最不称手,因而给了十两,就这十两顾旸连一半都没花完呢,因为这只是零花钱,其他的开销都是走的家里的公账,包括之前的拜师礼也是。   晚饭后顾瑶就去忙自己的事了,需要开新铺子的话,有不少事情要准备,她得好好理一理。   顾旸也回房看书了,顾昭老规矩,先与他交流了会儿功课,虽然现在有彭遇夫子负责,但顾昭还是会过问一下,尽管没之前那么详细,但这是他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而且顾旸明显接受得很好。   在这样的接触中,顾旸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尽管说得最多的是彭夫子如何如何,看得出顾旸很是崇拜他的夫子,顾昭觉得这样挺好,先崇拜,便会在不知不觉中模仿,几日下来,顾旸比最初刚来时放松不少。   第二日下晚,茅江涛过来府学接顾昭回家,马车动起来后茅江涛说了件事:“上午史兄弟送旸少爷去彭夫子那里的时候,发现被人盯梢了,他特意叫我跟公子说一声。”   顾昭的手顿了下,然后说:“只怕是从京城来的吧,最有可能是谁派来的人?”   茅江涛猜测道:“会不会是那位世子?”   顾昭冷笑:“我猜也是他,把那人盯好了,看他还有什么动作。”   “公子放心,史兄弟机灵着呢,送完旸少爷后就找着那家伙落脚的地方了。”   顾昭笑起来:“你们办事,我放心。”   茅江涛也跟着笑,能让公子放心是他们的自豪,不过万不能松懈了,如今他和史丁山可都算是顾子爵的人了,没看以前的一些兄弟都羡慕他们了,跟着白身的顾公子和跟着子爵的顾公子,那可大不相同。   得了世子命令前来的人,在亲眼见到从顾宅出来的人的确是侯府中的二少爷时,眼珠子差点瞪得掉出来,竟然真是二少爷,二少爷不是遭歹人逮走的,而自愿跟着这顾子爵跑出来的?他们怎么敢的?   这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顾昭和二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发现二少爷跟府中时的确有些不一样了,跟了一路一直跟到城外的庄子,这人还看到二少爷称唿一个瘸腿的人为老师,惊讶之后又不以为然。   就二少爷那愚钝的脑袋,会有正常的夫子愿意教他吗?所以才会找了这么个瘸腿的人吧,这人就不知道二少爷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跟了一路一直到二少爷进了庄子看不见了,这人还没决定要不要出现在二少爷身边,将他人带回京城,至于世子为何猜到二少爷会出现在此处,他不去想,反正世子最为英明,世子肯定有自己的途径知道。   他在想,是不是将二少爷带回去后,世子能上御前告那顾子爵一状,真以为成了子爵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竟敢将侯府的二少爷私自拐走。   因为没拿定主意所以先走了,浑然没发觉自己也被人跟踪了,史丁山对此人嗤笑不已,不过并没在旸少爷面前提起一个字,只将此事托茅江涛转告公子。   顾昭的意思是让大家按兵不动,看那人会使什么手段,或者说京城的虞世子会如何做。   那人接下来几天除了继续跟踪顾旸,并且还跟踪了顾昭,这让顾昭都失笑不已,茅江涛简直无语极了,那么醒目的目标,连他和公子两人都瞒不住,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简直蠢得让人没眼看了。   当然了,他是常走镖的人,这点警惕性还是有的,值得一提的是他家的公子,对别人的目光也是如此敏锐,其实那家伙被发现还是挺冤的,没看旸少爷就一无所觉,是这家伙自己倒霉罢了。   这人之所以没有动作,其实是在等自己主子的回信,因为他第一时间就送信到京城了。   虞温韶接到手下送来的信,果然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虞璐竟真是被顾昭带走的,而且似乎还是自愿走的,否则怎么一点不想联系京里,一点消息也没想递回来。   可顾昭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和自己一样也梦到了未来的事?不,没可能的!这怎可能有一又有二?有如此奇遇的人只可能是自己,虞温韶根本不愿意承认顾昭也会是特殊的受老天厚爱的那一个。   没结果时虞温韶心情烦躁,有结果了心情却一点没有转好,只有更加烦躁,揣测顾昭的用意,无非是他发现了什么,可将虞璐带走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更该揭露身世,然后跟虞璐各归各位吗?   最后只得给那边又去了封信,将虞璐的下落告诉她,让她拿个办法,其实依虞温韶的意思,当初就不该留那活口,那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可他搞不懂那女人的心思,非得花费心思叫人看住那家伙,以为如此就会万无一失,现在不是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了?   其实虞温韶心中也隐约明白,那女人就是想跟夫人较劲,能为此蛰伏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等待将来一日将实情告诉夫人,让她看看她的亲生儿子废物到何种程度,就算是当家主母又如何,笑到最后的赢家是她。   女人可怕的妒忌心。   只要不影响到自己的利益,虞温韶可以视若无睹,现在他却不清楚顾昭究竟知道多少东西,对那女人的做法不免抱怨起来。   随着一日日过去,夏姨娘同样无法保持过去的心态,越来越着急了,该死的小杂种跑哪里去了,这时心腹丫头跑过来,进了房间便将门关上,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姨娘,那边的信。”   “快让我看看写了什么。”夏姨娘连忙抢过来,拆开就看,最后却满脸震惊,信与从她手里滑落出来。   “姨娘,出了什么事了?”丫鬟连忙唤醒姨娘,所有的信件纸张都要销毁的,免得留下什么把柄。   夏姨娘勐地回神,又连忙从地上捡起信,重新看了一遍,依旧如此,夏姨娘不住地低喃:“怎会这般的?怎会是这样的?”   “姨娘,究竟怎么了?”丫鬟着急道。   夏姨娘看向丫鬟,目光还有些茫然:“小杂种如今跟在那小贱人身边,你说怎会这样的?”   丫鬟这时也惊了,跟在姨娘身边,她当然知道姨娘口中的“小杂种”和“小贱人”分别指谁,贱人有时指夫人,小贱人就是指外面的那孩子。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高家不仅没能拦下那孩子,还让他立了功跑到京城来,得圣上重视封为子爵,那几日姨娘在房里没少诅咒新出炉的顾子爵,因而平时就忽略二少爷,那阵子就更加无视了,导致隔了那么些日子才发现他不见了。   这么说来,正是那顾子爵离开京城的时候将二少爷一起带走了?   “姨娘,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会是将二少爷带走的?”丫鬟吞咽口水,有点吓住了,又担心世子爷的情况。   夏姨娘收起目光中的茫然,她不容许自己的计划有失,她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布置出这诸多,不容许到了关键时候还要错失。   渐渐的,她脸上露出狠色:“果然是个下贱胚子出身,狗改不了吃屎,十几年的侯府生活也改不了他的根子,宁愿放着侯府的少爷身份不要,那就休要怪我无情!”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该让这下贱胚子在这侯府中病逝才对,白白让他享受了侯府二公子身份十几年,有他没他活着,也不影响她的计划和世子的前程。   夏姨娘下了狠心,浑身散发出冷意,走到桌前提笔写了封信,然后让丫鬟将这封信送往一个她多年没提起过的地址。   等丫鬟走后,她才将之前的信又取来反复看了几遍,确保没有失误后投入一旁的火盆中,火光映照中,那张娇好的脸庞也添上了几分戾气,变得狰狞起来。   只是夏姨娘没想到,她视为心腹的丫鬟白珠,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她的信送到指定的地点,而是先来到了世子面前,她看向虞温韶的眼睛中带了几分痴迷,将姨娘交给她的信取出来:“姨娘写了封信,让我送去这个地址,这还是第一次,白珠想了想,先来跟世子爷说一声。”   虞温韶原本对这丫鬟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很不悦的,现在是多事之秋,他生怕一个不小心露了什么马脚。   结果听到这话,心里的不悦立即隐去,接过信便不由分说地去除上面的火漆,取出里面的信看起来,白珠在旁毫无意见,甚至还抓紧时间继续痴迷地看他的脸,渐渐地脸上还露出了红晕。   白珠多希望这些事情早点结束,世子爷应了她以后身边有她的位置,将来世子爷会继续爵位成为永宁侯,那她就是侯爷身边的姨娘,也是这侯府中的半个主子。   尤其是世子爷那么俊,是她见过的最好看又最温柔的男子,一颗芳心早扑在世子爷身上了,世子爷让她干什么都愿意。   看完信后虞温韶眼神晦涩不明,他早猜到那女人身后还藏了人,否则当年的事没可能那般顺利的,只是那女人一直没告诉他,只到现在才露出端倪。   虞温韶想了想,提笔重新写了封信,如果夏姨娘在这儿,便会发现虞温韶重写的这封信笔迹和她几乎一个样,可以以假乱真。   等一封信写完墨迹晾干,虞温韶又重新封上火漆,根本看不出动过手脚的模样,然后将信交给白珠:“就按姨娘所说送过去,以后那边有什么回音先送到我这边。”   “是,世子爷。”白珠的声音软软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虞温韶靠过去。   虞温韶眼里闪过不屑与厌恶之色,但他需要拢住这丫鬟为自己办事,因而当白珠这丫头走出去时,脸颊飞红,眼含春水,左右环顾了一下,低头匆匆出了侯府,绝不能坏了世子爷的大事。   至于二少爷和顾子爵,那只能对不起了,她的世子爷这么好,比他们都适合做这世子爷,白珠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皇帝正在和内阁大臣们商量朝政,近身太监匆匆从外面进来,来到皇帝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又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皇帝,皇帝不动声色地按下,继续跟几个大臣议事。   待议完事,大臣们退下,皇帝才再取出刚刚的东西,说:“这么说,那女人在外面还真有人手?”   近身太监也没想到,只是因为陛下的一句疑心的话而派了人看住永宁侯府的姨娘,并且还往永宁侯府里安插了人手,没想到还真查出了点东西:“是的,现在还不清楚对方什么来头。”   “继续查,朕倒想瞧瞧朕这眼皮子底下究竟藏了什么牛鬼蛇神。”   “是,陛下!”   近身太监正要退下,皇帝又将他叫回来:“顾子爵那边也盯着点,免得他真出了什么事,到时燕沐那小子要不依不饶了。”   “是,陛下,老奴省得了。”   皇帝也不全为了顾沐和顾昭救了顾沐性命的恩情,还因为也舍不得顾昭这个人才,从顾昭在天花一事中立的功劳,还有他带头弄出的肥皂和其他东西,皇帝觉得这是个肚子里有货的人才,保护好他也是想看看顾昭以后究竟还能有多大作为,如果真有大才,那也是大周之幸事,那更不能有事了,否则会是朝廷的损失。   香皂这东西已经流进了宫中,皇帝用了也觉得颇好,最近正考虑要不要让顾昭他们的那个作坊给宫中进贡。   庆凌府,顾昭也从史丁山这里获得了消息:“你说那人就在庆凌府住下了,也不再天天盯着旸弟了?”   “是的,原本看他还有几分着急,可这两天应该是接到来自京城的信,彻底安下心来了,还有闲心去旁边的酒馆喝酒去了。公子,要不要我找人从他嘴里套套话?”史丁山回道。   顾昭想了想,说:“好,不过要小心些,免得引起他的怀疑。”   “好的,公子。”   顾昭已在准备回家的年礼,离年根越来越近了,他要准备回家事宜,只是这回少了一个人,又多了一个,回家要怎么向爹娘解释,真是让他头痛得很,可这事又拖延不得。   木头跟着公主去京城也有好的一面,至少他不用再操心木头的安危,防着西南那边再派出什么人来对木头不利,还是放在皇帝身边最为安全可靠了。   这从木头给他写来的信里可以看出来,虽然也有木头报喜不报忧的成分,但看得出来,皇帝对木头还是挺重视的,一进皇宫便安排了最好的御医给他开药还针灸。   想来皇帝也不可能放心西南那边的情况,虽然太、祖是为了镇守西南边疆的异族,才派了自己的兄弟过去,给了一定的兵权和自治权力,但传到现在,皇帝哪可能高枕无忧,对他们还如太、祖一般信任,尤其是那叫燕肖的家伙明显是个野心不小的,就算为了制衡,皇帝也得将木头给扶持起来。   不过这次回家还是得多雇些人一路护送,以保证路上的安全,他不得不防着京里的那女人和虞温韶狗急跳墙,直接冲他和顾旸下手,以便一了百了。   顾瑶新的铺子已经找好,地点也给顾昭过目了,位置正好和如今的点心铺子相对,顾昭也觉得顾瑶目光不错,所以放手让她自己做事。   年前开张是来不及了,顾瑶正让人整修铺子,等年后过来就可以安排上了,这段时间也正好可以训练出一批新人来。   叫顾瑶高兴的事,石姐姐去了京城也没忘了她,从京城给她写信来了。   腊月里,一场雪过后,顾昭他们要启程回乡了,在这之前,先去宋府与宋程道了个别,宋夫人提早几日回京看望一双儿女去了,就丢下宋程一人守在府里过这个新年。   彭遇夫子那里也替顾旸请好了假,顾昭不得不承认,环境对人的影响很大,才被彭遇教了多长时间,顾旸比起刚从京城来时长进了不少。   彭遇也跟顾昭单独谈过,虽然顾旸不是顶聪明的人,但他也有他的优点,除了性子纯良外,还非常勤奋专注,其实教这么个学生彭遇感觉颇好,并用不着他操心太多,要是收个脑袋机灵却性子顽劣的,他早就不干了,因而顾旸省事。   彭遇以为,凭顾旸这般专注用功,将来考个秀才完全没问题,努努力,运气好的话考个举人也是有可能的,顾昭觉得这般真是太好了,举人出身便可以谋个官职了。   宋泽和宋母也是要回乡过年的,如果顾昭和顾家二老在这里还罢了,可顾家人全都走了,他们留在庆凌府也无趣得很,不如回乡看看,离得时间长了,宋母还是怪想念水云村的一切,而且这次回乡,也颇有几分衣锦还乡的味道。   以前过日子还要抠抠索索的,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来使,没日没夜地做绣活,好替儿子挣出赶考的银子,自从来了庆凌府后,宋母的日子从未有过的充实,也从未有过的轻松,家里平常的开销靠她在作坊里的工钱就足够了,还能有些剩余,宋泽拿的分红完全可以积攒起来。   宋母想着,这几年攒的银子也不必在庆凌府置办房产,等将来去了京城,手里的银子应该足够在京城置办一个小宅子了,这放在以前哪里敢想的。   齐云飞则因为生意的关系,要再过几日才回清河县,但也派了人一路保护顾昭他们的安全。   与彭岭他们早在府学里就道过别了,出城上了官道后不久,顾昭与宋泽又和叶秀鸣道别,后者往江泰城而去,顾昭与宋泽则往清河县的方向。   “叶兄,来年见。”   “宋兄,顾兄,来年见。”   三人相视一笑,便各回各家了,这些日子的相处让顾昭再次肯定,只要给叶秀鸣机会,他将来肯定不会默默无闻的,顾昭挺期待将来他进入官场后的表现。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先是竞争对手,下一回的乡试他们都是要参加的,要一起争夺那有限的举人上榜名额。   至于一直在庆凌府盯梢他们的人,后来史丁山找了以前的兄弟从他口中套话,也没套出太多的新东西,于是干脆在他们出城之前就找了借口将那里丢进府衙的大牢里了,就不知那虞温韶会不会让人从府衙捞人了。   还有那位黄参将,就在不久前被陛下调离之前的职位,听宋大人说如今的官位虽然高了些,但实际上手里的权力小多了,属于明升暗降。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宋程还能不清楚?要知道这事可是发生在公主回京之后,明显是将他所说的事情报到了陛下面前,陛下也许眼下拿不到真凭实据,但削弱那家伙手里的兵权还不是很容易的事。   宋母捧着放了木炭的暖手炉跟顾瑶说着话,在宋母眼里,顾瑶比起当初在水云村时出挑多了,比起府城里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不差的,人也越来越能干,这是她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   虽觉得这样的好姑娘不能成为宋家的儿媳妇是一种遗憾,但宋母也留意到儿子跟顾瑶之间一点那方向的意思都没有,再加上话早已说出去了,宋母也不会再重提旧话,如今这般像亲戚世交一样处着挺好,否则弄不好两家人反而尴尬。   顾瑶难得的又做起了绣活,趁这个机会向宋婶子请教,宋母其实也很少碰了,除了年纪大了眼睛吃不消外,宋泽也不太愿意让她费这个眼睛,因而这时候就捧着暖手炉笑眯眯地指点顾瑶针法。   “对,就是这里下针。”   顾瑶笑起来:“再不练练都要生疏了。”   宋母笑道:“有时间多练练手感就会回来了,不过你现在也不差这点银子,有活儿让绣娘做就是了,将来也无需靠这个维生了。”   顾瑶听得感慨,当初之所以学得那么用心,其实正是拿刺绣当成将来谋生的手段的,如宋婶子不就是靠一手绣活养活了儿子,还能供上读书,那时的宋婶子就是顾瑶的学习对象。   但如今出来开了眼界,目光也不仅仅再局限在刺绣手艺上了,现在做得最多的也就是替两位叔叔和其他家人绣个荷包之类的小件,连衣裳都是专门叫人过来裁的了。   顾瑶绣了会儿又放下绣棚,担心道:“也不知道回去后我爷奶他们见到四叔后会怎样,会不会受不住打击?唉,还有三叔他……”   宋母也是没想到顾家还会经历这样的事,从前也不会特意留意顾昭和顾家人的长相,顾昭长得好,顾家人不管男女相貌也都是好的,大家很自然地认为是一家人的缘故,可等顾旸出现才知道跟他们以为的大不一样。   宋母说:“这事也拖不得,还是趁早跟你爷奶说的好,再说了,你爷奶疼了顾昭这些年也不是白疼的,顾昭还是愿意留在顾家的,这会让你爷奶心情好上不少。”   宋母觉得打击最大的会是疼了这些年的儿子要送给别人家了,虽又回来一个儿子,可十几年的感情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等回水云村后,婶子也会帮你们劝劝你奶的。”   另一边马车车厢里,顾昭和宋泽也故意拿话题引顾旸开口,免得这孩子离庆凌府越远越紧张起来,偶尔还会出去骑个马,吹吹冷风让头脑更清醒些。   顾旸虽然心中忐忑,但看到顾昭努力宽慰他的心情,顾旸十分感念,努力让自己不要影响了他们的情绪。   史丁山和茅江涛一路都很警惕,还请了十几位他们以前在镖局里的好兄弟一路护送,然而直到清河县,路上也什么事都没发生,让史茅二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们过于紧张了。   私下问了顾昭在,顾昭并不认为他们是过于紧张,猜测道:“很可能是京城那边有了什么变化,因而让他们想做什么却无法成行了。”   史茅二人听得眼睛一亮:“这么说是沐公子那边动手了?还是沐公子手段高竿。”   并在心里感慨,沐公子果然是将他们公子放在心上第一位的,所以就算那家伙想动什么手脚,也被一早盯住他们的沐公子给拦阻住了。   顾昭也觉得会和顾沐有关,但就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陛下和公主的缘故了,想知道具体情况,只能等木头的来信了,他也想知道那府里究竟想对他怎么着的。   到了清河县一行人也没停留,只将齐二哥派给他们的人留下,又继续往水云村赶,等到新年,再来齐家拜访,那时齐云飞也该回来了。   眼看水云村在即了,顾旸越发紧张起来了,这下顾昭和宋泽之前的办法也不奏效了,两人互相看看,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顾昭最后拍顾旸的肩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噗!”顾旸还没怎样,宋泽先被他逗乐起来,顾旸听得也是哭笑不得,哪有人这样形容的。   顾旸正想说什么话呢,就听到外面顾瑶欢快的叫声:“爹!爹是你吗?我是瑶儿啊!”   “大哥?”顾昭连忙掀开车帘往外看,顾不得冷风吹进来,果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人赶着牛车,因为发现后面有车队过来,还特地将牛车往路边靠,想让后面的马车先过去。   这赶牛车的人可不正是顾大牛,听到熟悉的女儿的叫声,顿时大喜,连忙停下牛车朝后看:“是瑶儿和你小叔回来了?还有你宋婶子是不是?”   “是我们回来了,爹!”顾瑶等马车停下后,高兴地从车上跳下来。   顾昭也下来了,看他大哥将自己包得严实,牛车后面摆放的是装豆腐的用具,因而说:“大哥你这是刚送完豆腐回家啊。”   顾大牛看到小弟还有女儿,嘴巴都要裂到耳朵根了,连连点头:“对,刚送完豆腐回来,爹娘昨晚还在念叨你们是不是在路上了,不成想你们今天就回来了,等下爹娘看到你们肯定乐坏了。”   “年底豆腐生意好,别人送不来,有几个老客户,所以我亲自给送去了。”   “大哥,牛车我叫人来赶,你跟我们到马车上暖暖身子吧,看你这手冰冷的。”顾昭摸了摸他哥的手说,正好顾旸也在车上,先跟大哥打声招唿。   顾昭话刚落下,史丁山就自告奋勇地过来赶牛车了,顾大牛见状也不说什么了,乐呵呵地跟着小弟上马车,还叫女儿也赶紧回车上去,外面冷,生怕乖女儿冻着。   顾旸之前差点被三哥逗乐,没想到马上就遇上顾家人了,身体顿时又僵硬起来,脑子也转不动了。   顾大牛先让小弟上去,然后自己才钻进马车车厢里,刚进来就觉着股热气扑过来,果然暖和,再一抬头,看到车厢里除了宋泽外,还有个年纪与他们相仿的年轻人,可这张脸,怎跟他长子长得差不多。   顾旸拘谨地坐在那里,不太敢接触顾大牛的目光,但之前短短的一瞥,让他发现他长得和顾家人真的相像,难怪三哥见着他就说他该是顾家的人。   顾昭抚额,该心虚的人是他才对,顾旸怎一副心虚的模样,长这副模样又不是他自己乐意的,那是爹娘在娘胎里给的。   顾大牛浑然没往其他方向想,看他一个大老粗将人家孩子看成这样,连忙收回目光,生怕冒犯了别人让小弟难为,对顾昭说:“你们也不说清是哪日会到清河县,不然大哥我早早在清河县等着了。”   “就怕大哥你这样,所以干脆没说具体日子,爹娘还好吗?仁儿义儿都好吗?”   顾大牛高兴地连连点头:“都好着呢,自从接到你要回来的信,二老都盼着你呢,这么冷的天,爹还老往村口去,就是想看到你回来的马车。”   顾昭感念的同时心中又忍不住长吁短叹,看到顾旸眼里闪过羡慕的目光,尽管很快但还是被他发现了,顾昭拉过顾旸说:“大哥,你看他长得像谁?”   顾大牛惊讶地看向小弟和这位陌生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也许因为这张脸的缘故,顾大牛心里还觉得挺亲切的:“小弟,是你的朋友不?大哥嘴笨,可跟仁儿站在一起很像。”   顾昭捣了个拳头:“像就对了,接下来我的话会让大哥觉得不可思议,但大哥你要认真听好了,大哥你还记得娘提过的当年生我的事情吗?”   顾大牛见小弟脸严肃起来,也跟着紧张了,会不会是小弟在府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听小弟提起旧事,连连点头:“大哥记得的,大哥当时都后悔没亲自送娘过去,否则也不会让娘受了那么大惊吓,害你早产。”   顾昭深吸口气说:“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当时场面过于混乱,以至会有抱错孩子的可能?”   顾大牛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娘怎可能会抱错孩子?”顾大牛连连摇头,“没可能的,娘不会认错自己孩子的,你不是我小弟那会是谁家的?”   不知为何,说出这话时又担心地看了眼边上跟他儿子像的人,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顾昭叹息道:“我也不想承认的,可旸弟生得这么像我们顾家的人,而我这张脸,又跟旸弟之前待的那家人长得像。”   顾大牛傻掉了,要是只有顾旸像顾家人还能说可能是巧合,毕竟事上相像之人从不会缺少,可顾昭又像对方的家人这怎么解释?仿佛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抱错孩子了。   顾大牛抱住自己脑袋:“大哥现在脑子乱得很,小弟你让大哥仔细想想。”   顾昭再度叹气,对旁人解释很容易,对家人解释清楚才是最为麻烦的事,如果可以,他宁愿瞒上一辈子,可这又如何对得起顾旸?他在这件事情中也是无辜的受害者,没可能让他一辈子不和血脉亲人相认的。   顾旸看顾大牛一副接受无能的模样,心也不住地往下沉,看顾昭和顾瑶相处的情形就知道顾昭跟顾家人感情极深,这是他取代不了的,也许他不该冲动地跟着三哥一起回来,留在庆凌府陪着老师也是可以的。   “三哥,要不先送我去清河县待着?”   顾旸的声音很小,可顾大牛还是听到了,再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顾旸,第一眼就觉得他跟自己儿子像得很,原来他才是真正的顾家人,跟侄子相像那不是很正常的事。   都要到家门口了,怎可能再将人往外送?顾大牛连忙阻止:“都回来了哪有再出去的道理,大哥……大哥就是脑子有点乱,绝对不是冲着你来的,小弟也知道的,大哥脑子向来笨得很,也不会说话。”   顾旸觉得顾大牛对自己的形容跟他好像,是因为他们都是顾家人的缘故吗?心中也生出点亲近感,摇头说:“跟……你无关,是我来得太突然了,我……”   顾昭打断他俩的话:“我都说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宋泽你说是不是?我都不怕了,你们怕什么?要真计较起来,最该离开的是我才对。”   “不,不!”顾大牛快将脑袋摇成拨浪鼓了,“谁也别走,一起回去见爹娘。小弟,这件事你是不是很确定了?”   顾昭点头:“很确定了,而且确定是人为造成的,就是有人故意调换的。”   “是谁要害我们顾家?”顾大牛咬牙切齿,之前还以为是因为混乱无意抱错的。   “这等回去见了爹娘再一起说吧。”   顾大牛再看顾旸,越看越亲切了,如今说他不是顾家人他都不相信了。   顾大牛笨拙地问顾旸这些年过得可好,有没有受苦,顾旸也很笨拙又小心地回答,叫一旁的宋泽看得也是叹息连连,真是造化弄人,而顾昭在这其中又何尝不无辜,罪魁祸着是背后试图操纵他们命运的恶人。   宋泽觉得,以后他成亲了,娘子生孩子的时候千万要看好了,否则闹出这样的事真是伤人伤己。   马车再慢,水云村也在前方了,顾昭挑开车帘往外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村口朝外张望,看到车队的出现,那身影便往这边来了。   “大哥,你帮我照顾下旸弟,我去见爹。”   “爹果然又出来了,说了也不听,你去吧,我守着……旸弟。”想了想,顾大牛还是跟着顾昭叫了,转身又安慰顾旸,“你别担心,爹娘都是心善的人。”   顾旸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眼睛不时往外瞟去,想知道亲生的爹娘是什么样的,看大哥便知,三哥说得没错,爹娘年纪都不小了,不知爹娘知道这事可受得住打击?顾旸越发胆怯了。   顾老爷子老远看到老儿子,眼睛都笑眯了,看老儿子向他跑来,连忙喊道:“慢点,跑慢点,别摔着了,爹就在这儿呢,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哈哈,爹,一早就知道爹守在这儿了。”顾昭跑到他爹跟前,用力抱了他爹一下。   顾老爷子嘴巴都要乐歪了,老儿子太黏乎他了怎么办?又舍不得让儿子不要这么做:“瑶儿也回来了吧,快家去,外面冷呢。”   “都知道外面冷,爹还在外面守着,我看看爹的手,爹这是在外面站了多少时候了。”顾昭一摸他爹的手,虽然揣在怀里,但也不暖和。   “爹没事,爹暖和着呢,我们小孩家家的可别冻着。”   “小孩火气才旺,爹,我们先回家,后面大哥也在马车上呢,半路上正好碰到送完豆腐回来的大哥……”顾昭一边搀扶着他爹往家走,一边嘴里不停地说着话。   村口的动静早就引起村里人的注意了,不少人不顾外面的天气走出来,见着马车和顾昭顿时乐起来:“哟,顾子爵回来了。”   “顾子爵真回来了,顾子爵是去过京城了吧。”   “你这不是废话么,顾昭那是去了京城见过圣上老人家,被圣上亲自封为子爵大人的,又怎会没去过京城呢。”   “顾子爵,京城有多繁华啊?跟咱们清河县相比起来如何?”   不怪村民们没见识,还有不少人连清河县都没去过呢,在他们看来,最为繁华的地方就是清河县了,也只能拿清河县来作对照。   “又说煳话,清河县能跟天子脚下的京城相比?而且圣上老人家还在皇城里住着,那里满地都是贵人。”   还有不少小孩子跑出来,嘴里兴奋地叫着“子爵大人”这样的话,当时官府将顾昭得圣上加封为子爵的消息传来时,满村子都轰动了,不,不止满村子,是周边好几个村子,包括镇上还有那清河县,全都轰动了,连续好些日子,都有远地方的人跑来水云村,看看顾子爵是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沾沾他的贵气也好。   水云村从那时起就没停止过热闹,顾记豆腐坊的豆腐也因此更加好卖了,村里人也都跟着顾家挣了不少银钱,这个年会是他们过得最好的一个年,不过以后还会更好。   如今四邻八乡谁不羡慕他们水云村,前面出了两个秀才,后面更是出了一个子爵,如今那未婚的姑娘小伙儿,哪一个不是争抢着要的,在婚嫁市场上最受欢迎。   顾瑶和宋母也跟着下了马车,拿出庆凌府买的糖和点心分给村里的孩子,宋泽也跟着出来招唿村民,这场景热闹得如同过年一般。   顾大牛很听顾昭的话,虽然现在听起来顾昭并非他小弟和顾家人,但早习惯事事听小弟的,顾昭让他陪着顾旸,他就老实地在后面守着顾旸,这时嘴巴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笨拙了,到底邢豆腐坊以来接触的人多了,自己也得了些锻炼。   顾大牛解释道:“大家都太热情了,自小,不,三弟被封子爵的消息传回来,大家就等不及想见见三弟了,这几日村里人见着我便要问三弟什么时候回来。”   顾旸也看得稀奇极了,他没想到一个村子里的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会比起大家族里同族的人还来得热情,看他们拱卫在顾昭和老爷子身边说话时的模样,顾旸心想,也许是因此三哥才会舍不得顾家和水云村的吧,这个村子也是因为三哥才变得更好的。   顾大牛继续解释:“家里开了个豆腐坊,这豆腐方子也是三弟拿出来的,不然我们也过不上现在的好日子,想当初,家里连口肉也难得吃上,三弟早年身体也不太好,时常要喝药,所以爹娘才会咬牙送三弟读书的,现在看来,幸好让三弟去读书了,否则顾家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   如今知道顾昭极可能并非爹娘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弟弟,顾大牛更觉得如今这一切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了。   村民们的热情让顾昭大感吃不消,后来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围在他和他爹身边,连路都快走不了了,还是村长得到消息赶了过来,一声呵大家才散开来,村长说得对,顾昭一路劳顿,是该快点回家歇歇,还要暖暖身子。   顾昭对村长露出感激的笑,村长也乐得两眼眯成缝,说:“大家都是太感激子爵大人了。”   “村长还是叫我顾昭吧,怪不习惯的。”顾昭纠正道。   “好,好,”村长更乐了,“咱水云村的人如今都接种上牛痘了,顾昭你尽管放心吧,你爹娘也接种上了。”   顾昭除了获封子爵让水云村大出风头,还因为顾昭发现的牛痘接种法,让全村人都免受天花之苦了,老百姓实实在在地感激顾昭的这番活命之恩,因而上面政令一下来,水云村那是带头响应衙门唿吁,争抢接种牛痘的。   水云村以前是没被天花侵袭过,可谁能保证以后一直不会有呢,现在大家彻底将这颗心安下了。   顾家的人也跑出来迎顾昭回去,老太太看到老儿子又哭又笑,还捶了他几拳,害她在家里担心不已。   从村口到家里的这条路,顾昭走了无数次了,唯有这次走的时间是最长的。   大家的关注力都放在顾昭身上,也就宋泽母子能分去少许,落在顾大牛和顾旸身上的几乎没有,大家只当顾昭带回来的什么人,如今顾昭都是子爵大人了,身边跟些人不很正常么,这是属于子爵大人的排场。   顾大牛担心顾旸会不自在不舒服,又对顾旸解释了下:“因为三弟为水云村做了不少事,所以大家才会对三弟特别热情,三弟在考上童生之后,因为与高家的官司得了赔偿银子,就在村里建了学堂,让村里孩子免束脩上学,后来也是三弟建议将豆腐交给村里的人出去售卖,让村里人也能跟着挣些小钱,现在又是牛痘接种,大家都真心实意地感激三弟。”   顾旸倒没有因为被大家忽略而心里不舒服,反而这样让他自在些,他点头说:“三哥值得的,三哥心善。”   他看到了亲爹,也看到了迎出来的亲娘,虽然无法和那府里的侯爷侯夫人相比,就是对普普通通的山村老夫妻,但是光看着,顾旸就能感受到他们对顾昭的那浓浓爱意,他们脸上的笑容也透着股暖意,顾旸看得眼睛发胀心里发酸,他的亲生父母是那样的慈祥,一定会爱护自己的亲生孩子的。   顾大牛听顾旸这样说心里放心不少,他这真正的血脉弟弟和三弟一样,也是个心地善良的,虽然怜惜他流落在外十多年,但经过顾二牛闹出来的那些事,他也不希望再有个性子像顾二牛那般的弟弟,他会心累的。   顾大牛不再说其他什么话了,而是为顾旸介绍起家里的人,还有村里的村长和近邻,顾旸回了顾家,这些人都要熟悉起来的,顾旸听得认真,也努力将这些人的面孔记下来,他想要努力融入这个大家庭中,让自己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进了顾家的门,村长让大家都回去,不要再堵在顾家门前院里了,让顾昭和自己爹娘哥嫂说说话,村民们才一步三回头,不舍地离开,离开后肯定又得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谈论顾昭的事,外面的冷风也抵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一进了家门,老太太还有大嫂赵氏以及顾仁就忙碌个不停,要给顾昭一行人备热水热食,除了顾昭顾瑶以及宋家母子,还有史丁山他们以及从镖局请来的人,都没留在清河县而是跟回来了,就是宋家母子也让老太太留下了,先在这边暖暖身子,他们的屋子虽然也叫老太太让人收拾干净了,但到底冷锅冷灶的,不如在顾家方便,宋母倒没有推辞。   老爷子带了几个人帮忙从马车上搬卸行李,虽然大部分村民都离开了,但顾家的院子里依旧红火热闹得很。   顾旸也帮着做事,他进了顾家院子便发现有对中年男女站在一边斯斯艾艾的,连半大的孩子都跑来跑去忙碌着,脸上也带着开心的笑容,这对男女反倒两手揣在袖子里缩着脑袋看着。   顾旸心里便猜测起来,这不会就是三哥所说的二哥二嫂吧,没想到三哥真的没夸张,顾旸决定跟着三哥走,离这对夫妻远一点。   老爷子转头便看到一个陌生少年也在帮忙做事,起初以为是镖局里的人,但在看清他的脸时便没忍住,回头看了好几次,顾旸都被老爷子看得手足无措起来,这是他亲爹,不会是亲爹发现了什么吧,亲爹会是什么态度?   老爷子发现他的局促,笑起来说:“你这还是个孩子呢,快进屋去暖暖身子,老大,带这位小哥进屋喝碗热汤。”   顾大牛心说这可不是什么小哥,而是您老的亲生儿子,但这时候人多口杂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只得“诶”了一声,叫顾旸进屋,外面的活有其他人忙碌呢。   顾旸几乎同手同脚地跟着顾大牛进了屋,老爷子看得再度乐起来,心里还嘀咕上了,这小哥怎跟他大孙子那么像?瞧着就像顾家人,冲着这相貌他也对这孩子有好感。   如果顾昭知道老爷子这心里想法,会忍不住说顾旸可不就是顾家人么。   顾昭看到顾旸同手同脚地走进来,脸上的笑容敛了敛,叫顾旸到他身边坐,说:“我刚还说没看到你人,要出去找你呢,来,这是娘亲手倒的红糖姜茶,喝上一碗去去寒气,娘现在去厨房里给我们煮鸡汤面条了,这两天家里都会杀只鸡炖汤备着。”   顾旸乖巧地喝了一口,顿觉有股暖意流经全身,冰冷的手脚也渐渐有了暖意,抬头朝顾昭笑道:“好甜,也好辣。”   顾大牛将顾旸送进来便又出去忙了,家里人手太少,来的人又太多,他没可能闲下来,至于二弟和柳氏,反正使唤不动他们。   顾昭低声跟顾旸说话,跟他说爹娘住哪个房间里,他又是在哪个房间,儿时在这宅子里经历些了什么,顾瑶还有宋泽母子也都带着笑意听着,有时还会帮忙补充几句,让顾旸不禁想,如果他没有被抱走而是跟在亲爹娘身边长大的话,他也会跟三哥一样吧,在这座宅子里到底留下他的身影。   因为鸡汤是备好的,面条也是早就擀好的,因而鸡汤面很快就端上来了,老太太亲自用了托盘送来三碗面条,后面顾仁也跟着端面条。   老太太虽然心疼老儿子,但这第一碗第二碗还是先送到了宋泽母子面前:“快吃吧,这一路过来肯定早饿坏了吧,而且路上也没办法吃这么热火的面条。”   宋母一看碗里除了用熬得浓浓的鸡汤作底汤,上面还铺了荷包蛋和山里采来的菌子,以及家中泡发的豆芽,还有如今顾家必不可少的豆腐,再撒上绿色的葱花,这一碗面条可是实在得很。   “老婶子可太客气了,这一碗吃下去可得撑着了。”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能吃就多吃点,不够锅里还有呢,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放开肚皮使劲的吃,昭儿瑶儿也快吃,看没娘和奶看着,你们这小脸都瘦了,回来了我可得给你们好好补补。”   顾昭摸着自己的脸哭笑不得,有种瘦叫爹娘觉得你瘦了,你还不能反驳。   顾瑶也甜甜地笑起来,其实她可一点没瘦,而且个头还长高了些。   顾旸面前的面条也是老太太亲自从顾仁的托盘里端来的,放下碗时抬头看到顾旸的脸也吃了一惊,尤其是旁边还有顾仁作对照呢:“哎哟,这小哥是从哪里来的?咋跟我家仁儿长得那么像?不会是昭儿特意带回来让娘看看的吧,这孩子可生得真好,快吃快吃。”   “……谢谢。”顾旸不知道要说什么。   “跟婶子客气啥,既然是昭儿带回来的,那就将咱家当自己家一样,有什么想吃的跟婶子说一声,婶子亲自做给你。”   “诶!”顾旸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赶紧低下头喝了口鸡汤,好鲜美,眼睛也有些发酸。   顾仁在一边也看得稀奇,真得跟他好像,让陌生人看了还以为他俩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跑回厨房继续端送面条时还好奇地跟他娘提了一句,赵氏要不是手里有事忙着,说不定也会跑去堂屋围观一下。   除了顾大牛和顾瑶这已经知情的,顾家其他人见着顾旸,谁也没多想,毕竟无缘无故的,顾家人又怎会认为从小看到大的顾昭会不是顾家人呢。   他们回来的时候正是下午时间,厨房里依旧忙碌不停,如史丁山这些男人可不是一碗面条就能吃饱的,鸡汤备得不多,所以厨房里又蒸起包子馒头来,顾昭他们已经吃饱喝足正聚在一起说话。   外面的行李都已卸下,马也喂上了饲料,如今家里牲口吃的根本用不着犯愁,那豆渣是它们最爱吃的。   老爷子进来问顾昭:“昭儿啊,跟你回来的这些人,是给安排到县里还是就在咱村里住下?”   “爹,那边的房子建得如何了?”   村里的房子如果只是按照顾昭的要求来建的,年底该早建好了的,可顾昭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这房子盖了一半便被衙门接手过去了,因为官府要为他盖一座子爵府邸,而且不必顾昭和顾家花钱,全由官府出资,上面有专门的拨款下来的。   当时家里来信后,顾昭能怎么说,自然是说交给衙门的人来办吧,但细节方面还是按照他的来,那些细节全是为生活方便而设。   刚刚进村的时候,他就看到新宅子那方向都竖起了院墙,无法看到里面的情景。   老爷子欢喜道:“屋子都建好了,就是院子里的景致还未完全完工,昭儿要是不累,等下可以过去看看。”   顾昭点头:“好啊,如果那边方便住人的话,叫大家一起住过去好了。”   “那昭儿你得先搬进去住才行,新房子没得叫外人先住的。”老爷子较真道。   顾昭点头说好,这么一来倒有些迫不及待地去看新宅子了,生活上面肯定比现在的宅子好很多:“都搬,全家一起搬。”   老爷子欢喜不已,那房子是他一点一滴看着建起来的,而且还是官府派来的匠人帮着建的,原来的他和老婆子都不敢想有一天能住进这样的大宅子里,这可比庆凌府的那座宅子都大多了,又豪气,连县太爷都要亲自过问的。   老爷子说完这事又出去张罗了,除了老二要让他费心外,如今日子让他活得越来越有奔头,现在老儿子回到身边,觉得这日子再圆满不过了。   又坐着消了会儿食,顾昭便叫上大家一起去参观新宅子了,顾仁特地放下手里的事领他们过去,因为顾仁之前的时间除了在家里的豆腐坊帮忙,精力大多扑在这座宅子上,后来他的未来岳父也带了几个学徒在宅子里做木工打家俱。   当时官府想要另圈块地方建子爵府的,不过这事还得子爵本人拍板才行,顾昭不想那么麻烦,就写信回来说明以新房子地点为中心,朝四边扩建一下就行了,毕竟就算子爵府,也要和爹娘一起住的,没可能让爹娘脱离村子太远,平时还可以和村里人互相走动。   因而从顾家走过去也没有多远,并且这一路还铺了一条石子小径,下雨天气也不必担心沾上泥泞,当顾昭走过时,还有村里的孩子在这条小径上蹦蹦跳跳玩耍,见到顾昭过来,“子爵大人”、“顾秀才”、“顾昭哥哥”各种称唿夹杂在一起,叫得乱七八糟,刚刚顾瑶发给他们的点心好好吃哦。   顾昭好笑地拍拍这些小孩,能准确地叫出他们都是谁家的孩子,并纠正其中几个叫错的:“该叫我昭叔叔,什么昭哥哥?”   “哈哈,仁哥哥的叔叔当然也是我们的叔叔,昭叔的辈份就是比我们大。”   “昭叔昭叔,你以后就住进这座大宅子里了吗?”   “对,昭叔以后住大宅子了。”   顾昭走过去了,后面的孩子就欢唿起来,嘴里叫着“昭叔住大宅子了”。   新宅子里还有匠人在做工,听到外面的动静先一步把门打开,顾子爵回村这么大的动静,这里的人没可能不知道。   过来开门的是负责此处的一个管事,顾仁介绍了他的身份,两人挺熟悉的。   跟着他们进去,原本只有一亩多地的宅子,现在给扩建到占地七八亩了,这还是顾昭极力要求精简的,否则县太爷恨不得圈的地方再大点。   因为考虑到顾昭年底要回来,不能再住原来那旧房吧,所以屋子是赶工建出来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砖头木料,整座宅子建成了三进,地方宽敞得很,顾昭心说这大大超出了他最初的预估,这么看来,以后要回这水云村养老,房子真的不必动了,这座宅子够他住一辈子了。   管事其实还有些不满意的:“子爵大人给的时间太少了,许多地方都是赶工赶出来的,没办法精雕细琢了,不过当初子爵大人留下的图纸真的好,那些匠人基本都是按照图纸上的要求来建的房子。”   顾昭也客气道:“让你们费心了,对我来说,房子够住就可以了,当初不过是想和爹娘住得宽敞舒服些。”   管事心道顾子爵难怪在村子里口碑这般好,看子爵大人说话多和气,对他们没摆一点架子,他说:“子爵大人如今身份不同了,子爵府有子爵府的规格,大人的这座宅子规格已降到极低,可不能再降了。”   别人都是想要逾制的,也只有顾子爵还有精简的。   逛了一整圈,顾昭发现也就剩下花园还没完工,有批山石还在路上没送到,那是在园子里用来做假山的。   进了主院,顾昭发现有些屋子已烧起炭了,屋子里暖和得很,那还等什么,今晚就可以搬进来了,因而顾昭大手一挥:“搬,立马搬进来,爹娘也是,都能住进来了还留在老宅干嘛,老宅比这里潮湿,也比这里阴冷。”   老爷子笑而不语,老儿子才是这座子爵府的主人,老儿子没回来,他们哪可能先搬进来住的,这绝对不行。   最后笑眯眼地说:“好,就听昭儿你的,马上就搬,今晚我跟你娘就能住进新房子里了,明天叫上些人给昭儿你暖暖房。”   “对,叫大姐二姐她们都回来吧。”   “她们要得到消息肯定得来。”   顾仁还给顾昭介绍了些其他情况,当初村子里也有不少人在这里做工,官府又从外面征集了批人,所以才能赶得这么快,现在年底了,也用不着那么多人,所以多数人都回家了,就剩下些老手艺人留在这里。   最后参观的是厨房和卫生间,看到这些房间里贴的瓷砖,第一次见到的人都惊呆了,包括顾旸也同样如此,不敢置信地伸手摸摸墙壁:“这是什么东西?”   顾仁心里虽奇怪这人长得为什么和自己这么像,但他不是多嘴的人,只解释道:“这是小叔让人烧制的,小叔说叫瓷砖,其实跟瓷器是差不多的东西,不过是烧成整块,然后又拼接起来的。不过小叔,那水箱我还搞不太明白,没办法使用呢。”   顾昭点头:“我知道,想让水箱发挥作用,还缺一样关键东西,否则会漏水渗水。”   看完这两处地方后,顾昭便忙碌着搬家了,其实主要就是将顾昭他们带回来的行李搬进来,还有老太太在家这段时间陆续添置的新棉被这些东西,老太太虽然舍不得老宅里的旧物,但那么好的宅子,这些旧物再搬进去未免太不配套了,幸好老宅还在,就留在老宅里好了,新宅子反正一切都要用新的。   老太太没少花银子,不过现在她花得有底气,而且还没动到顾昭留给她的银子,用的都是豆腐坊的分成,所以老太太也舍得。   好几个跟顾家关系近的村民都过来帮忙,其实大家更主要的是想参观新宅子,在建的时候大家过来做工的时候就知道宅子好得很,可惜后来没办法进来围观了。   宋泽放好自己的行李后也过来帮忙了,他也算在外面见了些世面的,不会如村民一般表情夸张,但在看到厨房卫生间时也露出了些讶色,伸手触摸瓷砖质地,便明白为何要铺设了,干净不说还防水,看上去也清爽极了,顾昭脑子里的点子果然多。   史丁山和茅江涛带着那帮镖局的兄弟们就住在一进的前院里,二进的院子二老住着,顾昭该在最里面的第三进的,但暂时他可不想自己一人住在里面那座大院子里,而是跟在爹娘身边了,同样住在二进,就连顾瑶也过来凑热闹,征得爷奶的同意后,她决定一半时间住这里,一半时间回家陪爹娘和兄弟。   顾二牛和柳氏也将手缩在袖笼里,熘熘达达地过来参观新房子,外面他们其实已经看过好几回了,但里面具体的摆设还没看过,尤其是现在主要房间里都烧起了地暖,一进屋就暖气扑面而来,让两人看得酸极了。   柳氏听到顾瑶在说自己怎么分配时间,并将自己带回来的行李都搬进来,用胳膊肘推推顾二牛小声说:“大房的人都能住进来,那我们二房呢?这房子多好,要不你跟爹娘和三弟说说,让咱们也住住?反正三弟年后又要去府城了,这么大的宅子总是空着不好吧,我们住着也帮着多点人气。”   省得败坏了,这话含在嘴里没说出来。   顾二牛也心动得很,看着那些在管事嘴里还嫌不够精致的雕梁画栋,心说这样的宅子如果能属于他的,哪怕只有一日让他死了都愿意了,三弟竟能住上这样好的宅子,而且还一文钱都不用掏,全是官府帮忙建的。   听了柳氏的话,顾二牛心里竟也认同的,是啊,他可以帮着三弟看家添人气嘛,而且这么大的宅子肯定要用下人吧,下人也得有人看着管着才行,否则将这家里的东西搬空了怎么办?怎么说他都是三弟的二哥。   但不知为何,顾二牛就是有些胆怯,一边贪婪地看着宅子,一边低声说:“等等吧,等我找个时间问问三弟和爹娘。”   柳氏听得心里不得劲,凭什么顾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了,他们二房偏要被落下?   顾二牛如今靠老太太压着每天出去卖豆腐,再加上几亩地租出去的收入,其实日子过得并不差,比起顾家发家之前的日子都来得好,想吃肉了,就能买上一块肉回家两口子关起门来吃,可对一些人来说就是不知道感恩,就是看着别人日子过得比自己更好,这心里的一股气怎么也平不下去。   可直到天黑之后,顾二牛和柳氏这对夫妻也没敢跑到顾昭和二老面前开这个口,顾二牛不知怎么回事,如今面对顾昭那双带着浅笑的眼睛竟有些发憷的,想想顾昭只不过一封信写回来,二老便立马让顾珍成为顾家的死人,顾二牛有点怕这个弟弟将这样的手段也用在他们身上。   等发现三个丫头也跟着去了子爵府,这夫妻俩心里更不得劲了,连他们都没享受上,那三个丫头片子居然能住进那样好的宅子里,柳氏气得骂招娣来娣是两个白眼狼,可惜这两个女儿人已在子爵府,她们娘骂什么都听不到。   两姐妹现在早认清了,虽然奶也时常骂她们,却从没对她们动过手的,在奶这边不仅家务活做得少了,还每顿都能吃得饱饱的,跟在奶奶身边,没两个月人就胖了不少,连最小的妹妹也养得白胖了许多,不再随时会夭折的模样。   这让姐妹俩坚定了一个信念,以后再不指望爹娘了,她们只想留在爷奶身边,她们的年纪也渐渐大了,生怕有一日爹会像对待大姐那样提脚将她们给卖了,只有在奶身边爹娘才不敢这么做。   等小妹妹大些懂事了,她们还要将这个想法灌输给小妹妹,千万别信了那两人,尽管这些话说来大逆不道,可一趟县城之行,让胆小的她们也看明白了许多事情。   “姐,连我们都有新被子,床上的都是新的。”   招娣面上带笑,一边哄着小妹妹一边说:“奶说了,住新房都得是新的才成,还是咱小妹最好,没过过多长时间苦日子,就跟着爷奶享福了。”   来娣也跟着逗小妹,这个差点没能活下来的小妹如今的确享上福了,抬头对她姐说:“姐,我们三姐妹以后都要好好的。”   “嗯,听奶的话,会好好的。”姐妹俩都默契地谁也没提她们的大姐顾珍,她们知道不能提,大姐已经没了,以后就算在外面碰到了,那也不是她们的大姐了。   何况大姐那人眼里也没有她们的,只将她们当成丫头使唤,甚至有一次她们看到大姐看向小妹的目光里带着恨意,她们当时惊得差点喊叫出声,后来就每每防着大姐接近小妹。   老太太可不放心将这三个丫头留在二房那里,否则真担心一早起来再不见这三个丫头了,平日三个丫头也没给她添什么麻烦,她只要动动嘴指挥两个大点的丫头做事就可以了,那手脚比她们爹娘勤快多了。   前院的人都歇下了,顾大牛还没离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娘老子,老太太转身看着这大儿子,没好气地说:“义儿明日还要去学堂,你不赶紧地回家,跟在我们身后干什么?”   顾义晚上在大宅子里快要玩疯了,小赵氏好不容易才将他弄回去,这小子倒想睡在大宅子里,可明早不一定有人能叫他起来,所以小赵氏还是将他弄回去了,说好等学堂那边放假了再来陪爷奶住段日子,这才算将那孩子安抚下来。   老太太忽然说:“你不会是也想着跟着搬进来吧?我可跟你说好,你跟你媳妇都不能动歪脑筋,别忘了你们跟你们小弟早分家了。”   老爷子在边上看着没说话,当初建大宅子的时候,老夫妻俩就说好了的,将他们孩子带进来已经是老儿子心善了,可不能让他们得寸近尺,有些东西还是该分分清楚的。   顾大牛哭笑不得,虽然他也挺羡慕这大宅子的,但也知道跟着搬进来的想法很没道理的:“娘,爹,你们想哪里去了,儿子之所以没回去,是因为三弟过会儿有话要跟你们说的。”   顾昭被老太太催着洗澡去了,如今有那贴满瓷砖的洗浴间,还铺了地暖的,里面不要太暖和,老太太也洗了个热水澡的,再加屋子里也暖和,身上的厚衣裳都穿不住。   “昭儿有啥话要跟我们说?不能等到明天吗?”老爷子讶异道。   顾大牛挠挠头,虽然嘴皮子得到了锻炼比以前利索多了,可碰上这件事他又笨嘴笨舌起来,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转了两圈一副要将地面磨去几层的架势,最后抱着脑袋说:“还是等三弟过来再说吧,”   老太太老爷子觉得有点古怪,以前都是小弟小弟叫着的,今日怎就一口一个三弟了?   好在顾昭及时出现,挽救了这屋里的地面,顾昭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顾旸,顾旸也刚洗漱过换了身新衣裳,看着他走进来,二老目光有些恍惚,怎越看越像仁儿了。   老太太忽然笑起来:“昭儿哪里认识的这孩子,跟咱顾家人真像,说跟仁儿义儿是三兄弟也没人怀疑的。”   顾旸也手足无措起来,顾昭将他在椅子上按坐下来,自己来到爹娘身边,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今晚必须跟爹娘坦白才行,否则让顾旸看着他跟爹娘亲热,这心里也会不自在的。   顾昭表情认真地说:“爹,娘,儿子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我就是担心爹娘可能会经受不住。”   老爷子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看向老儿子:“是不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实在不行咱就回家来,守着家里几亩地日子也能过下去的。”   “爹,不是这个,咱家的日子不会变的。爹,娘,高家已经彻底完蛋了,爹娘没想过高家为什么盯住我不放吗?”   老爷子脸色凝重起来:“昭儿知道原因了?”   顾昭继续说:“当初县试回来,我曾经问过爹娘我出生时的情况,娘说当时和大姐在外遇到流匪冲撞,害得娘早产,还在山上道观里遇到了贵人。”   老太太心里突然慌起来,下意识抓着顾昭的手:“对,娘记得,娘当时还想昭儿你怎么又提起这事了呢,娘就当给你再讲次古。”   “娘一直惦记着那贵人的恩,儿子知道当时和娘在一间道观里生产的贵夫人是谁了。”   “……是谁?”老太太本该期盼的,却不知为何,这一刻却不太想知道了。   顾昭反手握住娘的手:“是京城的永宁侯府上的侯夫人,高家之所以会针对儿子,也是受那侯府里面的人指使,就是想要毁了儿子的前程,让儿子永远没办法去京城。”   老太太的手颤抖起来:“为啥?那位贵夫人当初挺和善的啊。”   老爷子心中也生出不详的预感,看看顾昭,又看看一旁忐忑紧张的顾旸,再看看边上担心看着他们的大儿子,老爷子声音有点沙哑:“是啊,为啥要针对你,还要害你?”   顾昭生出不忍心,可逼着自己狠下心肠说下去:“奇怪的是,京城里那永宁侯府的世子,竟跟儿子生得有几分相似,而永宁侯府的二公子,却生得像我们顾家人。旸弟,你过来,爹娘,这就是永宁侯府的二公子,你们看他生得像谁?”   “啊!”老太太轻唿起来,手也下意识将顾昭的手抓得紧紧的,顾昭都有些疼了,可什么也没说。   老太太想起什么,又连连摇头:“没可能的,当初娘不可能抱错自己孩子的,那位贵夫人也没可能抱错孩子的呀,贵夫人身边有好几个下人侍候着呢,还带了产婆,娘这才能顺利生下你的。”   老太太知道顾昭像那家人,顾旸却像自家人,这里面有很大的不对,可不应该的啊,那贵夫人的下人怎可能不将自己的主子和小主子守好?   老爷子的手也颤抖起来,又拼命压制住,是啊,这怎么可能?贵人家怎可能犯这样大的错误?他们家昭儿怎可能不是他们的孩子?可看着顾旸的这张脸,他又没办法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昭抚摸老太太的后背,问:“娘,除了当初山上的事,娘和大姐当时还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了吗?”   老太太仔细回想起来,而且非常认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这关系到她儿子的大事。   老太太眼神迷离起来,陷在回忆里:“当初娘受到惊吓要早产了,你大姐也害怕得很,好在山上道观里还有位贵夫人也早产了,那贵夫人主动提出让产婆帮我一起接生,娘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和气的贵夫人。”   “当时生得有些辛苦,所以听到啼哭声后娘就昏睡过去了,等再醒来时你大姐就抱着你守在娘身边,见娘醒了就抱过来给娘看,娘第一眼见着你就喜欢上你了,又心疼是娘的原因害你早产,不如你大哥他们刚生下来时康健。”   “生产完后娘也不知道该怎办,总不能叫你大姐一个姑娘家回家叫你爹来接我,再加上外面流匪也不知退没退去,也是那贵夫人匀了我们一些吃食,让我们没饿着,并且贵夫人主动跟我说,她已经叫人送信回去,会有人来接她的,到时顺带将我送回家去。”   “娘已经欠下人情了,想想你刚生下来身子骨弱,就依了那位贵夫人的话,所以在山上等到了贵夫人的家人来接她,娘记得当时来的人里有个女人身体看上去也不太好,娘不好多问什么,但听贵夫人叫她妹妹什么的,后来好在你爹见我们没回来,怕路上出事,和你大哥一起找来了,半路上碰上我们,这才跟那位贵夫人分开的。”   老太太一直记着那位贵夫人的恩情,等于救了他们母子俩两条命,否则当时情景根本不敢想会是什么结果,所以她怎么也不会认为那位贵夫人有什么坏心眼会换掉她们的孩子,也没可能是无意中抱错的,她怎么也想不通。   顾昭叹口气说:“娘,那位贵夫人的确是位心善的好人,娘没看走眼,但不能保证她身边的人都和她一样,尤其是后来出现的那女人,那女人想来就是永宁侯府中的夏姨娘了,之前也是顾旸的娘亲,可她从来没将顾旸当成亲生孩子来疼爱过。”   顾昭将他所知道的顾旸在那侯府里过的什么日子详细描述出来,尤其是顾沐和他亲眼看到的场景,他想的是让爹娘听了心里对顾旸产生怜惜,这感情也会慢慢地增多。   老太太听得又气又心疼:“她怎能这样?那二少爷肯定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否则哪有这样糟贱自己孩子的,那她干嘛要将不是自己生的孩子抱回去?她图的什么啊?”   那时她和长女遇上贵人的事并不敢多张嘴问什么,母女俩也是头回碰到这样的阵仗,加上老太太因为早产体弱,又有一个早产婴儿,顾不得外面太多的事。   老太太对顾昭口中描述的二少气心疼得眼睛都红了,看向面前忐忑不安的顾旸,伸手想要摸摸他,她就是想不清这女人图什么啊?虽然她身在农家,却没从贪图过那贵夫人的富贵啊。   “可打我醒后来,孩子就一直在我和你大姐手里,从没离开过……”老太太始终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生下来的孩子被别人偷换了出去,又看到顾旸的难过,连忙抓住他的手,“孩子,我不是怀疑你,如果你就是我和你爹的亲生孩子,我们不会不认你的。”   顾旸一下子眼睛就红了起来,连忙转头,不想让老太太看到自己眼睛里的泪水。   老爷子也是又气又心疼,看向顾昭:“昭儿,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是那什么姨娘的孩子?可爹也想不通啊,她生下的孩子听昭儿的意思也是堂堂侯府的少爷,何必将亲生的孩子送到穷苦的农家来养着?”   顾昭点头说:“的确很可疑,所以我怀疑,她的亲生儿子并不是我,而是如今那侯府的嫡子,也就是世子爷。”   老太太和老爷子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也就是说这里面牵涉到三个孩子,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如果夏姨娘这女人就在她的眼前,她会立即扑过去对夏姨娘又捶又咬,狠狠从她身上咬下几块肉来,让她体会体会当娘的心疼。   她是心疼昭儿,到这会儿顾昭依旧是她心目中的好儿子,可在知道亲生儿子在另一个女人手中受苦受难,而且还是被这女人别有居心地抱走时,她整颗心都揪起来了,看着顾旸比顾昭还削瘦的脸,老太太“哇”地一声痛哭了出来,心疼地看着顾旸,抓着他的手也没放。   “娘对不起你,是娘当初没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让你被恶女人偷了去,还不肯好好善待你,是娘对不起你啊!”   顾旸再也绷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连连摇头:“不是娘的错,娘你没有错,都是别人的错。”   “儿啊!”老太太抱住顾旸嚎啕大哭,顾旸想到过去所受的委曲,还有现在怀抱的温暖,泪意更甚,他也不再压制,任由泪水刷刷地冲下来。   他就说哪有当娘的会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原来那府里的姨娘并不是他的亲生娘,是明知道抱的别人家的孩子,所以任由他受苦才没有施舍一个眼光,甚至还要再踩他几脚,原来他不是没有人心疼的,他有自己的亲生爹娘心疼他的。   老爷子的眼泪也崩溃而出,顾大牛忍了又忍,可眼睛依旧红了,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恨不得去找出那仇人将她捶死。   顾昭的脸上也有湿润的东西滑下,顾昭伸手抹了一下,指尖上亮晶晶的,这让他知道,他并非那个末世里的自己了,这一辈子他生来就享受爹娘的疼爱,他是在疼爱中长大的,不再是末世中那个被环境逼得冷心冷情的家伙。   这辈子,他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了。   顾昭没有阻挠他娘和顾旸抱头痛哭,也许好好发泄一场对他们才有好处,否则淤积心头反而伤身,反正外面有史丁山和茅江涛守着,不会让人过来,这声音也传不到村子里。   老爷子无法想像世上怎会有这样的恶人,她的孩子就是宝,别人家的孩子就是草了,如果那女人这些年肯好好善待顾家的孩子,他还不会这么生气愤怒。   转头看到顾昭,老爷子心里的愤怒又平息了些,对顾昭也是心疼又不舍,自己最疼的孩子没想到竟是别人家的,昭儿以后还会叫他们爹娘吗?昭儿很可能是富贵人家里的嫡子,却不幸流落到乡间成了农家的孩子,这些年苦了这孩子跟着他们吃苦受累了。   “昭儿……”老爷子想伸出手摸摸这孩子的脑袋。   “爹!”顾昭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爹的手,“爹,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怎会,爹哪可能不要你,可你明明是那什么侯府的嫡子,你才该是那世子爷啊。”当爹的总想将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的孩子,所以老爷子哪可能阻拦最疼的儿子的前程。   顾昭抽了抽鼻子,带了点鼻音说:“我不管,我就是顾家的孩子,我才不稀罕那什么世子呢,何况那府里根本不是好去处,那就是个狼窟,爹知道我跟高家的第一回 官司高家为什么能脱罪吗?就是那府里的侯爷亲自写了封信给宋大人施压,让宋大人不得不放了高家的主子,只收押了高家的下人,那侯爷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偏听枕头风的,帮着旁人来害我,这样的侯爷我可不敢认。”   还在跟顾旸抱头痛哭的老太太,也没漏听掉顾昭的话,一听到这些立即收住哭声抬头嚷起来:“不回!昭儿就是我的孩子,哪儿也不去,你个糟老头子,我们一个孩子已被那府里害成这样了,你还要将另一个孩子送去那府里吃苦头?你个糟老头子存的什么心思?我的昭儿哪里都不去,就留在娘的身边。”   “诶诶,”顾昭笑着连连点头,“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爹娘身边,只要爹娘还要我,我就永远是顾家的孩子。”   老太太破啼而笑,今晚总算有个好消息,否则找回亲生儿子,再送走另一个当成心头宝疼了十几年的孩子,跟挖她的心肝有什么区别?   那府里要是个好去处,为了孩子的前程,她也只能将痛忍住,可听听昭儿的话,那个当爹的也是个煳涂蛋。   她的昭儿自己就是个有本事的,凭自己本事都挣到爵位了,哪里就要稀罕那府里的什么世子爷?   老太太连连点头:“要!娘当然要!别听你爹的,这事上男人都煳涂,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娘心疼你们。”   除了老太太,屋里的几个可都是男人,老爷子差点被老婆子给气乐了,哭笑不得的同时嘴角又勾了起来,他当然舍不得将疼了十多年的儿子推出去,送到别人家当儿子。   老婆子说得不错,那当爹的就是个煳涂蛋,要是不煳涂,又何至于让府里的二少爷过着这种日子,但凡当爹的稍微留心一下也不至于啊,下人都敢爬到主子头上,还不是清楚当爹的就不重视。   谁知道将昭儿还回去后,他会不会相信,又会不会处置了那恶女人,要是留着恶女人,昭儿的处境岂不是要糟?   最主要的,他不用不舍地送走昭儿了,昭儿还愿意叫他爹。   顾大牛抬头眨眨眼睛,昭儿还是他弟弟,真好,他得牢记娘的话,千万不能跟那府里的侯爷还有二弟这样的学,当个煳涂爹,得时时提醒自己,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都不能亏待了。   顾旸心里更加欢喜,认回了爹娘不说,连三哥也留下了,在那府里没安全之前,他也不希望三哥回去的,而且三哥是他崇拜的人,他喜欢做三哥的兄弟。   老太太的感情直白又浓烈,这晚上一只手牵着顾旸,一只手牵着顾昭,跟他们说了好久的话,她就是两个儿子都不舍,两个儿子都想要,细细问了顾旸以前的情况,也越发心疼这个在外面受了难的儿子,也赞同顾昭所说将顾旸排在顾家老四的位置上,她有一对双胞胎。   其中还免不了经常骂那恶毒女人,顾旸叫她一声姨娘就是将她当娘的,可从来没给顾旸动过一根针线,也从没吃过她亲手做的饭菜,还总按着顾旸不让出头,老太太不爽时就将这恶毒女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还顺带将那什么侯爷也骂进去。   话虽骂得粗鄙,可顾旸却听得心里暖暖的,娘虽然年纪大了些,手上皮肤也粗糙,却将他一颗因那府里变凉了的心也温暖了起来。   临睡前老太太做了决定:“老头子,年后我就跟昭儿旸儿走,不留这家里了,我够对得起老二了,养了他十多年也没亏待了他,还帮他娶了媳妇,他就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这还不算,我还帮着养着三个孙女,可旸儿才回到我们身边,以后我得好好补偿他这亏下的十多年。”   老爷子同样觉得亏待了这个亲生儿子,点头说:“我还没说话呢,就什么都被你说完了,我有说不疼旸儿的吗?你也说了,够对得起老二了,他又不是十多岁的孩子,都三十多岁了,哪里还需要当老子的操心的,咱们都跟着旸儿他们。”   之前留在水云村,知道庆凌府闹出来的一桩桩事,两人就后悔没跟在老儿子身边,这回又加上顾旸,份量更重了,二老哪里还有留下来的想法,这次什么都动摇不了他们的决心了。   最后老太太和老爷子是被顾昭顾旸联手摧着去睡觉的,否则二老大有通宵达旦的意思,可他们的身体哪里支撑得住,顾旸要的也是细水长流。   被亲生父母毫不犹豫地接纳,顾旸也彻底放下了自从知道身世之秘后那颗提着的心,这一夜他睡得特别好,特别沉,第二天早上以为自己起得很早,岂料二老起得更早,老太太老早就醒来了,一大早就进了厨房忙碌,要为昭儿还有刚认回来的儿子好好做顿早饭。   她一个乡间老妇人也不懂得太多,疼爱儿子的方式就是亲手为他们做吃的喝的,再给他们做几身亲手缝制的衣裳,为儿子们做些力所能竭的事。   顾旸却觉这就最让他幸福的方式,嘴里吃着亲娘做的早饭,顾旸觉得心里都爆开了烟花,原来有爹娘疼爱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能生为爹娘的孩子真好,哪怕迟来了十五年。   “娘,好吃,真的很好吃。”   儿子捧场,老太太最高兴了,老爷子也在边上让儿子多吃点,看旸儿这小脸瘦得,的确要好好补补。   小赵氏送走儿子过来帮忙,进屋看到这情形还有些恍惚,昨晚顾大牛回去得晚了,但在临睡前还是将当年被人故意换了孩子的事情说了。   小赵氏颇觉不可思议,而且她的小叔子原来竟是京城侯府的嫡子,后来竟流落到农家过着穷苦的日子,想她过去还对小叔子有些抱怨,现在想来真是大大不该,这生活档次都不知降了多少了。   还有跟她长子生得像的人原来才是顾家真正的老来子,虽调包去了那侯府,却没过过多少好日子,是个被欺负的小可怜,最叫她不可思议的是,顾昭在知道这样的身世后竟然还愿意认爹娘,而且要留在顾家,并不愿意回那侯府。   小赵氏觉得顾昭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出来的,谁眼里没有个富贵,换了她估计会想方设法回到那富贵之地,抢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只能说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比不得顾昭这样的觉悟,也没有顾昭自己挣爵位的能力。   不过作为既得利益者,小赵氏又觉得顾昭留在顾家好啊,顾昭可是凭一己之力获得子爵爵位的,如今她儿子女儿都成了子爵的侄子侄女,这身份陡然升高许多,她也成了子爵的嫂子,一切都让她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好在有公公婆婆还有男人时时提醒她,否则小赵氏觉得自己早就要飘起来了。   顾旸发现小赵氏看他的目光,想起这位是谁,带了些不自在地叫了声:“大嫂。”   “诶,诶,”小赵氏连声应道,“怪道我昨日见你跟仁儿义儿站一起像兄弟三个,原来你竟真是咱顾家的人。”   顾旸有些不好意思,老太太摆摆手不让小赵氏再说下去:“义儿已经去学堂了吗?老大也去豆腐坊了吧,今天要有不少事忙碌,你这当嫂子的就辛苦一下。”   小赵氏拍了下自己嘴巴,瞧她这不会说话的,顾旸是顾家人,顾昭也是顾家人啊,而且看顾旸这性子似乎腼腆了些,但也不是她这嫂子能指责的:“娘,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不是做儿媳和嫂子应该做的么,看三叔将瑶儿照顾得多好。娘,我不跟你说了,我去豆腐坊那边看一下,过会儿再来帮娘做事。”   “诶,去吧。”   老太太对大儿媳倒没什么不放心的,虽然大儿媳有些小心眼,但那都是为她的孩子也就是为顾家的孙子孙女的,再说老大是个听话的,他们交待了什么都会老实去做,有老大看着,也不会让他媳妇做事偏了颇。   接下来老太太便一直将顾旸顾昭都带在身边,虽没刻意对全村人说明,但谁来拜访她了,她都说一声顾旸是她家老四,跟顾旸一个年纪一个时辰出生的。   其实严格说起来,顾旸还是先顾昭出生的,不过顾昭顾旸都乐意这么排,老爷子老太太也不去计较了。   村里人听得奇怪极了,之前还有个顾沐总是跟在顾昭身边叫哥哥的,这回顾沐没跟着回来,听说是找到亲人被带回去了,以后有空再过来玩,结果走了一个顾沐,又来了一个顾旸,不过这回的顾旸的确像顾家人,比起顾昭还像顾家人。   老太太编了个理由,说当初就生的双胎,但有老道人说双胎不利,必须有一个养在外面,否则两个都要活不成,她不敢赌这个可能性,所以只得将顾旸养在了外面,最近才接回来的,所以顾家其实一共有四个儿子,顾旸才是顾家的老小。   这个话经过第一人的口,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许多人都不信,可特意跑去看到顾旸的模样,又不得不信,谁也没去想顾昭不是顾家人的可能,大家都习惯思维了,所以从没往抱错方向去想。   “我觉得这事可能是真的,顾家老夫妻是个疼爱孩子,当初那样情况下,他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就算再舍不得也只能送走一个,万一都活不下来呢?谁也去赌?你们可记得顾昭当初身子也不好,丁点大就要喝药调养的。现在好了,顾家不缺那点钱,于是就将养在外面的接回来了。”   大多村民心性纯良,不仅没有怀疑老太太的话,还自发地将她没说出来的话脑补周全了,就算有人怀疑,可这样一来,真相是什么?难不成是老爷子养在外面的私生子?老爷子真要敢做下这种事的话,老太太绝对能活撕了他,更没可能将孩子接到身边养着的。   就算有人问到老太太这,老太太也就笑笑,不再具体解释什么,将来就算有一天真相大白,相信村民们也不会怪她现在编造出来的谎言。   就是老爷子没想到,竟然有村民怀疑他背叛自己婆娘,在外面养了个私生子,可将他气乐了,他是那种只顾自己快活不顾媳妇孩子的人吗?再说了旸儿这孩子那鼻子和下巴,分明和他娘像得很。   于是有人去围观了顾旸的相貌,果然,这鼻子下巴生得和顾老太太像得很,果然真是这对夫妻的亲生孩子,私生子一说不攻自破。   顾昭也听了一耳朵,对村民们发散的思维也是哭笑不得,让他爹受苦了,还不能说明,竟然谁也没往他顾昭身上想,想他不是顾家孩子的可能。   顾昭不知道,这也有他如今子爵身份的影响,毕竟他是爵爷了,身份高高在上,就算他依旧待村民们温和,但村民们依旧觉得和他之间有了些距离,平时背后提起他也只有好话,就算有个别说了那么不中听的,被人听到了也是连忙呵止的,所以这种情形下谁会怀疑到他头上。   顾二牛竟是顾家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多了个弟弟、家中多了个成员的,他没精打采地去豆腐坊,准备拿些豆腐挑出去卖,跟他一起排队的人就从后面拍拍他的肩,问起他新弟弟的事,顾二牛当时还一头雾水。   “我就一个弟弟,什么新弟弟?”   “顾二牛你竟然不知道?”   旁边有人不以为然道:“他顾二牛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顾家早就分家了,刚带回来的老四明显是跟着老三还有二老的,再说顾二牛除了顾着自己小家过自己的小日子,还做过什么?就连三个闺女都是他娘老子养着的,依我说,这整个水云村,没有再比他们两口子有福气的了。”   顾二牛听到这样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他们两口子最有福气?他们哪里来的福气?三个女儿是他们不愿意养的吗?是二老自己叫过去养的。   顾二牛阴阳怪气道:“福气?这样的福气你要?看看大房和三房过的日子,我又过的什么日子,这就是福气?”   那人嗤笑道:“都分家了,本就该各过各的日子,大房和三房愿意照顾你那是情分,不知道当初是谁在分家之后,迫不及待地离开村子奔前程的,多久都没送个信回来,现在你兄弟愿意照顾你已经不错了,怎么,还想其他的?”   还有人笑话他:“顾二牛,你不会想要搬进你三弟的大宅子里吧?你想什么呢,想屁吃啊。”   “你……”顾二牛气得想挥拳揍人,就算他心里真藏着这样的心思,而且还认为是应该的,但现在被人揭穿出来,依旧觉得脸上发烫,恼羞成怒了。   “豆腐坊里可不准闹事啊,谁在这里闹事谁就没有豆腐可拿了,排队,排好队,新一批豆腐出来了。”   “哦哦,我们排队,哈哈,顾大牛你放心,大家都不会在这里闹事的。”见顾大牛探出个脑袋提醒众人,大家立即自觉地排队,也不去嘲讽顾二牛了。   顾二牛不知道,村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和顾大牛能成为顾昭的兄弟,换了他们处在顾二牛的位置上,就算有了先前的事,那也绝对要拿表现挽回之前的印象,做一个老实听话的儿子和哥哥。   看顾大牛多好,如今依靠顾昭,将这顾记豆腐坊开得多红火,顾二牛却蠢透了,并且还不知道反省,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的怨气。   顾二牛拿到他那份豆腐后,没先出去卖,而是回了家将这事告诉柳氏,柳氏顿时竖起眉头恼道:“爹娘有没有将我们当自己人?外面人都知道了,我们才最后一个知道?不行,我得去问问爹娘。”   “嗯,你去吧,我赶紧的将这些豆腐卖了。”好在年底了,买豆腐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挑出去多少也不愁卖,而且天冷了,也不怕豆腐变坏,放外面没过多久豆腐就能冻成块,可以吃好长时间,而且冻豆腐化开后做菜,那味道虽不同于嫩豆腐,但也别有一番滋味,有人还就好那一口。   柳氏怒气冲冲地跑去大宅子,原本想要质问顾家人怎么做事的,可当进了子爵府后,那胆子又缩了回去,尤其是看到镖局那些个头高大的汉子们,柳氏的底气更是一点不剩了,赶紧往二进的院子里熘。   别人早认出她来了,否则她哪里能往里面的院子走,早将她拦下了。   老太太正搬出家里囤的布料,有老太太从府城带回来的,也有顾昭这次买回来的,老太太要给顾旸做两身新衣裳,至于顾昭的,老太太早就做好几套放着呢。   此时宋母也过来了,因为不放心顾家的事,担心老太太受打击过大,不过等过来发现老太太精神奕奕地为刚认回的儿子裁新衣裳,接受良好,宋母也放下心来,在一旁帮老太太的忙,两人正有商有量地说哪个颜色好,衬顾旸的肤色。   见到柳氏出现,她那两个女儿是赶紧避开的,免得被她逮着了上手就要揪一阵,逮着软肉拧,生疼生疼的。   老太太眼角余光看到她一副唯唯嚅嚅的模样走过来,没好气地开口问:“家里事情都忙完了?我这里没什么要你忙的事,你管好自己的小家就可以了。”   柳氏看到铺开的新布料,让她看得眼红不已,这料子在她最有钱的时候也舍不得买的,不知怎的就开口说了出来:“娘,二牛他也要添新衣裳了。”   宋母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当初连她都看走眼了,以为这柳氏真是个性子软的。   老太太更没好气道:“要添衣裳那你就去做啊,怎的,如今媳妇孩子都有了,还要我这分家的老娘来操心?”   柳氏立马眼睛红了,外人要是不知道,瞧这强势的老太太和性子软弱的儿媳妇,准保以为又是恶婆婆和受欺负的小媳妇了,可如今这一套在整个水云村都行不通了。   老太太骂完就不理她了,有这工夫不如多给儿子做两身衣裳,所以转头继续做事了。   柳氏心里埋怨了一通,老太太竟听不出她的意思,她不就是想捞块好布料给男人做新衣裳么,又不是穿别人身上,还不是落到老太太亲生儿子身上,可老太太不理睬她,她还没办法直接开口要。   被晾了会称,柳氏实在无奈,只得又说:“我也是看娘手里的布料好,才会替二牛说的,家里二牛挣的那些辛苦钱,买不起这么好的布料,娘不愿也就罢了,儿媳过来就是想问问四弟的事,顾二牛听外面村人提了才知道这么桩事,让我过来问问娘是怎回事。”   “行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早分了家了,旸儿接回来跟着我们老两口还有你三弟一起过,用不着重新分家,也不会分了你们的银子,你们就少操这份心好了,人你昨天也见过了的,心里有数就行了,回去吧。”   老太太赶人了,跟顾二牛夫妻俩说有什么用?顾二牛是能心疼弟弟还是怎的?真相如何他们一点没想跟顾二牛夫妻说,如今二老对他们这一房的要求,也只求他们自己能把日子过下去好了,至于他们想生儿子的那念想,也由着他们自己,不过儿子生下来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帮着养了,孙女也是看着可怜,大人不管她才会抱过来养的,否则亲娘老子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夭折,他们老的却不忍心。   柳氏更委曲了,这分明是没将他们二房当顾家人了,分家了难道他们就不是顾家人了?娘分明是将他们排挤在外,还有分家的事,要是重新分家倒好了,如今三房多大的产业,看来回跟着下人都不少,马车上昨日卸下来的年礼都让她看得眼红,恨不能都搬回自己屋里去。   要是重新分家,他们二房分到手的肯定少不了,可惜连大房都没这个意思,她一个儿媳妇敢提?   也就老太太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否则非得当场将她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柳氏看看唯一在场的外人,想让她看看自己有多委曲,谁料宋母一直低着个头在理那些针线,就是不抬头看过来,柳氏泄气不已,只能委委曲曲地转身离开了。   离开时看着这大院子大房子,眼睛更红,如果能住进来该多好,她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等柳氏走了,老太太摇摇头,对宋母说:“让你见笑了,这柳氏,真是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唉,两口子越来越懒,我已经跟租他们地的人家说好了,明年不租了,给他们还回去,让他们自己种去,省得变得更懒。”   宋母只能安抚:“这性子已经变歪了,老婶子你做得够好了。”   在她看来,顾老太太真的做得够好了,看三个孙女在顾二牛夫妻身边是什么样,如今在老太太身边又是什么样,村里谁看了不说老太太心善的,以前差点信了柳氏的话,以为老太太是个恶婆婆呢。   “算了,由着他们自己过。”老太太又将精力扯回衣裳上,“这里到时要拜托你绣个花儿。”   “没问题,你说绣个什么,我到时尽快给你绣出来。”   “叫上瑶儿一起,两人做省点工夫。”   顾旸正被顾昭带着布置他的房间,因而没和柳氏撞个正着,但那里发生的情况两人都看到了,顾昭朝顾旸示意柳氏离开的背影:“看到了吧,二嫂就是这样的人,以前没少让人误会我娘苛待了她,好在如今村里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她要是私下找了你吐诉什么委曲,你可别当真,也别真被她叫住,小叔子和嫂子到底不好私下单独相处,躲开就是了。”   顾旸是有些乍舌的,没想到顾家还有二嫂这样的人,听了三哥的话连连点头:“我听三哥的,绝不会让二嫂有私下跟我说话的时候。就是娘以前受委曲了。”   “哈哈,娘也不是会忍着的人,多半会骂回去的,农家人大多这样,比起城里那些贵夫人千金小姐的,那是直白多了,说话也直接,不会绕圈子,讲究脸面那一套多半会吃亏的,有什么事直接开撕好了,你在这待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平时关系不错的邻人,恼起来吵架是轻的,互相撕打的也有,过后说不定能又亲近上了。”   顾旸听得笑了:“娘这样很好。”他现在可以没有任何犹豫地叫出爹娘了。   顾昭也笑起来了:“那你就等着吧,等开年回庆凌府的时候,你绝对会比现在胖上一圈,嗯,回庆凌府会继续给你进补。”   瞧爹娘这股心疼劲,开年后他带顾旸回庆凌府的时候,爹娘肯定不放心要跟着的,顾昭也是希望爹娘跟着的,能多享几年福,少为二哥一家操心动气。   顾旸听得眼里有光。   顾昭心说这样正好,到时进补的东西都让顾旸一人吃光吧。   帮顾旸布置好房间后,顾昭就带了几样礼去看谭夫子,顾旸愿意跟着一起过去,二老也希望他能多出去走走的,这个刚回来的儿子并非见不得人,有顾昭带着他们放一百二个心。   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接到信的大姐二姐一家子都过来了,两家人都很激动了,尤其是大姐家,想第一时间赶过来向弟弟道谢,多亏了小弟给的腐乳方子,先前又有豆腐可卖,如今他们家日子过得比以前宽敞多了,就是这腐乳最近也让大姐找着个门路卖出去不少,又多了笔进账。   不过刚进村,他们就被村里人告知,他们家那个双胞胎弟弟回来了。   “双胞胎弟弟?”大姐听得云里雾里,他们顾家什么时候出个双胞胎的了?   “嗐,你娘老子都告诉大家了,当初生了个双胎,可当时逼不得已送走一个,所以你就不要再替你爹娘瞒着了,当初你娘生那胎时就你跟在身边,哪可能不知道的,快回去看看吧,不过你两个弟弟倒是刚出门,你们晚了一步。”   大姐晕乎晕乎的,看向旁人男人的目光里也少有的带了丝求救,娘生小弟的时候她就在边上啊,怎不知道娘生的是两个而不是一个。   男人抓住她的手,低声说:“等回去后娘肯定会告诉你的,先回去要紧。”   “对,先回去。”大姐又对村民打哈哈,“我都听我娘的。”   这事她不听也不行了,所以急急跟村民道别往家赶,身后孩子还得加快点脚步才能跟上他们娘,他们也迷煳着呢,听这意思他们好像多了个舅舅?不过只要昭舅舅还是他们舅舅就行了,小辈心理就这么简单。   “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在被村民告知,昨夜爹娘小弟就搬去了新家,没有绕路,进门大姐就叫嚷起来。   “你乍乍唿唿地干什么?”老太太出来瞪了顾桃这个长女一眼,然后对着外孙外孙女却眉开眼笑,将三个孩子叫到身边给他们拿点心吃,还有自家点心铺子里带回来的鸡蛋糕和饼干,三个孩子惊唿连连,很快将爹娘抛在脑后了。   老太太这才将进门就乍乍唿唿的顾桃叫到身边,说了当初孩子被调包的事,她那时生完孩子就脱力昏睡过去了,可顾桃就在她身边,总应该还记得些线索的吧。   顾桃听得吓一大跳:“什么?当初娘生的弟弟被人调包了?这……这……难道是那贵夫人干的?”   她和娘一样也将那贵夫人当成好人的。   老太太摇头:“昭儿说不是贵夫人做的,她也是受害者,应该是她身边侍候的下人被恶女人收买了,将她自己生的庶子调包到贵夫人身边,贵夫人生的嫡子就是你弟弟昭儿了,我亲生的孩子被她抱回那府里充当庶子,可这些年从来没好好待过他,你弟弟这两年在那女人身上吃了不少亏,高家的事就是她指使干的,差点将你弟弟的前程给毁了,昭儿就是怀疑才查到那侯府,上次去京城特地去看了旸儿,发现旸儿跟仁儿长是像极了,干脆就将他带回来了。”   顾桃听得都要晕了,竟卷进三个孩子,她要理一理才能将这关系理顺:“娘,当初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娘提起来,我倒是记得娘生了后我的确离开过娘的身边,可当时身边有那位贵夫人的下人,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么说……”   顾桃醒悟过来后捶胸顿足:“这么说还是我害了弟弟,我干嘛要走开?要是我一眼不错的盯着,他们根本找不到机会将弟弟调包吧。”   老太太这点倒是看得很清楚:“这不怪你,是恶女人存心要调换孩子,你就是不想离开,也会被她们找着机会故意调开你的,甚至可能你一个转身的机会就能将孩子给调开了,指不定那产婆也是被收买的,你第一眼看到抱到的可能就是昭儿了。娘能养昭儿一场不亏,就是可怜旸儿在那恶女人手里吃足了苦头。”   顾桃听得也是心疼顾昭一个堂堂侯府嫡子沦落到他们农家,又怜惜亲生弟弟落到恶女人手里,没能过上侯府公子该有的生活,反而要被搓磨。   如今就算知道顾昭并不是她的亲生弟弟,可这些年的感情没办法立即替换掉的,而且说句实话,顾家和她夫家吴家之所以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全都是拜顾昭这个弟弟所赐,人也不能这么白眼狼。   顾桃还听出些问题:“那就这么将旸弟带回来,那边不追究的吗?”   老太太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他们怎么追究?昭儿说了,那恶女人不敢追究到咱家头上,因为他们作贼心虚,而且昭儿说这事已经在皇上老圣人面前过了明路,如今沐儿也在京城盯着那家呢。”   顾桃听得两腿发软,乖乖,顾昭这胆子可不小,竟给捅到圣上老人家面前了,瞧瞧她,光听到圣上老人家的名号就受不住了:“这么说,圣上老人家一定会给我们顾家作主的是吧。”   “对,肯定会给咱家做主啊,明明做坏事的可不是我们,圣上老人家最英明不过,什么都瞒不住的。”老太太目光热切道。   “对,对。”顾桃舔唇附和道,圣上才给他们家顾昭封了个爵位呢,肯定是最英明神武的,什么也骗不过皇上。   “等会杏儿回来你先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她,就按外面说的是生的双胎,娘不担心杏儿,可他们那个刘家没几个好东西,免得传进刘家人耳朵里生事。”老太太叮嘱道,她也后悔将二女儿的性子养得软了点,要是像长女一样,哪里用得着她担心。   几个孙女中最放心的也就是顾瑶了,顾瑶这孙女面上没长女这般硬气,心里却是个最清楚的,将来她的日子会过得最好的。   顾桃听到妹妹的事也只能叹口气,这事的确只能先瞒着妹妹,等妹妹将来知道了也不会怪爹娘的。   “娘,我知道了。”   于是等顾杏带着家人过来时,得到的答案便如同村民一般,是因为担心养不活才送给别人家的,顾桃不仅瞒着妹妹顾杏,索性连自己男人都没说,就让大家继续误会下去好了。   孩子们来到外婆家是最高兴的,外婆疼他们,还有好东西给他们吃,如今这宅子也大得可以让他们到处撒欢,在他们眼里如同迷宫一样,兴致勃勃地到处去探险。   两个女婿也坐在一起说话,对他们来说最不可思议了,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一年的时间顾家飞快地发起来了,之前顾昭被封为子爵的消息多么轰动,连带着他们在外都被人高看一眼,他们如今可是子爵大人的姐夫呢。   被顾昭探望的谭夫子同样为自己教过顾昭这样的学生而骄傲,顾昭和宋泽是他教过的最好的学生,每回回来,这二人都要过来看看他,这让谭夫子欣慰不已,鼓励了他们一番没再留他们,想也知道这次抽空回来忙碌得很,正好学堂也放假了,顾昭还顺带将顾义带回去了。   看完夫子近中午时间了,几人没再去其他地方便往回赶,回家正好可以吃午饭,顾昭还记得姐姐姐夫都要回来,他们可还没见过旸弟呢。   听到外面的动静,老太太就知道两个儿子回来了,两个姐姐姐夫如今对刚回来的弟弟正好奇着,也跟着出来看,于是正好看到刚从马车上下来,低垂着眼听顾义叽叽喳喳说话的顾旸,顾义是最为坦荡的,对他来说多个叔叔好啊,尤其是这叔叔跟他大哥长得好像,接受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顾桃顾杏都看得有些恍惚,顾桃暗道难怪爹娘见着旸弟会一点不怀疑的,这站在一块儿谁会怀疑旸弟不是顾家人?难怪三弟和爹娘都认定是那恶女人调包了三个孩子。   “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你们都来了,旸弟,过来介绍你们认识。”顾昭抬头见到这些亲人,招手叫顾旸过来认人,顾旸很乖巧地过来了,跟着顾昭一一叫人,那乖巧劲叫两个姐姐看得都心疼。   顾杏虽然不知道事情真相,但光是听着这亲生弟弟刚出生就迫不得已送别人家养着,怎么看都是个小可怜,如今又乖巧懂事,她这当姐姐的哪里不心疼,上前抓着他的手嘘寒问暖,倒让生活中除了姨娘是女性外,没同其他年轻女性接触过的顾旸有些害羞,还是老太太上前解救了顾旸,让顾旸轻松了口气。   这天中午顾家好热闹,连顾老二夫妻也被叫过来吃团圆饭,主屋里不带元宝史丁山他们,可也坐开了三张桌子,总共二十多口人,顾家二老看这热闹的场景也是笑眯了眼。   连顾老二夫妻俩也不敢在这场合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再说柳氏光顾着吃好吃的菜呢,平时她最多买上一斤半斤肉解解馋,哪里像今天这桌上多是大鱼大肉的菜,吃得她都停不下嘴,哪里还有嘴巴说话。   老爷子还跟女婿儿子喝了几口小酒,酒也是顾昭从庆凌府带回来的好酒,因为高兴稍微多喝了点,午饭过后老爷子就被送进房里小憩会儿。   顾昭带着顾旸跟两个姐姐姐夫说话,话题也多围绕顾旸还有京城的,顾旸因为第一次回来,多关心了下,至于京城,因为他们最远的也就去过清河县,庆凌府都没去过,因而对天子脚下的京城好奇不已,而顾昭这回连最富贵的地方皇宫都去过了。   顾昭也就顺着他们的意说了京城如何如何,以及皇宫又是怎样的,别说大人,几个孩子也不出去跑了玩了,围到昭舅舅身边听他说话。   大人听得向往不已,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孩子身上,希望他们的孩子将来也有机会去京城看看。   顾桃说了腐乳买卖的事,想要听听顾昭的意见,如今在她看来,顾昭是顾家最有主见的人,大事当然听他的指挥:“最初依三弟你的意思,我带着做好的腐乳去那些饭馆酒楼推销的,知道我这腐乳是拿的顾记豆腐做的,所以那些饭馆酒楼都没把我拒之门外,后来县里的齐家酒楼还主动找过来,跟我订了批腐乳,大姐我知道齐家肯定是看在三弟你的份上,照顾我们家的生意的,后来也是齐家给我推荐了个好去处,就是找河运上的来往商人推销,正好这年前又做成一桩生意。”   齐家虽是她的贵人,但大姐更知道,最大的贵人还是顾昭,否则没有顾昭,那齐家哪里知道他们吴家和她顾桃啊。   顾昭也并不意外这样的情况,笑道:“那也得大姐做出来的腐乳好吃才行,齐家这事我知道的,庆凌府的齐家酒楼都有腐乳出现了,挺受欢迎的,所以大姐和大姐夫就放心地做这门生意吧,不过质量一定要保证了才行。”   不说顾桃,就是大姐夫吴栋也连连点头,绝对会将这话放在第一位牢牢记住。   二姐夫刘跃很羡慕连襟吴栋,他知道吴家如今卖的腐乳是小舅子顾昭给出了的方子,齐家为什么跟吴家做生意也很明显,吴家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上门的生意给他们赚钱。   然而羡慕归羡慕,刘跃再蠢也知道小舅子为啥没帮他们刘家,几次试探之下就知道小舅子和岳父岳母对他们刘家有很大意见,刘跃也觉得对不起媳妇孩子,可那是他娘老子,他能怎么办?   好在有岳父岳母帮忙,两个孩子如今送去学堂念上书了,并且二老私底下也有补贴他媳妇的,想到家中的爹娘还有大姐,刘跃口中也苦涩不已,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昭将二姐的两个孩子叫到身边,问他们这段时间都学了些什么,他们也才入学不到半年,刚开始学千字文百家姓这些蒙学书籍,舅舅发问,两个孩子乖巧地背书给顾昭听,看得出在学堂里还是挺用功的。   顾昭故意引着两个外甥说话,起初两个外甥跟舅舅之间还有些距离,可在顾昭引导之下越来越放松了,没一会儿便昭舅舅长昭舅舅短,其中小外甥还向顾昭抱怨了件事:“我的书被大表哥撕了,可我奶说是怪我们自己没放好,昭舅舅,你说真是我们的错吗?”   刘跃此时正跟吴栋说着话,一听到小儿子说出来的这话心里便咯噔一声,连忙转过头来向两个儿子使眼色,不是已经叮嘱儿子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吗?他却不知道这是顾昭故意引导的,就想知道如今这刘家老人究竟有没有变化。   顾昭似笑非笑地向刘跃看过去,刘跃顿时窘迫不已。   顾昭看到二姐愣在那里,问道:“二姐你知道这事吗?”   顾杏看看男人,又看看自己两个露出委曲之色的儿子,摇头苦笑道:“我也没想到,他们全家联合起来瞒着我,我为此还揍了顿他们屁股,可都没人告诉我真相。”   她被告知是自己儿子顽皮撕坏的,刘跃居然也没声响,她当时气极了,那书可是仁儿帮忙抄写的,还有顾昭写的注释,两个儿子明明拿到后非常爱惜的,所以她当时还想不通怎会撕坏的。   二弟的例子摆在前面,她知道读书有多要紧,何况书本多费钱,她当时想的便是好不容易为儿子争取来的机会,他们竟如此不珍惜。   刘跃连忙求饶,又暗暗瞧了眼小舅子的脸色,解释道:“当时娘跟我说了,是无意中撕坏了,怕说出来让你对大姐和大姐的孩子更有意见,所以是娘求我让我瞒着你的,我不是故意不想说的,如今爹娘已经很注意了。”   顾昭在家时间也不长,上次回来也没能将二姐家的事料理完,他并不想带着爹娘在外还要让他们操心家里的事,二姐要是日子过得不好,他们不可能不担心的。   他刚刚就是故意引两个外甥说出真相的,就是想要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二姐家的事,顾昭似笑非笑地看着刘跃说:“我知道二姐夫是个大孝子,以前老人让你牺牲亲生孩子的利益,就为了她外孙子,如今又是因为她外孙子,让姐夫你的亲生孩子受委曲,将来碰上什么事,二姐夫是不是还要继续让亲生孩子退让,成全老人的偏爱之心?”   “老人家想得不错,我顾家和我顾昭如今的日子过得不错,没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姐受苦,二姐的两个孩子是我的外甥,不会连书都读不起,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你刘家的人连刘家自己的血脉都不疼,那我顾家来疼好吗?二姐夫,不如让我两个外甥随了我二姐的姓,以后的前程都由我顾昭来看顾,如何?”   “你刘家养不起,我们顾家来养。”   大姐顾桃听了这话只想拍手叫好,真以为他们顾家和三弟顾昭是软柿,由他们刘家拿捏的,如今三弟成为子爵,别以为她不知道,刘家也得了好大的益处的,外人知道刘家是顾家的姻亲,多少会给几分面子的,可刘家竟还想只做表面功夫,煳弄他们顾家。   顾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顾杏,她的退让换来什么?现在连男人都帮着刘家来说谎话哄骗她了,现在知道自己错打了孩子心疼了吧,叫顾桃来说,她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刘跃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吴栋只是摇头叹气地看了他一眼,这件事情上并没有想要帮他说话,他知道小舅子这话说出来让男人都受不住,可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刘跃就不心疼自己孩子呢,自己退让就罢了,还要让媳妇孩子跟着一起退让,上次如果不是岳父母强势要求,两个孩子连书都读不了。   顾杏的眼里含着泪,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竟怪错了孩子,尤其是刘跃竟帮着他娘瞒自己,而且她打孩子的时候刘跃也在啊,这样他都没有开口替孩子解释一声,孩子之所以没在她面前说出真相,她再蠢也知道肯定是刘跃这当爹的叮嘱的。   看娘要哭了,两个孩子也有点吓住了,不知如何是好,顾昭朝大姐家的孩子使个眼色,他们立刻机灵地将人带走,说实话吴家的孩子听了都同情刘家的表弟们。   顾杏见孩子不在了,转身捶打刘跃:“你说,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眼睁睁看着孩子受委曲,宁愿让他们挨我一顿打?你就不心疼自己孩子吗?我之前已经因为你让孩子跟着我受委曲了,可你们刘家为什么还这样?”   刘跃嘴唇微颤,想说话辩解,可在顾昭的话面前是那么苍白无力,他毫无底气,因而连顾昭的眼神都不敢接触。   “二姐夫,你拿不定主意,我这当弟弟的来替二姐拿个主意吧,摆在你们面前两条路,一个是你这一房从刘家分出来,以后除了每年的孝敬钱,其他便没有了,可别想着再弄现在这一套,当面是人背地里搞鬼,人敬我尺,我敬人一丈,是你刘家先亏待我二姐和外甥,可别再想来沾我顾家的好处,我宁愿给无关的路人也不想给刘家。”   “第二条路那就是由我作主,让二姐跟你和离了吧,孩子跟我二姐,我们顾家养着,我们也不拦着你孝敬你爹娘。二姐你也别怪我心狠,可这是对你对外甥最好的一条路。你们自己想想吧,反正这次我离开家之前,肯定要将这件事办好。”   顾昭说完便不再看刘跃和二姐了,起身跟大姐大姐夫打了招唿,去书房休息一下,顾旸其实之前就被三哥普及过二姐家的情况,可亲眼看到眼前的场面,他也为刚见面的二姐还有两个外甥叫屈的。   夏姨娘对他不好,那是因为夏姨娘知道他不是她的亲生孩子,所以苛待他,而二姐夫看着是个疼孩子的,可在他如今看来,也没比永宁侯好多少,不仅眼见着自己孩子受委曲,还让自己孩子将这委曲忍下去。   顾旸想了想,对顾杏说:“二姐,我站在三哥一边,二姐回来了就不用受这些委曲了。”   顾桃顿时对则认回来的亲弟弟大有好感,才与二姐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心疼二姐了。   顾旸说完也追着顾昭出去了,路上还担心地看向顾昭:“三哥,我这么说没问题吧?二姐会选择怎么做?”   顾昭叹口气说:“我们二姐这人性子就是软,现在顾家起来了,她稍稍立了些,可还是不够,如果刘跃愿意与刘家分家,我估计二姐最后很难和刘跃走上和离的路的。二姐性子软,又顾忌的东西多,估计会担心自己和孩子被人说闲话,孩子没了父亲,其实这些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不过日子到底要二姐自己去过,所以我也只能提建议,而不能强迫二姐做什么,不过就算最后没和离的话,这次我的态度应该也能将刘跃吓住了,他以后就该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如今他身份可是大不相同,一个子爵还是能震慑住刘跃,让他不敢耍花花肠子。   顾旸听了三哥的解释觉得有些惋惜,但也知道三哥用心良苦,明明三哥跟他一样的年纪,却要操心这整个顾家:“三哥辛苦了。”   顾昭看出顾旸意思,笑了起来:“二姐以前待我也不差,何况我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爹和娘,二姐能把日子过好了,爹和娘也能放心地跟着我们走,过几年享福的日子。”   顾旸欢喜地看向顾昭:“爹娘要跟我们走?”   “当然。”   顾旸欢喜极了,刚跟爹娘相认,他当然希望多点相处时间,可庆凌府的学业又不能放松,这下两全其美了。   顾昭走后,顾桃狠瞪了刘跃一眼:“我也没想到这当爹的能狠心到这种程度,别说三弟会生意,我这做大姐的也生气,真以为我们顾家人都是好性子。”又瞪顾杏,“这回你可不能再帮着他说话,三弟也不是没有底线的,这次你要是再立不起来,别说三弟了,连我都想劝三弟不要管你们一家子了。”   如今顾桃可是知道顾昭并非他们的亲生三弟,为什么还这么费心思拉拨顾杏这个姐姐,还不是看在爹娘的面上,可情分会越用越少,顾昭没可能让刘家通过刘跃一直扒在顾家身上吸血的,刘家什么盘算主意都歇着吧,真以为这世上就他们聪明人?   顾杏是顾桃的亲妹妹,也只有这么个妹子,不可能让顾杏这么拎不清了,因而顾桃不顾刘跃,单独将顾杏拽走,私下里再跟她敲敲边鼓。   “你可别告诉姐,你现在对刘家情况非常满意了,指不定刘家人心里还高兴着呢,别怪姐说话难听,他们现在对你就跟条狗似的,给你根骨头你就冲他们摇头摆尾了,看看他们怎么对两个孩子的,你到现在还没看清他们的态度?以后不管你跟你那大姑姐及她的孩子有什么冲突,那老虔婆一准是维护她女儿跟外孙的,你就她眼里就永远是外人,现在连得你生的孩子在他们眼里都是外人了。”   顾杏这回也真的失望了,原本以为刘家人已经改了,看在三弟的份上不再敢亏待她的她的孩子,可她没想到私底下竟然一点没变。   顾杏伤心道:“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最让我难过的是刘跃明明知道却帮着他们瞒我,眼睁睁地看着我打孩子,他怎能这样?”   顾桃气道:“还能为着什么?说明在他心里,你跟你孩子是排在最后面的,你到现在还没看透吗?你以为三弟会给你几次机会?没有了,就这一次了,这次你自己立不起来,以后就是被那老虔婆欺负死,三弟也不会上心了。”   当然她这话是说重的,心知真到那地步三弟也不可能不管的,但她可不能任由妹妹和刘家糟塌三弟的善心。   顾杏哭道:“我知道我总是让爹娘还有三弟失望了,姐,这次我要好好想想,你能不能跟爹娘说说,我带孩子先住家里,我们去住老宅子。”   顾桃拍拍她的肩,总算有点进步:“行吧,待会儿就让刘跃一人回去,你留下来冷静想想,大人受点委曲不要紧,可不能苦了孩子。”   顾桃也知道,孩子是妹妹最大的软肋,所以她从孩子身上下手。   “姐,我明白的,以前也是想着我退让些,能让他们对我孩子好些,我是外面嫁进来的,可孩子身上流的是刘家的血啊,可我想错了。”顾杏趴在顾桃身上哭。   等二老午后休息起床后,发现刘跃已不在了,顾杏陪着孩子,起初没当回事,可看到顾杏眼睛红红的,老太太哪里不知道出事了。   “刘跃呢?是不是那老虔婆又做了什么事?”老太太的性子跟顾桃一样的,张口就数落那刘家的老太太,在她看来绝对是这老太太又做了什么,只可能是刘家那边的事,顾家哪里用得着顾杏操心的?   顾桃朝她娘竖了个大拇指,娘可真是一针见血,眼睛利得很,她将娘拽到一边将中午他们休息时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老太太大恼,眉毛眼睛都竖了起来,还想捞袖子打人:“该死的老虔婆,我还当改好了呢,果然狗改不了吃屎,竟敢又欺负我外孙,昭儿说得好,他刘家养不起,我顾家养得。”   “好你个刘跃,竟敢帮着那老虔婆一起欺瞒我顾家女儿,他以后休想跨进我顾家的门!”老太太真被刘家气着了,尤其是这回刘跃的行为,这回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挨打也不说出真相,让老太太对这女婿失望透顶,这世上竟真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爹。   “娘你也赞同妹妹跟刘跃和离啊?”顾桃讶异道。   “不然呢?让你妹妹继续在刘家吃苦受累,被那老虔婆带着她女儿欺负?我算是看透了,嘴巴上说得漂亮,可惜丝毫没有真心悔过,现在顾家还压着他们刘家还敢这般,你说说要是顾家哪天没落了,呸呸!我只是说假如,你说说那时刘家人怎么的?”   尽管老太太不想诅咒顾家和自己儿子,可想想真有那样的可能的话,刘家保准第一个落井下石,还会加倍欺凌他顾家的女儿,将如今的她自以为的退让还回去。   顾桃仔细想想,不得不承认她娘说得有道理,她娘看得比她还远,顾桃说:“我现在觉得妹妹就是顾忌和离之后名声不好听,估计也想着嫁人后不能再拖累娘家,害娘家名声也受累,唉,顾杏从小就是这脾气,总想着周全,可到最后谁也不周全。”   “可不是,我都不知道她这性子像谁,跟我和你爹一个都不像,你看看,咱家谁性子像这死丫头了?”   顾桃想想也是,她和她爹娘都是挺干脆的性子,爹虽会想得多一点,但做事可不会拖泥带水,当然顾家还有个另类,那就是她二哥了,真是叫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中午那两口子没比饿死鬼投胎好多少。   老太太转身又告诉了老爷子,老夫妻俩在大事上向来都是站统一站线的,这回老太太发了狠,老爷子也没劝阻,因为他也没想到刘跃竟是这样的爹,这回也就昭儿心里透亮,因为不放心从两个孩子嘴里掏出了真话,否则还不知要被这女婿欺瞒到什么时候。   亏他还想着看如今这二女婿不错,想叫昭儿拉扶他们一把,幸好还没有开这个口,否则岂不是称了刘家人的心。   老爷子说:“真要和离了也好,如果只是分家,还没办法断干净了,这女婿心里估计还会向着他娘,”老爷子之前还想着要不和离之后将二女婿一家带走,这样就会越少受刘家老人的影响,可一想到昭儿真帮刘跃的日子过好了,他将来又回馈刘家去,那会让他们觉得跟吃了苍蝇似的,所以想想还是说,“干脆就和离了吧,你劝劝杏儿,如果这次不和离,我们离开了这里,以后有什么事可没办法帮上她了,总不能为着她这大老远的跑回来吧,杏儿真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么受累?”   “对,你说得对,就该和离了,彻底断了刘家人的念想,以后两个外孙就是咱们亲孙子,都改姓顾,统统带走养着,唉,我就是想着越来越对不住昭儿,我们有这个底气让杏儿和离,还不是因为昭儿。”   老爷子岂会不清楚,但说:“昭儿重情,这事要处理不好,会害得昭儿跟着我们一起担心,所以该断就断,以后让孩子记好了,可不能让他们忘了昭舅舅的恩德,顾家可不能养白眼狼。”   愿意养外孙,那也是因为是女儿生下的孩子,如果真跟他们爹一样白眼狼的话,那宁愿让他们回了刘家。   “他们要敢,我先打死他们。”老太太发狠道。   于是不管顾杏多伤心难过,老太太在她面前一口咬死,除非和离,不然顾家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了,由着她落在老虔婆的手里受搓磨,顾桃听得暗暗心惊,可也知道妹妹这性子,不叫人逼一逼不会走到那一步。   顾杏是真的慌了,不再去想第一个分家的选择了,刘家人什么性子她现在还能不清楚吗?他们可能改好吗?弟弟都成子爵了,刘家人竟还敢欺负他们母子三人。   顾杏的心也渐渐倒向和离一方,刘跃这男人对她再好,也始终放在他娘他姐后面的,尤其是她们还没道理的时候,刘跃竟也只帮亲不帮理,刘跃真拿她当刘家自己人了吗?   顾桃还是要回去的,家里做的腐乳离不得人,因而到了下午太阳还没落山时就叫上孩子要回家了,跟表哥表姐们玩得忘了时间的两个刘家孩子,这才发现他们爹爹不在了,转头去找他们娘。   “娘,爹呢?难道爹不等我们先回家了?”两个孩子眼里闪过担忧,爹叮嘱过他们不能说的,可他们没想到会那么自然地地舅舅面前说出来,他们知道舅舅和外公外婆是真心疼他们的,比爷奶还疼,哥哥姐姐也比刘家的哥姐好,想到要回去心里有些胆怯。   顾杏心疼孩子,蹲下身问他们:“上次娘不知道真相,冤枉了你们还打了你们,你们生不生娘的气?”   两个孩子互相看看,然后偎依在顾杏身边:“不生气,我们知道娘是为我们好,我们也有错,不该让他们看到我们的书的。”   顾杏没想到两个被她打了顿也不记恨,更内疚了,又问:“那你们爹呢?你们生不生爹的气?”   两个孩子捏着衣角低下头,好一会儿小的才有声音,低低的:“其实有点怨爹的,爹偏心表哥他们,表哥已经有奶疼了,为什么还要我们让着表哥?”   顾杏听得差点又哭出来:“你爹他该怨的,娘也怨他,是你们爹没做好,不怪你们的,我们就留在外公外婆家好不好?”   两个孩子终于抬起头来,眼睛也亮亮的:“娘说真的?不回去了?”   “对,就住在咱顾家,跟外公外婆还有昭舅舅旸舅舅一起。”   “好啊。”能不回去太好了,他们怕回去了要挨奶奶的骂,爹也要怪责他们,对他们来说,能躲过一场挨骂怎么都是好的,而且他们比起刘家人更喜欢顾家的外公外婆还有舅舅。   刘家人发现只有刘跃一人回来,顾杏和两个孩子都不在,起初心里还得意着呢,顾家显然很在意顾杏这个女儿,所以只要有顾杏在,刘家的日子会一日好过一日,刘家人问也没问一声就张罗晚饭,刘跃还想强颜欢笑,却发现白做表情,刘家人并没关心他。   刘跃晚饭也没吃,就回房休息了,想着怎么让顾杏回心转意,他们多年的夫妻感情了,哪能说丢开就丢开,何况刘跃再是个孝子也知道,如今是刘家要扒着顾家,他刘跃走出去也受人敬着,还不因为看在他是顾子爵姐夫的份上。   刘跃思来想去,分家是要势在必行了,否则等顾家人闹上门来会闹得很难看,至于和离,在刘跃看来也不过是顾昭拿来威胁他的,就算顾昭愿意顾杏也不可能同意的,顾家和顾杏还要不要名声了。   刘跃不吃晚饭,刘老太太还高兴呢:“正好省着点,我们可以多吃点,快吃。这顾杏也是,怎么做刘家媳妇的,自己留下也就罢了,还让刘跃空手人回来,这越有钱倒是越小气了。”   在刘老太太看来,如今的顾家手指缝里漏点东西出来,就足够刘家过上好日子了,偏偏顾家那么小气,连给她孙儿出束脩也不愿意,害得最后刘家自己掏银子将两个孙子送去学堂。   “娘,”刘大姐眼珠子转了转,低声说:“你说弟媳是不是心变大了?如今她亲弟弟可是子爵了呢,听说水云村那座子爵府,盖得比县太爷的府宅还要阔气,现在她有子爵弟弟撑腰,哪里还将娘你和咱们刘家放在眼里了。”   刘老太太冷哼出声:“她敢!她进了我刘家的门就是我刘家的人,她敢翻了天去?她不要脸他们顾家不要脸面了?子爵管天管地,还能管到我刘家怎么调教儿媳妇头上?难道他要让他们顾家有个被休弃的姑娘?”   刘大姐顿时得意起来,她心里也埋怨顾家和弟媳太过小气,不肯让她和刘家沾太多好处,明明她那弟弟都帮另一个姐姐弄了个腐乳出来,却对刘家毫无动作,害她在顾杏面前挑拨几句也没用,居然还维护她那弟弟,也不看她那弟弟有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不过子爵的头衔还是很好用的,顾家对刘家再有意见,可也改变不了互相间姻亲的关系,夫家之前做生意亏了本,眼下借着子爵府的名义已有起来的架势了,再加把力,以后夫家的生意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刘大姐很有自信,就她那弟媳是绝逃不出她娘的手掌心的,她弟弟又向来听娘的话。   “娘说得有道理,我知道娘最疼女儿我了。”   刘老太太嗔道:“你是我唯一的闺女,我不疼你疼谁。”   只是刘老太太不懂得易位思考,她疼自己的女儿,难道别人家就不疼自己闺女?但凡她有一两分善心放在嫁进刘家的媳妇身上,事情也不会闹到这般地步,只是在她眼里,她生的闺女才是人,别人家的闺女都是草,可以随意轻贱的。   刘跃一夜没阖眼,第二天一早起来找他娘说分家的事,刘老太太当时就炸了,她正想要从顾家身上谋更多好处,哪可能让这儿子给分出去的:“想也别想,除非你忍心看着你娘死在你面前,否则有你老娘在一天,都别想分家,是不是你那媳妇撺掇你的?好啊,我倒要问问他顾家怎么养女儿的,竟然将手伸进我们刘家来了,就算他是子爵老爷,也管不着咱们刘家的家务事。”   “娘,”刘跃头痛,“是顾昭亲口跟我说的,要不分家,要不就要让杏儿跟我和离了,娘,上次那书的事被两个孩子说漏嘴了,如今杏儿跟顾家人都跟我生气呢。娘,要不咱们先分家,分家之后咱们还是一家子,到时儿子肯定会好好孝顺娘的。”   他是想暂且退后一步做给顾家人看的,私底下并不会改变什么,在他看来,顾昭都知道孝敬他爹娘,总不能拦着他孝敬自己爹娘吧。   “不可能!”刘老太太却坚决不会同意的,“凭什么要听他们顾家的?现在是让我们刘家分家,是不是以后要让我刘家事事都听他们顾家的了?我还就不信了,就是告到皇帝老爷那里,他顾家也没这个理!”   刘老太太就是横,常年做生意教会她一个道理,你横才你有理,而越有体面的人家越要讲究个面子,往往这种人最后都要吃亏,她也就是看中顾家人要脸面,所以嫁进刘家的姑娘就只能听刘家的。   看那隔壁巷子里的寡妇,硬是栽赃一个书生说书生欺负她,可最后怎么着,还不是叫这寡妇得了逞,那书生拿银子跟她私了的,还不是怕闹开了让书生脸上无光,那寡妇可是白得了二十两银子呢。   “娘……”刘跃见他娘说不通,都哀求了。   刘老太太却直接走开,对这儿子的哀求丝毫没有心软,她倒要看看顾家是不是想要个被休弃回家的姑娘,看这顾家以后在这清河县地界上还有什么名声顾家的女儿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真叫姑娘说中了,那贱人居然真敢跟她叫板了,以为有子爵弟弟撑腰就能翻身了?她这辈子都清想脱出她的手掌心,刘老太太在心里狠啐了一口。   刘跃傻眼,也意识到在她娘这里根本说不通,这可如何是好?思来想去,刘跃只能翻出自己的私房银子,买了点礼提着去水云村,先将娘子劝回家再慢慢安抚,他是知道顾昭不可能在家待太长时间了,等小舅子离开了,他会将娘子哄回来的。   这回他还特意给两个孩子也买了些点心,他这当爹的不是不疼自己孩子的,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埋怨顾昭的,同时顾家的女婿,顾昭却只愿意帮吴家,对他们刘家却什么都没有,就连他想拿豆腐出去卖,顾家也没同意。   真分了家,他拿什么养媳妇孩子?   只是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嘴上万不敢提起,就是在顾杏面前偶尔暗示几句,顾杏不接话,他也不敢挑明了,如今那连襟吴栋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回穿的衣裳都比他好了,要知道吴家原来家境比刘家差得远了,叫他看得怎不眼红。   只是刘跃没想到,他进了水云村,却连顾家的门都没能进,媳妇孩子的面都没见着,只有顾老太太出来问了句:“打算什么时候分家?谈出什么结果了没?”   刘跃就算再能会说道,这会儿也不敢应承岳母,他娘根本没同意啊,经过上一回孩子上学堂的事,他可知道岳母会来真的,他这边哄着,估计老太太转头就能带人去刘家,盯着他们刘家分家。   刘跃苦着脸说:“我会慢慢跟我娘商量的,娘,能不能让我先见见杏儿和孩子?”   顾老太太嗤笑:“看来你家老太太是不同意分家了,怎的,当我们顾家好欺负啊?昭儿都将条件摆在你面前了,不分家,那就等着和离吧,现在想见人?门都没有!”   老太太说完便将门关上,还大声地交待人将门看紧了,别让外面人混进来,有人在里面配合地应声。   这边动静叫村民发现了,迅速在水云村传开,顾家二女婿竟被顾老太太给关在门外不让进了,这是怎回事?   “你还不知道那刘家的事?呵,之前顾家就跟刘家闹了一场,刘家也是镇上的体面人家,开了个油坊呢,只是刘家宁愿送外孙子上学堂,也不送自己亲孙子,叫顾家人去闹了一场才答应下来,刘家那老太太就不是个消停的,估计又闹出什么妖蛾子惹恼顾家了。”   “我知道我知道,昨天下午我去顾家看大宅子了,老婶子都跟我说了,那刘家老太太依旧偏心外孙子,将外孙子做的事栽赃在亲孙子头上,害得亲孙子被顾杏打了一顿,亲爹也就眼睁睁看着。”   “竟还有这种事?栽赃了啥事的?”   “从顾家拿去的书,被刘家外孙子撕了。”   “天哪,这刘家也太过份了吧,咱村里学堂那些书多金贵,谁要敢撕坏一张纸,老娘能将他屁股揍得开花,他刘家不仅不教训,还栽赃到亲孙子头上?”   “换了我有顾家这门姻亲,我都恨不能将顾杏供起来,他刘家怎能这么做?”   “枉我以为顾杏嫁去了好人家,没想到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咱们村的媳妇呢,顾杏的性子可是极好的,当初看中的人家不少呢。”   “嗐,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呗。”   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刘跃脸皮却没那么厚,半点没继承他亲娘的,被各色打量的目光看得发窘,叫了几声没回应后,只得又带着东西灰熘熘地走了。   里面老太太正用手指戳姑娘的脑门,气恼道:“看看,连分家都不乐意,摆明了刘家就是想要将你捏在手心里,任他们刘家摆布,他们家那大姑姐又不是个好的,到时指不定做下什么事,要将你弟弟拖下水。”   顾杏想带着孩子住进老宅的,不说二老了,顾昭也不会当真让他们住过去的,这大宅子里又不是没房子让他们住,顾杏自觉不好意思,一大早便起来帮她娘做家务。   听到娘的话她心头的失望又加了一层,她也没想到弟弟给出两个选择的时候,刘跃连最轻的一个都不能做到,他娘那边说不动就来劝她改变主意吗?要让她一退再退,退到什么时候?面对刘家人,她顾杏就只有退让的份吗?   顾昭看到这一幕了,不过并没有说什么,他已经让史丁山和茅江涛出去查那刘家,还有刘家那长女的夫家了,如果他们身上能让他抓到什么把柄,也可以更容易地说服二姐,也能将主动权掌握在他们顾家手中。   昨天晚上睡前他又翻了翻那本《小娇妻》,想看看书里有没有提到两个姐姐的下场,当然之前就从书中知道,顾家除了二房,不,应该说除了顾珍这个重生女,其他人下场都不怎么好,他是想要看看有没有具体提到什么。   忍着那些让他看得恶心的内容描述,顾昭翻到几处关于两个姐姐的段落,其中一处描写极品小叔出事后,二老受到重大打击病倒在床上,大姐也就是重生女口中的大姑时常从吴家赶回来照料老人,然而因为没有顾昭的帮忙,吴家的日子也难过,二老的重病让吴家雪上加霜,重生女顾珍对吴家和吴栋还有个评价,认为他们傻得可以。   二姐也回来过,并且给顾大哥塞了个荷包,荷包里应该有二姐私藏下来的银子,想要补贴娘家的,但被匆匆赶来的二姐夫给带走了,后来二姐几乎看不到身影,书中没具体提二姐在刘家什么境况,但大姐却咒骂过刘家不是人,却也无能为力,哭了一场后还得将眼泪擦干,免得让老人看出痕迹。   虽然只有几个段落,但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了,显然跟吴栋这个大姐夫相比,刘跃这个二姐夫未免嫌凉薄了些,顾昭几乎可以想像得出二姐在刘家的境况,被刘家限制了自由,不许她接济娘家,刘家将顾家当成拖累,就连刘跃也没对岳家有半点表示。   想想白天刘跃在没被他赶走之前表现出来的对岳家的亲近,顾昭冷笑不已,幸好他之前给大姐家腐乳方子时还想看看刘家的表现,想要考验下这个二姐夫,否则真给了他什么东西,顾昭才冤呢。   他顾昭的好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沾的,让刘家来沾他嫌恶心。   白天,顾老太太特意又找村里人聊天,借村里人的口将刘家和刘跃做下的事传出去,她是坚决想要二女儿离了那刘家的,但也不能让女儿沾了不好的名声,昨天下定决心的时候她就透露了一些,今天更要找人好好聊聊。   此时,清河县一带得知顾子爵回乡消息的富户乡绅,趁这年底也赶来顾家送礼,如果能见子爵大人一面那就更好了,所以白天不时有人坐着马车来到水云村。   这些人见到村民交谈,有时会停下来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说不定能打听到关于顾子爵和顾家人的什么情况,再投其所好,能跟顾子爵关系更进一步。   结果这些人就听到关于刘家的种种,有人惊了:“这刘家就是顾家的姻亲吧,这刘家做事真这么过分?”   他们千方百设地想要搭上顾子爵的门路,这刘家早年运气好娶了顾家的姑娘,有这样天然的优势,怎不知道好好地待人家姑娘呢?居然欺负顾子爵的亲姐姐?这刘家人脑子坏掉了吧。   “到他们镇上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以前咱们水云村消息是闭塞了些,可如今人来人往的,各种消息也听得多了,就他们镇上还有不少人家过来拿豆腐的呢,这刘家的事情没少往外面说,刘家嫁出去的长女如今带着夫家人就住在娘家呢,谁不知道那刘家是个疼女儿,连儿子儿媳妇都要退后一地。”   “只想送外孙子上学堂而亏待自己亲孙子的,也是他们刘家做出来的事,还怕别人说了?好在顾家去闹了,才让亲孙子有书可念,他刘家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打什么主意以为别人不知道?”   听的人也明白了,这是明晃晃地想要亲家掏这个银子呢,难不成亲家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外孙没书可念?这刘家还真会打算盘。   “依我看,这刘家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亏待人家闺女,还想从人家身上得好处,谁家乐意做这冤大头啊?就算得了些好处,有跟顾家打好关系得到的好处多吗?我可是听说这顾家的另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如今做了那腐乳的生意,不眼看就要发起来了么。”   这件事村里人也都知道,还有村里人赚了些钱,也从吴家买上几块腐乳尝尝鲜,甭说,味道真好,他们羡慕归羡慕,但也知道顾桃是顾昭亲姐姐,弟弟帮亲姐姐不很正常么,可刘家什么也没落得,怪谁?还是怪刘家自己不会做人吧。   “可不是,”村里人也附和外人,“这刘家的确眼皮子太浅了,真将顾家惹恼了,不见得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来人听得乐呵起来了,等离开后一定要帮这刘家好好宣传宣传,放在以前,他们谁知道有这么个刘家?刘家又哪里入得了他们的眼?   还不是拜顾子爵所赐,关注顾家的人都会打听打听顾家都有些什么人,自然就知道有个姑娘嫁进镇上的小油坊人家,说实话,让他们关照下刘家的生意那是轻而易举,可现在他们不乐意了。   于是等这些人离开水云村后,关于顾家和姻亲刘家之间闹得不快的消息飞快传开来,还有人见不得刘家好,特意在刘家所在的镇子上给宣传了下,因而更快传扬开来,人人都听得乍舌,不过仔细想想刘家的情况,显然并没有胡说。   刘家老太太的强势镇上的人向来都知道在,而且做生意还会缺斤少两,普通人家哪里受得住,因而刘家在镇上的口碑并不算好,也就刘家有一门好姻亲的消息传出后,让大家对刘家改观了些。   刘家的那个顾姓媳妇大家也有印象的,这儿媳妇跟刘家老太太还有大姑姐是性子完全不同的人,她男人刘跃的孝顺在镇上也是颇有名气的,因为这刘家老太太自己也在外面得意地向别人炫耀过,可想而知,这顾家女在刘家的日子并不会太好过。   顾杏的两个孩子似乎也知道些什么,比起昨日情绪低落不少,不出声的话,都会让人忽略掉他们的存在,顾昭一见便知是在刘家养成的习惯,这点倒是跟顾旸有点像。   顾昭索性给他们布置了功课,让他们有事可忙,就没有时间去七想八想了,舅舅布置的功课,两个外甥不敢不重视,再说他们很崇拜舅舅,娘也时常在他们面前夸舅舅,让他们学得舅舅一分就能非常受用了,因而两个小的对学业非常重视,只是在刘家总有人捣乱,害得他们不能安心学习。   这边却安静得很,因而两个孩子很快就投入了进去。   大姐顾桃又回来了,只将龙凤胎带了过来,大的留在家里帮忙,她不放心妹妹,想过来多陪陪,于是两个小的也让顾昭赶去做功课,顾桃看得乐起来,有弟弟帮忙看着,她一万个乐意。   顾桃知道刘跃来过却连分家的承诺也没给出,气得又骂了刘跃一通,虽然老话有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这刘家真不是好人家,没必要为个刘家将妹妹的一辈子赔进去。   顾桃很虎地捞起袖子说:“娘,你说吧,什么时候上刘家闹去?我这回要去将刘家那大姑姐的嘴巴子给撕了!”   她敢说,妹妹在刘家落得这等处境,没少被这个大姑姐在后面挑事,不打得那女人满脸开花她就不是顾桃了。   老太太也很想撕了那老虔婆,但说:“昭儿说让再等等,昭儿让人去查刘家的事了,如果能抓着刘家什么把柄,刘家那老虔婆就受着吧。做事动动脑筋,别整日就知道跟人拼命。”   顾桃不高兴了:“娘,我这还不是跟娘你学的嘛。”   “呸!娘哪里这么没脑子的了?”老太太才不愿意承认。   好吧,再虎的女儿,在亲娘面前也得甘拜下风,顾桃只得认输。   不过顾桃很快又高兴起来:“果然还是三弟做事老道,就刘家那老虔婆的性子,还有那大姑姐的嚣张,我就不信他们背地里会干干净净的,三弟这事做得好,果然还得听三弟的。”   “是啊,亏得你三弟将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的。”老太太心疼儿子。   待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一大早便出门的史丁山和茅江涛赶回来了,看他们表情,顾昭就知道有戏。   “先吃饭,吃好饭再说。”   “好咧,听公子的,公子料事如神。”史丁山佩服道,这下顾昭更放心了。   用完饭后,顾昭叫上二老还有二姐顾旸,一起听史丁山和茅江涛带回的消息。   史丁山开口道:“之前刘家女儿嫁的夫家黄家做生意赔了本的事,公子知道了吧。”   顾昭点头:“听说了些,听说是黄家人自己冒进,以为占了大便宜,从外地商人手上进了一大批布料,岂料人家就是做的一个套了,那批布料有问题,可他们摆在明面上的都是没问题的,结果黄家将那批布料买下来后砸在手里了。”   这也是因为来往水云村的人多了,所以对于那家子的事情也听说了些。   史丁山点头说:“公子说得不错,原来那批布料不知怎的浸了水,也许是被雨水淋着了,可黄家人只以为捡了个大便宜,等那批布到手再想转卖出去时,被人发现问题了,除了表面一层好的,里面的布料轻的是被水浸泡得掉色变花,严重的都霉变发烂了,黄家当时拿下那批布时还跟别人借了不少银子,这一亏损,黄家的生意哪里还做得下去,店铺也关门大吉了。”   老太太嘀咕道:“我就知道这黄家不是个好东西,那刘家的姑娘也不是好人。”   老爷子说:“贪心不足,黄家人要是不吸取教训,还会跌更大的跟头,是不是后来还有其他事?”   史茅二人点头,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由茅江涛说:“我们去打听黄家的事情时,却发现黄家的处境改善不少,那黄桂贵,也就是刘家的姑爷,今天中午正好带了一帮狐朋狗友到镇上最好的酒楼吃顿,一顿饭吃掉十多两银子。”   老太太听得抽气:“十多两?黄家还有银子给他败?还是说是刘家掏的银子?老虔婆居然有那么多银子贴补她女儿女婿?”   这里可不是庆凌府,十几两银子等于吃掉全家人一年挣的收入了,所以老太太听得才吃惊。   顾杏也听得咬牙,大姑姐的男人居然出手如此阔绰,可跟婆婆说的丁点都不一样。   “这后面还有事吧?”老爷子继续问道。   茅江涛点头:“对,我们当时便觉得有问题,因此从发现他们起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结果叫我们发现一件吃惊的事,原来这姓黄的小子跟他那帮狐朋狗友,竟干起了给别人放高利贷的事,甚至话里话外还提到咱们公子,意思是他们身后有公子给他们当靠山。”   “该死!”老爷子气得差点要将手里的杯子砸出去,知道那些人是不安分的,没想到他们在背后竟干出这样坏儿子名声的事。   老太太跳脚就骂,将刘家那起子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起子小人不仅扒在她儿子身上吸血,还要败坏儿子名声,要是出什么事是不是还得她儿子来背锅?该死的王八蛋,挨千万的,该下地府扎油锅的东西!   顾杏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又惊又怒,浑身都颤栗起来,她在这边不舍夫妻多年的情分,可没想到刘家在背后竟干出这种事情来,刘家老太太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而且也从此可以看出,刘家根本不缺银子使的,只是从来舍不得花在她和她孩子身上罢了。   顾杏眼泪唰唰掉下来:“三弟,我对不起你,我跟刘跃和离,我不能害了你啊,我不能让他们害了你,他们……怎能这样?”   顾旸也有点被吓住,又很气愤,这些人欺人太甚了,原来恶人有多种,有夏姨娘这般的,还有如刘家黄家这般的,他为顾昭担心,说:“三哥,这事可大可小,可如果叫跟三哥不对付的人抓着把柄告三哥一状,三哥没有好果子吃的。”   “对,昭儿你说该怎么办?娘去撕了他们?然后把你二姐的嫁妆都搬回来,以后不要再跟他们刘家搅和在一起了。”   顾昭一点没气,反而有点高兴,拍拍顾旸,对大家说:“这是好事,现成的送到我们手上的把柄。你们听我的,史大哥,茅大哥,你们今天可拿着证据了?”   这两人比起其他人是见过些世面的,既然叫他们查着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会空手而回,因而点头说:“这些人做事肆无忌惮,根本就没想遮遮掩掩的,以为靠着子爵府便可以一手遮天,所以只要公子一声令下,我们立即可以拿到证据,公子是不是想要报官?”   “报官可以吗?那就报官,叫他们这些害人精下大狱!”   高利贷这玩意儿的害处他们岂会不清楚,有些人家被滚雪球似的高利贷给逼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反正在老爷子老太太眼里,干这种事情的都是生儿子没屁眼,畜牲不如的不西。   “当然可以,爹,娘,你们放心,我现在身份不同,我去报的官,县太爷不可能不重视,何况他们还在外面借着我的名义放贷,这就更不可饶恕,我们光明正大地报复回去。”   “好,那就听昭儿的,报官!不用遮遮掩掩的,也让大家都看看,以后还有谁敢借着昭儿的名头在外面干坏事。”老爷子支持儿子的决定。   “二姐,你真的决定不跟刘跃过下去了吗?”顾昭再问顾杏。   顾杏摇头,脸上全是泪水:“就算我想过下去,这回这么大的事,那老太太也没可能饶过我的,在她眼里,女婿可比我这儿媳妇金贵多了,在她眼里,她女婿早晚要起来的。”   “呵呵,可不是眼看着要起来了么。”顾昭冷笑。   这回的事叫顾杏彻底死了心了,刘家害她也就罢了,可现在要害她三弟啊,她可不能让刘家人将弟弟的爵位给祸祸掉,这绝不可饶恕,太突破她的底线了。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这么坏?他们没心的吗?   “那就趁这个机会跟刘家断干净了吧。”顾昭冷声道。   这一夜,知情的顾家人除了顾昭能睡得踏实,其他人都辗转反侧地等待第二日的天亮。   对顾昭来说,这根本就不叫事,谁让他如今和黄家这些人身份悬殊呢,他如今再不是以前对上高家只能被迫自保的顾昭了。   史丁山茅江涛也睡得挺踏实,对他们来说,办事时就全力以赴,该休息时就好好休息,这般才能不耽搁事,同样他们也知道公子现在身份大不相同,亲自去县衙报案,县太爷对他们公子肯定恭恭敬敬的,将这件事当成大案来办。   第二天早上老太太早早做好早膳,养足精神的顾昭吃饱后便带上史茅二人直奔目的地,并且还将顾旸也带上了,让他也经些事,顾家二老没有不赞同的。   黄桂贵还在床上做着发财的美梦,生意赔了本又如何,他现在找着门一本万利的买卖,多亏他找着一个好媳妇,又有一个好岳母,竟为他找来一个爵爷当靠山,黄桂贵睡着了也能笑醒,从此后坐在家中就能等着钱收了。   黄桂贵原本想着找机会跟顾昭这位爵爷套套近乎,大不了赚的银子分他一点,有这靠山,那是县太爷都不敢管到他们头上的,结果媳妇说了,没必要,只要顾家的女儿在他们刘家,根本就没必要给顾家送银子,自家拿着不好吗?   黄桂贵想起见过的刘跃的媳妇,的确如他媳妇所说是个好拿捏的,于是便高枕无忧了,反正有好媳妇和好岳母在背后帮他呢。   他在外面置办了个小宅子,暂时过渡的,这天晚上也在这里歇下了,正梦到花楼里那皮肤赛雪的红儿时,外面的门砰地一声叫人踢开,黄桂贵惊醒过来,叫嚷起来:“谁啊,一大早扰人清梦?”   媳妇千好万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生了孩子后这腰越来越粗,哪里比得上楼里红儿那妖娆的身段,不过他不会将人弄回家坏了他媳妇的兴致就是了,他很清楚如今黄家都要靠媳妇的。   一边美滋滋地想着一边要从床上下来,去外面看看谁踹他的门,结果眼前的房门也被人踹开,随后他就被人揪着衣领摔到地上,还有人跑进屋里翻箱倒柜。   黄桂贵被摔得不轻,边捂着脖子咳嗽边叫嚷:“你们到底是谁?我可告诉你们,我可是有靠山的,顾子爵爵爷知道不?那就是我靠山。”   “小子,我倒不知道我们家公子什么时候给你当上靠山了?”史丁山恼得再度将他揪起来,然后“啪啪啪”扇他的脸。   黄桂贵被扇得眼睛都要花了,仿佛听到什么“我们家公子”,眼睛勐地瞪大,来人究竟是谁?   他就看到面前揪着他的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边上却有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少年,究竟是谁?他可从来见过啊,还想争辩什么,顾昭不耐烦听他的,挥手说:“将嘴堵上。”   “好咧,公子。”史丁山顺手扯下姓黄的袜子,往他嘴里塞去,于是黄桂贵就只能剩下唔唔声了。   “公子,找到了!”茅江涛抓着一叠契书过来,顾昭接过,只需翻看几张便知道上面都写了些什么,果然证据确凿,再度挥手说:“带着,直接上衙门去。”   “好咧,公子。”   史丁山茅江涛揪着人就往外走,顾昭带着顾旸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顾旸有点傻眼,这么简单?他跟着过来好像就是为看戏的。   顾昭好笑道:“旸弟你不会以为有什么阴谋吧?其实事情就这么简单,当然这也是因为我现在有绝对的能耐碾压他们,所以无需和他们绕圈子,直接拿了人送衙门便是了。”   这就是权力和身份地位的好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汲汲营营谋取这些东西,他这五品子爵虽然放到京城里在一众权贵中丝毫不起眼,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可在清河县这地界,除非他想不开给自己找事,否则基本可以横着走了。   顾旸听明白了,因为如今的三哥是子爵,所以在地方上有足够的话语权了,因而根本不怕这姓黄的背后有什么道道,直接以势压人就行了。   顾昭又说:“权力是个好东西,可有时候会让人迷失,三哥我想要拥有权力,是为了保护家人,是为了再出现之前对上高家的情况时,办案的人能够秉公办理,而不是别人一封信就失了公平。三哥我有幸遇到的是宋大人,如果换一个对侯爷之流拍马讨好的官员,指不定还被高家倒打一耙。”   “三哥想告诉旸弟的是,我虽然想要拥有权力和地位,但一点不想让自己变成永宁侯那样的人,不分是非黑白只听片面之辞,变成掌权者并不是要让自己为所欲为的。我不喜欢永宁侯那样的人,我也永远不想将自己变成他。”   顾旸仔细咀嚼三哥的话,仿佛听明白了,但好像又有许多不明白之处,但他知道这是三哥教导他的道理,仔细将这些话记在心里,曾经他很尊重崇拜永宁侯,以为他是自己父亲的时候,可从三哥口中知道他的一封信差点毁了三哥后,顾旸无法再对他尊敬得起来。   出了那宅子,史丁山将姓黄的打横丢在马上,四人便骑上了快马往清河县而去。   他们这么大的动静根本就没有什么遮掩,因而有些被惊动的邻居出来,就看到有人将黄桂贵给绑了带走了,纷纷惊叫起来,然而四匹快马转眼就在他们视野中消失了。   “那不是黄桂贵么,刘家的女婿,怎被人抓了的?”   “就是啊,这黄桂贵整天说有个子爵爵爷当靠山,谁敢绑他?不要命了?”   “我看绑黄桂贵的几人可不简单,谁知道是不是这姓黄的做了太多亏心事,得罪了什么贵人。”   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跑去刘家告诉刘家的女儿刘兰,她相公被人抓走了,不知带去了哪里,如今肯定已出了镇子。   “不可能!”刘兰当场反驳回去,如今这镇上还有谁敢欺到他们刘家和黄家头上?   也有人瞧不上刘家这股仗势欺人的劲,便是回到娘家,还将人家顾家的女儿她的弟媳压下去,这种人最不要脸,也不知道谁成天在外面拿爵爷当靠山的,当即没好气地说:“谁哄你了,不信你自己去看看,被踹开的门现在也没关上呢,对了,你家男人被带走的时候连衣服都没穿整齐呢。”   刘兰脸色大变,连忙一头冲出去,刘老太太听到动静也赶紧追了出来,刘跃还两眼迷茫着呢,想要分家娘不干,连大姐也指责他不孝,想将顾杏哄回来,可现在连面都见不着。   有邻人好心劝他几句:“你们也真是,一边拿着人家当靠山,一边又亏待人家女儿,你刘跃亏不亏心啊,你们刘家将自己女儿当成宝,可怎么对待别人家的闺女的?刘跃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就是,孝敬老人也不是这么个孝敬法子的,人家顾家如今可是爵爷府了,真以为跟咱们普通人家一样任由你娘拿捏,谁嗓门大谁就有理?”   “嘘,别劝了,说得再多刘家人还以为咱们眼红他们呢,也不听听现在外面都怎么说的。”   现在镇上连他们普通人都听说了顾家刘家的事,听得真让他们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通这刘家好好的干嘛得罪顾家,真以为是亲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劝说的人被拉走了,也有更多人冲刘跃指指点点,刘跃也要脸,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转身回去了,要不,他再努力一把,劝娘把家分了吧,第一天还好,可第二天顾杏和孩子还是没回来,刘跃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了,这个家离不开娘子啊。   刘兰母女冲到黄桂贵的那座小宅子,进去后发现果然和报信的人说的一个样,外面里面的门都是被人用大力踹开的,门上还留下了脚印,而且里面的房门直接被踹坏了,床上被子衣服也是散落在地,伸手一摸,被窝里还有暖意,分明是直接被人从床上拖起来带走的,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上。   刘兰看到这场景顿时懵了,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娘,桂贵被歹人抓走了,娘快帮我救桂贵啊,孩子离不得他们的爹啊。”   刘老太太起初也是傻眼,不过女儿吓坏了,她得镇住,连忙说:“你快去找桂贵的朋友,让他们帮着一起找人,娘回去找你弟弟,让你弟弟去顾家找人帮忙。”   “弟妹真的肯帮忙吗?”   刘老太太发狠道:“她不帮也得帮,否则她就别想再进刘家的门了,大不了等她回来娘对她好点。”   “那我听娘的,我这就去找人,娘你也快点让弟弟去顾家。”   跟过来围观的人听了这些对话,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到这个时候了刘家人还想威胁顾家,如今分明是刘家有求于顾家啊。   也得亏镇上的人没见过顾昭本人,否则目睹之前场面的人再听这番对话,非得乐出声不可。   人就是顾子爵抓走的,现在还去求顾子爵帮忙找人?简直是笑话。   刘老太太也想起向人打听到底是谁带走的女婿,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而看到的人便描绘给刘老太太听了,两个壮汉再加上两个少年公子,看那穿着打扮就不像普通人家,而且肯定不是他们镇上的人,从没见过这几位陌生面孔。   刘老太太咬咬牙,赶紧往家走。   刘跃知道出了什么事后傻眼,姐夫竟被人抓走了?“娘你别催,我这就去水云村找小舅子帮忙。”   刘跃这时候心里还有些欣喜,他不相信出了这样的事,顾家还能拦着他不让进门吧,也许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顾杏和孩子劝回来,因而刘跃很积极地往水去村赶,为了速度快点,刘老太太还特意将家里的驴车给他使了。   再说顾昭四人,到了县里县衙外,顾昭便让史茅二人递上他的贴子,出门办事,当然递的是他的子爵贴,见着是顾子爵要见县太爷,差役们哪敢耽搁,忙不迭地进去传话。   “大人,顾子爵来了,顾子爵在外求见大人。”   “什么?真是顾子爵?没看走眼吧。”县太爷连忙放下手里的事往外面走,真是顾昭,他得亲自将人迎进来。   这位如今可是清河县的贵人,虽然只是个爵位而没有实权,但这位可是得圣宠的,再加上清河县出了位立大功的爵爷,他这县令也体面风光,指不定还能靠此把官位往上升一升,所以县太爷对有关顾子爵的事是非常上心的。   “没有,正是顾子爵,不过小的看着好像他们抓了个人。”   “快去看看。”   就如同顾如对顾旸所说,如今身份大不相同,当县太爷见着顾昭之后获知顾昭此行所为何事,当即大怒,立即叫上得力的手下前往黄桂贵所在的镇子,将其他一干人员全部拿到县衙,然后还要恭恭敬敬地请顾昭到里面稍作休息,顾昭也没推辞,将带来的契书和黄桂贵直接交给县太爷处置。   黄桂贵还想搬出爵爷给自己撑腰,岂料周围差役们听了皆是无语,连县太爷也忍不住抽嘴角,连顾子爵都不认识,就敢搬出这样的名头肆无忌惮,败坏爵爷名声,县太爷“好心”地提醒他:“将你抓了送来县衙的人正是顾子爵爵爷,你还有何话可说?”   “什么?这不可能!”黄桂贵拼命挣扎起来,“我要见爵爷,我黄桂贵爵爷不知道吗?那刘家呢?那是爵爷二姐嫁的夫家啊。”   “给我打!让他老实将一切交待清楚,告诉你,要办你的正是顾子爵,子爵的名声岂是由得你们这等小人败坏的!”   差役们立即扒了黄桂贵的裤子,板子“啪啪”地打上去,打得黄桂贵哭爹喊娘,再不见借着爵爷行事时的嚣张结,结果才打了五板子就撑不住,喊着饶过他,他知道错了,可仍旧叫县太爷让人打完了他十大板子,再拖过来让他继续老实交待。   在官府面前,黄桂贵其实又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也就有爵爷给他当靠山让他威风起来,大有连县太爷也不放在眼里的架势,可几大板子让他立即现出原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交待起来,并且一口咬死都是他媳妇丈母娘说可以这么做的,而且丈母娘也投了本钱进去的,于是县太爷在问过顾昭后,又让人去刘家将刘家女和刘老太太一并拿过来。   顾昭都没想到这姓黄的还能这么上道,将刘家母女也牵进来了,并且刘老太太还参与了高利贷,这些人真是肆无忌惮啊,他们的胆子大得叫顾昭也有些吃惊。   有些人真是越无知越无畏。   有这对母女在手,还愁刘跃不肯和离?当然就算他不肯的话,顾昭也会让县太爷断了这桩官司,判顾杏和刘跃和离的,并将孩子归顾家。   一群差役如同虎狼一样冲进刘家所在的镇上,将好些人从被窝里拖起带走,结果这些人还没出了镇子,又来了几个差役,冲进刘家将刘兰母女也带走了,刘老太太想要耍横撒泼,可这些差役将她嘴巴一堵就直接拖走了。   镇上的人惊呆了,等人带走后立即炸开了,这刘家黄家是摊上大事了吧,不然怎会一起抓走的?   剩下的刘家人全部吓呆了,胆子也缩了起来,这时有人发现刘跃不见了。   “刘跃呢?”   “刘跃赶了牛车出镇子了,仿佛往水云村方向去了。”   “不会是刘家女婿被抓,刘跃去顾子爵府上求救了吧,哈,现在连他娘和大姐也被抓走了,这可是从县衙来的官差抓的,黄家刘家真摊上大事了,爵爷也未必救得了他们。”   “快派个人去叫刘跃回来吧,他娘都要下大狱了。”   “仿佛被抓的那些人都是放高利贷的,放得可狠了。”也有些人窃窃私语,黄桂贵那批人做的事并没有太过遮掩,所以还是有些知情者,这叫其他人听了,也知道他们到底犯的是什么事了。   刘跃跑到水云村再度拍顾家的门,并将所求大声说了出来,请顾昭和顾家帮帮忙。   里面的顾家人听得却嗤笑不已,就知道顾昭行动迅速,没想到这么快就抓了人就往县衙了,结果这刘家人还求到顾家头上,不知道这就是顾家人干的吗?   顾大姐开的门,但拦着没让刘跃进门:“想见我三弟?和离吧,和离了就让你见人,这也是我三弟的意思。”   刘跃脸色大变,根本不敢相信这会是顾杏会作出的决定:“是不是你们逼迫杏儿了?你们不能这么做,我要见杏儿,我要见我儿子,你们放我进去。”   “嗤,不要把我们顾家想得跟你们刘家一样,以为都会跟你们刘家一样逼迫人,想强闯?门都没有!”顾桃往后退了一步,顿时出现几个男人拦在她跟前,这都是还在顾家做工的人,刘跃根本就闯不过去。   刘跃急得在外面大喊顾杏还有两个儿子的名字,顾杏带着儿子在二进的主院里,陪着两个儿子读书,她就在边上做针线活。   “娘,外面好像有人在叫我们的名字,是不是爹啊?”长子眼里闪着迷惑的目光。   顾杏脸色变了变,然后镇定地说:“你们听错了,集中精力学习,休要管旁的事。”   她可是知道三弟出去干什么了的,这时候刘跃为什么会过来,逃不过为他那姐夫求情的,她怎可能让三弟为难。   她希望将自己的儿子教养成正派的人,千万不能跟刘家黄家的人学。   刘跃还在门边叫嚷着,将村里的人都惊动了,也有人看得心生不忍,顾家总不能拦着刘跃见自己孩子媳妇吧,当然也只是放在心里,犯不着跟顾家过不去,如今水云村都是靠着顾家过上好日子的。   这时后面又来了人,冲刘跃叫道:“刘跃,有人来咱们村找你了,叫你快回去,你娘你大姐都被衙门的官差抓走了!”   “什么?”刘跃听得脑袋发晕,连忙冲过去要抓住那人,接着就看到后面跑面气喘吁吁的刘家邻居,见着刘跃,那两人就叫起来,“刘跃你快回去,你娘你大姐都被衙门给抓走了。”   “不可能!我娘她们怎好好的被抓走的?”刘跃大急,下意识反驳道。   “县衙的官差真的将她们抓走了,听说还抓走好些人,都是你姐夫在外面认识的狐朋狗友,我恍惚听了一耳朵,那些人都跟着你姐夫在外面放高利贷,逼死人的那种。”   “哇”,水云村的村民瞬间炸开了,之前还有同情这刘跃的,这会儿下意识就离他远一点,生怕沾上一点晦气,刘家竟跟这种人沾上边,难怪顾家不放顾杏回去了。   “刘跃要不你去县衙看看吧,现在回家也看不到人了。”还有邻居好心地劝一句。   刘跃脸色大变,转头又想要向顾家求救,这时顾大姐跟了出来,不爽地看着刘跃说:“不会又是想要叫我三弟帮忙的吗?嗤,告诉你,就是我三弟亲自去抓的你那姐夫送的官,你们两家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外面打着我三弟的旗号放高利贷,现在抓走你姐你娘,估计你们刘家人也参与进去了,刘跃,你就等着跟我二妹和离吧!”   刘跃眼前发黑,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过来报信的邻居听得摇头,没想到竟是顾子爵亲自抓的人报的案,刘黄两家在劫难逃了,对于他们打着顾子爵的旗号也不见怪,谁叫刘家人黄家人这阵子在外都挺高调的。   这两个邻居将刘跃扶上驴车,赶紧带他走,没看水云村这些村民的眼光,都快要将刘跃给生啃了。   等这些人赶着驴车走后,村民们纷纷围着顾桃七嘴八舌地问话,顾桃一点没隐瞒大家,有这些事放在前面,妹妹跟刘跃和离也顺理成章了,不会有人指责她妹妹的不是,刘家人都这么坑害顾家了,难道还能跟刘家人继续过日子?   这天不断有人上顾家打听这消息,顾老太太更是不遗余力地替刘家黄家宣传,还一口咬死绝不会放女儿回刘家那个火坑里,外孙子也留下跟着女儿,免得送回去也要被刘家人给害了。   大家纷纷对顾杏表达了同情,刘家这亲家本来就够差的了,对如今成为子爵府的顾家还捏拿着架子呢,谁能想到在外面竟干出这种祸害乡邻的事。   水云村前几年也发生过一起被高利贷逼上门最后卖儿卖女的事,附近其他村子也时常有这种事情传出来,普通老百姓对干这种勾当的人都又恨又怕,碰上了也只能远远躲着。   可那黄家不仅干了,还打着顾子爵的旗号,这完全是在外面败坏顾昭的名声啊,顾昭名声坏了,他们水云村也要受影响的,因而这天就是吃饭时间,大家也聚在外面抨击刘家黄家的行径。   “换了是我家姑娘,我也得让我姑娘跟那种人家和离,如今顾家又不缺顾杏母子几口人一口吃的,还怕带回来养不活?”   “难怪顾昭之前对两个姐夫的态度不一样,对大姐夫家那是厚道得很,帮着大姐家做起了腐乳生意,对二姐夫家可什么都没有,我看啊,肯定是顾昭早就看透刘家是什么人了,看看如今这刘家干的些什么事,幸好顾昭发现得早,否则被他们拖下水,顾昭身上也洗不白了。”   “是啊,好悬啊,顾昭到底不一样了,那可是到皇城见过皇帝老爷的人,能被刘家黄家这种小人给骗了?顾昭肯定早就火眼金睛识穿他们的真面目了,这次回来就是等着收拾他们的,谁想这刘跃还不识好歹,听说让刘跃跟刘家分家,他还不乐意呢。”   如今水云村的人全都一边倒,思想再守旧的人,也不觉得顾家坚持顾杏跟刘跃和离是不对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缘,放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适用,顾昭好好的子爵干嘛要被这种亲家拖后腿?   再说有这样的子爵弟弟,顾杏性格又好,年纪也算不得太大,如果顾家和顾杏愿意,绝对会有不少人想要上顾家的门求娶顾杏的,那可是子爵的亲二姐啊。   不说外面人的,水云村的一些人心里都蠢蠢跃动起来,顾杏的两个孩子带过来也没关系,很明显现在顾家愿意养着这两个外孙的,可算不得是拖油瓶。   再说刘跃匆匆赶到县城衙门,刘兰母子已经过了堂挨了板子,两人的屁股都被打得血肉模煳,看得刘跃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刘跃再抬头一看,那顾昭可不正坐着一旁旁听,两眼目光清冷,看到他出现也没有什么波动。   顾旸没坐,就站在他三哥身后看着这一切,原来黄桂贵并不是故意拖刘家人下水,原来刘老太太真的参与放高利贷一事了,刘老太太可是在里面投了两百两银子,这叫顾旸更加无法接受,要知道之前刘家可是说家里没钱,没办法送两个外甥读书的,结果呢?   刘跃看亲娘亲姐这副模样,心中大痛,冲进去就朝顾昭跪下来:“顾昭,不,顾子爵,求你饶过我娘我大姐她们,我给你磕头。”   刘兰母子看到她出现,也唔唔挣扎叫起来,不过嘴被堵上了,喊不出话。   顾昭冷漠地看着他:“你的磕头很值钱吗?凭你磕几个头就能叫我顾昭饶过她们?饶过她们在外面败坏的名声?我顾昭的名声就这么不值钱?”   “不,不,误会了,肯定都是误会了。”刘跃着急地辩解,围观的人指指点点,他们都亲耳听到这对母女承认了,这儿子跑过来还说误会,真是睁眼说瞎话。   “刘跃我问你,他们在外面放高利贷这件事你知道吗?”顾昭淡淡地问道。   刘跃连连摇头:“我不知道,肯定是误会了。”   顾昭嗤笑:“看来她们连你也瞒着啊,半年前你们刘家声称没有银子,交不起束脩,要让我两个外甥无书可读,可在我荣圣上恩宠获封子爵后,你娘竟能拿得出两百两银子交给黄桂贵放高利贷,可见你们刘家哪里缺银子花啊,这事刘跃你不会也毫不知情吧。”   刘跃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瘫趴在那里的娘和大姐,看两人目光有些躲闪,但接着又露出哀求的目光,刘跃顿时明白,顾昭说的话都是真的,也是,都过了堂了,县太爷也在堂上坐着,怎可能有假?没可能是屈打成招的。   县太爷看顾昭并没有为刘家人说情,于是呵道:“堂下无干人速速退去,将刘家母女速速收监。”   “是!”   刘兰母女拼命挣扎,想要儿子救命,现在才知道她们想得多天真,以为可以借着顾杏和她生的两个儿子来捏拿摆布顾家,可没想到顾昭如此果断冷情,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打板子,连他姐夫给他磕头都无动于衷,这和她们所认知的顾昭大不相同。   刘跃想去抢人,然而被衙役给押着丢出了衙门,再咆哮公堂,就不是丢出去这么简单了,而是打板子。   刘跃抱头痛哭,怎会变成这样的?   和刘家同镇跟过来的人,听得也大惊失色,没想到刘家竟干出这种事,而且刘老太太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两百两银子交给女婿放贷,可见刘家真不缺银子花啊,可半年前只想送外孙不送亲孙子念书的事,他们也记得呢。   真不怪顾子爵如此无情了,瞧这刘家干出的一桩桩极品事。   顾昭带着顾旸出来,史丁山和茅江涛都跟在后面护着两位公子。   顾昭走到大哭的刘跃身边说:“我早就说过姐夫是个大孝子,可惜你娘不见得将你这儿子放在心上,知道当时我给出你两个选择后还后悔过吗?不该给你们刘家留有余地,可惜你连这点都办不到。和我二姐和离吧,不要再拖了,多拖一日你娘可就要多受一日苦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刘跃很茫然。   “为什么?”顾昭轻笑,“因为你们刘家人太贪心不足了,因为你们刘家人没将我二姐当成自己人,甚至连二姐生的孩子也是,就连你刘跃,在他们心目中的份量也不见得有多重。刘跃你就死心吧,我不可能让二姐和两个外甥送回刘家的,你不同意也行,我过后会让我二姐来衙门跟你打官司,看县太爷会不会判你们夫妻和离。”   刘跃的心不断下沉,县太爷怎可能不判和离,县太爷肯定会站在顾昭这子爵一边,顾昭真正发威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顾昭这个妻弟和过去有多么的不同,是他看轻了顾昭,以为他还是和过去一样的小少年。   “那我娘……”   “破财消灾,到时自然会回去的。”   刘跃只能狠狠心咬牙:“我离。”   说完又放声痛哭,他能怎么办?不肯和离的话顾昭也有法子叫他和顾杏和离,另一边还是他亲娘,亲娘在牢里多待一日就要受一日苦,就算娘做错了,可当儿子的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可这又意味着他跟顾杏之间的缘分彻底斩断了,刘跃只能放声痛哭来宣泄心中的无助。   没有人同情刘跃,这男人可是为了那样的娘和大姐逼迫自己媳妇孩子。   顾昭没再理睬刘跃,他当天就带上二姐将她和刘跃和离的手续办完,也在府衙过了案,征得二姐同意后为她办了女户,两个孩子都放在她名下,并且改了姓氏,姓顾。   大的叫顾辉,小的叫顾耀。   顾杏也没想到她和刘跃竟走到这一步,可弟弟告诉她的关于刘黄两家人做下的勾当,叫她也后怕不已,而且再让孩子姓刘,将来对孩子也不好,改成顾姓,就代表和刘家彻底断了关系。   原以为再见到刘跃会有许多话想要质问他,可当拿到和离书之后,顾杏心头只剩下怅然和轻松了,仿佛去掉了一个大包袱。   “杏儿……”顾杏随弟弟正要往外面走,刘跃叫住了她的脚步。   顾杏回头看向这男人,曾经一直以为这男人会是她的保护靠山,会护着她和她的孩子,却没想到这男人并不可靠。   顾杏到底有些不甘,回头看向短短两日便憔悴不少的男人,说:“以后再没人拦着你孝敬你娘了,去做你娘的好儿子吧,我很后怕,也很庆幸三弟发现得早,否则一头撞死在你刘家也不足以赔偿我三弟。”   顾昭听得心头一跳,二姐温顺的表面底下也藏着烈性吧,这样烈性的二姐,在书中的世界只怕不会比她口中说的好多少。   “二姐,我们回家吧。”   “好,三弟。”顾杏不再理睬刘跃,跟在顾昭身后走远了,然后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转眼便消失在刘跃眼中,刘跃心口却如剖一了个大洞,再也填不上了。   几日前他还是风光的子爵姐夫,可短短工夫,他便妻离子散。   回家后,顾杏到底找了个时间跟自己两个孩子说了实情,两个孩子懵了,爹娘和离了,以后他们再不是刘家的孩子而是顾家的了,事情怎会变成这样的?   “是不是爹做错事了?”两个孩子挺敏感,刚留在外公外婆家时挺兴奋,但渐渐也觉出爹娘之间有问题了,只是他们懂事,并不拿来让娘烦心。   “是的,不仅你们爹做错中了,还有你们奶奶和大姑也都做错事了。”顾杏将整件事掰开了和孩子们说清楚,免得他们以后从别处听来怨恨他们舅舅,那就未免太不识好歹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明辨是非。   顾杏之前已好好了解过放高利贷一事的后果了,这属于民不究官不追,但认真追究起来,以顾昭子爵的名义在外放贷,就算轻的顾昭也要落得个夺爵的下场,严重的可能会抄家下大狱。   大周朝,放这种高利贷是犯法的,律法里都清清楚楚地写着的:“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特别要是将律法读懂读明白,以后可千万不能像你们奶奶这般煳涂,知道吗?”   两个孩子被顾杏描述的可能都吓哭了,依偎在她身边眼泪汪汪:“奶为什么要害昭舅舅,昭舅舅那么好。”   “娘也不懂,你奶明明手里有银子,可当初也不愿意出束脩送你们上学堂。”   半年前的事情孩子们记得很清楚,那时黄家的表哥可是跑到他们面前炫耀的,原来奶奶真的不喜欢他们,就像不喜欢他们娘一样,那他们以后也不要喜欢奶奶了,爹不要他们,他们就跟着娘好了,反正在爹心目中,连黄家表哥都比他们重要。   等两个外孙再出现时,老太太心疼不已,只能加倍对他们好,两个孩子忐忑的心,也渐渐被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们的关心安抚下来。   水云村的人针对此事议论了好久,包括县衙审出来的结果也在村里传遍,村长也出面给大家伙儿仔细分析了这事没被发现可能会导致的后果,光是一个夺爵就让大家吓呆了。   所以村长也说了,谁也不要存侥幸心理,借着顾子爵的名头在外面干什么坏事,纸是包不住火的,到时被揪出来休要怪大家无情,水云村是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人留下来的。   顾老爷子和村长显然都意识到要趁此机会给村里人敲敲边鼓,别以为仗着顾子爵的名头可以在外为所欲为,老爷子可不想让村人给儿子拖后腿,村长更不想失了顾子爵这样一个保护伞。   顾二牛和柳氏也被吓得不轻,他们心头未必没存着侥幸,想要借着顾昭的名头做些轻省又来钱的事,也许是之前他们不知道有这样来钱的路子,否则说不定也加入进去了,可现在被顾昭的雷霆手段吓懵了,他连二妹也能逼得和离,将刘家人送进监狱,对上他们也未必会手下留情,顾珍不是说是死人就是死人了。   柳氏原本总想要住进大宅子里,以为凭着二哥二嫂的身份对顾昭有着天然的优势,以为顾昭还能将他们怎么着?可现在两人的胆子缩了回去,柳氏甚至几日连大宅也不踏进一步,走出家门,总觉得别人看她的目光别有深意,是不是说接下来就轮到她和顾二牛了?   顾昭也发现了,几次碰到二哥顾二牛,他目光对上自己总是躲躲闪闪的,好似他长得人憎鬼厌多么吓人似的,顾昭心里一琢磨便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说将人吓住了好啊,这两口子,同样贪心,但是比起刘家那对母女还算有个优点,那就是胆子小,看还没伸出去就被吓得缩回去了。   处理刘家的事还能有这样的附带效果,顾昭挺满意。   老爷子也趁机告诫了顾二牛夫妻一通,让这事在顾二牛夫妻心目中留下了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   水云村的村民因此看待顾昭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畏,这事让大家也知道顾昭不再是过去那个大家看着长大的小孩子,而是个能将人送进大牢里的子爵大人。   虽说有了些距离,但顾昭并没有太过在意,早晚会有的事。   人虽然回了水云村,但县衙里的情况顾昭也关注着的,因而知道了刘老太太被刘跃花了一百两银子赎了回去,顾昭听得挑挑眉,他就料到那两百两银子不会让刘家伤筋动骨的,刘家到底在那镇上开油坊许多年了,怎可能没攒下点家底。   刘老太太回去后不久,刘跃又再上一百两银子将刘兰也接回去了,但黄桂贵那帮人却这么轻松了,任刘兰和她的孩子在刘家哭天呛地,最终这结果也出来了,除了没收这些人放的高利贷外,黄桂贵和他的那帮狐朋狗友,统统罚做劳役,叫县太爷丢到一个工地上挖河渠了,黄家的家产也没被抄没了。   刘老太太破财又失了女婿,女婿被宣判后,刘老太太就病倒在床上了,她向来是得胜者,可没想到这回栽了这么狠的跟头,女婿被抓家产被抄,连刘家前后也失了四百两银子,这是她多少年的积攒啊。   刘老太太没想到,就连最孝顺她的儿子也渐渐跟她离了心,刘跃赎她的一百两银子是老爷子拿出来的,后来的一百两是刘老太太回来后给他们父子指的藏银的地方,刘跃都不知道刘家积攒了这么多银子,可半年前连他孩子的束脩都不肯拿出来,他心中又怎可能对他的娘一点隔阂都没有。   刘老太太在家中指天骂地,将顾昭顾杏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又有什么用?换了以前没吃这场官司没挨板子之前,依她的性子非要上顾家的门闹个天翻地覆,可现在不敢了,她怕去闹的话,再叫顾昭让人将她送进衙门打板子。   刘老太太骂了顾昭顾杏还不解恨,转头又骂刘跃这个没用的儿子,不是他无能拴不住顾杏的心,刘家又怎会落到这个境地,有顾杏的心偏在刘家这边,她就不信顾昭真能将他的亲姐姐一起送进衙门里。   所以千错万错还是错在刘跃这个没用的儿子身上,老太太将怨气恨意全发泄到他头上,不仅老太太骂,刘大姐也骂,她的男人可是被罚去劳役了啊,听说有些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个弟弟害她家破人亡孩子也没了爹,让刘跃赔她男人。   顾杏自和离后就一直待在大宅子里,很少出去走动,手里总是有忙不完的事,不想让自己和孩子真的变成吃闲饭的。   虽然女儿有过一段不如意的姻缘,但女儿外孙都陪在身边,老爷子老太太也渐渐抛开阴霾。   顾昭劝过二老,无论以后二姐要不要再嫁人,日子都不会过得比过去更差,就算下半辈子不再嫁人了,眼见顾辉顾耀渐渐长大成人,也会将这个家撑起来,目前来看,他们受顾杏这个娘的影响比刘家的影响大多了。   人口增多,子爵府里越来越热闹了。   顾昭也能抽出时间解决家中的抽水马桶和淋浴的问题,而且他也一直想要解决马车颠簸的问题,这二者都涉及到一样东西,那就是橡胶。   空间里收集的资料里就有关于橡胶的详细介绍,在后世,橡胶来源最广的便是橡胶树了,然而在后世,橡胶树是在大航海时代才被发现并传播开来,现在这个时间依旧待在它的原产地南美洲呢,依顾昭现在的能力可没办法将橡胶从那么远的地方弄过来。   没办法弄到橡胶树,就只能寻找可替代橡胶树的植物了,大周朝能找到的可替代物有两种,一个是杜仲树,一个是后世被称为俄罗斯蒲公英又或者橡胶草的植物,但产地也在西北疆域那一带,相较于后者,杜仲树则早在中医中作为药材使用,所以顾昭也便将目光放在杜仲树上,杜仲树的果、叶、皮都能提取杜仲胶。   顾昭在庆凌府的时候,就让在家中的顾仁搜集杜仲的果、叶和皮了,这会儿忙完外面的事,顾昭终于可以专心攻克杜仲胶的提取了,顾仁也一直想知道三叔所说的关键东西究竟是什么。   大宅子里三进的院子现在没人住,顾昭就暂时将那里作为作坊来使了,将杜仲都转移过去,带着顾仁忙起来,他挑的是其中一种方便操作的碱液浸取法,碱液因为做肥皂的缘故,制作方便得很。   偶尔老爷子和顾旸也过来看看,顾辉顾耀兄弟俩倒是被他们娘拘在前面,不让到后面来,她想着兄弟在做什么要紧的东西,她的孩子不方便去看。   顾昭其实全是无所谓的,但二姐这么守着分寸,他也没多说什么。   在几人的敲敲打打与浸泡冲洗之下,杜仲里面有东西被分离了出来,直到大年夜这天,顾昭还带着顾仁在忙碌这事,并且终于叫顾昭提取出一块杜仲胶来,还没完全冷却下来的杜仲胶,就像橡皮泥一样,在顾昭手里可由他任意捏来捏去,弄出不同的造型。   “三叔,这就成了吗?”   “可以试试,等弄出橡胶垫子,看抽水马桶能不能用起来。”   怎么将一块杜仲胶变成尺寸合适的橡胶皮垫,显然顾仁更有经验,这手工活比起顾昭利索多了,顾昭看到橡胶皮垫在顾仁手里很快成形,也不说话了,老实在旁看着。   抽水马桶因为有顾昭的图纸早就做好了的,但因为缺少橡胶的缘故,无法保证不漏水,就算暂时能做到,可也无法长久,当顾仁将橡胶垫安放进去之后,再拽动外面的绳子,橡胶垫被拉起来,水哗哗地流淌出来,当水被放空又有水慢慢进来时,水的压力逐渐地将橡胶又堵在出水口上。   顾仁观察得仔细,没多会儿,他便发现了,兴奋道:“三叔,真的完全堵上了,一滴水都没漏出来,真的能使了,而且很好使。”   顾昭也很高兴,有了橡胶垫,车轮胎还远吗?对了,罐头制作也会更加容易,将来经过专门匠人的改造,相信这杜仲胶的用途会越来越广。   比如眼前,顾昭就想到将水井里的水抽取上来的手动压水器,只要在上面压几下就能将井水抽出来了,顾昭转眼脑子里就闪过好些个相关的又方便生活的东西。   顾仁平时性子挺沉稳,可这会儿也激动地将他爷奶爹娘都叫过来围观,大家对新鲜事物也稀罕得很,知道用法后就不停地抽水放水,甭说,这抽水马桶能使上后,家里不要太方便,尤其是这东西干净得很,也不会留下异味。   “行了,行了,都走吧,别浪费水了,昭儿仁儿,就等着你们吃年夜饭呢,赶紧地去洗洗换身干净衣裳到前面来。”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自家儿子孙子真能干,竟能折腾出这等稀罕物。   顾旸更是稀罕极了,他从京城来,可知道连京城都没有这样好的东西,三哥的脑子怎么长的,竟能弄出一样又一样的好东西。   老爷子在所有人走后还关起门来上了个厕所,没过多久心满意足地出现在大家面前,老太太嗔了他一口,这老头子跟个孩子似的。   这次的年夜饭丰盛得很,除了有顾昭从庆凌府带回来的食材,老太太和小赵氏出去采买的,还有齐云飞从府城回来后送来的年礼,当时顾昭正忙着杜仲胶的事,还是二老接待的他,齐云飞当时过来看了一眼,便知道顾昭又弄出什么好东西了,一如之前那肥皂,不过齐云飞倒是没想着将什么好东西都揽进齐家,齐家如今得到的好东西已够多了。   大房二房都聚在大宅子这边,吃饭间还不时传出四丫的依依呀呀的叫声,还在喝奶的她也想要吃饭桌上的好菜呢,为年夜饭的气氛增添了许多笑声。   柳氏看到这个丫头就觉晦气,就不懂老太太为什么愿意养着这丫头,在她看来,送人也是好的,丫头多了有什么用,还不是赔钱货。   但大过年的时候,她也知道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再说桌上的好菜让她吃得都停不了口,哪里顾得数落这个死丫头,万一惹恼老太太被赶出去就不合算了。   倒是顾昭发现,这二嫂好像又胖了点,想想书里的情况,好像二哥二嫂最小的儿子就在新一年里出生的吧,这时已经怀上了?   丰盛的年夜饭之后,大家聚在院子里,取来齐家送来的烟花,摆在院子里点放,烟花对于顾家来说同样是稀罕物,第一朵烟花是由顾昭亲手点燃升空的,这是二老的要求。   当顾家大宅上空燃放出烟花时,将整个水云村都惊动了,纷纷走出家门惊讶地看着那方向。   “快看,是烟花,顾家放烟花了,烟花可真好看啊。”   “唉哟,今年咱们真有福气,有好菜吃,还有烟花可看,离得这么近呢。”   平时大家伙儿可难得看一回烟花,也就是每年元宵节,县城灯会的时候会有焑花放,也有大户人家过年或是元宵节的时候放,最多也就远远看上一眼,可这回离他们这么近,仿佛就在眼前似的。   “顾家真的发家了,都能放上烟花了。”   “你才醒悟过来?人家顾昭都是爵爷了,弄几个烟花回来放不是很正常的么。”   “嘿,这不是习惯了么,冷不丁的没反应过来。”   “就这两天,顾昭和宋泽一起给咱村里置办了一批祭田,用来供学堂开支和救济村里的孤寡老人和孩子,我听村长说了,祭田的手续今天刚办好,总共五十亩地呢,顾昭和宋泽一人出了一半的银子。”   “这么多啊,这可大几百两银子,哈哈,咱们水云村真的发达了,这叫其他村子知道了,还不知怎么羡慕我们水云村呢,叫他们以前看不起咱村子,以后只有眼红的份了。”   “对,对,等年后走亲戚了,我要好好在亲戚里宣传一波。”   村里的气氛特别热闹,大家手里有了余钱,年底也舍得买东西,这顿年夜饭,大鱼大肉都上了桌,以前桌上有样荤菜就属不错的了,所以大家一边出来欣赏烟花一边笑眯了眼,这日子越来越有奔头。   这夜,其他离得近的村子也能看到水云村上空出现的烟花,甭说大家都知道是水云村顾家放的,除了羡慕还能怎办,对孩子来说,看烟花要紧。   第二天一大早,刚醒来的顾昭就从枕头底下摸到两个红包,不用说是爹娘提前塞的,一个是他的,另一个,顾昭想,是爹娘让他替顾沐拿着的,顾昭仔细地放进了空间里,等什么时候见到木头的时候交给他。   这种时候,顾昭也分外想念人在京里的木头,这家伙记忆恢复了没有?恢复记忆后还惦记着他这个哥哥吗?   应该会记得的,看永宁侯府那边一直没找事,想也知道是木头的功劳。   顾昭有压岁钱可拿,顾旸同样如是,这让他乐得合不拢嘴,以前在侯府倒也是有的,是给侯夫人拜年时拿到的,年纪小的时候被夏姨娘收着,后来大了些这个压岁钱就到了他自己手里,不过也没拿两年就回了顾家,这个压岁钱拿得更暖心安心。   除了压在枕头下的压岁钱,等给二老拜年的时候顾昭顾旸又得了一份红包,没成家的人都有,两人也乐呵呵地给侄子侄女们发红包,全家都喜气洋洋的。   等大门打开时,村里过来给顾家拜年的人就没断过,村里也到处是鞭炮声,孩子们也穿上新衣裳到处拜年,来顾家的自然最多,没一个孩子落下的,因为顾家的点心瓜果最多了,装满一口袋能吃好长时间,跟顾家关系亲近的还得能几个铜板。   大年初一是不走亲戚的,但不妨碍同一个村子的人互相串门给对方拜个年,顾昭也随大流,带上顾旸还有几个侄子侄女出去给大家拜年,先去了宋家,宋母也给顾昭和他带来的一串人发了红包,然后顾昭离开时也将宋泽带上了,去村长村老家中拜年。   如今顾昭宋泽是全村最受瞩目的人,被他们上门拜年的人家也觉得脸上特别有光,尤其两人才捐了祭田,村长和村老们都说了会用心打理,让祭田的产出真正用到实处。   拜完年后,顾旸被顾仁他们带去别处玩了,就剩顾昭和宋泽边散步边说话,两人谈论起之前顾昭和顾仁弄的东西,顾昭向宋泽说明这东西可以用在什么地方。   “这么说有这东西,以后做罐头可以更加方便了?”   “是的,只要这么薄薄一小片就可以了。”顾昭用手指比划给宋泽看,“仁儿打算走完亲戚后就帮我弄车轮胎,到时我们再去府城路上可以轻松些。”   宋泽笑道:“你的主意最多,这要真被你和仁儿弄出来,绝对会大有前景。”   顾昭哈哈一笑:“咱们各有所长,念书科举上我的脑子没你行,只好往别处发展了。”   宋泽摇头失笑,他并不觉得顾昭这样的有什么不好,顾昭这分明更注重实干,也许在陛下眼里会更加喜欢顾昭这样的人才,宋泽如今对顾昭多有敬佩,并暗暗下定决心要更加努力,才不会被好友甩在后面太远。   大年初一在欢快中度过,大年初二便是各家女儿回娘家的日子了,顾家如今就顾桃一家子过来,但不妨碍老太太依旧高高兴兴地准备一桌菜招待姑娘女婿。   顾桃来了后,跟顾杏姐妹俩亲热地说了好一会儿话,顾桃在家也听说了邻镇刘家的事,心说幸好妹妹离了那家,那刘家如今可真是一团糟,最叫人没想到的就是那刘老太太竟藏了那么多银子,如今谁不说刘家苛待儿媳妇的,活该顾杏离了他家。   顾桃还私下问了老太太妹妹是否愿意再嫁人的事,都有人说到她那里了,说实话,有的人家条件并不比之前的刘家差,但顾桃也不知道妹妹现在什么想法,不敢冒然在她面前提起。   老太太说:“我还以为就在我面前提起的,没想到都有人说到你那儿去了,不过杏儿刚和离,又有两个孩子要安抚,所以她最近几年是不打算再成家了,我也由着她,如今这些人家都是看在你们弟弟面上才会说亲的,就是想要攀这门亲戚,杏儿估计心里也清楚,所以不想再给你弟弟扯后腿。”   顾桃叹道:“妹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吧,刘家真是害苦妹妹了。”   “过两年再说吧,现在就说亲事,的确对两个孩子也不好。”老太太也想得很开。   顾桃也觉得很有道理,妹妹家的孩子可不比她家的,心都大得很,那两个要敏感多了。   大年初三开始就互相走亲戚拜年了,来水云村走亲戚的人尤其多,而且齐云飞也一大早来给顾家二老拜年了,老爷子老太太看到他来眉开眼笑,此后,顾昭与宋泽也出去走了几户人家,比如夫子家,齐家,还有县太爷府上,与本地父母官的关系还是要维护好的。   顾仁除了去了外婆家和未来岳父家,就一头扎进了作坊时,为顾昭赶制车轮胎,他的木工手艺也能发挥作用,用木头来做成各种模具,顾昭也抽了空找铁匠做弹簧及其他小东西。   在赶做轮胎的期间,顾昭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信件,他原本以为要等到他回庆凌府才能接到木头的信,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这小子有多着急,才会派人加急送来的。   厚厚的一叠,还有向顾家二老拜年的,这封拜年信让顾昭单独给二老了,他自己则跑回房间看木头给他写了些什么。   顾沐先在信里抱怨哥哥只顾着回家,都没办法给他勤写信了,所以他只好写信给哥哥,又写了一大通想跟哥哥一起过年的话,可惜京城皇帝不放人。   好吧,他就是找借口抱怨的,翻过一页纸,顾昭才看到木头写的为何过年期间无法离开京城的原因,原来是皇帝年前就下了圣旨,宣西南王携子进京见驾,顾昭没想到皇帝动作这么利落,等不及木头恢复记忆就让西南王进京了,想也知道等西南王进京后形势会有多惊心动魄,害得他看到这些话心跳加快了几拍,生怕木头有丁点不好。   其实他应该相信皇帝,那西南王的庶长子明显居心不良,将来将西南边境交给这庶长子燕肖,皇帝是一百个不放心,所以就算皇帝对顾沐没有多少感情,冲着这点也会将木头捧起来,站在木头一边。   可关心则乱,顾昭有点遗憾这么关键的时刻没能陪在木头身边,帮他一起渡过难关。   再翻到最后一页给写信的日期,显然是在年前就写好发出来了,如今京城里到底什么状况,顾昭还没办法从信里了解。   顾昭只能暗暗祝愿木头一切顺利。   木头信里对这件事根本没着墨多少,最后又写了一大通永宁侯府上的事,木头还说,他察觉到皇帝派人盯上那侯府了,是他自己察觉到的,但并没有问到陛下面前,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了他的感觉。   木头让人盯着永宁侯府那是光明正大的,在皇帝面前也过了明路的,因而让木头发现那侯府里世子的动作,那虞温韶暗地里联系了一伙人,根据这线索顺藤摸瓜下去,竟抓着一条大鱼。   顾昭仿佛能看到顾昭倘若此刻在他面前,定会眉飞色舞地说:“哥哥你猜到我们发现了什么?那侯府里的恶女人竟跟前朝的叛党有联系,大周朝都几代皇帝了,这些前朝的人竟还藏在暗处想要撬燕家的江山,也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跟那些人搭上关系的,不管永宁侯知不知情,他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顾沐在信里告诉顾昭,公主那丫头给他透露了些情况,皇帝身体这么糟糕,似乎也和前朝有些关系,是被先帝的一个妃子下毒害的,用的毒是前朝的秘药,所以这回发现那恶女人跟前朝的人有联系,可真算是捅了个大篓子,皇帝不可能放过那女人和永宁侯了。   就在年前,顾沐还跟着公主一起出城剿了次匪,当然名义是剿匪,其实剿的是前朝余孽,这伙人藏在一处山头充当山贼,那恶女人原本正是想要通过虞温韶借这些人的手,来对付顾昭和顾旸,试图将二人一网打尽,不想先被宫中劫走,让公主立了次功。   顾昭看得吃惊不已,不过这么一来也能说得清楚,十几年前那夏姨娘如何有那么大的能耐做下换子一事的,凭一个后院女人做到这些并让人看不出痕迹很难,可偏偏夏姨娘做到了,无论是流匪冲撞甚至是侯夫人父亲出事,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自然,没有外力的帮助根本不可能成事。   当然通过高家老太太这一边给出的线索,顾昭倒没怀疑夏姨娘这女人本身属于前朝势力的一份子,极有可能是未进永宁侯府之前不知通过什么门路结识了这些人,觉得有利可图,于是和他们保持了互相合作的关系,夏姨娘也可以通过永宁侯府给这些人提供方便。   顾昭越看越发觉这夏姨娘的性子跟顾珍像得很,只要有利可图,可以不择手段,难怪书中最后这两人可以走得那么近,也许是互相知道对方的秘密,当初这夏姨娘真是抱错孩子了,她应该将顾珍抱过去养着,她们才是最为相像的母女啊。   看到木头说跟公主一起出去剿匪,虽然最后剿匪成功平安回京,但顾昭还是看得担心不已,木头最后是平安回京了,但不代表不会受伤,明明记忆还没有恢复,年纪也不大,他怎么就跟着公主一起去了?不是总丫头丫头地叫公主吗?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将这小子放出去就不知道安生了,看这一件件事,都让他提心吊胆,如果顾沐在顾昭眼面前,顾昭非得揍他的屁股。   顾昭看信看得长吁短叹,顾沐在京里的生活也的确过得充实极了,他和公主出去剿匪,是行动结束顺利回京后,这消息才在京中传开,让京中上下震撼不已。   公主竟去剿匪?公主不是向来体弱需要在宫中静养的吗?百官和权贵都觉得这件事里透着股诡异,只是剿匪结束后,公主又没有露面,不少人期待年底宫宴上公主出场,到时可以仔细看看公主究竟什么情况。   还有那顾沐小子,何德何能竟跟公主一起去剿匪,剿匪回来后,皇帝高兴之下也赏了他一个爵位,哪怕只是一个六品的爵位,但也让不少人大跌眼睛,多少权贵公子指望皇帝能他们一个机会,便是宗室子弟也是如此,没想到竟落在一个无名小子头上。   顾昭也就罢了,那是实打实的功劳,如今大周朝正全面推广牛痘接种,等全民免疫天花,那是多大的功劳,这么大功劳也才正五品的子爵,顾沐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孩,竟靠着蹭剿匪的功劳得了个小爵位,让不少人大受刺激。   顾沐被封为六品男爵的事,并没有在信中写出来告诉顾昭,因为他嫌这爵位太低,还是等高一些再告诉哥哥好了,起码要跟哥哥五品爵位一样吧,否则丢人。   如今让京城权贵子弟知道顾沐嫌六品男爵太低丢人,估计想要聚起来一起将顾沐胖揍一顿了。   燕向熙问顾沐:“真的不要现在就处置了永宁侯府?”   顾沐摇头:“不行,现在还太早了,我得留着给哥哥来,反正现在那些人都在你和陛下掌控之中,还怕他们翻了天不成?不过几个跳梁小丑而已,当年陛下已砍掉一批人脑袋,剩下的又能起什么作用?真有能耐的话,至于落到当山贼的程度吗?”   燕向熙被顾沐的语气弄得翻了个白眼:“再是跳梁小丑,指不定也能起很大的破坏作用,十五年前的几起天灾中,父皇现在怀疑其中还夹杂了不少人祸,永宁侯夫人的父亲那时会出事,指不定也跟这些人有关呢,否则怎那么巧?”   顾沐说:“你也说这事是凑巧了,而且除了让那恶女人得逞外,还给朝廷带来什么影响吗?根本就没可能动摇得了陛下的地位和燕家的江山。”   燕向熙心说这倒也是,当初那场天灾重新派了官员去安抚救灾后,很快就平息下来了,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乱子,后来的十几年里,也没见这些人到处蹦达,用秋后的蚂蚱来形容他们也不为过。   而且这回还多亏了那位夏姨娘所赐,可以将这伙藏起来的势力一锅端掉,想到这个燕向熙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不过她依旧看不顺眼顾沐这家伙,眼里闪过笑意说:“我刚刚在父皇那里得到消息,明天西南王一行就要进京了。”   顾沐眼珠子转动了几圈,然后说:“哦,来就来了呗。”   燕向熙嗤笑,她就不信顾沐真的能无动于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明天肯定会有场好戏可看。   西南王携家眷进京一事,对朝廷来说可不是小事,因而有专门的官员前去迎接,京城也有他们专门的府邸,刚回府安顿下来,西南王就匆匆进宫见圣驾,以表西南王一脉对陛下的忠心。   “燕重山叩见圣上,圣上万福!”西南王见了圣上便行了大礼,被陛下亲切地叫起后,燕重山发现皇帝身边还有一男一女。   女子年纪稍长些,燕重山心知这位肯定就是永福公主燕向熙了,不过看永福公主模样并不见体弱迹象,莫非身体已经康健了?皇帝派一个公主去剿匪是何用意?   其实消息传开,谁也没认为那伙山匪当真是公主出力剿的,在他们看来,公主不过出个人罢了,出力的是另有其人,最后这功劳落在公主身上,皇帝是想为公主多加一些荣冠吧,公主年纪已经不小了,怎么看都应该挑选附马嫁人了。   燕重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只是看了一眼燕向熙,稍稍思量后便放过了,倒是旁边的小少年让他更关注些,只是公主是站着的,那小少年却坐在那里低头写着什么,所以无从打量那小少年到底是什么模样,但其来历,肯定就是京中所说的随公主一起去剿匪的顾沐顾男爵了。   听到这个名字燕重山并没有多大反应,他那逆子虽也以沐为名,但并非独有,其他以沐为名的人不少,就是不知道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历,让皇帝这么看重,在皇帝面前,似乎比公主还来得放肆。   皇帝关心了番燕重山,比如,“这一路上可顺利?可有波折?”“西南如今的形势可好?”等等,总之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样,大家就是拉拉家长,表达一下皇帝对臣子的关心嘛。   说完家常,皇帝冷不丁地说:“你家沐儿怎不一起带进宫里来,朕还记得当初这小子给这宫里添了多少活力,连朕这胡子都差点被那臭小子揪下来。”   站在一边的燕向熙含笑朝顾沐那边瞥去一眼,原来父皇不是不计较当初的事啊,是专等着这个机会找这臭小子报回来。   顾沐笔下一顿,滴下一团墨,得,这副大字又得重写了,皇帝伯伯真是小气,那么多年的事情了,居然还记得。   燕重山连忙请罪:“那孩子太大胆了,不过他在家中也时常念叨他皇帝伯伯呢,这次本按陛下的意思带他一起上路,可惜刚走了一天就生了病,不得不连忙又派人送他送了回去,等这次回去他身体康复,我定派专人护送到来京城,让他亲自向陛下谢恩。”   “是吗?”皇帝的声音轻飘飘的,看向燕重山的眼睛里仿佛带着笑意,仿佛又什么都没有,叫燕重山被看得心里直打鼓,告诉自己,皇帝没可能知道那么远的事的,西南完全在王府的掌控之下,几代经营下来,没王府的允许,皇帝也无法将手伸进去。   这样想着,燕重山的心又定下来,笑道:“那是一定的,臣知道陛下对我家那臭小子向来关心得很。”   “罢了,真是可惜了,朕还以为能见着那臭小子,看他还记不记得当初的事。你们也刚来,一路劳累了,先回去休息下吧,先休息好后再带着家眷一起进宫。”   “多谢圣上。”燕重山再次给皇帝行了大礼,然后恭恭敬敬地退下去。   皇帝眯起眼,看着燕重山这副态度,如果不是女儿发现燕沐的下落,他也许就算有疑心,但也想不到燕重山父子竟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就不信燕肖当初非召离开西南边境,燕肖对燕沐动手,他这个当爹的会毫不知情,虎毒尚且不食子,这燕重山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燕重山的身影不见了后,旁边一直低着脑袋的顾沐才抬起来,就看到燕向熙朝他看来的幸灾乐祸的目光,还有皇帝眯起眼高深莫测的表情,好一会儿才从门外收回来。   好吧,想到刚刚的君臣对答,顾沐也挺幸灾乐祸的。   燕向熙嗤笑一声:“你对你老子幸灾乐祸?看你老子倒霉你高兴?”   顾沐翻白眼:“我怎么就不能高兴了?你听听他刚才怎么说的?居然说燕沐刚上路就生病,不得已又送了回去,他就仗着皇帝伯伯不知道西南边境的情况,故意煳弄皇帝伯伯呢,这叫欺君大罪。”   皇帝忽然笑起来,伸手将顾沐招到身前,摸摸他脑袋:“听你父王这么说,你就一点不难过?”   顾沐认真想了下说:“哥哥跟我说过,虽然如今讲究孝道,但也要父慈子孝,否则父不慈,再讲孝道只会将自己拴死在孝道上,哥哥说感情都是双向的,既然他对我无情,那也要休怪我无义。”   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在信里没告诉哥哥的是,在御医院首的治疗下,他已经想起越来越多的事了,也都如实跟皇帝说了,他向这方向逃出来,就是想要逃到京城找皇帝伯伯求救的,没想到还是泄露行踪,差点就死在那混账的手上,差点身死之仇,他不报回去他才是乌龟王八蛋!   既然那老东西护着燕肖,将燕肖才当成他真正的儿子,那他又何必还记着父子之情?在他在成长的十二年里,他也从来都是被忽略的那一个,那对父子,无耻虚伪透顶。   皇帝听了不仅没生气反对,反而看向顾沐的目光更加怜惜了,是啊,父慈才能子孝,倘若顾沐不知反对,早死在西南了,他也没有见到燕沐得知实情的一天了。   西南的问题不是那么好解决的,皇帝轻拍他脑袋:“你小子快点长大,好帮朕拿回这西南边境,替朕看着边境之前的异族。”   皇帝担心啊,担心自己的身体拖累,让他等不到那时候,他不想将这件事拖到下任皇帝再解决,等年轻新帝登位后,只怕更不是那对父子的对手,顾沐才是解决此事接手西南的最佳人选。   顾沐抬起头,亮出一口白牙:“皇帝伯伯放心吧,那里只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好,有志气,哈哈。不过你小子,刚刚低着脑袋没被你老子发现,可等到宫宴那天就瞒不过去了吧。”   “瞒不过就瞒不过呗,那时该着急紧张的也不是我啊,该是他们想想怎么解释我的出现才是,我不是”因为生病被人送回去”了么。”   皇帝又笑起来,就是,该头疼的也不是他,笑骂道:“行了,走吧,赶紧走,去上课要紧,别耽搁了功课。”   皇帝对顾沐的功课看得挺紧,文课武课都不能放松,因为他要靠顾沐来收整西南,顾沐本事差了可怎么行,顾沐则露出哀怨之色,给他布置了一堆功课,他什么时候才能跟哥哥团聚啊。   燕重山回府后燕肖便找了过来,燕重山轻哼了声说:“皇帝那边我已经先煳弄过去了,说等沐儿病好了再送他进京,你能确定沐儿没有进京见到皇帝?”   “没可能,我在京里留了人,他出现在京城没可能不被发现了,对了,父王见到皇宫里的那个顾沐了吗?我的人没找到机会见到那小子。”   “你怀疑他就是你弟弟?不可能!我在皇帝身这见到他了。”   燕肖听了燕重山的话稍稍安心了些,在他想来,他父王绝不可能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认不出来的。   殊不知当时顾沐故意低着脑袋,再加上这半年来调养得好,个头长高不少,燕重山当时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多打量,以免引来皇帝的怀疑,导致燕重山面对自己的儿子也没认出来。   燕重山又叮嘱儿子:“宫宴之前就待在府里,不要在京城走动,来到京城,我们的每一个行踪都会被人盯着。”   燕肖虽觉得父王太过谨慎,但这时候也不会跟他顶着来,因而听话地应下了。   燕肖的野心很大,仅仅一个西南王世子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很清楚便是他父王也是如此,这野心正是在皇帝身体不好以至没一个皇子出生后滋生起来的,他西南王一族和太、祖同出一脉,为何这皇位不能换他们来坐坐?那些宗室子弟都能在争抢皇位,燕肖自认比起那些家伙更有能力。   他早悄悄来过京城,接触过那些所谓有资格竞争皇嗣的宗室子弟,可惜一个没瞧上眼的,如今要等的就是那皇帝老儿驾崩了,别看他身体不太行,可他在位一日,这大周就乱不起来,想要夺皇位何其难。   燕肖以前觉得身处西南,他们一支在那里就是土皇帝了,皇帝的话也没他们家的话有用,然而皇帝一纸诏令,他们还不得赶紧收拾了前来京城见驾,在燕肖看来这简直就是种羞辱,皇帝就像唤狗似的将他们叫唤过来了。   相较皇位,连燕沐那狗杂种都没那么重要了,等他登上皇位,那狗杂种能藏到哪里去?不过是沾着一个嫡子身份而已,就想踩在他头上?痴心妄想!   如果不是京城的这些皇帝,他燕肖又何至于会成为庶子,他本该是嫡子出身,他母亲也该是父王的正室。   西南王燕重山来京城了,引起的动静也不小,权贵们早前就知道皇帝召他们进京了,倒也没有多想,因为皇帝和西南王之间的走动向来不少,当初西南王嫡子年幼的时候,不还送进宫里待了好几年,虽然瞧那架势,颇有拿西南王嫡子为质的意思,但也不能否认皇帝对西南王一支向来看重。   西南王可是如今大周朝唯一拥有兵权的王爷,其他的宗室王爷可都没有染指兵权的,有些实权的也不大,因而西南王进宫见驾的第二天,京城就有不少权贵向西南王府递了帖子,想要拜见这位王爷,尤其是志在皇位的宗室,面对手握兵权的西南王,更是蠢蠢欲动。   如果能获得西南王的支持,那他们这一支的子弟过继给皇帝的可能性更大,京中的兵权无法碰触,免得引来皇帝的怀疑,可西南王却不一样,西南王这一脉的兵权可是由太、祖授予的。   虽然西南王这一支算是独立出去了,但实际上他们和宗室还是同宗同脉的,此时去联络下感情,便是皇帝也说不出话来的吧。   府中的燕肖得意不已:“又来了一家啊,看来这都要来齐全了,父王想见他们吗?”   对这些迫不及待巴上来的宗室与权贵,燕肖十分瞧不起。   “再看看,此时不宜过多接触。”燕重山谨慎道,其实燕重山幼年时也是在皇宫中待过的,这是他们这一脉向皇帝显示忠心的一种方式,同时也能和未来的皇帝培养感情。   只是燕重山那时,没多少人认为现在的皇帝能继位,所以燕重山那时也没多重视他,关系也平淡得很。   可等皇帝登上皇位后,燕重山才知道小瞧了他,因而虽然野心在滋长,态度却越发谨慎,这里可不是西南,可以任他为所欲为,就是皇帝想要知道西南的什么情况,那也是他想让皇帝知道的。   燕肖还是认为父王太过谨慎了,但也没多说什么。   燕向勉此刻和虞温韶待在一起,问虞温韶:“韶韶,你说我要不要去见见西南王?”   虞温韶想到燕肖那人,抿唇摇头说:“还是不要去了,京城里的动静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和他们明目张胆地走得过近会引起陛下的猜忌,而且燕肖此人野心勃勃,我担心他以后会成为勉哥哥的心腹大患,所以这种人可以利用,但也只能利用。”   这点燕向勉倒也不是看不清楚:“韶韶你说得对,西南王啊,手握兵权这么多年了,每一个坐在那位置上的人都没可能完全放心的。我听说陛下这回让西南王将他嫡子也带过来的,哪料刚上路多久那嫡子就生病了,不得不又送回去,西南王的嫡子当年可是皇宫的一个小霸王呢。”   “小霸王?”虞温韶听得心头一跳,“倒和如今宫中那位有些相似,那家伙会不会……”   和其他人不同,虞温韶可是知道西南王的嫡子失踪不见了的,燕肖此前出来一次就是为寻找那嫡子下落,想到此前那叫顾沐的小子在他们面前的嚣张劲,虞温韶心头不痛快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勉哥哥,那你还记得当初那小霸王和公主相处时的情形吗?你以前应该见过他,那他和如今这顾沐没丁点相似之处吗?”虞温韶担心地问道。   燕向勉勐地站起来,惊道:“没可能的吧?”   但仔细想想,的确有许多可疑之处,那时他们这些宗室子弟地位可不高,因而看到燕沐小小年纪成为宫中一霸时十分羡慕妒忌,然而也只能看着而已,谁叫他是西南王的嫡子,将来会是世子,以后还会继承西南王的位置和兵权,和他们究竟是不同的。   燕向勉口中喃喃道:“当年那小孩,可是胆大到都敢跟公主打架的,可陛下对他当真疼爱得很,这般都没对他多加指责。”   叫他们看得恨不能以身代之。   “现在也有人看到那小子跟公主斗嘴的场面的,看着就不像对公主太恭敬的样子。”尽管京中权贵不看好永福公主的以后,可在皇帝还没驾崩之前,她就是陛下唯一的血脉,在公主面前是不敢有任何大意的,所以有人敢对公主不敬跟公主斗嘴,那是叫人十分震惊的。   虞温韶也坐不住了:“难道真是他?顾沐,燕沐,该死,指不定我们就是灯下黑了,顾沐可能就是燕沐,那我们得想办法给燕肖送个信去。勉哥哥,这事我来办吧,你宗室的身份不方便,会有人盯着,我一个侯府世子会比你方便行事。”   “也好,有劳韶韶了,韶韶对我的好,我永远不会忘记的。”燕向勉深情道。   虞温韶却顾不得跟他多说什么,匆忙跟他分开,这段日子他总有不好的预感,仿佛脱离他掌控之中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信送出去那么久了,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结果传回来?难道那些人就这么没用的吗?他就不信那顾昭能有三头六臂,这回还能从那些人手上逃脱。   他都不知道姨娘手上居然还有这么一支人,这些人的底细连他都不太清楚,问姨娘倒是可以,但那么一来他做的事情就会被姨娘知晓,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还是不想曝露的。   那边没回音,这边又有疑似燕沐的人出现,虞温韶心中焦躁不已,回到侯府中一边让人悄悄与燕肖的人联系,一面又往姨娘那边递信,想要借着催问结果一事看能不能探出更多的底细。   他心头还有不些不高兴呢,姨娘居然还对他隐藏着秘密,不将那些人的存在和底细告诉他,不知道他手上最缺少人手使用吗?侯府表面看着风光,可早就不握实权,真正办起事来就知道有心无力是什么意思了,他苦苦经营这些年,可似乎还不及姨娘手上的人得用。   他越想越觉得那叫顾沐的人可疑,没有任何人能发觉他是如何来到京城,又是怎么出现在皇宫中的,好像就是凭空出现似的,虞温韶心想,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正因为侯府的这种让他有心无力的状况,让他越发想要手握大权。   不能急躁,他告诉自己,燕向勉一定能登上皇位的,只要燕向勉登上皇位,他所有的梦想都可以实现。   虞温韶丝毫都没有想到,顾沐这人会和他的眼中钉顾昭联系在一起,一丁点可能性都没往那方面想,否则或许可以发现其中的联系,当宫中多了个顾沐的时候,身在庆凌府的顾昭,身边可是少了个书童的。   虞温韶不动则已,一动便叫皇帝的人发现他与燕肖身边的人有联系,这消息第一时间送到皇帝面前,皇帝冷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个心都大得很,统统都盯着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呢,虽是现实,可也越发叫他生气动怒,这些人凭什么就以为他一定要将皇位交给这些人?   “陛下,要拦着吗?”   “不,不必拦着,而且还要将这消息故意透露给其他宗室子弟,让他们知道有人可是比他们抢先一步呢,不是都想将西南王拉到他们船上么。”   “是,陛下,属下这就去办。”手底下的人充分领会皇帝的意思,转身就去办这件事。   皇帝心里给永宁侯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叉字。   白珠匆匆走进姨娘的院子里,迎面碰上一个二等丫鬟,说:“白珠姐姐,姨娘刚休息下,白珠姐姐是找姨娘有要事吗?”   白珠微皱下眉头说:“这里没你的事了,在外面看好了,我找姨娘说句话就行。”   “行,只要姨娘不怪罪就行。”丫鬟轻快地应下来,谁不知道白珠是姨娘身边的心腹,最受姨娘重视。   当白珠进入房间将门在身后掩上时,外面的丫鬟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之色,不过转眼便消失不见。   “还没消息传回来?世子太心急了。”夏姨娘坐在床上听完白珠的话后说道,“你让他放心,这事不会有失的,也许是在外面碰上什么事耽搁了下,以后这些人的情况我会告诉他的,如今不过是借着他们的力量用用罢了。”   白珠替世子爷着急,可又不能让姨娘看出来,姨娘不可能现在就同意她跟了世子爷的,姨娘对世子有多重视,她岂会不知,姨娘可是在世子出生之前就开始精心布局了,白珠知道这件事后也心惊不已,对姨娘又敬又畏。   “那奴婢就这么回复那边?”   “嗯,就这么回复,让他万事小心些。”虞璐跟那小杂种搅在一起已脱离姨娘的掌控,虽作了安排也以为万无一失,但姨娘不敢再像过去那般大意了。   “那奴婢这就去了。”   夏姨娘点点头,等白珠离开后,她没有继续躺下休息,而是靠在那边眯起眼睛思量,如果可以,真想将那个小杂种带到夫人面前啊,让她亲眼看看她的孩子落魄到何种程度,只可惜那小杂种不肯安分守己,让她迫不得已要提前灭了他。   按她计划,是想将小杂种一辈子困死在山村农家,成为只能靠天吃饭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最好再娶一个同样粗鄙不堪的农家女,到时再将人带到夫人面前,夫人会将自己孩子误以为庶子甚至流露出鄙夷的目光,这样的场景叫夏姨娘想像一下就觉得畅快极了。   可计划才执行到一半就叫那小杂种破坏掉了,真是该死,一口气憋在半中间叫她极不舒服,又不能在夫人和侯爷面前流露半分,只得做出倍受打击的模样,谁叫夫人到现在还在派人寻找那小贱种下落呢。   因为知情者没有透露相关线索的缘故,因而无论是侯府派出去的人还是官府人员,都无从找到虞璐的下落,就好似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官府不可能一直将人手都耗在找人这件事上,因而就留了一两人继续追查,其他人手都撤了回来。   这天侯夫人又想起府上失踪不见的二少爷,疲惫的按按眉心,对身边的嬷嬷说:“到现在还毫无消息?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怎可能丁点踪迹都没留下?”   身边的李嬷嬷说:“夫人,有句话老奴也不知当不当讲,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股玄乎劲,老奴觉得,那边的夏姨娘还没夫人来得关心二少爷的下落。”   侯夫人迟疑道:“不可能吧,她总是那孩子的亲娘啊。”   李嬷嬷说:“虽说为了咱世子爷,那边的二少爷安分守己些好,夏姨娘也是一直这么教导二少爷的,可是,看二少爷那院子和房间跟雪洞似的,这当娘的当真一点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看二少爷房里的衣衫,比咱府里的下人都不如,夫人都知道亲手给世子裁几件衣裳,可夏姨娘却……”   那些衣衫不仅质地糟糕,而且都是些旧衣裳,两年没换过新的了,李嬷嬷都怀疑那些衣裳穿在身上都要嫌短了吧,听说二少爷时常去给姨娘请安,姨娘眼睛瞎了会看不到这些情况?可似乎根本没有改善的想法。   这哪里是教孩子安分守己,这分明是糟贱孩子,这真的是亲生孩子吗?李嬷嬷也是当娘的人,就算在孩子中再有偏心,可也不会对不偏爱的孩子如此狠心的。   “夫人大概没看过夏姨娘住的地方吧,夫人心善,有什么好东西时常会赏给夏姨娘,所以夏姨娘那边虽然布置看上去简单,可用的东西却一点不差的,她身边的丫鬟,别说大丫鬟了,就是小丫头,那身上衣裳也要比二少爷来得好。”   “还有那日夏姨娘来找夫人求救帮忙寻找二少爷,老奴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可一时没想起来哪里怪异了,现在回头想想,是那夏姨娘脸上擦了不少白、粉,想来是怕不擦那么多粉,会让别人看出来夏姨娘没那么担心自己孩子吧。”   侯夫人皱皱眉头,很不愿意去怀疑夏姨娘:“可她这么做会是什么用意?我想不通。”   李嬷嬷心里总有种古怪感,觉得夏姨娘最近身上的行为违和得很,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得说:“老奴也想不通,不过老奴觉得夫人应该对夏姨娘提防点好。”   “如果二少爷找不回来,她连唯一的依靠都没有了,她还能做什么?”侯夫人不解道。   是啊,李嬷嬷也是这么想的。   侯夫人摇头说:“算了,嬷嬷的话我会放在心上的,人我会继续帮她找着,人在府里不见了,我这主母也有责任,实在找不回来那也没办法。”   这么长时间找不到踪迹,侯夫人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   有皇帝让人在背后作的推手,果然叫其他人发现燕向勉与燕肖之间的联系,而且是通过虞温韶进行的,燕向勉的竞争者大怒,原以为燕向勉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他手伸得更快,都已经跟燕肖和西南王勾搭上了。   京城的权贵则挑挑眉,他们也很诧异虞温韶竟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跟西南王府搭上关系了。   “原以为这虞世子只是跟燕向勉走得近一点,毕竟他们认识挺早了,可现在看来这位虞世子是一心想要帮燕向勉争那个位置了,想必如今永宁侯府也彻底站在燕向勉一边了。”   “谁知道呢,也许虞世子本就想让侯府更进一层,往日的光风霁月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吧。”   总之因为这件事,有一些往日对虞温韶印象不坏的人,也渐渐对他生出疑心,以后与虞世子之间是否该保持距离了,一些权贵对这些宗室子弟间的竞争是保持观望态度的,认为现在还没到他们站队的时候,毕竟陛下虽然身体不太好,但应该还能支撑个几年,几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这种情况下和虞世子接触太近的话,未免会给人留下他们站队燕向勉的印象,到时万一燕向勉没能成功上位,他们身后的家族指不定要被新帝清算,虞温韶什么也不说,到时可不得将他们害苦了,现在想来,虞温韶的心思比他们原来看到的要深得多。   他们只当虞温韶和燕向勉是打小的感情,不可能因为各自长大了,碍于燕向勉的身份就疏远了吧,原来是他们将人想得太好了。   这些权贵还好些,最多以后跟虞温韶还有燕向勉离得远一点,可其他宗室子弟对燕向勉和虞温韶就咬牙切齿了,原本他们并没有太过看重燕向勉,毕竟他父亲不过是个郡王,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原来人家早就悄悄积蓄力量,还抢先一步跟燕肖走到一起了。   这些宗室除了继续想方设法跟燕重山套近乎外,也将燕向勉放到了头号敌人的位置,以后休想躲在后面摘现成的果子了。   燕肖接到虞温韶递来的消息大吃一惊,但仔细看虞温韶写出来的可疑之处,难道宫里那小子真是燕沐,可父王都亲自见过那小子了,没可能认不出来的。   燕肖并没有被虞温韶的消息完全动摇,处于半信半疑之中,反正等到宫宴那晚那小子肯定还会露面,到时一看便知,父王可能会认错,可那小子就算化成灰也休想逃过他的眼睛。   可如果真的是那小子呢?燕肖心头跳了跳,如果假设成真,那对他大大不利,这是不是说皇帝已经开始怀疑他们了?是因为那小子才特意叫他们这个年底进京的?   燕肖还是越过他父亲,调动了隐藏在京城的一部分人手,给他查宫中那小子的底细,看究竟是不是燕沐那混蛋。   还没等燕肖的人查出什么结果,宫宴就到来了,这一天,京中上品级的官员和勋贵人家都盛妆打扮坐着马车前往皇宫,参加年底的宫宴。   永宁侯府自然也不例外,连侯老夫人也从自己礼佛的院子里出来了,和儿子儿媳一起进宫,作为世子的虞温韶自然是跟在后面的。   到了宫门口下马车步行入内,老夫人和侯夫人走在前面,虞温韶与侯爷走在后面,两两低头说着话,中途会不时碰到其他勋贵,互相问声好。   一位老太太在一位美妇的搀扶下走过来,声音却挺洪亮的:“这不是永宁侯老夫人么,多日不见,侯老夫人可好啊,不知你府上那位二公子可找着了。”   真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侯老夫人不悦地向来人看去,这是靖安伯府上的老夫人和世子夫人,虽然对方品级不及她,可惜她的儿子靖安伯却是个有实差在手的,哪像她儿子只担了个闲差。   “劳老夫人记挂了,大概是那孩子自己贪玩,跑出去远了点,相信会很快找回来的。”永宁侯老夫人心里气苦,暗暗剜了边上侯夫人一眼,不是这儿媳妇管不好侯府内院,何至于闹出这么大的事,让满京城看笑话。   靖安伯世子夫人听了这话咯咯笑出声:“老夫人真会说笑,原来是自己贪玩跑出去了吗?那就祝老夫人早日将孙儿找回来吧。永宁侯夫人,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将庶子交给亲娘照顾,没想到这姨娘失职,听说府上二少爷失踪十日才发现人不见了,侯夫人可有多长时间没见过府上二少爷了?我怎么看着几位,那位二少爷和府上的人长得真不像啊。”   虞温韶落后几步,原本低垂着眉眼不想听这些妇人没有意义的话语,可等到这美妇后面的话,心里当即咯噔了一声,差点没忍住要抬头向对面看去,可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抬头,不能让人看出行迹。   关于靖安伯府的情况飞快在他脑中闪过,他想起来了,这位世子夫人有位庶妹,嫁的正是如今在那庆凌府任知府的宋程,联想到那虞璐就是被顾昭带去了庆凌府,莫非这宋程也知道了这件事,并且还通过他夫人的口告诉了嫡姐?   永宁侯夫人皱起眉头向对面看去:“世子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你几时见过那孩子?”   伯世子夫人用帕子遮唇轻笑:“几时?妹妹我都忘了,只记得当时有人告诉我这是贵府上的二公子,我当时就觉得跟你们侯爷还有世子爷一点都不像一家人啊。”   “你们堵在这里说什么呢?”正当永宁侯夫人心里琢磨世子夫人这句话的意思时,后面又有声音响起。   靖安伯夫人拍拍儿媳的手说:“你母亲过来了,过去跟你母亲说说话吧。”   “多谢母亲和老夫人。”世子夫人欢喜地走过去,挽住母亲也就是勇毅伯夫人,“娘,我们正在说永宁侯府上的二公子呢,如今瞧着侯爷和世子都在,我说那位二公子生得跟他们到不太像一家人。”   勇毅伯夫人笑睨了这几人一眼,拍女儿的手:“你这张嘴巴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再不像,那也是侯府上的二公子啊。这丫头向来最会胡说八道,你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勇毅伯夫人顺手就将自己女儿带走了,知道这丫头忍不住多嘴想要提醒那永宁侯夫人,只是这事有点复杂,还是由当事人自己来解决吧。   永宁侯老夫人冷哼一声,继续往里走,看身边儿媳神思不宁,不悦道:“你在想什么?看看你怎么管家的,闹出这么大乱子,平白叫外人看了我们侯府的笑话,编排起我们侯府来了。”   侯夫人能怎么说?只能低头认错。   只是侯老夫人越是不想别人谈的事,权贵们碰到一起后,越会谈论永宁侯府上的事,因为这种场合提其他事不太合适,总不能八卦陛下和西南王之类的吧,还是拿永宁侯府上的事当个乐子比较好。   侯老夫子不时听到几句闲言碎语,脸都气得青了,越发冷着侯夫人,叫其他人看得倒是同情这位侯夫人。   侯夫人脸色有些发白,这事她的确有些失职,所以也只能忍着,不知怎么回事,她心里琢磨起李嬷嬷还有刚刚靖安伯世子夫人的话,虞璐不像侯府上的人?虽然对那庶子印象浅薄,但是还记得他生得什么模样,现在冷不丁地听别人提醒,侯夫人发现,虞璐的确生得不太像侯府上的人。   世子夫人到底是无意提起,还是知道了什么刻意提醒她的?侯夫人心中摇移不定。   出席的官员与内眷越来越多,也有人渐渐议论起永福公主来,前些年,公主有时会缺席这样的宫宴,大家都知道是因为公主的身体缘故,需要静养,但今年这年底的宫宴总不有再缺席了吧。   “有人前几日见过永福公主一面,说永福公主气色好极了,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模样。”   “养了这些年,总应该调养好了吧,公主也要嫁人,身体不调养好,陛下也不放心将公主下嫁的吧。”   “我还听说有人见过公主刚剿完匪进京时的情景,说公主骑在马上神采飞扬,这跟咱们记忆中的公主形象也相差太大了吧。”   “谁知道,反正过会儿就能见到了,公主身体真好了,以后有什么聚会可以往宫里递个帖子了,想必公主也乐意出来走动走动的吧。”这是有意想要求娶公主的人家。   “西南王来了。”   “听说王妃也一直身体不好,这次也没来京城,这王妃听上去挺荣光,可自从离开京城远嫁西南后,期间就回来过一回吧,当时见着王妃娘娘,就感觉跟以前当姑娘相比时气色相差许多。”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在京城待惯了,肯定不能适应西南那边的气候水土。不过也的确是个可怜的,那府上可是有个比嫡子大了不少的庶长子呢,听说还颇得西南王的重视,这回嫡子没来,这庶长子可来了。”   “真重视嫡子,不会到现在都不请封世子的,看来这西南王心中是另有想法。”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永福公主驾到!”   “平南男爵到!”   一声声通报传来,议论纷纷的众人立即住了口,赶紧起身迎驾,冷不丁地听到最后一位,许多人都诧异起来,这平南男爵?陛下什么时候给宫里那小子的男爵爵位封号了?   平南男爵四个字落到西南王燕重山和燕肖耳中时,两人心中同时咯噔一声,顾不得皇帝皇后出场,他们连忙转头向后看去,想要看看这皇帝新封的平南男爵究竟生得什么模样,“平南”二字实在太戳他们的敏感点了。   其他人也忍不住好奇,用眼角余光去打量这位男爵,连出席这样的宫宴,皇帝显然也将他摆在跟公主一样的位置上,要不是年纪小了些,大家都要忍不住怀疑这位是不是陛下为公主挑的附马。   当懒洋洋跟在公主身边的顾沐整张脸映入西南王和燕肖的眼帘中时,瞬间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脑海中炸开了,两人一个晃神,差点站立不稳。   就是那么凑巧,皇帝发现他们的状况了,走到他们这边时特意停下来,关切地询问:“西南王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没休息好身子有些不适?要不要朕宣御医过来?”   西南王脑子里乱哄哄的,很难将目光从顾沐的脸上挪开,听了皇帝的问话勉强集中注意力,快速开动脑筋,低下头说:“不是身子不适,是臣有罪。”   “你有什么罪?说来朕听听?”皇帝这下更不想走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方面,心里在发问,这是怎么回事?西南王这好好的请什么罪?那燕肖的脸色好像也有点不对劲,他在看谁?   顺着燕肖的目光,大家就看到顾沐这位平南男爵了。   平南男爵,西南王,这几个字眼怎么咀嚼着好像有点不对劲?会不会是他们多想了?   而有那么几个人看到顾沐的出现眼里却闪过恍然的目光,比如勇毅侯世子,还有靖安伯世子夫人,他们都见过顾昭身边的顾沐,之前虽总听说宫里来了个挺神秘的少年,也叫顾沐,但他们也没有多想,现在发觉,原来此顾沐就是彼顾沐,不,应该说他本叫燕沐而不是顾沐。   顾昭是不是一早就知道燕沐的身份了?但也不对,如果知道他的身份的话,上回顾昭进京时,燕沐就该进宫了,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按时间来看,是顾昭从京城回去了,又隔了些日子,顾沐才出现在京城皇宫中的,中间有个时间差。   如果他们被宋程告知公主曾在庆凌府出现过,那一定会明白怎么回事,原来燕沐是被公主认出来带回京的,可惜宋程因为事关重大,连夫人都没告诉,他们又如何得知。   他们将顾沐认出来时心里也挺吃惊,皇帝如此看重燕沐,那么想必顾昭这位子爵在陛下心目中地位,也比他们以为的来得重要吧,谁能想到这位西南王的嫡子曾经跟在顾昭身边当书童呢,这让他们不得不阴谋论,西南王府中发生了什么迫得燕沐不得不隐藏真身。   平南,西南,勇毅伯世子心里明白了,这封号绝对是冲着西南王去的,陛下对西南王不满了。   西南王心中泛着苦涩,说:“臣向陛下说了谎话,臣的嫡子并没有生病,而是跑不见了踪影,臣一面派人寻找一面迫不得已向陛下撒了谎,臣有欺君之罪。”   大殿内立时嗡隆一片,那平南男爵竟是西南王的嫡子燕沐?原来一直找不着来历的神秘少年竟是西南王的嫡子燕沐?原来西南王在陛下面前说了燕沐生病无法来京城?可万万没想到燕沐早就到了陛下身边吧。   燕向熙神态自然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将一众人的目光都收在眼底。   皇帝伸手将顾沐叫到一边,问他:“沐儿,这是你父王和大哥,记起来了吗?”   顾沐一脸迷煳样,看一眼这二人又回到皇帝身上,嘴里抱怨道:“皇帝伯伯明明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干嘛还这样问我?问我就是我不记得了。”   殿内一个个拼命竖起耳朵听他们间的对话,这是几个意思?不记得了?   皇帝这时叹口气说:“你们别怪沐儿,这孩子被我的人找到带到我身边时,经御医诊断曾撞破脑袋,所以对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好在知道亲近朕,朕就留在身边了。好了,有话宴后再说,别耽搁了宫宴。”   信息量好大!   宫宴刚开场,他们就吃了好大一口瓜,都有点吃撑了。   皇帝带着顾沐继续往前走了,留下惊愣在那里的燕重山和燕肖。   撞破脑袋不记得了?燕重山回忆刚刚顾沐看他的眼神,似乎跟看陌生人没两样,真的不记得了?可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那皇帝又是从哪儿将他找出来的?   皇帝带着皇后入座后,简单说了几句开场话,便宣布宫宴开始了,让大家随意吃喝。   众人迫不及待地互相交头接耳起来,不时将目光投向西南王那一桌,宫中的顾沐竟然就是燕沐,而且撞破脑袋不记得事了?这些话听上去就可疑得很。   “那燕沐公子真的不记得事了?”   “我刚刚看到他看西南王的眼神,跟看陌生人似的,应该是不记得了吧,否则儿子哪有认不出父亲的?”   “我还听说过一件事。”   “什么事?”旁边一桌的人都伸长脖子探出身子,凑过来插嘴问了。   “不是西南王刚进京城的时候就先进宫面圣了么,听说啊,当时平南男爵就在陛下身边,这西南王当时不会都没认出他儿子来吧,而且当着他儿子的面,说燕沐因为生病无法来京城见驾。”   “这真让人怀疑……我看西南王相当看重他那庶长子,那燕肖摆的派头倒是跟世子一般。”   越来越多的人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燕重山父子,燕沐先他们一步出现在宫中,并且还受了伤失忆,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股阴谋的味道,燕沐是怎么离开西南边境的?为何燕重山又从没向陛下递过折子?而且究竟是什么时候失踪的,这种情况下西南王还能当没事人一样带着庶长子进京见驾?   燕沐可是他的嫡子啊,难怪燕沐生出十二年了,燕重山就从来没上过折子为这嫡子请封世子,他心里就从没重视嫡子,而一直想将世子之位交给他更看重的庶长子吧。   许多人看向燕肖的目光也带着怀疑,燕沐失踪受伤会跟这已经成年的庶长子无关吗?他们敢拿项上脑袋当担保,这件事绝对是燕肖干的,只要这嫡子没了,再没人拦着他成为世子了,就算西南王想将这庶长子捧上世子之位,也得看陛下同不同意。   燕肖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手里正捏着只酒杯,看到四周投来的怀疑目光,差点没能忍住将酒杯捏碎了。   西南王也没办法挤出笑脸,脸色有些发青,看向燕肖说:“你给我沉住气,如果不是你……为父又如何会落得这般境地?”   “父王,”燕肖咬牙切齿,“皇帝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将父王叫进京城来奚落一番的,不然燕沐落在他手里他为何不早说?”   燕重山虽然心里对此事也很不爽,却不会明晃晃地说出来:“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将把柄落到陛下手里?你还有脸提这事?你这逆子!”   “咔嚓”一声,燕肖手里的杯子终于裂开了。   “逆子”这话,向来是父王用来骂燕沐那狗杂种的话,这一回竟给用在他身上了,燕沐你个狗杂种,以为躲在京城找着皇帝当靠山,就真能高枕无忧了?他不弄死这狗杂种他就不姓燕了!   顾沐和燕向熙坐在一起,燕向熙借着低头喝酒的姿势跟顾沐说话:“你是不是早就想着让你父王难堪了?”   这坏小子,分明想起不少事了,可今晚却摆出一副无辜的嘴脸说不认得他父王,燕向熙当时差点没控制住要笑出声,这坏小子也不提前告诉她一声,就是父皇估计也没料到吧。   顾沐依旧是一副无辜之极的模样,让人确信他就是个在宠爱里长大的十二岁少年,嘴巴飞快动了几下:“我不过是才恢复了些而已,之前的确是不记得他了啊,我算不得有大错吧。”   燕向熙痴痴笑了几声:“你个坏小子向来报复心重。”   小时候跟这坏小子打架,要是哪回他打输了,下回非得逮着机会还要打回来,可将那时的燕向熙气得恨不能从他身上咬块肉下来,就没见他让着女孩家一点的,而且她还是公主。   可是吧,这坏小子越是不让着她,燕向熙还越是爱跟他一起玩,旁的人越是敬着她,反而越是让她觉得没趣。   顾沐暗暗朝她翻了个小白眼:“你真以为皇帝伯伯跟你一样的?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对皇帝伯伯才最为有利。”   燕向熙恍然道:“对哦,我明白了,你什么都不记得,父皇才有理由将你继续留在京里为你冶疗,否则现在将你送回你父王身边,呵,等同于将你丢进虎狼窝里,看到你那兄长没有,那眼神都恨不得将你撕碎了,看来这燕肖在西南那边地位真高啊,所以向来肆无忌惮惯了,来到京城也遮掩不住。”   这燕肖跟他父亲西南王可不一样,这燕肖分明是傲气又为我独尊惯了,可不像他父王是见识过京城的皇权争夺,知道她父皇如何上位将权力收揽在自己手中,从不敢小看她父皇,可燕肖不可一世着呢,分明连她父皇都没放在眼里。   燕向熙已经肯定,当初跟着卢文柏出现在庆凌府的男人就是这燕肖了,这狗东西居然不经传召就私自进京,一点不将皇家放在眼里,真是该死。   顾沐低垂下眼,遮住眼里的狠意,说:“年纪小是一个原因,再有我现在地位也低,陛下的意思是让我跟着你多立几次功,将爵位再升一升,那时解决起西南的问题更容易些。”   燕向熙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这可是块难啃的骨头。”   顾沐只是用鼻腔轻哼了一声,再难啃,他也能将这骨头给啃成渣滓。   殿内还有不少人生出悔意,之前不该给西南王递帖子想要拜访的,今日一出,尤其是这燕沐的爵位封号,已经透出陛下对西南王的不满了,他们偏还去跟西南王接近,不是成心跟陛下对着干吗?   如勇毅伯府和靖安伯府只管看乐子,勇毅伯世子和靖安伯世子夫人也终于明白,那时出现在京城的顾沐为何没有进宫了,原来他是受伤失忆后被顾昭救起,顾昭当时应该还不知道顾沐真正身份,只不过回去庆凌府后,应该是又见了什么人认出他的身份,才有后来的事。   宗室里不少人脸色也不好看,原来宫里的顾沐就是燕沐,之前有人问陛下,陛下却不肯说明,要是他们早知道,哪里会在西南王进京后那么热络地跟他联系,如今跟西南王走得近,不是招陛下忌讳么。   “算了,不知者不罪,我们怎么着都比那燕向勉好吧,他可是早跟燕肖勾搭上了,还自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嗤!”有人这般安慰自己,在互相比烂中,有人比他们更烂,那他们就算胜出了吧,反正陛下总得在他们当中挑出一个。   “这燕向勉的情况其实跟燕沐有些相似,私下里可对他父亲不满呢,可没见他同情下燕沐,反倒跟燕肖走得近,可见啊……”有人边说边摇头,这燕向勉待人待己原来也不是一个标准,让人对他印象下跌不少。   燕向勉和虞温韶的心都很沉,就算之前已有所猜测预料,可当事情成真时,他们依旧有些难以接受,而且不知怎的,他们跟燕肖有接触这件事好像被泄露出去了,虞温韶有些难过,燕向勉在进宫前遇到他时竟质问了两句,话虽没说透,但明显是怪责他做事不隐秘,让人抓着把柄了。   虞温韶心情很糟糕,无论是顾沐就是燕沐的事,还是燕向勉怪他办事不力。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事情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先是怀疑身边人,可接着又推翻,不可能是身边人,否则早就被陛下得知,燕肖之前也不可能在京城里好好待着了,那只能是燕肖这回进京被陛下看得很死。   可这依然不是件好事,让陛下知道他与燕向勉和燕肖有联系,只怕在陛下心里已留下个不好的印象,是他过于急躁了,虞温韶有点头疼,该如何挽回这一切?   这时旁边的说话声传进虞温韶耳中。   “这点心味道真不错啊,是宫中御厨新做出来的吗?果然不愧是御厨啊。”   “你消息落后了,这虽是御厨做出来的,却不是御厨想出来的,而是咱们这位平南男爵献给陛下的。”   “怎么回事?还跟平南男爵有关系?”   “你还不知道啊,咱京里新开了家点心铺子,里面卖的点心别具一格,刚开张没多久就生意兴隆得很,有人见那店里是两个孩子在经营还想打主意来着,可惜啊,后来才知道是平南男爵的,而且那铺子还是陛下给出的,闹市口的旺铺。你还有所不知吧,这点心铺子吧,早前在庆凌府就有了,是庆凌府先推出的新鲜物。”   “庆凌府”三个字在虞温韶脑中炸开,起初他根本没在意那人的八卦,可这会儿勐地看向说话的两人,又抬头看上面的顾沐看去。   顾昭,顾沐,庆凌府,似乎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在一起了。   这西南王的嫡子当时受伤是被那顾昭救下的吧,是上次进京时被人认出身份带进宫里的吧,真是该死,这么重要的线索竟让他给忽略掉了,他派人去庆凌府不该只将目光盯在顾昭一人身上的,不然肯定能发现他身边顾沐的存在的。   宫宴的后半程大家的目光虽不再集中在西南王父子身上,但燕重山和燕肖依旧无法自在起来,就连向来肆意惯了的燕肖,也总感觉束手束脚放不开来。   大家互相敬酒说话,但唯独他们这一张桌子,不管是宗室还是权贵官员,都不敢接近了,显得孤零零的,相反,顾沐因为与公主坐在一起,不少人向公主敬酒,倒显得顾沐身边热闹非凡多么受欢迎似的。   两相对照,燕肖气得差点将拳头捏碎,这狗杂种运气怎那么好,中了箭伤又磕破脑袋,居然还能逃过他的搜捕不说,还到了皇帝身边,如今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眼面前碍他的眼。   顾沐虽没再施舍几个眼神给那边,但依旧能感觉到燕肖和燕重山不快的情绪,顾沐心情好极了,他们越是不痛快,他越是高兴,如果哥哥也在这殿上,那就会更加高兴了。   皇帝因为身体不好,宫宴进行了大半便带着皇后提前退场了,留下公主继续招待众臣,公主也不负皇帝所望,展露出长袖善舞的一面,叫大家吃惊得很,以前公主虽也露过面,但总给人感觉病病歪歪无精打采的模样,可这回却是挺有活力的,让众人大跌眼睛。   不过皇后在的时候,大家还能找皇后探探口气,公主想要招什么样的附马,并不着痕迹地推荐下自家的孩子,以前有部分人家还有些顾忌,担心公主身体不好,在生育方面有些妨碍,舍不得拿家里优秀的子弟去求娶公主,但现在以她们老辣的眼光来看,这方面应该是没有影响的,因而以前没起意的一些人也蠢蠢欲动了。   也有些年轻权贵子弟围绕在公主身边,在顾沐看来,这些家伙就跟花孔雀似的,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对着燕向熙这丫头开屏,争奇斗艳,顾沐鄙夷不已,这些家伙知道这臭丫头的真性情吗?如果知道的话,估计一个个立马要逃得老远了。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看戏,并暗暗拿这些人跟他哥哥顾昭还有宋泽相比,心说这些人虽然一个个长得人模狗样的,可实际上比他哥哥差得远了,就是跟宋泽那也不能相比,宋泽虽才走到庆凌府,但他觉得只要给宋泽机会,将来定能够一飞冲天,这些人到时候给宋泽提鞋都不配。   皇帝提前退场,燕重山也赶紧跟了上去,走前给燕肖留了下眼神,不准他再生事,这里可不是西南,要是闹出什么事他可不见得能保住他。   燕肖只感觉憋屈极了。   皇后看到后面跟上来的西南王,对皇帝低声说了句话就先回自己宫殿了,不耽搁皇帝跟西南王说话。   皇后心里也替燕沐抱不平呢,多好的一个孩子,叫西南王给糟塌成这样,真不想要,那干脆送进宫里来啊,宫里想养的人多着呢,不知道孩子多金贵啊。   整个后宫就燕向熙一个孩子,当初他们对燕沐就稀罕得不得了,那小家伙虽然闹腾得很,但也机灵聪明,没想到被她们养得那么活蹦乱跳的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又是中箭伤又是磕破脑袋,还将她们全都忘掉了,西南王真是该死。   皇帝也没说话,带着人继续在前面走着,燕重山就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   到了皇帝的寝宫,皇帝一边任由太监给他擦手和脸并换衣服,一边看着旁边低眉耷眼的西南王,说:“别在朕面前摆出这副模样吧,你不是说要给朕请罪吗?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把朕的沐儿给弄成这副模样的?刚被带进宫里的时候叫朕看得多心疼,他好歹在朕身边也养了好几年的。”   西南王立即跪下:“臣有罪。”   “朕不是想听你请罪,而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将沐儿给弄丢,又是受伤失忆的?”   燕重山装腔作势地抹了下眼睛说:“正是因为知道陛下疼爱这孩子,臣才不敢说出真相,唯恐让陛下担心。事情是这样的……”   当时宫宴上燕重山当机立断地向皇帝请罪时,脑子里便想出一番说辞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更是将这套说辞整理了一番。   在燕重山口中,或许是因为燕沐在他身边的时间不长,所以父子俩的关系算不得好,燕沐认为他这当父亲的偏心长子,导致对他很有意见,再加上王妃在燕沐失踪前的那段时间身体越加虚弱,父子俩起了冲突,到第二天燕重山才发现这个儿子不见了。   燕重山连忙派人找了,结果找遍西南管辖的地界,都没有找到儿子身影,又不敢声张这件事,如果叫燕沐落到边境外的异族手里,借此来要挟他,那就更不好处理了,只好派了人秘密寻找他,但没想到燕沐会远离西南,让他的人找错了方向。   “哦?王妃的病情很严重?”   西南王露出心痛之色:“是的,臣已让王府最好的大夫给诊治了,可依旧不见起色,如今沐儿又不见了,王妃的身体更不见好转。陛下……”   皇帝却出口打断他下面要说的话:“既然你那边的大夫束手无策,不如朕来派人将王妃接进京城来,让宫里的御医替王妃看病,加上沐儿如今这情况也离不开宫里的御医,如果再有她母妃看着,指不定对沐儿恢复记忆大有好处,御医也说了,多接触以前的人,尤其是亲人,对帮助他回想起往事大有好处。”   “就这么说定了,朕知道你事务繁忙,也有你的难处,正好朕也挺喜欢这孩子,让他留下多陪陪朕,这宫里到底清冷了些。”   “……是,陛下,臣遵命。”西南王能怎么办?只能咬牙接旨。   过了会儿,燕重山又请求道:“陛下,臣还想见见那孩子,他如今这般,臣心里有愧。”   有愧啊?真有愧倒好了,将西南王妃接进京城,也是他跟燕沐商量好的结果,或者说是他跟燕沐达成的交易中的一条,那孩子太聪明了,皇帝不知道第几次惋惜他不是自己的孩子了。   可居然还有人嫌弃这孩子,皇帝心里有些不爽,面上倒没露出来:“那朕让人叫他出来,你们父子俩见见面,指不定能叫他想起什么来,不过别吓着那孩子,这对他的病情不利。不过朕也是瞎操心,你们血缘亲父子,当爹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孩子还小,有不懂的地方多体谅体谅。”   “臣多谢陛下对沐儿的爱护。”燕重山再度谢恩后退出去,退到殿外,伸手擦拭了下额头,然后请太监在前带路。   顾沐正在位置上欣赏众臣百态,就被一个小太监叫了出去,说了陛下的嘱咐,顾沐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知道总得要见一次的,不见不行。   皇帝伯伯也真是,就不担心他这暴脾气一不小心想要将他老子给弄死吗?   不止他老子,还有燕肖那混蛋,他统统都想弄死。   不过总会有那么一天的,顾沐脑子里想到哥哥,那颗暴躁叫嚣的心才渐渐地平复了下去,仇要报,报完仇他还想跟哥哥一起生活,那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胡乱杀上一通了,哥哥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获得那么好的名声,得了子爵爵位,可不能因为他的缘故而败坏了。   在一个亭子里,顾沐看到一个老男人在来回走动,看到他出现时才停下看过来。   刚刚眼里也闪烁着狠意的顾沐,就跟变脸似的转眼又无辜极了,走近亭子里上下打量燕重山,好奇又怀疑道:“你真是我老子?当然了,我知道皇帝伯伯不可能搞错的,毕竟你可是位高权重的西南王。”   燕重山狠抽了口气,不用看人,就听这副语气,也知道是他亲生儿子的,绝不会是冒牌货。   燕重山呵道:“在宫里也不知道谨言慎行,说话还是这般口无遮拦,休要仗着陛下宠爱肆意妄为!”   顾沐向后跳了一步,抬头不满意道:“我都还没认你是老子呢,倒先教训起我来了,皇帝伯伯都没这么骂过我,你凭什么啊?”   燕重山差点吐血,凭什么?就凭他是这小混蛋的亲老子!   燕重山深唿吸几口,压下心中的怒意,不得不放缓语气,这小混蛋惯常吃软不吃硬:“沐儿,你别胡闹了,你知不知道你人在外面父王有多担心吗?还有你母妃,身子不好还要在病中担心你的安危,你不想跟父王回去看看你母妃吗?”   “哇,我要告诉皇帝伯伯,你要骗我走,那要真是我亲娘的话,那等皇帝伯伯接过来不就知道了。”顾沐再度惊讶出声,并且警惕地瞪着燕重山,“我怀疑你对我居心不良,你要真是我亲老子,我怎么中了箭伤又摔破脑袋的?你还没皇帝伯伯将我照顾得好,我才不要跟你回付出,说不定下回又要中箭伤又摔破脑袋,皇帝伯伯可不定来得及救我了。”   燕重山差点吐血,这个小王八蛋,气得他想动手揍他一顿,可亭子外面就有太监守着,他们说了什么太监也会一五一十地带回去。   想想皇帝之前交待的那些话,燕重山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说:“父王只怕你母妃的身体经不住这一路的颠簸。”   顾沐摆摆手:“你放心,皇帝伯伯会派御医跟过去接人的,再说了,那要真是我亲娘,指不定听到我的消息,人一高兴这身体就会好转起来了。不过我告诉你,我可还没想起来呢,想要当我老子,先等着吧。”   燕重山:……   还是想揍一顿这小王八蛋!   看燕重山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顾沐心满意足:“还有没有话要说了?我还没吃饱呢,御医都说了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   “……滚吧!”   顾沐转身就走,走出亭子还回头丢下句话:“你可能真不是我老子,有老子叫儿子滚蛋的吗?”   说完也不等燕重山反应,顾沐赶紧熘了。   跟来的太监一直低垂着脑袋,顾沐走了也赶紧跟上,他就怕自己抬头会暴露现在脸上的表情,小爵爷这张嘴巴真是太利索了,也太会气人了,有点同情西南王,可谁让陛下宠爱小爵爷呢。   顾沐会回殿上,他与燕重山在亭子里的对话,叫人一字一句地复述到皇帝面前,皇帝听得哈哈大笑,心情愉悦极了,决定明早多赏燕沐一点东西。   “这么说西南王这是想试探他儿子的失忆是不是真的啊?”   太监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依他看的确如此,皇帝也不是真想听他回答,燕重山故意拿燕沐母妃来看燕沐的反应,不就是怀疑他的失忆是假的么,他这皇帝是借着燕沐失忆才将他留下来的吧。   宫宴结束后,顾沐点心铺子的名声也传扬开来了,谁能想到顾沐会在这样的场合推销他的点心,不过吃过的人大多都说好,经过御厨的手艺,这些点心更精致也更加小巧,因而席间就有人打听顾沐点心铺子的位置了,打算以后不时光顾一下。   至于做点心的手艺,那还是不要打听了,能摆到这宫宴上,明显得经过陛下同意的,这可是有陛下给他当靠山的,谁的后台也没他大。   陛下当真是宠爱他啊,不过也有人心里觉得,陛下不过是为了利用顾沐的身份,如今他可是西南王的嫡子燕沐,西南王和燕肖这对父子好像有点不太听话了,陛下将燕沐高高捧起就是要敲打制衡这对父子,让他们父子三人窝里斗。   不过父子俩对面不相识,还是叫大家看了场好大的乐子,回去路上和到了家中还在津津乐道的人少,可想而知,等到白天这消息一定会传遍整个京城。   别说燕重山,就是燕肖也怀疑顾沐的失记忆是假扮的,上了马车出了皇宫后就急忙问他父王,燕重山将与皇帝见面情景还有小王八蛋气他时的场景都说了出来。   燕重山撩开车窗帘开了眼外面的景色说:“今日就飞书回去,陛下是一定要见到你母妃的,父王可不希望这段时间出什么岔子。”   燕肖咬牙切齿,他就等着那女人慢慢病逝,好叫他娘由侧妃转为正妃,等他也成为嫡子,父王为他请封世子一事再也没有阻力了,他占嫡又占长,谁能阻拦?   燕肖后悔动手得晚了,也是父王拦住了他不准他再动,燕沐已经不见,人也找不到,这时候绝不能再让王妃出事,否则皇帝非得亲自过问不可。   看看吧,现在又如何?人都要被那狗杂种弄到京城来了,离了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还能干什么?燕肖低声吼道:“那我呢?父王答应过我的事呢?”   燕重山疲惫道:“谁叫你不经我同意对沐儿动手的?沐儿才多大年纪?等你成为嫡子,沐儿根本就没可能是你的阻力,你是我儿子,他也是我儿子。”   燕沐是燕重山的嫡子,虽然不是他期盼得来的,但到底身上流淌着他的血,心里也不是不疼爱的,只是跟燕肖相比要落后几地,再加上燕沐在京城待了好几年,在他身边时间短,到底没有由他亲自用心教养长大的燕肖来得更合他心意,所以他早就打定主意要立燕肖为世子,将来这西南王的位置交到燕肖手里的,至于燕沐,他也想好了,做个富家翁便好,一辈子不缺吃不缺穿。   可他万万没想到燕肖竟会对亲生弟弟动手,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如今还闹到了陛下面前,刚刚在陛下面前应答已经耗费了他不少心力,现在对最为看重的长子也有些恼火了。   燕肖冷笑,父王做事就是犹柔寡断,以为解决掉王府里那女人就能两全其美了?真将燕沐当成傻子了,以为他什么都不会知道?那小子精着呢,知道自己对他母妃出手,就没可能跟他兄弟和睦,而且既然要做那就要斩草除根,不给自己留后患。   只能说父王太过一厢情愿了,如果父王在燕沐失踪后依旧能帮自己,那狗杂种早就被他找到除根了,他在西南之外能联系的人到底少,所以找人的时候不免束手束脚,导致那狗杂种竟能逃到京城到了皇帝身边。   皇帝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们皇家兄弟不也争得你死我活,也没见皇帝当初有多少仁慈心,对亲兄弟手软的,现在管到他头上来了。   燕重山头疼,长子不信他,小儿子也不信他,他这当爹的怎就那么难做。   燕肖气归气,最后又只得问:“那依父王看,那小子失忆的事是装的?”   燕重山也捉摸不定:“瞧那性子倒跟以前一个样,都是被陛下宠坏了的,可那眼神,是当真认不得的模样。”   而且他也无法向燕沐解释他当初到底为何失踪,又是怎会受伤的,在陛下面前的那套理由无法再搬到燕沐面前的,万一燕沐没有失忆呢?又或者现在想不起来,以后又想起来了呢?   也许他该早点将世子之位定下来的,如此也省得肖儿总是不能安心,沐儿也不会再奢想不该他得的,燕重山想着过后再进趟宫跟陛下好好说说,如果这次进京能将世子之位定下来,那也不算白来一趟,陛下就算有所怀疑,可没有真凭实据时也无法对西南下手的。   毕竟太、祖留下的规矩,除非西南一脉造反,否则地位就不会变化的。   宫宴之后,满京城的人果然都在议论平南男爵和西南王府之间的事,对了,平南男爵的点心铺子也跟着出了回大名,老百姓都知道,这点心都上了宫宴,也就是说,圣上都喜爱吃,这点心能差吗?不差钱的百姓都想去尝一尝,以后说起来那也是跟圣上吃过同样的东西了。   点心铺子里的西点出了回大名,也叫去过庆凌府的人认了出来,这不跟庆凌府的那家点心铺子里的点心差不多的么,虽说京城这边的铺子里点心花样多了不少,但依旧能看出是同一家的,这种点心做法明显跟别人家的不一样,别人家的点心铺子也做不出这口感和味道。   这件事也传开了,但并没有太多人将顾沐跟庆凌府的顾昭联系起来,就是觉得巧合而已,也许是通过其他方法拿到这做点心的方子的嘛。   也只有虞温韶心忧如焚,顾昭和顾沐产生联系这件事,对他来说可是个极坏的消息。   身在清河县水云村的顾昭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他正盯着马车改造的进度,当然都是他说,动手的人是顾仁,不过顾仁年后也不能将全部精力扑在这件事上,因为年初九这日是吉日,顾仁要迎亲娶新媳妇的,顾仁能抽出这么多时间,那也是他对改造马车一事真爱了。   当然对他未来的媳妇,顾仁也是真爱的,许多人都说,他亲叔叔都是子爵了,他作为侄子完全可以娶一个门第更高的小姐回来,就是他娘私底下也嘀咕一句,不过都叫顾仁还有他爹给拦住了。   顾仁跟如今的媳妇才算是门当户对,他们原本就是农家出身,真娶了千金小姐对他们大房还有顾仁是好事?顾大牛可不这么认为,而且儿子跟未来儿媳妇又有感情,女方家他也挺中意的,比娶一个不知底细的姑娘好多了。   好在小赵氏也只是私底下抱怨了句便撒开了,婚事早就订下了,她要真反悔,顾昭和顾家二老都会对她有意见的,所以还是要将这门婚事办得热热闹闹的,抬去女方家里的聘礼也很有份量,让男方女方都很有面子。   小赵氏想着,这儿子婚事办完,手里攒的银子也用掉不少,等再攒些,今年他们大房也可以盖间大房子了,现在住的房子虽然起了没多长时间,可当时到底匆忙,手里银子也不多,比起来有些简陋局促了。   一直到初九迎亲一天,女方家父母看着女儿上了轿子被抬出门,这颗心也彻底放下了,这门亲事自订下后他们就一直没彻底放心过,最初两家的确门当户对,顾昭没起来前,他们余家的家境还比顾家好不少,可转眼才多长时间,这顾家越来越发达,余家跟顾家的差距也越来越大了。   不说外人,就自家人都觉得女儿有点配不上顾家的孩子了,担心顾家地悔婚,到时自家女儿可怎么办?外面说酸话的也不少,叫他们听了总不太舒服。   这天余家聚集了好多人,他们是看着顾家的新郎官满面喜气地将人接走的,身边还带着一帮水云村的同辈人,这些年轻人如今走出来都大不一样了,让人觉得精气神就是好。   “我还以为能见着顾子爵呢。”有人不免酸熘熘道。   “你说什么呢,顾子爵那是新郎官的长辈,你让长辈亲自来接侄媳妇?”旁边人听了就啐了这说酸话的一口,“之前你还在余家两口子面前,说顾家肯定会来退亲,怎么着,退了没有?”   “哈哈,顾子爵一个长辈肯定不会出来的,尽管听说顾子爵这个叔叔比起侄子还小了一岁,哈哈,不过新郎官的弟弟还有表弟啥的都跟过来了。”   “对,对,我刚好像看到刘家的两个孩子了。”   “嗐,消息太落后了,那两个孩子去了顾家后就改姓顾了,人家顾家可不嫌孩子多,养得起。”   看热闹的人因为顾辉顾耀的出现,又将刘家人奚落了一顿,不过今天的热闹,足够他们议论上好一阵子了。   之前虽有些人说酸话,但不看好余家的人也有不少,顾家如今地位很不一般,余家跟顾家的确有些不般配了,没想到顾家如此厚道,给足了余家脸面,热热闹闹地将新娘子接走了。   余家夫妻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地将女儿送出门,不过转身又约束起自家人,瞧瞧那刘家做了顾家的亲家就是太过得意忘形,最后生生将这亲家给作没了,他们余家可不能跟着刘家学,伸手拿那不该拿的钱,便是不赚那昧良心的钱,凭着他们如今和顾家的关系,余家也水涨船高。   顾昭倒是想凑这热闹呢,可惜大家都说这不合规矩,就是小赵氏也不敢真让顾昭这叔叔出动,就连顾旸都有些遗憾,他也没凑过这种热闹呢,顾昭心说,如果木头在这儿,肯定混进人群里跟着顾仁一起去接亲了。   这一天,前来顾家参加婚宴的人也不少,其中有些都是没接到请帖自发过来送礼的,好在顾家人也有心理准备,早早就从县里请了齐家酒楼的大厨帮忙,宴席足够摆得开,来客都吃得称心满意。   柳氏看得妒忌不已,在她和顾二牛看来,这都是儿子带来的,如果他们也有儿子,将来娶亲时肯定和顾仁一样风光,二老也不会这般嫌弃他们。   柳氏这一天基本就没怎么动手,而是缩在角落里磕瓜子围观,顾家从村里请了不少妇人帮忙,都是给了工钱的,看到柳氏这般作态互相间也要嘀咕几声。   “我看顾家其他人都没怎么的,反倒这柳氏先将自己当成少奶奶了,刚刚还指挥我家丫头给她倒水呢。”   “嗤,你还看不出来啊。”   “看出什么了?”   “她啊,这是又怀上了,把自己看得金贵着呢。”   “呔,这怎么就不是个明白人呢,到现在都没看明白,顾家老人根本就没图她生儿子,这拼死拼活把儿子生下来,我看啊,待遇未必有二房那小丫头高呢。”   “是啊,那小丫头倒是有福气了,看看如今被顾家人养得多好,这柳氏就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老太太忙得都没顾上柳氏的情况,只要她不在自己面前碍眼,老太太就阿弥佗佛了,倒是小赵氏偶尔听到别人的议论声,稍微留心了一眼,果然看到人多的时候柳氏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心中嗤笑,怀就怀上了呗,还遮遮掩掩的,转身就抛在了脑后,等婚宴结束,小赵氏都没想得起来跟老太太提一句。   初十这天,顾昭早早起来了,吃完早饭后就跟着爹娘一起等着新人来给他们敬茶了,顾旸也颇有兴致,他第一回 在这样场合中当长辈,要被新人敬茶的。   “来了,新人来了。”   老太太怪嗔了一句:“不是让吃了早饭再来的么,用不着这么着急的。”   话是这么说,老太太和老爷子都是一脸喜气洋洋,这可是顾家的长孙,顾家的长孙都娶上媳妇了,等来年生了孩子,那就是顾家的第四代,他们的曾孙子。   新人已经进了门,顾大牛和小赵氏带他们一起过来的,顾瑶和顾义跟在后面,这姐弟俩也高兴得很,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顾瑶挺喜欢大嫂的,她跟大嫂在大哥还没有订亲前就有过接触。   顾仁牵着余英的手跨进门槛,顾仁眉开眼笑,余英到底第一次过来这边,害羞地低下了脑袋,跨进门槛后就赶紧将手挣脱开了。   顾昭看得感慨之极,过了年顾仁也就才十七岁,放到后世还没成年呢,可这年代都娶上媳妇了,指不定年头成亲,年尾就能抱上孩子了,真是不得了。   反倒是顾二牛和柳氏,在新人过来后才慢吞吞地出现,两人还哈气连天的,老爷子老太太可不想今天骂人,给大好的日子添晦气,懒得理睬他们夫妻。   新人先给二老敬茶,二老对长孙大方得很,一人给了个红包,老太太还给了个金手镯,顾昭认得出来,这是在庆凌府时娘自己买的,原来是为了孙媳准备着的。   余英也有点受宠若惊,同时心里也很欢喜,这代表顾家对她的认可。   接下来就是给二房敬茶了,喝了茶后,柳氏还想阴阳怪气地来几句,叫老太太和顾昭一个眼神就给吞了回去,然后一脸不舍地将一个红包放到新郎子手里,顾昭瞥了一眼,怀疑那红包里可能就几个铜板。   柳氏的确想来几句的,想说她没有老太太和大房有钱,不要嫌弃她的红包,可在老太太和顾昭眼神之下,她什么都不敢说了。   轮到顾昭了,顾昭笑嘻嘻地接过茶就喝上了,喝完说:“仁儿也长大了,三叔也放心了,以后好好经营自己的小家。”   其他人听得都哭笑不得,按长辈的身份,顾昭这话很有道理,可关键在于顾昭比起顾仁这侄子还小了一岁,嘴里说顾仁长大他放心了,叫人听上去怪不怪?   顾仁也是哭笑不得,三叔居然如此促狭,不过接下来顾昭就从怀里掏出了个红包,他的出手可不低的,没看柳氏两只眼睛都盯在那红包上,恨不得自己替代余英将红包拆开,看看里面放了多少。   看红包轻飘飘的,里面肯定是会和他们一样是铜板,肯定会是银票,不知面额会是多少。   余英接红包的时候偷偷抬头瞄了眼顾昭,正好和顾昭的笑眼接触到,吓得连忙又低下头,不过心想三叔怪好看的,而且三叔性格真好,爹娘一早就叮嘱过她了,如今顾家最重要的便是顾昭了,也是最不能得罪的人。   余英之前还担心过三叔不太好接近,刘家的事情她也是听说了的,刘家人下场可真惨啊,当然那也是刘家人活该,她一早起来后说问过顾仁,顾仁说三叔性格很好,让她别担心,果然是这样的。   又来到四叔面前,余英对这个才回顾家的四叔同样好奇的,也抬头悄悄看了眼,跟她相公长得好像,难怪大家都不会怀疑四叔的身份。   顾旸给了两个金长生果,特地从银楼买回来的。   柳氏看得一阵眼热,一个金锞子约莫就有半两重了,两个金锞子差不多十两银子,这笔银子不是两个老的资助的就是顾昭给的,对外面刚回来的这个,他们未免也太大方了,怎不对他们二房大方些?   可柳氏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句。   等顾仁和余英回去后,余英拆开几分红包,其中二老一人给了十两的银票,绝对不算少了,何况老太太给的那只金镯子份量可不轻,等拆开顾昭给的红包时,余英吓了一大跳。   顾仁见状忙问:“怎么了?”   余英傻傻地说:“三叔红包里有张五十两的银票,会不会给错了?”   这可是五十两啊,可不是五两,余家靠她爹的木工手艺,这些年也没攒起多厚的家底子,可她光是成个亲,收的这礼钱就抵得上家境殷实的人家了。   顾仁也诧异了下,过来看了眼,然后又放回余英手里:“师妹收着吧,三叔没可能出错的,既然三叔愿意给,咱就收着,我会好好给三叔办事的。”   “你也不要有负担,咱家如今说起来都靠三叔,如今我弄的这东西三叔对我一点没隐瞒,我估计着三叔会带着我继续干这块的,所以我们以后只要记住三叔的恩就是了,人不能忘本。”顾仁的性子跟顾大牛其实挺像,人算不得顶聪明,但懂得听聪明人的话,以前顾大牛一直听老爷子的,现在顾仁也觉得事事听三叔的便好。   余英吞了口口水,用力点头说:“我听师兄你的,师兄说得对,以后咱好好给三叔办事。”   师兄说得对,顾家如今其实都是靠着三叔,豆腐坊如是,还有妹妹顾瑶也是被三叔带在身边调、教,人越来越出色能干了。   “还有四叔也是,咱对四叔也得敬着。”顾仁提醒自己媳妇,余英乖巧地连连点头,顾仁笑了。   再拆开二房给的红包,只从里面倒出十个铜板,尽管手感已经告诉余英这个结果了,但看到这十个铜板时,余英还是有些黑线,顾仁也无语摇头:“以后离二婶远着点,那人不着调。”   刚进门余英就已经领教到了。   顾家的新媳妇很勤快,三天回门从娘家回来后,就捞起袖子帮忙在豆腐坊干活了,叫水云村的村民提起来都啧啧称赞,新媳妇是个勤快人。   顾仁继续给顾昭改装马车,终于赶在元宵节的时候,将几辆马车都改装完成,包括宋家的那辆,宋泽还特地坐上马车试了试,人坐在马车里的确舒服了许多。   “等去了庆凌府城,城内街道路面更平整,这马车动起来会更稳当吧。”宋泽对改装过后的马车挺新奇。   顾昭心说,其实路面也能更平整些的,水泥这神物可是穿越者必备啊,可惜现在不是拿出来的时机,不过将来总会有机会的,到时出行会方便许多。   宋泽又问:“顾昭你这次打算带你侄儿一起去庆凌府吗?”   顾昭笑起来:“你想干什么?”   宋泽哈哈一笑,打小一起长大的,他脑子里在打什么主意自然也瞒不过顾昭:“那还不是看你总想着给顾仁找出路么,如今算找着了吧,我跟我娘都觉得你家那卫生洗浴间弄得不错,如果仁儿一起去府城的话,那帮我们的房子改造一下吧。”   顾昭失笑摇头:“仁儿愿意去的话,你这生意肯定不能不接,这两天他忙得都没时间,我这就去找他问问。”   “行,你赶紧问。”   顾仁仍在琢磨杜仲胶,对这东西他太喜欢了,可以用来做好多事情,而且光是在车轮胎上,依旧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这时候顾昭找过来有话跟他说,顾仁连忙放下手里的事。   “仁儿你喜欢做这个吗?”   顾仁认真地点头:“三叔,我喜欢这个,比起豆腐坊,我更喜欢琢磨这些东西,我喜欢在我手里做出来的成品,那让我很有成就感。”   他知道他爹娘的想法的,将来顾记豆腐坊肯定要在他们大房手上传下去,爹娘是想让他接手豆腐坊的,但他的兴趣却不是很大,之前帮三叔盖房子时,也爱跟那些匠人打交道,跟在他们手底下学了不少东西,所以现在为三叔改装马车的时候才能这般顺利。   他有种直觉,也许决定他今后命运的时刻到了,其实他也想妹妹一样走出这水云村,凭自己一双手能在外面闯出更广的天地来。   可他很清楚,没有三叔的话,他这一辈子都会困在水云村,和许多人一样在这里生儿育女,然后子孙又像他一样,就算他幼时有读书机会,可如今年纪越大也越意识到他其实读书方面的天分并不高,供他读书也是浪费,如今这般在学堂里将大部分字都认得就可以了。   “仁儿也想做大事?”   顾仁露出害羞之色:“我是想的,三叔会不会笑话我?”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你要没这个心,我也不敢将你带出去。”   “三叔!”顾仁激动地叫起来,三叔找他果然是为这事,他心中其实也一直有预感的。   顾昭说了他的想法,无论是抽水马桶还是改装马车,都有很广的市场前景,如今他既然这两样东西弄出来了,自己不去做不抢占这块市场,也总有其他聪明人会见到其中的好处,将来会利用这些做生意赚钱,那他岂不是白白给其他人做了嫁衣裳。   如今他顾昭自己身份不低,身后还有木头给他当靠山,木头身后那可是皇帝,所以他现在做生意不必如同以前那般束手束脚,生怕会被人谋夺过去,以前开个豆腐坊都要顾忌这顾忌那,如今他就算将豆腐坊开到清河县去,也没人敢打豆腐坊的主意了。   既然是自己利用这技术挣钱,那与其找别人不如找自家侄子,这是个重视家族利益的年代,而且一人犯事还会诛连家族,家族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不然顾昭又何必将顾珍变成顾家的死人,还不是担心她离开顾家后在外面闯出天大的乱子,到时将顾家也牵连进去。   虽说如今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架势,可不升自家人那就要升别家人,在自家人可靠又肯干的前提下,何必将这机会让与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外人出卖自己的可能性比自家人更大。   顾昭跟顾仁说了挺长时间,因为做这两样东西不比开点心铺子那么简单,抽水马桶那可是要烧制成形的,而抽水马桶和改装马车需要用到的杜仲胶,就牵涉到杜仲树的种植问题,不可能总是向外收购,将来用到的量会越来越大,所以这两样生意铺开的摊子会比较大,需要用到的人手也会挺多。   最后顾昭拍拍侄子的肩:“不用着急,慢慢来,你先考虑好要怎么做,再跟你爹娘好好说,大哥大嫂不见得会阻拦你的。”   顾仁心头激动不已,三叔描述的前景正是他想要的,用力点头:“三叔,我听你的,谢谢三叔给我这么好的机会。”   顾昭笑起来:“那也得仁儿你有这本事才行,这些东西说起来容易,上手可不见得简单。”   顾仁也笑了,其实只要给他时间,他并不觉得太难。   顾仁当天晚上回去后就找爹娘商量此事,将媳妇余英也一起叫上了,他是想要跟着三叔干的,那媳妇肯定也得要跟着他走,总不能刚成亲就两地分开吧。   三人听得震惊不已,原来儿子和师兄帮着顾昭折腾出的这些东西,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享受,而顾大牛更是惭愧又感激,深知三弟这是在提携他长子,儿子弄的东西他也好奇试过,外面那些有钱人绝对乐意花钱改造的,做这个生意绝对不会小。   顾大牛后儿子的肩说:“你也长大了,既然你想去干,当爹的不会阻拦你的,不过你要好好跟你媳妇商量一下。”   “爹,娘,我是想带师妹一起去的,不过需要的准备工作不少,不会马上就跟三叔走的。”   “好,好,不过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好,别给你三叔丢脸。”   “嗯,爹,我明白的。”顾仁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但更不愿意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他有直觉,放弃了这次机会,也许就会一辈子守在水云村的豆腐坊里,等着儿孙有出头之日了。   小赵氏还有些茫然,等儿子儿媳离开后,小赵氏迟疑道:“瑶儿已经离开我们身边了,仁儿又要走,那我们身边岂不是一个都不剩了?”   最小的儿也在读书,将来如果能读出头,那也是要离开他们爹娘身边的。   顾大牛说:“难道你要让仁儿留下来?以前没有更好的机会,那将来继承豆腐坊是挺好的,可仁儿如今有这心气,你硬是将他留下,仁儿心里能舒服?再说仁儿是家中长子,下面弟弟面面都要飞出去了,他这长兄难不成将来要靠弟弟妹妹接济?”   小赵氏瞪了男人一眼:“我哪有这样想,只是这几个孩子一个个都长大离开了,最后不会只留下我们留守在村子里吧,那养儿养女图的什么啊?”   小赵氏也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了,还没享上多少儿媳妇侍候的福,儿媳妇就要被儿子带走了?反正仁儿也不是立刻要走,那过段时间说不定媳妇怀上了,那留下来不是挺好的?   顾大牛劝道:“养儿养女还不是图他们有大好前程的,哪有当爹娘的要去阻拦拖后腿的,我跟你说,仁儿要走,儿媳妇也让他带着,仁儿忙起来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的性子,不让他媳妇跟着你能放心?再说你想儿子的话,跟爹娘学到时也跟着儿子出去就是了。”   “那你呢?”   “我走了豆腐坊怎么办?”顾大牛守着豆腐坊挺心满意足,可没想挪窝,如今这水云村的许多人家都要靠豆腐坊挣钱呢,顾大牛干得很有成就感。   小赵氏翻了个白眼,她总不能将男人丢下自己一人跑出去吧,那她成什么人了,再说小儿子还小呢,离得了她这个娘?她可不是柳氏那种不管孩子死活的娘。   余英的工作很好做,唯一担心的是师兄将她留在家中,既然师兄愿意带着她一起走,那当然是师兄去哪里她跟到哪里了,而且是要去府城做生意,她还没去过呢。   妹妹顾瑶都能在庆凌府那种地方立足,她这当嫂子的也不能胆怯。   顾仁还是很疼师妹的,多年的感情了:“趁瑶儿还没离开,你多问问瑶儿那边的情况,不至于我们出门后手忙脚乱的。”   “诶,我会去问妹妹的。”   这边顾昭也将这事跟爹娘说了,二老自然不会有意见,就是不免要感慨,顾家的摊子真是越铺越大了,原以为开家豆腐坊一月能挣上那些银子就是祖宗显灵了,当时拿着方子多激动,没想到那才是个开端,与如今的肥皂还有将来的杜仲胶相比,豆腐坊都算不得什么了。   老爷子叮嘱了句:“万事还是以你的科考为重,别让这些琐事耽搁了你看书学习的时间,有什么事都交给仁儿去办。”   “爹,我知道轻重的,只有我走得更高,将来才能庇护顾家的这些产业。”否则就会是空中楼阁。   作者闲话:先更两章,   老爷子乐眯了眼,顾家的这些产业啊,老爷子已预见到,顾家将来会是家大业大了。   元宵节过后,顾昭宋泽一行便要启程回庆凌府了,这回约了齐云飞一起上路的,路上也会安全得多。   顾仁那边顾昭之前也说了,要做的准备工作不少,所以不用着急去庆凌府,顾昭临走时跟他说了,找来帮忙的人,人品更加重要,手艺好坏倒是其次,这东西时间长了能练得出来,顾仁很认真地记下了。   这次又是全村送行,顾桃一家子也过来送行,顾家二老是跟着两个儿子走的,顾旸才刚认回来过了个年,他们哪里舍得再跟这儿子分开,刚出生就离了他们身边,二老心里总得亏欠了他,让他小小年纪便落到那恶女人手里受搓磨。   他们走了,将二房的三个女儿也一起带走了,留下来只会让她们重回到顾二牛夫妻手里,境况会立即回到之前,指不定哪天就被这对夫妻轻易许了人家,只贪图那彩礼钱,给顾家找个不省心的亲家。   有过刘家那样的亲家,如今二老可不会轻易将自己孙女许出去的。   至于对二姐的安排,原本顾昭觉得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带去府城有的是地方安排,不管是进肥皂作坊,还是去顾瑶管的点心铺子,都可以找份活儿,可顾杏在得知顾仁将来要拉一批人去府城做事后,决定留下跟着顾仁这边,她总觉得受三弟照顾良多,她只要跟其他人一样拿份做活的工钱就可以了。   顾昭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二姐的性子的,见二姐坚持,便也没再强求,二姐和两个孩子暂时留下,倒也不怕那刘家和刘跃过来生事,大哥大嫂在村子里不说,水云村的村民也会护着顾家人,不会叫顾家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外人欺负了。   顾昭一行离开后,顾杏就带着两个儿子搬出大宅子,住进了顾家的老宅,没得主人家都不在了,她还能堂而皇之地住在里面,而且更是给自己儿子立个榜样。   到了清河县与齐云飞汇合,不久前顾仁的婚宴上才见过面的,顾昭还将其中一辆改造过的马车给了给了他,齐云飞这两天正稀罕着呢,见到顾昭便说:“最近不少人都问我这马车轮胎在哪里买的,在体验过我的马车效果后都想将他们的马车也改装一下呢。”   顾昭心道生意还没开张,齐二哥就先给他宣传了一波了,他钻进齐云飞马车里,跟他说了让顾仁掌管这生意的事,齐云飞大加赞扬,顾昭不想做这生意他都想抢过来做了,分明是大有钱途的,不过他知道顾昭并不缺少这方面的头脑的。   “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跟齐二哥提这事就想有求于齐二哥呢,我侄儿到底初次出门,也是初次接管这么一大摊子事,估计会手忙脚乱一阵子,还有做这个需要的匠人也不少,二哥有什么好的人可以给仁儿介绍几个,到时我给二哥半成份子吧,不过暂时见效肯定会比肥皂生意慢得多。”   这主意是顾昭一早就有的,他在微末时齐二哥帮了他不少,以后他发达了也没想要将齐二哥抛开,有生意大家一起赚钱嘛。   齐云飞用力拍拍顾昭的肩:“谢了,昭弟!”   虽然顾昭不让他叫昭弟,但他觉得此刻这样称唿更郑重些。   顾昭听得失笑:“这份子可不好拿,到时指不定有多少事要劳烦二哥呢。”   齐云飞摇头,知道顾昭这么说是为了让他拿得安心,自从认识顾昭后,他的运气一直很好,顾昭真的是他的贵人。   其他份子,顾昭也没打算都捏在自己手里的,等顾仁历练出来,真能将这一块撑起来,那也要分些份子给顾仁的,还有木头那边也得给,拉木头进来是给他们当靠山的,等生意做大,他一个小小的子爵可不见得能起多大作用,不说官员,他上面光是伯爵侯爵王公就不少。   还有永福公主,如果永福公主接下份子,那就等于将皇家拉进来了,以后这门生意就可以放开手脚尽情施展了。   所以这么一算,能留在顾昭手里的份子并不会有多少,他得省着点花。   这一趟出行大家都轻松多了,从水云村出来时,老爷子老太太还有宋母都感觉出来了,原本从水云村到清河县这段路是最差劲,一路也是颠簸得最厉害的,可这回人却舒服多了,晃晃悠悠地,路上还打了个盹,眨眼就到了县里了。   顾瑶负责照顾三个堂妹,不过尽管第一次出门,心中激动无比,三个堂妹也都乖巧得很,两个大的照顾最小的一个,尽量不给大家添麻烦。她们心里真的很感激爷奶和三叔,跟着爷奶才有现在的好日子,如今更是远离了爹娘,让她们跟做梦似的。   就在她们出门前一晚,柳氏悄悄地找了过来,看着是很想揍她们一顿,叫她们老实留下来,可又担心被爷奶发现没敢下手,只能恨恨地看着她们三个,然后不仅让她们将身上的好东西都交出来,还叮嘱她们以后得了什么好东西和银钱都要攒起来,她又怀上了,这一胎肯定能给她们生个弟弟,到时银钱都要花在弟弟身上,等弟弟长大,可以给她们撑腰。   招娣来娣已不是过去爹娘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了,她们长这么大,爹娘都没给她们撑过腰,让还没出生的弟弟撑腰?如今就是爹娘都要靠着爷奶和三叔吃饭,因而她们知道,老实听爷奶和三叔的话才是正经。   担心娘闹出什么事让她们没办法跟着一起走,所以招娣来娣只得将身上攒下的零花钱留了一半给柳氏,她们也有了几分心眼,没将银子都掏出来,只说以后有了银子会带回来,柳氏才满意地放了她们。   当现在真的出了水云村,招娣来娣对身后的家再没有丁点留恋,她们不想再回这个地方了,否则甭想摆脱她们的爹娘。   “大姐,我娘她又怀上了,大姐你说我娘她这一胎真能生个儿子吗?”   顾瑶在顾家的女孩中是年纪最大的,担得起这大姐称唿,顾瑶倒没太过惊讶,因为听她娘跟她爹嘀咕过的,被她不小心听到了,反问道:“你们想有个弟弟吗?”   来娣嚅嚅道:“我们想让娘生个弟弟,不然生下的是妹妹的话,娘肯定更加生气。”   顾瑶听出她们的担心,心里也只能叹口气,说:“也许这回真能给你们生个弟弟吧,别太担心,我爹娘在呢,二叔二婶现在也没机会离开水云村。”   以前有顾珍忽悠,还有桃花粉的方子,二叔二婶才敢大着胆子离开村子,可如今他们手上有什么?离开了水云村他们根本就没有赚钱的法子,所以他们不敢的,再说还有她爹还有村长他们看着呢。   顾瑶为转移她们注意力,说起点心铺子的事,两个妹妹心细,到时带着她们在点心铺子里做事正好,说起点心铺子,顾瑶也有点担心:“我回来这段时间,点心铺子就靠几个小的撑着,也不知道他们和铺子情况怎样,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顾瑶想过暂时关门的,可几个小的都不愿意放着过年这段大好的时间不挣钱,顾瑶也只能由着他们,三叔也说有宋大人和齐家关照,铺子不会有事,顾瑶这才撒开手的。   招娣来娣笨拙地安慰顾瑶,顾瑶笑了笑,抛下这事,又提议道:“不如我来给你们重新取个名字吧,按我这王旁来取。”   两姐妹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她们很是清楚自己为啥叫这样的名字的,那是因为她们爹娘盼着生儿子的,可她们心底多羡慕能用上“瑶”和“珍”这样的字作名字。   “当然可以。”顾瑶不觉得这种事情需要旁人同意的,就是爷奶知道也不会不同意,只会说好的,“你们跟着我好好干,将来锻炼出来了,也能独立出去开分铺子当掌柜。”   招娣来娣惊讶极了,她们也能成为顾瑶和顾珍这样的人吗?心中虽有些胆怯还有自卑,但也有些向往和蠢蠢欲动,也许就从她们的名字开始她们的新生。   顾瑶一气起了三个名,包括最小的妹妹的,分别是琼、玫、珊,将顾琼和顾玫激动得脸红扑扑的,不断地念自己的新名字,越念越喜爱,小妹妹的名字也好听,顾珊。   这接下来的路上,两姐妹越发用功地跟着顾瑶认字,顾瑶回来后就开始带着她们了,这会儿劲头更足,离开了水云村,让她们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她们想要变成和顾瑶一样的人,即使做不到,也要努力向大姐靠拢。   二老知道三孙女的新名字后也觉得不错,之后再没有叫过她们原来的名字,这样的认可让顾琼她们最为高兴,这颗心也彻底安了下来。   顾昭对于这样的改变是很欣喜的,在顾瑶带动下,顾家的几个姐妹也许会走出不一样的人生来,而不再将未来的希望仅仅寄托在嫁人上面。   宋程虽然同样没有回京城,但比起顾昭的消息灵通多了,当顾沐出现在宫宴上与西南王父子相对时,宋程没几天就收到了从京城送来的快件,告诉他宫中顾沐的真实身份。   宋程接到信里,哪里还不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他万万没想到西南王的嫡子竟就是顾昭身边的书童,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了那么长时间,直到公主微服来到庆凌府,认出他并将他带进京城见到陛下。   宋程心惊不已,倒没有怪责顾昭没向他吐露实情,因为信里也说了,西南王嫡子因为脑袋受伤失忆,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所以顾昭才收留他的时候恐怕也不太清楚他的身份。   宋程惊出一身冷汗,他差点就被西南王给卷进浑水里,现在想想,庆凌府前后闹出来的事,估计都和西南那边脱不开关系,他也没想到黄参将竟会卷进这件事里面,就不知道究竟是黄公子本人的意思,还是黄参将这当爹也知情并默认的,黄参将虽然现在明升暗贬,但随着顾沐身世曝光,黄参将未必就能安稳了。   庆凌府其他大户人家也多少知道京里的消息,得知京城那位是新受宠的平南男爵,竟是西南王的嫡子,但暂时还没多少人知道他跟顾昭之间的关系,否则非得炸开了。   因而当顾昭他们刚进庆凌府城还没到家时,便听到有人议论平南男爵和西南王的事。   顾昭和宋泽齐云飞互相望望,最后宋泽先开了口:“这平南男爵不会就是顾沐吧?”   顾昭无语道:“那小子给我写的信里,根本没提到他封爵的事。”   齐云飞也稀奇了:“为啥不提?封爵是好事啊,这明显还是有封号的。”   尽管这封号“平南”二字透出另一股意味。   宋泽也不明白是怎回事,可顾昭稍微一想便猜测道:“估计这小子是嫌爵位太低了吧。”   齐云飞勐地咳嗽起来:“不会真是这个理由吧,还是顾昭你随口一说?”   宋泽也忍不住笑起来:“咱们三个,就顾昭最了解顾沐是什么性子了,说不定真被顾昭说中了,不然这样的大好事,为啥信里不说?”   齐云飞想翻白眼,什么时候连爵位都这般不值钱了,身边的人,一个两人的都封爵了,结果还有人嫌爵位低的,要知道太平年代封爵是件多么难得的事,就顾沐那个爵位,摆明了是陛下送的,并且警告西南王的意味特别重。   顾昭失笑摇头:“不管怎样,能封爵是好事,不过我得先去拜见下宋大人。”   顾沐的身份可一直瞒着宋程的,这回得向宋程解释一下,并不是故意隐瞒他的。   回了顾宅后,顾昭顾不得先换身衣裳,就急忙去递帖子求见宋程,顾家二老带着其他人收拾宅子,不过也用不着多收拾,张叔一家三口就留在庆凌府没离开,除了照看宅子,也帮忙照顾开点心铺子的几个孩子。   宋程一听说是顾昭递了帖子求见,哪里会另约时间,当即就将人叫进来,挑着眉等顾昭解释,他看得出顾昭是刚回来就过来了。   顾昭苦笑着将当初救人的整个过程说了出来,听完之后宋程倒能理解顾昭为何不说了,当初府衙的人都帮着搜人,顾昭能不怀疑府衙跟西南王勾结在一起么,之后则是事关重大不好说了,没看公主出现在他府中,他连夫人都没敢告诉。   “这事虚惊一场,幸好没叫那边的人先将燕沐公子先找着了,否则……”宋程说着摇起头来,真叫他们先找着,估计他这知府也落不着好,指不定要被人灭口或是拖下水,哪个结果都不好。   接着又叮嘱顾昭:“你也小心些,平南男爵和你之间的关系不会隐瞒太长时间,虽然对方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但也要妨着他们私底下搞小动作。”   顾昭点头,谢过宋程的提醒,宋程看他脸上有些疲色,赶紧叫他回去休息了。   顾昭如今身份越来越重要,宋程将他的位置摆得更高了,顾昭不仅得陛下看重,如今又因为救了平南男爵一命,不仅陛下会记在心里,平南男爵也会是顾昭的靠山,看京里来信就知道如今陛下对燕沐有多宠爱,与公主关系又好,只要燕沐不时在陛下面前提上顾昭几句,陛下就没可能将顾昭抛在脑后。   只要顾昭能考上进士,将来前程定会一片坦途,这运气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再回到顾宅,宅子里热闹得很,这宅子可没水云村的子爵府宽敞,因而现在人多了,宅子里都快要住不下了,大家都互相挤挤才行,不过人气也旺得很,老爷子和老太太看得高兴,跟他们第一次来庆凌府时大不相同了,这一回,他们能明显感觉出儿子在这庆凌府扎下根来了。   休整了一晚,第二日大家便忙碌起来,顾瑶忙她的点心铺子,年前就着手准备的点心分铺也要开张起来了,并将顾琼顾玫也带着,让她们从最基本的做点心开始。   顾旸一大早就带着元宝赶去了彭夫子那边,新的一年开始,又要开始整日奔波学习的日子。   二老不比年轻人的身体,就算路上颠簸少了,可也需要多休息两日才能恢复,不过他们也商量着要怎么帮孩子们,于是一个打算跟以前一样,继续去肥皂铺子里帮忙卖肥皂,一个打算去瑶儿的点心铺子,不论是顾昭还是顾瑶都不会阻拦,有事可做二老才不会觉得自己是个闲人。   顾昭和宋泽第二日也去府学报了到,同样恢复了新一年的学习生活,为还有不到三年时间的乡试而努力奋斗。   顾昭到底被琐事占据了不少时间,因而功课上比起宋泽有所落后,因而刚去府学的头几日,很是下了工夫追上去。   有这回教训,顾昭觉得这两年不能再揽事了,不管想干什么,还是等科举结束后再说吧,这两年他的确要专心学业,不能光顾着赚钱和搞生意,好在这两年光是能将抽水马桶和改装马车的生意做起来,就很可以了。   期间他接二连三收到从京城来的信,自然是木头这家伙的,顾昭也是出了水云村就通过驿站前后寄出了几封信,等知道顾沐被封为平南男爵后又加了封寄出去,其实心里也有些担心这家伙的。   西南王父子的野心如今算是赤果果地曝露在陛下眼前,朝廷与西南那边的局势迟早有一日要解决的,光是看顾沐爵位的封号,就看得出皇帝的决心了,西南王与燕肖也没可能不知道,也没可能不作任何防备,甚至可能会先一步做出什么举动来。   顾昭心想,皇帝对顾沐是有疼爱之情的,但疼爱之中也夹杂了几分利用,用顾沐来对付解决西南问题,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顾沐想要突破自己的困局,无疑投靠皇帝也是最好的出路,所以也别说皇帝利用顾沐,同样木头也在利用皇帝,不过因为顾昭跟顾沐的关系,他到底是偏向顾沐一方的。   夹在皇帝与西南王的夹缝之中生存,并不是很容易,顾昭也不知顾沐是怎么想的,可这些东西又没办法在信里写清楚,顾昭只能将担心按在心里,还是要尽快科举出仕,进入朝廷之后也才能谈帮到顾沐什么,否则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能为力。   至于燕肖会不会对自己下手,顾昭的担心不是很多,如今燕肖的野心曝露在陛下眼中,再想像以前那般肆意行事可做不到了,一举一动都会被陛下的人紧盯着,一旦有什么举动,那对陛下来说是现成的把柄。   顾昭仔细推敲顾沐写来的信,他觉得木头可能恢复了些记忆,言语中带出了几分,信里还写了他跟西南王两次见面的情形,顾昭都能看得出嘲讽的语气,这父子关系真是糟糕透顶了,顾昭也替木头头疼,这西南王真对顾沐这个儿子如此无情冷血?   看信中描写,西南王一方面又是关心疼爱儿子的,可另一方面似乎又对这儿子生出戒心防备了,顾昭真想将这西南王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些什么,父子关系走到这种程度,难道不是这个当爹的责任更大吗?木头才几岁?将他伤成这般,西南王这当爹的可追究过下手之人?木头能不对他失望?那么书中世界燕沐最后会走上弑父的道路也并不奇怪了。   顾昭觉得西南王跟永宁侯可以互相竞争一下渣爹之冠的头衔,这两人一样的煳涂,一样的渣!   这日府学里,叶秀鸣走到顾昭身边,眼神有些复杂地低声问:“你身边原来的书童和平南男爵之间……”   顾昭立即点头,肯定叶秀鸣的推测:“是的,就是同一个人。”   叶秀鸣长长叹了口气:“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来头,你……”   叶秀鸣担心会对顾昭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平南男爵的封号意思非常明显了,顾昭摇摇头说:“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努力争取早日考上进士吧。”   “也对,考不上进士,说什么也没用。”   顾昭一边背着书一边手里写着字,一心两用,一手好的馆阁体在科举时非常有用,所以顾昭一直坚持练字,这时史丁山从外面走进来,站在一边一直等到顾昭写完一张纸放下笔,才走到近前。   “公子,最好的那辆马车我已经让镖局的兄弟们送往京城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送到沐公子身边。”   顾昭满意点点头,回到庆凌府,他手的几辆马车就派不上太大用场了,所以挑好的先给木头送去,等顾仁来了,他不会缺少这样的马车使用。   当然顾昭只送给了木头,并没送给公主,尽管他心里有着要送份子给公主当他靠山的念头,但主动送上门的多掉价,公主不见得会多重视,所以先让木头的那辆马车吊吊公主的胃口好了。   “你们以前的兄弟有愿意跟着你们一起做事的吗?”   史丁山点头:“按公子说的,现在有两个愿意的,而且也身家清白人品过关的。”   “两个可以了,剩下的可以从官伢那边采买,买宅子和庄子的事也都交给你和史大哥了,你们全权作主。”宅子和庄子都是为顾仁过来买的。   “好的,公子,我们一定会帮公子办好。”   史丁山汇报完这些事便又离开了,如今公子交到他们手上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他和茅江涛也明白公子的意思,公子要全力以赴准备科举,所以琐事就交由他们完成,这对他们也是个考验呢,做事时得多用心一些。   顾昭的信任也让他和茅江涛非常高兴。   年前就开始准备的点心分铺也终于开张了,这天正好是府学休沐,顾旸也特地跟他老师请了假,前去分铺捧场,彭遇知道是什么事后,不仅准了假,还颇有兴致地跟着一起来了,因为顾旸没少给他带铺子里的点心,彭遇不知走过多少地方,但这种点心的确也就在顾家的铺子里尝过。   顾家的人都到场了,齐云飞也赶来捧场,还有彭岭叶秀鸣他们知道是什么事也特意过来,宋家母子也不例外,因而开张这天,其他客人不说,前来捧场的人先将铺子给挤满了,外面还有舞狮队热热闹闹地舞着,鞭炮声,敲锣打鼓声,将周边一带的路人百姓全都吸引住了。   “哇,是这家品香点心铺子终于开张了,他家的点心可好吃了,可惜原来那家店离我们这里有些远了,现在开到这儿买点心就方便多了。”   “听说没有,连京城都有这品香点心铺子了,而且还进了皇宫,连皇上老爷都吃这点心呢。”   “真的假的?不会是吹的吧,也不怕牛皮吹破了。”   “真的,我干嘛要吹这个牛皮?而且那可是皇帝老爷,我敢胡说八道吗?”   “快别说了,听店家说的,开张头三日,店里的点心打八折呢,快去买啊。”   因为这家分铺从头到尾都是由顾瑶负责的,所以顾家人过来给她壮壮胆捧场的,别开张第一日店里就比较冷清,那不是打击顾瑶的信心么,结果刚放完鞭炮,店里就涌进来二三十号人,他们赶紧地给让出空间,后面还有人想进来呢。   老太太看得欢喜道:“瑶儿真能干,看这生意这么好,”又朝身边同样因为担心生意不好而过来看的顾琼顾玫说,“你们跟你们大姐好好学学,将来跟瑶儿一样能干。”   顾琼顾玫看着顾瑶老练地招唿客人,其他人有序地给客人取点心包扎结账,心中十分羡慕,不过她们的胆子还没练出来,现在都在后厨里做事,不过用力点了点头:“要向大姐学。”   进来买的人不少,围观热闹的人更多,都冲着这家店铺指指点点,前来捧场的人里可有顾昭这位顾子爵的,不久之后,宋夫人也带着丫鬟亲自来捧场了,这也让人意识到,别看这店铺的掌柜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可这背后的后台大着呢,有小心思的人赶紧收收。   之后,负责这一段巡防的差役也过来跟店家打了声招唿,他们的亮相是告诉大家,这店铺有官差们特别关照的,想收保护费之类的也省省心。   新店的生意火爆,顾瑶忙得脚不沾地,可也忙得越加高兴,老店为配合新店也跟着打折三天,加上又和新店一样上了新品,因而生意也被带动得上了一个新台阶,叫其他商家看得只能羡慕,却没办法眼红,谁不知道,这家点心铺子背后靠山是顾昭顾子爵。   京城,顾沐收到了顾昭托镖局送来的改良马车,其实这马车外面看着怪朴实的,跟顾沐原本出行的马车相比掉了好几个档次,但顾沐高兴啊,进进出出都是坐的这辆马车,果然跟哥哥信里说的一样,这马车坐着一点不颠簸,稳多了,他就是要多坐坐,让别人知道他哥哥的好。   他这么显摆,别人不会注意到才怪,其他关注这位平南男爵的人心里在犯嘀咕时,公主就非常干脆,直接逮住顾沐:“你干嘛放着自己好好的马车不用,非要坐这辆破马车?这辆破马车有什么值得你重视的地方?”   顾沐扬下巴纠正道:“才不是破马车,比你那豪华的马车坐着舒服多了,就你那马车,换我我也不要!”   “嗤,本公主倒要看看这破马车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燕向熙轻松就上了马车,看里面布置摆设也没什么新奇的地方嘛,燕向熙看得挑剔嫌弃不已,她外出时会用普通马车作遮掩,可回到京城该享受的公主待遇是绝不愿意下降的。   顾沐鄙视她:“眼光差得要死。”   外面车夫得了令赶起马车,燕向熙渐渐地觉得不同来,讶异地看向顾沐:“你这马车哪里来的?不会是你那什么哥哥送来的吧?”   顾沐得意地跷起腿摇晃脑袋:“当然了,哥哥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我,刚改装好的马车就让人给我送过来了,我哥哥就是惦记我。”   燕向熙被他酸了一把,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家伙也真是,将一个半路认识的顾昭整日放在嘴上哥哥长哥哥短的,跟没断奶似的,当然顾昭也好本事,能将这小魔头收服。   “停,停下来,我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燕向熙叫停马车,马车停在路边,燕向熙下车仔细观察有什么不同。   外观上最明显的就是车轮外面多了层黑色的外圈,燕向熙用马鞭敲敲,好像有弹性的,这绝对是新东西,她从没见识过的,不过她觉得马车行得如此平稳,不仅仅是这黑皮外圈的作用。   “这是什么东西?是什么皮不成?”   “少见多怪,才不是什么皮。”   “嗤,我看你也不知道吧,要是这东西早就有了,你早就带到京城来了,又何必这年后才送过来的?”燕向熙说完又拉上顾沐上马车,反客为主地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城外,到时试试马跑起来时这车上是什么感觉。   顾沐没反对,他正好也想试试快跑起来时是什么感觉,不过他相信哥哥做的东西绝对好,顾昭信里还写了,等顾仁那边的事情走上正轨,会让人到京里来一趟,帮顾沐改装下他的洗浴间。   于是,这天燕向熙和顾沐在外面跑了一天的车,在官道上试过,还在城外的皇庄里试过,结果让燕向熙惊喜得很,这改装过的马车的确比原来的性能好许多。   在燕向熙差点要将这马车拆开来,看到底哪里动过的时候,顾沐终于说明除了加了层轮胎外,还多了个叫弹簧的东西,不过轮胎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成本又如何,顾沐并不是很清楚。   快天黑关城门了,两人才匆匆赶回去,路上燕向熙强调:“让你哥哥也帮我弄一套,或者我找匠人去庆凌府,让顾昭身边的人教会他,等他回京后可以改装我的马车。”   顾沐不同意:“你休想,哥哥弄出这东西肯定费不少心思,你派个人就想学去了?我不同意!你前脚派人我后脚就将人追回来!”   “顾沐你好大的胆子。”   “对啊,我胆子就大,不信你试试看。”   燕向熙气乐了:“你跟你那哥哥都陷在钱眼里了吧,他顾昭不是一个秀才还想继续参加科举的么,他怎能这么世俗,好好的书不读,就想着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生意赚钱。”   “我就掉钱眼里怎么了?你试过流落在外面,身上一个大钱都没有时的情况吗?”   这话一出让燕向熙的神色顿时变得无奈,虽然这家伙想起不少往事,嘴上并没有全部说出来,可想也知道在被顾昭救回去之前,那段日子肯定特别艰辛,没钱买吃的填肚子,还担心身份曝露被追兵发现,真是个小可怜。   “那你也就罢了,顾昭是怎么回事?”   顾沐撇嘴:“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当然不缺银子花了,我哥哥呢?我哥哥现在的一切可都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比京城这些权贵公子们厉害多了。”   “行了,那我把我马车的尺寸给顾昭还不行吗?等他那边将东西做好后,再将改装方法告诉我,我再让人动手行了吧。”燕向熙研究过一番,算看明白秘密都在那黑色的外圈上,至于弹簧这东西倒没什么复杂的,叫匠人看到实物便能弄出来的。   “这还差不多,不过得给钱。”顾沐强调。   燕向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果真是掉进钱眼里了,两人一路斗嘴斗到宫里,叫皇帝也听得好笑,还找人来问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因为顾昭从庆凌府送来的一辆马车引起的,皇帝还找人了解了下这马车的特殊之处,于是知道,顾昭又弄出新东西来了。   作者闲话:第三更依旧中午,会争取调整过来   皇帝将西南王与燕肖这对父子留到元宵过后才放他们回去,此时,前去接西南王妃的人也已踏上返程,再过不久便会到达京城。   西南王离京前进宫与皇帝单独说了会儿话,皇帝想到那天的情景就不由摇头,真不知道这燕重山是怎么想的,偏认真地以为燕肖那庶长子更适合继承西南王府,在他看来,燕重山心煳眼睛也瞎,才会看不清燕肖的真面目,那么大的事情也能替燕肖遮掩下来。   皇帝又一次无情地拒绝了燕重山为燕肖请封世子的请求,有嫡子在,嫡子又无大错,没可能越过他去封庶子的,哪怕占了个长字,没这道理。   燕重山和燕肖父子离京那日,顾沐连面都没露一个,燕重山离京之前倒是想再见顾沐一面,可顾沐还是那晚上的话,他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又是怎么受伤的,脑袋上的伤好解释,可能是不小心磕着的,可身上的箭伤又怎么回事,这话顾沐是让身边的小太监传给燕重山的,而燕重山果然无法给出顾沐想要的答案。   这种情况下,顾沐又哪可能再去见燕重山,一个当老子的只想整天和稀泥,只知道一味地让受欺负被委曲了的儿子一再退让,看不到燕肖和那个女人以及那女人娘家处处的咄咄逼人,看不到他和他母妃在西南的艰难处境。   顾沐权当那回中箭又失记忆时已经偿还了燕重山的那份生养之恩,以后就该是讨还一切的时候了。   想到即将来到京城的母妃,还有人在庆凌府却惦记着他给他送来马车的哥哥,顾沐的心情才稍微好转些。   幸好母妃还活着,否则之前见到燕重山和燕肖这对父子时,他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地弄死他们。   这两日京城出现奇怪的一幕,引得许多权贵公子都跑出来看稀奇。   一家酒楼窗口位置,几个公子哥正探头看着外面街上的景色,忽然一人叫嚷起来:“那边来了,是永福公主来了,永福公主竟然又坐着那辆破马车,不知这破马车究竟有哪点吸引了永福公主。”   “不是说那马车是平南男爵的么,平南男爵真的想不起以前的事,连他亲老子都不记得,所以不跟着回西南而是留在咱京城了?”   “回去?他这种时候回去不怕被他那庶兄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他老子明显又偏帮他庶兄的,听说燕沐除了不记得自己是谁,身上还受过箭伤的。”   “嘶~真是可怕,这平南男爵能够活着被陛下找到,可真不容易,难怪西南王进宫几次想要见燕沐,都没能见到,只有一个小太监替燕沐传话。”   “反正燕沐又不记得他了,认不认这老子还另算呢,干嘛要见?”   “还是说马车吧,马车到我们酒楼下面了,快看。”   “我知道那马车有什么蹊跷之处的,看到轮子外面裹的一层东西么,据说可以防震,让马车行驶得更加平稳。”   “真这么好?看着不就是层皮子么,堂堂公主还弄不到皮子自己改装一下?”   “哪有这样简单的事,裹层皮子就能办到,这样的马车京城肯定到处都是了,还是找个机会去试试看。”   顾沐也在马车里,他去接他母妃,燕向熙知道后也偏要跟着,自己马车不用偏要钻进他马车里,叫顾沐无语之极,有这样的公主吗?真该叫外面的那些公子哥认识认识她这真面目。   燕向熙一边看车窗外面京城的景色,一边回头问顾沐:“你就不担心你母妃的身体?”   顾沐皱皱眉头:“所以我才请皇帝伯伯出手接人进京,真留在那边才要出问题,那女人就等着我母妃给她腾位置呢。”   燕向熙啧啧了两声:“这西南王真叫人一言难尽。”   顾沐轻嗤一声:“皇帝伯伯出手接人,他不敢让我母妃有事的,只有这样我母妃才能活着来到京城,以后也没必要回那个地方去了。”   燕向熙再度万分同情顾沐和他母妃,在西南那地方可真是四面环敌,身处狼窝,偏偏燕重山还总是生怕王妃这个正室委曲了他的庶长子。   这正是顾沐当初逃离西南时的计划,只是没想到连身边的侍卫也将他出卖了,害得他差点身死,使得接母妃的计划延迟了这么久,哥哥是对的,那时他的确该跟公主回京让御医给他治脑袋上的伤,尽快恢复记忆,不然时间拖久了,也许他再也见不到母妃了。   只是他还是舍不得哥哥啊,哪怕想起以前的一切,哥哥在他心目中依旧占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唉,哥哥干嘛非要自己考科举,他直接让皇帝伯伯给哥哥一个官位不就好了么,好吧,他还是知道哥哥是想靠自己本事走上来的。   西南王妃的确身体不太好,因而这一路走的速度并不快,顾沐和燕向熙在路边的亭子里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车队的影子。   中间一辆宽敞的马车里,有位脸色苍白唇色发乌的美妇挣扎着坐起来,声音低低地问:“是不是快到京城了?沐儿呢?沐儿可来?”   “娘娘莫急,小主子一早知道娘娘要来,肯定会来接娘娘的。”   “是我对不起这孩子。”美妇说着眼泪便掉下来了,又连忙用帕子擦掉,沐儿见不得她落泪,都是她无能,没有保护好儿子,让儿子跟着她吃苦受难,这么久才传来消息,她差点以为今生再也不见不到儿子了。   身边侍候的丫鬟将窗帘掀开一条缝向外面张望,看到有人快步往这里走来,这时车队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丫鬟猜测道:“娘娘,肯定是小主子来了,奴婢看到有人过来了。”   “快,快扶我看看,让我看看是不是沐儿来了。”美妇着急地说。   “娘娘慢点。”丫鬟将美妇扶起靠在车窗边,将窗帘拉开更大,这时瞧对面过来的人更近了,就看到中间有一个少年身影,美妇的眼泪又含在眼中:“肯定是沐儿,那就是沐儿,沐儿果然好好的,还长高了许多。”   顾沐也看到这辆马车和在窗口张望的人,大步走过去,燕向熙也好奇地跟上,她对西南王妃也只见过一面,记忆中这位是个美人,她很是搞不懂西南王为何放着这样的美人不喜欢,叫她说,放在家中看着也赏心悦目啊。   正因为西南王妃是个美人,顾沐这小子性子虽然野,可不开口的时候那张脸让人百看不厌,燕向熙怀疑自己小时候就是被这小子的一脸张迷惑住了,等发现这小子真性情为时已晚。   想想小时候跟这小子打得再狠,可一次都没有伤过他的脸,燕向熙想想往事,叹道真不容易啊。   西南王妃看到儿子过来,急忙要从车厢中探出身子,被顾沐快一步先跳上了车,燕向熙也趁机钻了进去。   顾沐离开王妃一段距离,说:“母妃,孩儿安好无恙,母妃尽可以放心,孩子身上有冷气,母妃别靠太近了,现在来到京城,一切都有陛下,母妃可以安心调养身子,以后也不必回那地方去了。”   “陛下是这么答应你的?”西南王妃想亲近儿子,但不得不说儿子说的有道理,她身体再犯病,拖累的还是儿子,所以小心靠在榻上,将自己裹得厚实些,“你父王也同意了?”   顾沐挑挑眉:“母妃路上没碰到他吗?这就好,看来是避开了,我看也没有碰面的必要,管他答不答应,他不同意难道我就得将母妃送回去?放心,就算他是西南王也得听陛下的。”   燕向熙被这小子的无赖劲逗得噗噗一乐,西南王妃一双眼睛都黏在儿子身上,这时才发现进来的还有一人,身份不用说了:“这就是永福公主吧,沐儿给公主添了不少麻烦吧。”   燕向熙摆摆手说:“王妃不用担心,这小子虽然无赖了点,但你留在京城,这小子也能安心点,做事不必束手束脚。”   燕向熙心说,王妃果然还是那个让人一见心怜的美人啊,这是她向往却没办法做到的,肯定都是顾沐这坏小子自小带坏了她。   西南王妃点头:“我都听沐儿的,沐儿自从大了,一直是沐儿照顾我这娘亲,是我对不起这孩子。”   燕向熙听得只能叹口气,西南王妃的性子是太弱了点,导致她儿子不得不小小年纪就要强势起来,当然了,燕向熙以为顾沐这小子打小就是如此性情。   燕向熙帮着劝王妃,对着美人也有足够的耐心:“王妃来了京城也不用多想,尽管安心调养身子,王妃身子能康健,对这小子来说就是最好的事了。”   “我明白的。”   燕向熙看出来了,西南王妃除了美貌外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听儿子的话,这也让她安心不少,如果还有个拖顾沐后腿的娘亲,顾沐的日子会难过不少。   顾沐又向王妃身边的丫鬟仔细询问,这半年多来王妃的身体情况,丫鬟回答得也很有技巧,因为一直没有儿子的消息,生死不明,因而王妃的身体的确越来越糟糕,甚至一度昏睡不醒,可就在京里的消息传到西南后,或许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人有了盼头,王妃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否则之前那情形连上路都没办法,现在有御医精心照料到,一直撑到京城都没有倒下。   顾沐听着表示放心了,让丫鬟照顾好王妃,他和燕向熙离开马车,车队继续回京城,他就在边上骑马跟着。   儿子就在身边,看着身体也好,王妃这颗心安下,接下来的路上还小睡了会儿。   燕向熙用眼神向顾沐问话,刚刚那丫头的一番话听着太可疑了,什么叫京里有消息了,王妃的身子就一日好过一日了?   顾沐轻嗤一声:“皇帝伯伯御医都派过去了,他敢让母妃有事吗?母妃这几年身子骨为什么越来越差,他不是最清楚的么,想要给他最宠爱的儿子女人腾位置呢。”   虽然顾沐对母妃的感情不至于太深,但在那座西南王府中,母妃便是他最亲的人,也是他唯一的牵挂,所以顾沐希望尽可能地保全母妃。   燕向熙表示无法理解西南王的脑回路:“他是不是自以为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你这亲生儿子都不知情?”   否则做儿子的眼睁睁地看着亲娘被亲父所害,能无动于衷,能不恨这生父?还指望儿子跟庶兄兄弟和睦?西南王的脑子怎么长的?   顾沐垂下眼眸说:“大概他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吧,在他眼里,我就是性子冲动脾气倔总喜欢跟他作对的逆子,又或者心里明白但宁愿做个睁眼瞎子。”   不管是哪一种,都叫燕向熙难以接受,顾沐这小暴脾气没将他亲老子弄死,那是因为顾沐年纪太小的缘故,等再过几年看吧,有这西南王的苦头吃,感情将山中一头老虎当成野猫了,以为最多会伸出爪子挠几下?那可大错特错了。   不过对皇家来说算是好事吧,否则真将顾沐培养起来,将来继承西南王的位置,估计无论谁坐在那皇位上,都无法高枕无忧吧。   京城权贵对顾沐这个平南男爵依旧保持了高度关注,于是知道他和公主一起出城将西南王妃接了进来,而且进城后就直接住进了那座王府中,跟西南王与燕肖父子离开的时间也没相差太久。   王妃到来,府里的下人敢不开门迎接?天子脚下,他们比谁都清楚二公子在陛下面前的得宠。   饶是如此,进去的第一日,顾沐就狠发作了一批下人,将他们遣送回内务府,又从内务府另调了批宫人过来侍候王妃,当真可以说是肆意妄为,丝毫不顾忌别人的眼光,和西南王的脸面。   看着不断有人往返在西南王府和内务府之间,不少人议论纷纷。   “那平南男爵不是没承认自己是西南王的嫡子么,可现在却在那府中大摆主子威风呢。”   “他自己承不承认有什么用,西南王和陛下都承认了,那府里的下人敢不认这个小主子?”   “哈哈,这倒也是,听说还有种说法,平南男爵虽说最初是失忆了,可后来恢复了,却故意装作不记得,不跟西南王父子相认。”   “估计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之前这平南男爵多惨啊,受伤又失忆,现在这样也有借口留在京城陛下身边吧,否则陛下也没办法阻止他们父子团聚回西南吧。”   许多女眷都挺同情西南王妃母子的,看那西南王的架势就知道是个宠妾灭妻苛待嫡子的,这对母子能活着来到京城真是老天保佑了,否则悄无声息地死在西南,陛下都没办法替他们申冤。   皇帝在西南王妃住进王府的第一日,也让近身太监亲自去了一趟,表达了皇帝对她的关怀,送了批赏赐,还有随行的御医替王妃诊断,最后直接派了名御医就在王府中住着,专门替王妃调养身体。   随后,皇后与一众宫妃的赏赐也如流水一般送进了王府中,再度叫众人看直了眼,之前西南王与燕肖父子可没这样的待遇,这摆明了还是打西南王父子的脸面,给西南王妃撑腰吧。   如果燕肖还在京城,看到这样的场面不得气吐血?众人心里猜测道。   燕肖尽管已离了京城,可京城的消息并没有断绝,当看到京里送来的消息,燕肖没比气吐血好多少。   “二弟果然还是想起旧事了吧,说不定连失忆都是假的,从来没有过。”燕肖咬牙切齿道,否则哪可能这般明目张胆地为他娘做事?他特地留下些人叫他们盯着那狗杂种,被他这么一弄不知还能剩下几个。   燕重山看了自然脸色也没多好看,对他这老子连面都不愿意见,可为了他母妃,却张罗了那么多,尽管对王妃没有感情,可看到这样鲜明的对比,燕重山心里也不是滋味。   “你弟心里有怨气也是应该的,本来就是父王和你这兄长亏欠了他和他母妃,如今陛下已经起疑,你不可再有什么举动,知道吗?”   燕肖只得憋屈地应下,他还没拿到西南王权,一切还要靠他老子。   顾沐虽然行事挺高调,借着母妃住进王府里将里面的人一通收拾,但本人并没有留下来,晚上依旧住回皇宫里的,只在白天上完课后会跑去看看母妃。   对着母妃他没有说谎话,之前的确失忆了,否则不会一直没给母妃送信,是后来进了皇宫经过御医的治疗,才慢慢想起旧事,便想要借皇帝的手将母妃接到京城。   西南王妃当着儿子的面是笑的,可等到儿子走后,又哭了一场,儿子虽说得轻描淡写,可又是受伤又是不记得自己是谁,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根本想像不出儿子受了多大的苦头。   西南王妃对救了儿子一命的顾昭也十分感激,问了儿子顾家都有哪些人,然后从自己的随身物品以及宫里的赏赐中,挑选了些适合的东西,想要经过儿子同意后让人送去庆凌府。   顾沐知道这件事后就接手过来了,亲自派人连东西带信一起给哥哥送去。   这回的信里,顾沐老实坦白了自己的情况,其实自从恢复了些记忆后,他就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哥哥说,这回母妃过来,他再不说哥哥也得怀疑他了,所以顾沐老老实实地写了封挺厚的信,信里尽可能将自己说得可怜一点,以博得哥哥的心软,同时还在信里提了永宁侯府的事。   顾沐一直没放松盯着永宁侯府和那虞温韶的,竟让他发现这什么鱼世子挺会自欺欺人,联系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回去,他居然也能按捺得住,可这么长时间下来也总该看清现实了吧,于是顾沐派的人又发现他跟他那生母姨娘联系了。   一直到燕肖离开,虞温韶都没敢再跟他的人联系过,那颗心一直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时间越是拖延,不见丁点消息传回来,虞温韶就越是心惊胆颤,当顾沐得了从庆凌府送来的马车时常在京城亮相时,虞温韶差点腿一软栽坐在地上。   他还能不知道,庆凌府会是谁给顾沐送东西?除了顾昭就再没有旁人了,所以顾昭根本就是安好无恙地待在庆凌府呢,包括虞璐这个混账,当时虞温韶就恨不能冲进夏姨娘的院子里,让她说出所有的一切。   但好在他还有理智,如果这些情况让侯夫人知道,绝没可能善罢甘休的,所以只得又让心腹递信给夏姨娘身边的丫鬟白珠。   信由白珠转到夏姨娘手上,夏姨娘看完信后就惊得站立起来,纸张从她手里滑落出去。   “姨娘?”白珠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怎会如此?怎会毫无音讯?那小杂种怎会还好好的活着?会不会搞错了?”夏姨娘将信捡起来再仔细看了一遍,信中的确写了庆凌府那边有送东西给平南男爵,这代表人真的没事?可这怎么可能?   白珠心头跳了跳,之所以一直帮着姨娘做事,不敢背叛姨娘,就是因为她知道姨娘的手段厉害着呢,可姨娘这回竟失手了?   想到世子爷叫她试探姨娘外面那些人的底细,白珠斗胆问道:“姨娘找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会不会他们故意……”   故意敷衍她?不,没可能的,夏姨娘很肯定地摇头。   不行,她不能这么坐着不动,她得出去探探究竟是什么情况,夏姨娘拿定主意后说:“你准备一下,等我跟夫人禀明后,会去山上寺里住几日,为那小贱人祈福。”   “是,姨娘。”白珠赶紧给姨娘收拾行李。   夏姨娘仔细修饰下自己的脸色,让自己看上去比较憔悴,又换了比较素净的衣裳,这才去求见侯夫人,宫宴那天的情形虞温韶也告诉过她了,不过夏姨娘并没太放在心上,在她眼里,这侯夫人实在天真得很,如果不是运气好投了个好胎,这侯夫人的位置哪里轮得上她?   如果不是儿子在她手里养着,她这侯夫人的位置也早就坐不稳了。   侯夫人听说夏姨娘来了,以往定会立马叫她进来,可如今听到她的名字,侯夫人便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朝李嬷嬷看去。   夏姨娘对待府上二公子的态度的确可疑得很,正月里又见了虞家其他的家族子弟,也越发觉得虞璐不像虞家人了,她心里琢磨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夫人有心想再见见靖安伯世子夫人,私下里问问她说出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可最近一直没有机会,她也不好贸然地上靖安伯府拜访,惹人怀疑,因为永宁侯府和靖安伯府并没有多少走动。   “嬷嬷你说她这时候来见我做甚?我要不要见她?”   “夫人向来都不会拒绝她的,不如看看她是何来意吧。”   “也好,那就叫她进来吧。”   夏姨娘在外面站了会儿才得以进来,心里有些嘀咕,以往她求见,都是立即被叫进来的,哪有让她在外面等着的。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还维持着哀色,进来便说明来意,想要为那不争气的儿子祈福,求佛祖保佑他平安,尽管这儿子总是忤逆她,但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心里不能不担忧。   侯夫人不可能拦着,因而点头说:“那你去吧,府里也会派人继续寻找的,你不要太伤心。”   “多谢夫人。”夏姨娘再三感激后起身离开。   等她离开后,侯夫人和李嬷嬷面面相觑,这回侯夫人也特地留意了,夏姨娘脸上真的擦了粉,明明并不为儿子的失踪伤心难过,可为什么又要出城去上香?   “夫人,要不老奴派个人跟着,看看夏姨娘出府到底去做些什么。”   “也好,派个谨慎点的,我不想让侯爷知道。”   “好的,老奴知道。”   夏姨娘一动,顾沐和燕向熙都知道了,甚至就连皇帝都知道了,因为皇帝很想知道这女人跟前朝那些人究竟什么关系,又是如何联系上这些人,京城内外还有没有潜藏着的人了,如今夏姨娘等于他放在外面的一个鱼饵,看有多少鱼儿会上钩。   如今皇帝已经确定,虞温韶这个侯府世子是不知情的,整个侯府只有夏姨娘这一个女人知道,永宁侯更是完全蒙在鼓里,活该他嫡子流落在外还不想认回去。   皇帝跟顾沐产生了同样的脑回路,觉得永宁侯和西南王这两个当爹的有不少共通之处。   夏姨娘出府后一路也没有停下,而是直奔城外的一座寺庙,那寺庙也并非京城外最大最出名的那一间,而是名声不太显的,这座寺庙还有一个特征,那就是离夏姨娘名下的一个庄子很近,因而上完香后,夏姨娘便借着身子不适住进了庄子里,这下李嬷嬷派着的人没办法再接近夏姨娘身边了。   这消息自然要传回侯府,没有当家主母许可,一个姨娘也没可能一直留在外面,上香的一切举动都正常得很,侯夫人和李嬷嬷看不太懂,只得叫人继续盯着那庄子。   侯夫人的人没办法将夏姨娘盯紧了,顾沐和皇帝的人却有办法的,或者说顾沐的人原本就是皇帝派去的,是一伙的。   刚住进去的第一晚,夏姨娘就在自己房间里见到了一人,如果侯夫人此刻在这儿,便会发现夏姨娘见到的人正是她的儿子,永宁侯府的世子爷。   夏姨娘见到亲儿子激动得很,贪婪地看着儿子这张面孔,曾经她万分担心过儿子长开后的模样,结果发现儿子越大越像侯爷时,夜里睡觉时都差点笑醒了,看,连老天爷都站在她一边,该叫她的儿子继承了这座侯府的。   夏姨娘平时能见到虞温韶的机会并不多,有些话也不方便在信里写出来,这回也是不得已借着这个机会见上一面,夏姨娘顾不得说话将手里的暖炉塞进虞温韶手里,伸手一摸,果然手背凉得很。   相反,虞温韶心里却没办法跟夏姨娘亲近得起来,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成为姨娘的孩子,他直接就是夫人的嫡子不好吗?如今也用不着担惊受怕的了,因而虞温韶对夏姨娘的心情复杂得很。   “姨娘先别忙这些了,时间有限,我想知道姨娘出来跟那些人联系过了吗?还有姨娘现在能告诉我那些究竟是什么人了吗?”   “好,好,姨娘这就告诉你,我已经在寺里递了信出去了,不久后会有人来庄子上跟我联系。”与对待虞璐不同,对虞温韶,夏姨娘是愿意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予他的,将他捧到高高的位置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之前觉得儿子有点急躁,但拖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夏姨娘也生出不好的预感,担心那边人出事会连累到她和儿子,所以这次出来联系那边的人非常小心。   夏姨娘整理了下思路,开口给虞温韶解释起来:“那些人的身份说起来有些复杂,其实你不沾手是最好的,因为他们跟……前朝的人有些联系。”   虞温韶惊讶地瞪大眼睛,将这句话消化完后说:“不是有些联系,而是本身就是吧。”   他心跳加快了几拍,万万没想到姨娘用的人竟是前辈的余孽,如果提前知道,他是不是会更加小心些?   夏姨娘点了点头说:“姨娘是怕吓着你,他们的确是前朝的人,我早年还是姑娘的时候救过一个人的性命,他的身份在那些人当中应该算是比较高的,一来二去,跟他以及他身边的人便熟悉起来了,后来进了侯府也没断开关系,他们的确帮了我大忙,没有他们,也没有你的今日了,说来还是我先认识侯爷的,可因为我没有一个好爹,所以只能……”   这也是夏姨娘最恨侯夫人的一点,就因为娘家地位低了些,明明她先认识当时还是世子的侯爷,明明她和侯爷两情相悦,却让侯夫人后来者居上,这让她呕得要死,从迫不得已成为心上人的妾室后,夏姨娘就没想要放过侯夫人,从踏进侯府的门开始就步步为营,谋算着这侯府的荣华富贵。   “你别担心,姨娘用着他们,也防着他们,他们的身份就是他们身上最大的把柄。”   “可如果叫朝廷发觉呢?那你我能逃脱得了?勾结叛党的罪名会如何你不知道?”虞温韶听得胆颤心惊,他的胆子并没夏姨娘来得大。   夏姨娘皱皱眉头说:“他们做事很谨慎,这些年都没有被发现,姨娘是想着,等韶儿你有需要时,正好这些人可以让你立上一大功,反正这些人终究成不了事。”   是的,姨娘根本就不看好这些人能成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时,所以不如让她来废物利用,当年算计侯夫人一事是她最为得意的,在她看来做得滴水不漏,一切都在她算计之中。   虞温韶听得眉头稍微舒展开来,不错,如果能抓获住这些余孽,在朝廷上的确能立一大功,但也要先过了眼下的难关才行。   夏姨娘又说:“其实我手里也捏着他们另一把柄,”她声音低了下去,“我知道他们拥立的前朝皇室血脉后人在哪里,所以他们不敢将我供出来,否则那血脉一断,他们就彻底无望了。”   “是谁?”虞温韶惊讶道,没想到姨娘掌握的东西这么多。   夏姨娘摇头说:“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虞温韶知道暂时没办法知道这个最大的秘密了,只得又问:“那现在我们该如何?那两个混蛋如今在庆凌府潇洒得很,而且还有那平南男爵搅和在一起,当初对他们真是大意了。”   夏姨娘也后悔留下这么大一个后患,还让那小杂种跟平南男爵搅在一起,她这段日子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说:“你说,我现在将他们弄回京城如何?”   “让他认亲?”虞温韶惊道。   夏姨娘点点头:“不错,与其放在外面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来,不如将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如今就算认回来,也不过是娘名下的庶子而已,影响不到韶儿你的位置,正好你也说夫人可能有所怀疑什么,那正好也可以解释我为何会那样对待虞璐,就因为他不知我亲生的,所以我就是没办法对他生出什么感情。”   原本这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所以早就安排好人等待将来一日揭穿身世,现在是迫不得已将计划提前。   “这……”虞温韶迟疑起来,“那顾昭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他为什么会将虞璐带走?”   他就是担心这顾昭知道了什么,因而知道虞璐就在他身边时,对顾昭的忌惮提到一个很高的程度,将人接到他们眼皮子底下,真的能如姨娘所愿吗?   夏姨娘也想不通:“如果真知道自己身世的话,他不应该想方设法回到侯府中来吗?除非考中进士,否则他那子爵爵位并没有那么重要。再说当年我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就算他怀疑什么,也没人能证明他才是夫人生下的那孩子。”   “要不就依姨娘所说,先将人接回来,如今身在那庆凌府,离得太远,我们想什么都不方便。”   “好,那就依韶儿的……”   “什么人?滚出来!”外面忽然响起叫呵声,夏姨娘和虞温韶大惊,夏姨娘连忙将虞温韶带到最里面,“你先在这儿待着,娘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如果见机不对,你先悄悄离开。”   “你也小心。”虞温韶只来得及叮嘱一句,就赶紧转身进卧房里面藏起来,同时心跳得更加厉害了,这庄子里进了外人?会是谁?不会是跟着他过来的吧,他私下里跟夏姨娘见面这事万万不可曝露出去,否则就算没有证据,侯夫人也会对他起疑。   该死的,怎那顾昭冒出来后,他就诸事不顺畅了。   (三更中午)   黑漆漆的夜里,庄子里忽然出现一个黑影,让看守在外面的人唿呵之后很快将来人揪出来,其他人继续搜寻,看除了抓到的这人还有没有陌生人闯进来,姨娘可是交待他们绝对要守好庄子的。   夏姨娘出来时,白珠赶紧将外面发生的事告诉夏姨娘,她一直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房间,听到姨娘跟世子爷谈什么。   白珠指着那抓到的一个黑影说:“那就是他们抓到的闯进庄子里的陌生人。”   “敲开他的嘴巴,看看谁敢闯进我的地方。”夏姨娘冷声道。   “夏莹莲,我要见夏莹莲,你们放开我,你们带我去见你们的主子夏莹莲,不然你们主子的秘密会人尽皆知。”那黑影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白珠惊得差点叫出声,姨娘的名字在侯府中也很少人知道的,大家只知道叫夏姨娘,她也是见过姨娘写信最后的落款莹莲二字,才知道姨娘的名字,后来也曾在侯爷口中听过。   那边的人得了夏姨娘的命令就要将人嘴巴堵住拖下去,夏姨娘连忙叫住:“先将人带过来,让我看看是谁。”   “是,姨娘。”那边得了命令,立即将人紧紧抓住送过来,黑影听到他们的称唿,顿时也不挣扎了,同时心里有些欣喜,刚找到庄子就能碰到夏莹莲这女人了吗?看来这回她的运气总算不坏。   人带近了,还有人提了灯笼过来,将黑影照了个清楚,刚刚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姑娘家,这会儿再看,白珠差点嫌弃得退后几步,可姨娘就在身边,她又生生忍住。   老天,浑身脏兮兮的不说,还有一股子酸臭味道,这种人怎么进得了庄子,到现在才叫人发现的?   “姨娘,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不如交给白珠来处理吧。”   夏姨娘摇头,两眼直视这姑娘的眼睛:“你是谁?我就是你口中的夏莹莲,还有没有同伙了?”   来人立即摇头,没有同伙了,就她一个。   “将她的嘴巴松开,让她说话。”   得了姨娘吩咐,下人又将塞进来有嘴里的东西取出来,来人终于又能说话,立即说:“真是太好了,刚进庄子就找到你了,你让我当着他们的面就说吗?”   “有话就说,不然拖下去,自然有办法让你开口。”   来人抖了一下,还是怕了,连忙说:“你知道清河县水云村顾昭吧,这下知道我会说些什么了吧。”   夏姨娘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心中产生一股杀意,想要将来人弄死,来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又赶紧说:“我跟他有仇,如果夫人能将他弄死,我一万个高兴,我跟你是一个阵营的,不过如果我死了,夫人的秘密可不见得能保住,我是做好准备才进这个庄子找夫人来的。”   夏姨娘心中极不痛快,看着这丫头年纪就不大,她夏莹莲竟落魄到被一个小丫头威胁拿捏?但听这丫头叫她夫人又让她高兴。   可到底不痛快多过高兴,才和韶儿说过当初的事没留下证据,可这丫头竟知道顾昭的存在,也知道她忌惮顾昭,她从何而知?   接下来她便笑了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来者是客,白珠,先带她下去洗漱,再弄些吃食,吃饱了再带到我面前来。”   “是,姨娘。”   扭着黑影的下人松开手,来人立即得了自由,给夏姨娘行了个福礼后连忙跟上那丫鬟,她的确需要好好洗漱再填饱肚子了。   人走后,夏姨娘交待道:“找两个人盯紧了她,不准她离开你们的视线,继续加强庄子的巡逻,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是,姨娘。”下人也胆颤心惊,哪里想到就叫人摸了进来,怀疑那姑娘是从狗洞里爬进来的,不然这么大个人他们怎会没发现。   如下人所猜,这姑娘的确是从狗洞里爬进来的,否则她没办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混进来,现在终于见到夏莹莲本人,来人的一口气也松了下来,感觉人都轻飘飘的了。   换了几桶水才将这姑娘收拾干净了,等人再走出来时,白珠讶异地看着她的脸,之前浑身脏兮兮的都看不出五官,现在看来还是个小美人胚子,白珠警惕地问:“你到底是谁?又是从哪里听说顾昭和我们姨娘的?”   这姑娘说:“我叫顾珍,不过你放心,顾昭是我的大仇人,如今顾家已经没有我这个活人了,这就是他给我的选择,你说我怎能不恨他?我恨不得他去死!”   白珠不知该不该信她的话,叫人给她送来吃食后,白珠先赶去给姨娘报了个信。   夏姨娘也没想到这丫头的身份:“竟是顾家的姑娘?跟顾昭是什么关系?”   “应该是顾昭的侄女,顾昭是顾家的老来子。”   “那应该是了,看来我是定要见见这姑娘了。”夏姨娘心惊,那顾昭竟让自己的侄女在顾家变成了死人,也就是抹杀掉这侄女的存在了,顾家其他人也就任由他这般作为?   看来这顾昭比她以为的还要狠心,过去她果然小看了这人,所以才让他一次次逃过吧。   最初夏姨娘根本没将顾家和顾昭当回事的,一辈子没走出穷山沟沟的泥腿子,能有多大的眼见能力?整日考虑的事情无非是怎么在地里刨食填饱肚子,不得不说正常情况下,这样的思路并没有太大问题,书中世界,顾珍重生前重生后,顾昭都是被她算计成功的,然而现在的顾昭不仅多了一世记忆,还拥有两本小说剧情在手。   这时虞温韶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世子爷还在,白珠眼里露出惊喜之色,偏姨娘跟前,她又要压制住。   “顾昭的侄女?”虞温韶的注意力可不在白珠身上,而是白珠口中的那位突然闯进来的姑娘,虞温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发现外面的形势已经控制住,他便留下来听听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韶儿不妨也留下来听听吧。”   “好,我在屏风后面听着。”   收拾干净又填饱肚子的顾珍被带到了夏姨娘面前,顾珍倒是一派镇定,毕竟上辈子她也见识过不少贵夫人,这位夏姨娘的大名她也是如雷灌耳。   “顾珍见过夏姨娘。”顾珍行了个福礼,这个女人的心计最叫她佩服了,上辈子就算后来事情曝光,却也被压了下来,因为她生了个好儿子啊,所以在顾珍眼里,这位才是人生最大的赢家。   刚重生回来,顾珍便想着以后嫁给宋泽后,要为宋泽搭上这女人和她儿子这条线,之所以知道这个庄子的位置,也是因为她知道夏姨娘爱去这附近的一家寺庙,上辈子她可是关注研究过这女人,想要复制她成功的经验,只可惜……   顾珍摇摇头,将那些旧事抛在脑后,她有信心让夏姨娘收留她的,如果将来能更进一步,顾珍的心跳加快起来,真有那么一天,她要所有的顾家人跪在她面前。   夏姨娘淡淡地看着这个丫头,眼里根本藏不住她的野心欲望,夏姨娘很好奇,顾家养了个顾昭就罢了,怎这顾家出来的丫头也是如此不同寻常?与她认知的农家姑娘不太一样。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又知道些什么,从何而知?”   顾珍看看站在夏姨娘身边的白珠,意思是这丫鬟可信?能让她知道?   夏姨娘看了眼白珠说:“白珠你先去门外守着。”   白珠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出去,对顾珍也起了戒备,这女人指不定会威胁到她的地位,要知道世子爷也在这里面呢。   等白珠退出去,顾珍又找回刚重生回来时的优越感,而这些日子吃的苦头都化成了她对顾家和顾昭的仇恨,恨意比刚重生回来时还有浓烈,眼里闪过一丝恨色,顾珍微笑道:“我知道顾昭的真正身份,他其实并不姓顾,而该是姓虞,对不对?”   “还有呢?”夏姨娘眼神暗了暗,屏风后的虞温韶也捏紧了拳头。   顾珍不介意多说一些,好增加夏姨娘对她的信任:“永宁侯府上的二公子才是我真正的小叔,顾家的老来子,这些年一直被夏姨娘养着,不过我知道顾昭并非夏姨娘的亲生儿子,夏姨娘的亲生子早就在侯府里了。”   夏姨娘一下子捏紧了手里的帕子,隐藏的最大秘密竟然就这般被一个陌生人捅了出来,夏姨娘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这臭丫头灭口,然而又不能确保她在外面没有留后手,所以还需缓缓来:“你说是就是?证据呢?你跑来我面前说这么一通,到底想要什么?”   顾珍自信道:“的确是留了证据的,这证据是夏姨娘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不过有我在,可以保证夏姨娘提前找到证据,确保万无一失,至于我想要的,如今因为顾昭的缘故,我在顾家已经成了死人,所以我想要夏姨娘为我重新办一个身份,可以让我光明正大出现在京城的身份。”   臭丫头野心不小,不过夏姨娘被她话中所说的证据抓住心神,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有什么我都不知道的证据?想要新身份?只怕我一个姨娘力量微薄。”   顾珍笑:“夏姨娘的手段我顾珍是最清楚的,其他不说,只要夏姨娘朝侯爷吹吹枕头风,一个身份还不是手到擒来,再不济,还有世子爷呢。”   虞温韶唿吸停了一拍,差点想要走出去将这女人给直接掐死,他比夏姨娘更不想曝露自己的身世秘密,但同样也怕她留了后手,万一处置了她,却让这秘密被京城其他人知道,那下场是虞温韶最不愿意面对的。   夏姨娘的目光更加晦暗起来,这个臭丫头绝不能留下,面上却笑道:“那我尽力试试吧,我一个后院妇道人家,侯爷也未必愿意听我的,你先说说你所谓的证据吧。”   “好吧,那我先说,至少让夏姨娘知道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夏姨娘和世子爷,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世子爷将顾昭和顾家彻底打垮,最好叫他们生不如死!”   看着这丫头眼里突然淬着怨毒,饶是同样心肠狠毒的夏姨娘,心也颤了一下,现在她相信了,这丫头真的将顾昭和顾家人恨透了,不过一个小丫头,那顾家至于要将她变成死人吗?好在顾昭和顾家人还不够狠啊,要是放在京城大户人家,这丫头若是犯了什么忌讳,那会直接病逝,彻底成为死人。   “你说。”   “好。”顾珍很淡定地说出她上辈子知道的事,上辈子顾昭因一条腿被人打断陷入人生最低潮的时候,京城永宁侯府的人突然出现在水云村,告诉顾家人顾昭并不是顾家子,而是和侯府的二公子抱错了,当侯府的二公子出现在顾家人面前时,谁也不能说侯府的人搞错了,尤其又经下人确认,顾昭生得和侯府世子及侯爷像得很。   尽管顾家人很不愿意相信,但顾家二老还是将顾昭送回了侯府,因为顾昭瘸了腿后十分消沉,顾家也给不了他最好的治疗,也许送回侯府后那条腿还能救回来,于是顾昭成了永宁侯府的二公子,而那位二公子则取代了顾昭在顾家的地位。   这件事当时闹得挺轰动,永宁侯府还给了顾家补偿的银子,顾家二老不想要,是顾昭非要留下来,后来更是和宋泽一起合力将顾家其余人接到京城,许多人都说顾家的养子知恩图报,不忘养父母的养育之恩,就是可惜那条腿错过了最好的救治时间,无法治愈,终身瘸腿,也没可能出仕为官了,但好在有永宁侯府养着,吃喝不愁,他这庶子不亏。   是的,有很长一段时间,顾昭都是作为永宁侯府的庶子存在的,顾昭对顾家所有人都很好,一个个都过上了好日子,可唯独对她……顾珍想起来就恨,所以这辈子重生回来后,她千方百计想要毁了顾昭回侯府的路,别说嫡子,就是庶子也不想让他当上,他就该落魄一辈子,跟富贵沾不上丁点的边。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宋泽和顾瑶这贱人外出为官时,竟查到一桩十分古怪的事,有证据证明,顾昭并非侯府庶子,而是侯府的嫡子,顾瑶回到京城后就将这件事捅了出来,原本顾家二老的种种存疑之处也有了解释,原来他们的儿子是被人故意调抱,而非无意抱错的。   “夏姨娘没想到吧,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却漏下了一个关键的人证,当初夏姨娘虽将替你接生的接生婆还有你身边的心腹灭了口,却有人带着接生婆做的记录逃了出去,那记录上面可是有初生婴儿的胎记,如今人就在夏姨娘去过的一个村子,夏姨娘派人过去一查便知我顾珍说的是真是假。”   顾珍说得得意,夏姨娘听得心惊。   顾珍心说,只要毁了这些证据,顾昭至多也不过是个庶子,到时落在夏姨娘手里能有好日子过?   夏姨娘万万没想到当初还有人带着物证逃出去,而且她生下的儿子身上的确有一块明显的胎记,在隐秘处,如果真叫人验身,那一验便知,夏姨娘努力保持镇定:“好,我估且信你,你暂且留在这庄子里,如果我查到你所说确凿,会为你办好一个新身份,可以让你光明正大地在外行走。”   “好,夏姨娘和世子爷绝对会前程似锦的。”顾珍不介意多说好话哄着他们,而且后来他们也的确前程大好。   虽这话叫夏姨娘和虞温韶听着有些高兴,可一想到这秘密捏在一个臭丫头手里,叫他们又如何能安心?只要这丫头活着一日,他们就无法彻底高枕无忧。   “顾姑娘还没说是如何知道这些情况的,还有那顾昭又是什么情况?”夏姨娘掐着手心问道。   顾珍眼珠转了几圈,她最大的秘密可不想让别人知道,但不妨透露些,可以让这些人更加敬着她:“不知夏姨娘信不信,但我的确是在梦里梦到这些的,后来夏姨娘和世子爷的事情曝露出来了,正是靠的这些线索,不然夏姨娘以为我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农家姑娘,如何能知道远在京城的这些事情?”   “倒是顾昭,我的确不得而知,”顾珍皱起眉头,“他跟我梦里有很大的不同,他不该这般顺利的,我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也梦到了什么,所以提前警惕了?”   顾珍不敢说出自己重生的秘密,假以做梦为借口,却叫夏姨娘和虞温韶听得大为震惊,虞温韶根本就没怀疑顾珍的话,因为他就是在梦里看到了未来的一些事,这顾珍显然是和他一样的情况,难道那顾昭竟也是如此?   虞温韶以为只有他一人如此幸运,可现在居然有二还有三?   夏姨娘是从虞温韶口中得知的,因为虞温韶做梦后便接近夏姨娘试探,看自己是不是真如梦中一般是夏姨娘的亲生孩子。   “你梦中的顾昭原来该是什么样的?”夏姨娘继续问,虞温韶也竖起耳朵听。   顾珍没有隐瞒:“顾昭原来虽通过了县试,可在去府城府试的路上遇到山贼,被山贼打断腿送了回来,自此断了科举青云路,一蹶不振,直到后来永宁侯府上门认亲。这回,不仅顺利过了府试院试考中秀才,还先发现了天花的存在。”   “天花”二字也挑动着夏姨娘和虞温韶的神经,夏姨娘问:“原来天花该是什么样的?”   顾珍继续说:“原来庆凌府因为天花死了不少人,连那知府大人都没能逃过去,宋家也因此没落了,可我梦中完全没有牛痘接种法的出现。”   夏姨娘听得心惊不已,她没怀疑顾珍描述的梦中情形,她有种直觉,这才该是本来的样子,和她的计划几乎一个样,高家也没被问罪,可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差别?难道顾昭真的也是梦中梦到这一切,还梦到了牛痘接种能预防天花?   正因为牛痘接种,这顾昭才被皇帝赏了爵位,为什么顾昭能梦到,她儿子却没能梦到这件事?如果是她儿子发现的,说这个爵位就是她儿子韶儿的,将来继承侯府指不定还能让爵位升一升。   虞温韶同样的想法,为什么他没梦到这个,如果他得这个方法,也许可以直接帮助燕向勉成为皇嗣,再不用跟其他人竞争,登位过程会顺利许多。   夏姨娘安抚住自己的心惊,露出和气的笑容:“我这安排人给顾姑娘先在庄子里住下,暂时条件艰苦了些,请顾姑娘不要介意,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的人提,他们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夏姨娘说着又叫来庄子里的一个管事婆子,让顾珍有事就找这位婆子,顾珍心知这一关过去了,也满意地很,给夏姨娘行了个福礼后随那婆子下去休息了。   这一路来得艰难得很,夜里也不敢睡得太死,她的确需要好好休息,现在跟夏姨娘说话也是勉强打起精神的。   顾珍走后,虞温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脸的沉思还有凝重。。   有人跟自己做过同样的预见未来的梦,其实让虞温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因为那代表他不是最为特殊的一个,现在不仅有顾珍,还有顾昭。   “姨娘,你说那顾昭真的和我情况一样?他到底从何而知牛痘接种能预防天花的?”   夏姨娘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整件事太出乎她的预料了,打得她一个猝不及防,她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只有一个顾珍也就罢了,那丫头野心大得很,只要满足她的要求便可以让她为己所用,进而将她掌控在手心里,最难办的便是那顾昭了。   “我也不知道,当初太过大意,以至留下这么大的后患。”夏姨娘迟疑道。   “那还要接他进京吗?”虞温韶问道,之前的计划可是要将顾昭接回京城,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   夏姨娘站住,说:“我先派人去将顾珍说的那证据解决了,就不知这丫头还有没有再留一手。”   “那得快点,免得顾昭也梦到这些,如果他抢先下手……”   “韶儿你说得对,我就这叫人进来。”   夏姨娘又连忙叫人进来吩咐事,让人连夜赶往当初那个村子。   顾仁终于带着人来到了庆凌府,以前也就到过清河县,这回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而且还带了十几个人跟着,顾仁觉得肩上压力大得很,生怕这路上出点什么问题,好在到了城门口,终于和三叔来接的人顺利汇合了。   随顾仁来的人,有以前一同跟在他岳父身边当学徒的师兄弟,有给顾昭盖子爵府时结识的匠人,还有从村子里招来的青壮年,愿意跟着顾仁一起出去闯荡,刚到庆凌府时,大家跟顾仁一样挺迷茫的,但想到顾昭就在这城里,心才稍稍踏实些。   这些人全部在顾昭新买的宅子里安顿下来,可将这些人喜坏了,来到城里还能住上这样好的房子,也就比起水云村的子爵府稍微差些,可比起他们自家的房子好太多了,安顿下来后他们的心更踏实了。   顾仁没那么快踏实下来的,因为他的担子最重,得将整个生意拉起来才行。   当天晚上,顾仁就迫不及待地找顾昭谈了很久,顾仁自己预先做了计划,顾昭在忙碌学业的时候也抽空写了个计划表,并告诉顾仁:“想要短时间内出多大的成果,显然不现实,要做好长期奋战的心理准备,你先看看这个,看跟你原来的想法有什么出入,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三叔也没干过,这写的不一定都对。”   顾仁认真看起来,和他想的倒没有太大出入,他想的也是先从改造洗浴间做抽水马桶开始,因为那用到的杜仲胶不会太多,关于杜仲胶,是一边从外面收购杜仲的皮和果子叶,一边自己种植杜仲树,如此才可以将这生意不断做下去并且做大,否则原材料掌握在别人手里终究不放心。   顾昭听了顾仁的想法后露出肯定赞赏的目光:“你的想法很对,肯定可以成功的,三叔相信你,史哥那边收拢了几个能力不错的人,这段时间都先派到你这边用着,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们,再不行过来找我,大家可以一起商量着解决。”   顾仁连连点头,得了三叔的肯定,他这颗心也安定多了,跟顾昭谈完话后,顾仁才与爷奶妹子还有四叔说了会儿话。   顾仁媳妇余英和顾杏一家三口都在顾宅里,他们来了后二老就将顾杏母子接了过来,分开些日子到底挂念这个女儿的,换了顾桃他们倒能放心得很,顾桃那性子放在什么地方都吃得开。   等顾昭出来,顾杏拜托了顾昭一件事,就是为两个儿子找间学堂,让他们在这里继续读书,这对顾昭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明天就能让人带他们过去。   至于顾杏自己,她想好了,顾仁带来的那些人需要有个做饭洗衣的,她没什么本事,可做饭洗衣完全可以的,正好和余英搭个伙,顾昭见二姐坚持也没再反对,只叮嘱顾仁照顾好他姑姑的安全。   史丁山和茅江涛这段时间也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两个用,第二天顾昭将两个外甥送去附近的学堂,那位夫子顾昭也是认得的,认可他的教学方式,并不用为两个外甥担心,他们如今也乖巧得很。   回来路上顾昭心里还想着从外甥嘴里问出来的话,二姐明显叮嘱了不让他们说的,可在顾昭面前并没有多大用处,顾昭还是轻易地从他们口中知道,他们离开后,刘跃不死心地还去了水云村找了他们,想从两个儿子身上入手,试图挽回顾杏。   两个外甥并没有让刘跃得逞,他刚出面便被两个孩子叫出声引来其他人,这下离得近的水云村村民都知道了,纷纷赶来将刘跃赶了出去,不准他们刘家人进村子一步。   大人还好些,对孩子来说终究会受到影响的,顾昭想,也许二姐也正是发现这点,这次下了决心将孩子一起带出来了,离开那个环境,让刘跃再没有机会接触到,孩子也会渐渐地从这件事情里走出来。   顾昭也没多劝他们,这些还是要靠时间来治愈,将来便是他们愿意给刘跃养老,顾昭也不觉得有太大问题。   刚送完人准备去府学,茅江涛又来了,带来一张地契,是买的一座山头,顾昭买来是打算种杜仲树的,这座山头面积可不小,顾昭收下地契后说:“这件事就由茅大哥你来负责吧。”   茅江涛笑得有些憨厚:“正好以前认识的朋友里,就有人做这杜仲药材生意的,正好能托他寻些杜仲树苗还有种子过来。”   顾昭挑了挑眉,还有这样的好事,果然认识的朋友多就是门路广:“那这事更非你莫可了。”   顾昭还将这消息与宋泽及齐云飞分享了,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弄座山头种植杜仲树,两人都是二话不说就跟着顾昭干了,哪怕宋泽原本和宋母的计划是留着这笔钱,将来去京城里买宅子的,现在也先将银子拿出来买地种杜仲树了,只不过宋泽到底财力有限些,所以买的山头略小些,齐云飞则一气买了连在一起的两座山头,也不怕这山头砸在手里。   这二人可不觉得会赔本,他们已经知道那胶质物就是从杜仲里提取出来的,怎么提取他们不会过问,这是属于顾昭的秘密,但知道这杜仲胶以后会大有用处的,跟着种杜仲树就没可能会亏本,种得越早,将来才越会跟着顾昭挣钱。   老爷子和老太太商量了下,也将他们手里的存银拿出来花了,就在宋家旁边买了些山地,也用来种杜仲树,他们想的是,将来这块山地一分为二,留给两个女儿,作为补偿给她们的嫁妆,当初她们出嫁时家里条件不好,没能给她们多少陪嫁。   其实也是看顾杏如今辛苦,二老于心不忍,明面上贴补她她又不愿意,只好商量出这么个办法,到时顾杏也应该不会一味推拒了,为了子女,二老可谓用心良苦。   至于真正的老儿子顾旸,他们倒不是很担心,顾旸年纪还小,将来靠自己也能挣出一番前程,再不济顾昭到时也会给他安排个事情做做。   顾仁已经带了几个会烧窑的人,去庄子里建窑准备烧制马桶和瓷砖了,那几个正是他从家里那边挖过来的人才,顾昭打算抽个休沐的时候看看他们的进展如何,甚至心里想过,有这么个窑在,也许水泥的问世可以提前些呢,水泥砂浆可是贴瓷砖最好的粘合剂。   顾昭还没成行,史丁山就匆匆跑来:“公子,有消息了,去西吉坡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还带回一个人。”   “快快有请。”顾昭都忙得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听到西吉坡立即醒悟过来,这地方正是当初老太太还有侯夫人生产时,那座山上道观下面的必经的一个村落,因为处于山坡之上,因而才有此名。   虽然时隔十多年,因为道观的出事,山下村子也变化许多,但依旧有不少村民是不愿意离开家乡,顾昭想着那里应该能打听出他们想要的消息。   “我这就带他们进来。”史丁山又匆忙走出去,没一会儿就带进五六个人,顾昭在他们进来后目光直觉地落在其中一个显得胆怯的男子身上。   “周顺,还不赶紧将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这位可是圣上钦封的子爵老爷,你还怕我们骗你不成?”   这男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听到旁人的呵斥声赶紧抬头看了眼顾昭,然后就跪下给顾昭磕头,顾昭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阻拦,他就已经砰砰磕了两个响头。   “快扶起来,不必给我行这样的大礼。”顾昭吓了一跳,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叫人拦住。   磕了两个头的男子再磕不下去了,被人拦住了,他抬起头时眼睛有些红:“应该磕的,子爵老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子爵老爷让我的孩子能接种上牛痘的,让我的孩子不用担心以后会染上天花,许多人都想给子爵老爷磕头呢。”   顾昭露出诧异之色,旁边一人对顾昭解释道:“起初我们是打听当初那位接生婆的,几经周转发现那位接生婆夫家还留了个侄子下来,只是这侄子不容易找到,后来发现这小子可疑得很,可想从他口中掏话可不容易,当他得知是子爵大人想要调查这事,这小子又主动来配合我们。”   当时他们也笑了,要是早知道顾昭顾子爵大人的头衔这么好用,他们一早就说了,不过他们心里也感激顾昭,不仅仅因为他们,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孩子,据说种过一次牛痘,就可以一辈子不得天花。   顾昭听得有些震动,让人给这男子还有其他帮忙的人上了茶和点心,让他们缓缓,不过这叫周顺的男子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将外面裹着的布层层打开后,小心递到顾昭面前说:“这是我婶子留下的,我婶子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位接生婆,不过如今周家,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二更中午) 第176章   展开布可以看到里面包着的一个簿子,张纸有些脆弱,看得出保存了不少时间,顾昭小心接过,翻开第一页便能看到一个个记录,字迹虽然写得差了些,但看得明白记了些什么,是哪家几时生了孩子,有什么醒目标记,顾昭知道了,这是周顺的婶子为手下接生的孩子留下的凭证。   他不知道别的接生婆会不会留下这样的东西,首先得接生婆识字才行,可能这只是周顺婶子个人的习惯。   他往后翻了几页,按时间顺序找到他出生那年那月的记录,当月周顺婶子统共就接生了两个孩子,中间隔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而顾昭是月末出生的,这个簿子上记载的日子却比顾昭早出生三日,簿子上面还写了这孩子大腿内侧有个蝴蝶形胎记。   就是这个!对上了,全部对上了!   周顺婶子接生的孩子正是那第二本书中的主角虞温韶,那书里可是写了好几段他跟燕向勉之间的肉戏,叫顾昭看得辣眼睛,其中有一处描写就是写这蝴蝶形胎记的,这可是两位主角之间的情趣呢,现在却成了他身世的最为有力的证据。   无论是他还是顾旸都没有这个胎记,因而就没可能是夏姨娘的那个孩子,张顺婶子还在此处对接生妇人有过描述,和夏姨娘这女人也完全对得上号。   顾昭抬头看向张顺,问:“可以说说当初遇到了什么情况吗?还有你叔叔婶子一家……”   顾昭心里叹了口气,这话有点问不出口,很明显,那女人安排了这样的计划,就没可能留活口下来的,也许张顺的婶子已经料到这点,所以将这样重要的证物交给侄子让他藏起来。   果然,说到这话题,之前神情胆怯的周顺也露出恨意,十几年前的那件事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忘:“我爹娘早就没了,是叔叔婶子将我拉扯大,待我如同亲生,我还记得那年的情况,是一天晚上有人过来敲我家的门,让我婶子去替一位将要生产的孕妇接生,这种事情对我婶子来说很正常,所以婶子走后我们都如常睡觉去了,婶子指不定要等到天亮才回来。”   “可那天婶子半夜里突然将我摇醒,给了我些银子还有这本簿子,叫我连夜离开,先去周家原来的村子待着,再不要在村子里露面,等过两年再回来看看他们还在不在。我当时根本不愿意走,可婶子说她也许只是多心,说不定什么事情也没有,等过几日就接我回来,并狠心地将我推了出去,然后将门关上。”   “我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除了我叔叔婶婶,还有我妹妹,我叔叔婶婶唯一的女儿,可我又担心会将其他人吵醒,只得先回了我周家原来的村子待着,想着就待两日便回去找叔叔婶婶,可是等到第三日我找回去时,我叔叔一家三口全都遭了横祸,邻居告诉我是我叔叔他们吃了带毒的菌子死掉的,这根本不可能!”   “我知道叔叔婶婶还有妹妹一家三口都是被人害死的,我不敢吵嚷出来,我怕能替他们找出凶手替他们报仇的机会也没了,因为当时是官府的人过来给叔叔他们验尸说误食了毒菌子,所以我赶紧逃走了,也没敢回原来的地方。”   “这些年我小心翼翼地躲藏着,想办法打听那晚我婶子到底给谁接生的,后来知道是一个有钱有势还生得很好看的女人,那女人还跟当时同样才生了孩子的另一位贵夫人碰了头一起走的,顺着这个我找到了西吉坡村,想从那位贵夫人身上打听出那女人的身份来历,后来时间长了便在那里成了家,直到子爵老爷的人去村里打听当初的事。”   “我知道子爵老爷这样的人肯定不是坏人,不可能跟当初那害死叔叔一家子的女人一伙的,我无能,这么多年也没办法找出害死叔叔他们的凶手,替叔叔一家三口报仇,我做不到,也许子爵老爷可以。”   “不止我叔一家三口,还有西吉坡村山上的道观,也有三条人命,我怀疑也是那坏女人害死的。”   跟着周顺一起来的几人听得都惊了,这小子一路怎么问都不肯开口,所以他们也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当年是怎么回事,他婶婶就因为给个女人接生了孩子,一家三口人的性命都葬送掉了,如果不是碰到顾子爵,这小子哪可能有报仇的一日,连仇人的身份都查不出来。   当然这小子也挺心眼的,心里能藏得住这么些事,要不是因为顾子爵,这小子还不知道要藏到什么时候呢。   看周顺提起往事泪流满面,顾昭心中很不是滋味,他认真地看着周顺说:“我会尽我所能帮你讨回公道,让罪魁祸首自食其果,不仅为你也是为我自己,因为我本身和家人也是当年那件事情中的受害者之一。”   周顺又想给顾昭磕头:“谢谢子爵老爷,子爵老爷一定可以的。”   在他心目中,顾昭这个子爵大人很神圣,让那么多人免受天花之苦,还深受皇上老爷看重,否则怎会封他子爵老爷呢,那都是能到皇上老爷面前的人,所以肯定能抓住凶手,替叔叔婶婶还有妹妹报仇。   他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家附近有个村子出现天花病,后来官府老爷将整个村子都封死了,里面没一个人活下来,有人说就算有人熬过天花也活活饿死在里面了,这对周顺来说如同噩梦,所以顾昭就如活神仙一般。   顾昭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将你媳妇孩子都接过来,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而且你们住进来也安全些。”   顾昭不能保证周顺一家子的存在不会被京城那女人发现,如果一旦知道有这么个漏网之渔,那女人绝对不可能让周顺一家子有活下去的可能。   “可、可我……”周顺结巴起来,既担心媳妇孩子安危,又囊中羞涩,出来后他靠什么养活媳妇孩子。   顾昭早替他想好了:“我这里缺不少做事的人,到时给你和你媳妇安排一份活,养活自己不会有问题。”   周顺一听又要给顾昭磕头,这回顾昭立马叫人拦住了,愣是一个头都没磕下去,跟在顾昭身边有些时间的史丁山他们可是知道,他们公子向来不喜欢这一套的。   顾昭这才对接周顺过来的几个说:“又要麻烦几位大哥再跑一趟。”   “哈哈,子爵大人太客气了,这不费什么事,我们再跑一趟替子爵将人接过来便是,子爵大人尽管放心。”能为顾子爵跑腿做事,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看史丁山和茅江涛如今在顾子爵身边混得多好。   顾昭不再说客气话了,到时给他们多包点辛苦费。   顾昭将周顺安排到茅江涛那边做事了,等杜仲树苗过来,他手下需要不少人手种树打理,只会嫌人手不够用的,周顺也发现的确有事可忙,因而这心也踏实多了,他谨慎小心活了这些年,唯一念想便是替叔叔婶婶他们报仇,可又根本不敢冒头,就怕仇人还没找到,自己又被人害死。   在顾珍重生前的那一世,周顺没能碰到顾昭,因而又多隐忍了好长时间,直到有个青天大老爷到他们那儿做官,周顺怕再不报仇他都没有时间了,在发现大老爷的确是个为民的好官后,鼓起勇气找上了大老爷的夫人,只可惜依旧无法将真正的罪魁祸首问罪,推出来的不过是替罪的下人下已,周顺知道青天大老爷尽了力了,他不怪大老爷,可依旧抱憾终身。   刚将周顺安顿后,京城那边顾沐又送来了一封厚厚的信,顾昭起初看得高兴,后来笑容渐渐收敛,最后叹息一声。   木头去京城也有好处的,至少替他看住了永宁侯府上的牛鬼蛇神,而且这次还有让他意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发现,重生女顾珍竟跑去跟那对母子汇合了。   自从那回顾珍离开庆凌府后,顾昭没再关心过她的下落,这姑娘就算多了一世记忆,顾昭也不认为她能有什么好结果,当然顾昭也想过顾珍会跑去哪里,想想最有可能的便是京城了,想来重生前这姑娘也对京城最为熟悉,而且那里是她向往的富贵之地,她想要的荣华富贵都在那里。   不出意外顾珍果然去了京城,都不知道她这一路是怎么过去的,估计没少吃苦头,只怕心里更恨他这冷血无情的小叔了,会去找永宁侯府的那女人也在顾昭猜测之中,因为明显顾珍知道那女人的秘密,借此要挟又或是合作,让那女人帮顾珍在京城立足,书中世界虽没有明说,可文字描写背后透露出来的可不正是这个么。   顾沐信里还写了,他的人不知道顾珍跟那女人待在房间里谈了些什么,但出来后那女人就让人妥善安置顾珍了,并且立马派了人离开京城,顾沐的人也悄悄跟了上去,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177章 二老的决定   顾昭看到这儿眼皮子直跳,他有种直觉,很可能这些人就是冲周顺一家子去的,线索就是顾珍这死丫头提供的,这丫头放出去果然还是会坏事。   那这么说来,顾珍重生前,他不仅被认回永宁侯府,最后还身世彻底大白,他是侯府的嫡子而非庶子,证据很可能同样是由周顺提供的,顾珍因为跟着顾家待在京城,这一切肯定不会错过。   重生后,她明明可以将这一切都说出来,可她就是因为恨顾昭,选择什么都不说,所以书中世界,顾昭连侯府来认亲的时间都没等到,更别说身世真相大白,一切都彻底蒙在尘埃之下,周顺一家子肯定也没有好结果。   顾昭再度觉得,顾珍和侯府里那位夏姨娘像极了,她们才应该是一对天生的母女。   可如今顾珍落到那女人手里真能落得跟书中世界一样的好结果?也许就要看她们谁能更狠过谁了,当然也许都等不到那时候了,现在那女人可是被皇帝盯着呢。   这样一想顾昭心安了许多,他派的人已经去接人了,那女人派去的人身后有两波人跟着,不可能眼睁眼地看着他们害人性命,所以周顺的媳妇孩子应该能安全到达庆凌府,不然如果他们谁出了点事,他都无法对周顺交待,毕竟周顺一家子才是受的无妄之灾。   看了后面这些内容,顾昭也无法为顾沐隐瞒记忆恢复一事气恼了,看信前面都是在说当初吃了多少苦头,顾昭一眼便知道这小子在向他示弱让他心软,不计较隐瞒一事了,不过顾昭虽看穿了顾沐的用意,但看了那些内容还是心软又心疼。   同时心里高兴的是,木头就算想起过去的事,恢复了他西南王嫡子的身份,待他顾昭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变化,顾昭之前还担心过,木头一旦想起自己的真正身份,会不会无法接受跟在他身边的那段日子,看来是他多虑了。   顾昭也为木头能跟他母妃团聚而高兴,想来木头能将他母妃接到京城,应该不会再回到西南那边了,西南王妃不出事,想来木头也不会再走上书中世界的大反派之路。   周顺的媳妇孩子要接过来了,顾昭决定跟爹娘和顾旸将这件事情说清楚,顾昭知道,爹娘没可能放开这件事的,而且他们尤其是老太太总想着报侯夫人的恩,不想让侯夫人一直被那恶女人蒙在鼓里。   老太太又给两个儿子炖了老母鸡汤,在老太太看来,这最能补身子了,顾昭是能避则避,这回自己送到老太太面前,无法逃过去了,顾昭只能捏着鼻子将一碗鸡汤喝下去,将老太太逗笑了。   “昭儿这模样跟小时候喝药时一个样,那时也是捏着鼻子一气将药汁喝下去,而且也总想着逃过喝苦药汁。”老太太想着过去的事乐道。   顾旸在一边很乖巧地喝着汤,见到顾昭苦着脸偷乐起来,在他眼里英明神武的三哥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娘,我现在身体好着呢,娘来了后,看我这脸都胖了一圈了。”他只好每天加长锻炼身体的时间,否则非得让他娘养出一身肥膘来。   “哪里胖了,娘看这样正好,旸儿还嫌瘦了些。”   老爷子就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儿子都在身边,这是他们最如意的事了,可就是总不能忘记那苛待旸儿的恶女人,如果可以,老爷子和老太太很想上京城去告她一状,老太太还想亲手撕了那女人,可又担心影响昭儿的事。   总算喝完鸡汤,顾昭将嘴一抹说正事:“爹,娘,旸弟,我来找你们是有正经事要说的。前几天史哥的人带了个人过来见我,爹娘和旸儿知道了吧。”   三人一起点头,他们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没多过问,顾昭手里的事越来越多,要用的人也多,他们以为和之前是一样的情形,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那是谁?”老太太问道。   顾昭说:“他叫周顺,他婶婶当年是接生婆,应该就是替永宁侯府中的夏姨娘接生的人,可接生之后两日,除了周顺,他叔叔婶婶一家三口全没了,据说是误食了带毒的菌子而死。”   顾旸听得瞪直眼睛,老爷子抽了口气,这明显透着股阴谋。   老太太的反应更直接,拍腿叫起来:“那个坏了良心的烂心烂肺脚底流脓的,是她将那一家子害死的,这叫什么杀人灭口是不是?”   顾旸听到“杀人灭口”四个字打了个寒颤,现在知道夏姨娘是主谋,可依旧对她的狠心程度认知不够。   顾昭点头说:“应该是的,不然不会那么巧合,刚接生完一家三口全都没了,周顺能活下来也是她婶子机灵,也许当天夜里就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回来就送周顺走了,还交给周顺一样重要证物。”   “什么证物?”   “是那位周婶子接生孩子的记录,就在那日,周婶子接生下的孩子大腿内侧有一个蝴蝶形胎记。”   顾旸瞬间像被雷噼了一样,顾昭看他这模样,便问:“旸弟是不是知道有人身上有着这样一个胎记?”   顾旸看向他三哥,抹了把脸说:“是的,大,不,永宁侯世子身上就有着这样一个胎记,还是很小的时候我听人议论过,后来大了没人再敢议论这种私密事,可我一直记在了脑中。”   顾昭摊手说:“所以说当时周婶子接生的产妇应该就是夏姨娘,她生的儿子身上该有个蝴蝶形胎记,我和旸弟谁也没有,所以我俩都没可能是她的亲生孩子。而且我记得娘和大姐都说过,当初替娘接生孩子的人是那位夫人从府里带出来的。不是从外面找来的。”   原来真是这样,顾旸一颗心彻底变得踏实下来,原来他真的是顾家孩子,和永宁侯府没有丁点关系,原来这一切真的是夏姨娘一手制造的,原本这一切都是三哥推断出来的,顾旸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但到底不踏实,现在却让三哥找到了如山铁证,再容不得夏姨娘反驳了。   老太太气狠了:“果然是那恶女人干的,我饶不了她!昭儿,你说娘上京城去告她行不行?她不止害了你们和侯夫人,还害了周家一家三口,对了,昭儿你还说过那道观也出事了,肯定是那恶女人做的,她害死了多少人命,丧尽天良该天打雷噼的毒妇!”   老爷子稍微冷静些,问顾昭:“昭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他们如今知道旸儿在我们这边的吧,那心肠歹毒的女人为了她亲儿子坐稳世子之位,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   “爹也想上京城告状?”   老爷子点头:“如果可以,爹也想为你们为顾家讨回这个公道,让恶人自食其果,不管昭儿你稀不稀罕那世子之位,可那位置本就该是你的,你想不想要是另一回事,侯夫人对咱们顾家有恩,也是昭儿你亲娘,不该被他们这么煳弄欺负下去。”   “就是,太欺负人了!”老太太恨恨地捶身上椅子。   “三哥,其实侯夫人人不坏,她虽不理我,可该给我的份例从没短缺过,不过是被那女人还有下人给吞了。”相比起侯府的其他人,这个最没有血缘关系的侯夫人,看着反而是最为公正的。   顾昭点头说:“我也的确有此意,他们也许也在猜测我到底知道了多少,为了那侯府的富贵,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总不能一直被动防守,也该我们主动出击了,不过我得先跟木头联系一下,让他问下陛下的意思,毕竟我和旸弟这身世在陛下那里是过了明路的。”   “也好,咱们听圣上的。”老爷子一捶定音。   顾昭当晚就写了封,第二天一大早就人送出去,尽快寄到京城。   老太太知道周家的事后,对周顺同情不已,知道他有媳妇孩子要来,特意收拾了些东西出来,等着他媳妇孩子过来了送给他们,可以省不少银钱。   同时老太太也做好心理准备,准备上京城跟那恶妇开撕,她得养足精神,到时将那恶妇的皮囊全都扒下来,叫满京城的贵人老爷们看看这恶妇的真实嘴脸,让所有人唾弃她。   那侯爷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他弄来这么个胆大妄为的妾室,又何至于后院混乱血脉混淆,就算他是顾昭亲爹,老太太也照样要骂,要不是宋大人是青天大老爷,她的昭儿也差点被这侯爷给害了。   一天都没养过昭儿,凭什么当昭儿的亲爹?   西吉坡村的村民最近奇怪得很,他们村子的风水突然变了不成,老是有外地人来他们村子打听消息,这不,又来了一伙人来西吉坡村找他们打听一户叫周顺的人家。   “周顺?周顺出去做事了,就他媳妇孩子在家,你们找周顺啥事啊?”   “出去了?知道他去了哪里,又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我们哪里知道啊,也许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也许主家厚道活又多,可能一两个月才回来。”   “他家在哪里?”   “就在前面第四户人家就是了。”   来打听的人不仅没去周顺家,反而离开了村子,让村里的人摸不着头脑,结果这伙人还没离开多久,又来了几个人,叫村里人认出来了,这不正是上回带周顺出去做事的人么,周顺离开时还说主家大方,开了不少工钱,因而连忙将人拦住,打听周顺的消息,并将刚有人来找周顺的事情说了。 第178章 再上京城   来的这几个正是受顾昭所托接周顺媳妇孩子的镖局的人,听到村民这话心里便咯噔一声,周顺讲他婶子的事情时他们也在当场,可是知道周顺身上牵涉到几条人命的,不会来找周顺的人就是幕后黑手吧,他们连忙往周顺家赶去,尽快将人接走。   周顺给了信物的,因而将信物给了他媳妇后,周顺家的立即就带上两个孩子跟着人走了。   刚出村子,他们的马车就被人拦住,可没等打起来,从后面又冒出一伙人,将拦路者立即拿下,双方相比这身手差了许多,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并且其中一人还问带头的:“可是顾昭顾子爵让你们来接人的?”   “你们知道我们和顾子爵?”   “不错,请带话给顾子爵,我们是平南男爵派来,跟踪这些人过来的,这些人有我们料理,请顾子爵放心。”   镖局的人顿时明白,这是来帮助他们的,再三感谢过后就带人离开了,不敢耽搁时间,越早将人送到顾子爵身边越好。   周顺家的也害怕极了,原来先前打听他们家的人是想要害他们的,也巴不得离开西吉坡村越远越好。   京城,顾沐已经得到离开京城的那些人的消息,也终于弄清楚姓夏的女人派出这些人要干什么,原来他们密谋着要害人,斩草除根,不过他哥动作更快,在这些人过去时就已经将人证物证拿到手了,这时顾沐也接来来自哥哥的信,第一时间拆开。   燕向熙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顾沐看信看得认真之极,连她来了头也没抬一下,得,她知道了,肯定是在看顾昭来的信,也只有顾昭能这让小子如此态度,有时候真怀疑顾昭在顾沐失忆时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之类的东西,竟能将这小子吃得死死了,恢复记忆了也没变多少。   “哟,你哥在信里写了什么,让你看得这么认真?”   顾沐终于舍得抬头施舍给公主一个眼光:“我哥让我问问皇帝伯伯,他能不能进京来状告永宁侯府。”   燕向熙顿时眼睛亮了起来:“真的?顾昭真打算进京告状?那他给我做的东西有没有做好?能不能顺便一起带过来?”   顾沐翻了个白眼,他在谈很正经严肃的事情呢,干脆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我找皇帝伯伯去。”   “你等等我啊。”燕向熙赶紧跟上,京城又有热闹可瞧了,整件事曝光后肯定会轰动整个京城。   顾昭也该动了,不然她父皇可等不及了,父皇不可能一直容忍永宁侯府上那女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前朝余孽勾勾搭搭的。   果然,皇帝知道顾沐来意后,大手一挥同意了,这件事早点解决也好,最近从那姓夏的女人身上敲不出更多的东西了,到时那女人问罪后落进他的手里,想要撬开她的嘴巴还不是很容易,皇帝倒想看看那女人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至于总跟永宁侯府虞温韶黏在一起的燕向勉,皇帝如今对他的印象差劲得很,虞温韶原来传出些名声,也算是进入他观望的青年才俊名单之中,可万万没想到他竟是姨娘生的孩子,当然出生不是问题,关键是他明知自己的出生还想要欺瞒一辈子,这就是皇帝不希望看到的,说明这人本身品性就不过关,跟这种人搅和在一起的燕向勉又能是个好的?   原来几个宗室子弟中也就燕向勉稍微好那么点,现在皇帝更不耐烦看到这些宗室子弟了,说实话,谈论起朝政,那几个宗室子弟连他女儿一半的水平都比不上,再度生出熙儿如果是皇子该有多好的想法。   “你叫他进京吧,到时朕会找人看着的。”   “谢皇帝伯伯。”顾沐高兴道,然后赶紧跑出去,这回要亲自叫人快马加鞭将信送到哥哥手里。   燕向熙叹道:“这有哥哥跟有弟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弟弟叫人头疼得很,可顾昭这个哥哥,分明很爱护弟弟的,她怎就没有一个好哥哥呢。   看到自己女儿,皇帝顿时生出一个主意:“熙儿,你与顾昭也是见过的,到时顾昭进京状告永宁侯府,就由你出面关照吧。”   这意思是让公主插手这场官司,她代表的就是皇家,如此也没有人敢随便煳弄了。   燕向熙高兴地接旨,如此她可以全程围观了。   顾沐的信和接周顺媳妇孩子的人,几乎前后脚到达庆凌府顾昭眼前,看了顾沐的信,再听这几人说了前去接人时碰到的情况,以及平南男爵的人让带的话,顾昭表示知道了,这回给他们包的红包比之前想给的又加厚了几分,毕竟这回冒着险的。   顾珍那丫头果然不干好事,向夏姨娘投诚,第一个献上的就是堵死他顾昭的后路啊,可惜她们不知道京城有人帮他看着她们,有什么动作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要不是不清楚她们密谈了什么,这些人早在出京城的第一时间就会先被扣下了。   顾珍还仗着她上辈子的记忆肆意妄为呢,之前的教训还没吃够,以为投靠最后的赢家就可以享受上荣华富贵了,可惜这辈子燕向勉的上位之路估计已经提前夭折了,她想得再好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就先让这姑娘做几在美梦吧。   得到皇帝的同意,顾昭就着手准备京城之行了,老爷子老太太这会儿也紧张起来了,他们真的要进京城了,以前来庆凌府都不敢想的,可这回居然要去京城,天子脚下,满地是贵人的地方,而且还要跟侯府打官司。   不过一想到两个儿子吃的苦头,亲生儿子被人蓄意调包还苛待了十几年,恩人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身边养了头白眼狼,老太太心头一股股火气往上蹿,顿时又气昂昂雄赳赳,干不死那恶妇她就不回来了。   周顺刚跟家人团圆,知道又有一波人去西吉坡村找他,周顺阵阵后怕,幸好顾子爵的人先找到了他,不然他担心自己还没替叔叔婶婶报仇,就先被仇人害了,所以知道要去京城,周顺没有二话,媳妇孩子有顾子爵的人照顾他放心得很,这回去京城可以放心地为叔叔婶婶报仇了。   齐云飞知道顾昭一直找证据的,齐云飞也曾经让人帮忙,可惜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如今让顾昭找着了,要去京城告状,让一切真相大白,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让顾昭尽管放心去京城,庆凌府的一切有他看着呢。   他大哥年后已经外放为县令了,如今京城那地方他是什么都帮不上了,好了知道顾沐人就在京城,顾昭过去不算孤立无援无人照应。   宋泽对顾昭也只有珍重二字,希望他们一行好好地去,也好好地回来。   顾昭临走前还跟宋程道了个别,宋程拍拍他的肩,倒没有多少担心,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有陛下看着,顾昭会顺利的,他只需要在庆凌府等着便可以了。   顾旸这个当事人之一自然也不可缺少,当他跟老师请假时,没想到出发时会多带上一人,这多出的人正是他老师彭遇,彭遇知道顾家要状告永宁侯府,一不放心自己花心思教的学生,二是想去凑这个热闹,如此大戏,还涉及到一个侯府和调包的三个孩子,他还真没见识过,将来写进书里,大概也能算奇闻一个了。   顾昭知道他的来意黑线不已,可能怎么办?总不能不让他上马车吧。   彭遇上了马车后兴致勃勃地跟顾昭讨论这改装马车的事,顾旸来回坐的马车正是改装过的,不知怎的叫彭遇发现了,并很有研究精神地将马车给拆了又重装回去,对弹簧和胶质轮胎都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这不路上正好可以和顾昭一起探讨一下。   自从认识顾昭后就知道他脑子里懂的东西非常多,见闻也非常广博,是个谈天的好对象。   “那胶质仿佛是从什么植物里提取出来的吧。”   顾昭惊讶道:“这都叫彭夫子看出来了?”   彭遇失笑:“看是看出来了,但并不能知道究竟是什么植物,便是知道了,大概这提取方法也秘密得很,对吧。”   就如同人们在树上养蜡虫,再取蜡虫的分泌物制成白蜡,虽从没见过这胶质,但世上总会有他没见识过的东西,不知道的事。   顾昭倒不介意告诉他,他即使现在不说,等以后大家知道他们顾家还有宋家齐家种了那么多杜仲树之后,也该知道那胶质取自哪里了,因而说:“彭夫子猜得不错,是杜仲树,取自杜仲树。”   彭遇表示了惊讶,显然没想到是杜仲,只知道这东西可以入药。   这路上彭遇逮着机会就找顾昭说话,弄得顾昭此去京城一路像郊游似的,老爷子老太太也因为小儿子这夫子搞得没那么紧张了,二老对这位夫子很敬重的,彭遇也觉得这两位老人家很开明。   自知道哥哥要来京城,顾沐就天天盼着了,数着日子亲自到京城外等着接人,于是京城的那些贵公子哥儿又看到顾昭坐着那辆破马车横穿整个京城,向城外而去。   “这位平南男爵又干什么去了?”   “有人试过他那辆马车吗?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我知道,”有人得瑟道,“公主曾邀我兄长上马车说话,当时坐的正是这一辆,我兄长回来后说了,那辆马车别看外表不起眼,可坐在里面稳妥得很,应该都是因为外面那层皮的缘故。” 第179章   “真的啊,那咱们要不要改天找平南男爵问问,他那东西到底从哪里来的?大不了多花点银子呗。”   “对,我也想知道。”   人在城外庄子里的顾珍丝毫不知顾昭已快到京城了,她这段时间在庄子里待得很安心,在她看来,这件事根本没可能有任何意外,她只要等着夏姨娘重新给她安排新身份便可以了,这次说不定还可以成为官家千金,一想到这可能顾珍就想得意地笑出声。   夏姨娘还派了个小丫头侍候她,顾珍将小头指使得团团转,这些情况都报到夏姨娘耳中,她面露嘲讽之色,如顾珍这样的人她见过太多了。   夏姨娘也一直没离庄子,人在庄子里才好更快地接收外面的消息,不然回侯府的话再想出来,就不是那么方便了,她一个姨娘总不能老往外面跑。   只是夏姨娘心里也犯嘀咕,她想见的人没见到,寺庙那边只捎来一封信,说最近露了行踪,事情有变,让夏姨娘稍安勿躁,等安全后再与夏姨娘联络。   不知为何,夏姨娘看到这信心里有股不安感,但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如果那些人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她也没可能安稳地待在庄子里吧,那些人隐藏在京城平时并不怎么冒头,主要是打探消息和暗中发展人手,所以没可能曝露身份的吧。   看顾珍穿了身新衣裳远远走过来,夏姨娘眼里闪过一丝狠色,这几日她找顾珍聊天,想从她口中掏出更多有用的东西,可这丫头总是不如她的意,说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内容,比如哪家的后院会发生什么事,可有什么价值?   这就身衣裳还有送她房里的那几身新衣裳,都是夏姨娘派人去京城里面的成衣铺买来的。   顾珍很高兴,就算这衣服是成衣铺子里买来的,她也高兴得很,之前穿过的最好衣服料子都没这个好,果然还是京城好,早知道她就不该浪费时间,早早来京城的。   看到夏姨娘,顾珍开心走过来给夏姨娘行了个礼,问道:“夏夫人会给我安排什么样的新身份?”   顾珍的称唿让夏姨娘听得是高兴的,她多希望有一天堂堂正正听到别人称她一声夫人,而不是姨娘。   夏姨娘说:“将你安排进我娘家如何?”   夏姨娘不想动用儿子的关系,所以能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娘家,娘家虽然势力不能和侯府相比,否则当初她也不必委曲做妾了,但比起顾珍出身的普通农家,那也算是官宦人家了。   顾珍继续问:“是夏家姑娘?那会是嫡女还是庶女?”   夏姨娘心里啐了一口,居然还敢肖想嫡女身份?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出身,夏家的嫡女她配吗?但面上说:“嫡女容易被人识别出来,不如庶女好安排,出生的时候因为身子不好,送到寺庙里养着,如今才接回家中,顾姑娘看如何?”   顾珍也只能作罢,知道夏姨娘说的是实情,也知道如今的夏姨娘和侯府世子还不是日后荣耀风光的时候,眼下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委委曲曲道:“那好吧,庶女就庶女吧。派出去的人应该快回来了吧。”   夏姨娘点头:“应该快回来了,你稍安勿躁,他们回来了我就将你送去我娘家。”   “我才不担心,夏夫人你也不用担心。”   跟这姑娘说话到底累人,夏姨娘说了会儿话便借口身子不好,回房休息去了,白珠处处跟着,心里酸死了,姨娘竟要将这野丫头安排成为夏家女,这野丫头哪来这么大的福分?   白珠一副替姨娘抱不平的语气说:“姨娘何必要让着那姑娘?我瞧着她便是吃不了苦头的。”   夏姨娘有动过这脑筋,叫人将这丫头拿下,从她嘴里撬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想想又否决了,夏姨娘说:“暂时先让她得意着吧,韶儿也说了,有用得着她的地方,等到她没用的时候,她吞进去多少,就叫她双倍吐回来。”   世子爷竟然也看重这野丫头,白珠心里更酸了,这乡下来的野丫头哪里配了。   此时人在京城的顾家二老,已经来到京城奉天府衙外,敲响摆放在外面的鸣冤鼓,击鼓鸣冤。   顾沐在城外接到顾家一行人时,想要将他们接到西南王府住着,也是这种时候他发现自己缺一座大宅子,顾家人住进西南王府并不是很合适,果然听说是西南王府,顾昭坚决摇头,不住,而是去客栈,反正事情结束后他们又要返回庆凌府,不会在京城久待。   顾沐能怎么办?只好同意哥哥的话,将顾家一行人送去最好的客栈,包下一间院子,并且抢先付了房钱,他的理由是他开的点心铺子赚了不少钱,这话说得顾家二老都笑起来,跟哄孩子似的点头应了他。   一行人在客栈里稍作休息,吃了顿热食,二老便不顾长途奔波的劳累,想要一股作气去衙门告状,顾昭也觉得既然来了京城,就没必要拖延下去,拖下去二老也未必能休息得安心,而且趁永宁侯府的人还没发现他们行踪,可以先打得那侯府一个猝不及防。   顾昭想了想,还写了封信让人送去了靖安伯府,让人将信交给伯世子夫人,信中请求世子夫人一件事,希望接下来的时间世子夫人能陪在永宁侯夫人身边。   按说永宁侯夫人是顾昭的生母,可因为从未见过面,顾昭又有着两世的记忆,所以对从未谋过面的生母无法产生任何的感情,但是他也很清楚,整件事情里,那座侯府里这位侯夫人最为无辜,而且本身也是受害者,将来侯夫人如果愿意与那侯爷决裂,顾昭愿意将她当成生母来奉送。   书中世界侯夫人下场也凄惨得很,简单的“病逝”两个字就是她的结局了,尔后那位夏姨娘倒成了那府里最为风光的女人,侯夫人的病逝没有阴谋才怪,而永宁侯却没有任何说法,而是享受属于他侯爷的风光,再加上这世他为高家出面写信一事,顾昭早在心里将这生父扫地出门了。   信是由顾沐身边的人送过去的,因而靖安伯府的人很重视,第一时间送到了世子夫人手上。   世子夫人惊讶道:“平南男爵身边的人送来的?有说什么吗?”   “并没有,只说信里都写了,世子夫人看完信便知道了。”   “好,你下去吧。”   世子夫人拆开信,先看末尾的落笔,分明是留了顾昭两个字,世子夫人更惊讶了,这分明是平南男爵为顾昭送来的信,这么说顾昭来京城了?   赶紧从头看起,看完后便明白顾昭拜托她的事了,世子夫人不认为有什么难的,立马让人以婆婆也就是靖安伯夫人的名义,请永宁侯夫人过府一趟,有要事商谈,自己也急急去找婆婆说明此事。   顾昭竟是上京来状告永宁侯府的,顾昭拜托她照顾永宁侯夫人,可世子夫人想了想,这时候她并不适合去永宁侯府,不如将侯夫人接到她府上,正好可以避开那府里的乱子,如果需要侯夫人去衙门听审的话,那她可以陪着一起过去。   她对这位侯夫人是万分同情,上次的提醒也不知侯夫人听出几分,好在今日过后,一切会真相大白,就不知侯夫人能不能受得住打击,养在膝下万分重视疼爱的儿子竟不是亲生,而是被姨娘调包的庶子,易地而处,世子夫人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将那庶子掐死的。   “靖安伯夫人请我过府?”永宁侯夫人惊讶道。   “夫人不是一直想见见那府上的世子夫人?”李嬷嬷提醒道。   是啊,永宁侯夫人一直找不着机会,慢慢的便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如今机会又送到她面前,让她想起宫宴时的情形,觉得不如趁这个机会走一趟,问清楚了心里才能安心,她也不想无故怀疑夏姨娘什么。   “那好,我们这就去吧。”   就在永宁侯夫人刚踏进靖安伯府的大门时,京城奉天府衙门前的鸣冤鼓,被人“咚咚咚”大力敲响起来,瞬间吸引了四周的路人百姓,有人击鼓鸣冤了,这次不知道会是什么冤情。   鸣冤鼓摆放在衙门前,其实敲响的次数并不多,因而每一次敲响都能引来许多人的关注,而且这可是奉天府,天子脚下的京城的衙门,意义就更不相同。   就连附近的茶楼酒楼里的客人,也听说了有人敲响奉天府门前的鸣冤鼓了。   敲鼓的人是对看上去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夫妻,旁边还有人护着,看着像是老夫妻俩的家人。可当看清周围人时,有几人揉揉自己眼睛,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可再看依旧没有看走眼,拽拽旁边人的衣袖,说:“快看,那边一人是不是平南男爵顾沐?他怎会在这儿?这回的击鼓鸣冤不会是他搞出来的吧?”   “呀,还是真他啊,奇怪了,虽说这位搞出什么事来都不让人奇怪,但他真要有什么事的话,直接向陛下告状来得更容易吧。”   “升堂了,府尹出来升堂了。” 第180章 状告永宁侯府   奉天府尹这个官并不好做,京城这地方可不好管,一块牌匾砸下来,指不定都能砸到几个比他官位大的人,可偏偏又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做得好做得不好,都被陛下瞧得清清楚楚的,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陛下的耳。   这不,有人在外面敲响鸣冤鼓,在后堂办公务的府尹冯源庭一个激灵,立马叫人升堂问案,不敢有任何的耽搁,确保陛下无意问起来时他能对答如流,这边刚敲响鸣冤鼓,指不定陛下那边没多久就能知道这事了。   这回冯源庭可猜得不算完全正确,陛下不仅知道了,而且在鸣冤鼓敲响之前就知道了,并且还会在今天特地腾出精力关注此时。   “升堂!”   “威武!”   “何人在堂外击唤鸣冤鼓,有何冤情,速速呈上堂来!”   听到里面的声音,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还有点害怕,走路时几乎同手同脚,但心里也有一股子气支撑着他们,不将那毒妇的皮扒下来他们就不姓顾了,那毒妇害得他们父(母)子分离整整十五载,还苛待他们儿子,这个仇不能不报。   “大人,草民顾有德要告那永宁侯府,永宁侯府纵容妾室夏姨娘在十五年前偷走我的儿子,并且十五年来从没有好好待过我儿子!”   “大人,民妇赵大妹要告那永宁侯里的毒妇夏姨娘偷走我的孩子,将她自己的孩子充当侯府的嫡子养大,偏苛待我的亲儿。”   “大人,草民周顺要告永宁侯府的夏姨娘,于十五年前用毒害死我叔叔婶婶一家三口,只因为我婶婶是接生婆,十五年前为她接生了孩子,她就要杀人灭口!”   这时大家才发现堂上跪着的有三人,除了一对老夫妻,还有个二十多年的男子,这不要紧,可当他们说出要告的是谁告的是什么时,堂外哗啦一下瞬间沸腾起来。   “天,竟然是告那永宁侯府,我耳朵没听错吧。”   “没可能听错,这么多人听着的,听得真真切切的,就是那永宁侯府,他们说的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好像听出来,说那永宁侯府的世子爷不是真正的嫡子,而是被姨娘换成嫡子的。”   “那侯夫人生下来的嫡子呢?”   “不知道了,永宁侯府就两个少爷,一个是世子爷,一个就是失踪不见了人的二少爷,听他们的意思莫非这二少爷就是从别处偷抱来的?这么说真正的嫡子流落在外了?”   “没听说过永宁侯府有过什么宠妾灭妻一说啊,那府上的一个姨娘真干出了这样的事?”   “嗤,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可是听说那府上妻妾和睦得很呢,但那二少爷失踪不见了十日,那满府的人才发现此事,人也再没找回来。”   不仅外面的围观人群炸开了,就是府尹冯源庭也听得差点从位置上滑落下来,听听他们告的内容,这可是涉及到永宁侯府后院的事,不,不仅仅是后院,他也听出这世子爷的身份似乎另有玄机,冯源庭心中唉叹不已,他怎就这么倒霉,眼看还有一年他这府尹任期就要到了,偏偏还就出在他任上。   还没开始审案,他就感觉这事棘手得很,一个处理不好,指不定他顶上的乌纱帽都要保不住。   冯源庭正要拍惊木问有没有状纸,这时外面又有喧嚣声传来,紧接着人群便分散出一条道出来,然后冯源庭就看到一群侍卫簇拥着一华服女子出现。   娘哟,这可是公主,永福公主怎么也来了?莫非公主还要来凑这种热闹?   冯源庭心里抱怨不停,行动却不敢有任何耽搁,连忙从位置上走出来,急急要给公主行礼迎驾。   永福公主很和气地拦下来,并客气地说:“本宫正好走到此处,发现有人围观,问了才知原来有百姓击鼓鸣冤,本宫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所以进来凑下热闹,冯大人不会怪罪本宫多事吧?”   外面议论的声音小了许多,没想到这场热闹竟将公主也吸引过来了,还要上堂旁听,有公主在,府尹大人也不敢煳弄案子,要仔细审案了吧。   冯源庭心说这种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可公主人都来了,他能将人赶出去?公主又不是要来插手审案,只是旁听而已,他真要敢将公主赶走,下一刻就该轮到他滚蛋了吧。   冯源庭心里苦,面上却堆着笑:“岂敢,岂敢,公主能来听案,是下官的荣幸,还不快快给公主搬张椅子来。”   手下的人也非常勤快,一见公主大驾光临,立即去搬椅子了,请公主入座后,还有茶水点心送上,公主也就大喇喇地坐在那里,目光准确地搜到顾沐人的位置,朝他投去挑衅的一眼。   顾沐站着,她坐着,羡慕吧。   顾沐无语翻天,公主就这德性。   顾昭哑然失笑,没想到公主会来,再一想,公主会来很可能是陛下的授意,否则公主不可能贸然插手此事,公主出现在这里其实对他们大大有利,有公主在,便是那永宁侯也没办法摆出侯爷的威风了。   顾昭用手按了按此刻戴着的帷帽,他和顾旸都戴了这帽子,没贸然亮相于人前。   冯源庭在转身回自己座位时脑子也转得飞快,等坐下时,心也安定了不少,这事牵涉到永宁侯本人,肯定要传永宁侯过堂的,那么有公主在此,他也不用太惧侯爷的威势,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也许能将坏事变成好事。   冯源庭给旁边师爷使了个眼神,表示他这回要秉公审案,不偏颇任何一人,大有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的架势。   就这么小会儿工夫,这里的热闹迅速向四周扩散,牵涉到永宁侯府还有公主都亲自来听案了,不少权贵公子都跑来凑热闹了,尤其是那些不太喜欢虞温韶这人的,越发起劲地赶来围观。   还有宗室子弟接到消息,也在加快速度赶来,凡是对燕向勉这个竞争对手不利的,他们都很高兴插上一脚。   “堂下三人可有状子?”   “有,草民的儿子给草民写好了状子。”顾老爷子忙从怀里取出写好的状子。   “草民也有状子。”周顺同样如此,两份状子都是由顾昭在路上写好的。   “呈上来。”   师爷亲自下来将两份状子接下,转身送到府尹大人面前,冯源庭第一眼表示,这状子上的一手馆阁体写得很不错,莫非是请哪个秀才举人写的?分明是下了不少年的工夫才写得这一手好字。   “念!”   师爷再接过状子捧在手里,朗声念出状子上的内容,因为围观人群太多,又有公主在旁听案,所以这状子就得念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原告告的究竟是什么。   之前不少人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偷抱走孩子,又是什么姨娘嫡子的,现在听了这状子上写的内容,清晰又有条理,而且用词又不拗口,没读过书的人也能听得明白,听明白后又嗡嗡议论起来。   他们终于搞明白了,原来十六年前顾家妇与永宁侯夫人一同流落到一家道观生了孩子,可有人收买了侯夫人身边的人,同时将这两个孩子调包了,将侯夫人生的嫡子抱到农妇身边,将农妇生的孩子抱走带了出去,又将外面带进来的孩子抱到侯夫人身边,一瞒就是十五年,直到去年因为种种意外而让这件换子事件真相大白。   周顺的状纸写得就更简单的,只因为他婶子十六年替人接生,随后就遭灭口,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仇人,直到如今方知仇人便是永宁侯府的夏姨娘,当年婶子接生的妇人也正是这一位,因为要隐瞒换子真相,所以要杀人灭口。   围观人群听得震惊极了,竟然牵涉到永宁侯府的嫡系血脉,还有三个孩子调包的真相,听上去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冯源庭也觉得匪夷所思极了,据他所知,那位虞世子名声颇为不错,尤其是有那么一位不争气的侯府二公子的对照下,这位世子更显得难能可贵了。   冯源庭提醒道:“你们可有证据?倘若没有证据,可知诬告朝廷勋贵的下场?”   他对永宁侯府也算是熟悉的,因为去年就为永宁侯府寻找过他们府上失踪的二公子,接触过侯府上不少人,包括那位虞世子,第一印象不坏,也看得出这位世子爷为了寻找失踪的弟弟出了不少力,但也同样清楚,那府上的二公子处境真的很糟糕,通过种种排查,他也觉得这位二公子是主动出走的。   顾老爷子高声道:“自然是有真凭实据的。”   “好,来人,速速去永宁侯府,请永宁侯带上夫人与那位夏姨娘来府衙协助审案。”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如果世子爷在的话,最好也过来一趟,师爷你亲自去一趟。”   这事可牵涉到世子爷本人的身世问题,所以本人能在场那是最好不过的,又怕下面的人不济事,特地叫师爷一起过去。   如果属于诬告,那堂下几人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他也犯不着得罪永宁侯,可如果证据确凿,那虞世子这位子可不稳当了,以庶充嫡,这可是犯了许多人家的大忌,尤其是那些正室夫人。   “是,大人。”立刻有差役得令离去,直奔永宁侯府。   冯源庭悄悄瞧了眼公主,燕向熙很自在地喝着茶,笑眯着眼看着,冯源庭心想,也许公主真的纯粹只为一场热闹而来。 第181章 自信的侯爷   永宁侯前段时间得了幅画,他属于文不成武不就,偏爱附庸风雅,这不这幅画是前朝一位擅长绘画的文人留下来的,刚得手就迫不及待地请了几位同好来一起鉴赏。   几人围着这幅画评头论足,永宁侯暗自得意,偏这时外面有动静传来,打搅了他们的清静,永宁侯皱着眉头走出书房:“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让人打搅的吗?”   “侯爷,不好了,是府尹的差役要求见侯爷,说是府尹大人请侯爷过去协助审理一桩案子。”随从连忙答道。   “他府衙的案子关本侯什么事?先将人叫进来我问问。”   永宁侯心中不悦,但也不能真将人拒之门外,先看看什么事再说,如果要求过分,他不介意上达天听,他永宁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踩上一脚的。   奉天府的人并没有直接闯进侯府里,师爷听得出整件事的关键在于府中那位夏姨娘,如果整件事证据确凿,那夏姨娘难逃一个死字,可这侯爷最多落个治家不严的罪名,顶多罚罚俸罢了,还是会继续做他的侯爷,所以他们府尹大人不宜得罪永宁侯本人。   因而这些人先在府外求见永宁侯本人,稍等了会儿,里面人带他们进去,师爷在书房外面见到了永宁侯本人,上前便将奉天府有人击鼓鸣冤并牵涉到侯府世子二公子身世一事作了说明,然后请侯爷世子还有侯夫人夏姨娘前往府衙协助审案。   永宁侯听得脑袋阵阵发晕,并怒斥道:“荒谬!简直是无稽之谈!如此小人,你们府尹为何不速速将他们打走?”   永宁侯根本就是一个字都不信,他夫人和夏姨娘之间一直妻妾和睦,从不用他操心后院的事,夏姨娘在他心目中也一向是和善柔顺的美好女子,现在竟有人诬蔑她以庶充嫡,这根本就不可能!   身后赏画的几人也跟在后面听了一耳朵,一个个听得瞠目结舌,太离奇了,整件事太过离奇,都要惊掉他们的下巴了,所以到底是真是假?   师爷也能理解永宁侯此刻的心情,如果谁来告诉他他的嫡子其实是庶子,真正的嫡子被人调包不知沦落到何处,他也会大声呵斥荒谬的。   但不管荒不荒谬,侯爷都需得跟他们走一趟,尤其是被告人夏姨娘:“侯爷,得罪了,府尹大人说了,务必请侯爷走这一趟,如果此事不调查清楚,相信对侯府的声誉也会有不小的影响,而且今日永福公主正好路过府衙,见到有人击鼓鸣冤,十分感兴趣,如今正在府衙一起等着侯爷过去。”   没想到连永福公主也在,身为皇上唯一的血脉,他们可是知道这位永福公主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以后的事归以后,可眼下却不易得罪永福公主,万一她没见到永宁侯出现,进宫告他一状,永宁侯可没有好果子吃。   因而有人劝道:“既然府尹大人这么说了,永宁侯不如走这一趟吧,事情已经牵涉到永宁侯府,的确还是应该澄清比较好,不然外面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对侯爷对世子都有影响。”   永宁侯气结,只得让随从去通知夫人世子还有夏姨娘,一起去府衙走一趟,等这件事了了,他非得到陛下面前告那冯源庭一状!   师爷心里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脑门的汗,真不容易,终于将侯爷说动了,大人不用等太久时间了,案子也能继续审下去,可还是那句话,做这天子脚下的父母官最是吃力不讨好的,看吧,这永宁侯心里肯定记着要给他们大人穿小鞋呢。   “侯爷,夫人去靖安伯府了,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已经赶去靖安伯府接夫人去府衙了。”   “侯爷,世子爷上午出去就未回来,小的已派人出去寻找世子爷了,找到人便让世子爷直接去府衙。”   “侯爷侯爷,夏姨娘自去城外寺庙上香后,就因为身子不适一直住在城外的庄子里,要不要小的这就派人去接夏姨娘?”   不仅师爷,那几个过来赏画的人都惊讶得很,这么凑巧,除了侯爷本人在家,一个个的都不在,师爷心里也暗暗叫苦,这案子只怕有得审了,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大人又得愁得要掉头发了。   “那赶紧去接,接了人直接去府衙会面,动作快点。”永宁侯也不耐烦起来。   “是,小的这就去。”   师爷见此情形,立即拨了一支人跟着一起过去,务必要将那夏姨娘带到府衙,不得有任何岔错,据他多年的经验,这夏姨娘只怕并不无辜。   永宁侯心里很不舒服,不想就这样过去,于是又回房换了身上朝时穿的朝服,摆出侯爷的架势来,过来赏画的人也没了心情继续看画了,而是陪同永宁侯一起去府衙看热闹,他们也想知道事情是真是假,如果不幸是真的,那永宁侯府的乐子可就大了。   真难以想像永宁侯府会发生以庶充嫡的事,而且据说嫡子还流落在外,侯府的那位二公子并非侯府血脉。   去府衙的路上,有两人咬耳朵:“还记得年前宫宴上有人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有人说永宁侯的那二公子跟侯府的人站在一起根本不像一家人,会不会真的是永宁侯搞错了,他的嫡子被人调包,养的庶子也不是自己血脉,啧啧,听上去感觉挺凄惨的。”   “他那庶子失踪不见后,到现在还没找到吧,这都多长时间了,照你这么说,难道是因为庶子知道了自己身世,所以自己跑掉找亲生父母了?”   “可他怎么知道的?”   “听奉天府的人说不是被人人为调包的么,动手的人就是那位夏姨娘,也许是这姨娘平时无意中透露出来的,让身边的庶子听到了。”   幸好永宁侯本人并没有听到这些对话,否则会怀疑他与这几位朋友的友情太过脆弱,是的,他非常坚信侯府上一片和睦,根本不像别的府上发生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将来侯府还会在他心爱的儿子手上发扬光大,让侯府更进一步。   李嬷嬷留在家中的,听了传话人所说的内容后脑子乱哄哄一片,但又觉得仿佛闪电噼过一般,噼开了以往笼罩在心头的迷雾,原来这才是她一直觉得的违和之处?可这怎么可能?世子竟不是她家夫人的嫡生子?   她赶紧出府,心慌意乱地寻找夫人,那时靖安伯夫人和世子夫人一起陪着永宁侯夫人,永宁侯夫人想直接开口问世子夫人,可因为有伯夫人在场没好开口,但对于为何让她过府一叙,世子夫人却只说让她稍等片刻。   “侯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求见。”   世子夫人勐地站起来,来了,终于来了:“快叫她进来。”   侯夫人心中茫然,李嬷嬷急吼吼地跑过来做什么?李嬷嬷几乎小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夫人,主子,出事了,奉天府来人让夫人过去协助审案,他们说,他们说侯府上有人偷走他们亲生孩子,还以庶充嫡,还有人害死了人。”   “什么?!”侯夫人勐地站起来,身体摇晃了一下,靖安伯世子夫人连忙扶住。   “侯夫人,我们不如在路上再问个清楚如何?先去那奉天府要紧。”   “也好。”侯夫人脑子都转不动了,这时有人替她作主,她下意识便跟着去做。   李嬷嬷感激地看了眼伯世子夫人,跟着一起搀扶自家夫人出去,后面的靖安伯夫人摇摇头,这侯夫人也是个可怜人,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了,希望她能看开一些,认回自己亲生孩子,不要养着那白眼狼了。   就怕有人太重感情,到底养了十几年,一时间割舍不下,可听儿媳妇的意思,那侯府世子仿佛知道自己身世的,唉,真是一团乱麻,谁能想到一个姨娘能将整个侯府搅得一团乱,还差点让她得逞了。   因为永宁侯换衣服摆排场的缘故,耽搁了些时间,因而倒与侯夫人差不多时间到达奉天府。   侯夫人路上已听李嬷嬷将事情说明,也就是说,她以为的养了十多年的儿子并不是她亲生儿子,而是刚出生时就被人换了,她养的是夏姨娘生的庶子,而亲生嫡子被送了出去,流落在外。   “世子夫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侯夫人勐地想起世子夫人宫宴上对她说的话。   靖安伯世子夫人面对这侯夫人也没了看热闹笑话的心思,心有不忍道:“我妹子嫁给了如今在庆凌府当知府的宋程,就在去年,妹妹告诉我一件事,永宁侯为了清远县的一个小小高家,亲自给我妹夫去了封信,让妹夫放过清河县高家,妹妹就找我问了这高家可是侯府的什么亲戚。”   “我找人查了查,这才发现原来这清河县高家的老太太,跟府上那位夏姨娘沾着亲,所以应当是夏姨娘求了侯爷写了这封信,请我妹夫放过那高家。”   “也是因此,我留意了永宁侯府上的事,也因此知道了那场官司的苦主,并后来有幸见到了当事人,见到他第一面时大吃一惊。”   “是谁?”   “正是去年献上牛痘接种法预防天花,后来被圣上钦封为子爵的顾昭,他与侯府上的世子爷生得有五六分相似,高家人几次要害顾子爵,幸好老天有眼让顾子爵都逃了过去,还因为牛痘天花一事让圣上亲自过问他与高家的案子,高家这才全家获罪。” 第182章 永宁侯的不悦   “那高家为何要害顾昭?还几次三番要下手?”侯夫人出声问道,至于夏姨娘让侯爷为高家写这封信给宋程大人的事,她丁点都不知情,也许就如李嬷嬷所说,她这些年所以为的对夏姨娘的认知,并不是真正的夏姨娘。   靖安伯世子夫人意味深长地说:“也许到了衙门听了那案子后,侯夫人便明白高家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侯夫人忽然觉得这答案也许听上去并不是那么美妙,可此刻她顾不得想那么多,脑子里还在徘徊,韶儿怎可能不是她亲儿?明明当年生产时,身边都是自己人,没可能有人偷换了她的孩子,就算偷换,也许当时一同生产的农妇更有机会。   李嬷嬷却越琢磨越觉得这可能才是事实真相,世子夫人口中所说的顾昭顾子爵不会才是夫人真正的亲生儿子吧,高家为何几次三番要害?因为是夏姨娘让他们这么做的,是夏姨娘容不得夫人生下的嫡子,将来威胁到她的孩子的地位。   李嬷嬷心脏怦怦直跳,这也能说明夏姨娘为何对府上的二少爷如此忽视,甚至到了苛待的地步,任由下人欺负,那是因为夏姨娘很清楚,二少爷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所以又怎可能在二少爷身上用心思?   到了奉天府衙,外面聚集了不少人,有差役叫出来声,人群才给前来的侯爷和侯夫人让出一条路。   “夫人,你也来了。”   侯夫人神情还有些恍惚,现在再看侯爷,也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男人,说:“先进去吧,听听里面的人怎么说。”   侯爷气结:“夫人竟会信他们的胡说八道?韶儿怎就不是你我的亲生孩儿?”   侯夫人想了想说:“听你说去年受夏姨娘之托,为清河县高家给庆凌府宋大人写了封信,为他们开罪?”   侯爷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夫人说的是何事,他早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是有这么件事,可此事与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伯世子夫人神情微妙道:“有没有关系,可不是侯爷说了算的。”   侯夫人不愿意与永宁侯继续说下去,四周都是人群围观,她不愿意再站在这里让人看笑话,因而带头走了进去。   冯源庭早让人搬了椅子,这二位到来后立即请他们入座,同时师爷也将另两人的行踪报给冯源庭,这二人没有到来,案子就没办法继续审下去,冯源庭的意思是让永宁侯和侯夫人稍安勿躁,等人来齐全了再继续问案。   永宁侯不耐烦了,直想快点结束,他堂堂侯爷是任由外面那些百姓像看猴一样围观的吗?   他扫了一圈,看到没再跪着而是立在一旁的一对老夫妻与年轻男子,不悦地指向他们:“就是他们要告我永宁侯府?冯大人没先打他们十大板子吗?否则以后这些平头百姓,是不是谁都可以上衙门告我们?”   永宁侯自小出身贵胄,向来高高在上惯了,并不太将平民百姓放在眼里,就算顾家老夫妻如今穿着算不错了,可周顺身上穿的却是粗布衣裳,一看就是个穷苦百姓,这种人也敢告永宁侯府,这让永宁侯感觉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哟,永宁侯好大的侯爷威风啊,案子还没审,就要越过府尹打告状人的板子?”燕向熙出声了,这永宁侯什么眼神,她堂堂公主在这儿,就敢越过她发号施令了?这可是奉天府的公堂,可不是他虞家的私堂。   侯夫人来了后倒是第一眼看到公主时便向她行了礼,相反这永宁侯倒不太将她当回事啊,这让燕向勉都要气乐了。   不就是因为身为女子才被这些男人看轻了,如今越是如此倒越是激起燕向勉的心气,也越发将顾昭当初所说的话放进了心里,是啊,现在父皇还在,就有人不太将她这公主当回事了,等父皇不在,下任皇帝继位,这京城哪里还有她这永福公主的位置。   果然还是只有掌握在自己手心里的东西才最为实在,靠天靠地靠人都不如靠自己。   永宁侯本想借自己身份压一压冯源庭,没想到冯源庭还没开口,这永福公主先发话了,心里怎么看是一回事,面上却不能不敬着如今皇室唯一的公主,忙起身说:“臣不敢,只是……”   公主并没看他一眼,端起茶杯淡淡地说:“还是等府上的世子爷和夏姨娘来了,再一起听冯大人问案吧,否则什么都没问,叫府衙和大理寺都如同永宁侯这般一样断案吗?”   冯源庭在心中暗暗给公主竖了个大拇指,同时心里也抹了把汗,幸好有公主在此,否则就得他自己面对永宁侯的为难了,到时他听还是不听?似乎怎么做都不对。   永宁侯气结,可又能怎么办?只能坐在椅子上等其他人到来。   外面围着的看热闹的人一个都没离开,看到那永宁侯的举动悄声议论,不少人都在说这侯爷好大的威风啊,相比起这侯爷,还是公主殿下的话有道理,审案审案,连问都不问就能直接断案的吗?要是官员都这般,他们老百姓以后谁还敢上衙门告状?   这大男人连公主一个女子都不如,不少人心中嘀咕。   除了老百姓,现在人群里还有不少权贵子弟也都在围观,他们就更感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幕,并在猜测那三人状告的事情究竟属不属实,那虞温韶究竟是嫡子还是庶子。   “看那边,有两人戴了个帷帽,干嘛要遮遮掩掩的?我看并非女子而是男子身形。”   “平南男爵也在这儿凑热闹呢,不过他站的位置好像有点问题啊,好像和原告站在一起的。”   有人都想要将永宁侯府上的事拿出来开盘下注了,相信这会儿只要向四周吆喝那么几声,肯定有不少人愿意跟着他们一起下注,押虞温韶究竟是嫡子还是庶子。   等了许久,等得有些人都要不耐烦了,但都没有离开,有些机灵的人趁机弄来了茶水吆喝着买卖,居然还真卖出去了。   “来了,来了!那边有人过来了!”   师爷交待过的,对那位夏姨娘不必多客气,也不必多跟她废话什么,找到人直接带到衙门来就是了,师爷看告状的人毫无心虚,并且那叫周顺的人还满眼的恨意,怀疑这夏姨娘的事情估计不会轻了,所以用不着对这样一个姨娘多客气。   官差找到庄子是直接冲进去拿人的,押上马车后就迅速回京城了,府衙还等着这女人继续问案呢,大人的时间可耽搁不得。   夏姨娘一被带走,其他人就慌了,尤其是白珠,慌忙叫人:“快,快回城去找世子爷,告诉世子爷姨娘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有谁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是姨娘,姨娘被官府的人带走了,不行,我要回城,顾姑娘就在这里待着吧。”   白珠顾不得顾珍,急急叫了马车回城,想要向世子爷求救,突如其事的事情让庄子上的人都懵了。   顾珍惊讶地看着白珠坐上马车飞快地走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夏莹莲这女人怎会被抓走的?不说其他身份了,她可是永宁侯爷身边的姨娘,难道那官府的人都不用顾及永宁侯爷的吗?   顾珍好不容易走到这地方,没有新身份之前京城根本进不去的,所以京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她一无所知,如今她要靠夏姨娘生存,特别是新身份夏姨娘还没为她办好,因而对夏姨娘的情况担忧不已,怎会这样的?   明明这女人后来最为风光的,有世子敬着,甚至新皇因为世子的关系还封了她一个夫人封号,可谓荣耀之极,让多少女人羡慕,顾珍心中勐地一个激灵,不会又是因为她的到来才出现了什么变故吧?   不,不会的,顾珍连忙摇头甩掉自己脑中的想法,根本不可能的,未来燕向勉会被过继给皇帝直接成为太子,等皇帝大行后就登基成为新帝了,燕向勉成为新帝后,永宁侯府便会水涨船高,永宁侯世子才是新帝捧在手心里的人,后宫那些女人算得了什么?尽管顾珍对这种关系唾弃不已,但不得不说她羡慕极了。   顾珍告诉自己不可能有变化的,就算再有变化,也不可能影响得了燕向勉未来的皇帝位置,他不上位谁会上位?没有其他人的,只可能是燕向勉这位成郡王的嫡子。   这么劝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后,顾珍也安排了两个下人,让他们进城打听消息,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去侯府上报个信,慌乱的下人因为顾珍的安排稍稍冷静了些,按照顾珍的话去做了。   顾老太太见到侯夫人出现时挺激动的,想过去跟侯夫人相认,但显然侯夫人并没有认出她来,老太太也没敢做过多的举动,这可是衙门的公堂。   等听说姓夏的女人过来了,老太太立即转头看去,两眼喷出怒火。   周顺同样如此,他要看看害死叔叔婶婶一家子的恶毒女人究竟长得什么样。 第183章 侯夫人和顾大嫂   夏姨娘被带出庄子时心里就直打鼓,几次试探几位差大哥带她究竟是什么事情,可领头的只说他们是办差跑腿的,等她自己去了衙门问大人便是了,没能套出话来,夏姨娘更是胆颤心惊了,又不断拿话安抚自己,没关系的,她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小妇人,而是永宁侯府上的姨娘,肯定会有人去给侯爷报信,便是那府尹大人也不敢拿自己怎样。   到了奉天府衙外面时,才发觉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夏姨娘心中越发不安时,等带进大堂里,她第一眼便看到坐在一边的侯爷,顿时一脸泫然地向侯爷扑过去:“侯爷,妾……”   “夏姨娘终于来了啊,夏姨娘的气色看着挺好,这段时间怎就病着了不能回来?”站在侯夫人身后的李嬷嬷一看这夏姨娘作态,就忍不住出口呛道。   也许她这副模样才是在侯爷面前的真正面孔,以前夫人都是被她骗了,现在看这夏姨娘越发怀疑,指不定现在的世子真的是她的亲儿子。   永宁侯正要伸手接人,不料听到这声音先是夏姨娘自己刹住身形,眼睛往旁边一瞧,才发现夫人也坐在那里,陪着侯夫人一同来的靖安伯世子夫人看到她这作态,心中嗤笑不已,看看还没怎样,这侯爷就已经心疼起来了。   夏姨娘僵住了,夫人怎会也在的,侯爷和夫人都在了,那到底会是什么事?   夏姨娘努力维持平时在侯夫人面前的人设,给侯夫人行了礼:“夫人也在,妾实在是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差吓破了胆。”   “他们吓你了?”永宁侯心疼上了。   燕向熙也在打量这女人,面上看着就是个柔弱的女子,可如果不是知道她干的那些事,燕向熙指不定也会被她这副外表蒙骗了,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以后看人不可只看外表。   听到永宁侯的话不悦道:“这就是侯府上的夏姨娘吧,看她脸色红润得很,可不像经不住吓的,行了,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冯大人,虽然还差了一人,不过本宫看可以开始问案了吧。”   “不错,”冯源庭也知道几位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而且永宁侯世子虽也牵涉进案子里,但十六年前他也不过是刚出生的婴儿,“公主请稍等,下臣这就开始。”   “顾有德,赵大妹,如今永宁侯府的人基本都来了,你们仔细看看可认识?”   夏姨娘刚来,心还没安定下来,她没想到公主竟然也在,因而无暇去打量其他人,现在勐地听到顾有德和赵大妹的名字,更是惊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   虽说十几年前见过赵大妹一面,可对本人根本就没有印象了,现在赵大妹人站在她面前也认不出来,可对这两个名字却记得非常清楚的,那可不正是……   赵大妹也就是顾老太太立即站出来指认道:“大人,民妇认得的,这一位是民妇的恩人,当年民妇与长女碰上流匪,不得不逃到山上的道观里,正好发动,碰上这位恩人也在道观里发作了,是恩人身边的接生婆帮助民妇生产,否则民妇不知会是什么境况,民妇一直想要找到恩人。”   “恩人可记得当初道观里一同生产的农妇,那正是民妇啊。”顾老太太期待地看着侯夫人,这不仅是她的恩人,还是昭儿的生母。   侯夫人终于想起来了,原本坐在这里,的确瞧着这位老太太有点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没想起来,而且当初日子艰苦,再加上那时身材也因为怀孕走了形,与现在相比到底有些不同,侯夫人想了下说:“你是……顾大嫂?近些年可好?你的孩子……”   侯夫人完全搞不懂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她们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夫人,当年我生的孩子一直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做了十五年的侯府二公子,”一想到旸儿受的苦,老太太顿时怒目瞪向夏姨娘,指着她说,“就是她,就是这毒妇抱走了我的孩子,她化成灰我老婆子都认得出来,就是她将我们的孩子都换了,这十五年来还不肯好好地待我的孩儿。”   夏姨娘勐地倒抽一口气,竟然真是那家人,他们竟跑到京城来告状了?夏姨娘顿时脑袋阵阵发晕,但勉强撑着自己不倒下去,揉着心口说:“你胡说,是不是你将我的璐儿偷走了?我儿子去年就不见了,是不是你让人偷走的?”   老太太呸了她一口:“你儿子?有儿子不见了十日才发现的亲娘吗?你亲儿子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好好待着呢,真以为自己做得人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老天爷都看着呢,早晚有一日要叫你们遭报应!”   外面百姓听得也是嗡嗡一片议论,老太太说得太对了,就是啊,有亲娘隔了十日才发现自己儿子不见了的吗?这是亲娘吗?   老太太继续骂道:“还有你这十几年让清河县高家人一直针对我们顾家,真以为我们会不知道,昭儿都差点被你和高家害得毁了前程,幸好老天爷开眼,皇上老爷亲自过问,没让恶人有好下场,我家昭儿运气好才没被你们害了,你们恶人有恶报,高家是第一波。还有你这亲爹,”老太太转头又喷永宁侯,“不分青红皂白差点将自己亲儿子害了,高家害人你也帮着高家?也不问问高家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就听这女人满口胡说八道?”   永宁侯可从没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如今被人数落,气得浑身哆嗦,呵道:“冯大人,你就看着这恶妇当庭咆哮,辱骂本侯?还不快拖下去!”   顾老太太原本还指望着昭儿这亲爹有点良心,眼下这幕让她失望透顶,老爷子也是,更加认定了不能让昭儿回去,否则这亲爹指不定要帮着那毒妇欺负昭儿,到时他们山高水远,想帮昭儿也帮不到。   “我怎么咆哮辱骂了,我在跟你讲事实讲道理,信是不是你写的,你没帮着高家?大老爷,”老太太转身看向冯源庭,“我这里有这什么侯爷亲自写给宋大人的信,让宋大人放过高家的,高家那是什么人?那是连皇帝老爷都亲自过问定了罪的,那什么侯爷敢做不敢认吗?”   “好啊!说得痛快!堂堂侯爷敢做不敢认吗?”   “对,我知道那高家,高家竟敢害当朝的顾子爵,顾子爵可是对咱大周朝百姓都有大恩的人啊!”   外面的百姓忍不住叫好起来,并纷纷响应顾老太太说的话,去年的事情老百姓还没忘了呢,包括顾子爵和高家的恩怨,如今听着这件事,他们看向那夏姨娘和永宁侯的目光也怀疑起来,莫不是这高家故意针对顾子爵,就是这二人指使的吧。   “来,来,信在我这里呢。”顾沐终于有亮相的机会了,掏出一封信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接过又转手要往冯大人那里递,师爷见状连忙接过。   冯源庭诧异地看向永宁侯本人,还有躲在他身后的女人,那女人眼神躲闪,一看就是有问题的。   永宁侯被气得直骂恶妇,甚至心里根本就不认为写这封信有什么罪过,高家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带追究的吗?   冯源庭拆开信看起来,信中果然是永宁侯让宋大人关照高家的,冯源庭怀疑地看向永宁侯,让人将信给他递去:“此信可是侯爷本人亲笔所写。”   永宁侯臭着脸认下:“是本侯写的。”   “那侯爷与那清河县高家可是什么关系?”   永宁侯心说他才不认识什么高家,下意识往身后夏姨娘看去,夏姨娘露出求饶的眼神,这一切都落在侯夫人眼里,果然伯世子夫人没有说错,真的是夏姨娘托侯爷写的,原来他们的关系比她以为的要亲密得多啊,而且心里没鬼这种事情何必要避着她?   冯源庭说:“看来正是这位夏姨娘托侯爷所写了?夏莹莲,可否告知本官为何要写这封信针对顾子爵?”   夏姨娘脸色唰地一下白起来,身体也打晃,永宁侯心疼道:“不过是莹莲的一门远亲,求到莹莲这儿她还不能相帮,她一向心善。”   “呸!她心善?她心善就能帮着想要打断我儿手和腿毁掉我儿科考前程的高家?她心善怎不帮帮被高家人欺负的我儿啊!”老太太拍腿叫道。   外面人听得噗哧噗哧直乐,没想到这永宁侯竟是这样的永宁侯,连跟着永宁侯过来的几位朋友都要看不下去了,这永宁侯脑子怎么长的?他们过去以为永宁侯不是个贪花好色的,原来他是好的这一口。   冯源庭可不会被夏姨娘的作态欺骗过去,再厉声问:“夏莹莲,高家所做是否受你指使?”   夏姨娘连忙摇头:“不,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永宁侯又要怒了,这时候老爷子恭敬地朝冯源庭说:“大人,草民有证据,高家所做都是受这毒妇指使。”   “呈上来!” 第184章 接连晕倒   “莲儿!”   永宁侯咆哮起来,原来夏姨娘倒下去了,正好倒在他怀里,“快找大夫,莲儿晕过去了,快找大夫过来!莲儿要是有什么事,本侯饶不过你们!”   “够了!”侯夫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刺眼极了,“侯爷这是想要咆哮公堂吗?”侯夫人然后起身向府尹大人请求,“请冯大人帮忙找位大夫过来,帮我府中这位身体虚弱的夏姨娘诊断一下,她前段时间身体便不好,一直在庄子上休养。”   “这事交给本宫吧,本宫最近身子也不适,身边正好带了名御医。刘御医,进来帮这位夏姨娘诊断一下,看她是否真的身子虚弱。”公主出声了,她准备得多妥当,连御医都准备好了。   刘御医从外面人群里走进来,他现在才意识到公主将他带出来干什么的,心中微妙地同情了永宁侯三秒钟,然后就向他,不,是向他怀中的夏姨娘走来。   永宁侯今日这跟头是栽定了,现在看来,公主分明是早知道顾家人来状告侯府,早就等着了,也特意在这公堂之上给顾家人撑腰。   不想永宁侯看到这刘御医像看到救星似的,赶紧让他看自己怀里的夏姨娘:“刘御医,快帮莲儿看看她怎么了?”   不少人闷笑出声,原来这永宁侯真是个蠢的,想拿他当靠山和档箭牌的女人估计现在悔得肠子也要青了,明显装过头了。   师爷就在旁边看着,明显感觉这女人的唿吸加重了一拍,连眼皮下面的眼珠子也滚动了下,这下让他非常肯定了,这女人就是装晕,转身给大人示了个眼神。   冯源庭也放下心来,之前就算猜到这女人是装的,但也怕万一是真的呢?这案子是审还是不审了?现在可以松口气了,这女人身上绝对有大问题。   刘御医上前给夏姨娘把脉,把了会儿便将她的手放下,对永宁侯行了一礼说:“恕刘某医术有限,看不出这位姨娘有什么病症在身。”   永宁侯居然还没听出来,急道:“那莲儿为什么晕了?”   “这刘某倒可以解决。”刘御医说着取出一根银针,对着夏姨娘身上的一个穴位就刺了下去,夏姨娘顿时尖叫了一声,刘御医收起银针,示意永宁侯,“这不就醒了。”   永宁侯抱住夏姨娘:“莹莲你醒了,莹莲你怎样了?”   夏姨娘有苦说不出,老匹夫扎得她生疼,疼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还有这男人为什么这么蠢,一点不知道为她遮掩,夏姨娘只能含着泪花说:“侯爷,妾头晕。”   “我这就带你回去休息。”   “慢着!”燕向熙出来了,“案子还没问清,侯爷这是想带她去哪里啊?侯爷莫非忘了自己脚下站在的是什么地方?莫非要本宫进宫里请道圣旨过来?”   燕向熙心道难怪父皇看不上这永宁侯,换了她处在父皇的位置上,不将他夺爵就算是好事了,还留着他碍眼干什么?父皇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   “你……公主怎可如此无情?”   “无情?再无情也比不过永宁侯本人,可以为那样的高家求情,可以无视这堂上几条人命的血案,倘若永宁侯今日走出府衙一步,本宫立刻进宫!”燕向熙摆明了就是威胁永宁侯,她堂堂公主亲自来听审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阻挠永宁侯干涉案子么。   “侯爷,”侯夫人出声了,她此刻的心不断地往上沉,侯爷眼瞎,她却看得清楚,夏姨娘根本就是装病试图逃避,那么她为什么要逃?是不是那些事情真的她干的?   侯夫人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本夫人身体同样不适,可我依旧能留在这儿,夏姨娘为什么不能?侯爷当真要干涉府尹大人办案?还是说,夏姨娘怕什么?”   “莲儿为什么要怕?”   “既然不怕,那就留下来继续听着吧,本夫人也想知道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永宁侯讶异地看向自己夫人,不知为何,感觉夫人身上似乎发生了些变化,这样的变化并不会让他高兴,永宁侯再扫视了一圈,这时冯源庭发话了,“侯爷如果想走,下官无法勉强,可夏姨娘必须留下,有宫中的刘御医在,下官可以保证夏姨娘不会突发任何急症。”   “你……”永宁侯没想到这冯源庭态度竟也如此强硬。   冯源庭目光直视着他,没有丝毫回避,表明自己态度。   永宁侯咬牙:“好,本侯就看着你们怎么审!”   不仅顾老太太对这永宁侯的印象糟糕得很,顾老爷子对他的印象也直线下跌,这样的人竟是昭儿生父,绝不能让昭儿回到这亲爹身边,连他一个农家老汉都给看出那女人耍的鬼把戏,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就这侯爷宁愿当个睁眼瞎子,可见这女人在他心中地位有多高。   顾老爷子接过顾沐递来的一叠信,双手奉上:“大人,这是草民拿到的这十几年来毒妇写给高家老太太的信,是人是鬼,大人看信便知。”   师爷连忙接过给大人递去,顾老爷子冷冷看了眼侯爷,然后就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师爷和冯大人一起看信,越看两人脸色越不对劲,最后冯大人叹息道:“从这些信看,写信者的确是指使高家老太太监视水云村顾家,尤其是顾家子顾昭,后来更是指使高老太太对顾昭出手,阻挠他参加科举,永宁侯可以亲自验看这些信件,看写信人究竟是不是贵府的夏姨娘。”   “本夫人来验看。”侯夫人脸色发白,却依旧站了起来,“本夫人对夏姨娘的字迹熟悉得很,毕竟当初夏姨娘协助过本夫人处理府中事务。”   夏莹莲为什么十几年来让人盯着顾家人?还是和她同在道观一起生产的顾家人?还要阻挠顾家子的科考前程,难道说,如今那顾家子才是真正的孩子?姓夏的想要毁了她孩儿的前程?   侯夫人心中发颤,却不肯错过亲眼验证事实的机会,浑身散发出一股悲哀的气息,让顾老太太看得心生不忍,顾昭看得叹了口气,侯夫人越是如此,他越是不知该拿这生母如何是好了。   他能对永宁侯冷血无情,偏对这样的侯夫人束手无策,终究她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还要替仇人养孩子。   夏姨娘瞳孔骤缩,唿吸更是急促起来,抓住永宁侯手臂的手也下意识用了力气,该死的,那老太婆竟留着她的信?她不是说全都销毁了吗?真是该死,这些信又如何到了顾家手中?是那宋程?   夏姨娘的心一下子乱了,她该怎么办?不,只要她死不承认,有侯爷在,他们又能拿韶儿如何?韶儿怎么说都是侯爷的亲生孩子,还是侯爷一手教导长大的,总比外面来的更合侯爷心意吧。   侯夫人一步一步走过去,外面围观的人也下意识屏住了唿吸,他们也十分同情这侯夫人,正室还在这儿呢,侯爷就为了个妾室大唿大叫,还抱在一起,置这正室于何地?   师爷用托盘将信送到侯夫人面前,侯夫人只需一眼便知:“的确是夏莹莲的字迹。”   她又拿起这些信仔细看起来,看到最后双手竟颤栗起来,真的全部是出于夏莹莲的授意,要高家老太太对付一个农家孩子,就算那不是她的孩子,一个农家孩子要科考出头,那会是多么艰难的事,背负着全家的希望,可夏莹莲做了什么?她动动手指头就要高家断了那孩子的前程。   枉她以前一直以为夏莹莲是个心善的女人,之前府上二少爷的事自己还为她找借口,原来这才是她的真面目,那么十六年前,她又怎可能真心实意对待自己?而是另有图谋。   孩子!她的孩子!   侯夫人一想到自己孩子被换走,并且还要受到姓夏的毒妇的迫害,身体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夫人!”   “侯夫人!”   “刘御医,快!”   看看,这才是真受不住打击身子虚弱的,刘御医立即拿出银针急救,又取出一个药丸喂送到侯夫人嘴里,再看那侯爷,仿佛傻了一般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顾昭踏出去半步,最终又收了回来,顾沐悄悄在袖子底下抓住哥哥的手,无声地安抚哥哥。   公主那丫头这回做得不错,还知道带个御医过来,不然哥哥肯定担心极了。   燕向熙也没想到带来的御医还有这用场,她是想到夏姨娘这女人可能会用到的花招,联想后院妇人会用的一些手段,所以才会带上御医准备着,现在庆幸幸好带了人过来。   “侯夫人醒了。”   “夫人。”   侯夫人发现自己摔倒在李嬷嬷怀里,想起之前的事,她不能倒下,她要继续听下去,侯夫人硬逼着自己说:“扶我去位置上坐下,我要继续听下去。”   “好,老奴扶夫人过去,夫人,小主子一定会好好的。”李嬷嬷又恨又心痛,当年她有事没能跟在夫人身边,否则绝不会叫那贱人得逞,也是她没本事,让夫人身边的人也被那贱人收买了,否则怎会这般顺利换了孩子?这些年也没能替夫人守好后宅。 第185章 最大的渣男   顾老太太看得含了把热泪,都是当娘的,怎可能不心疼自己孩子,她十分理解侯夫人此刻的心情,这样想着又狠狠瞪了眼那毒妇和什么侯爷,都是他们害的。   冯源庭也松了口气,然后问:“侯爷,需要亲自过目吗?”   侯夫人勐地转头向永宁侯看去,目光与过去相比冷漠了不少,永宁侯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愣是迈不出脚步,话也无法说出口。   冯源庭继续说:“如果侯爷没意见,那夏莹莲这个背后指使者,本官就要让人拿下了。”   随着府尹大人的话,几个官差就上前一步,永宁侯刚对侯夫人生出的愧疚心立即散去,眼一瞪:“本侯看谁敢?”   “本宫敢!”燕向熙用看蠢货的目光看永宁侯,“当初高家的案子由父皇亲自过问,没想到背后还有如此一条漏网的大鱼,怎么,永宁侯想要靠一己之力保下高家案子的主使者?”   永宁侯倒退了一步,低头看向怀里的夏姨娘,夏莹莲身子发抖,将自己缩在永宁侯怀里,掉着眼泪摇头说:“不是我,那不是我……”   “对,不是莹莲,夫人肯定看错了。”   外面围观人群哗啦一片炸开了,没想到这样情况下永宁侯还坚决站在毒妇一边,并且还否认侯夫人的话。   侯夫人也不敢置信的看向永宁侯,永宁侯受不住移开目光,侯夫人眼里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最后坚定说:“本夫人没有认错,如果冯大人有需要,尽可以派人去侯府夏姨娘的院子里,相信一定可以搜寻到夏姨娘本人的亲笔字迹。”   永宁侯又转回头,讶异地看向自己夫人,他以为夫人会帮着他的,夫人待莹莲不是一向和善吗?“夫人,你忘了当年莹莲救你……”   “你闭嘴!”侯夫人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里带着嘲讽,“当初她到底是人是鬼还不一定,何况本夫人这些年真心实意拿她当妹妹看待,处处敬着她,可她呢?拿本夫人当傻子吧。”   “来人,去永宁侯府取夏姨娘的手书。”   “是,大人。”   立即有人出府衙直奔永宁侯府,围观人群中不少人拍手叫好,就应该取来真正的字迹作对照,同时在他们眼里,这永宁侯就是个大大的渣男啊。   案子进行到现在,可以说惊动了整个京城,还有不少后宅夫人都出来围观了,就算挤不进人群里,也派了下人过去听消息,然后再将最新进展传到待在附近茶楼里喝茶的她们耳中。   等下人将永宁侯的种种举动描述出来时,这些夫人们震惊极了,然后就开始愤怒地抨击永宁侯这渣男。   “咱们当初都看走眼了,以为他是个好男人呢,只纳了一房妾室,处处敬着正室,没想到啊,他才是最大的渣男,这种渣最叫人难以接受,还不如明明白白的渣来得好。”   “这么说来,那侯府上真是以庶充嫡了?侯夫人这十几年来就替姨娘养儿子?这侯夫人也太冤枉可怜了吧,将庶子教养得那么好,然而亲生孩子却被姨娘各种陷害?”   “你们忘了被高家害的人是谁了?流落在外面的孩子不见得比府中那世子来得差。”   “谁啊?”   “顾昭顾子爵啊,因为牛痘接种被圣上钦封为子爵的顾昭啊,就因为他功劳太大,所以圣上亲自过问了高家的案子,高家主要案犯都被斩首了,想想这些年来有几人能被圣上封爵了?除了这宫里的平南男爵,也就只有这位顾子爵了吧。”   “哇,原来是他啊,那他会是永宁侯夫人的亲生儿子吗?如果是的话那倒很是不错。”   “如果状子所告之事没有出差的话,应该就是他了,而且这回明显也是有备而来,指不定就是这顾子爵在背后收集的证据,让养父母前来告状的。”   “那他是什么意思?要回侯府夺回世子之位?”   “这倒不是很清楚了,不过这位顾子爵早早就在陛下那里留下了名字,将来前程应当不会差。”   奉天府大堂上。   侯夫人对永宁侯的目光视而不见,她为什么要帮那贱人?她环顾四周,她的亲生儿子是不是也在这里,可自生下来就未谋过面,她连儿子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一想到这就越发恨那贱人。   她只得求救地看向顾老太太:“顾家嫂子,你们还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的孩子被换了吗?”   “是啊,”外面人也附和道,“怎么证明现在的世子是姨娘的孩子?”   顾老爷子接过话说:“这就牵涉到另一桩官司,十六年前,有人刚生下孩子,就将接生婆一家子灭了门,为的是杀人灭口,可毒妇没想到,接生婆依旧留下了证据指认她,因为她当年生下的孩子,身上有一处明显的标记。”   “是什么?”侯夫人声音发颤,亲手将虞温韶照养长大,他身上有什么特征是她不知道的?李嬷嬷同样如此。   “不——你们胡说八道,侯爷,他们胡说,快阻止他们。”夏姨娘惊得尖叫起来,原来真有这证据,姓顾的丫头没有乱说,而且现在这证据还落到了顾家人手里,为什么?她派出去的人呢?   顾老太太冲夏姨娘骂道:“呸!现在知道怕了?夫人我来说,她生下的孩子大腿内侧有个蝴蝶形胎记。”   这中间还伴随着夏姨娘的尖叫声,侯夫人身体晃了几下,最终只是栽坐在椅子上,没再晕过去,原来是真的,这一切竟是真的,她养大的孩子竟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给仇人养的,她掏心挖肺十多年,为的竟是仇人的孩子,这是多大的笑话。   周顺这时抹了把眼泪,取出婶婶留下的证据:“大人,我婶婶就是当年的接生婆,我婶婶有个习惯,每接生一个孩子都会留下记录,这本簿子上面的最后一个记录也就是婶婶生前接生的最后一个孩子。”   “呈上来。”冯源庭心中也忍不住叹息一声,果然是铁证啊,永宁侯府的事情没跑了,就在这时,那身体虚弱的夏姨娘竟冲了出来,向周顺这边跑来,想要抢夺证据,冯源庭看到大叫,“拦住她!”   夏姨娘的动作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她竟会如此胆大妄为,当庭就要毁灭关键证据,所以大家都没反应得过来,可这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脚,“啪”地一声,将急速往前扑去的夏姨娘狠狠绊了一跤,摔飞了出去。   师爷吓了一跳,赶紧将证物拿到手送到大人手上,生怕再叫这女人得逞。   围观的人刚刚也跟着提了一颗心,现在看到证物安好无恙,纷纷骂起这恶毒的女人来,他们都不要府尹大人断案,就可以肯定一切事情都是这恶毒女人做的了,不然她为什么那么怕想要毁了证据?这还不够说明证物是真的么。   “看来永宁侯府的世子爷大腿内侧真有个蝴蝶形胎记了。”   “哇,看来他就是这姨娘的孩子了,一个庶子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嫡子,还成了世子爷。”   “刚刚谁伸出去的脚?绊得太好了,摔得太妙了。”   “嘘,我看到是平南男爵突然跑过去伸出的腿。”   “咳咳,平南男爵离得有些远,没想到速度这么快,这一跤肯定摔得够疼的了。”   顾沐慢条斯理地收回自己的脚,然后又得意洋洋地回到哥哥身边,凭这女人能在他眼面前得逞?下辈子都没可能。   永宁侯本人则有些傻眼,刚刚一个大力将他推得都往后倒退了几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夏莹莲摔飞了出去,怀里的人也不见了,所以刚刚那力道……   夏莹莲自己也摔懵了,脸面朝下,半晌后才抬起头上,“噗”地一口,牙齿带着血水吐了出来,可更叫她绝望的是,那簿子已经到了府尹手里,这回夏莹莲真恨不得昏死过去了。   她费尽心思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将来继承侯府的一切,侯府的一切应该是属于她的孩子,凭什么让后来的那女人抢过去?   “不——”   “莲儿!”永宁侯看到心爱的女人一脸血趴在那里,立即回神要跑过去。   “来人!将夏莹莲拿下!”冯源庭看到簿子里最后的记录了,这些记录属不属实,只要验证前面生的孩子记录是否对得上便可知晓,因而,如今夏莹莲可不再是永宁侯的一个妾室了,而是关乎几条人命,还有混淆侯爷血脉盗取他人孩子的案犯。   “不,侯爷救我!夫人饶命啊,夫人求求你,侯爷……”   “你们放开莲儿!你们大胆,竟敢扣下本侯的女人!”永宁侯冲过去要抢人。   可这时一人拦在他面前,永宁侯看到这人戴着个帷帽,想要伸手将他推开,想也不想便要呵斥,可这时面前的人将帷帽摘下,一张有着几分熟悉的脸出现在永宁侯和其他人面前。   “这是谁?”   “有几分像那永宁侯府的世子爷,不会……”这是见过虞温韶的人,如今人群里可挤进一堆公子哥儿,这绝对是今年京城最大的惊闻,他们怎么错过现场,因而看到顾昭的脸时十分惊讶。   “你……”永宁侯看到这人的面孔愣住。   永宁侯夫人看到出现的面孔激动起来,李嬷嬷同样如此,不会这就是夫人真正的孩子,她的小主子吧。   顾昭朝冯大人拱手行礼:“冯大人,在下顾昭,见过冯大人。”   “原来顾子爵早就来了,顾子爵客气了。”冯源庭忍不住看了又看顾昭的脸,果然和那位世子爷像得很,看到这张脸,让人不怀疑他们的身世才怪,如今顾子爵站出来,那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啊。   侯夫人更激动了,两眼贪婪地看着顾昭的面孔,既然是顾姓,那应该就是她的亲生孩子了。   “你究竟是谁?做什么装神弄鬼?”永宁侯虽觉得怪异,但依旧斥道。   顾昭失笑:“我究竟是谁?看着我这张脸竟还没意识到吗?或者说侯爷心里已经清楚了,嘴上却不愿意承认,我正是十六年前在那座道观里出生的孩子,自小长在顾家,父母待我恩重如山。”   “昭儿。”顾老爷子顾老太太眼里含了把热泪。   “旸弟,你过来。”顾昭朝后招手。   顾旸走了过来,顾昭替他摘下帷帽,他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李嬷嬷失声叫道:“二少爷!”   顾昭对冯源庭歉意道:“冯大人,顾某去年给冯大人添了不少麻烦,永宁侯府的二公子是被我带走的,这事已知会过陛下,因为见着这张脸,我便知道他是顾家的孩子,当年被一同调包了。”   冯源庭看看这两个年纪一样的少年人,他能说什么?原来陛下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他也只能是白忙一场。   李嬷嬷看看原来的二少爷,再看在场的顾家老爷子,果然这一对才像亲父子,当初靖安伯世子夫人提醒的话是对的。   “不——”夏姨娘这回彻底昏死过去了。   陛下都知道了,这说明她儿子的身世早瞒不住了,她还有什么期盼?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第186章 母子相认   这回夏姨娘真的晕过去了,可永宁侯却顾不上他了,目光流连在顾昭和顾旸身上,脑中嗡嗡一片,任再蠢的人看到眼前面这两个少年人,也能一眼分辨出究竟谁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尤其是顾昭的出生地点,就更说明他的长相并非巧合。   永宁侯夫人眼泪刷刷地往下流,真的是她的儿,她的亲儿,十六年来她竟将别人的儿子当成亲生儿子,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侯夫人心痛得都揪了起来。   “儿啊!”侯夫人痛哭出声。   李嬷嬷的眼泪也控制不住往下流,一边擦眼泪一边目光黏在顾昭脸上:“是小主子,这耳朵和鼻子额头跟夫人长得一个样,老奴这回绝不会认错的。”   听李嬷嬷这么一说,大家都忍不住对比起顾昭和侯夫人的相貌来,发现李嬷嬷说得丁点没错,虽然其他五官和侯夫人生得不像,但那肉肉的耳垂还有那鼻子额头,真的跟侯夫人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其他五官则与永宁侯相似得很,所以这分明就是永宁侯和侯夫人两人的亲生孩子。   李嬷嬷痛悔道:“是老奴没早点发现,世子爷他……没一处像夫人的,现在想来,倒的确有一两分跟那贱人一个样。”   如今外面围观的人再没有一个怀疑她口中的话,原来真的是那姨娘一气调包了三个孩子,就为了让她自己生的庶子成为嫡子,如果只是将嫡子调包成庶子还好一点,可这恶妇竟将堂堂嫡子送到农妇身边,用心不可谓不可险恶。   也就顾昭自己争气,顾家穷苦人家也挤出银钱送孩子读书,才有让顾昭出头的机会,就这还差点被恶妇给毁了,如果让她的如意算盘得逞,那现在堂堂侯府嫡子会是什么模样?   很大的可能就是大字不识一个,小小年纪便要在田间劳作,很可能已经娶了个同样的农村女子,想想那结束就让人不寒而栗,尤其是这恶妇亲生孩子在京城被侯府当成嫡子用心栽培长大,换了谁都要被这恶妇气得死去活来。   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些人已愤怒地抨击起那毒妇,连带着永宁侯本人也没放过,肯定是这男人将毒妇的野心纵容养大,才敢叫毒妇生出这样天大的胆子,看吧,那些大户人家后院妻不妻妾不妾的,最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这还是曝出来的,没曝出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呢。   有些权贵人家心中也生出了怀疑,就算有那男人享受着贤妻美妾的环绕,但这时候也生出种顾虑,自己后院不会也出现这种事情吧,再宠着美妾,可也不希望后院中出现嫡庶混淆以庶充嫡的情况。   永宁侯口中喃喃道:“不可能的,怎会是这样?没可能的……”   顾昭没再理睬永宁侯,而是走到自他露面后目光一个胶着在他身上的侯夫人面前,掀开袍摆就跪了下来,跪皇帝跪父母他都心甘情愿的,侯夫人不是不想养着自己,而是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顾昭想要开口请侯夫人原谅他,这段时日一直瞒着她这件事,让她依旧受歹人蒙蔽,可侯夫人看到亲儿跪在自己面前,整个人就崩溃了,扑过去抱住他:“儿啊——”   声音撕心裂肺,催人泪下,听得人肝肠寸断,顾老太太根本不忍看着这一幕,背过身不断地擦眼泪,外面不少百姓都跟着眼睛红了,感情充沛的人更是哽咽起来,转头更是大骂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燕向熙抬头眨眼看天,真是受不住这种场面啊,忽然又朝顾沐这坏上子看去,就看到这小子一眼不错地看着他哥哥,有种想将他哥哥从侯夫人怀中抢过来的架势,燕向熙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得忍住,真笑出声,她这公主形象绝对要败坏了。   顾旸眼睛也是红的,这叫他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才是母子亲情,就如同娘亲刚知道他的存在时的情形,这回再见到夏姨娘,他再也生不出原来那种期盼渴望的心情,而是多了几分陌生,还有愤恨,就是这自私又狠毒的女人,才造成亲生母子分离的悲剧,还有周家一家三口的人命,或许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事情。   “醒了,人醒了。”除了那些骂毒妇的人,此刻谁还关注夏莹莲这女人,也就师爷还有冯源庭这些官家要将这案犯弄醒,然后看是否适合继续审案还是收监延后再审,因而冯源庭请了刘御医帮忙弄醒她的。   刘御医这回把出了夏莹莲晕过去的原因,因为急火攻心,但只要醒过来并无其他大碍,这让冯源庭放心了,也更加肯定之前的晕倒是假装的。   可夏姨娘宁愿自己依旧昏迷不醒,不愿意醒过来面对这一切,听到永宁侯夫人的痛哭声,她一点没觉得畅快,这跟她的计划没有一点相符之处。   对了,还有她的韶儿,想到儿子,夏姨娘双眼立即搜寻侯爷所在,然后哀哀地唤起来:“侯爷……侯爷……”   永宁侯下意识地看过去,并往那边走了两步,可耳边依旧响着侯夫人的哭声,他又止住了,感觉整颗心撕成了两半。   一半依旧相信着他放在心里的女子依旧同过去一样柔顺美好,这些事情怎可能是她做出来的,一半又恍恍惚惚,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孩子真的搞错了,嫡子不是嫡子,庶子不是庶子,一切好像一团乱麻一样,让他理也理不清,不知该如何行事。   “侯爷……”夏姨娘依旧哀哀怨怨地叫着,听着凄凄惨惨。   不少人看到这情景都唾弃这对男女,到现在这侯爷居然还舍不得这毒妇呢,还有的妇人直接拧上身边男人的耳朵,听着男人的痛唿声骂道:“以后还敢见着个好看的女人就走不动路的?老娘趁早煽了你,省得以后跟这毒妇似的害苦我的孩子!”   男人心中将侯爷骂了个狗血淋头,不仅害自己孩子,还连累他们这些男人,口中忙不迭地辩解,坚决跟这什么侯爷划清界限,向自己媳妇表忠心。   永宁侯心疼的那半心占了上风,心痛地问道:“为什么?是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侯爷,不是的,妾有苦衷的,侯爷你信妾的好不好?侯爷你忘了答应过妾的事了吗?”   “莲儿……”永宁侯情不自禁地又上前几步。   这时冯源庭却打断两人的诉情场面:“来人!将夏莹莲押下大牢!因事涉顾子爵和永宁侯府,本官需得面禀圣上,因而案子延后再审。”   冯源庭也是看侯夫人情绪太过崩溃,这堂上已经无法继续审下去了,而且牵涉到侯府血脉的大事,的确不是他一个奉天府尹能决断的了,必须请示过陛下才行。   “莲儿!”永宁侯大惊。   “侯爷,救我!救莲儿啊!”夏莹莲惨叫出声,可永宁侯又哪可能阻拦得了差役们将夏莹莲拖下去,没打场就打她板子已经够给永宁侯颜面了,需知打板子要扒了裤子的,外面可是有这么多人围观呢。   听到这二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侯夫人的哭声反而中止停顿,眼睛红肿一片,抬头看向夏姨娘和永宁侯的目光带着恨意,这种情况下侯爷依旧还放不下那女人,叫她怎能不恨?   “儿啊,是娘对不起你,害你在外面受苦了。”   “儿子没受苦,我爹娘自小最偏心我这个儿子。”   侯夫人知道顾昭口中的爹娘便是顾家老夫妻,抬头看向这对夫妻,放开顾昭,走过来就想给他俩磕头,吓得老太太连忙扶住她不让她跪下去。   老太太眼泪汪汪地说:“我也是稀里煳涂,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人抱走,虽然母子相隔了十五年,可我没后悔养了昭儿一声,昭儿就是我的亲生孩子。”   侯夫人对亲生儿子愧疚心疼不已,又哪里舍得不让他不认养父母:“对,对,你们就是他的亲生父母,没有你们,就没有他的今日了,你们将孩子养得很好。”   侯夫人可是记得顾家的家境的,能将顾昭养这般出色,可见这对夫妻尽了多大的心力,与侯府中的贱人相比那是一天一地,想到府中情况,侯夫人更加愧疚,觉得对不起这对夫妻:“是我没照顾好你们的孩子,是我对不起这孩子。”   侯夫人看向的是顾旸,这孩子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十五年啊,虽然她没缺这孩子的份例,可到底是因庶子的关系忽略了他,心底何尝不是不愿意庶子抢了嫡子的风头,不想见到庶子的存在。   老太太也心疼小儿子,抓住顾旸的手说:“他三哥给取了新的名字,叫顾旸,不怪夫人的,都怪那毒妇,她抱走我的孩子也不肯好好待他。”   “夫人,我不怨你。”顾旸真心实意地说。   侯夫人越加后悔,看着就知道是个心善的孩子,果然跟顾家夫妻一样,这是天生的骨子里带来的,现在回想她养了十六年的那孩子,以前觉得什么,现在再看有些行为何尝不是跟他亲娘一样自私,他又何尝待这庶弟有过丝毫亲情?做戏的成分更多。 第187章 命运相似   奉天府衙的案子暂告一段落,除了要请示皇帝外,还有不少细节之处需要派人调查清楚,毕竟是十六年前的旧事了,查起来肯定要费番工夫。   然而对于永宁侯夫人来说,在见到顾昭的第一眼便知道了,这才是她的亲生儿子,比她亲手养了十六年的虞温韶更多了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所以这桩官司在她这里已经了结了,不需要再多的证据,就认定了顾昭嫡子的身份,罪魁祸首乃是夏莹莲那贱人,因而离开府衙后她理也没理永宁侯,跟着顾昭和顾家夫妻去了客栈。   顾昭没有丁点回永宁侯府的意思,侯夫人也说不出让他去的话,既然儿子不跟她走,当然是儿子在哪她也在哪里了。   案子暂告一段落后,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永宁侯府和顾子爵之间的事,这两方便是京城最底层的老百姓都知道的,永宁侯府高高在上不说,那顾子爵对老百姓来说可是大好人,他们接种的预防天花的牛痘就是由顾子爵率先提出来的,这才由皇帝向全大周加以推广的,因而他在百姓心目中地位十分高。   事涉顾子爵,老百姓对他和永宁侯府之间的纠纷更加关注,因而不到一天的时间,街头巷尾到处可以听到大家在议论这个案子。   不说底层百姓,就是京城权贵也是震撼不已,好家伙,那永宁侯府的一个妾室真乃神人也,竟然一手调包了三个孩子,而且还有本事叫永宁侯在大堂之上依旧护着她。   “真正叫人没想到,那永宁侯世子真正的身份竟是庶子,是被他亲娘故意调包到侯夫人身边的。”   “不是案子还没最终完结吗?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推翻了呢。”   “拉倒吧,你是那天没亲自去看现场,看过后就不会再说出这句话,那姨娘本事大着呢,不仅调包了三个孩子,手上还沾着接生婆一家三口的人命呢。”   “嗤,我看不止这三条人命吧,当天参与换子一事的人,今天还剩几个活口?看吧,府尹大人请示过陛下后,陛下已经下令大理寺协同查案,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乖乖,这说不定还真被兄台说中了,要换三个孩子,可不是一个两个人就能做到的事,想要瞒天过海,肯定有不少人参与其中,如今能几个活下来还真难说,说不定早就被杀人灭口了,陛下果然看重顾子爵,竟下令大理寺协同府尹大人查案,这案子最后肯定能水落石出。”   “没想到顾子爵竟是这样的身世,明明是堂堂侯府嫡子,却自出生起就流落在外成为农家子弟。”   “农家子又怎么了?农家子照样能靠自己打拼出一番前程来,没看顾子爵才刚考到秀才,就因为立了大功被封为子爵,备受圣上恩宠。”   “你们说,那永宁侯会不会将嫡子认回去?嫡子回去的话,那现在的世子呢?”   “说到永宁侯世子,从昨天到现在,有谁见过这位世子爷露过面吗?”   “咦?好像真没有,这位世子爷跑哪里去了?不会事先得到消息躲起来了吧。”   “躲起来又有什么用?等查清楚有没有他也一个样,到时就该各归各位。”   此刻备受众人关注的顾昭又在哪里,他已经不在客栈了,因为他并不想回那永宁侯府,李嬷嬷就想了个主意,自家夫人在京城有陪嫁宅子的,定期有人收拾,不如小主子和夫人还有顾家人一同住进去。   侯夫人当然说好,她哪里舍得儿子住在客栈,吃住都不方便,也没个下人侍候,顾昭自己没意见,征求过二老的意见后,便同意一起搬了进去,并且还带了个小尾巴,那自然就是如今的平南男爵顾沐了,好不容易盼到哥哥来,恨不得将哥哥打包带进宫里,宫里去不得,当然哥哥在哪他就在哪里。   侯夫人住在自己宅子里自在多了,如今她一点不想回侯府,不愿意见永宁侯,她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什么心情待他,只想长长久久地守着刚认回的儿子。   不过顾昭刚刚来跟她道了个别,随顾沐去西南王府探望西南王妃,他不去的话西南王妃就要亲自登门了,想要谢谢顾昭救顾沐之恩,王妃身体不太好,也没有长辈见小辈的道理,所以顾昭决定亲自跑一趟。   侯夫人自然说好的,很高兴顾昭跟平南男爵还有这样的缘分,她的儿子也是个心善的,否则又怎会救下落难的平南男爵。   “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儿子离了自己眼前,侯夫人面露茫然之色,“昭儿该怨我的,是我这当娘的没有保护好他,以至他流落在外,尤其是侯爷当年还被那贱人撺掇着给宋大人写信保高家,你说那贱人当时什么心情?是不是很得意?让侯爷亲手递刀子对付侯爷的亲生儿子?”   李嬷嬷作为旁观者比侯夫人看得更明白一点:“夫人是因为小主子对夫人的称唿吧,”顾昭仍旧叫侯夫人为夫人,而非母亲或是娘亲,“老奴觉得或许是小主子等案子真正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吧,只是老奴看小主子很介意侯府和侯爷。”   李嬷嬷看得出来,小主子是要认夫人这个生母的,但对生父,那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小主子非常冷静又理智,顾家人真的将小主子教得太好了,远比府里那冒牌世子出色,大大出乎李嬷嬷的意料。   想到侯府和侯爷,侯夫人也恨:“枉我对他掏心挖肺十六年,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世了,早就暗中跟那贱人往来了?他不过是鸠占鹊巢,世子之位应该是我儿的,他一个庶子何德何能坐在世子之位上?将来这侯府也该是我儿的。”   “自然是小主子,那人不过是个庶子,他不配成为世子,”李嬷嬷这点同夫人一样的态度,她同样怀疑虞温韶早就跟姓夏的贱人互通往来了,以前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桩桩是证据,“不过依老奴看,夫人最好问问小主子的意见,老奴看小主子是个主意挺大的人,如今顾家只怕也是小主子在当家。”   侯夫人先是高兴:“真的吗?我儿果然能干,不像我这当娘的,”接着又忧心,“难道昭儿不愿意吗?昭儿想要什么?我这当娘的都要想办法给他弄来。对了,给昭儿的两个舅舅的信有没有送出去呢?”   “送了,送了,昨天晚上就送出去了,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两位舅老爷手上。”   侯夫人满脑子都是顾昭,又坐不住了,起身说:“我找顾嫂子说会儿话。”   “老奴陪着夫人。”李嬷嬷当然陪同,知道夫人找顾嫂子,是想听顾嫂子多说说小主子在顾家的生活。   西南王妃知道顾昭要来京城,早就想见一见他,亲口向他道谢,只是顾昭是陪同父母来告状的,西南王妃当然不能打扰,不过昨日也一直派人在外面关注这场官司,随时将最新发展送回府中,那一幕幕,叫西南王妃听得也是震惊不已,没想到顾昭竟有着这样复杂的身世。   西南王妃觉得顾昭的身世和她儿子有点相像,都是不被父亲看重疼爱的,也都是靠着自己打拼前程的,也差点被人毁了前途,还是她这当娘的没用,竟没能保护好儿子,让儿子小小年纪就要靠自己,还将她这当娘的救出西南带来京城。   来到京城,方觉得天高水远,她整个人才是活着的。   “娘娘,小主子回来了,还带来了那位顾子爵。”   “快快有请,快帮我梳妆。”西南王妃连忙指挥身边的人,不想让顾昭见到她的病容。   顾昭愿意跟着他过来见他母妃,顾沐挺高兴的,但提起母妃的事情终究有些不快:“哥哥,我们是一样的,亲爹都不是人。”   顾昭也觉得他跟木头的命运有些相似,不过木头比他更难,因为木头的生父可是手握实权的西南王,王权和兵权的争夺那是会牵涉到人命的,一个不好就性命不保,木头不就是这样被他救下的,摸摸顾沐脑袋说:“你母妃现在身体如何?”   顾沐蹭蹭哥哥的手,说:“御医院院首亲自来看过,是母妃的身子被毒物摧残过,虽然解了毒,但余毒未清,身子垮了不少,现在只能慢慢调养,反正是万万不能再送回那鬼地方去了。”   有母妃在,因此困住了他的手脚,他也没办法离开母妃太远,去哥哥那边,当然皇帝会不会让他走是另一回事了。   “你啊,王妃在西南那边生存不易,王妃在那边没有任何的帮手。”顾昭想也能想得出来西南王妃嫁到那边,又不得西南王看重,并且就连西南王都惦记着她的性命,可想而知处境多么艰难。   短短时间,他也看出来了,木头对他母妃有感情,但不知是不是幼时在京城待了不少时间,与他母妃相处时日并不长,因而对他母妃的感情并不是很浓厚。   顾昭不清楚,顾沐唯独对他顾昭才是最为特殊的。 第188章 顾珍知道实情   西南王妃为表郑重,特地赶来前院见的顾昭,顾昭将王妃当长辈敬着的,因而和赶来的王妃客气地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顾沐出面,才让二人坐下来好好说话,顾昭也只得摸摸鼻子。   西南王妃很柔声细气,顾昭顺着她的节奏和她说了会儿话,主要是顾沐当初在他身边时的生活情况,他想这应该是当母亲想要听到的,捡好听的说,将王妃也逗得笑起来。   顾昭仔细观察,发现王妃和他生母永宁侯夫人有些相似,性子里带了几分天真,而且性情是真的温顺,和夏莹莲那种表面刻意装出来皮囊底下掩藏的却是豺狼那是完全不同的,心说难道这一个两个的男人都有受虐狂不成,放着侯夫人和王妃这样的正室不敬着,偏去将那心狠手辣的放在心尖上。   顾昭敢说,西南那边的被西南王放在心上的女人,绝对是个比夏莹莲这女人手段更加高竿狠毒的,当然了,这样的人碰上大反派也只有认栽的,便是在书中世界,这女人跟燕肖父子俩也没能在大反派手里落得好。   但顾昭碰上这样的性子真正柔顺的人也很没办法,被王妃留下吃了顿午膳这才离开,因为他看得出王妃脸上露出了疲色,尽管她强撑着,顾昭还是坚决告辞,让王妃好好调养身子。   顾昭临走时说:“我知道王妃担心燕沐,但唯有王妃身体好好的,并且待在安全的地方,燕沐才能放开手做自己想做的事,尽管他没说,但我知道王妃对燕沐而言非常重要。”   王妃听得眼泪汪汪,她总是怕自己是儿子的拖累,沐儿何其在幸能认识顾昭,被顾昭所救,顾昭这是在提醒她不用总在是沐儿面前小心翼翼,她会努力做得更好一些的。   “哥哥,”出王府时,顾沐幽怨地看着顾昭说,“我才不想叫燕沐,我就叫顾沐。”   顾昭失笑:“那是在王妃面前才这么称唿你的,你就是我的木头啊。”   顾沐顿时笑眯眯地乐起来,顾昭摸摸他脑袋,心说木头太容易哄好的,木头这么好,王妃过分的小心翼翼反而会伤了木头的心,毕竟木头还是个孩子啊,别人对木头的好,他统统都记在心里呢。   顾沐眼珠转了转,凑过顾昭身边说:“哥哥,你猜那虞温韶现在人在哪里?”   顾昭失笑:“是躲在哪里了吧,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木头你肯定知道。”   顾沐得意地嘿嘿笑:“我知道,昨天上午他就出城了,去了那燕向勉地城外的庄子,跟哥哥你们正好错过了,不过他昨天就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却躲在庄子里不敢回城了,切,胆小鬼一个。”   顾昭也猜到多半如此,否则虞温韶早就该出现了,但他心思再深沉,也不过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人,倘若再给他十年时间,也许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现在的虞温韶对顾昭而言根本没有多少威胁,虞温韶如今又能靠谁呢?靠永宁侯还是靠燕向勉?可惜燕向勉因为跟虞温韶搅和在一起,离那皇位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当然如果虞温韶能好好沉下心来,远离那些勾心斗角的纷争,从此好好地靠科举出头,未必不是一条出路,毕竟他虽然是十六年前换子事件中的得益人,但毕竟他那时也只是个刚出世的婴儿,命运不是他自己选择的,只要让众人看到他的努力和才华,未必不会让众人甚至皇帝对他改观。   只是他过早地和夏姨娘搅和在一起,早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怕已被夏姨娘影响得习惯想走捷径去获取一切,想要沉下来心来只怕不易。   顾昭又笑了起来,顾沐好奇问哥哥笑什么,顾昭笑道:“还有人在等夏姨娘回去的吧,不知道当她听到夏姨娘因为十六年前的事被抓,又会如何。”   “啊,哥哥是说那个讨厌的丫头啊,我叫人去看看,有了消息告诉哥哥。”顾沐皱皱鼻子说。   顾昭失笑摇头,对顾珍的情况其实并不是那么想知道,夏姨娘这边的路断了,就不知道这姑娘还能想出什么花招来。   人在庄子里的顾珍可没京城里的百姓那么快得到消息,而庄子里派出去城里的人又是一夜未归,因而顾珍就枯等了一夜,一夜没能睡好觉,可第二日依旧不见有人回来,顾珍越发不安起来,恨不能亲自跑去京城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庄子里前后让她派了三拨人出去了,可一个都没回来,等到上午巳时,顾珍正托着下巴打磕睡,迷煳之间听到有人叫起来,有人从京城里回来了,顾珍一个激灵连忙跳起来跑出去。   当她看到回来的下人脸上慌张的神色时,顾珍心中就生出不好的预感,两个下人看到顾珍便扑了过来:“顾姑娘,不好了,咱们姨娘被官府抓起来了,关进大牢里了。”   “怎么会?侯爷呢?侯爷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姨娘被抓不救的吗?”顾珍声音拔高叫起来。   “顾姑娘,我们打听到城里人都在说姨娘十六年前将自己庶子调包成嫡子换到夫人身边,如今事发了,还有姨娘十六年前还害过人命,如今圣上老爷都知道了,让大理寺一同查案。”   顾珍听得当即身体就晃了晃,觉得头晕眼花,是太阳太刺眼了吗?还是她耳朵幻听了?   怎会这样的?顾珍又连忙抓住下人,急切地问道:“外面怎会知道这些的?是谁捅出来的?”   “是有人,不,是那个顾子爵,上奉天府衙告的状,有人说他才是侯爷的真正嫡子。”   “啊!”顾珍听到顾子爵三个字就尖叫着后退了几步,“怎么又是他?为什么处处都是他?为什么他处处跟我为难作对?”   又是顾昭搅了她的好事,眼看她新身份要拿到手,眼看她要攀上高枝,将来指不定还能有更好的前程,这顾昭又冒出来坏了她的好事,这人怎就这么阴魂不散?他怎就没被夏姨娘给弄死?   “顾姑娘,顾姑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下人六神无主,下意识地想要向顾昭求个法子。   顾珍很想说她怎么知道要怎么办?但眼下除了待在这庄子里她还能去哪儿?而且虞温韶还好好的呢,她可不能过河拆桥,她真正想抱的大腿的是虞温韶和他身后的那位未来陛下爷。   顾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问:“夏姨娘被抓了,那白珠呢?白珠去了哪里?有人回侯府报信求救了吗?还有世子爷那边什么情况?”   “不知道,我们不知道世子爷在哪里。”没找到世子爷,又没敢上侯府,想也知道,他们是夏姨娘的人,如今侯夫人能对他们有好脸色?肯定会乱棍打走他们。   “还是得想办法找到侯爷和世子爷,找不到世子爷那就去找燕向勉燕公子,快去,只有找到他们才能有法子救你们主子。”   “是,顾姑娘,我们这就去找人。”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顾珍心中再不剩什么优越感了,现在唯一想做的是啃顾昭的肉喝他的血。   难道顾昭真的和她一样也是重生回来的?不然为何知道这么多事?之前顾珍用顾昭也做过梦这样的话来哄夏姨娘的,可这会儿她也怀疑起来,不然为什么那么巧,顾昭不仅逃过高家的陷害,如今又状告夏姨娘揭穿身世,将夏姨娘送进监狱里了,不是重生回来的,顾昭如今知道这一切?   想到顾昭可能跟她一样是重生的,顾珍不禁打了个寒颤,如果早知道他是重生回来的,她干嘛要这么往死里坑顾昭?可她又觉得顾昭再能耐,能干得过未来的皇帝?怎么看未来赢家都会是虞温韶这世子而不是顾昭,跟虞温韶作对有什么好处?   虞温韶此刻的情况跟顾昭猜想的差不多,顾家人上奉天府状告永宁侯府的事,他还是在庄子里快到傍晚的时候才知道消息,当时就傻愣在那里,接着又反复向报信人确认消息,才知道顾昭竟真的带着那对老夫妻上京城告状来了。   怎会这样的?这些人来京城了,是不是表示姨娘派出去的人根本就没能成事?虞温韶想到这里就打了个激灵,会不会姨娘联系的那帮人也出了事,所以派出去想要解决顾昭虞璐的那帮人自此就失去了消息?   燕向勉同样震惊不已,事情怎会是这样?温韶竟不是侯夫人嫡子,而是那位夏姨娘生的庶子?   “韶韶,会不会搞错了?一对农家夫妻,我看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将自己孩子偷偷换到侯夫人身边……不对,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燕向勉看来,只有那些穷苦农家人才会生出不该有的贪心,最有可能做出换孩子的事,将自己亲生孩子换到贵人身边,孩子也就能跟着贵人长大,享受不该属于他们的荣华富贵,可这事放在永宁侯府上逻辑又不通了,因为如今侯夫人身边的嫡子正是虞温韶,看虞温韶这张脸也都知道,他就是永宁侯的血脉,没可能是外人的孩子。   虞温韶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脸低低苦笑出声:“勉哥哥也发现不对劲之处了吧,勉哥哥,其实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是二弟失踪时我才从夏姨娘口中知道,原来二弟并不是我的二弟,而且二弟是被他的亲人带走的,可我知道了实情也不敢向母亲说明,我害怕母亲恨我不要我了,那我该怎么办?”   “韶韶,这不是你能选择的,是夏姨娘做的事,跟你根本无关,养恩不比生恩来得浅薄,你和侯夫人之间有十六年的亲情呢,侯夫人怎可能会恨你不要你?韶韶,我陪你一起回侯府向侯夫人请罪。” 第189章 燕向勉的动作   在燕向勉看来,虞温韶同样是无辜者,他根本不知情,侯夫人付出的十六年的感情哪里说能抛就抛的,只要虞温韶说上几句软话,肯定能叫侯夫人心软,毕竟虞温韶叫了她十六年的母亲啊。   “这件事发生也太突然了,那对农家夫妻和那顾子爵怎会知道实情的?”燕向勉依旧保持着对农家夫妻的看法,尽管可能并不是他们偷换的孩子,可他们怎么有胆子跑到京城来告状的?还是告的永宁侯府?   “是顾昭,我不是说过二弟是被人带走而不是失踪的么,带走他的人就是顾昭,勉哥哥你想想,发现二弟失踪的日期,就在顾昭进京受封之后,可他当时跟府里一声招唿也没打,害得我们……”   虞温韶接下来的话不说了,而燕向勉立即展开了脑补,用拳头砸了下桌面:“可恶,没想到这顾子爵竟是如此居心叵测之辈,枉我以为他是个好的,还想办法跟他接触一下。”   此刻在燕向勉的脑补之下,顾昭在心目中已成了阴险狡诈之徒,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再有本事在他眼里也沦为小人之流,上不了台面,谁知道他那牛痘接种法是怎么发现来的,指不定是抢占的他人的发现。   这东西说穿了根本没有什么,也不过占了个先发现者而已,没有他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发现的人,不就是牛身上长出来的痘么,又不是多么珍贵的良方,燕向勉甚至在想,如果他是当权者,绝不会纵容此等狡诈小人,他如此不择手段,就是想要针对温韶,抢夺温韶的世子之位吧。   燕向勉忘了,这世子之位本就该属于嫡子的,他心目中最为良善的虞温韶才属于鸠占鹊巢的那一个,如今各归各位不是该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回去么,怎就在他眼里成了别有居心之辈?   试问如果燕向勉自己的嫡子身份被他的庶弟抢夺,并且连世子之位一起抢了过去,燕向勉还能心平气和地对待庶弟,将嫡子和世子之位拱手相让吗?   只有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才酌情轮到庶子继承爵位,而且大周朝的律法还规定了,庶子袭爵要降一等,和嫡子的待遇本就两样的。   如果顾昭知道这燕向勉的想法,非得喷他一脸,这种人坐上皇位的话能指望他成为一个好皇帝?顾昭怀疑书中世界这人是怎么将大反派弄下台的,大周朝在他手里又能维持多长时间。   燕向勉气恼之下决定为他的温韶做些什么,因而按住他的肩说:“韶韶,你就先留在这里,我回去,我去跟你父亲永宁侯说事实讲道理,我去找侯夫人,再不行,我进宫求见陛下去,我绝不会让韶韶你吃苦头的。”   “勉哥哥。”虞温韶露出感激之色。   越是如此,燕向勉越是豪气在胸,他一定不能让韶韶失望,就算那顾昭如今是顾子爵,可在燕向勉眼里,他连头发丝都比不上虞温韶。   虞温韶是被永宁侯夫妻精心教养长大的,获得的是侯府最好的资源,少年便在京城显露才名,那顾昭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破落山村里走出来的农家子弟。   虽没见过但也能想得出来,肯定一股子小家子气,那种寒门出身爬上来的进士他又不是没见过,可根本无法与京城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子弟相比。   所以燕向勉以为,永宁侯应该能看得清楚,谁更适合继承永宁侯府,并将永宁侯府带上更高的位置,同样也能让侯夫人享受更大的荣光。   燕向勉离开后,虞温韶并不能彻底安心,他许多事情根本没敢跟燕向勉坦露,比如跟夏姨娘联系的前朝余孽,他很清楚一旦说出去,夏姨娘很可能要掉脑袋,更可怕的是,他怀疑自己被人盯上了,否则怎可能一次两次都失事?   难怪真如顾珍所说,那顾昭也做过跟他一样的梦,所以清楚未来会发生些什么事,所以提前布局将这些后路都给堵上了,顾昭就是专门针对他而来的?就为了抢夺回属于他的位置?   虞温韶只能祈祷燕向勉那里能成事,他如今必须紧紧扒住燕向勉,唯有燕向勉成功过继为皇帝成为太子,进而登基为帝,他虞温韶才能有彻底翻身,将顾昭狠狠打落回原形的机会。   他梦里的许多事情都兑现了,所以燕向勉以后会登基为帝这事也绝不会有错的,肯定会是这样的。   虞温韶让燕向勉去给他打前哨,自己依旧躲在庄子里,他知道外面衙门的人在传唤他,因而根本不敢露面,否则一旦他到了大堂上被那么多人围观,他虞温韶在京城还有何脸面?一想到那样的场面虞温韶就想挖个洞将自己埋了。   更让他心痛的是,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名声,恐怕经此一遭也要跌落下去了。   顾昭在跟侯夫人团聚的时候,燕向勉跑回京城敲开了永宁侯府的大门。   永宁侯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被打入大牢,痛恨自己无能,心中对侯夫人也生出了怨气,侯夫人不是一向待莲儿如同亲妹,为何这时候不愿意伸把手呢?一个女子,尤其是那么柔软的女人,进了那种地方走一遭,对莲儿来说是多么大的痛苦。   因而永宁侯一人气冲冲地回府后,思量再三决定找夫人好好谈一谈,结果下人来报,侯夫人根本就没回来,再让他出去找,侯夫人跟顾子爵待在一起,说暂且不回府了,永宁侯这时才有些傻眼,也才想起,那顾子爵貌似可能是他和夫人的亲生孩子吧,可一想到顾昭那冷漠中带着讥诮的眼神,永宁侯心中生不出丁点对他的喜爱和血脉亲情。   想到顾昭永宁侯眉头就拧起疙瘩,这顾昭跟他精心教养大的温韶相比相差太远,如果确认那是自己的孩子,按说应该认回来,可如果这孩子要危及到温韶的地位,永宁侯第一个念头就是绝不同意。   温韶才是他认定的继承人,让他在京中勋贵之间得了多少羡慕的眼神,有这样一个继承侯府将来还会将侯府发扬光大的儿子,其他府里有哪个孩子如温韶一样让他省心的。   就算那顾昭是个好的,也担不起侯府的担子,顾昭没有受过一天的贵族教育,当然如果顾昭愿意好好地与温韶相处,不争夺世子之位,永宁侯还是愿意让温韶好好照顾这个弟弟,让他一世衣食无忧,做个富家翁。   永宁侯心里这样认定着,也以为夫人会同意他这般做法,夫人对温韶十六年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不信夫人说收回就能收回,而且夫人也应该能看得出来,谁才更适合继承侯府。   永宁侯这样想着,心里也对这件事安定了不少,只等夫人气消回府后与夫人好商好量,剩下让他忧心的也就是莲儿了,他咬咬牙,打算出门先找人打点下关系,让莲儿在牢里待得舒服些,再想办法将莲儿弄出来。   指不定这事还得要顾昭出面才行,只要他不让他那对养父母告状了,剩下的不过是侯府内部的家务事,侯府说了算,这时永宁侯忘了夏莹莲身上还关乎着周家三条人命案呢。   正想要出门,燕向勉先一步来见他了,见到燕向勉,永宁侯想起他最得意的儿子虞温韶来。   “温韶可好?我儿可是与燕公子待在一处?”   燕向勉见着永宁侯这态度放心不少,果然侯爷还是关心温韶的,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侯爷,温韶人在我那里,可他实在放不下家里的事,托我过来一趟报个信,侯爷,勉也没想到侯府中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可十六年前温韶也才刚出生,他也是整件事情中的无辜者。”   永宁侯感觉像找到知音一样,点头附和道:“燕公子说得不错,十六年前温韶也是刚出世,他哪里知道什么,我知道燕公子关心韶儿,你放心,本侯心中,韶儿依旧是我最中意的孩儿,任何人都影响不了的。”   燕向勉放心多了,但又提起一个话题:“我刚来,听说侯夫人并不在府中?”   永宁侯苦笑:“夫人也许是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这样的情况,不过夫人终究是疼韶儿的。”   燕向勉说:“有句话侄儿不知当不当讲。”   “燕公子请说。”   燕向勉皱眉说道:“勉听人说,去年府上二公子之所以会失踪,是被那顾昭顾子爵来京时带走的,他当时应该就已经知道什么了吧,为何不能好好与侯爷侯夫人商量,而是自作主张,让整个永宁侯操心忙碌了那么长时间?这位顾子爵当初到底想做什么?”   燕向勉不声色地给顾昭上眼药,永宁侯其实许多事情都没理清楚,大半精力都放在夏莹莲身上了,这时听了讶异道:“去年是他带走的人?”   “侯爷不记得了,去年庆凌府天花事件后,顾昭上京面圣,也正是他上京后不久,侯府中发现二公子不见了的。”   永宁侯怒了,他还记得当时府中为了那个孽子闹得人仰马翻的情景,感情就是顾昭弄出来:“他这么做想干什么?有没有考虑过侯府的颜面?”   心中越发认定顾昭不会是个合格的继承人选了,如今这一招更是让满京城的人议论侯府中的事,难怪第一眼见着这孩子心中便没办法生出亲近之意。 第190章 给出承诺   燕向勉轻易就勾起了永宁侯的怒火,有什么事不好自己人内部解决,需知家丑不可外扬,现在却闹得满京城一片腥风血雨,想也知道他以后出去被人知道身份,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燕向勉见状嘴角勾了勾,很快又压下去,既然这顾昭想要抢夺温韶的地位,那就别怪他无情,温韶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可容不得别人欺负,只可恨现在的他没有太大权势,否则这些人又怎敢在公堂之上审判永宁侯府上的事?   燕向勉转动大拇指上的扳指,不动声色地说:“勉自幼与温韶相识,这些年温韶也是勉身边最为亲密的人,将来若勉能更进一步,勉绝不会忘记温韶和侯爷的支持。”   永宁侯刚刚的满腔怒火,听到这儿心头突然跳了跳,他哪里听不出燕向勉话里的意思,如果能有机会挣得一份从龙之功,这也是他最为渴望的,也许将来侯府在他手上就能更进一步,从侯府上升为公府。   原本永宁侯府就因为虞温韶的关系跟燕向勉走得近,虞温韶也几次在他面前暗示过将来燕向勉的前程不可估量,所谓的不可估量自然是指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了,永宁侯听得也颇为心动,如今更是听到燕向勉的亲口承诺,永宁侯的立场立即倒向燕向勉。   原本虞温韶就是他最为看中的儿子,也最有资格继承侯府的人,如今因为燕向勉的话,永宁侯更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想要从燕向勉身上搏得这份从龙之功,侯府只能也必须由温韶来继承,相信夫人知道这样的情况也会站在他一边,他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侯府,将来侯府能更进一步,顾昭作为他的儿子自然也会受益。   是的,就是这样的,这一刻永宁侯心中坚定无比了。   “燕公子请放心,没人能动摇韶儿在府中的地位的。”   燕向勉笑了,有永宁侯坚定站在温韶一边,那顾昭又算得了什么?非要争夺也只会平白招来永宁侯这亲父的厌恶,试问一个遭到生父不喜的人,又能有多大前程?   当然他是不同的,因为他想搏的是那个最高的位置,那是连他生父都做不了主的,唯一感谢他父王的便是让他出生在燕氏宗室之中,因为姓燕,他才有这个资格去竞争。   因为虞温韶这件事,燕向勉心中更坚定了想要夺取那位置的决心,只有掌握那至高的权力,温韶才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更不会迫不得已要被人带上公堂受辱,那一个个的统统该死,倘若侯夫人是个知进退的那还好,否则他宁愿将荣耀加给韶韶的生母。   “伯父,夏姨娘那边……”夏姨娘虽然做错了事,可她毕竟是韶韶的生母,而且燕向勉也不希望虞温韶有个下大狱要被判刑的生母,这对韶韶将来的名声也有影响。   永宁侯本就心疼自己的女人:“燕公子,我会尽力救出莲儿的,莲儿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莲儿是那么良善的好女子。”   燕向勉听得抽抽嘴角,登门永宁侯府之前,他已将公堂上发生的事情详细了解过了,他能说虞温韶是无辜的,毕竟十六年前他也是刚出生的婴儿,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他能作主的,可夏姨娘?   她可不能说无辜,那一切明显都是由夏姨娘促成的,唯一的不好就是没有彻底将证据销毁,还留下了那样一个关键之极的物证,成了虞温韶身世的最大指证。   但他心底还是感激夏姨娘的,因为夏姨娘的行为虞温韶才能成为嫡子,获得永宁侯府的最好资源,如果他是庶子的话,光是永宁侯夫人这一关就过不了,她肯定是全心全意为自己嫡子谋划,也正因为温韶成为嫡子,才会被教养得那么优秀。   不过永宁侯能这样想只会对温韶更为有利,就让他继续这么想下去吧,因而燕向勉附和道:“也许真有我们不知道的苦衷,温韶暂时留在我那里,不会有人前去打扰他的清静,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伯父劳累了,需要用得着侄儿的地方,伯父尽管吩咐。”   “让燕公子费心了,麻烦燕公子带话给韶儿,让他尽管放心,一切有为父为他作主。”   “好。”燕向勉笑了。   燕向勉离开侯府后也不是什么也没做,而是试图用自己的人脉干扰这件案子的审理,永宁侯本人也积极活动开来,至于没有回侯府的夫人,早被他抛在脑后了,甚至还劝住了老夫人,将燕向勉所说的承诺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也欢天喜地,连带着对夏姨娘也没多少怒意了,还不是因为她给侯府生了个好孙儿,侯府将来才能有那样的前程,至于儿媳妇,哼,不爱回来就不要回来,别以为这侯府离了她这个主家主母就转不开了,老夫人转身就将身边的心腹丫头给儿子送了过去,夫人不在这段时间,侯府也交给她打理了。   老夫人同永宁侯一样的心理,原本流落在外面的虞家血脉,她是一定要接回来的,没有落在外面让别人养的道理,可是这孙子居然将侯府的事闹上公堂,让满京城的人看笑话,这就让老夫人恼上了,连儿媳妇还跟着瞎闹,一个个还将不将侯府当回事了?   因而老太太也有晾晾这亲孙子的想法,和外面那个相比,显然虞温韶更是合她心意的好孙儿,在虞温韶面前,外面那个也得退后一地了,嫡不嫡庶不庶的,有侯府的前程来得重要吗?   “实在不行,老婆子我豁出面子去宫里请皇后娘娘作主。”老夫人可不想让孙儿有个获罪的亲娘,所以夏姨娘无论如何要捞出来的。   身边的大丫鬟满心欢喜,早就暗中倾心侯爷了,可惜侯爷眼里只有夫人和夏姨娘,再没有其他女人的位置了,可这回是老夫人亲自将她指给侯爷的,侯爷不可能再拒绝,而且老夫人还将侯府的大权也交到她手上了,大丫鬟心中美得冒泡,甚至畅想将来和侯夫人竞争一下也是可以的,因为老夫人站在她一边。   至于身边的嬷嬷则暗自着急,老夫人和侯爷怎一个个的都这么煳涂,夏姨娘这做法放在任何一个府里那都是大罪,死罪,怎侯爷和老夫人还要想法子将夏姨娘捞出来?她不是听外面说圣上都亲自过问了,还让大理寺跟奉天府联合查案么。   侯府早不是老侯爷在的时候,手里哪有多少实权,如果惹了陛下的厌,岂不是对侯府更加不利,可明显老夫人现在是听不进劝的,她一个下人干着急也没用。   “你说自燕向勉去过永宁侯府一趟,如今两人都在想法子要将夏莹莲这女人捞出来?”顾昭惊讶地看着顾沐问道,这是顾沐盯着他们的人带回来的消息。   “是啊,”顾沐露出牙疼的表情,“哥哥,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那么个恶毒的女人费尽心思。”   顾昭摸下巴:“也许那虞温韶想要维持白莲花人设,他是清白无辜的,燕向勉心疼啊,怎能让虞温韶受委曲呢,更不能让他有个获罪的生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身上沾有污垢,于是联合永宁侯一起要将人弄出来了。”   顾沐眨眼睛:“燕向勉心疼虞温韶?一个大男人,干嘛要别人心疼?”   顾昭拍拍脑袋,问顾沐:“你知道燕向勉和虞温韶之间真正的关系吗?”   顾沐茫然:“他们不就是走得近关系非常好么,虞温韶想要得到从龙之功,提前下注在燕向勉身上吧。”   顾昭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跟顾沐解释这两人间的关系,这二人在书中世界可是爱得你死我活,时常闹出你爱我你不爱我我爱你我不爱你的事情出来,还将不少无辜人士卷入其中,比如嫁给虞温韶的郡主,在大婚之夜却独守空房,她不知道她的相公正和另一个男人在同样的新房里翻云覆雨,那男人就因为妒忌堂妹能光明正大拥有心爱的人,因而狠狠折腾得虞温韶三日没能下床,借口是虞温韶病了,嗯,也的确病了,起不了床了。   郡主终于怀上孩子后,却在生产时不幸难产,只留下一个孩子就赴了黄泉,究竟是不是难产还两说,反正她本身的存在就是碍了某人的眼,使命完成后她就必须消失了。   这个身上延续了虞氏和燕氏血脉的孩子,极得燕向勉的欢心,后来更是带进宫里和皇子一起教养的,而虞温韶也因为燕向勉后宫那些需要用来为他生下皇子的女人争风吃醋闹出许多事情,有时燕向勉故意宠一个妃子就为了让虞温韶吃醋,似乎只有吃醋才显得虞温韶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等虞温韶真吃上醋了,燕向勉又撒开那女人不管,甚至为了让虞温韶解气,让那女人下场凄惨。   反正顾昭看得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里面的女人统统是他们爱情的工具人,除了炮灰还是炮灰,等有了皇子后,后宫里的女人统统没用了,她们的生育工具使命完成了,并且还让皇子认虞温韶为太傅,将皇子都交给虞温韶来教养,私下里,虞温韶就是这些皇子的另一个父亲。 第191章 顾沐会咬人   顾昭想了想,竖起两个大拇指,然后互相弯了弯,并附带解释:“他俩就是这种关系,明白了吗?”   顾沐嘴巴渐渐张大,他也不是什么三岁小儿,自幼不是在皇宫里就是在那复杂的西南王府中长大的,所见所闻比顾昭广得多,因而见了这个手势顿时明白顾昭的意思,原来那两人竟是这种关系。   难怪监视他们的人发现两人经常在一个房间里,一待就是好长时间,因为没办法靠得太近,所以无从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干些什么。   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是房间里干这种勾当的,而且瞬间,顾沐的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原来男子和男子之间还有如此亲密的方式。   这并不是说以前他没见识过,不过是以前从没往心里去过,这回第一次正视这种两个男人间的亲密相处方式,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顾沐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有些蠢蠢欲动。   顾沐立即收起张开的嘴巴,免得显得自己太蠢,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顾沐竟想也不想地问道:“哥哥很讨厌这种关系吗?”   顾昭当然要给木头传达一种正确的三观,免得将木头带上歪路:“不管是男子与男子之间,还是男子与女子之间,又或者是女子与女子之间的感情,只要互相真挚,不会给第三人带来任何伤害,我都会给以足够的尊重。如果这二人打定主意不会将第三人甚至更多的人卷入其中,互相厮守终身,我会祝福他们的,可他们显然……”   顾沐明白哥哥的意思了,脸也沉下来:“显然哥哥将他们想得太好了,他们可没这样的打算,两人都想要结亲的,那燕向勉想要求娶承恩公府上的千金,那虞温韶也是不少女人求嫁的对象,我还听燕向熙提过一句,宗室里有个郡主看上虞温韶了,虞温韶似乎也不是很排斥。”   顾昭心说原来这就开始了,两人都早已瞄好目标了,书中世界,承恩公也正是燕向勉后来的岳父,不过诚国公府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结果。   顾昭猜道:“那位郡主看上虞温韶,很可能是燕向勉牵的线。”   “为啥?”   顾昭不屑道:“就为了能拥有一个同时继承燕氏和虞氏血脉的孩子,就好像继承了他们的血脉,是他们真情的结晶。”   顾沐差点吐了:“不行,我得叫燕向熙给那丫头提个醒,可见那也是个蠢丫头,居然看不穿姓虞的真面目。”   顾沐又用奇怪的目光看顾昭:“只要互相是真心的,谁也不娶妻生子,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吗?”   顾昭笑着点头:“那是自然的,不过很少人能做到这一点,既然选择走上了这么一条道路,那就该作好心理准备,否则岂不是害了别的女儿家。”   “那哥哥以后会娶妻生子吗?”顾沐眼睛亮亮地看着顾昭问道。   顾昭皱皱眉头说:“原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见了那永宁侯本人,我更没这想法了,至于顾家,不愁顾家没有孩子,顾家子孙旺盛,大不了我以后抱个顾家的孩子养着便是了。”   顾沐高兴起来:“哥哥,我也不想,我才不要把我这身血脉传下去,我讨厌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最好叫燕氏的这支血脉都彻底断了才好。”   顾昭很能理解顾沐的想法,他和西南王这对父子最后都要兵戎相见了,顾沐又如何愿意让这身血脉延续下去,只怕恨不能不是他的孩子,和他丁点关系都没有,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顾昭摸摸顾沐的脑袋说:“不想娶那就不娶,没有后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多我以后收养的孩子连你一起孝敬养老了,至于身后事,死了都一了百了了,又何必顾及活人做什么呢。”   顾沐高兴得连连点头:“好啊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哥哥可不能后悔,否则……”   “否则怎样?”顾昭好笑道。   顾沐想了想,呲牙说:“我会咬人。”   顾昭愉快地哈哈大笑。   彭遇带着自己学生在茶楼喝茶,听外面人聊永宁侯府的事,听得津津有味,顾旸低声说:“老师不都看过现场了么,为何还要听这些?”   是的,彭遇是特地出来听别人怎么说的,彭遇好笑道:“怕丢脸?”   顾旸想想,摇了摇头说:“没有,他们议论的大多是三哥还有侯爷侯夫人还有世子。”   很少提到他这个当初就存在感极低的庶子,现在更知道他真实身份是农家子弟,他身上似乎没什么好话题,当然也有那么两三个人会酸上几句,但很快就被人反驳了,因为他这庶子在永宁侯府中并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彭遇笑道:“这点你该跟你三哥学学,你三哥可不怕别人议论,甚至还想要别人多议论议论,叫更多人知道这事才好。”   “老师,”顾旸想了想问,“三哥真不想拿回世子之位,以及将来的侯爷之位吗?”   顾旸有种同侯夫人一样的心态,那是属于三哥的,怎能让别人抢占了去。   彭遇摇摇头:“你三哥啊,看不上那府里的一切,这不是说你三哥眼里富贵如浮云,而是你三哥自信能靠自己挣到更好的地位,你看着吧,你三哥不会沾那府上的东西的,免得惹得一身腥,还要被人家拿捏。”   顾旸仔细体会了老师的话,佩服道:“三哥厉害。”   彭遇笑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最主要的是自己自在,你三哥求的这一切,何尝不是为了自在二字?”   “是吗?”顾旸现在还无法体会老师这句话的意思。   彭遇觉得京城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这次别有风味,跟着顾昭和自己学生过来,果然看了场好戏,不虚此行啊。   没一会儿,下面有说书人开始说书了,两人竖起耳朵听了下,一个惊了一个笑了,居然在说永宁侯府上姨娘故意调抱三个孩子的事,刚开场下面就不断有人叫好了,显然大家也更爱听这个。   彭遇听了会儿低声笑道:“老师今日还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彭遇说:“这两日京城的接生婆颇为忙碌,不少富贵人家寻上门,你猜他们所为何事?”   顾旸瞪大眼睛,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彭遇揶揄道:“看来你也猜到了,对,就是想查自己府中的孩子有没有被人调包,看吧,明后天就会有效果出来,可以看看除了永宁侯府,还有没有其他府上也有类似的事了,比如以庶充嫡。”   顾旸惊讶不已,难道还真有?彭遇心说,因为利益够大啊,敢冒险的人当然不在少数,那些男人总小看女人的手段,殊不知就是这些女人会让男人栽个跟头。   女人多了就容易出乱子,还是他这样好,一个女人都不要,一个人多自在,想走就走。   顾沐依旧跟在顾昭身后去了侯夫人的宅子,侯夫人正跟顾老太太一起说话,主要是顾老太太在说,侯夫人在听,嘴角都含着笑,等看到顾昭进来,眼睛更是亮了起来,带了些许期盼,目光落在顾昭身上便挪不开了,身后的顾沐还是老太太招唿的。   “沐儿也来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好啊,我想吃娘的……”顾沐一点不见外,依旧按照在水云村时的那般称唿,侯夫人第一次听到时吃惊不已,后来听了顾老太太的解释,依旧有些惊讶的,她也没少听顾沐这平南男爵的名头,可是个张狂的性子,在顾家人面前却格外的乖巧听话。   侯夫人也跟顾昭说话,正想要问顾昭和顾沐出去做了什么时,有人进来通传:“夫人,成郡王府上的燕向勉公子求见夫人。”   顾沐正在哄老太太高兴,一听到来访人是何方神圣时,惊讶地和顾昭互视了一眼。   侯夫人皱眉头:“我什么时候和成郡王府上有过走动了?我……”   侯夫人看向顾昭,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见,成郡王府毕竟是宗室,如果将人拒之门外,对顾昭会不会有影响。   顾昭嗤笑一声,说:“夫人回了便是,来者不善,他可是为虞温韶和夏姨娘而来,不出所料,是想求夫人放过夏姨娘。”   侯夫人顿时气得心口疼:“好一个成郡王府,竟干涉起永宁侯府上的事来了,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外人来指手划脚了?就依昭儿所说,本夫人身子不适,不见外人了。”   “是,夫人,小的这就回了那燕公子。”   下人走后,侯夫人依旧生气,顾昭过去扶侯夫人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温茶,让她消消气,侯夫人被亲儿子这么侍候着,心里的气果然平复不少。   顾昭开口道:“夫人以前是否知道虞温韶和燕向勉向来走得亲近?”   顾沐在旁撇嘴,哥哥说得太含蓄了,何止走得亲近啊,不过还是不要吓唬侯夫人了,他看得出侯夫人跟她母妃差不多性子,胆子比较小,经不住吓。   侯夫人在回想,倒是李嬷嬷提醒道:“夫人,老奴仿佛听说过世……,不,那庶子的确跟成郡王府上的嫡子走得比较近,所以应该跟小主子说的一样,那燕公子是为了那庶子而来。”   侯夫人得了这答案又看向顾昭,想听顾昭继续说下去。   顾昭接着说:“夫人,顾沐自来京城后一直替我看着侯府和虞温韶的动作,这回也是,虞温韶之所以没在京城出现,因为他人在燕向勉于城外的庄子里,燕向勉应该是得了京里消息特地为虞温韶进城的,进城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永宁侯府,在侯府中约莫待了两刻钟的时候,最后是由侯爷亲自送出府的。”   听到这儿侯夫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气得浑身哆嗦:“是不是侯爷也是这个意思?他们都想到我这儿为那贱人求情?是不是还想要那虞温韶继续当侯府的世子?对了,嬷嬷你得记得到时候提醒我一声,等案子审理清楚后,我得将他的名字从我名下划去。”   那贱人生的孩子休想占着嫡子的身份,她绝不容许。   “老奴知道了。”李嬷嬷将这事牢记在心里,免得那时忘了,这件事很重要。   门外,燕向勉不敢置信地问门房:“侯夫人不肯见我?”   门房小心回道:“夫人身子不适,早就休息下了,所以无法见公子,望公子见谅。”   呵,身子不适?借口!就是不想见他罢了,燕向勉气恼不已,不过一个妇道人家,竟敢在他面前摆起架子来了,难怪永宁侯只将一个姨娘放在心尖上。 第192章 母子交心   燕向勉光是为找着永宁侯夫人下落就费了不少时间,还是让身边的人又去找了永宁侯,才知道侯夫人有这么处陪嫁宅子,这才能找过来,却被拒之门外。   自他有资格参与皇嗣的争夺后,这京城有谁敢这样待他的,明面上都得敬着他,燕向勉心里憋了团火,怒而甩袖离去。   门房又赶紧将这情形禀报夫人,侯夫人越加肯定顾昭的话,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也能从中看出虞温韶的态度了,侯夫人无比失望:“虞温韶怕是早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否则和他相交的燕向勉,对我又怎会如此不敬。”   只是拦着没让进门,就在外面怒气冲冲了,明显没太将他这侯夫人当回事,只不过有求于她才会找过来。   李嬷嬷想起一件事:“夫人,老奴以前还以为看错了,现在想来应该没错,我曾见过夏姨娘身边的那丫头白珠,从虞温韶的院子里出来,都是老奴的错,没早点提醒夫人。”   侯夫人摇摇头:“与你无关,那时你即便说了,我也不会太当回事放心里的。”   李嬷嬷还是懊恼,如果那时她多个心眼留意夏姨娘和虞温韶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能叫她发现更多蛛丝马迹,而不会让夫人一直被他们煳弄了。   老太太怜惜侯夫人,虽然锦衣玉食地养着,可这男人儿子都不向着她,真正是个可怜人,拍拍侯夫人的手安慰道:“夫人就当养了个白眼狼,以后别再管就是了,我养了,啊,如今四个儿子两个姑娘了,可家中的老二那也是个白眼狼……”   老太太将顾二牛拎出来当成反面例子数落了一顿,一点不怕自曝空丑,用意是告诉侯夫人亲生儿子都可能是白眼狼,更别说这有外心的非亲生的了,侯夫人起初还以为老太太是为了安慰她故意夸大其辞,结果顾昭还有顾沐都在旁边认同地点头,竟都是真的?   “娘,以后有我们孝顺你,不要理那个臭二哥了。”   这是顾憷说出来的话,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连声说好。   顾昭失笑,留下顾沐陪着老太太,他送侯夫人回房,因为看得出侯夫人有话想要单独跟他说。   路上,侯夫人想了想问:“昭儿,我仔细想了想,让你一直跟我住在外面也不是个事,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永宁侯府的嫡子,有嫡子在,世子之位没有庶子什么事,将来继承侯府的人也应该是昭儿你。”   顾昭暗道侯夫人和许多母亲一样,都想将最好的东西给自己孩子,如今在侯夫人眼里,那府里的世子位和爵位便是最好的,该由她的亲生孩子来继承,而不是给如今鸠占鹊巢的虞温韶。   如果这个爹是个好的也就罢了,顾昭不会介意自己多个头衔,那还能省了他不少事,直接当个二代不好么,用不着自己辛辛苦苦打拼成一代,可惜顾昭看了那个永宁侯就觉得倒胃口。   顾昭本就想要与侯夫人沟通下自己的想法,当然他知道侯夫人的想法才是大多数人的想法,自己这做法反而是特立独行的,如果不是有点底气的话,他也不敢说自己选择的路就能走通,顾昭开口道:“夫人,不,母亲……”   之前觉得不太习惯这称唿,但现在为了安抚侯夫人的心他不得不改口过来。   “母亲”二字刚一出口,侯夫人的眼泪就滚滚而下,顾昭有些手足无措,不得不拿了帕子赶紧给侯夫人擦眼泪,从侯夫人身上知道,女人都是水做的这句话还是颇有道理的。   李嬷嬷也背过身抹了抹眼睛,然后故意离得远一点,让这娘儿俩好好亲近说说话。   李嬷嬷虽不是太聪明的人,但对主子绝对是一颗忠心,全心全意地为了自己的主子。   侯夫人又哭又笑:“我以为昭儿你怨我,你也该是怨我的,是母亲没有保护好你。”   顾昭忙说:“儿子没有怨,只是苦了母亲一人待在那座侯府里,却没有个知心人,反而儿子这些年在顾家有爹娘疼爱,又有兄姐爱护,还有侄儿侄女伴在身边,日子不知过得有多快活。”   跟顾家老太太老爷子接触下来,侯夫人又岂会不知他们对顾昭的疼爱,的确如顾昭所说,原来顾家三个儿子中,他最小却是最被偏爱的,所以三兄弟中唯有顾昭才有学上有书读。   侯夫人真心感谢着顾家二老的这份偏爱,想着她以后要找个机会补偿下顾家的其他孩子,包括她亏欠的顾旸。   “母亲会找个机会见见顾家其他人。”   “以后肯定有机会的,母亲,儿子现在想跟母亲说说那侯府的事,想让母亲知道儿子的选择。”   “昭儿,你说。”   顾昭认真道:“其实在发现我被高家故意针对的时候,我就怀疑问题可能出在我的身世上,爹娘身家清白没可能的,也就我出生时发生了些不寻常的事,后来一步步的查证,越发证实我的推测,我果然不是顾家的孩子,而是京城这永宁侯府的血脉,我将自己当顾家的孩子,可也对生父生母有些期盼,但当宋程大人亲口告诉我,永宁侯写来一封亲笔信为高家说话时,我只觉一盆凉水浇在我头上,透心凉。”   侯夫人听得心都揪起来了,她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满腔精力都放在虞温韶身上,现在恨不得能回去打醒自己,心中也更恨侯爷,竟帮着外人害自己亲儿,如何不叫昭儿失望。   顾昭继续说:“那时候起我一直关注侯府的情况,人人都说永宁侯府中妻妾和美,可我看到的只有荒唐,等知道旸弟在侯府中的真实处境时,我对永宁侯更是失望透顶,那时身世还没曝露,永宁侯可不知道旸弟并非他亲儿,可他不仅从未关心过旸弟,甚至对旸弟是极为不喜,亲爹如此,对旸弟是多大的打击,这其中虽可能有夏姨娘枕头风的功劳,但旸弟那般处境,这当爹的也该担上七八成的责任,但凡他对旸弟有一两分关注,也不会让府中下人如此欺负旸弟。”   “母亲,我其实并不看重永宁侯的爵位,如果生父是个好的,这爵位如同锦上添花,可眼下永宁侯如此……”顾昭也不知该什么词来形容生父,所以跳了过去,“这爵位对我而言就如同带毒的食人花一般,只会让我敬而远之,沾了只会惹一身麻烦。”   “母亲你看,我一个农家出生的孩子,如今也靠自己的努力得了子爵爵位,将来未必不能再靠自己向前更进一步,何况,如今的永宁侯府也就表面看着光鲜而已,在陛下心目中还没我这顾子爵来得得用。”   顾昭说着便自夸自擂起来,逗得侯夫人差点笑了,但也听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她儿子根本就看不上侯府的爵位,她应该为这样的儿子骄傲。   可:“如果昭儿你不想要那爵位,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姓夏的贱人?”   永宁侯统共就两个儿子,爵位顾昭不想要,岂不是就要落到虞温韶身上,这不正是夏莹莲的目的所在么。   顾昭笑道:“母亲以为那侯府的爵位能长长久久下去吗?能不能传下去,又传给谁,还得看陛下的意思,儿子不妨再给母亲透露点东西,那府里啊,早就陛下盯上了。”   侯夫人倒抽一口气,惊道:“这是真的?”   顾昭想了想将自己知道的和猜测的东西说出来,他知道的也是顾沐偷偷告诉他的:“我说给母亲听,母亲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那姓夏的女人当年能成功调包换子,可不是凭一人之力就能做到的,她身后另有帮手,似乎牵涉到前朝的余孽,至今仍有往来,叫陛下知道了又岂能轻饶得了她?所以眼下永宁侯和燕向勉想方设法要将夏莲莹救出来,那只会是白折腾一场,还会在陛下那里落不得好,他们做得越多,也就错得越多。当然这事不可能在堂上审出来的,只会私下里再进行,夏莹莲进了那个牢就没可能再出去了。”   “这种情况下,永宁侯不管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在陛下眼里都没可能是无辜的了。”就算永宁侯本人不知情,在皇帝眼里也是为前朝余孽提供了保护伞,同样有罪,谁知道夏莹莲借着永宁侯的势给前朝余孽提供了多少机会。   侯夫人听得心脏怦怦直跳,完全没想到这里面竟有这么多事,如此看来那爵位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后悔道:“是母亲煳涂,没昭儿你看得明白,那昭儿也没必要回去抢那劳什子的爵位了,没那侯爵,昭儿也是子爵呢。”   儿子虽在乡间长大,可这满京城的权贵子弟,有几个能比得过她儿子的,小小年纪就凭自己挣得了爵位。   “母亲果然是煳涂了,你回了那府里哪可能安心读书,你娘说了,眼下你读书科举要紧,母亲差点害了你。”发现永宁侯的爵位是个烫手山芋后,侯夫人的头脑清晰了许多。   是啊,眼下的头等大事是顾昭科举出仕,真回了那府里,跟永宁侯没完没了的闹腾,还有那老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未必会将顾昭看得比虞温韶还重,真搅和进去,顾昭还有安宁日子可过?   她差点犯了捡着芝麻丢了西瓜的错误。 第193章 侯夫人的决定   和顾昭谈过一遭后,侯夫人的心情果然好多了,人也敞亮了不少,李嬷嬷看得心中感慨,果然还是需要小主子出马,小主子一句话顶她十句百句。   侯夫人也将其中的道理说给李嬷嬷听,他们不必想着回侯府的事了,别人将那府里的爵位看成宝,可她儿子视那爵位如麻烦,倒是那夏姨娘和侯府被陛下盯上的事她没有说出来,她知道这顶顶重要,也免得吓着李嬷嬷。   李嬷嬷一想到爵位顾昭不想要,就要落进那对贱人母子手里,就懊恼不已,侯夫人只是意味深长道:“将来如何还未为可知呢,我儿的前程绝不会比那差的,嬷嬷不信就看着吧。”   “夫人,那咱们也不回侯府了?老奴找了府里的人打听过了,那在佛堂念经的老家伙,居然将身边的大丫头给了侯爷,如今还叫她管着府里的事务。”李嬷嬷刚听到这消息时,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   侯夫人冷笑:“昭儿果然说得对,回那府里可没清静的日子,她是巴不得我不回去吧。”   至于回侯府,侯夫人不知不觉陷入沉思之中,从与儿子的几次谈话中,她可以看得出儿子对侯爷没丁点期盼,毫无感情,或者说根本就没想要认这个生父,那她还有替儿子守着那侯府的必要吗?   不知为何侯夫人脑子里想起顾大嫂与她说过的二女儿的事,顾家二女儿因为婆家的恶劣与男人的耳根子软是非不分,已经由娘家作主与夫家和离了,如今带着一双儿子也去了庆凌府,那她是不是……   侯夫人以前从没想过和离二字也能与自己挂起钩来,她以为她与侯爷之间夫妻情深,可直到儿子出现在她面前,揭开她一厢情愿以为的面纱,方知道夫妻情深不过是个笑话,她堂堂侯夫人在侯爷心目中还没一个姨娘来得重要,公堂之上大庭广众之下便不顾及她这正室的脸面,抛下她这正室一心只顾着一个姨娘,如今更是为那姨娘四处奔走求人。   侯夫人心中泣血,她与侯爷这夫妻还要继续做下去吗?   不行,侯夫人立即想到儿子所说的前朝余孽的事,尽管听着侯爷似乎不太知情,可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圣上能轻松放过永宁侯府吗?一旦侯爷出了事,她这侯夫人也逃不出去,那时岂不是要连累了昭儿?   这么一想侯夫人心就揪了起来,她只想将一切最好的留给自己儿子,而不愿亲手将儿子推进漩涡之中,侯夫人勐地站起来,她必须跟侯爷划清界限才行,起码现在她还能将自己的嫁妆如数带出来,真到了那一日,也许连嫁妆都保不住,她拿什么来补偿昭儿。   “夫人……”李嬷嬷吓一跳,夫人什么时候露出如此的果决的眼神?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要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侯夫人看向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也受她最为信任的嬷嬷,坚定地说:“嬷嬷,我想跟侯爷和离。”   “和离?”李嬷嬷惊唿起来,“夫人,怎会走到这一步的?”   侯夫人将这二字说出口后,越发坚定起来:“反正昭儿也不愿意回那侯府认那亲爹,那亲爹眼里也只有虞温韶和夏莹莲这对母子,昭儿回去了也只会受委曲,所以我又何必留恋那侯府和侯夫人的位置,夏莹莲一直觊觎的也正是我夫人的地位吧,我倒要看看,少了我这夫人,她是不是就能有扶正的机会了。”   “可……”李嬷嬷着急地团团转,小主子不愿回去,怎么夫人也想离了侯府,一旦和离,那夫人在这京城还有什么地位?两位舅老爷如今又不在京城,无人可以给夫人撑腰啊。   “嬷嬷你听我说,昭儿来这京城也是暂住的,等官司结案后他还会回到庆凌府,若无意外,得要等到会试才会进京,我刚与昭儿相认,怎能忍受母子分离,所以我想着和昭儿一起去庆凌府,那侯府,自此是好是孬都与我无关了。”   “这、这……”李嬷嬷发现无话可以反驳,是啊,小主子一看就不是想在京城长留的模样,夫人肯定不愿意和小主子分开,那夫人离开京城后那侯府该怎么办?就算不和离的话,那侯府也不是夫人的侯府了吧。   侯夫人做了这决定后没想先和顾昭说,想先做了这件事,到时儿子走了她再收拾了行李一起走,儿子肯定就不能拒绝了吧,倒是李嬷嬷因为心里装了事,翻来覆去了一整夜无法阖眼,第二天到底没忍住悄悄找了顾昭,想让顾昭劝劝夫人不要那么冲动。   在世人眼里,侯夫人是朝廷命妇,永宁侯是朝廷的从一品侯爵,永宁侯夫人也就是从一品的侯夫人,一旦和离,她主子就会立即从从一品的侯夫人跌到最底,成为普普通通的妇人,再也进不了京城的命妇圈子,以后见了谁都要给她们行礼。   见李嬷嬷找自己有话要说,顾昭还奇怪呢,尤其是看得出李嬷嬷脸下一片青黑,明显没有休息好,什么事情这么困扰她?和母亲有关?   “嬷嬷找我有何要事?”   “小主子,”李嬷嬷希冀地看向顾昭,希望顾昭听了她的话能劝劝夫人,“事情是这样的……”   李嬷嬷将自己的顾虑全部说了出来,她担心夫人是一时冲动作出的决定,等日后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指不定那时侯府已有了新夫人。   顾昭则听得挑了挑眉头,母亲比他想的还要来得果断,他原为以母亲的性子很难会这样的决断,如今看来,是因为母亲的一片爱子之心远胜过了其他东西,这让顾昭的心软了一下。   起初是怜惜她被身边的人煳弄,女人在这个年代也总是身不由己,能作的选择少得可怜,现在母亲却愿意用心经营这一段母子亲情,总不能一味地叫母亲付出。   顾昭心头暖融融的,眼里也带着笑说:“嬷嬷,只要是母亲作的决定,我这做儿子的只有站在母亲一边,为母亲摇旗呐喊的份,至于诰命不诰命的,我这做儿子的自然会用心帮母亲讨一个。”   李嬷嬷傻眼,同时又很窝心,小主子是将夫人放在心里了。   “我知道嬷嬷一心为了我母亲,可嬷嬷细想,如果母亲再回到那府里会过得舒心快活吗?究竟哪一种日子会让母亲更加自在安心?永宁侯一心想要救出夏姨娘,母亲和侯爷之间还能回到过去夫妻和睦的情形吗?”   当然不能啊,这些问题一出来,李嬷嬷心里便有了答案,再回到那侯府,夫人没可能再过上舒心快活的日子了,夫人和侯爷也没可能再回到过去了,侯爷早就在大堂上深深伤害了夫人的心,也叫夫人看清了现实,原来夫人待侯爷的心和侯爷待夫人的心是不一样的。   而离了那侯府,和小主子一起的夫人,肯定会过得更加舒心快活。   答案显而易见,李嬷嬷哑口无言。   “小主子,那老奴再仔细想想。”   李嬷嬷告退后有些神不舍色的离开了,顾昭的话反复出现在她耳中,同时也为顾昭为夫人的用心而感到高兴,顾昭考虑的只是夫人的感受,对那永宁侯一点都不在意,这让她多高兴,小主子果然比那白眼狼好太多了,果然还是亲生的儿,母子连心。   李嬷嬷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这对主子,夫人坚持,小主子又支持夫人的决定,她的反对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而且她也不想真的看到夫人过得不快活。   罢了,小主子说了以后会为夫人讨一个诰命,再说夫人本也不太耐烦命妇间的往来,他们只要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因为侯夫人没说,顾昭在侯夫人面前也当作没听李嬷嬷提起过,但他能看得出母亲的变化,自作了这个决断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出现了不小的改变,就连老太太也在他面前嘀咕了两句,当然老太太以为是顾昭带来的变化。   虽然侯夫人做任何决定顾昭都会支持,但走上和离这一条路,与永宁侯做个彻底的了断,正是顾昭希望看到的,如此他也不必和永宁侯有任何牵扯了,否则也会让他烦不清。   衙门那边的调查进度顾昭随时关注的,他希望越快越好,因为他不可能长久停留在京城,还得回庆凌府的,如今庆凌府差不多快是他的大本营了。   这天顾沐带他去一家酒楼,这酒楼自然是京城最好的,顾昭一出现,便受到酒楼里不少人的关注,便是之前没见过他的,此刻看到他和顾沐一起出现,再加上那张有几分熟悉的脸,身份自然唿之欲出。   “走,我们去楼上包厢,那丫头要等得不耐烦了。”是的,顾昭之所以过来,是因为公主召见,他不能不来。   顾沐拉着他蹬蹬跑上了楼,楼下见不到他的身影了,才有议论声响起。   “果然和那虞世子有几分相像,看来他真是永宁侯的嫡子了。”   “看那浑身气度,丝毫不像是从农家走出来的,这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道理吗?” 第194章 侯府旧事   “听说永宁侯正要找人想法子将那什么姨娘救出来。”   “他这脑子真是煳涂了吧,救一个毒妇出来?这事摆明了就是那毒妇做出来的。”   “不知道啊,也许那毒妇真有几分本事,将永宁侯勾得神魂颠倒,以至这种时候也放不开呢。”有人开玩笑道。   “我倒听说过一个说法,永宁侯要救那女人倒并非为那女人本身,而是为如今的世子爷,试想这身世水落石出的话,虞世子能有一个获罪的生母吗?”   “身世水落石出的话,那虞温韶还能将这世子位坐稳?那置嫡子于何地?庶子能越过嫡子继承爵位?那岂不是乱了套了,看吧,真这样的话,以后哪个勋贵府上都有人想试一把,指不定都能跟永宁侯府上一样成功了呢。”   “你们不知道吧,昨天兵部侍郎府上就闹起来了,虽然是关起门来闹的,但我隐约听了一耳朵,好像跟后院的孩子有关。”   “难道兵部侍郎府上的孩子也被人调包了?不过这位兵部侍郎也是个爱美色的,后院里弄回去不少美妾,嫌弃正室生得太过寡淡,不得他心意,这府上肯定不会清静。”   “我倒记得兵部侍郎的嫡子相貌生得有些出色,莫非……”   大家面面相觑,看来这后院孩子真的出了问题了,这才是第一起,不知因为永宁侯府上的案子,还会曝出多少调包孩子的事,如果真的不少的话,至少会给在座的人心里都敲响一个警钟,要是都调包的是自己孩子还好,男人嘛,只要是自己孩子就行,万一将外面的又或者是下人的孩子调包成主子,那可是倒了大霉了。   也有人心里打了鼓,决定回去好也查一查,原本没当一回事的,可现在兵部侍郎府上真的查出事来了。   楼上,顾昭见到了永福公主,老老实实地给她行了个礼,这般规矩反倒让燕向熙有点不习惯了,这家伙可是跟顾沐坏上子一样胆大妄为,没什么规矩的,直到今天,依旧唯有顾昭一人敢在她面前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燕向熙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昭:“顾子爵肯赏脸,真让本宫受宠若惊啊。”   顾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丫头搞什么鬼?说话古里古怪的。   顾昭起身微笑道:“公主召见,顾昭才受宠若惊,顾昭还没谢过公主殿下那日在奉天府衙大堂上的相助之情。”   燕向熙挥挥手说:“算了,我们也不必客套来客套去了,否则这坏小子先饶不了本宫。”   顾昭微笑坐下,也没将燕向熙这话太当真,顾沐是顾沐,他是他,他在公主面前的身份永远是臣。   公主很直接地问:“你不回那永宁侯府吗?”   顾昭摇头:“我不会回那府里的,没人说我一定要认爹的。”   燕向熙噗哧一乐,京城里不少人还想继续看侯府大戏呢,看来顾昭这选择会让许多人失望的:“你就一点不想那侯府的爵位?算了,本宫也不问你这话了,你肯定嫌那侯府沾上的麻烦不少,不过你可知我父皇为何一直放着永宁侯府不料理?”   顾昭想了下说:“因为陛下是个好皇帝,太过仁慈了。”   燕向熙哈哈笑起来:“你这话我父皇肯定会听得很高兴,可惜本宫不会帮你转达,你白拍我父皇马屁了。”   顾昭笑而不语,看公主这意思,莫非永宁侯府上还另有秘密不成?   顾沐在边上翻个白眼说:“你不说我说,让皇帝伯伯高兴高兴,赶紧的,快说是怎么回事,那府上怎么了?”   燕向熙瞪了顾沐这坏小子一眼,然后才说:“这次我特地问了父皇,从父皇口中知道后便出来找你们了,这事你们得谢本宫。这事说来有些复杂,反正就是永宁侯府上几代人都是不安分的,都想谋从龙之功,到如今也没吸取教训,依旧想要搏取这份功劳。”   顾昭第一回 知道这事,就连书中都没写,只说皇帝削弱勋贵手中的权力,因而永宁侯本人也就担了个闲差,并没多少实权,当然新帝继位后,永宁侯府便如日中天了。   “莫非故去的老侯爷当初也参与站队的事了?”   燕向熙没再掉顾昭胃口,说:“你猜得不错,老侯爷当初的确站队了,可惜没站对队,当然那时谁也没觉得我父皇能上位,但老侯爷当初追随的主子可给我父皇带来了不少麻烦,按说最后会被清算的,岂料老侯爷又因为我父皇被人偷袭时,冲了出来替父皇挡了一剑,其实有没有他替挡,我父皇都没有两样,那本来就是我父皇设置的一个陷阱,反而因为他冲出来差点坏事。”   顾昭和顾沐听得瞪大眼睛,怎么觉得那位老侯爷也不像是多聪明的人。   “你说这对我父皇来说憋不憋屈,更憋屈的还在后面,那老侯爷因为替父皇挡了一剑而受重伤,于半年后药石无医,一命呜唿了,落在别的臣子眼里,这老侯爷可是有救驾之功,如果父皇再找这侯府算旧账拿他们开刀,大臣们会怎么想我父皇?父皇只得忍下了,并且原本如今的永宁侯袭爵的话要降一等的,可父皇因为这份救驾之功,加恩给侯府不用降爵,否则现在的永宁侯府就该是伯府了。”   顾昭真的惊讶,原来背后竟还有这样的内情,让顾昭也不由同情皇帝,是真的很憋屈,指不定老侯爷原本就是故意撞上去让自己受伤的,用一条命换取皇帝对侯府的开恩,这交易并不亏,相反还很划算,否则一个不好可不是降爵的问题,而是爵位被夺。   这位老侯爷到底是聪明还是蠢,顾昭也无从知晓了,只是老侯爷临终难道就没有交待儿子不要再参合夺嫡之事吗?一个不好满府都不存在了,可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气的,就老侯爷那次,不也是拿一条命才换来侯府又延续了这么些年。   最后顾昭只得说:“永宁侯果然是子承父业,很有雄心壮志啊,要将他父亲的遗志发扬光大。”   “噗!”燕向熙被顾昭逗乐了,什么鬼,这家伙怎这么促狭,该叫父皇也听听乐呵一下。   “你好歹口下留些德,那毕竟是你亲祖父。”   顾昭眨眼,他说什么了吗?是不是公主误会了?再说书中世界,永宁侯府可是成功了的,权势如日中天,与公主相比才叫人生赢家,相反公主却过得落魄不已。   顾昭虽没再说话,可燕向熙就觉得,他心里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顾昭纠正道:“我姓顾,不姓虞。”   燕向熙知道这家伙是真的很看不中永宁侯府了,好吧,他不卷进永宁侯府的是非窝里对他其实有好处,燕向熙换个话题说:“本宫过些日子会离开京城。”   顾昭不解了,公主离开京城的事为何要跟他说?   顾沐则好奇道:“你离开京城要去哪里?又是微服私访那一套?”   “不是,”燕向熙摇头,“这回会是替我父皇办事,如今牛痘接种在全大周推广,但父皇担心下面执行得不够,好事让他们办成坏事,所以要找人替天巡视,本宫会接下这个差事。”   顾昭顿时明白公主的意思了,她这是正式踏上接近权力的第一步了吗?公主果然本来就有野心的,否则又岂是他一两句话就能挑动的,看公主性情也知道皇帝对她的培养不比皇子差,是真的很宠这唯一的血脉。   “是已经定下了?朝臣们都同意?不会那么容易的吧。”   燕向熙眯眼点头:“不错,朝堂上肯定会有争议,大臣们都会反对,但这事只需父皇同意便可以了,他们还作不了我父皇的主。”   不管如何,燕向熙都想努力一把,哪怕最后失败了,也总比将命运交到别人手里来得好,交到别人手里焉知又会比失败好到哪里去?   但如果成功了……燕向熙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动得特别快,眼睛也越发眯起来,不想让人看到眼里不断膨胀的野心欲、望。   “顾昭,你三年之内能考上进士来到京城吧?”燕向熙看向顾昭问。   顾昭耸耸肩说:“这也是我想要的,但考试这事有很大的不确定因素,也许我未必能考得上呢。”   燕向熙听得磨牙,这家伙,跟顾沐这小子一样坏,到底是谁影响了谁的?还是臭味相投?   顾沐嘿嘿直乐,气到燕向熙就好。   顾昭说的是实话,因为这事上他也不敢打百分百的包票。   “不过在成行之前,你得先将我的马车问题给解决了,谁叫你送了辆马车给顾沐,叫他成天在本宫面前显摆。如果这事办不成,你那作坊也别开了。”燕向熙直接威胁了。   顾昭黑线,顾沐也不爽了,怒目瞪向这死丫头。   顾昭只能说:“我尽力而为吧。”   得写信给顾仁,叫他弄好东西赶紧送到京城来,当然这事他也不是没好处,公主可是一块最好的活招牌,免费给他打了场最大的广告,这广告看样子还要走遍全大周的吧,这样一想,顾昭的心跳也加快了几下,但他面上依旧摆出一副为难的神色。   燕向熙愉快了。 第195章 又一桩换子官司   顾昭正心中窃喜的时候,外面的街上传来喧嚣声,并且声音越来越大,三人好奇地推开窗户往外看去,就看到一群人正推推囊囊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有一个男人被押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指着那男人的鼻子骂。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好像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送衙门之类的话,是出了什么案子吧。”   燕向熙更干脆,直接从外面叫进一个侍卫,叫侍卫下去打听下究竟什么情形,没一会儿侍卫便回来,进门之后便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眼顾昭,三人都没有错看这个眼神。   燕向熙好笑起来:“莫非这回的事情还和顾子爵有关系?”   侍卫恭敬笑道:“的确是和顾子爵有些关系,顾子爵是这件事情里的一个引子。”   “不会是跟孩子有关吧?”顾昭摸下巴猜测。   侍卫佩服地看了眼顾昭,继续对公主回话:“顾子爵好眼力,下面那妇人和被押的男子是对夫妻,妇人出身商户,家中只有她一个姑娘,也算是颇有些资产,十年前相中一个穷秀才,当时说好生下的第一个孩子随女方姓,但没想到……”   接下去的话不要他说大家也能猜出几分了,顾沐不可思议道:“难道这穷秀才靠着岳家吃饭还敢纳妾?”   顾昭猜测道:“不是纳妾吧,应该没这胆量吧。”   从上面就可以看得出这对夫妻是女强男弱的那种,而且妇人的相貌生得也许不太符合大众的审美,相反那男人倒是有些清秀,十年前这秀才是冲着岳家的条件同意这门亲事的吧:“莫非是这男人将偷偷在外面生的孩子,和妇人生的孩子调包了?就为了图谋岳家的家产?”   侍卫笑起来:“顾子爵果然英明,大致情形应该和顾子爵所说差不多,但还要看衙门怎么审了,这已经是京城最近发生的第二起抱错孩子事件了。”   “还有一起?”公主也惊讶了。   “是的,还有兵部侍郎府上的嫡子也被调包了。”   顾昭有些汗颜,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官司能引出这么些事啊,那些被发现的人估计想要扎他顾昭的小人了,不是他的话,发现的几率应该小得多吧。   不说顾昭他们这边了,酒楼里的客人在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后都轰动了,兵部侍郎府上的事原来真只是一个开头,这京城还不知道有多少桩这样的换子事件,原本一部分对自己信心十足的男人,这下也不敢再说大话,有的人急急忙忙回家去了,也有人留下跟朋友继续高谈阔论。   有人抨击这秀才用心险恶,听那妇人的大骂声可以听得出来,如今只查出身边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而她亲生的孩子目前下落不明,是死是活都不清楚,所以妇人和岳家才要将他送官,希望官府能帮他们找出亲生孩子。   也有人攻击起妇人的相貌来,商户虽然有些钱,可在权贵与读书人眼里却是沾满铜臭之气,不太看得上眼的,肯定是岳家太过强势,妇人又生得不堪入目,第一个孩子随岳家姓,这岂不是等于秀才入赘进女方家里了,男人的自尊心肯定受不住,于是才做下这样的事情来反抗。   可这样的言论刚出口就遭到门外一些妇人的攻击,那些妇人认识商户家女儿的,当年可是征求过秀才家的意思,是秀才本人亲口同意这门亲事,又没有强买强卖,觉得亏了,自尊心受不住,那当年就不要同意结亲啊,哦,一面又看中商户家的钱财,一面又嫌弃商户女谋夺别人家的财产,到头来还嫌弃上了?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些站秀才一边的男人被说得灰熘熘的,其他男人见状也纷纷离这几人远一点,他们可不想被同流合污,这秀才的品行明显存在问题,官府审案也不会站他一边的,这回估计秀才功名也要被捋下来。   公主站在楼上窗前也冷笑连连:“什么秀才!这种男人也有资格成为秀才?这种男人就应该公开处刑,叫所有人唾弃他!走,我们也去围观。”   这事叫公主也怒上了,特别是她在楼上还听到一些人为那穷秀才说话,叫她快出离愤怒了,只不过身为女子,只不过相貌差了些,就活该被踩进泥地里遭人欺骗?   看到的这件事让她想到自己的命运,她明明是父皇唯一的血脉,明明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可偏偏还会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她,连一些权贵家的千金小姐都如是,所以公主根本就不爱与那些小姐们往来。   公主感觉到憋屈无比,为什么身为女人就要天生低男人一等?她偏要打破这层牢笼,让天下的男人好好看看。   顾昭和顾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没有异议地跟了上去,顾昭也挺同情那商户女,不知她的亲生孩子究竟如何了。   因为一路押送并且一路叫骂,因而当人押送到奉天府衙时,吸引过来的围观人群可不比上回顾昭的官司来得少了,别说权贵人家了,就是普通老百姓也担心自己生的孩子被人调包了,以前觉得不可思议,可现在接二连三的,老百姓也怀疑起来。   冯大人又听到有人喊冤,忙不迭地出来升堂问案,没想到又是换子事件,兵部侍郎府上的事他也听说了,不过没告到衙门来那就是家务事,其实那天案子结束后,冯大人回去后也赶紧查了查自家孩子出生时的情形,后来经夫人还有接生婆证明,孩子没错,虚惊一场。   可没想到短短几日京城就出现两起了,这一桩还是有生父亲手做下的换子事件,多年为官的经验,冯大人一听便明白是男人蓄意谋夺岳家家产,等岳父没了,这岳家的财产还不都落在他抱回来的孩子身上。   不过是个秀才,嘴巴没那么硬,冯大人直接让人打了十大板子,一打完秀才就没什么骨气地把所有事交待完了,如今家中的孩子竟是他与表妹生的,表妹让他偷偷养在外面,当年生的孩子也让他送到表妹那里,后来也不知表妹将孩子弄去了哪里。   冯大人火速让人将秀才的表妹带来,甚至都没有大刑侍候,那表妹看到屁股被打得血淋淋的表哥时,就吓得差点昏厥过去,老实将所有事情都交待出来了,那孩子叫表妹和秀才的亲娘给扔了。   膀大腰圆的妇人怒吼着就要上前揍那秀才和表妹,然后又跪下给冯大人磕头,求冯大人帮忙寻找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就算长得再丑陋,当娘的也绝不会嫌弃。   其实妇人这几年看孩子长得越来越好看,一点不像自己,心里已经有些怀疑,但又觉得孩子生得像相公也是好事,将来好娶媳妇,但听到永宁侯府上的官司后,妇人立即找来当年的接生婆,一问果然不是她的孩子,特征一个都对不上。   这回燕向熙也依旧和上回一样在旁听案的,公主亲自走下来将妇人搀扶起来,对冯大人说:“请冯大人务必帮汪家将亲生孩子找回来。”   冯大人头皮发麻,直觉找孩子这件事不会很顺利,但公主有令,事主又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下官会尽力而为。”   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他恨不得将自己分成两人来使,顾昭和永宁侯府的案子还没彻底查清呢,汪家的案子又来了,他这是什么劳苦命啊。   好在汪家的案子没那么复杂,冯大人很快断案,秀才母子还有表妹全都下了大狱,秀才功名当场被夺,并且永不得参加科举,那被他们调包到汪家的孩子自然也要还回去。   围观百姓听到这个结果拍手叫好,汪家妇人给公主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又请冯大人判他们和离,冯大人当场同意,秀才一家子则直接晕死过去了。   妇人叫汪秀梅,挺秀气的名字,和她的外表不太相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和彪悍的外表也不太一样,燕向熙却没有嫌弃,还叫来自己的两个侍卫,帮忙汪秀梅一起根据那家子交待的线索寻找孩子,希望能尽快找回来。   汪秀梅一听公主竟命人帮忙寻找,又要跪下去给公主磕头,公主这回拦住了,汪秀梅依旧感激涕零:“公主娘娘大好人,民妇多谢公主娘娘给民妇作主,等孩子找回来,民妇给公主当牛作马报答公主大恩。”   燕向熙不过顺手帮了一把,甚至因为这妇人的遭遇有些感同身受,这会儿听得也有些动容,目光微动,也许她真的可以为这些苦命女人做些什么。   这件事同样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引来极广的热议,秀才母子遭到许多人的抨击,就算再不喜欢那孩子,也不能将他给扔了啊,这二人,一个是孩子的亲爹,一个是孩子的亲祖母啊,怎能狠心到这种程度,真正畜牲不如。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这对母子呢?   同时还有对公主的赞誉,明明是冯大人断的案子,可惜冯大人收获的名声还没有公主来得响亮,不少百姓都将公主当成救苦救难的女菩萨了,尤其是对那些女子来说。 第196章 汪家的孩子   当顾昭带着顾沐回去的时候,老爷子和彭遇在院子里散步,两人边走边谈论着那汪家的事,屋里,侯夫人带着李嬷嬷和顾老太太,也正热烈地谈论着外面的那桩官司。   唯有顾旸最老实,这时候老实待在书房里做老师布置的功课。   顾昭乍舌,这消息可传得真快,居然全都知道了。   看到顾昭回来,老太太连忙将他叫过来,问道:“昭儿你不是去见公主了么,听说公主又去府衙过问这个官司了,还为汪家那姑娘作主了了,昭儿你可知道?”   顾昭看侯夫人和李嬷嬷都看着自己等着答案,不由失笑:“是的,我知道,我们当时在酒楼,正好碰上汪家的人押送那秀才去衙门,所以一起跟过去看了看,公主对这事很生气,所以帮了汪家人一把,希望能尽快找到那孩子。”   老太太叹道:“哪有这么容易,都十年前的事了,那秀才一家子真是造孽,这心也太狠了,还是公主仁义。”   老太太还记着公主在府衙公堂上帮他们说话的场景,将公主的恩记在心上,现在再看,公主果然是大好人。   李嬷嬷这时插话道:“那秀才家真的不是人,当初也是他们自己看中汪家姑娘,原本汪家老爷只要求第二个孩子随娘姓的,是秀才家主动答应第一个孩子就姓汪的,所以这些年汪家老爷真的很照顾秀才一家子,原来那家子多穷啊,可现在走出来都穿金戴银的了,听说这事被汪家姑娘查出来后,汪老爷子当即就气得倒在了床上。”   顾昭惊讶道:“李嬷嬷连这种事情都知道了?”   侯夫人笑道:“这事也巧了,我一个陪嫁铺子隔壁就是汪家的铺子,这铺子如今就是李嬷嬷的儿子管着,所以这汪家的事嬷嬷倒是不陌生,刚巧嬷嬷的儿媳妇又过来了一趟,说的正是这汪家的事,我叫人收拾了些药材送过去了。”   李嬷嬷说:“夫人也是心善。”   她相信好人终究会有好报的,夫人不就等来了真正的小主子,而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受他们煳弄,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日子。   老太太也附和道:“对,对,那媳妇才走没多会儿。”   顾沐也好奇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关系:“那汪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事李嬷嬷清楚得很,没少听儿子儿媳说那汪家的事,儿媳原本也不太看得上那汪家的女婿,那秀才做出来的事还真叫她儿媳妇料中了。   李嬷嬷介绍道:“汪家的老爷子年轻时是个能人,靠走南闯北跑商发家的,只可惜他媳妇命不好,早早撒开这父女俩没了,自从这媳妇没了后,汪家的老爷子这股心气也落了不少,于是在京城买了地开了铺子做起买卖,一心抚养女儿,不想再东奔西走让女儿也没个安稳日子,将来将家业交到女儿或是外孙子手里。”   “早些年汪家老爷子愁女儿嫁不出去,因为汪家姑娘虽然人长得不怎的,可眼光也挺挑的,后来跟这秀才成了事,又生下一个孙子,大家以为汪家老爷子终于圆满了,老爷子也特别疼爱这跟了他姓的孙子,所以现在老爷子才特别受不住打击,病倒在了床上,真的是太伤人了。”   李嬷嬷说着还抹了抹眼睛,她和夫人特别能感同身受,夫人的情况比汪家好多了,至少小主子站在他们面前了,还特别出息能干,可汪家的孩子呢?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换了她家夫人是这种情况,同样会受不住打击倒在床上。   顾昭听得也感慨得很:“现在有公主帮忙,根据那家人交待出来的线索,应该很快有消息的。”   李嬷嬷也是:“幸好有公主帮忙,老奴听儿媳妇说了,那汪家姑娘问了接生婆,接生婆对她生的孩子印象特别深,不会记错的,因为她生的孩子右脚有六个指头,这么一说汪家老爷子立即知道那才是他真正的孙子,因为汪家老爷子就是一只脚有六个脚趾头的,周围邻居都第一次知道。”   “六个脚趾头?还是右脚?”顾昭和顾沐听得一愣,互相看了看。   “咦?莫非小主子见过这样的孩子?”   顾老太太这时拍大腿叫起来:“咱家的包子不就是右脚有六个指头么,包子的年纪也差不多大吧。”   “包子?包子是谁?”李嬷嬷惊了。   “包子是沐儿带回来的小乞丐,如今都在点心铺子里做事,不过人现在在庆凌府呢,可天生六个脚趾的孩子应该不止一个吧,也许是巧合呢。”   顾昭微皱了皱眉头,包子也是那老乞丐包叔捡回来的,因为这孩子脑袋比一般孩子来得大,刚巧那天包叔又得了个包子吃着,觉得这孩子脑袋跟他吃的包子很像,于是起了个包子的名字,后来包子很以自己的名字为荣,心思也简单得很,以后只要有吃不完的包子就满足了。   现在想想,包子那大脑袋跟今天见到的汪家女,似乎有那么点像。   不过包叔还有包子都以为他是因为生了六个脚趾头,被家人给抛弃的,所以包子也没有什么想找到家人的想法。   顾沐对这些小乞丐还是挺用心的,如果这些小乞丐,特别是那些被拐的如果能寻到家人,他一万个乐意,因而对顾昭说:“哥哥,不如叫包子过来一趟,反正仁儿不是要来么。”   “可以。”   “仁儿要来?”老太太欢喜道。   顾昭将公主那边的事说了一下,老太太更高兴了,大孙子都能给公主娘娘办事了。   顾昭这就回房写信去了,叫顾仁尽快来京城一趟,特别是叮嘱他将包子带上,信里将汪家的事情说明清楚,也要跟包子说明白,只是有可能,也有可能不是。   当天这信就叫顾沐让人快马加鞭送去庆凌府,顾仁应该很快就能来京城了。   人来之前,顾昭也没让家里人跟汪家说明,万一不是岂不是让他们失望了,还是等人来了再说,不过顾老太太到底没按捺得住,随李嬷嬷借探望的名义去了汪家一回,见着那位汪家老爷了,回来便对顾昭说:“昭儿啊,包子可能真是汪家的孩子。”   顾昭惊讶道:“莫非包子生得跟汪家人很像?”   老太太点头说:“跟汪家老爷一样生得虎头虎脑的。”   好吧,在顾昭看来,包子名符其实,脸像发面包子一样,不过在他娘眼里就是虎头虎脑了,顾昭有点无法将包子那张脸,跟李嬷嬷描绘的走南闯北的能人摆放在一起,不过如果真是的话,顾昭也会为包子高兴的。   汪家的孩子很快就有了结果,并且官府的人和公主的侍卫一同追查时揪出一个藏在京城里的人贩子团伙,将这团伙一网打尽,还有两个提供保护伞的官员卷了进去,被问罪抄家,老百姓和京中权贵都拍手叫好,要知道有些人贩子就专门盯着富贵人家富养出来的孩子。   只可惜汪家的这个六趾孩子当年就被带出了京城,早不如去向了,想要将这孩子找出来,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这结果一出来,更有许多百姓大骂那秀才一家子,这心肠要有多歹毒才会如此,汪家老爷刚刚振作起来要亲自寻找孙儿,可这结果一出,汪家老爷又倒了下去,顾老太太看得都替他着急了,担心他这身体经不住一次次的打击。   好在这时候顾仁带着人终于赶到了京城,而且为了早点过来,他还将人分成两拨,后面一拨带着东西速度慢了一点,顾沐派去送信的人直接将顾仁送到侯夫人的宅子。   连日奔波,几人脸上都有疲色,不过侯夫人和李嬷嬷第一眼都将目光落在一个孩子身上,就连彭遇也是如此,他同样也希望这孩子就是汪家的,阖家可以团聚。   包子倒是挺淡定,他在几个孩子中做点心的手艺是最好的,也许是跟他的愿望有关,这两年也吃得好养得好,跟当初刚见面时的瘦骨嶙峋不太一样,整个人胖乎乎的,也白嫩嫩的,见到顾昭和顾沐时才露出喜色,顾沐就是他们这些小乞丐的大恩人。   “小公子,石头哥哥和草儿姐姐他们好吗?”   顾沐没忍住捏一把他肉乎乎的脸颊:“好,都好着呢,知道你要来,他们都盼着呢,今天不来,明天肯定要来的。哥,你说现在就去汪家还是让包子休息一下?”   顾昭问包子本人:“包子你说呢?”   包子皱起小眉头,却越发显得可爱,侯夫人看得都喜欢上这孩子了,这肉乎乎的在她们看来是有福相。   包子老气横秋地说:“早去早回吧,出来这些天,我能做好多点心呢。”   顾沐噗哧一声乐起来:“汪家可富着呢,包子你要真是汪家的孩子,那以后想吃多少包子都没问题。”   大人听得也都乐起来,心中也怜惜得很,小小年纪沦为小乞儿,如今这丁点大的年纪又要努力学手艺谋生,对照那只知道扒在汪家身上吸血,吸了血还不满意还要图谋汪家整个家产的秀才一家子,这些孩子太争气了。 第197章 小乞丐包子   包子以前以为世上包子最好吃,可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家点心铺子里卖的点心才是最好吃的,因而他现在的志向变成做出最好吃的点心来。   对于认亲一事,在包子心里真没做出好吃的点心来得重要,他不认为顾昭信里所说的人家会是他的亲人,别人看到六个脚趾头的人都害怕,大家知道他是六个趾头的,都认为他是被家人抛弃的,包子也这么认为的,所以自懂事起就再没期盼过家人。   如果不是顾昭和顾沐对他们有恩,包子还不愿意浪费时间来这一趟呢。   顾昭和顾沐亲自带包子去汪家,其他人都跟上了,包括侯夫人见顾老太太都去了,想了想也跟着凑回热闹,如果包子这么可爱的孩子能顺利找着亲人,那是多么高兴的一件事。   放在以前,这样的事是堂堂侯夫人绝不会做出来的。   顾沐还让人送了个信给燕向熙,因为知道燕向熙一直在帮着汪家找孩子,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而且这几日朝廷上已经围绕着替天出巡的人选争吵不休,燕向熙的心情估计不会太好,虽说最后这名额肯定落在她身上,但被那么多大臣以女子身份来质疑她,肯定不会是太愉快的经历。   汪老爷名贵顺,前几十的经历的确一帆风顺,可没想到在女婿这件事上狠狠栽了个大跟头,虽然倒下过两回,可汪老爷心里有股不认输的劲气,再说他的亲孙儿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受苦受难,正等着他这爷爷去相救,所以怎能倒下?因而又坚强地撑了起来。   顾昭他们到的时候,汪家父女两个正在起争执,汪老爷的意思是让女儿留守京城,京城的铺子和生意离不开人,他以前常年走四方,所以这回依旧由他出京寻找孙儿下落,这回他下定了决心,就算要散尽钱财也要将孙儿找回来。   可汪秀梅哪里放得下老父亲的身体,都病了两回也不肯躺下休息,父亲留在京城一样能守着铺子,她年轻体壮,加上有父亲以前的朋友相助,出门会比父亲更加方便。   “爹,你别跟女儿闹了,女儿可是一肩能扛起两百多斤重的东西,一拳头能打倒两个男人,跟其他女人能相比吗?你怎就不放心我出京了?”汪秀梅挥着拳头苦苦劝她爹,和那男人和离后她浑身轻松,再不用细声细气地说话,她也别扭,都别扭了这么些年了,原来那男人真不将她当回事,从始至终嫌弃她,如果可以,她真想一拳头将那混账东西的脑浆给砸出来。   等儿子找回来,她以后就学她爹了,只守着儿子过日子,管他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她一个都能顶得上两个男人用了。   “你、你到底是个姑娘家。”   “是啊,爹一直想将女儿养成娇娇女,可惜女儿自来就五大三粗的,爹你还没接受这现实吗?”   “噗!”顾沐听得实在忍不住喷笑出来,他当日可是见过这位汪秀梅的,没想到这对父女竟是如此妙人。   “谁在外面?”里面两个声音同时吼出来,并且一阵风似的,门就从里拉开,汪秀梅和汪贵顺同时出现在他们眼前。   汪家老爷不是病倒了两回了吗?动作居然如此利索?不愧是早年能走南闯北积攒下不少家业的人。   顾昭和顾沐都是第一回 见这位汪老爷,看看他又低下头看看身边的包子,甭说,还真能从这两张风络不太一样的脸上看出点相似之处。   一个满脸横肉,一个肉嘟嘟的包子脸,可都是细长的单眼皮,还有两个酒窝。   看到门口这些人,汪家父女有点傻眼,特别是顾昭和顾沐相貌挺出众,尤其是顾沐,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也可以看出将来定会是个大美人,因而汪秀梅一双眼珠子都黏在他俩身上转不动了。   娘哟,以前那男人跟这两位小哥放在一起,都快要比到天边去了。   汪秀梅顿时堆起笑容,放软声音问道:“两位公子来汪家有什么事?不如先进来再说话吧。”   汪老爷头疼地瞪了眼女儿,这女儿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的毛病,到现在都改不掉,当初如果听他的找个老实一点的男人,肯定不会有如今的事情发生。   汪老爷看到李嬷嬷了,连忙招唿这些人:“李大嫂,这些都是你的主人家吗?快快请进。”   说话的时候还发现站在顾沐身边的一个小胖子,不知怎的,汪老爷的目光就黏在他身上挪不动了,跟原来被他当成心肝宝贝含在嘴里生怕化了的冒牌孙子一比,眼前这孩子更符合汪家人的特征,而不是像那个生得瘦条条的,怎么补都胖不起来。   正说着话,后面又有马车来了,公主掀开车帘从里面钻出来,见着人就喊:“顾沐,你真找着汪家的孩子了?”   这声音顿时让汪家父女清醒过来,连忙向外面看去,顾不得行礼了:“公主娘娘,我家孩子真的找着了?”   公主以为他们已经说上话了呢,原来还没辨认呢,指着顾沐说:“他们说找着一个孩子是六个脚趾,年纪相仿,也是被遗弃的,所以带来让你们辨认一下。”   “是不是就是这个?”汪老爷眼珠再度黏到包子身上,汪秀梅这回也终于注意到边上的孩子了,而不再是只顾着看长得好看的男人了。   看到包子,汪秀梅顿时眼泪汪汪:“肯定是我的儿子,这个肯定是,跟我想的一模一样,我的儿子就应该长得这么有福相。”   汪老爷也连连点头:“对,我汪家的孩子就该是这样的,孩子别怕,我是你祖父,这是你亲娘。”   “先别吓着孩子,进去说话吧,要好好检查辨认一下。”李嬷嬷出来说话。   “对,对,快进来。”汪家父女连忙将站在门口的一行人,包括公主在内都请进家中。   汪家的大宅占地可不小,汪秀梅成亲后也基本都住在汪家,因为那秀才家就是个穷破落户,那时身上掏不出几两银子,汪秀梅也不是愿意吃亏受苦的人,因而很理所当然地带着秀才住在娘家。   进入待客的花厅后,汪老爷就迫不及待地想看包子的脚,顾老太太将他抱到椅子上,和李嬷嬷一起经他脱鞋袜,包子还有点不好意思呢,也羞于将他那只跟别人长得不太一样的脚露在别人面前。   顾昭他们习以为常了,可汪家父女看到这只脚眼泪却冲出了眼眶,汪秀梅狠狠抹了把眼泪,问她爹:“爹,我觉得这孩子生得跟我一样,就是我的孩子是不是?”   汪老爷也抹着眼睛说:“肯定就是我汪家的孩子,不用看脚我都知道了,看孩子这脸这眼睛,跟你爹我生得多像。”   “依本宫看还是将那接生婆叫来一起辨认下吧。”   “对,对,接生婆。”汪老爷连忙叫来家中下人,快快去将那位接生婆请过来。   没过多久接生婆也来了,离得并不远,当初洗三的时候正忙着给另一家接生,没顾得上汪家这边,不然也许洗三的时候便会发现孩子不对劲了。   接生婆进门看到包子这孩子时也有些恍惚,比起原来那汪家的孩子,这一个可是像多了。看到包子,这接生婆想起了更多的事,除了这脚趾跟她记忆中一模一样外,她还记得小孩腋下有颗红痣的。   包子听她这么一说,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胳吱窝,到这时候他两眼才露出点茫然之色,难道他真是这家人的孩子?他不是因为被人嫌弃生了六个脚趾头而抛弃的?   看到他这情形,汪家父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儿子!”汪秀梅扑过去。   “孙子!”汪老爷也扑过去。   左右邻居见到这府里的动静也纷纷跑出来围观是怎么回事,得知汪家找到当初被丢的孩子时也十分惊讶,这才多长时间,不是说都送出京城不知去向了吗?不会是假的吧,如果不是因为小孩天生六个脚趾头,冲着汪家的家产,不知会有多少人带着适龄孩子上门认亲呢。   包子被汪家父女团团围住手足无措,他早做好要跟小石头他们相依为命,一辈子无父无母的心理准备,可这会儿被迫认亲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向旁边的顾昭顾沐投去求救的眼神。   邻居看到这孩子纷纷惊唿出声,这个比起原来那个孩子,跟汪家父女才更像一家人,原来他们也只当那孩子生得跟亲爹一样,完全没想到孩子是被亲爹调包的。   衙门也派人上门确认,如果确认无误,汪家这个官司便可以结案了。不过根据包子原来被捡时的情形,衙门官差以为可以顺着这线索继续追查下去,也许可以查出更多的确证包子身份的线索。   邻居纷纷向汪家父女道喜,他们已经知道,原来包子最初是被一个乞丐捡回去活下来的,后来又好运气地碰到平南男爵,平南男爵给他们开了家点心铺子,从此跟着平南男爵不愁吃喝,没看这才多长时间,包子长得肉乎乎的了,哪里还看得出原来当小乞丐的模样。   汪秀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当初怎么被骗怎么让亲生孩子被调包送出去,如今已经将那亲爹送去大牢,打算散尽家产也要找回儿子,包子终于有些动容,那颗不再期盼家人的心终于开始回暖,这真的是他的家人吧。   顾昭也基本认定汪家就是包子的亲人了,六个脚趾头从后世现代医学讲,有一部分就属于遗传因素导致的先天性畸形,后世医学可以通过手术切除,这个年代却是没办法的,不过看汪老爷这个年纪身体依旧不错,便知道六个脚趾对其生活与健康没有多大影响。   六个脚趾再加上腋下的红痣,包子这身世肯定没跑了。 第198章 朝堂上的争吵   尽管大家都认定包子是汪家的孩子,可脾气向来软和的包子这回却倔强起来,紧紧揪住顾老太太的衣袖,不想留在汪家,顾昭私下单独跟汪老爷说了几句话,汪贵顺和女儿汪秀梅只得眼泪汪汪地看着包子又被带走。   看包子出了汪家松了口气的模样,顾昭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包子的脑袋,这小孩丁点大,心思就这么敏感,包子无非怕的是万一不是汪家的孩子,最终还是要被人嫌弃离开的,心中有着这样的顾虑,所以还不如干脆一开始就不要留下来。   当初几个孩子跟着顾沐却没有这样的顾虑,那是因为顾沐给了他们自食其力的机会,只要好好干活就能拿到工钱,自己养活自己,而不是靠别人的施舍过活,这些小孩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其实最懂得看人脸色。   不过他们前脚出门,后脚汪家父女也忙碌起来,汪老爷身体也不虚弱了,精神抖擞地安排着各种事,比如找成衣坊给包子从里到外从头到尾添了几身衣裳,料子不要最好但要穿得最舒服,还有吃的喝的玩的统统要买上一批送去顾家。   这些都可以交给女儿汪秀梅去办,汪贵顺则忙着去打点衙门里的人,甚至发动当年跑商结识的一帮兄弟朋友,顺着顾家提供的这一条线索往上追溯,肯定能追到包子是汪家孩子的确凿证据。   想到顾子爵与他说的话,汪老爷心软得一塌煳涂,是大人没有护好孩子让他自小流落在外,心思那么敏感,生怕查出来不是汪家的孩子,最终还要送回去,汪老爷一面心疼,一面又将那秀才一家子骂得狗血淋头,先前没顾得上,这会儿指挥下人将这些年送去的财物统统搬回来。   包子长这么大,头一回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爱护,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吭嗤吭嗤地在厨房里忙碌,做了他最拿手的点心给大家品尝,这是他最擅长也是唯一拿得出来的事情了,就连汪家父女也得了一份,两人一边珍惜地吃着点心一边眼泪汪汪。   能和小石头哥哥草儿姐姐见面是包子最快乐的事了,小石头和草儿在京城随着顾沐见多了世面,心知包子这身世应该没跑了,能找到亲娘,两人也替包子高兴。   三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包子也是少有的活泼,顾昭和顾旸还有彭遇,则听刚过来的顾沐说朝堂上争吵的事,如今这事满京城都知道了,让京城百姓刚吃完一口大瓜,又开始吃一口更大的瓜。   一开始大臣们不同意皇帝提出来的由公主替他巡视一事,接着大臣们便抛出了他们心中的人选,可惜因为站队不同,各持己见,之前统一的立场立刻崩溃,互相又争吵起来,皇帝就稳坐在高位上看着这些臣子们吵,其实并不是很着急。   顾昭听得笑起来:“这么说燕向勉都没时间精力管夏莹莲和虞温韶的事,一心想要抢着为陛下办差了?”   顾沐摇头晃脑:“他前段时间上蹿下跳地想将夏莹莲捞出来,这么大一个把柄摆在那里,就他的竞争力是最低的,也不知他后不后悔这么尽心尽力。”   顾旸听得也很高兴,燕向勉不好了,虞温韶和夏姨娘也落不得好,这对顾家和三哥有利,否则他们得了势,肯定会立马掉转枪头对付三哥和顾家,顾旸之前挺担心燕向勉会有得势的一日,到时顾家该如何是好。   现在算暂时吃了颗定心丸。   彭遇摸下巴说:“最后只怕还是会由公主替天出巡,眼下局面可能是由陛下放任出来的,看看下面的臣子都是站在哪一边的,否则不会闹得满京城都在谈论这事,永福公主在百姓中的名声颇为不错,如今走出去,还有不少百姓支持永福公主的呢。”   “不过我挺好奇,永福公主究竟想做到什么程度?”   顾昭和顾沐互视了一眼,心说彭遇挺敏锐,但这种话他们不能说,当初顾昭在永福公主面前,也没有明着说你赶紧去抢位啊,不抢位最后可能会不得好死。   现在看着陛下是偏帮着亲女儿的,但顾昭也不敢揣测陛下究竟是什么心思,也许永福公主要让陛下看到她的真本事,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顾昭笑道:“不知永宁侯现在是什么心情,现在他可是两头都顾不上了。”   彭遇也揶揄道:“是啊,就连想腾出手来找侯夫人都顾不上了,倒是让侯夫人能清静些。”   据顾沐带来的消息,如今有些竞争力的宗室子弟共有四个,燕向勉自然是其中一个,另三人,有一个还是燕向勉的同父异母的弟弟燕向琦,这人有成郡王相助,也是三人里最大力踩燕向勉的人,剩下两人,一个是瑞王之子燕向瑾,一个是康郡王之子燕向骁。   这四位都是年龄比较合适,血脉也与如今皇帝比较近的,当然还有年龄更小的,但因为皇帝身体的缘故,也许众大臣认为过继更小的孩子为皇子,皇帝身体支撑不到皇子长大成人的时候,如今这几位挑出其中一个,再由陛下调、教几年,将来是可以胜任皇位的,又或者四个都加以调、教,再从中挑选出最优秀的一个。   大臣们也是煞费苦心,倒没生出挑选一个年纪更小,到时好让大臣们通过小皇帝掌控朝政的想法和野心来,大臣们还是希望届时能顺利过渡,不要生出波折来。   论血缘最近的,其实属瑞王之子燕向瑾,因为瑞王乃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当初瑞王除了年纪小,也是先皇在位时唯一没参加皇权争夺的,瑞王这头衔也是当今陛下上位后所封,而瑞王也不负皇帝的期望,从没向朝政伸手,端的是一个逍遥王爷,活得挺自在。   也因为这份亲近的血缘关系,大臣们想到过继人选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瑞王之子,如今朝廷上拥护燕向瑾的臣子可不在少数。   晚上,顾昭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看书,虽然暂时留在京城,顾昭并不敢丢下自己的主业,他还是一个想要科举出头的学子。   但白天顾沐说的话还在他脑中映现,虽说现在朝堂上吵得厉害,但实际上最有竞争力的便属燕向瑾和燕向骁这二人,而燕向勉和燕向琦这对亲兄弟如今正互撕得厉害,在大臣们眼里反而落入了下乘。   其他人只在背后稍稍推把力,可燕向琦那就是死命地踩亲兄长了,也许是之前没发现这亲大哥背后竟也有这么些人支持他,以前有父王支持,可能根本没将大哥当成威胁。   燕向琦这么死命踩燕向勉,燕向勉自然也饶不过他,予以激烈的回击,在他眼里,这异母弟弟就是个草包,竟也敢妄图皇位,真是笑话,于是兄弟两人互相揭短,倒是让燕向瑾和燕向骁看了场笑话。   燕向瑾和燕向骁啊,顾昭可是从书中内容知道这二位如何败在燕向勉手里的,他不知道如今是不是需要先提出来交给公主,但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反而会让公主陷入不利境地,会让整个朝堂团结起来枪口一致对向公主,还不如由公主本人来堂堂正正地打败这二位。   是的,公主想要上位,就必须证明自己比那些个有资格过继的宗室子弟更加优秀,再有皇帝在后面推手,公主赢的几率才会更大,相信那时皇帝也才能下定决心支持自己的亲女儿上位。   顾昭虽不想让燕向勉上位,但也希望继任的皇帝是个真正有抱负有手腕又有胸襟的明君,否则他和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这就是皇权一家独大的不利之处,百姓日子过得好与不好,完全指望坐上皇位上的人是不是明君,一旦昏君上位,老百姓和这天下就倒了大霉了。   顾昭手里本抓着一张纸,上面有他整理出来的燕向瑾和燕向骁的致命弱点,这东西一拿出来,绝对会让两人落不得好,可转眼之间,这张纸便在顾昭手中消失了,无影无踪,他将纸转移进了空间里,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人知晓,这才是存放的最安全的地点。   “哥哥,我进来了。”书房门被敲响。   顾昭失笑:“还知道敲门?想进来就进来吧。”   顾沐满面笑容地推门而入,扑到顾昭身边跟顾昭黏乎个没完:“哥哥根本没必要担心那个燕向勉,他是四人里最没可能上位的那一个。”   顾昭摇头笑,书中世界大家起初也最不看好这一个的,可谁能想到最后就是由他过继上位的?最初大家眼中的薄弱之处,殊不知也会成为皇帝眼中的最大优势。   当然现在的情形和书中世界已完全不一样了,皇帝估计现在就已经将燕向勉踢了出去,他是最没资格的那一个。   “哥哥,我还有个消息告诉哥哥你。”   顾昭拍拍他枕在自己肩上的脑袋:“这脑袋越来越沉了啊,快说,什么消息。”   顾沐更蹭得不奕乐乎:“虞温韶去找顾珍了。”   得,两本书的主角居然跑一块儿去了,这发展走向也是让顾昭好笑不已。 第199章 黎家二哥   虽知道两本书的主角提前汇聚到一起,但顾昭也没太将他们当回事,就算聚到一起,他们如今又能成什么事,对顾珍而言,肯定是想拼命抱住虞温韶和燕向勉的大腿,以为自此就可以飞黄腾达,成为人生赢家了。   虞温韶嘛,估计是想从顾珍身上获得什么消息,顾珍明显在夏姨娘面前展露了一手,才会让夏姨娘将她留下,比如她透露的关于周顺的情况,虽然夏姨娘的人没有得逞,但显然证明了顾珍提供的消息是正确的,虞温韶应该想要利用顾珍,可惜顾珍太过相信自己的前世记忆。   现在这两人的赌注都放在燕向勉身上吧,顾昭想到刚刚自己放进空间里的纸,有些担心他没说出去的事,可能会由顾珍先透露出去了,不禁黑线了下,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只能指望永福公主再能干一点吧。   顾沐见哥哥没太在意这两人碰面的事,也随即丢在脑后,当然看着他们的人依旧要看着的,毕竟这两个都是哥哥的敌人,以前的经历告诉他,再不起眼的人,都可能会让人前功尽弃。   顾仁到了京城,也顾不上欣赏京城的景色,就投入了忙碌之中,要帮公主还有侯夫人改装车子,还要帮顾沐改装洗浴间,后续的人马带着沉重的货物已经来了。   顾仁挺紧张的,第一个服务对象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过身边的人身份似乎都不简单,顾仁忙着忙着便投入进去,忘了紧张了。   顾沐是平南男爵,三叔是子爵,而且三叔的真实身份竟是永宁侯府上的嫡子,尽管三叔如今并不想认那个亲爹,这身份依旧叫顾仁乍舌,不过三叔依旧愿意留在顾家,叫顾仁感动不已。   因为顾昭跟着侯夫人住进她的陪嫁宅子里,顾沐意识到有座自己的宅子是多么重要的事,于是,最近他又从皇帝伯伯手里磨到了一座男爵府,不仅如此,他还磨着皇帝答应让顾仁带人进宫,给他所住的宫殿改装洗浴间。   皇帝对他所说的东西好奇不已:“难道宫里的东西还没顾子爵那里好?”   顾沐皱皱鼻子:“皇帝伯伯,这天下的好东西多着呢,皇帝伯伯也未必知全貌。”   有哪个小子敢在皇帝面前这么大胆的,偏皇帝就吃他这一套:“行吧,等改装好了先让朕过过目,不行的话打回原形,可别怪皇帝伯伯不帮你的朋友啊。”   顾沐顿时得意洋洋,哥哥弄出来的东西怎可能不好:“皇帝伯伯你就等着看吧,没看我的马车都被人抢。”   说到马车皇帝也放下手里的朱笔,说:“叫你朋友帮朕也改装一辆车子,叫朕也试试坐上去什么感觉。”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顾沐偷乐,当初哥哥答应燕向熙那丫头时,他就感觉哥哥其实高兴得很,私下里一问,原来公主就是哥哥的活广告啊,什么是广告,广而告之嘛,到时不知会有多少人跟公主的风头,哥哥和顾仁还愁赚不了大钱?   现在不仅有公主做广告,还有皇帝呢,皇帝亲自做广告的效果肯定比公主更好了。   这叫上行下效。   顾沐还乐,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可看皇帝伯伯还有闲心跟他说这些事,可见皇帝根本就没将朝堂上的事太当回事,估计也就当乐子一看。   于是朝臣们吵着吵着,便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平南男爵仗着陛下的宠爱带了几个人进宫搞出不小的动作,这原本该是内务府的事务,可平南男爵偏从外面带了人,虽说这些人都有宫中侍卫检查把关,但到底让人觉得陛下太过宠爱平南男爵了。   如果不是因为西南王这一支早就分出去独立了,否则瞧陛下对待顾沐这态度,他们真怀疑陛下一早就定好了继承人,那就是西南王的嫡子燕沐了,别的宗室子弟,哪一个在陛下面前有顾沐这般大的面子的?   听说陛下刚刚还赏了他一座子爵府,陛下对顾沐几乎有求必应啊,难不成陛下真将顾沐当成儿子养了?   顾沐进进出出的,燕氏几个向字辈的子弟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了,有点浓浓的忌惮,还又想要拉拢他,这时他们才意识到顾沐的重要性,如果有顾沐站在他们一边,再替他们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说不得能让他们在陛下心中加重几分,可惜顾沐谁也不理,不是忙宫中改装的事,就是跑到宫外跟在那顾子爵身后,成天哥哥长哥哥短的。   这时候前去调查夏莹莲案子的人回来了,因为汪贵顺发力,永庆府那边关于包子的线索也送到了京城,大理寺汇同奉天府尹再度升堂审案,公主依旧出现在大堂上听审,这一次永宁侯、侯夫人还有虞温韶,一个不差全都到场了。   一段时间没见虞温韶露面,和他熟悉的人发现再度出现的他,比起以前憔悴了不少,当侯夫人出现时,虞温韶“扑嗵”一声就给她跪下了,那脸色更加苍白,仿佛再稍稍一刺激,整个人就会昏厥过去。   可惜侯夫人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脚步连丝停滞都没有,这样的情景叫虞温韶跪着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嘴唇哆嗦,同时心中也生出淡淡的悔意,刚事发那日他不该躲避的,也许第一时间便到侯夫人面前哀求,侯夫人指不定能够心软。   这次聚集在大堂外的围观人群更多了,大家纷纷指着跪在那里的虞温韶议论着什么。   “原来这就是永宁侯府上的世子爷啊,不过叫我看,还没顾子爵的气度好,果然庶子就是比不过嫡子,哪怕嫡子是在乡间长大的。”   “听说前段时间侯爷和成郡王府上的燕大公子都在想方设法将他姨娘捞出来呢,那燕大公子和这位世子爷向来走得近,你说燕大公方为啥这么做?现在才想起来给侯夫人磕头,太晚了。”   “不会这世子爷早就知道自己身世了吧,那侯夫人也太可怜了。”   “可不是,过去这对母子指不定多得意呢,以为将侯夫人耍得团团转,还要去害人家真正的亲骨肉,换了我处在侯夫人位置上,都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永宁侯一看到侯夫人出现,就想走过来跟她说话,永宁侯以为将侯夫人晾一段时间她就会知好歹,哪想侯夫人一去不回,一副不愿回侯府的架势,要彻底留在她那陪嫁宅子里了,永宁侯只得派下人过去,想要将她“请”回来,他以为只要自己放低身姿,夫人应该就会顺着台阶下来。   可惜派去的人连门都没能进,一句话也没带回来,永宁侯既恼怒又着急,夏姨娘那里毫无进展,思来想去还得夫人亲自开口才行。   永宁侯想不通,明明莲儿是一个弱女子,为何过去那些朋友都劝他放弃,将夫人嫡子接回府好好培养,就是不愿意伸把手帮忙。   眼看再审在即,永宁侯心中也着急起来,换了之前,见韶儿如此哀求夫人,夫人却无动于衷,永宁侯要出口怒斥的,可想到莲儿,他又不得不将这口气忍下,走到夫人身边低声说:“夫人还要跟为夫生多久的气,要让多少人家笑话我永宁侯府?夫人,我知道你心疼那孩子,那更应该将他接回侯府,锦衣玉食地养着,何必在外面受苦呢。”   侯夫人这段时间完全放开侯府的一切,敞开心过日子,这才发现在外面的生活比起在侯府里不知要自在多少,听了侯爷的话想要嗤笑,她和昭儿在外面怎就受苦了?不知有多高兴,她每天都是笑着醒来的。   过去的虞温韶看着也孝敬他,但和昭儿一比差了太多了,用没用心,一比较就显露出原形了,过去她被一叶障目了。   说句不怕别人笑话的话,她竟能感觉到昭儿在心疼她这当娘的,侯夫人心软得一塌煳涂。   侯夫人忽然瞪大眼睛,看向永宁侯的方向激动地站起来,永宁侯见状正暗自得意,想要伸手抓住夫人的手,再接再励,今天就能将夫人接回侯府,再将莲儿接回去,以后他们依旧能过着像以前一样美满的日子。   “夫人……”永宁侯露出自以为的深情唿唤道。   忽然肩上一个力道将他往后拽去,永宁侯大惊,往后几个踉跄,紧接着一个拳头砸在他脸上,永宁侯尖叫起来。   “哇,打人啊,有人在公堂上就打人,那是谁啊,这么嚣张?”   “打的是那永宁侯,我觉得那永宁侯早就该打了。”   “什么嚣张啊,那是侯夫人的娘家哥哥,黎长朔黎大人回来了,侯夫人也终于有娘家人回京给她撑腰了。”京城的权贵都挤在人群里一起围观这个案子。   “二哥!”侯夫人终于激动地叫出声。”   “妹妹,就是这畜牲欺负你?看二哥将他揍得哭爹喊娘。”   “姑姑,侄儿见过姑姑,姑姑,我的表弟在哪里?”这是黎长朔家的儿子黎杰,恭敬地给侯夫人行了礼后就四下张望,匆忙赶过来,差点误了时间,父子俩还带喘气的。 第200章 证据确凿   冯源庭和大理寺卿刚出来看到的便是这般混乱的场面,还有永宁侯的惨叫声,冯源庭刚要叫人阻拦,就被大理寺卿拦下来:“看准了,那是大舅子在揍妹婿。”   冯源庭定睛一看,可不正是侯夫人娘家的哥哥黎长朔黎大人在揍永宁侯么,得,那还是不要拦了,永宁侯的确是欠揍,冯源庭也跟关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   唯一能救永宁侯的人也就虞温韶,可虞温韶见此情形哪敢出声,原本可以亲昵地叫来人舅舅,可此刻这舅舅只怕恨不得将他一起揍了,虞温韶想喊又不敢喊出口。   燕向勉气得拳头捏紧,想要上去保护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可他刚动就被身边的心腹拦下:“主子可不能再出面了,二公子也在这边看着呢。”   燕向勉恨恨道:“真是该死!”   难道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韶韶受辱不成,韶韶跪在那里他心都要碎了,都是他无能,如果他能讨得皇帝欢心,能被皇帝过继,此刻又怎会落到这般处境?   他越想要那至高的权力,可越眼睁睁地看着离那位置越来越远,他总觉得一切不应该这样的,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他明明应该一帆风顺,仿佛那个位置就该是他坐上去一样。   等到黎长朔狠揍了永宁侯几拳后,公堂上才响起“威武”、“升堂”的声音,黎长朔立即放开永宁侯,还整理了下衣冠,再恭敬地给堂上大人们行了个礼,然后走到妹妹身边站定。   此时黎杰也与顾昭会面了,看到顾昭黎杰便眼前一亮,虽然这人和虞温韶有几分相似,但看到他第一眼,黎杰便觉得他才是姑姑的孩子,脸上能看出姑姑和黎家人的几分影子。   “父亲,那是表弟。”   黎长朔立即转头向儿子指的方向看去,顾昭正站在侯夫人另一面,黎长朔瞪大眼睛仔仔细细将这外甥好好看了一遍,看着外甥给他行晚辈礼,然后眼睛红了,真的是他外甥,比那冒牌货像多了,看到外甥,他又觉得那永宁侯还是揍得轻了。   虞家人太欺负人了,真以为他们黎家没人了吗?竟敢这般欺负他妹子,转头又狠狠瞪向永宁侯。   此刻永宁侯狼狈得很,头冠被打落地,头发散了,嘴角有血渍,眼角青肿起来,衣服上也沾着灰,外面还有百姓冲他指指点点,永宁侯一口血卡在嗓子眼里,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也觉得揍得太好了,可惜老爷子揍不动,身份也有别,这大舅子揍妹婿那是名正言顺,就是揍得少了才让他如此拎不清。   他们见着这黎家二舅,第一印象便极好,这印象便是靠揍人得来的,他们觉得这样的舅舅会是护着昭儿的人。   没一会儿夏姨娘也被提了上来,虽在牢里没受刑,但整个人憔悴许多,连颜色似乎也减淡了几分,终于能见到侯爷,夏姨娘想要扑过去,可见到侯爷的模样又吓住了,谁敢将侯爷打成这般?永宁侯看到夏姨娘这般模样依旧心疼得厉害。   由冯源庭主审,传唤这段时间查到的一项项证据还有证人,被当初接生婆登记在册子上的不少接生情况都对上号了,这就证明这本簿子的真实性,所以最后的记录也被认定是真实的。   又有前去开棺验尸的人出堂证明,周家一家三口的确是死于中毒,但并非菌毒,而是死于砒霜,也就是人为投毒。   周顺当场趴伏在地上大哭,围观百姓也炸开来,真的是被杀人灭口的,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那夏姨娘了,随后又有证人出来证明,夏姨娘的确在当地出现过,有村民见过她本人,现在依旧能指认出来,能证明那晚就是她在生孩子。   想要杀人灭口,留下的证据太多,杀也杀不过来,夏姨娘以为将周家一家三口弄死就高枕无忧了,实际在专业人士眼中,处处都是破绽,这回有大理寺的专业查案人员出手,那真是证据如牛毛一样多,甚至还查到夏姨娘身边的下人是在哪里买的砒霜,买的人又是什么特征,就连当初地方官府被收买的人也揪了出来。   根据提供的那些人员的描述,侯夫人身边的下人就可以证实原本都是夏姨娘身边的人,可惜如今早就失踪的失踪,意外的意外,都不见了影子,还能有什么结果?肯定是被人灭口了,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冯大人,本官也有证人在外面侯着,正是这毒妇当初收买的妹妹身边的下人。”黎长朔出来说道。   “传唤证人。”   黎杰出去了一趟,然后带回好几个人,这几人都是畏畏缩缩的,看都不敢看一眼侯夫人,黎长朔眼一瞪,这些人跪下后连忙老实交待当初是怎么被收买,又怎么调换孩子的。   其中一人还是侯夫人的奶娘,交待完自己干的事后就跪着爬到侯夫人脚下,哭喊着求夫人饶命,侯夫人差点一口气抽过去,知道是身边的人背叛了她,没想到出力最大的人竟是她最看重的奶娘。   侯夫人无比失望心痛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帮那贱人,还换走我的亲生孩子?这些年我待你还不够好的吗?我放了你一家子出府,消了你们的奴籍,费心帮你那长子谋差事,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夫人,都是老奴的错,老奴那时被夏姨娘逼迫不得不听她的,不然我那儿子就要被人砍断手脚,夫人,是老奴对不起夫人。”奶娘连连磕头。   侯夫人更怒:“好一个迫不得已,可明明有这十几年时间你可以向我说明,而不是靠着多年的主仆情从我这里讨好处,那时你心里是不是笑话我这主子是个傻子,任由你这下人摆布?现在不过是被揪出来了才说对不起我,晚了,太晚了!哪怕你早个几年,我都能看在以往情分上放你一马。”   侯夫人心冷地转过身:“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不,夫人——”   奶娘还想爬过来求饶,被黎长朔一脚伸过来踢了出去,外面的围观人群听得都在一起骂这吃里爬外的奶娘,听侯夫人所说,这主子对下人够宽厚的了。   是啊,太晚了,真觉得对不起主子,早该在没有威胁时就该跟主子说明,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主子抱着冒牌货而装聋作哑,背地里也许真的在嗤笑主子多么愚蠢呢。   奶娘这时候叫得越惨,越让人觉得她可恶,产生不出丁点的同情心。   李嬷嬷也恨不得冲上去挠花这贱人的脸,夫人待她真的够好了,在府里还会时不时惦记她,哪回她过府来见夫人,夫人会让她空手走人的?真的好恨。   “夏莹莲,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堂上大人们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夏莹莲。   夏莹莲自己也没想到竟能查出这么多证据,每一个证据都指向她本人,任她有一百张嘴都无法辩解,夏莹莲只得转头看向永宁侯:“侯爷,救我,那不是我,是他们撒谎,对的,他们被人收买的撒谎,侯爷你信我。”   “天哪,都铁证如山了,这女人竟然还敢狡辩,她不会以为这公堂之上永宁侯能一手遮天吧。”   “莲儿……”永宁侯觉得整个人再度被噼成两半,一半心惊于那些证据和证人的交待,一半又仍不敢相信莲儿会是这样的人,他下意识地唤了声“莲儿”,可这脚步却迈不出去了。   侯夫人直接嗤笑一声,还真以为永宁侯要死保到底呢,这是怕了还是怎的?因为发现这贱人手上有好几条血淋淋的人命了吗?   “冥顽不灵!来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是,大人!”   官差立即扑上来,夏姨娘惊恐尖叫:“侯爷救我,侯爷救我啊,我不要被打板子,侯爷,明明你最初衷情的是我莲儿啊,你说就算娶了夫人,莲儿依旧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侯爷,是你先负了我的,我好恨啊……”   “打!”   “啪!”   “啊!韶儿,救娘!”剧烈的疼痛让夏姨娘惨叫出声。   “哇,终于承认了,果然这世子爷真是她的亲生孩子,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下的,就这样还有脸叫人救她,这种毒妇就该下地狱,下辈子投畜牲道。”   “板子打在自己身上知道叫痛了,可换走别人的孩子十几年,心里的痛比身上的痛还厉害!”   “母亲!”虞温韶听着凄厉的叫声,连忙转向侯夫人这边,想要向侯夫人求救。   黎长朔眼神冷厉,呵道:“小畜牲乱喊什么呢?是不是想要我将你也踢飞出去?”   过去黎长朔这个二舅和大舅一样都是很疼这唯一的外甥,可那一切都建立在这外甥是妹妹亲生的孩子份上,他们疼的是妹妹的亲生孩子,如今知道这是个冒牌货,不仅所有的感情立即收了回来,还恨上了这个鸠占鹊巢十多年的混账,黎长朔的眼神如刀子一样割在虞温韶的身上和心里。   虞温韶下意识往后退去,黎长朔用鼻腔冷哼数声。   这样的二舅对虞温韶来说陌生极了,让他害怕,黎家两个舅舅中,原本这个二舅让他最为亲近的,他还记得小时二舅将他放在肩头带他出去看花灯,可只因为他不是亲生的,这一切说收回就收回了吗?难道以往的感情都是假的不成? 第201章 签字画押   “父亲!”虞温韶转头向父亲求救。   永宁侯看看在座的官员,不是一脸肃穆,就是低头喝茶,不跟永宁侯的目光有接触,至于打板子的地方,更是有长得壮实的衙役守着,永宁侯就算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也挡不住。   “啪!啪!啪!”   夏姨娘哀嚎不止,这些年侯夫人一点都没有亏待她,因而在永宁侯府中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这个年纪一身皮肤依旧白嫩得很,几板子打下去便打得皮开肉绽,夏姨娘恨不得晕死过去,然而那清晰的痛觉却让她保持得十分清醒,清醒地承受着这一切。   没人来救她,不管是男人还是儿子,都救不了她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夏姨娘剧烈地挣扎起来:“我老实交待,饶过我,我交待……”   行刑的人抬头看了眼座上的大人,大理寺卿厉声呵道:“看什么?先打完这三十大板子再让她老实交待,签字画押。”   “啪!啪!啪!”   虞温韶无力救人,趴在地上大哭,可将燕向勉心疼坏了,冲过去就将他抱住,心腹想拦都拦不了,只能暗暗将虞温韶给恨上了,如果不是虞温韶,他们主子又何至于落到这等境地?   围观人群却觉得这板子打得痛快极了,谁能想到这表面看着柔弱的女人,手里竟有五六条人命,这还是说少了的,简直是蛇蝎心肠。   夏姨娘的哀嚎声越来越弱,等三十板子打完,再拖出来的她已成了个血人,可侯夫人黎长朔以及周顺他们都冷眼看着,就算她被打死了也挽不回周家一家三口人的性命,周顺与他的叔叔婶婶还有妹妹永远阴阳相隔了。   “夏莹莲,还不速速老实交待!”   夏姨娘哪里还敢再狡辩,趴在那里低低地交待,旁边的记录人员也是蹲在她身边记录,她将如何起意要调换孩子,如何收买侯夫人身边的人,又如何动手脚换子成功,更将一干人等灭口,至于周顺的婶子,因为她生下来的儿子身上标识太过明显,接生婆还特意告诉了她一声,这让夏莹莲当场就意识到这接生婆不能留了。   那时她身边其实带了个接生婆,但因为喝了催产药早产,生得有些困难,身边一个接生婆不够用了,加上周顺的婶子在当地名声颇响,接生很有一套,因而就将她请来了。   之所以漏掉一个活口,这也是因为下手的人过于匆忙,只知道周家夫妻就一个女儿,这才让周顺侥幸活下来。   不仅周顺一家三口被灭了口,还有当时夏姨娘身边经手的人,这些年来也陆陆续续叫她给弄死了,如果不是侯夫人那边的人不太好下手,否则也没有一个活口,但就怕动了手后会引起侯夫人的怀疑。   夏莹莲交待得断断续续,中途还晕过去一次,不过被人毫不留情地用冷水泼醒了,然后继续交待,被心疼虞温韶的燕向勉用眼神瞪了好几次,让燕向熙还有其他留意他的人看得失望不已,是不是在燕向勉心目中,几个下人和平头老百姓都是贱民,死活根本就那么重要?   顾昭一直垂眸听着,听到最后微挑了下眉头,除了没有交待出和前朝余孽的勾搭,基本和他的调查推测相符,他倒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这女人还能守住前朝余孽一事,是因为关键时候还想保住她儿子虞温韶吗?   如果前朝余孽的事真当堂吐露出来,虞温韶就算不死,也难逃活罪。   也或许她还寄希望于她儿子和永宁侯依旧能将她捞出来,只要暂时保住性命,就还能图将来,指不定还能翻身呢。   顾昭心中嗤笑一声。   供词所有人过目后,再由夏莹莲画押,冯源庭和大理寺卿互相一商量,处以夏莹莲死刑,于秋后问斩,随后便将她再度押入大牢。   其实两人都得到陛下示意,让这女人晚点死,她还用点用处,冯源庭还罢,可大理寺卿作为专业人员,在查案过程中可是发现不少处疑点,他敏锐地觉得这疑点背后牵扯甚广,陛下估计已先一步知道,所以才要留着这个活口。   结果一出,外面百姓拍手叫好,只有永宁侯失魂落魄,他心目中那么美好的女子,竟是眼不眨就要了数人性命的可怕蛇蝎,怎会这样的?   “我们走!”燕向勉搀扶起虞温韶,恨恨地瞪了眼顾家和侯夫人所在的方向,他要牢记在心,就是这些人逼迫温韶,就是这些人害得温韶要和亲娘分离。   黎长朔发现了,莫名其妙道:“这人是谁?不过能跟那小畜牲一道的,可见也是个不明是非的混账东西。”   他儿子黎杰却已经从顾昭顾沐口中知道此人身份了,笑道:“爹,那是成郡王府上的大公子燕向勉,有意争夺皇嗣一位。”   “就他?哪个煳涂蛋敢推举这样的人上位?”黎长朔惊了。   “爹!我们回去再说吧。”黎杰头疼,父亲也不看看场口,大庭广众之下就如此口无遮拦。   “好,我们回去。”   不过还没离开的官员与权贵们听了这话深有感触,是啊,真的让这种人上位的话,这朝堂估计会被搅得一团乱,从这件事情中就可以看得出燕向勉任人唯亲,凭自己心意行事,视大周律法为无物。   黎长朔跟着妹子回到妹子的陪嫁宅子,如今门上挂上了“黎宅”的字样,黎长朔看了眼觉得甚好。   进了宅子,顾家人便想要离开,让他们兄妹还有舅甥好好说话,侯夫人出声留住了他们。   “二哥,这就是当初在外面生产时遇上的顾家大嫂,这是顾家大哥,这是当初侯府里的老二,可惜那时我不知道他是顾大嫂的孩子,这些年一直没能好好照顾他,幸好昭儿提前将他带离了侯府。”   黎长朔和黎杰其实都见过顾旸的,不过那时他叫虞璐,但也只是远远见过,毕竟又不是侯夫人的亲生孩子,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和侯夫人几乎前后脚一同出生的,他的存在本身就有些碍眼了,但又因为记着夏莹莲这恶女人当初对侯夫人的所谓“相助”之情,这些年黎家送什么礼过来,都会带上这位二公子一份的,可现在黎长朔看过妹子的信后也知道了,那些东西肯定都没到这孩子手里。   黎长朔先是恭敬地对顾家二老行了个礼,今天才见亲外甥第一面,就知道顾家人将他教养得极好,站在那里丝毫不比之前那冒牌货逊色,尤其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就靠自己努力成了子爵。   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连忙避让,他们依旧将顾昭当亲生儿子看待的,所以并不觉得应该受这个礼,昭儿到如今都没有想要改姓氏的想法。   黎长朔越发觉得这对顾家老夫妻朴实心善,又拍拍顾旸的肩:“好孩子,当初是舅舅看走眼了,你依旧是二舅的好外甥。”   顾旸脸红地叫了声:“二舅。”   黎长朔高兴地应下,如今看这老实的外甥,可不正和顾家老夫妻性子像得很,妹妹说得不错,这些年真的亏待了这孩子,幸好孩子心地良善,并不计较过去的一切。   两家人坐下一起说话,黎长朔说了一路赶过来的情况,本来接到妹妹第一封信,黎长朔震怒过后,便先让儿子赶紧赶回京城,好歹让侯夫人身边有个娘家人支撑着,黎长朔身为官员无法随意离开。   结果黎杰才赶了一半的路,侯夫人第二封信又来了,黎长朔终于跟自己上峰告好假,匆匆就追赶了过来,父子两人汇合后根据侯夫人信中提供的情况,先去逮人。   黎长朔为官多年,三两下便让那些下人老实交待出当初所做的一切,然后又带着这些证人赶来奉天府衙,这一路可以说几乎没有个停歇的时候,还要给老大那边去信,让他不要太过担心。   老大家的孩子也在半路上了,老大没办法过来,于是就让夫人带着孩子赶来京城,没两日也会到达。   两位兄长如此出力,侯夫人听得眼泪汪汪,没了男人,她还有儿子,有兄嫂可以为她撑腰。   黎长朔拍拍妹妹的手感叹道:“这些年苦了你了,爹娘没了后,就留你一人在京城守着,不是如此,那些人也不敢如此大胆吧。”   两位兄长一直觉得亏欠了妹妹,当初妹妹就是因为父亲的事情奔波,导致孩子半路早产,而且他们父亲当初因为身体的缘故退了下来,但他和兄长到底因为父亲的事情受到连累,这些年一直无法回到京城,官位也提不上去,但也只能兢兢业业地干着,皇帝没将他们黎家一把子撸下去就算好的了。   “我不苦,两位哥哥和嫂嫂还有侄儿们才辛苦,如果不是昭儿查出这些事情,我一直以为这些年的生活很幸福,相比哥哥你们,这些算不得什么。”   黎长朔听得更加感慨,转头看向外甥顾昭:“外甥,当年我们父亲你外公这件事背后是不是另有原因?那女人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交待出来?”   顾昭点头:“舅舅好眼力,剩下的事情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交待,不过会有陛下的人接手的,两位舅舅这些年的辛苦,相信陛下会看在眼里的。”   黎长朔听得唏嘘不已,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女人将黎家搅得天翻天覆,父亲早逝,黎家三兄妹也天各一方。 第202章 砸上侯府   黎家大舅舅黎长庚远在西北边城为官,在那一待已经十年了,要来回京城一趟十分不容易,饶是如此,得到信的黎大夫人带着孩子也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京城,就比黎长朔的出现晚了两日。   黎大夫人虽然面上染了些风霜,但整个人的精神却颇为不错,身边带着最小的儿子,当然这小儿子也与顾昭同龄了,长子更早就给她生了孙辈了。   离那日的审案不过才两日过去,因而满京城的人依旧在谈论那日的事,母子俩听了一耳朵,黎大夫人叹道:“看来我们晚来了一步,幸好你二叔赶得及时,没想到你姑姑竟会碰上这样的事。”   小儿子黎峻说:“爹说过,姑姑的脾气太软了点,人也天真,就是因为这样才被那些人欺负煳弄吧,好在我这亲表弟是个能干的。”   “是啊,你姑姑幸好有你表弟,将来倒是不用担心。走吧,去你姑姑在外面的宅子,不必去永宁侯府了,我瞧着你姑姑应该没有想跟永宁侯继续过下去的意思了。”   侯夫人想和离的信没往大哥那里送,因为大哥离得远了些,但黎大夫人根据第一封信,还有进京城听到的这些情况,易地而处,性子再软也没办法再在永宁侯府待下去的,最多是舍不得那世子和爵位,不过好在外甥自己是个争气的,如今都已经是子爵了,那爵位也不是十分紧要的了。   “姑姑真的会和离?”   “你表弟意思是不愿意认那亲爹的,你姑姑肯定跟着你表弟走,好不容易亲生骨肉找回来,不会愿意再分开的。”虽然小姑子性子软,但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很爱自己的孩子。   京城变化并不是很大,所以黎大夫人熟门熟路地找到小姑子的陪嫁宅子,敲开了门,一报上名字,就被门房热情地迎了进去。   见到大嫂还有侄儿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侯夫人感动的同时又差点落泪,虽然分开的时间挺长,但当初大哥大嫂没有出京时,侯夫人这小姑子和长嫂的感情很不错。   “好了,雨过天晴了,以后你会有好日子过的。”黎大夫人抱抱小姑子,小姑子这眼神还像未出嫁时的模样。   侯夫人听到这话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黎大夫人叹息了一声,只得帮她擦眼泪:“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要让你大哥看到,准以为我这大嫂又欺负小姑子你了。你大哥发话了,就算黎家不比从前了,可也不能让黎家人被人欺负了还不吭声,只要你同意,我跟峻儿他二叔一起砸了那永宁侯府的大门。”   侯夫人忍不住又笑了,又哭又笑的,让黎大夫人心中怜惜,怪事一件,黎家下一辈全都是男孩,三代人里就出了小姑子一个姑娘,黎大夫人之前还指望儿媳妇给她生个孙女儿,没想到又是个带把的,黎大夫人都快绝望了。   黎峻也和黎杰还有顾家兄弟见了面,年龄相近很有共同语言。   不过因为第一天来,一路劳累,黎大夫人和儿子洗洗先休息了。   一晚过去,母子俩便生龙活虎了,在边城,黎大夫人早不是那丫鬟婆子环绕的贵夫人了,行事利落得很,吃了早饭就带着儿子来找二叔还有小姑子,黎大夫人非常直接地问:“妹妹你对永宁侯到底怎么想的?大嫂过来便是为你作主的,现在还有你二哥在,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大嫂,”侯夫人感动得眼睛有些红,有娘家可依靠的感觉真好,“我想跟他和离,我以后就跟着昭儿过,昭儿去哪我就去哪,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昭儿要回庆凌府的。”   “妹妹你真想好了?不会后悔了?舍得那府里的爵位?”黎大夫人确认道。   侯夫人很肯定地点头:“昭儿看不上那爵位,昭儿如果想要的话我还会为他搏一搏,既然昭儿都无所谓了,那我也不想勉强昭儿回那地方认那亲爹,他不配!”   “说得好,妹妹这么些年,终于硬气了一把。”黎大夫人十分彪悍地说,侯夫人自然是发现大嫂的性子跟过去相比变了不少,但这样的变化并不坏,就是她性子太软才会让人得寸近尺。   “二弟,那咱们这就上永宁侯府去,多带些人,等和离书拿到手后还要将妹妹的嫁妆都带回来。”   黎长朔自长嫂来了后便发现没他说话的地方了,便大嫂的爽快正合他心意,因而点头说:“就应该这样,真以为我黎家的姑娘非他们虞家不可了,看他那侯府还能风光到几时。”   从外甥口中知道陛下都在关注那女人,黎长朔便知那侯府会愈加落魄,所以外甥不愿意认回那侯府才好,免得陷进那是非窝里。   黎大夫人雷厉风行,一声令下后便带了一串人出了宅子,直奔那永宁侯府,当然这事顾家的人都没有参与,顾昭和顾旸都老实地待在家中,不过顾沐兴致勃勃地也带上自己的侍卫,替侯夫人助威去,毕竟事涉哥哥,他怎能不闻不问。   连主子带下人一行二十多人,浩浩荡荡地走在街上十分惹人注目,再定睛一看,哟,里面不少熟面孔,尤其是侯夫人还有黎长朔,那都是府衙大堂上才见过没几日的,大家更好奇了,黎家这些人想要干什么?一些好事者还跟在了后面。   “带头的是黎长朔吧,还有位陌生夫人是谁?他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啊?瞧那架势像是要打架的。”   “不会是往永宁侯府去的吧,那女人虽然被判斩刑,但侯夫人和永宁侯之间的纠葛还没了结呢,永宁侯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没给他夫人颜面,黎家人能饶得了他?”   “莫非那妇人是黎家的大夫人?”   “很有可能,听说侯夫人未出嫁时在家中挺受父兄宠爱,这么大的事,两位兄长不可能不闻不问。”   “那方向正是往永宁侯府去的,这是要砸上永宁侯府了吧。”   一路队伍越来越壮大,黎大夫人和黎长朔看得都挺满意,反正丢脸的不是他们而是永宁侯府,以后这侯府可就跟他们黎家没关系了,至于外甥顾昭?那都姓顾了,又不是虞家人,跟这永宁侯府有什么关系?   至于虞温韶之前的嫡了身份,在官司结束那日,黎长朔就带着妹妹直奔虞氏家族,盯着那些族老亲眼看着那小畜牲从妹妹的名字下面划去才算,而且还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将顾昭的名字加进去。   到了侯府门前,门房看到这阵仗吓得赶紧把门关上,并转身一路奔走报信。   “大嫂,你说这该怎么办?”   “砸门!直接砸进去!”   “好,大家听到没有?跟我一起砸门!”   “好咧!”   居然真砸了,跟过来看热闹的百姓都快笑岔气了,不过也不怪黎家人这么生气,换了他们也只想怎么痛快怎么来,虞家只有受着的份。   大门根本经不住砸,背后顶着的下人也早就逃开了,因而没砸几下大门轰然打开,一行人瞬间涌进了永宁侯府,跟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好进去了,再看虞家的笑话,那也是永宁侯府。   不过倒是从人群后面走出几人,笑嘻嘻地一起跨进了门槛,这几个都是身份不低的,永宁侯府的大门还是进得的,不算闯私宅。   此时侯府内正因为门房的报信鸡飞狗跳,黎家人居然来了,黎家人来干什么?   尤其是永宁侯本人,一听到黎这个字眼,脸上的旧伤又疼起来,二舅子将他脸上砸出来的伤到现在还没完全好,侯老夫人见一次就骂一次儿媳妇,怎么做人媳妇的,不着家不说,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男人被她二哥打成这样。   侯老夫人听到黎家的人来了,色厉内茬地说:“慌什么?黎家的人来了正好,我老婆子正要问问他们黎家是怎么教闺女的,看看这出府都多少日子了?如今侯府在外面名声不好,她这侯夫人脸上有光不成?”   侯老夫人想给儿媳黎氏一个下马威,所以特地将身边大丫鬟开脸送到儿子身边,还将府里的内务都交到她手上,结果这段日子侯府内可乱了套了,侯老夫人不得不亲自出马,可惜这些年享福享惯了,府内的事务也抓瞎得很,可让她亲自将黎氏接回来,那根本不可能,哪有婆婆给儿媳让步的?   “我老婆子就坐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你们,随便哪个去接下!”   “不好了,老夫人,黎家的人分成两路,一路往侯爷书房去了,一路往侯夫人的院子去了,我们的人根本拦不住。”   “老夫人,黎家的人欺人太甚了,连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刚去了侯爷身边当了妾的大丫鬟也跑来哭诉,添油加醋地向老夫人告状,她想要借这个机会跟夫人较劲呢,指不定这回能压夫人一头。   侯老夫人大怒:“反了!反了!这些人反了天了,黎氏在哪儿?带我老婆子去见她!”   大丫鬟心里高兴极了,连忙搀扶老夫人往侯爷所在的书房过去。 第203章 一别两宽   黎氏让李嬷嬷带了人去她所住的院子整理嫁妆,她则随大嫂还有二哥去见永宁侯,最好永宁侯写了和离书,不然得要闹到衙门,让官府断他们和离。   永宁侯一直在书房徘徊不定,要不要亲自去迎迎黎家人,虽然他现在知道夏莹莲的真面目了,但黎氏一直不给他面子,尤其是黎二哥揍了他一顿,让他心中颇恼,同时又想,他也是被夏莹莲这蛇蝎妇人给蒙蔽了的,只要他向黎氏赔个礼认个错,这个家还能回到过去的吧。   只是温韶这孩子该怎么办?自从那天回来,温韶就病倒在床上了,身子眼见着迅速消瘦下去,每回见了他都苦苦哀求他救他娘,永宁侯心疼的同时也束手无策,左思右想,还是燕向勉给他想了个法子,用另外的死囚将夏莹莲换下来,让她改换身份从此隐姓埋名,这般温韶也不算失去亲娘了。   只是再回到侯府……一想到夏莹莲手里有好几条人命,永宁侯就要打一个寒颤,他是不敢再接近这蛇蝎女人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也对枕边人下手。   “侯爷,小的们拦不住人,黎家的人还有夫人过来了。”   “什么?他们往这边来了?”永宁侯大恼,黎家人也太无礼了吧。   永宁侯终于踏出书房的人,和直接闯进来的黎家一行人正相撞上,永宁侯看到为首的一位妇人愣了下,尽管黎大夫人如今京城能认出来的人不多,但永宁侯身为妹婿,还是认得的。   永宁侯忙要给黎大夫人行礼,黎大夫人摆摆手说:“免了,当不起侯爷的礼,我和二弟是妹妹的娘家人,此来是为妹妹作主,永宁侯,写和离书吧,妹妹不会再和你过下去了。”   听到和离二字,永宁侯如被雷噼了一般,不敢置信地从黎大夫人和黎二哥脸上扫过,目光最后落在黎氏身上。   黎氏一脸坚定地站在那里,直直地迎着永宁侯的目光,看清他的不可思议,侯夫人说:“既然侯爷这些年心思一直不在我身上,那么我们和离吧,从此各自欢喜,你愿意宠哪个都没有拦着你了。”   “筠儿,这是你的真心话?你我夫妻多年的情分,在你这儿便从此可以一笔勾消了吗?”永宁侯心痛道,“是不是黎家人逼迫你的?”   黎大夫人和黎长朔无语望天,如今这永宁侯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过去怎没发现他这么明显的毛病?早知如此,根本就不该将妹妹嫁进来。   黎峻和黎杰抽抽嘴角,得,他们也属于“逼迫”姑姑的黎家一员。   黎氏单名一个筠字,只是多年没听人唤过她的闺名了,没想到再听到竟是在这样的场合,有些讽刺,黎氏冷笑道:“你我还有夫妻情分?从你在大堂上没有犹豫地偏帮在那贱人一边时,你我的夫妻情分就已经断了,以往的情分也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所谓的夫妻情分还没你和那贱人的情分来得重要。”   “筠儿,你是不是怨上为夫了?为夫也只是被夏莹莲一时蒙骗……”   “够了!”黎氏根本不想再听这男人说什么情分和不得已的话,过去的那一切已够她心凉的了,原来这男人在与她成亲之前就与那贱人定情了,如果她早知如此,又怎会嫁进来?也就这些年侯府上再没有妾室,她这心里才安慰些,以为自己没嫁错人。   结果大错特错,还害了自己的孩儿。   黎氏少有的强势起来,“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与你和离,如果你不愿意写下这份和离书,那我只好再上奉天府衙一趟,请冯大人来作个决断。”   “你……”   “干什么,你们黎家人想干什么?当我们侯府是什么地方?”后面老夫人的声音嚷嚷起来,一个美妾娇羞地看了眼侯爷,然后又低下头安分地待在老夫人身边,可惜在场谁也没看她,白费了这番心思,做给瞎子看了。   黎大夫人拂袖冷然说:“当我们黎家人愿意站在这块地方?老夫人有这劲气,不如劝你儿子早点将和离书写了,早写我们也早点离开。”   “和离?”老夫人惊了,旁边那美妾也惊了,包括跟来的其他下人也同样如此,谁也没料到夫人回府竟是要和离的,和离之后她可就不再是侯夫人了。   “好啊,你黎家欺人太甚!和离就和离,儿子,赶紧的将和离书写了,当我们堂堂侯府稀罕他黎家?我倒要看看离了侯府,她一介和离妇人离了侯计能猖狂到哪儿去!”老夫人惊讶之后根本不认为黎氏是真心想要和离,不过是捏拿她儿子的手段,想要要挟侯府而已,真以为他们怕了?   “娘……”   “赶紧的,今天和离了,明儿母亲就帮你再聘一个当家主母回来!”老夫人硬气道。   美妾可傻眼了,夫人的性子太软,下人都能爬到她头上,她完全可以借着老夫人的势跟这样的夫人别苗头,可真有新夫人进来,那性子可就不好说了。   黎大夫人阴阳怪气道:“侯爷听到没有?让你快写呢,好早日又做新郎官了。”   “你……你们逼人太甚!”   永宁侯也恼上了,转身回屋刷刷几下就将一份和离书写下,写明夫妻感情不和,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永宁侯写完后硬气地将和离书掷出来,黎大夫人却欢喜地捧上,还让妹妹和二弟过下目,确认无误后,黎大夫人又说:“等嫁妆收拾好后,我们就赶紧去衙门将这和离书过了明路,从此妹妹你就是自由人了。”   “好,我听嫂子的。”真和离了,黎氏心中悲喜交加,再看一眼这侯府,还是觉得心头更轻松了。   “走,我们一起去看嫁妆。”   真的收下了,老夫人有些傻眼,这妇人不会真想跟她儿子和离吧,和离之后她一个妇人能有什么好日子?靠娘家?黎家早就落魄了,再说回了娘家没过多长时间就会被娘家人嫌弃的。   一听点嫁妆,老夫人又连忙吩咐下人:“赶紧的跟过去看着,不能带走侯府的任何东西。”   黎家人对之嗤笑不已,黎大夫人甚至大声说:“这嫁妆单子拿好了,等下仔细对照清楚,可别少了任何一件,记住了,一件都不能少。”   永宁侯也是气愤之下写的和离书,可黎氏真就淡定接下了,难道她和自己十多年夫妻情分,就真的没有一点不舍?永宁侯又悲从心中来,失神地转回书房跌坐在椅子里。   从进侯府到接下和离书并没花费太长时间,但从整理嫁妆再到将嫁妆抬出府,却花费了许久,因为互相扯皮之下,竟发现黎氏的嫁妆散落在各处,有在侯爷处的,有在侯老夫人处的,还有在那夏姨娘处的,因而等到过午了才一台台的嫁妆从侯府中抬出来。   外面的人群一直没散去,还有跟进来看热闹的人,早将黎氏要同永宁侯和离的消息带出来了,围观人群惊唿不已,侯夫人怎这么想不开,一旦和离就没了侯夫人的待遇,还可能影响她刚认回来的嫡子,难道爵位不要了吗?   “你们忘了侯夫人的亲儿子已经是子爵了,再说这种爹有什么好认的。”   “人家侯爷的意思可是让冒牌货继续当世子,以后继承侯府的,真正的嫡子认回来只给当个富家翁的,侯夫人肯定是冷了心了。”   针对和不和离,围观人群的意见不一,一部分觉得这样的侯爷不要也罢,一部分觉得和离了太亏,但再怎么争吵,这嫁妆也一台台地抬了出来,可见黎氏和黎家人的决心,是真心想和离而不是威胁侯府。   “哇,这嫁妆可真多啊,原来侯夫人娘家竟这么富裕的吗?”   “你们来得晚,不记得当初的事了,当年黎氏嫁进永宁侯府,那可是一百零八台嫁妆抬进侯府里的,当时黎家正是顶好的时候,黎家又富裕,对唯一的姑娘宠爱得很,那嫁妆给得足足的,当时多少人家看得羡慕,后悔聘得晚了一步。”   “那时黎家是什么情况?”   “当时的黎家啊……”   外面有人给其他人普及早年黎家的情况,等到嫁妆全部抬到黎宅锁进库房,两家人坐下一起说话时,顾峻顾杰也为顾昭他们介绍黎家早年情况,因为顾昭看到抬回来的这老些东西也很惊讶,他母亲的富裕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顾杰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因而拉着黎峻给他们一起普及了下。   “黎家是从我们的曾祖开始走上仕途,在宦海中沉浮的,曾祖之前,黎家其实是经商的,做的生意还不小,不过因为战乱等种种缘故,祖上发现单单有钱根本不行,没有权力在手无法保护经商得来的钱财,所以曾祖发奋图强,考中进士后进入官场了。”   “虽说黎家从曾祖起主要精力放在了官场中,以前的生意大大缩减,但祖上经商多年,到底留下了些积攒的,而且还留下了些铺面,依旧在做些小生意,所以如今黎家虽不比十几二十年前,在外人看来是落魄了,但也没落魄到没钱的程度。”   顾昭听得无语,总觉得黎杰这家伙有点凡了,留下了些铺子做些小生意?他有种直觉,这所谓的小生意并不小,想想大舅人在西北边城,会没有利用自身条件做边城的货物交易吗? 第204章 女人的底气   顾昭在家中感叹自己小看了黎家的底蕴,外面京城中也在议论纷纷。   有人说黎氏跟永宁侯和离了,许多人都不相信这事是真的,就算将嫁妆抬走也未必就真的和离了,然而当黎家人去衙门将和离一事过了明路后,大家再也不能欺骗自己,黎氏真的和永宁侯和离了。   许多人都觉得亏大了,黎氏一和离,刚认回来的顾昭还有机会继承侯府的爵位吗?如今天下太平,皇帝不知多吝啬爵位,多少年了,也就给出两个爵位,其中一个还落在顾昭头上,相反还有不少勋贵的爵位下降了,再传一两代可能就到头了。   也有不少认识不认识黎氏的贵夫人佩服她的勇气,以为她这一举动打破了原先对她的认知。   “原先以为黎氏是个性情软弱的,只怕要由着永宁侯府拿捏,不想这回她如此干脆利落地就和离了,相反倒是那兵部侍郎府上,侍郎夫人倒是个性子好强的,平时没少掐尖要强,可闹出这么大的事,别说和离了,就连官府也没上,只知道关起门来闹,可闹到最后又能有多好的结果?”   “还是要看娘家人给不给力,以为黎家没落了,娘家人没办法给黎氏借力,可你看看黎家的两位兄长多疼爱这个妹妹,大夫人和和黎家老二从那么老远的地方赶回京城,就为了给妹妹撑腰,黎氏想要和离,他们也二话不说帮着黎氏打上永宁侯府的门,有这股底气,黎氏的腰才能挺得笔直。”   “是啊,那侍郎夫人的娘家还要依靠那兵部侍郎呢,哪里敢像黎家这样上门闹他个天翻天覆。”   这样的底气,让不少女人也是羡慕的,这年头的女人,说到底无非靠的就是娘家、男人还有儿子,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便是太后,那也是因为她儿子成了皇帝才有这样的尊荣,许多女人心底不甘,可再不甘又能如何?   所以她们看如今的永福公主也没有太多羡慕,现在公主是尊贵,可等新皇登基后,这公主的地位就最尴尬了,甚至会比起她们还不如。   当然也有人持不同意见:“现在是痛快了,可以后呢?没和离之前,她就是咱京城的永宁侯夫人,出来谁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可现在呢?娘家人再给力可终究要离开的,到时黎氏在京城怎么立足?这黎氏和黎家人目光未免太短浅,只图一时痛快却要后悔一辈子。”   “谁说黎氏只能靠娘家的,她还能靠儿子啊,顾子爵如今在陛下那里都挂了名的,而且顾子爵和平南男爵又亲近得很,顾子爵来到京城,平南男爵整天跟在他身边。”   “那也得等顾子爵将来考上举人进士出仕吧,不然当一辈子的秀才子爵?”   “人家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了,怎就不能考上举人进士了?”   说酸话的人又转移话题:“永福公主也真是,好好的当她的公主不行吗?非要插手男人和官场上的事,搞什么替天出巡,她自小就在宫中锦衣玉食地养着,能吃得了那苦头吗?真是瞎闹腾,陛下可是真宠爱她,竟也由着公主闹腾。”   旁人看看她,没跟着附和什么,虽也觉得公主想要替天出巡一事太过儿戏,但天家的事也轮不到他们指手划脚,而这说酸话的妇人,还不是因为她夫家跟康郡王府上有些关系,如果这差事真落到公主身上,这妇人估计最恨公主了。   就为了叫这妇人掉回面子,她们也觉得这回差事落在公主身上也不是不可以,省得她仗着夫家跟康郡王府上的关系,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真有那么一天,还不知张狂成什么样。   顾昭不知外面的情况,在家中得了空便拉着两位表兄还有二舅大舅母聊天,聊他们所在地的风土人情,至于黎氏到底有多少嫁妆钱财,顾昭并不是很在意,钱多的话黎氏可以靠着这些嫁妆衣食无忧,钱少的话他以后多贴补些,自己倒没想过打这些钱财主意,不说生意还没铺展开来,就现在分到手里的银子也足够他花销还有剩余。   他又不要像别的贵族那样需要成群的奴仆,维持奢侈的生活,他只要生活舒适方便点,对其余物欲要求并不高。   顾昭不仅自己听,还拉上顾旸与顾沐一起听,好让他们也跟着开开眼界,尤其是顾旸,书要读,也不能读成书呆子。彭遇碰到过一次,然后就每回都不落下,他对这些同样有兴趣得很。   外甥和表弟愿意听,两位表兄和长辈也非常乐意说,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他们说的,京城里不少权贵公子和贵夫人瞧不起他们来的地方。   其他地方的消息也许能从别的渠道打听到,可边城的情况远不如当地人自己口中所述,顾昭也想知道如今边关的真实情况,外患是不是很严重,还有如今大周朝的对外政策有多大变化。   黎峻说得眉飞色舞:“你们不知道了吧,如今边城有样新事物大受欢迎,那就是肉罐头,竟然能将冬天的罐头储存到来年来吃,打开来肉食依旧新鲜得很,因着这个,边城今年春上可是多了不少肉食,也就这回赶得太过匆忙,也怕路上给颠坏了,否则我非得带坛子肉来你们尝尝,陛下可真英明。”   顾沐听到这事噗哧噗哧直乐,黎峻还以为他是不相信,强调道:“平南男爵不信的话,等我和娘回去了,托来往京城的商队送几坛子肉让男爵尝尝。”   “我倒也听说了这回事。”二舅黎长朔证明道。   顾沐干脆哈哈乐起来,笑得黎峻都快要脸红脖子粗了,顾沐乐道:“你光知道说陛下英明,不知道这肉罐头的法子到底出自谁的手吧?”   顾旸怀疑地瞅瞅自家三哥,他可是知道庆凌府那边有不少罐头的,因为做面包需要,所以顾瑶弄了不少水果和果酱罐头,如此可以让果酱储存时间更长,这应该同黎表哥说的是一回事吧。   “谁的手?”不仅黎竣好奇了,其他人也一起看向顾沐。   顾沐得意洋洋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喽。”   “难道是昭表弟你?”黎竣失声叫起来。   顾沐更加得意了:“我哥哥在受封子爵前可就得了回圣上嘉奖,你们以为是什么事?当然就是我哥哥献上去的方便面和罐头制法。”   黎二舅也惊讶得很,没想到这事竟和他外甥有关,黎大夫人同样如此,她夫君还说过此法甚好,长此以往,说不定能改变与关外游牧民族的关系,这时心中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情绪,更觉得帮助小姑子和离一事做得再正确不过,有这样的儿子,小姑子将来的日子指不定比以前的侯夫人还来得风光。   黎大夫人乐了,外面人都说她小姑子以后会后悔,看吧,以后后悔的该是那虞家,会是那永宁侯府。   黎氏也没闲着,跟回来的下人不是个个可靠,她的嫁妆铺子里也被安插了别的人手,黎二哥也在一边帮着张目,妹妹以前被黎家养得不看重这些东西,也不善理财,才会被人蒙蔽欺负,那几个铺子的账目被搞得乱七八糟,这些年不知被吞了多少钱财,也就李嬷嬷的儿子儿媳管着的那家铺子干净些,旁人也没办法插手。   该开的开掉,该报官的报官,狠狠清理掉一批蛀虫,黎氏羞愧不已,都是她没用,不过经此一劫,她有了想要改变好好经营自己嫁妆的想法,好为儿子多挣些银钱。   黎氏心里是这样想的,也跟二哥如实这般说了,黎二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那外甥自己就是搂钱的好手,哪里会缺妹妹的这些嫁妆银子,他光是听了几回就知道外甥小小年纪已挣了不少身家了。   黎二哥很得意,这肯定是继承的黎家的头脑,绝不会是那虞家的,黎家祖上可就是经商出身,但为了鼓励妹妹长进,黎二哥肯定了妹妹的想法。   黎家人早就发现妹妹性格上的缺陷了,可这东西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幸好这回的教训让妹妹自己也知道要长进了,除了帮妹妹把关外,黎二哥还通过顾沐的关系,为黎氏从宫里找来一位擅长内务的钱嬷嬷,和忠心的李嬷嬷一起帮着妹妹,情况应该会比过去好得多。   黎二哥十分稀罕如今的外甥,想要多相处一段日子,可惜他也有自己的公务,是告假抽空跑了一趟,妹妹的事情处理完毕,以后有精明的外甥看着,他也能放心不少,是该回去了。   黎大夫人倒不急着离开,难得回京一趟,倒是想多住些日子,因而只有黎二哥一人离开,他将儿子也留下了,将姑姑送去庆凌府,看过那边的情况,再回去告诉他老子一声。   难得和二哥团聚,这就又要送走二哥了,黎氏心中十分不吉,可也没强留,和大家一起将黎长朔送去城外。   黎二哥很高兴,顾昭让人抽空将他的马车改造了下,出城这路上果然比以前平稳不少。 第205章 再见圣上   顾昭在考虑回庆凌府的事了,此次前来京城的目的已经达成,不说他,老爷子老太太也怪想念庆凌府的,觉得在京城这边有些格格不入,贵人太多,他们有些放不开手脚。   周顺了了多年的心事,放下心结,如今已经跟在顾仁后面干活了。   之前有黎二舅帮忙,黎氏那边的嫁妆已整理完毕,留了守在京城的人,黎氏随时可跟着儿子离开。   顾昭想了想,递了个折子进宫,临走前想见皇帝一面,他进京之所以这般顺利,其实和皇帝的暗中支持是分不开的,虽然皇帝没主动召见他,但他好歹也该将这感谢的态度摆出来。   这时候皇帝顶住了朝堂上的压力,帮公主拿到了替天出巡的差事,顾昭心想,这时候皇帝心情也该是最好的,当然为了耳朵清静些,这回的巡视人员,除了公主这个带头的,还安排了两位新科进士和两位权贵子弟,才算是平衡了各方人员的不满。   顾昭心说,其实怎么挑人还得看陛下的,指不定这趟走下来,公主便将这些人都收服为心腹了,如果公主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也用不着谈以后了。   “顾子爵的?”皇帝听说顾昭递了求见的折子,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道。   “可不是,大概顾子爵此次进京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临走前想见一见陛下呢。”近身太监猜测道。   “他啊……”皇帝摇头,总觉得顾昭并不是很情愿进宫来见他的,否则该一进京就递折子进宫的,“算了,让他滚进来吧。”   近身太监暗道,陛下果然看重这位顾子爵,陛下真客客气气,那就代表公事公办,只会对看重的人才会这般语气。   得了回复,顾昭连忙换了身衣裳进宫见驾,顾沐不放心哥哥,颠颠地跟在一起进宫,宫中侍卫太监一见到这位祖宗,得,他们可不敢为难这位顾子爵,否则这小祖宗可饶不过他们。   当皇帝看到顾沐跟个尾巴似的随顾昭一起进来,好气又好笑:“你这坏小子整日不着人影,顾昭进宫了你就现身了?就这么不放心朕?担心朕会吃了顾昭不成?”   顾沐笑嘻嘻地凑近皇帝:“哪能啊,我能不放心皇帝伯伯?我是不放心那些眼高手低的人。”   皇帝一个字都不相信,顾昭在下面规规矩矩地行礼,并不带敷衍的,这里可不是后世,生在这个世间就得守着这世间的规矩。   “起来吧,顾子爵这是打算要回去了?”   顾昭老实回道:“回陛下,是的,学生的事情都办好了,不过之所以能如此顺利,那是因为托了陛下的福,所以学生进宫是想感谢陛下的。”   皇帝来了兴趣:“顾子爵想怎么感谢朕?”   顾昭傻眼,不能只是口头上的感谢,还要来点实惠的?   顾沐也有些傻眼:“别人谢皇帝伯伯都要这般的吗?”   皇帝失笑:“别人是别人,你小子的哥哥那是一般人吗?”   顾昭听得哭笑不得,连忙纠正道:“陛下,学生其实就一普普通通的人。”   “你问这小子他同不同意这说法。”   顾沐傻眼,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合算,皇帝这不是明摆着给他挖坑,除了跳坑就没第二条路了。   顾昭见此情形,心说木头在陛下面前也就是些小聪明,姜毕竟还是老的辣,木头年纪还太小了些,手段哪里是陛下可比的。   顾昭想了想,说:“陛下,那学生将制胶之法送给陛下作为谢礼吧。”   “杜仲胶?”   顾昭点头:“不过学生想利用这杜仲胶做些生意,还望陛下批准。”   “你不怕被其他人攻击与民争利?”   顾昭说:“那是学生的侄儿在负责此事。”   皇帝失笑,也知道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朝堂上那些官员,也都有自己的挣钱门路,那些个铺子作坊,不是挂在夫人名下,就是族人又或者心腹随从名下,所以顾昭这做法也算不得不合规矩。   不过顾昭能主动将这制胶之法献上来,皇帝还是挺高兴的:“行吧,朕准了。”   皇帝挥挥手,近身太监送上笔墨,顾昭就在皇帝面前写下了制胶之法,还有他知道的一些杜仲胶的利用之法,除了可作橡胶皮垫和车轮胎外,还可以制作胶鞋底,橡胶手套等物,相信皇帝手里的匠人更多,给他们提示一个方向,估计就能将橡胶手套之类的物品给弄出来。   洋洋洒洒写了不少东西,然后由近身太监捧到皇帝面前,近身太监看得也乍舌,没想到杜仲里提取出来的黑乎乎的东西,还有这么些用途。   皇帝看得越来越感兴趣,心说顾子爵脑子里果然有不少好东西啊,越来越期待他进入朝堂的日子了,可惜还要等一等。   皇帝满意又不满意道:“下一次乡试会试可有把握?”   顾昭可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学生会尽力而为。”   皇帝也知道这才正常,如果顾昭敢说一定能考上,他才会觉得有问题呢,想了想也不能一点不补偿他,因而说:“这样吧,朕让内务府将你那肥皂作坊里的香皂列为皇家贡品,每年会定期采购一定数量的香皂,你让那作坊做得仔细点,送进宫里的东西可不能差了。”   “好的,学生明白了,多谢陛下。”顾昭再度谢恩,皇帝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顾沐又跟着顾昭跑出来,顾沐有点不满意道:“哥哥就这么将东西交出来了?”   顾昭失笑,摸摸木头的脑袋:“你以为陛下如果看中了我手上的东西,陛下会弄不清怎么做出来的?”   这可是皇权年代,皇帝手里又有许多得用的人,他那制胶作坊可不见得能防得住外人,更何况是皇帝陛下了,与其通过其他途径到了皇帝手里,还不如由他亲自送上,再说在皇帝这里过了明路,皇帝亲口准了他做这门生意,那其他人想要插手,也得看看皇帝乐不乐意了。   “而且陛下不是给了我好处么,香皂作为贡品,除了可以增加一笔不小的收入外,陛下也是替我们的肥皂作坊打了个最好的广告,同样的,别人也不好朝我们的肥皂作坊下手。”   顾昭又笑:“也就陛下看不中这作坊的份子,否则叫我将份子送给陛下我也乐意啊,这天底下还有比陛下更大的靠山吗?”   “好吧,哥哥有理。”顾沐也眉飞色舞地笑起来,就像他在京里开的点心铺子,就算日进斗金也无人敢为难,只有眼红的份,别看小小点心,每月的进账可真不少,还有庆凌府那边的分红呢。   不过想到哥哥又要走了,顾沐的眉眼又耷拉下来,什么时候哥哥才能一直守在京城啊,他好希望自己快点长大,不用再跟哥哥分开。   跟陛下辞行过后,顾昭他们就要整装出发了,包子留了下来,官府和汪老爷两边一起使力,将包子怎么流落出京城,又如何到了庆凌府那边沦为小乞儿的事,查了个明明白白,包子和汪家的人都安下心来,包子真的就是当年被调包走的汪秀梅的亲生孩子,包子知道这些时嘴巴张得老大,没想到这一切竟是真的。   包子很是手足无措,不过有小石头小草儿陪着他,再加上汪秀梅父女对包子非常有耐心还有爱心,其实包子这样的人非常缺爱,只不过因为怕被遗弃才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可在汪家父女的真心之下,包子很容易一溃三千里,哪里还坚守得住,这两日已经在黎宅和汪家之间走动了。   顾昭要走,包子犹豫不决,按说他该跟着一起走,可他又舍不得刚认回的爷爷和娘亲,将包子脸都愁出褶子来了。   “苦恼什么?你当然留下来啊,都找着亲人了,哪里还用跟我们回去,你的家就在这京城,是汪府,而不是庆凌府,不过以后想去庆凌府看看大家,我们都会欢迎的,其他孩子知道这事也会替包子你高兴的。”顾昭拍拍他小脑袋好笑道,这孩子看着老成得很,其实心思真的很简单。   “可……可我还是想做点心,我只会做这个,而且我也喜欢做这个。”   “没关系,顾沐打算在京城开第三家点心铺子了,到时让顾沐给你安排个管事的位置,不过你母亲爷爷肯定会给你安排其他的学习生活,这些也不能落下,喜欢做就去做,但不必再为了工钱去做,知道吗?”   汪家可不缺银子花,这孩子原来除了因为喜欢,也是想要挣那份工钱,除了养活自己,还要养着那包叔,还可能会接济下其他乞丐,所以需要将大半心力都放在做点心上,晚上才会在大院里和其他孩子一起学习识字。   可现在主次位置要颠倒一下了,顾昭也不想这孩子因为花太多时间在做点心上,而耽搁了其他的学习任务,他还没成年,远没到为整个人生做选择的时候,汪家肯定也是希望包子以后接掌家业的,如今汪家可就他一个孩子。 第206章 离开京城   顾昭他们出发时,汪家父女送了他们一车的礼物,作为他们帮忙找回包子还有劝说包子留下的谢礼,汪家父女是真心感谢,就是庆凌府那边,汪老爷原本想将包叔接到京城享福的,哪知道这一位还不爱来,最后汪老爷只得将他住的那破庙买了下来,地契送到包叔手上,又重新修建了,并专门请了人照顾包叔的吃喝。   汪老爷很感激包叔,当初不仅将包子捡回来,那几年也想着法子给包子一口吃的,才有包子活命的机会,如果没有包叔这样的举动,包子能不能好好活下来都未为可知。   因为这个,原本就浩浩荡荡的车队,又增加了一辆,规模可真是壮观啊,就这,还没将顾仁和他带来的人算进去,因为顾仁还留在京城继续做事呢,顾沐那里刚改造完工,又被宫里的妃子叫去改造了,她们也看中了。   得,顾昭已经预见到,顾仁这会忙起来没完没了的,因为顾昭临走时和顾仁说过,尽快培养起接替的人手,这样顾仁才可以腾开手做其他的事。   有顾沐在京里看着,顾昭不是很担心顾二他们的安危。   庆凌府那边的生意还没开拓出来,京城这边的生意先开张了,这可是最初没有料想到的。   顾沐将他们送出老远,才恋恋不舍地回转,顾昭心里也很不舍,好在离乡试会试的时间会越来越近的。   顾昭和黎氏的离开也让京城上下议论了好一阵子,不少人虽觉得可惜,但很佩服顾昭的心气,就是看不上你这侯府的爵位,有人不惜沾上几条人命的鲜血,为的还不是那位爵位,可有的人挥挥手,根本看不上眼,这股洒脱劲谁不叫一声好。   “呵呵,还有人想看黎氏和离之后的笑话,结果人家都跟着亲儿子跑了,想看还得跑去庆凌府看。”   “黎氏和顾子爵这一走,不知几年后才再回到京城。”   “不会太晚吧,陛下都惦记着顾子爵呢,估计不会想等太长时间的。”   “怎么说?”   “你没听到内务府传出来的消息?如今京城流行的香皂就是顾子爵和人合伙弄出来的,如今陛下亲口点了让香皂成为贡品,叫内务府定期负责采购一批,陛下金口玉言,内务府可不敢马虎的,顾子爵能少赚?”   “原来那肥皂生意真是顾子爵的啊,我还以为是假的呢,如今这肥皂都快卖遍大江南北了,这进兜里的银子得要多少啊。呵呵,难怪看不上那侯府,人家年纪轻轻,不仅自己弄来了子爵爵位,还大把的银子赚着,真正了不得。”   “宫里搞出来的洗浴间见过了没?我有幸进去见了一眼,哇,弄得真好,看着就清爽干净舒心,也和顾子爵有关呢,是顾子爵的侄子在负责,京城有不少人想要请他改造,可惜现在连宫里都排着队,宫里忙完不知要几时了。”   “顾子爵顾子爵,难道他没改回虞姓?总这么顾子爵地叫着?”   “改啥改?听说虞家族谱上根本就没顾子爵的名字,人家不稀罕,再说顾子爵虽然认了黎氏,但顾家那边的养父母可没丢开,不然可以直接留在京城而不是回那庆凌府了。”   “这么说顾子爵对永宁侯无情了点,可对养父母是至情至性啊。”   “那也是永宁侯先无情的,他后悔也晚了。”   过去了好些天,永宁侯都无法接受他与黎氏和离的事实,整日昏昏沉沉,那边侯老夫人已张罗帮他娶新夫人事宜,可永宁侯却一点兴趣都没有。   等听人说黎氏跟着顾昭一起离开了京城,永宁侯追出去也晚了,连车队的尾巴都没看到。   失魂落魄地回到侯府,侯老夫人一把抓住儿子:“快来看看这些画册,这些都是娘为你挑出的人选,儿子你在这些人里挑一个出来,进门后肯定比那姓黎的丧门星贤惠,连纳个妾收个房都不同意,这是哪门子的媳妇。”   其实以往都是永宁侯本人拒绝的,可老夫人就是把罪过定在黎氏身上,对她一肚子的意见。   身边每时每刻都有人提醒他黎氏真和他和离了,永宁侯脸色发白,苦笑道:“娘,儿子现在没这想法。”   “不行,莫不是你还想着那姓黎的,还是那姓夏的毒妇?娘不同意,而且现在也由不得你不想娶了,你知道现在府里的情况吗?”侯老夫人这几日脸的上皱纹都加深了不少,操心操出来的。   “府里怎么了?”永宁侯还真不知道。   侯老夫人气苦道:“还不是那姓黎的坏事,她这一走,将府里不少现银都带走了,娘现在连吃顿燕窝人参汤都得算计着,娘还指望你娶个媳妇回来贴补家用,再说这府里让一个妾室管着到底不像话,才几天就乱糟糟的,还得要个女人来持家才行。”   因为有些嫁妆被挪用后没再办法还原,因而就折算成银两,那日侯府账房可是支出不少现银。   老夫人这么一说,永宁侯本人也想起这几日的不便之处,便是想吃什么厨房那边也慢吞吞的,有些事情还闹到了他面前,是因为夫人不在了所以这府里便乱上了?   “娘管着不行吗?”   老夫人气极:“也不看看娘多大的年纪了,你还想让娘这么大把年纪为你操持家事?娘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么说他非得再娶一个回来了?永宁侯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真到那地步他便再也挽不回黎氏了。   老夫人还苦苦劝道:“趁着你这年纪,赶紧再给娘添几个孙子,外面那个向着他娘可不向着咱们侯府,韶儿是好的,可惜他是那个女人生的,你得再生个好儿子继承咱这侯府。”   “娘,你别这么说韶儿。”   “我不说就不存在了吗?你以为将来陛下会同意你把爵位交到韶儿?没有其他继承人的话,指不定朝廷会将爵位收回去,那你对得起你父亲你祖父和虞家的列祖列宗吗?”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永宁侯后退了几步,越加绝望,筠儿离他真的越来越远了,他们之间真的就没有缘分了吗?   “娘让我再考虑考虑。”永宁侯语气已不那么坚决了,说完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老夫人,侯爷真能同意吗?”   “放心吧,我儿子我了解,他会同意的。那该死的贱人,都是她害苦了我儿!”老夫人想到夏莹莲干出的那些事,就恨得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以为一直捏在手心里的黎氏,居然也敢反抗她,还敢跟她儿子和离,将所有嫁妆都带走了。   老夫人想起来就心疼,这女人虽不让她满意,但当年她带进府的嫁妆真的不少,当时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她呢。   “那真就任由顾子爵流落在外?”身边的嬷嬷都替侯府着急,好好的子孙不想认回来,那顾子爵也是奇怪,竟不想认祖归宗的。   侯老夫人对那顾昭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何况这孙儿她连见都没见过一面,哪里来的感情,真对孙儿有感情的话,当初虞璐在侯府那般的处境也没见她过问一声,说到底侯老夫人看重的还是她自身的利益。   “人家可看不上咱这侯府呢,不想回就不回,侯府缺不了儿子,我也不差他一个孙子。”   侯老夫人过去最看重虞温韶这个孙子,因为这孙子最能给她涨脸面,结果如今这让她最得意的孙儿却让她最为丢脸,有那样一个生母,侯老夫人都觉得没脸,因而也不再将这个嫡不嫡庶不庶的孙子当回事了,于是下人也看菜下碟,跟高踩低,虞温韶虽然还担着世子的名头,待遇却是一落千丈。   至于侯老夫人口中的那位夏姨娘,原本回到牢中还期望着儿子侯爷救她出去,可在那牢里没待几日,她就被带出之前的牢房,夏莹莲还以为有人救她了,心里正高兴,双眼就被黑布蒙上,想要出声嘴也堵上了,夏莹莲胆颤心惊,走了一路,当黑布被揭开时,发现竟转移到一个黑不见光的更加阴森的地牢里。   夏姨娘慌得很,想尖叫可根本没人理睬她,后来来了个捏着嗓子说话的人,夏姨娘整颗心越来越下沉,会这么说话的唯有皇帝身边的人,太监,她跟前朝余孽勾结在一起的事情曝露了,夏姨娘看着那太监一步步逼近,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见着咱家害怕了?看来你很清楚咱家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消息,进了这里就别想离开了,再硬的嘴巴咱家也能敲开来,夏莹莲,你要作什么选择?”   “不……不要过来……”夏莹莲害怕得直往后腿。   可她无路可退。   浩浩荡荡的车队终于到达庆凌府,放开包袱的黎氏因为有儿子相伴,这一路并不觉得多劳累,并且很期待在庆凌府的生活。   刚到城门口,便看到城外一队人气势汹汹地从他们旁边打马经过,转眼便入了城而去,顾昭他们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聚集在城门口的人便先议论上了,从他们的谈论声中,众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无语的同时又想笑。   看来京城抱错一事早传到庆凌府了,就连庆凌府也发现了抱错事件,这不,娘家人不肯善罢甘休来替女儿讨说法了。   “娘,你说我有没有可能也是抱错的?”   “啪”,黎大夫人一巴掌拍上这小儿子的脑袋,打的就是这没脑子的儿子:“看看你这张脸,你就只可能是我跟你爹的儿子,死了这条心吧。”   众人哈哈大笑。 第207章 早生贵子   再回到庆凌府,顾昭有些感慨,这次去京城,仿佛在那里待了许久,回到这里觉得倍有亲切感。   回到庆凌府就先要安顿黎氏和黎家人,在去京城前顾昭其实在打左右邻居的主意,买下来后可以将自家宅子打通,拓展房子的面积,他人去了京城,就只能将这件事交到顾瑶手上了。   幸运的事,在京里就得到消息,顾瑶已经将右边的宅子买下,花了比市面上稍高的价格,邻居也愿意给顾昭这个面子,顾瑶这段时间又叫了人收拾,因而黎氏一行人可以直接住进去了。   顾昭觉得还是分开住比较好些,短时间不会看出问题,可时间长了,黎氏和老太太他们的生活习惯终究不同,也许要生出些摩擦来。   至于宅子里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等住进去后再慢慢来修整。   隔壁的宅子和顾昭他们现在住的差不多大,尽管比不上京城的宅子精致美观,但这是儿子为她准备的,因而黎氏欢喜地搬了进去,儿子就在隔壁,中间连通的门打通后,几步路就可以过去看儿子了。   黎氏现在有儿万事休,何况儿子这么优秀。   出京前,黎氏将身上的现银都塞给了顾昭,基本是从永宁侯府带出来的,光是大额银票就有五万,这还是在多年不善经营被那府上用去不少的情况下,黎氏不觉得自己有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再说她一直想要补偿儿子却不知道如何做,能想出的就是多多给儿子银子。   至于她自己,京城还有铺子和庄子,经过整顿后每年不再会像过去账面上那般入不敷出了。   顾昭当时想了想,留了其中三万,两万留在黎氏身边以防万一,同时将自己的收入状况给黎氏透了个底,这也让黎氏知道儿子真的不差钱,光是那肥皂作坊就是个吸金兽,并且规模还越来越大,仅靠这一项,用不了几年儿子的身家就会比她还富裕了。   黎氏骄傲不已,越发肯定自己没将儿子带回永宁侯府是对的,离了她,永宁侯府也就表面看着光鲜而已,儿子回那府里,指不定那府里要扒在儿子身上吸血了。   知道顾昭回来,正好休沐在家的宋泽和宋母以及齐云飞,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他们与黎氏以及黎家人厮见了一番,然后长辈归长辈说话,他们小辈聚在一起,黎家两兄弟也跟过来凑热闹,他们如今对顾昭这表弟可是好奇得很。   齐云飞感叹道:“没想到你母亲真的和永宁侯和离了,庆凌府里有些传言,可否认的人也很多,没接到你的信,我们也不敢相信是真是假。”   宋泽同样如此,没想到他好友摊上那样一个生父,也佩服顾昭的决断,你既无情我便休,这样不是很好。   顾昭好笑道:“现在庆凌府内关于我的传言很多吗?”   齐云飞翻了个白眼:“多!太多了!如今你可是这庆凌府城内最受关注瞩目的人物,现在连街边的小孩都知道你顾子爵跑去京城告状去了。”   顾昭失笑:“明明是我爹娘还有周顺去告状的。”   “那同你有什么分别吗?”   好吧,是没太大分别,不过是由爹娘出面更加名正言顺。   黎峻也许是家中最小的儿子,性子最活泼,跟人颇为自来熟,听齐云飞这么说,凑到他跟前问道:“外面人到底怎么说我表弟的?快说给我们听听。”   知道顾昭和黎家有关系,齐云飞特地了解了下黎家究竟什么来头,知道黎家祖上也是经商的,齐云飞对黎家可是很有好感的,因而笑嘻嘻地跟黎家兄弟俩介绍起来。   庆凌府的消息比起京城当然要滞后好些天,但等消息一传到这里,满城的人也飞快地炸了,顾昭原本就是庆凌府的风云人物了,没想到他身上还有这般离奇的身世,竟是被一个妾室故意调包送到农家的,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能想到当年的接生婆竟会留下那样关键的证据。   不管是因为顾昭本就受关注,还是因为他身世过于离奇,这段时间庆凌府的大户人家那是对京城保持了高度关注,如果有细心的人统计一下,便会发现这段时间来往于庆凌府与京城间的信件,比起平时那是多了十倍不止,官道上也可见快马不断,就靠着这些来往频繁的信件,京城的消息不断传递到庆凌府。   庆凌府大多人自然是站在顾昭一边的,就差为他摇旗呐喊助阵了,等到听说顾昭携带生母离开京城要回庆凌府了,不少人佩服顾昭的选择,竟可以放弃一个侯府的爵位。   当然也有不少人看不惯顾昭不认生父的行为,这个年代讲究的是认祖归宗,顾昭可是连祖宗都不认,就很遭人垢病了,可也有更多人为顾昭反驳,谁说顾昭不认祖宗了,顾昭认的是顾家的祖宗,这更能说明顾昭重情重义,并非那忘恩负义之辈,只因为侯府门第高就等不及地抛开顾家认回侯府,反而叫他们觉得嫌贫爱富了。   不少百姓都觉得这样的话很有道理,而且顾子爵不是将生母接了过来奉养了么,怪只能怪那什么侯府宠妾灭妻,将个庶子捧得比嫡子还高,他看不上顾子爵,顾子爵还看不上他这个爹呢。   和庆凌府有牵扯的还有包子一事,谁能想到流落到庆凌府沦为小乞丐的包子,竟是京城汪家的孩子,而且又是一桩抱错案件,汪家为此特地派人过来,安顿那救了汪家孩子的老乞丐,看那乞丐如今的日子过得多舒心。   而且这又一桩抱错案让庆凌府不少大户人家也跟着人心晃动,一件是偶然,那两件三件呢?当利益够大时,就能叫人铤而走险了,因而有些大户人家就私底下查起来,这不,就曝出了卢家的事。   说着就说到了卢家的事上,黎峻因为挨了他娘一巴掌,对此时关注得很:“齐二哥,”他跟着顾昭叫的,让齐云飞很是受宠若惊,“那卢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齐云飞摇头叹息:“那卢家夫人的孩子竟是被身边的丫鬟给调包了,丫鬟的孩子成了卢夫人嫡女,卢夫人的亲生女儿被人找到时,正要被绑了送去给一个傻子当童养媳。”   “老天爷!”黎峻和黎杰都惊了。   齐云飞接着曝料:“还有更惊人的呢,那丫鬟当年就背着主子跟卢老爷有了关系,因而她生的那个女孩其实是卢老爷的孩子,所以给她男人戴了绿帽。”   “天,这关系可真够乱的,难怪那娘家人要气势汹汹地杀进城来了。”   “可不是,按时间正好和你们撞上了,你们前后脚来的。”齐云飞失笑道。   顾昭也笑道:“齐二哥,你可别光顾着这些八卦了,这回回来还有好事呢,咱们的肥皂作坊里的香皂成为皇家贡品了,不久后就会有内务府的人前来商议采购一事,这块牌子齐二哥你可收好了。”   “真的?”齐云飞真的惊喜极了,不敢置信地接下牌子。   其实香皂早就流进了皇宫里,可惜并非由他本人送进去的,香皂受贵人欢迎,可那好处都是别人得了去的,他没这门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现在好了,省了这中道的周转,直接跟皇家搭上关系了。   “自然是真的,这是由陛下金口玉言定下的。”顾昭眨眼。   齐云飞高兴坏了,他们这些商人经商最高的追求是什么?那当然是跟皇家做买卖,跟皇家沾上一点边,那也意味着商人的地位水涨船高,再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欺负的了,没想到到他这儿这么快就实现了。   不过高兴归高兴,也知道这事和顾昭的功劳可分不开,不是谁都有那资格见到圣上的,也不是谁有这资格由圣上亲口指定的,这消息也就还没传回庆凌府,否则定会再度掀起哗然。   接着顾昭又去拜见了宋程大人和宋夫人,顾昭在京里还得到靖安伯世子夫人的关照,帮他照顾黎氏,世子夫人那是因看在宋夫人面子上帮忙的,这份人情不能忘。   宋程和宋夫人很高兴见了顾昭,有顾昭这么个风云人物,宋程这庆凌府的知府地位也水涨船高,跟着出了回风头,这段时间,他们跟宋府还有勇毅伯府靖安伯府之间也通信通得勤快,有些消息比其他人更快一步得到,连公主殿下都为顾昭护航了,可见顾昭在京里真的很得圣宠。   这让宋程越发要跟顾昭打好关系,虽然现在看他是知府,顾昭虽担着子爵名头,实则还是个秀才,但以后还真说不定哪个的前程更高。   宋夫人则为一直吃的这口大瓜终于有了结果,她可等了多长时间才等到这结局,宋夫人的关注点跟宋程不太一样:“我听说如今那永宁侯府的老太太正忙着给她儿子相看,也许用不了多久,那永宁侯府新的侯夫人就要进门了,永宁侯福气不小啊,又要当新郎官了。”   “是吗?”顾昭眨眼,“果真好福气,那我只能祝他早生贵子了。”   “哈哈。” 第208章 虞子爵   京城,皇宫。   永宁侯在一天大朝会之后被皇帝留了下来,别的勋贵暗暗猜测陛下将永宁侯留下做什么,虽然出了夏莹莲一事,但说起来永宁侯本人并不知情,要说罪过也不算太大吧,还是说他府上世子之位要撤了?   有那么几个知内情的官员暗暗朝他投去同情的一瞥,永宁侯要倒大霉了,谁叫他摊上那样的女人的。   永宁侯跪在地上,脸上苍白一片,面前一张张纸是皇帝掷过来的夏莹莲交待的口供笔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夏莹莲这些年是怎么跟前朝余孽勾搭在一起的,尤其是十六年前趁着天灾为前朝余孽制造机会,给大周朝也添加了不少乱子,黎家人也正是因为这事被连累,除了黎父病故,两个儿子也一直不得回京,这还只是其中一角。   永宁侯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的时候,当即就跪倒在地,那女人何止是条蛇蝎,而他竟为着这样一个女人舍弃了自己夫人和嫡子,永宁侯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更可怕的是,不知该如何面对陛下的怒火。   “陛下,臣该死,臣有罪,臣被那妇人蒙蔽了眼睛。”   皇帝冷笑出声,永宁侯便不敢再说什么,皇帝说:“你的确该死,原以为你这永宁侯府没多大实权,起不了多大作用,是朕错了,一个侯府的壳子就能起不小作用呢。”   “既然如此,你这侯爵也不要再想了,一个子爵也足够了,归安吧。”   永宁侯,不,虞子爵瘫软在地,几句话的功夫,他就由侯爵被削弱为子爵。   “虞子爵,请吧。”近身太监捏着嗓子来请人出去,他心说如果不是因为陛下看中顾昭顾子爵,这家伙的爵位会一削到底。   黎氏和他和离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如果叫黎氏还有黎家人知道黎父的病故还和夏莹莲及这侯府有这么大的关系,黎氏何止和离,跟这男人拼命的念头都有了吧,所以不带儿子回那府里是对的。   当然,陛下肯定也有故意之嫌,儿子是子爵,生父也是子爵,这是叫满京城的人看笑话吧。   虞子爵有气无力地跟着太监离开了,离开前还得叩谢圣恩。   虞子爵前脚出了皇宫,后脚皇帝便派人上门宣旨,消息传出,满京城震惊不已。   他们还顾不得讨论这道圣旨背后的用意,就见直属于皇帝的金吾卫迅速出动,抄了京城好几处地方,从里面抓到的人全部下了大狱,京城顿时风声鹤唳,外面走动的人都变少了许多,大家生怕撞到皇帝的枪口上。   虽说大家在外面走动得少了,但私下里依旧难抑八卦心理,互相碰个头探讨此次究竟所为何事,还有跟永宁侯被削爵一事可以说前后脚,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   “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不知道准不准确。”   “快说来听听,我们也好帮你判断一下。”   “听说这次抓的人和前朝余孽有些关系。”   “不会吧,那些人竟然还藏着?可永宁侯,不,虞子爵又怎会和这些人牵扯上关系的?”   “呵,他哪里是牵扯上关系,他是被连累的,要真有关系,他就不是削爵,而该是夺爵抄家了。”   “难道是他那个妾室?”这话一出,好几个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我就说呢,她一个姨娘哪来这么大的能耐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一瞒就是十六年,原来背后竟有这样的帮手,虞子爵果然是个煳涂蛋,现在只是被削爵,陛下已经开恩了吧。”   “开什么恩,儿子是子爵,老子也是子爵,这摆明了就是让别人看他笑话的,尤其是儿子还不愿意认他这亲爹。”   “可不是,之前还有人觉得顾子爵做法太不聪明,放着侯爵不要,哈哈,到头来不过一个同样的子爵爵位,顾子爵还看不上眼呢。”   “指不定顾子爵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幕出现,所以趁早撤了,省得被连累了。”   这次还有好几个官员卷进去被带走,但过了几天大家便发现这事平息了,明白皇帝并没有想要将这事扩大化,大家也就定心了,继续该聚的聚,该八卦的八卦,恢复正常的生活。   金吾卫抓人的事不好多谈论,但虞子爵府上的事大家感兴趣得很,那府上的大小事不断传出来,让大家看了不少乐子。   原本侯老夫人要给儿子相看人家,说实话当时的永宁侯想要再娶一个完全没问题,毕竟顶着侯爷的爵位,进门便是侯夫人,还是有不少人家看中了,而且说不定可以争一争世子之位,因而有些人家蠢蠢欲动,侯老夫人也得意非常,打定主意要为儿子娶个越过黎氏的女人回来。   结果这削爵圣旨传到府上,侯老夫人的天都塌上来了,天使一走,老夫人便受不住打击倒下了,哪里再有精力操持娶新妇的事宜。   府上下人同样觉得天塌下来了,之前黎氏上门和离,带走几个身边侍候的下人,当然看自愿原则,愿意跟她的走的就一起带走,不愿意走的她也不勉强,当时除了几个一直跟着黎氏的心腹,其他人都不愿意跟着离开侯府,靠着侯府过日子不好吗?夫人的儿子虽厉害,但也只是一个小小子爵。   有的老人还是从黎家出来的,此刻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们活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还有之前想与侯府结亲的人家,一看这侯府都成了子爵府了,爵位快到头了,将女儿嫁进去图什么?图顾子爵年纪大人煳涂吗?一个个都歇了念头。   顾昭回来后便投入到学业之中,当再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时,就接到来自京城的消息,永宁侯被削爵成了子爵了。   “虞子爵?鱼子酱?”顾昭心说幸好没改姓,这么叫着还是顾子爵好听多了。   黎大夫人痛快了:“削得好,削得妙,圣上果然英明。对了,听说那家伙之前还想娶新妇呢,这下都没有人上门了,那对母子真是想得美。”   “这事舅母也知道了?”顾昭汗颜,从宋程大人那里得知此事后,他回来并没有说出来,母亲跟那男人到底夫妻近二十载,以前也是有过真感情的,他担心母亲听了会伤心,所以干脆什么也没说。   没想到陛下动作如此快速,他们才离开京城没多久,皇帝就利落的处置了,而且皇帝是有些恶趣味吧,居然给降到子爵爵位,感觉其中的讽刺意味更大。   瞧不上儿子的老子的爵位竟跟儿子的平级了。   “舅母在京城也是有几个闺中好友的,而且宋夫人人很不错,这几天多接触了下。”   顾昭听明白了,估计是从宋夫人口中知道的。   “你去忙你的吧,不用担心你母亲,这几日我们和宋夫人玩得挺高兴,还去吃了鼎鼎大名的斋菜,果然味道极好。”黎大夫人挥手赶人,外甥念书科举要紧,可不能耽搁他时间。   顾昭能说什么,只得摸摸鼻子转身回了书房,看母亲气色的确挺不错,即使舅母离开了,母亲也应该能适应庆凌府的生活。   黎大夫人也是担心小姑子无法适应庆凌府的生活,所以特地跟过来留了一段时间,结果发现顾家人比她以为的还要来得好,尤其是顾昭的侄女,让她喜爱极了,她就喜爱这样的女儿家,别说什么女儿家只能守在闺中大门不迈二步。   所以顾昭没看到,黎大夫人得了空便将顾瑶拉到身边和气地说话,还将她所知的打理铺子的经验告诉顾瑶,虽然这姑娘以前的底子差了点,可她肯学肯用心,这比什么都可贵。   黎氏将嫂子对瑶儿姑娘的喜爱看在眼里,私底下问嫂子:“大嫂是相中瑶儿了?瑶儿的确是个好姑娘,就是这辈分小了点。”她都是瑶儿的奶奶辈了,谁叫瑶儿是她儿子的侄女呢。   黎大夫人也不瞒小姑子:“是啊,如今三个儿子中就峻儿没有成家,不过我替他相中了也没用,我看昭儿摆明了他这侄女的亲事得侄女自己同意了才行,妹妹你是个有福气的,我这外甥是个知道心疼姑娘家的,知道怎么对姑娘家最好。”   她没少见过迂腐的读书人,那是恨不得将家中女儿藏起来,见不得丁点外人,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当掌柜娘子的,那是要被这些迂腐读书人口水喷死的,可她从顾家人口中了解到,瑶儿之所以做到这般程度,那都是受了叔叔的鼓励和支持,黎大夫人因此越发喜爱这外甥,真的比起京城里那个冒牌货好上太多了。   黎氏也笑了:“虽然我挺想和大嫂家结亲的,可这事我也做不了昭儿和瑶儿的主了,瑶儿的确是个好姑娘。”   “妹妹也爱这般的?”   “我不跟大嫂说虚的,以前可能不会这样想,现在看了瑶儿这样的姑娘觉得真正好,将来落入再困难的境地,瑶儿也能靠自己走出来,她不像我。”   黎大夫人听得唏嘘不已:“妹妹真的是长大了。”不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 第209章 黎氏的改变   黎氏不再像以前那般万事不入心了,她来了庆凌府后一直仔细观察,大家都有事可干,她也不能光闲着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那样只会给儿子添麻烦,让儿子在府学里学得也不安心。   正好大嫂还在,因而跟嫂子商量,她在京城有家成衣铺子,当然是偏向裁制中高档衣服的,以前她不当回事,因而一年到头的利润也有限,这会儿除了打算用心经营外,还想在庆凌府开个分铺。   黎大夫人心道小姑子这回变化真的大了,以前可从不会考虑这些俗务,不过黎大夫人很支持:“我看很好,哪怕经营不善,妹妹也有事可干,妹妹的眼光向来好,在这庆凌府肯定会受欢迎。”   受到嫂子鼓励,黎氏更有信心去做这件事了。   黎大夫人待了十日时间便要启程回边城了,黎竣和黎杰也得走,他们也要跟顾昭一样参加科举,两位黎舅舅可都是进士出身,作为他们的孩子也不能太差了,所以只能恋恋不舍地跟顾家人还有刚认识没多久的宋泽齐云飞等人道别,表弟身边的朋友都挺有意思,也许是因为表弟是个妙人,因而身边聚集的都会是和他差不多的人。   黎家人走后,顾家的生活恢复了常态,仿佛京城发生的一切离他们已经老远了,只不过增添了黎氏为开新成衣铺子而忙碌的场面,宋夫人得知后也很高兴地参与了进去,因为她也有浓厚的兴趣,而且孩子不在身边,宋夫人日子过得也挺乏味,开这铺子挣钱倒是次要,而是想找些事情做做,让自己充实起来。   因为这个原因,顾昭还给成衣铺子提了个意见,采不采纳都不重要的,顾昭提议成衣铺子不如招一些家境贫困和无依无靠的女孩妇人,教她们刺绣手艺,学成后既可给铺子做工,也可以多门谋生手艺。   黎氏和宋夫人觉得这意见极好,商量后就着手忙开了,黎氏直接从京城的铺子里调来几个手艺好的绣娘,宋夫人也托人从外面寻找,没过多久这成衣铺子便开张了,刺绣学习班也开了起来,第一次只招收了十位女子,学成后手艺好的可以留在铺子里做绣娘,铺子开的工钱当然也不低。   宋母也挺感兴趣,不过她也就在休息的时候会去看几眼,她到底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否则这样的教别人刺绣的事情她也很想帮呢。   见黎氏忙得高兴,顾昭也松了口气,他其实还真怕黎氏闲着,人一闲着就容易多想,会多愁善感,如今这般不仅日子过得充裕了,人也有了精神寄托,而不再是将全部重心都放在他这个儿子身上。   他们在庆凌府这边生活得忙碌而充实,关于顾昭的身世以及官司一事,也由庆凌府又进一步传到清河县,再由清河县传回水云村,他们的反响更加激烈一点,而不是纯粹的看热闹了。   尤其是水云村的村民,竟被人告知原来顾昭并不是顾家的孩子,和顾旸并非双胞胎,而是京城永宁侯府的嫡子,不过是被恶毒的女人调包到顾家,里面的具体关系大家搞了好久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忒复杂了。   可这样一个贵人之子竟流落到他们村,成了农家孩子,如果不是顾家节衣缩食地供顾昭上学,那顾昭这辈子岂不是要被耽搁了?   顾大哥先一步得到从庆凌府送回来的信,其实对爹娘上京城告状这事也挺担心的,老天爷,那可是京城,而且还要上衙门告那侯府,就算现在,县太爷也就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老爷了。   可除了在家中干着急,顾大牛什么也做不了,直到被得到消息的村民上门询问,看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睛,顾大牛不得不告诉他们,外面的传闻都是真的,他们家三弟真的原来是贵人家的孩子。   最难以接受这一切的便属顾二牛夫妻,他们直接冲到顾大牛家里,质问顾大牛:“大哥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事?当初说什么生双胞胎的事都是煳弄我们的吧?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   顾大牛皱眉:“如今爹娘在京城还不知什么情况,二弟你就别在这会儿添乱了,要是一个不好,阖家都要遭殃,尤其爹娘那么大年纪。仁儿也是,不知有没有跟着照顾他爷奶,也不说早点写封信回来说清这事,我也好赶过去劝一劝啊。”   “大哥果然早就知道了,你们就将我一人蒙在鼓里,还当不当我是一家人了?”顾二牛委曲极了。   柳氏在边上幽幽地说:“三弟,不,如今他是那永宁侯府的嫡子,可不是咱们顾家的三弟了,他肯定要认回侯府的吧,说不定还要当那啥啥世子的,以后还能瞧得上咱们平头老百姓?”   顾大牛听了这话不高兴,三弟一早就知道自己身世了,可依旧将他大哥敬着,待爹娘也一如既往,二弟妹这是什么意思。   顾二牛还很认同柳氏的话:“难怪三弟总看不上我这二哥,原来他是贵人家的孩子,当然不将我这二哥放在眼里了。”   “胡闹!你们在这边抱怨什么?有本事你们也去京城找三弟说去,不管三弟认不认回永宁侯府,他在我心目中依旧是我的三弟。”   “大哥可别急着认弟弟,指不定三弟连你这大哥也不想认了呢。”   听到二弟这阴阳怪气的声音,顾大牛想揍人,不想再理睬这两口子,顾大牛直接赶人,顾二牛又有话要说了:“大哥你别这样,不如叫义儿写封信给爹娘,咱们顾家到底养育三弟一场,那永宁侯府怎么说也该给我们顾家一点补偿吧,可不能白白叫他们将人认回去。”   顾大牛脸涨红,幸好没有外人,否则这顾家的脸面都要给这顾二牛丢光了:“滚!你给我滚出去!”   顾大年臊得慌,没想到二弟如今破罐子破摔,越来越没脸没皮了,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三弟给顾家的好处还不够多的吗?现在就连他儿子也跟着去庆凌府做事了,带去的还有水云村好几个青年,偏到了二弟嘴里成了什么了?三弟是忘恩负义之辈?   好在村里人并没有像顾二牛这般不讲道理的,他们更关心顾昭和上京城告状的顾家二老情况,不时便会上顾大牛这里打听消息,担心他们在外会出事,倒没多少人计较当初双胞胎的说法,实在是这件事太过惊人了,当初瞒着他们也是为他们好。   村长从外面赶回来,看到大家又聚在顾大牛家中,帮忙赶人:   “行了,都别聚在这里了打扰顾大牛做事了,刚刚县衙送来最新的消息,京城那永宁侯侯爷已经被削爵,降为子爵了,咱们顾昭也是子爵,没什么了不起的了,顾昭和他爹娘已经回到庆凌府了,还将生母也接了过去,生母和那位侯爷和离了。”   听到的村民炸开了,这消息一波接着一波的,他们都来不及消化吸收:“怎就降了?不是好好的侯爷的吗?”   “反正顾昭也没认回去,降不降的跟顾昭也没啥关系吧,那恶妇将顾昭害得成为农家孩子,听说那侯爷还护着呢,也难怪侯爷夫人要跟他和离,顾昭也不愿意认祖归宗了。”   “顾家真是有福了,一只金凤凰落在他们窝里,叫如今顾家都过上好日子了,顾昭还记恩,放着侯府不回也要留在顾家老两口身边,顾家老两口没白疼他一场。”   “不是侯府了,听村长说了么,也是子爵府了,跟我们村里的子爵府一样的吧,没什么了不起的。”   “别说对顾家,就是对咱们水云村也有好处啊,顾昭如果认祖归宗回去了,那就跟咱们水云村没多大关系了。”   “这说得也是。”   “顾大牛,有你们家的信,好几封呢,一起送过来的。”有人叫顾大牛收信,顾大牛连忙擦干净手过来接信。   有识字的连忙过来帮他辨认,有顾昭写来的,还有他闺女和儿子写来的,肯定是报平安的信,小儿子还在学堂,顾大牛只得先请了村里学堂的夫子帮忙看信,那夫子倒是很乐意做这事,顾子爵的情况也关系着他如今在学堂里的地位。   信里的内容跟村长带回来的消息差不多,说了去京城没有吃什么苦头,因为顾沐人就在京城,很照顾他们,又说了顾仁也去了京城,还进了宫里做事,叫村民听得震撼极了。   “顾大牛,你家顾仁真的也去了京城,还进了皇宫?老天爷,那可是皇帝老爷住的地方啊。”   “哈哈,我家大小子也跟着去了吧,他是跟着顾仁一起出去的啊。”   “等着吧,如果去了的话肯定也会有信回来,听信里说了没,如今顾子爵是先回庆凌府了,可顾仁还留在京城给皇宫里的娘娘继续做事呢。”   “早知道有这么好的事,我也让我家儿子跟着顾仁出去了。”有村民后悔不已,当初顾仁在村里挑人的时候,也有家长不愿意自家孩子背井离乡跑那么远的地方的,可万万没想到出去后竟能去皇宫,他们当初怎就拦着了。   “快问问顾仁,还要不要人了?我家儿子力气大,人又老实勤快。” 第210章 蒸蒸日上   接下来的时间,再没有什么琐事来打扰顾昭,顾昭一心投入学习之中,勤奋程度堪比当初的高考复习,他原本记忆力就极好,虽然读书天分比起宋泽是差了些,但也足够让他扶摇直上,这个结果让府学教谕和顾昭自己都非常满意。   除此以外,顾昭的绘画和骑射本事也不断见涨,画出来的画不再像过去那般写意抽象,且他偏爱人物肖像画,在学习过程中将后世的一些绘画技能融入进来。   虽然后世没专门学过,但有些东西听得多了,也能说出个道道来,外人怎么看他的画他不知道,但他给家人画的画,叫家人看得爱极了。   这一年时间不止他在进步,宋泽在进步,顾旸同样在进步,还有各项生意也蒸蒸日上。   当然最赚钱的依旧是肥皂生意,香皂成为皇家贡品后,更是远销大江南北,多少商人汇聚到庆凌府,就专门为了等待作坊里放出来的肥皂,好带回当地或是运送到其他地方出售,黎竣信里还写了,不止边城有肥皂卖,就连关外异族都将肥皂当成宝贝,那香皂更是受贵族欢迎。   顾昭和齐云飞且不说,宋泽每回拿到他那半成的分红都觉得烫手了,但顾昭和齐云飞都没有想要将他手里份子收回的想法,白纸黑字地写着,那就该是宋泽拿的银钱,也因着这些分红,宋母彻底辞去了作坊里的事务,跟着黎氏办刺绣学习班了,当然需要她动手的机会并不多,如今好吃好喝地养着,眼睛也不觉吃力。   虽然肥皂生意最赚钱,但顾昭最为看重的杜仲胶生意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了,如今顾仁走出来可以说让人刮目相看,身上退去了当初的青涩,做事越来越老练了,手下拉起了好几支改造队,也有了好几家车行,这些人一年到头都没有停歇的时候。   随着规模的扩大,水云村出来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一年下来带回去的银钱也老不少,从与顾大牛的通信中可以知道,如今水云村推倒旧屋盖新房的人家越来越多了,而且水云村后的山上也种起了杜仲树,大家如今都知道,这杜仲可值钱呢。   现在走在庆凌府街上,放眼望去,可以看到七八成的马车都用上了轮胎,没用上的人家估计也在排队,毕竟自己种的杜仲树还没长成,从外收购的杜仲树皮树叶和果子数量也有限,因而杜仲胶的产量满足不了需求。   许多人都知道了,杜仲树那全身都是宝贝,不仅能入药,还能提取出杜仲胶,有眼力的人家也跟着种起杜仲树来。   府学里,顾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宋泽一起往外走,彭岭也跟着一起,三人有说有笑时后面有人追上来:“顾昭,等等。”   顾昭停下,看向身后追来的人,那人追上后不好意思地挠头问道:“顾昭,你家品香铺子里的水果罐头到新货了吗?”   彭岭哈哈乐道:“没想到咱府学中间,藏了不少好这一口的人啊。”   “不、不是,是我母亲和妹妹让我问的。”   彭岭给了他一个眼神,表示大家都知道,不会笑话他的,可之前分明已经笑过了啊。   顾昭也笑道:“已经在路上了,再过几日会到吧,等到了我会让铺子里给你留一些。”   “好啊,谢谢你了顾昭。”   顾昭和他摆摆手,转身与宋泽他们一起继续往外走。   南方盛产水果,可运输和储藏不易,水果还没送到目的地,可能就变烂变坏了,因而在当地收购水果再做成水果罐头,那样产生的浪费控制在了最小。   水果罐头和果酱生意是由顾瑶带着人一起开发的,当初顾昭也不过提了个点子,因为顾瑶的点心铺子一直需要用到水果和果酱,本地的水果不够用了,就打上外地尤其是水果丰富的南方的主意,等水果罐头和果酱罐头越做越多时,便摆放在点心铺子里一起出售了。   如今的品香点心光是在庆凌府就开了三家店,庆凌府之外除了清河县,还有另外两个县城也有了点心分铺,顾瑶那是越忙越高兴,顾昭之前问起一次她想找怎样的夫婿,顾瑶竟说没空想这个问题,先将生意做好再说。   好吧,其实顾昭看来看去,也觉得这些个人都配不上顾瑶了,瞧他侄女如今多能干,才多大年纪,就挣下不小的身家了,如今在顾家可是除了他之外的第二有钱人,就是顾仁也赶不上的。   其实往顾家跑的媒婆不少,因为除了有顾瑶这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外,还有顾昭顾旸这对兄弟,顾昭就不说了,谁嫁进门来就是子爵夫人了,那顾旸也是支潜力股,这让老太太快乐又痛苦着,因为这三个没一个想嫁,也没一个想娶,个个都不心急,她老太太光着急又有什么用。   这点她和宋母很有共同语言,宋泽那边行情同样看好,可惜同样是无心想娶妻的,倒是黎氏比她们看得开多了,也许是觉得如今的生活比过去相夫教子更有意义,因而还反过头来劝她们二人,只是缘分没到,不如再等些时间,等孩子们自己上心了,找个合心意的,比现在相看的要来得如意。   老太太和宋母能如何,这件事上她们也只能听孩子的。   顾昭回到家时,黎氏也过来了,正和老太太还有宋母凑在一起说话,见顾昭回来便连忙叫人摆饭了,至于独自回家的宋泽,宋母表示不用担心,没一会儿他便会自己找过来。   果然刚摆好饭,宋泽便被人带过来了,宋泽无奈地朝顾昭笑,他能怎么办?回到家就只有婆子下人在,说母亲留了话在顾家用饭了,虽然婆子可以帮他做饭,但一人吃饭多无趣,于是刚和顾昭分开便又找过来了。   三个女人吃饭的时候嘴巴也闲不住,都是在讨论成衣铺子和刺绣学习班上的事。   老太太说:“作孽哦,今天又收到两个被遗弃的女婴,好好的孩子怎就不愿意养了,非要扔掉?”   庆凌府有专门的善堂收留遗弃孩子,可也收留不过来,黎氏的学习班收的女孩越来越多,最后还有人将遗弃的女婴送过来,黎氏只好买了个庄子将女婴送过去,还请了人专门照看,否则她也不能真将婴儿给扔回去,她狠不下这个心肠。   宋母也怜惜这些女孩:“幸好先前学出师的这些人如今工钱都不错,将工钱带回家后她们在家中的待遇也改善不少,可见还要有门靠谱的手艺傍身。”   从第一期学习班开始,如今前前后后收的女学生都超过百人了,期间当然也碰到过不少问题,比如有的人家只想将孩子送过来,为了蹭学习班提供的免费吃食,家中可以省一口口粮,不用花钱还能学手艺,将来学成了回家又可以挣钱。   不过随后黎氏就在顾昭建议下,跟进入学习班的学员签了契约,学成后需要在成衣铺子里做满五年,不然就得赔一笔银子,当然在成衣铺子里做事也有工钱可拿,并且工钱还不低。   黎氏的心肠软,以前不是大小姐就是侯夫人,看不到底层的这些穷苦百姓,现在看到那些可怜女人越发想要帮助她们,能帮到她们,黎氏的心情也会好上不少。   成衣铺子虽然挣的钱又投入到学习班和收留遗弃女婴上,但黎氏并不觉得亏了,而且现在名声也越来越好,黎氏高兴道:“咱们的绣娘水平高,教出来的学生也好,都有大户人家想请我们的绣娘去他们家教他们家姑娘,不过让我给拒了,想学习只能到我们的学习班上。”   绣娘去了那些人府上,可只能教一两个或是几个人,可在学习班上,那能教几十个人,这更有意义。   为了留住这些绣娘,黎氏和宋夫人可是开出了很高的工钱,因而这些绣娘很难挖走的。   老太太担心道:“那些千金小姐会同意吗?”   宋母说:“真心想要学的话,应该会愿意的吧,毕竟咱们这儿的绣娘,在整个庆凌府也是最好的。”   宋母的绣技放到这些绣娘中也算不得最好的,但懂得品鉴,找这些绣娘,宋家和黎家可都出了不少力。   黎氏说:“咱们这些班上的姑娘都是极好的,不比那些千金小姐来得差。”   顾昭宋泽顾旸还有老爷子他们,只能在边上默默吃着饭,根本插不上嘴,至于顾瑶,那是忙铺子里的事经常饭点都不见人的。   四人吃完饭,那边的讨论还没结束呢,几人互相看了眼,也没出声打断他们,默默地退了同去,顾旸汗颜道:“娘她们现在可真厉害,完全没咱什么事了。”   老爷子背着手去散步了,女人太能干,让他有点失落啊。   宋泽想想他娘脸上的光彩,笑道:“其实这样也挺好,娘她过得比以前在水云村快活。”   顾昭失笑:“我们还是先好好把书念好吧,做我们该做的事。宋泽,我想出去走走了,你呢?”   宋泽连忙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也是时候该出去游学一番了。”   “三哥,那我呢?”顾旸担心道。   顾昭拍拍他肩:“你好好留在家中照顾家中的女人们,你身上的担子很重的,知道吗?”   顾旸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可怜,被无情抛下了。 第211章 游学   一个月后,顾昭开始了他的游学之路,同行的除了宋泽,还加一个叶秀鸣。   史丁山和茅江涛特地放下手里的事,转交给其他人,跟在顾昭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再加上宋泽和叶秀鸣带的随从,一行人人数也不算少。   除了四处走走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外,他们还想到各地的书院看一看,如果有可能的话进入其中交流学习一段时间。   宋程老早就给过顾昭一封书院的推荐信,推荐他入院学习的,这封信一直没起作用,这回派上了,再加上叶秀鸣的祖父也有些关系,因而这回能走上两三个书院应该不成问题。   黎氏和老爷子老太太虽然不舍,但也只能放手,和宋母一起送他们离开庆凌府,幸好黎氏如今有成衣铺子还有刺绣学习班忙碌,否则儿子离开,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适应。   京城。   顾沐如今不住在皇宫里了,而是住进了他的子爵府,是的,如今他由平南男爵升了一级,成为平南子爵了,这晋升速度让京城权贵羡慕眼红得不要不要的,可有什么办法,皇帝就是看中他的身份,就是要利用他的身份搞事情,他们还能出手阻拦不成?   原先永福公主替天出巡,京中上下和各地官员都不太当回事,以为永福公主也就走个过场,指不定就看过几个繁华富庶的地方便打道回京了,谁料永福公主当初一走就是大半年才回来,而且是认认真真地办差的,那些富庶繁华之地倒很少去,专往穷乡偏壤钻,尤其是那些政令无法到达的地方,永福公主一行将朝廷的指令传达下去,亲自出面劝说当地百姓接种牛痘。   有些地方比较闭塞,而且有些地方的百姓也不相信官府宣传的话,当然也有些地方是官府没有多少真正做事的人,欺上瞒下,对上面说都接种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好好宣传安排接种,朝廷拨下来的专项费用也叫他们私吞了。   永福公主带着人查处了好几处地方的官员,惩治了一批人,雷厉风行的动作不仅震慑了当地官员,也震住了跟随她出行的官员,这之后,永福公主说出来的话执行力度越来越高,她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也在发生着变化。   期间,永福公主也曾经碰到就因为没有及时接种牛痘而爆发天花的村子,当地官员还想隐瞒消息,通过封锁村子让村民自生自灭的手段杜绝消息的外泄,当公主到达时不仅欺瞒,态度中还隐隐带着对公主的不屑,公主还没怎样,她身边的人先生了一通气。   可爆发天花的事情终究还是让永福公主知道了,随即立马亲自带人入驻天花村子,将当地官吓得半死,如果公主在他们这里感染天花,他们全部都得不得好死,这时再想隐藏消息也瞒不下去了,公主每到一地可都会给京里去信的。   可公主一行不仅没染上天花,还亲自照料那些天花病人,给没有染病的人及时接种牛痘,陪着封锁村子一起渡过了难关,当最后一个天花病人痊愈后,当地官员再也无法封锁村子,看到公主一行人个个完好地走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永福公主也利用这次机会向当地所有百姓宣传,接种牛痘就是能预防天花,这样的亲身说法让当地百姓信服无比,强烈要求接种牛痘。   可就算走了大半年,永福公主也无法将整个大周走遍的,回到京城后,也只能将她一路的经历,整理后写进朝廷邸报中,希望各地官员能借鉴学习,加大力度推行牛痘接种。   永福公主回到京城后,虽然人黑了,也瘦了,但一双眼睛比过去更亮。   皇帝也没料到自己的女儿能将这件事办到这种程度,眼中闪着光的同时也心疼地摸摸女儿脑袋,女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小动作,他这父皇又怎可能一点看不到,起初也是震惊的,现在看到女儿展露出来的能力和韧性,心中欣慰惊喜的同时又有怜惜,因为这条路并不好走,注定会比其他人困难上十倍百倍。   “熙儿,你决定了?”   “父皇,就让女儿试试吧,女儿有信心能打败其他对手,凭自己的能力走上那个位置。”   “好,那父皇会很严厉地对待你的。”皇帝也想试试,让他将皇位交到那些侄子手里,以为他真的心甘情愿吗?只有他的亲生女儿身上才流淌着属于他的鲜血,他更希望皇位在他这一脉子孙中流传下去。   公主回京后休息了一段时间,毕竟一路劳顿,这段时间没再出现在众臣面前,大家也渐渐地将公主的事情丢开,以为公主所做的那些事情都是靠她手下的人出力出策,公主就是出个面子罢了,最多也就能吃苦些,其他还能有什么,没看跟着她出行的那些新科进士和权贵子弟,回来后都升了官,安排进六部里锻炼去了。   可有一天,当内阁大臣在退朝后与皇帝议事时,休息好的公主却出现在皇帝身边,一手支撑着下巴听他们议事,大臣们总觉得公主待在这种场合不太好,然而陛下根本就没有让公主回避的意思,他们又能怎么办?   渐渐的,公主不仅听政了,还会出口插话,那可就是妄议朝政了,跟之前只是旁听性质完全两样,有一个迂腐的内阁大臣当场就予以了反对,可永福公主却牙尖嘴利地跟那大臣辨认起来,这大臣究竟是对人不对事,还是对事不对人?   其他人以为皇帝会阻止,又或者说维护公主,谁料皇帝只是笑眯眯地听着,就算永福公主落入下风也没有相帮的意思,这让大家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不仅如此,就连才十四岁的平南子爵都出现在朝堂上了,让众臣意识到陛下对顾沐的宠爱到了什么程度,这是等不及要给他加爵,让他快点提升上去吧。   好在这时皇帝也允许燕向琦、燕向瑾和燕向骁三人进入朝堂了,不少大臣的注意力分散了出去,这三人进入朝堂,显然陛下要从他们三人当中挑选出一个最优者继承皇位,那顾沐还有公主的事情也不太那么重要了。   至于燕向勉?因为虞温韶的关系和他在当初永宁侯府一事中展露出来的性情,让皇帝将他踢出了继承人选名单之中,皇帝虽不太情愿将皇位交给这些侄子们,但不代表他不想挑选出最为合适的继承人选,这个人可以是他女儿,也可以是他的哪个侄子,但需要有他认可的能力,大周朝可不能败在他挑选出的继任者手上。   皇帝早先的确挺看中燕向勉的,可惜结果让他大大失望。   燕向勉会怎么想,根本没有人会关注。   顾沐瘫倒在书房椅子上,看着对面的燕向熙没好气地说:“你又来干什么?我这里可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燕向熙挑剔道:“看看你这坐没坐相,成什么样了,还不是看你整日神不舍色的,本公主好心来看看你。”   顾沐嗤笑一声:“我好得很呢,你还是赶紧忙着挑选你的驸马吧。”   燕向熙背着手在顾沐书房里走了几圈:“你放心,本公主会挑选好驸马的,有驸马后也不会影响你在本宫心目中的地位。”   顾沐作呕吐状,让外人听了这番话会怀疑他俩之间的关系,而且一个姑娘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谈挑男人的事,脸皮也太厚了。   “主子,主子,顾子爵的信来了。”   一听到顾子爵三个字,顾沐瞬间从有气无力的状态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蹦三步远跑到门外:“信在哪里?快给我。”   “主子,就在这儿……”下人将刚信举在手上,就一阵风刮过,已经被主子抢到手了,迫不及待地拆信,边拆边往书房里走。   看到燕向熙还在,顾沐像赶苍蝇似的赶人:“你怎么还在?没工夫招待你,你可以走了,别影响我看信。”   燕向熙黑线不已,这个混蛋总有叫人气得牙痒痒的本事,想揍他一顿,不过想想两人的武力值比较,燕向熙不得不又一次放弃心中的盘算,谁叫她从小就打不过这小混蛋。   “又是顾昭的信啊,他不是在游学,还有空给你写信?现在游学到哪儿了?”   明明都分开这么长时间了,可见鬼了,这小子居然如此长情,一直将顾昭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这段时间一直无精打采的,也是因为顾昭有阵子没有信过来了吧。   要不是两人性别相同,燕向熙都怀疑其中有一个是狐魅子,专门勾引人的那种,将人勾得神魂颠倒,迷得不要不要的。   顾沐不仅看了信,还翻出书房里的地图,对照地图将顾昭信里所说的地点圈出来,燕向熙忍不住凑近看了一眼,哟,图上圈了好几个地方了,不用说,都是顾昭游学走过的地点。   顾沐放下笔,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半晌下放下笔,发现身边还有一人,惊讶道:“你怎么还没走?”   燕向熙忍不住想拍他脑袋,可惜这一年里这小子个头窜得飞快,她得踮起脚尖才能拍到他脑袋。 第212章 文思书院   顾昭也惦记人在京里的顾沐,不过对他倒没太大担心,只要西南王势力还在,陛下就会重用顾沐,不会让他在京里受了欺负,当然再护短,顾昭也知道顾沐就不是会受人欺负的人。   走走停停,三人的收获都大得很,最后三人还凭自己的真本事考进了江南颇有名望的文思书院,进入书院借读半年,半年后正好可以赶回去参加乡试,不耽搁他们时间。   文思书院在整个大周朝都鼎鼎有名,并不比京城的国子监还有其他知名书院差,大周开朝以来,文思书院出过一位状元,一位传胪,此外还有五名进士,至于秀才举人都不计入名单之中,因而吸引了天下学子前来投奔。   江南文风鼎盛,书院的才子也多得很,在这里也许才子之名是最不值钱的,三人虽靠自己本事考了进来,但刚进来时并不起眼,要知道他们在当地可是毫无名声,谁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三人中顾昭理应最有名气,可惜他根本没亮出自己的子爵身份,而是凭着庆凌府府学出具的官方游学推荐信,别说学院里的学生,就是夫子们看到顾昭这个名字也没多想,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实在太多了,江南离京城也不近,他们谁见过顾昭本人了。   再说自从与永宁侯府的官司落幕后,顾昭就几乎再没传出什么消息,大家也渐渐地将此人抛在脑后,虽说听闻顾昭此人是名秀才,可想从秀才考上举人进而进士,那至少也得五六年吧,这还是快的。   然而没有意外的,三人中宋泽最先崭露头角,在第一次月考中就将许多学子抛在了身后,位列第五,才让人意识到这个刚进学院的学子才思敏捷,文思如涌,不可小觑,顾昭和叶秀鸣的成绩虽没宋泽的排名高,但也处于中上游的位置,这三人组可谓一鸣惊人了。   顾昭和叶秀鸣对宋泽的成绩毫无意外,在其他学院交流学习的时候,宋泽也总是很快脱颖而出,他们早就习惯了,最初在府学时,叶秀鸣还有跟宋泽争一争不服输的念头,可到了后来他早甘拜下风了,并对宋泽佩服不已。   这个成绩让三人组也进入了院长及一众夫子的视线之中,一位副院长特地将他们的学籍又调查出来看看:“庆凌府啊,三人都是来自庆凌府的府学,一路游学到我们文思学院的,其中一人还叫顾昭,你们说他和那位顾子爵是否同一人?”   “怎会有些怀疑?”   “同名同姓,未免太过巧合了。”   这时院长本人走了进来,说:“正是顾子爵本人,年龄相仿,庆凌府府学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同样叫顾昭的秀才,仅此一人,看来此人是有些真本事的,难怪能入了陛下的眼。不过他既然没有表明身份,我们只当不知,他们三人是真的用心来求学的,我们不能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不说特别照顾,也得一视同仁。”   “是,我们听院长的。”众人恭敬应声道。   江南是富庶之地,三人也不完全是一心扎堆书本,有时也会受邀出去参加一些文会之类的聚会,三人也算是出去开了眼,顾昭还兴致勃勃地跟后世作对照。   三人也随大流地手里拿了折扇,走在街上四下张望,顾昭感慨道:“江南的确富庶,不过咱们庆凌府发展得也挺快。”   叶秀鸣笑道:“出自庆凌府的东西都卖到这儿来了,可见有多少商人光顾庆凌府,庆凌府自然也越来越热闹了。”   看这街上行走的马车,有不少是装了黑色轮胎的,可见这生意都做到江南来了,说到这个叶秀鸣也佩服顾昭,可以说凭他一人之力带动了整个庆凌府的腾飞。   “酒楼到了,走,我们进去吃大户去。”顾昭伸手指向路边的酒楼,率先向前走去。   宋泽和叶秀鸣失笑摇头,吃大户?他们三人当中最大户的就是顾昭啊。   不过今天请客的是江南富商之子乔焕,虽大部分精力放在读书上,可也没两耳不闻窗外事,因而知道这江南的乔家到底有多富庶,顾昭这几年虽也挣了些银子,自认是有钱人了,可放在乔家这样的人家和其他江商富商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乔焕能进文思书院,完全是靠银子砸进去的,毕竟办书院的花费也不小的,对于家境贫寒的学生,书院为鼓励他们读书,还要免各项费用,这钱从哪里来,当然就靠这些富商了。   三人进酒楼后发现来了不少人,见到他们三人到来,乔焕从人群里走出来,伸手要抱顾昭,被顾昭用扇子顶住,可见扇子这东西也不仅仅是一种装饰品,有时也能发挥不小的用处:“乔少爷,有话就好好说,可别动手动脚的。”   他不能不注意这方面,以前是不在意的,可到了这边发现男子与男子间的事情不少,就是书院里也有,一些人将这当成风雅之事,顾昭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风气,他是坚决抵制的。   顾昭跟乔焕间的交情是怎么来的,还就是因为美色而起,顾昭相貌可不差,三人组里读书天赋他不是最好的,但论相貌他绝对是第一,就是放到这整个文思书院,那也是相当出色的,因而刚来文思书院,就被乔焕这位乔家少爷注意上了,一次还尾随在顾昭身上想打顾昭的主意,结果叫顾昭狠揍了一顿。   顾昭骑射课程一直学着,在府学中可是名列前矛的,加上这几年一直坚持锻炼身体,也跟着史茅两位大哥练拳踢腿之类的,别说这一个娇生惯养的乔焕,就是来上两个三个,那也不是顾昭的对手,因而三两下就将乔焕打得哭爹喊娘求饶认错了。   揍乔焕的场面被不少人看到了,大家都以为顾昭这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要倒霉了,揍了乔焕能不被他报复?顾昭反正没当回事,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结果这家伙跟牛皮糖一样黏上来了,赶都赶不走,当然再也不敢打顾昭的主意了。   乔焕其实也讲究你情我愿的,当初既然顾昭不乐意,他也没再动过这个念头,不过顾昭这小爆脾气也挺合他胃口,看上去一个文弱书生,没想到身手竟这么好。   “哥哥跟弟弟亲近亲近还不行吗?好吧,我认输,快入席吧,就等你们三人了。”乔焕拉顾昭入座,又招唿同来的宋泽和叶秀鸣,宋泽第一次月考考出那么高的成绩,就让许多人刮目相看了,也不再像他们刚进书院里那般小瞧他们了。   毕竟大家都是在书院一同读书的,书院这种地方虽也讲家世,但最主要的还是读书成绩,多数人是削尖了脑袋想要考个好成绩,将来能中举中进士。   江南这地方富庶,不少地方消费也高,比如乔焕请人吃饭的这一桌酒席,菜肴精致,用料十发讲究,光是一道鱼唇做的菜就要几十两银子,加上酒钱总共大几百两银子,乔焕眼不眨就掏了出去,叫饶是如今不差银子的顾昭也看得汗津津,论起享乐,还是江南这些富商更懂,也许京城有些权贵都要比不上。   “听说庆凌府那边的佛跳墙十分美味,斋菜做得也很不错,顾兄你们肯定很熟悉吧,和我们本地的菜肴相比如何?”有人问道。   “佛跳墙?我有幸吃过一次佛跳墙的罐头,那的确美味,相信新鲜出炉的佛跳墙地更加好吃,不过听去过那地方的人回来说,那家酒楼的一道开水白菜更别具一格,可惜本地厨子想要模仿,总也抓不到其中的精髓。”   宋泽和叶秀鸣笑而不语,他们自然吃过了,而且这两道菜都和顾昭有关的。   顾昭笑眯眯道:“自然是熟悉的,和本地菜相比当然是各有所长,各位若有机会前去庆凌府游玩,我顾昭定会作回东道主,请你们上酒楼大吃一顿。”   “好,顾昭你爽快人。”   乔焕来劲了:“顾昭,这就说定了,下次我一定要去庆凌府看看,那地方最近几年变化可不小,早就想去见识一下了。”   “没问题。”   “走喽,走喽,我们出去了。”   大家三三两两地下楼往酒楼外走,乔焕落在最后,和顾昭三人边走边说话,介绍江南好玩的地方,下次休息的时候再带顾昭出去开开眼界,江南好玩的地方多着呢,这时另一边楼梯上也有客人下楼,正好看到乔焕。   “表弟,你也在这酒楼用饭?”   听到熟悉的声音,乔焕抬头看去,原来是表哥,吊儿郎当地打招唿:“原来表哥也在啊,表哥这是陪朋友过来喝酒吗?”   “对,这位是刚来我们江南的丁公子,表哥来陪丁公子用饭,表弟你少跟你这些朋友出来胡混,既然进了文思书院,就好好将心思都放在读书上,别辜负了姨母姨父的期待。”   乔焕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行了,表哥你就好好招待你的朋友吧,我这就回书院去了。”   他向来不喜爱这位表哥,从来对他都是一副说教的语气,偏偏他清楚得很,这位知府家的公子根本看不上他这个商户子的表弟,看他连走路都落后了那什么丁公子半步,乔焕一眼便知表哥招待的这朋友身份不凡呢,不过跟他有什么关系。   乔焕说完就挥挥手,拉着顾昭的袖子径直往外走。   顾昭发现那位丁公子多留意了他几眼,往后一瞥正好与那姓丁的目光撞上,顾昭又用无意状收回,心中暗道,瞧这人眼神,莫非认出了自己?到底往京城走了两遭,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这张脸没人认得出来,或许这位就是从京城来的呢。   乔焕的表哥见表弟这么不给脸,心中也恼,对身边的丁公子解释道:“我这表弟向来游手好闲,身边的朋友也是些狐朋狗友。”   “狐朋狗友?是吗?”丁公子嘴角擒着笑,没想到会在江南遇到这位鼎鼎大名的顾子爵,当然他没见过顾昭本人,但见过虞温韶,和虞温韶长得这么像,除了顾子爵本人没其他人了。 第213章 丁公子   遇到表哥,乔焕的兴致都降低不少,于是也不另找地方玩了,而是和顾昭他们一起回书院。   至于随顾昭他们过来的史丁山等人,都留在了外面,无法进入书院,因而另外租房住了,也就帮顾如他们跑跑腿,比如送送信,买些日常生活用品送去书院。   乔焕没说他那表哥,顾昭三人倒也听说过乔焕的这位表哥身份,乃是本城的知府公子,知府夫人和乔焕的母亲乃是姐妹,不过前者是嫡女,后者是庶女,顾昭以为,这也是所谓的官商通过联姻方式勾结在一起吧,不过明显商人地位低上一等,表哥看不上表弟一家子。   回到书院又投入到学习之中,顾昭早就将当日碰到的什么丁公子抛在了脑后。   隔了段日子,乔焕找到顾昭用神神秘秘的语气,说出了那位丁公子的身份来历:“难怪会让我那专会装模作样的表哥都敬着,那位丁公子原来竟是京城礼部尚书府上的公子,前日跟几个朋友出去玩竟碰上这位丁公子,他还特地跟我说了句话,并且还向我打听顾昭你的事。不过你放心吧,我没多说什么。”   乔焕虽然平时有些吊儿郎当,花银子也大手大脚,但实际上对自己身份有很清晰的认识,这书院里不少正经读书的学员,都看不上他这样的靠砸钱进来的商户之子,嫌弃他们满身铜臭之气,表哥对他的嫌弃和不屑更是赤果果,因而姓丁的这样一个从京城来的官宦子弟突然对他表示亲近,乔焕除了受宠若惊外,也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乔焕可不会觉得姓丁的会无缘无故亲近他,因而乔焕心中警惕得很,姓丁的虽作无意状问起碰到乔焕那日乔焕身边的人,但乔焕心中警铃声立即大作,表面不动声色,捡了些不重要的话说了。   当然乔焕本身对顾昭的具体情况也并不清楚,只知道他和宋泽叶秀鸣都是从庆凌府来的,至于他们的家世如何一无所知,因而回到书院后,乔焕想了想,跑过来跟顾昭提个醒。   顾昭惊讶道:“原来竟是礼部丁尚书府上的公子,来头果然非同一般,不过这位丁公子怎会跑到江南来的?”   乔焕摇头:“谁知道,不过这位姓丁的来到这边见了不少人,当然都是年轻一辈的,比如我那表哥。”   顾昭心中转了好几个念头,如今京城围绕皇权的争夺越来越激烈了,原本是沉在水面下的,可因为那三个向字辈的宗室子弟进了朝堂,争斗露出了水面,由暗转明了。   这种时候,这位丁尚书的儿子跑到江南来,真的只是为游玩吗?这可不见得,刚来就先见了知府大人的公子,乔焕的那位表哥,又不惜放低身份和乔焕这些年轻一辈的人接近,这明显是拉拢人的手段,难道这朝堂上的争斗已经蔓延到江南来了?这姓丁的和礼部丁尚书又是站在哪个向字辈身后的?   江南索来有朝廷钱袋子的称唿,那三个向字辈的,估计都想将这个钱袋子收为己用吧。   顾昭摇头说:“不管了,我和宋泽叶兄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得回庆凌府了,甭管是丁公子还是茆公子,都和我们无关。”   乔焕佩服地拍拍顾昭的肩,虽然他读书是个半吊子水平,到现在连秀才都没能考上,但他还是很佩服会读书的人,尤其是顾昭这样又不迂腐的人:“你好好用功吧,今天的乡试你和宋兄他们可一定要考上,你们考上了,我乔焕出去也有吹牛的资本了,我好兄弟那也是举人了。”   顾昭听得乐起来。   这事说过便罢,可谁想等到下回休沐的时候,乔焕却苦着脸给顾昭送来一张帖子,并且眼里还有惊讶之色,来到顾昭面前时也不像以前那般随意了,而是有些拘谨。   顾昭奇道:“乔少你这是怎么了?”   乔焕揉了揉脸问道:“顾昭你真和那位顾子爵是同一个人?”   顾昭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莫非是那姓丁的说的?”   看来这真是了,乔焕将手里的帖子往前一递,说:“喏,这是丁公子给顾子爵的帖子,请顾子爵去喝酒的。”   顾昭咂了咂嘴说:“真是麻烦,”又奇怪地看了眼乔焕,“顾子爵是我,顾昭也是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乔焕苦中作乐:“以前还有人跟我提了一嘴,说顾昭你和那位顾子爵一个名了,会不会是同一个人,还叫我否决了,顾子爵都是爵爷了,有必要跑这么大老远的地方辛苦求学吗?原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竟然真的是爵爷。”   顾昭拍他一掌:“行了,少来这么一套,如果我不考中进士的话,我这子爵爵位可值不了多少钱,还没你这乔家少爷来得自在呢,你还有家人亲戚庇护,我可得都靠我自己。”   见顾昭还是以前那副态度语气,乔焕稍稍安了些心,心中的好奇心又冒了出来,凑近顾昭低声问:“可你当初可是放弃了侯爵府的,当初这事传到我们江南时,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你可惜的。”   顾昭似笑非笑道:“你也可惜了?”   乔焕嘿嘿一乐,他也是这么说来着的,有机会继承侯爵府的啊,放弃了太可惜了,换了他肯定不能错过,等继承了侯府,那可就可以高枕无忧,也不用被人催着求上进了。   可随后不久那侯府就被降为子爵了,他那些朋友又变了个口风,变成顾昭有先见之明了,再也不觉得可惜,他当时也吓了一大跳,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侯爵府,转眼就被打成了子爵府,只觉得脖子发凉,京城的权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谁知道哪天就要掉脑袋了。   “哪能啊,我就知道顾子爵厉害精明着呢,果然没多久,那侯爵就做不成,变成子爵了,顾昭,你那老子爵位掉到跟你一个级别了,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顾昭无语地看着乔焕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说:“我能有什么想法?他姓虞,我姓顾,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乔焕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原来是真的不想认这亲爹,所以是侯爵还是子爵都无关紧要了:“我就知道顾昭你肯定不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   顾昭倒是好奇了:“外人口中我是哪种人?”   “嘿嘿,他们都认为你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放着好好的侯爵爹不认,侯爵爵位不想要,不想要引祸上身。”   顾昭摸下巴:“其实未必没有这样的意思。”   “我才不信。不过这邀约你到底要不要去?不去的话我帮你回了?”乔焕指指顾昭手里的帖子。   顾昭叹了口气,他倒是真不想去呢,可惜啊,这位可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他要真回了,这姓丁的还有他那尚书老子还不知要怎么给他穿小鞋呢。   乔焕又说:“其实回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吧,我可是听说你和京城那位平南子爵关系好得很,平南子爵虽也是子爵,可在圣上面前却是这个。”   乔焕竖起大拇指,这位可是圣上面前最得宠的人,所以丁公子对他们来说是庞然大物,可顾昭不见得要真给他面子啊:“而且这喝酒的地点可是在花船上,顾昭你不是不爱去这种地方么。”   顾昭还没看帖子上面的地址,打开来一看,果然是的,想了想说:“行吧,你帮我拒了吧,不,还是不要让你为难了,我写封信,你帮我送给那丁公子。”   “好的,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乔焕积极道。   表哥认识个丁公子尾巴就翘上天了,又跑到他爹娘面前对他说教,乔焕烦透了,可现在他也不差,他认识的可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就算如今不算皇上面前的大红人,那也是和大红人认识的,走出去也特别有面子。   乔焕拿了顾昭写的回信就匆匆离开了,乐颠颠地给顾昭做事。   顾昭转身将这事和宋泽叶秀鸣说了,两人都同情顾昭,跑到这儿来才多长时间,顾昭身份就被识破了,还是丁尚书家的公子,拒和不拒都是件麻烦事,好在顾昭也不是没有底气的。   是的,顾昭虽然觉得推托了丁公子的邀约是件麻烦事,但也不是很担心,就算丁尚书对他有意见又如何,左右他是不会上了丁尚书和丁尚书背后那位向字辈的船的,最后还不是要闹翻,真给他穿小鞋,他也不是很怕,他也是有靠山的,有顾沐这个平南子爵,还有燕向熙这位永福公主。   论起来,他身后的两位靠山还更厉害一点,因为顾沐和公主在皇帝面前比那三位向字辈有份量多了。   丁公子接到顾昭的回信不可思议道:“竟然拒绝了我的邀约?这位顾子爵好大的架子。”   乔焕的表兄万茂盛跟在丁公子身后,听到这话不解道:“顾子爵?那位因为牛痘接种获封的顾子爵?他人在江南?”   丁公子瞥了他一眼说:“正是那日你遇到你表弟时,你表弟身旁的一位,如今在江南的文思书院读书。”   万茂盛更惊了,没想到自己那草包表弟竟还和顾子爵搭上关系,心中觉得怪异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出力的机会来了:“不如由我来劝劝表弟,让他将那位顾子爵带来吧,丁公子请客,这位顾子爵未免太不给丁公子面子了,也许是表弟没有说清楚。” 第214章 身份曝光   顾昭以为只要不离开书院便可以相安无事,岂料有人找到书院里来,并且还让他的身份公之于众,这下书院里所有人都知道,顾昭便是因牛痘接种而获封的顾子爵了。   顾昭也没想到乔焕的这个看上去比乔焕精明的表兄,竟当着别人的面就给自己行礼,口称自己顾子爵,一副态度诚恳地邀请他出席酒会,还责怪旁边的乔焕没有向顾子爵说明清楚,并且瞒着顾子爵的身份。   当时书院有不少学员就在旁边,将这个知府公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看向顾昭的目光震惊极了,原来顾昭竟真的就是那位顾子爵顾昭啊,难怪会同名同姓。   原来这位也就是面上看着精明而已,瞬间顾昭对他的印象就跌入了谷底:“这位万公子,顾某学业要紧,无暇参加你们什么聚会,恕顾某不奉陪。乔焕,走了。”   乔焕也是被这表兄气得牙痒痒,顾昭原本就不想被人知道身份,所以上回他知道后也没有声张,不料却被表哥这么一来完全破坏掉了,还一副为着顾昭好的模样,当顾昭是他乔焕这样的傻瓜吗?   “表兄,你不知道顾子爵并不希望有人打扰他在书院的清静吗?不然顾子爵来到文思书院的消息早就在江南传开了,表兄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乔焕说完便匆忙去追赶顾昭,剩下的人瞬间哗然,万茂盛一人的话还不作数的话,那加上乔焕的话,完全可以肯定此顾昭便是彼顾昭了,谁能想到顾子爵竟是凭着真本事考进他们书院的,而且上次的月考成绩还很不错。   万茂盛没想到还有被表弟这草包指责的一天,恼羞成怒地拂袖而去,留下一帮学员议论个不停。   “真是顾子爵啊。”   “没听说顾子爵根本就没想要曝露身份,现在可好,被这万公子破坏掉了。”   “是啊,顾子爵平时学习可认真了,我听说他们三人离开家乡是为出来游学的,我们书院是最后一站了,今秋要回去参加乡试的,人家真不是装模作样。”   “没想到这样的风云人物就在我们身边,不是这万公子捅出来,我们怕直到顾子爵中举才会知道吧,你们说院长他们知不知情?”   “也许知道的吧,不过想着顾子爵本人不想声张,所以没有透露出来。”   “没想到这回乔焕还有点眼光啊,我就说之前顾子爵怎么敢将乔焕揍得哭爹喊娘的,原来是有底气的,也难怪乔焕从来没想到报复,还凑到顾子爵面前套近乎。”   “你误解乔焕了,乔焕应该也是最近才知道顾子爵身份的,一切都跟最近那位挺活跃的丁公子有关,上回似乎通过乔焕给顾子爵递了个帖子,顾子爵因为学业繁忙推托了,结果这姓万的自作主张跑过来邀请顾子爵。”   这事当天就传到诸位夫子和院长耳中,顾昭身份的曝光让书院不少学员也人心浮动,他们对万茂盛的举动也很不悦,可再不悦又如何,那可是万知府的公子。   院长亲自下令:“最近就不要让外面无关人士进入书院了,免得影响诸位学员的学习,书院中有不少学员要参加今秋的乡试。”   一位副院长说:“那位丁公子自来了江南,的确活跃得很,莫非京里的丁尚书已经站队了吗?”   他们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想要写好策论必须密切关注时事和朝廷大事,揣摩上意,因而这位丁公子出现在江南又交友广阔,当他们眼睛都是瞎的看不明白?也就万茂盛迫不及待地凑上去,也不知是不是那位万知府的意思。   院长说:“甭管丁尚书和万知府是什么意思,我们文思书院有院训在,不会插手朝廷上的任何纷争。”   “是,院长。”   “顾子爵不过在书院待几个月的时间,有影响也不会太大,你们不要太过忧心了,而且有顾子爵在,也可以给其他学员树立一个好榜样。”   “不错,院长言之有理,顾子爵十分勤奋好学,顾子爵尚且如此,其他学员更该努力了。”   顾昭的身份被他们知晓后,他们对顾昭的关注增多不少,因而知道这一位的确是十分勤奋的学员,而非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他们作为夫子不问学生来历出身,只为教育出于国于家有用的人才。   这样一想,大家的心便安定下来,不过自此后,包括院长在内,都给顾昭私下开了不少小灶,对与他同行的宋泽和叶秀鸣也十分欣赏并且看好。   三人平时练习以及考试时写的策论,夫子和院长们也会拿来品评一番,论文采,自然是宋泽最佳的,但论起最为务实又言之有物的,当属顾昭为第一,而且后者也很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因而每一回的策论都比上一次进步不小。   此外,顾昭的算术也是整个书院最好的,教这课程的夫子认为自己在算术一道上,都没什么好教顾昭的了。   发现身份曝光后,其他夫子待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顾昭也松了口气,他还担心夫子们会对自己有意见,影响了书院的学习氛围,显然是他自己想多了,这里的夫子们的确有才又心胸广阔,值得他尊重。   为了躲过这场风头,顾昭整整一个月都没踏出书院半步,给外面的史茅二人也写了封说明情况,让他们别担心。   在书院中顾昭也一如既往,该学习就学习,该交友就交友,除了乔焕还结识了另几个朋友,并不讲究是什么阶层,有出身贫寒的,也有官臣子弟。   至于那些以前看他不顺眼这回却又特地凑过来的,顾昭的态度也同以往没什么变化,那几人试了几次,发现顾如根本不接他们的示好,也只得偃旗息鼓,私下里也传出一些不好听的话,可就算传到顾昭耳中,顾昭也没放在心上。   乔焕自觉这次风波跟他也有点关系,毕竟曝光顾昭身份的是他的表兄,因而这段时间也老老实实地待在书院,少有地勤奋起来,当然他的消息灵通,隔段时间就能为顾昭带来外面的消息。   比如他那姨夫知道儿子做的事后,派了身边的亲随来书院想找顾昭解释一下,可被书院拦下了,外人不得出入书院,还有江南不少富贵以及官员投帖子想要见顾子爵一面,这些帖子同样拦下来,都没送到顾昭手上。   其实后种情况顾昭知道的,有位专管学员生活的教员找顾昭单独问了话,问他要不要接这些帖子,如果接的话,书院会帮忙转送到他手上,但顾昭统统拒了,书院如果能帮他推掉那是更好,因而这才有乔焕口中所说的情况发生。   因着这点顾昭真心感谢文思书院的夫子院长们,拦下这些帖子他们也可谓吃力不讨好,可书院方面还是拦下来,也因此顾昭才有现在的清静学习环境,相比起外面那些人,书院内部的少部分学员的小心思算得上简单了。   当然顾昭也不是都没干,他一封去往京城的信里,仿佛无意状提了丁尚书家的公子来江南的事,不用说,顾沐和公主看了这些字眼就会知道是什么意思,算是提前给公主提个醒。   有顾昭带动,书院的气氛果然又渐渐地安稳下来,不再有之前的人心浮动的情形,原本对顾子爵印象好的人,在见到顾昭本人后,对他的印象更好了,原先对他印象一般般,还听信了些外面传言对他有些看法的人,这会儿也因为他淡定的态度而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顾子爵不认亲父这一点终究还是要遭垢病的,这对顾子爵将来进入官场不利啊。”   “可顾子爵是顾家夫妻养大的啊,顾子爵的族谱也入在顾家上,听说虞家的族谱上面可没顾子爵的名字,也就一些老顽固会对他有意见吧,可当时公堂上他那生父还一力维护那位姨娘,事后还四处奔走要将姨娘捞出来,这怎能不叫顾子爵心寒。”   “虽没认生父,可顾子爵够重情重义的了,顾家家境贫寒,可顾子爵依旧认顾家夫妻为父母,易地而处,有几人能做到,不会被侯府的富贵迷花了眼?扪心自问,我就做不到。”   私下议论此事的人听到此话唏嘘不已,是啊,世上有几人能视富贵如浮云的,也没有几人能从一个农家子弟靠自己努力翻身成子爵的,而且顾昭身上并没有丝毫子爵的架子,待大家依旧亲和得很,与这样的子爵相处,大家也很轻松。   论起身份,抛开那些祖荫,整个书院都没一个身份及得上顾昭的,还没出仕,身上就有个五品的爵位了。   顾昭也不知那位丁尚书家的公子是什么时候离开江南的,反正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也是从乔焕这里知道的,他的课业越来越重,就连休沐的时候也无暇出去游玩了,好在有宋泽和叶秀鸣陪着他一起用功发奋,顾昭也不是不能坚持下去。   江南的富商和官员们发现这位顾子爵真是一门心思来念书的,因而也渐渐歇了想见顾子爵一面的想法,除了叮嘱家中小辈有机会跟顾昭亲近亲近,不要得罪顾子爵,便也渐渐将顾昭抛在了脑后,转眼,顾昭三人的半年学习期满,该启程返乡参加乡试了。 第215章 乡试开始   顾昭三人结识的朋友也有好几位今秋同样参加乡试的,因而也没多说什么告别的话,互相祝乡试顺利,留下了联络方式。   三人临走前也拜访了教导他们的夫子和院长,并都送上了一份礼,礼品是交给史茅二人置办的,正是自家出产的香皂,尤其是竹香皂,至今仍受文人喜爱,如果是送其他东西的,夫子们倒要推辞一番,可这是竹香皂,夫子们稍微谦让一下便也收下了。   看来传闻香皂生意和顾子爵有关,并不是空穴来风,果然是顾子爵的产业啊。   乔焕最为不舍,正经的读书人瞧不上他,好不容易结交了个顾昭,可半年期一到顾昭便要回去了,如果他一直留在江南,估计这辈子也难有几回见面机会了,待顾昭他们考上举人进士,他们之间的距离地越来越远。   顾昭拍拍他的肩:“矫情什么,不是要去庆凌府游玩的么,再说等乡试过后我们就会去京城,到时去了京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乔焕佩服道:“你们真这么有信心乡试一定能中?”   宋泽和叶秀鸣笑而不语,顾昭翻白眼说:“我们这么努力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乡试中举,好了,我们走了,回吧。”   顾昭挥挥手,和宋泽他们一起转身上了马车,马车驶动,车轮滚滚,转眼就消失在乔焕视野中了。   乔焕真的伤感了一回,回家后他老子也只是拍拍他肩安抚了他一回,没想到他这个向来被人看成草包的儿子,竟也傻人有傻福,能结识鼎鼎大名的顾子爵。   乔老爷对顾昭是十分佩服的,从农家出来,不仅凭自己本事拿到子爵爵位,还经商有道,那肥皂卖遍大江南北,其中的赚头让多少人眼红,可惜顾昭的肥皂生意早在陛下那里挂了名号,就算再眼红也没人敢伸手,这边一伸手,那边平南子爵估计就会狠狠在陛下面前告他们一状。   还有人说平南子爵以前年纪小,离开顾昭时间长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便会淡下去,可乔老爷一直知道顾昭和京城通信频繁,和谁通信还用得着说?可见根本没随着时间流逝分隔两地而感情变浅了。   又会读书又会做生意还会钻营,他乔家怎就没出这样一个能人呢。   好在能跟顾子爵搭上关系也是多少人求也求不到的,只有他儿子办到了,乔老爷心中还是有些微得意的。   一路不停歇,三人途中又分作两路,叶秀鸣直接回了江泰城,他会为顾昭和宋泽收拾好居住的宅子,等候二人到来,顾昭和宋泽则继续回庆凌府,离家这么长时间,先回去跟家人报个平安,免得他们一直牵挂。   黎氏和顾家人还有宋母真的十分牵挂二人在外的情况,尽管二人一直写平安信回来,说外面一切都好,可他们什么时候离家这么长时间的,如果不是路程太远,家里的人都想找过去看一眼了。   这回二人回来,两家长辈围着他们又哭又笑的,顾昭和宋泽相视无奈,只能受着了,谁叫这些是他们的至亲之人呢。   好不容易将家人安抚好,顾昭与家人说话。   “旸弟考中童生了?很好,下回再接再励,争取过了院试考中秀才。”   顾旸害羞,虽然考中童生他也挺高兴的,可实在没脸在三哥面前提起,不过过了童生也让他自信不少,原来他并不是那么蠢笨:“三哥,我会努力的。”   顾昭也替他高兴,狠揉了把他的头发。   宋程大人任期已满回了京城,如今进了户部成为右侍郎,正三品官职,可以说连升三级,从知府的从四品一跃升为正三品的京官,宋程临走时给顾昭写了信,信里告诉顾昭,陛下派来的新任知府也是陛下的人,让顾昭可以放心。   顾昭跟家人团聚过后,特地去拜见了这位新任的知府唐大人,如宋程信中所说,唐知府对顾昭果然客气,对顾家还有齐家在这里的生意不仅没有为难,还提供了不少方便之处,唐大人的态度也让他顾昭放心不少,以后就算离开庆凌府,但他依旧想要将庆凌府当成顾家大本营的。   之后又与宋泽去府学见了教谕等人,稍作收拾后便启程去了江泰城,赶赴他们的乡试。   顾仁特地赶回来,然后陪着三叔一起去了江泰城,用他的话说,反正江泰城也有生意和车行,所以也不算特地为三叔去的,有顾仁陪着,顾家二老还有黎氏也安心不少。   到了江泰城与叶秀鸣会面后,顾昭和宋泽直接住进了叶秀鸣安排的一座清静的宅子里,这时离乡试也就剩下半月的时间,此时已进入九月,江泰城的天气比起江南凉爽了不少,因而准备赶考的三人并没有不适。   江南那地方的夏天待得才受罪,那是又热又湿,如果不是因为文思书院,三人不可能留在那里的。   这半个月三人也就参加了两场文会,跟江泰城的考生作了下交流,叶秀鸣虽然离开了不少时间,但他的名字在这里依旧有一定的影响的,也因着他,让人想起三年前将叶秀鸣压下去的院试案首以及小三元宋泽,可没想到叶秀鸣竟与宋泽相处得这般好。   有叶秀鸣带着,顾昭和宋泽也融入进了当地的考生圈子,捡着重要的文会参加了两场,剩下的时间便留在宅子里,没再像以前那般用功读书,多数时间互相交流,有时候交流的都未必是学问,这让原本都替三叔还有宋泽紧张的顾仁,也渐渐地放松下来。   在顾仁看来,这是三叔他们胸有成竹了,嗯,三叔这次肯定会中举,宋泽肯定也是,三叔常说宋泽的学问比他好,读书更有天分。   顾仁的心理变化顾昭不是很清楚,他就想着趁乡试之前好好放松一下,这两年一直处于高度紧张学习之中,而不久后又要关在号子里整整九日,虽然天气凉爽了些,但顾昭依旧觉得那九日会过得生不如死的,所以如此备受折磨的日子还是只经受一次的好,他可不想再来第二回 。   终于到了乡试这一日,顾昭提着考篮,有种要上刑场的感觉。   他和宋泽叶秀鸣一起排队,还有人冲他指指点点。   “顾子爵竟然真的来参加乡试了,之前有人说我还不相信,如今他身为子爵,有必要再和我们一起争夺那有限的中举名额吗?”   “还不许人家顾子爵上进?”   顾昭要参加乡试的消息早在江泰城流传开了,因而这一届乡试也受备众人关注,大家想看看顾子爵否有真才实学,可别半瓶子水乱晃荡,如果没有中举,对他的名声可是有些影响的。   可如果能中举,凭他这个年纪,再加上在陛下那里留的印象,将来真的会前程似锦。   还有人将顾昭以前的县试府试院试成绩翻出来,结果可好,竟然都是第五名,于是外面有赌坊开盘下注了,押这回顾昭能否中举上榜,如果上榜的话又能考到第几名,此外还有押案首的,但这回押叶秀鸣的几乎没有。   这几年叶秀鸣没大在江泰城文人圈子里露面,大家也不知道他如今水平究竟如何,对宋泽也同样如此,几乎都不看好他能再夺案首,乡试的竞争力和三年前的院试那是大不相同。   想想每三年一次乡试,多少没能中举的秀才都积攒起来,争夺乡试中那有限的举人名额,还有人为了考出更好的成绩,即使院试中夺得案首,也不会立即参加乡试,而是挪后一届,因而在乡试中,院试案首根本就翻不出多大水花出来,因为光是历届的院试案首,这次乡试中就不如有多少个呢。   因而有人认为顾昭这三人太过心急了,再等一届,也许能更有把握些,这回这三位少年才子指不定要怎么失望呢。   外面的种种根本就没传进顾昭他们耳中,三人定定心心地提着考篮通过了搜捡,顺利进入了考场中,乡试的臭号是鼎鼎大名的,顾昭第一时间就先看自己的位置,然后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既不是臭号,也不靠近臭号,运气不错。   宋泽和叶秀鸣也露出庆幸之色,他们同样不在臭号。   外面,顾仁和史茅二人送顾昭进考场后,就在外面转圈,然后走到一个押注的地方,他们当然关注顾昭的情况。   史茅二人很不爽:“居然没几个人看好我们公子的,公子明明那么努力,而且公子本就天资聪颖,怎会考不上呢?”   “那我们押我三叔吧,我带了些银子的。”顾仁提议道,他同样不服气,他三叔肯定能考中。   “好。”   三人不仅买了顾昭能考中,还买了顾昭能考中第几名的注,一人花了一百两银子,豪气得很。   不仅如此,顾仁还押了宋泽,他听三叔说过,说宋泽这回搞不好能再拿个案首,于是顾仁一咬牙就买了宋泽考中案首的注。   史丁山悄悄问顾仁:“公子这么看好宋公子?”   顾仁也悄悄说:“三叔说宋泽指不定能考上案首。”   史丁山和茅江涛互看了一眼,于是也跟着下注了十两银子,这可是一赔二十,赔率最高的,顾昭的眼光肯定不会有错,而且在文思书院,他们也知道宋泽的成绩是最好的。 第216章 乡试的艰难   乡试整整九日,虽说分作三场,可中间并不能离开考场,只能每三日交完一场试卷后,在考场有限的空间内活动下僵硬的手脚,顾昭也就在这样的两次机会里,跟宋泽叶秀鸣碰个头。   九月的天虽然相比起炎热的夏天凉爽不少,但白天待在号子里依旧会热得出汗,因而才三天下来,人身上就捂出一股酸臭味了,等到第六天,放风活动的地方更是酸臭气满天,一个个碰到了都是苦笑连连,谁也没比谁好多少。   亲身经历乡试,顾昭深深觉得后世的高考要幸福多了,时间短不说,教室里还有空调,这乡试完全就是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难怪古人要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能脱颖而出的,都是经过千捶百炼的。   第八日的时候老天爷不开眼,夜里就开始下起雨来,大半夜里考场里哀嚎一片,睡着的顾昭也被吵醒了,醒来第一时间先看试卷,试卷如果淋了雨,这第三场就等于白考了,幸好他运气不错,他这间号子并不漏雨,雨水也没飘打进来。   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只怕有人不好,可见这科举不仅要看本身实力,运气往往也很重要。   下雨的效果非常明显,随后温度就迅速下跌,第二天就有人生病了,咳嗽和擤鼻涕的声音不断,还有考生本身身体就弱,再被这下雨降温一打击,整个人高热陷入昏迷中,立即有衙役将人抬走。   考场内有大夫守着呢,就算情况如此严重,也不得离开考场范围,那道关起来的大门,只有等到第九日傍晚才统一开启,方可离开。   顾昭不免也要受些影响,心说难怪乡试期间出人命的情况都不稀罕,幸好他一直坚持锻炼身体,叶秀鸣的祖父又帮他们准备了不少药丸子,针对各种突发状况。   到最后一天,顾昭几乎什么食欲都没有了,虽带了不少方便面进来,可这满考场都飘散着方便的味道,再加上酸臭味,那真是让人一言难尽,饶是他这样的考生,也被这九天乡试折磨得去了层皮,等交了试卷,终于等到考场开启大门可以离开时,顾昭大松了口气,连忙往出口处赶去。   顾仁他们早就等在出口处盼着了,对顾昭他们的情况担心不已,但大门不开,里面什么状况外面人都无法探知。   史丁山安抚他:“公子一向身体好,肯定能顺利考完的,宋公子和叶公子也不差,我们随公子游学路上还碰到过山贼,公子他们都是跟山贼交过手,还将山贼捆起来交到衙门的人。”   顾仁大惊:“三叔还碰到过这些事?三叔写信回来怎么一点没提到?”   史丁山顿时懊恼地拍了下自己嘴巴,公子明明叮嘱过他们这事不要说出来,免得家人担心的,茅江涛给了史丁山一肘子,然后解释道:“不过是几个小毛贼,史丁山这家伙就会满嘴胡说,你也知道你三叔我家公子早就射杀过山贼的,当时也是用箭来对付的,不然公子带上我们派啥用场?”   顾仁一想也对,不过也知道三叔肯定报喜不报忧,依旧两眼紧紧盯着前方的大门,外面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都是焦急地等待考试结束。   “大门动了。”   “开了,门开了,里面的考生要出来。”   先是兵丁出来将出口牢牢锁住,只留下一个通道供考生出来,外人无法闯入进去,然后有第一个第二个考生出现了,形容都狼狈得很,而且走路都是打晃的,连忙有人从人群里挤过去,走到那考生面前就转身蹲下,将考生背起就走。   也有考生坚持走到外面,看到熟悉的人,两眼一翻便倒了下去,引起一片惊唿声,连忙有人将他背起送去最近的医馆。   顾仁更焦躁了,嘴里不住地低喃:“三叔呢?宋泽哥呢?还有叶公子呢?我听说有人在考场内就昏过去了,呸呸,三叔他们肯定好好的。”   “来了,我看到公子了。”史丁山眼利地看到顾昭从拐角处走出来,大喜地奔过去。   顾昭正嫌弃自己满身难闻的味道,尽管嗅觉已经失灵,出来便看到乌泱泱的人头,根本没办法找到自己人在哪里,不过看到有人从人群里挤出来,顾昭笑了,他找到顾仁几人的位置了。   “公子,我来背你。”史丁山说着就转身蹲下身,好让顾昭上他的背。   顾昭连忙摆手:“可别,我这身上又脏又臭,先赶紧离开,我还想多走几步路活动下身体呢。”   “公子真没事?”   “没事。”顾昭说着还拍了史丁山一记。   感受到顾昭的力气,史丁山顿时乐了,他就说他家公子绝不是那种文弱书生扛不下来的,连忙带着顾昭跟顾仁他们汇合。   “先去马车上,宋泽叶秀鸣出来没?没出来留几个人守着。”   “三叔你第一个出来的,三叔你放心,有人守着呢。”   顾仁小心翼翼地护着顾昭,生怕顾昭倒下,不过顾昭却还能自己走到马车处,并自己爬上去,有备好的药汤,顾昭端起来就喝了一大碗。   没一会儿,宋泽也出来了,是被他的书童背到马车这边的,宋泽看到早一步上来的顾昭露出苦笑,脸色有些发白,状态比起顾昭还差了些:“终于结束了。”   顾昭心有戚戚道:“可不是,希望一次通过,可不想再来第二回 了。”   看到马车动了,顾昭忙伸出头问:“叶秀鸣呢?”   “三叔,叶家的人接了叶公子回去了,让我跟三叔你们说一声,我看叶公子好像有些发热。”   “严重不?”   “应该不算严重吧,叶公子还跟我们说了句话。”   “那就好,那我们回去吧。”顾昭有些庆幸,想来问题应该不严重,第六日下午放风的时候碰到叶秀鸣,那时他的精神状况还好,应该是下雨降温引起的,不过带了药丸子情况应该不会太坏。   叶秀鸣回了叶府,那座宅子也就顾昭和宋泽两人回去,不过下人早得了吩咐备好热水热食,顾昭他们回来第一件事就狠狠洗了把澡,换了两桶水,将身上的皮都搓去了一层才罢休,整个人像卸去了一层壳子,那股子困劲也泛了上来,喝了一大碗肉粥后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是一夜一天,顾仁几个守着顾昭和宋泽,见他们第二天也没醒来,不放心地找来大夫给他们把了脉,就这样也没将两人惊醒,大夫把完脉说二人只是累了,睡醒了便好了,由着他们睡,顾仁他们才大松一口气。   顾昭是第二天傍晚醒过来的,先外面天色还以为自己睡下没多久,一问才知睡了估计有十二个时辰了,果然是累极了毫无知觉。   他起床后不放心地先去看了宋泽,看他依旧睡得香放下心来,然后便去洗漱找吃的,睡了这么久,睡前喝的那碗粥早就消化一空,肚子咕噜噜直叫。   吃了八、九分饱顾昭才感觉整个人完全活过来了,在院子里踢腿活动筋骨的时候,宋泽也挠着头出现了,顾昭回头看得笑起来:“醒了?”   宋泽苦笑:“是被饿醒的,没想到睡了这么长时间。”   “我也没比你好多少,赶紧洗了去吃饭吧。”   宋泽吃饭的时候顾昭跟他说了叶秀鸣的情况,这宅子本就是叶家的,叶家也一直派人过来询问他俩的情况,因而也带来了叶秀鸣的消息:“他回去就被灌了汤药,今天热度已经退下去了,送信过来叫我们别担心,我想着今晚再休息一晚,明早过去看看他。”   “也好,顺便拜见下叶老爷子,这次多亏有叶家的照顾。”宋泽点头说。   又休息了一晚,两人精神头更好了,于是一起去了叶府,下人立即将他们领到叶秀鸣的院子,叶秀鸣已经起床了,正被下人扶着在院子里散步活动,脸色还有些发白,身体还没完全复原。   见到顾宋二人,叶秀鸣笑了:“见你们好好的,我也放心了,倒是我成了最差的那一个。”   顾昭唏嘘道:“我是听说你那间号子漏了雨才会受寒的,不过幸好试卷没出问题。”   叶秀鸣也是庆幸不已:“那天看天色不好,睡前我就特地将卷子用油布包好了,不然估计也难说,总算运气不是太差,我旁边号子的卷子就被雨水污了。”   三人说了会儿话便去拜见了叶老爷子,叶老爷子对顾昭宋泽印象一直极好,当初孙儿的傲气他是很清楚的,被宋泽压了一头他以为孙儿心气会受打击,结果去了庆凌府的府学后不仅没消沉下去,还跟宋泽顾昭成了朋友,这让他很高兴,这三年孙儿的长进他是看在眼里的。   叶老爷子也没问他们考试情况,只关心了他们的身体情况,便让他们自己说话了。   等待放榜的日子,一个个恢复了元气的考生们又活跃起来,城中各种文会不断,顾昭本身的子爵身份也为他加了层光环顾,因而频频受到邀约。 第217章 乡试成绩   顾眧参加了几次文会后,终于等来了放榜的日子,他和宋泽早早赶到叶家订好的茶楼位置上,等待乡试榜单张贴出来。   茶楼内外人头攒动,如果不是叶家,顾昭和宋泽都没办法提前拿到这位置。   就在前两天,齐云飞也赶了过来,如今齐家酒楼已经开到江泰城了,所以这里他并不陌生,今天比顾昭三人紧张,将酒楼里的小二都给派出去,好在榜单张贴出来的第一时间便得到结果。   几人坐在位置上,不时有其他考生过来与他们说话,不过显然大家精力都不太集中,便是顾昭三人,也无法在这种时候淡定自如,宋泽和叶秀鸣怎么想的顾昭不知道,但他不再想经历一次乡试的痛苦,什么名次他并不是很在意,只要上榜就行。   顾昭摸下巴,他应该能过的吧,不过宋泽这家伙肯定能行,而且肯定是排在前列的,书中世界他都能拿到头名解元,没道理这回考不好的,书中世界宋泽可没去过江南的文思书院,也没游学过那么长时间的,如今他的水平只会比书中世界更好。   不过看宋泽捏紧扇柄的手,因为力道的缘故指尖有些发白,顾昭便知道宋泽心中并不平静。   顾昭边摸下巴边说:“听说这回乡试解元唿声最高的是两人,一位是秦鸣杭,一位是沈芮,你们看好哪位?”   参加文会时,这二位他们都碰到过,顾昭拜读过沈芮的诗作,的确写得一手好诗,依顾昭的鉴赏能力来看,比起宋泽原来的诗作来得好,但经过游学,宋泽的诗作水平明显上涨了一大截,沈芮的与之相比就显得有些无病呻吟了,不如宋泽的大气。   这二位都二十好几了,之前一直埋头苦读,也都是当年的院试案首,有名的少年才子,之前一直没有参加乡试,就是为了在这次的乡试中一鸣惊人,这二人显然都有意乡试的头名解元。   叶秀鸣显然也对这二位的大名也如雷灌耳,摇头低声说:“不好说,我觉得宋兄并不比他们差。”   顾昭朝叶秀鸣竖起大拇指,果然和他一样对宋泽更有信心啊,宋泽无语摇头,幸好这话没外人听到,否则等成绩一出来,他岂不是要被人笑话了。   顾昭和叶秀鸣低头交流看法,叶秀鸣还拿当初院试的情形来举例,当初有些难以接受,现在都能拿来打趣了:“当初大家都看好我拿案首的,其实我也挺看好我自己的,不料被宋兄压了一头,大跌所有人眼睛,我觉得这次可能也会出现意外,越是被人看好的,越会出现意外情况。”   顾昭听得失笑,叶秀鸣真的早就放开了。   忽然外面躁动起来,齐云飞一声“放榜了”,让三人一起抬头往外看去,果然要放榜了,四人也顾不得说话,趴在栏杆上朝那边望去,可惜距离有些远,就算榜单张贴出来,也没那个好眼力能看清楚。   不过顾仁还有史茅二人都没上楼来,和齐云飞的人一起挤在人群里,从楼上看去,顾昭发现自己无法从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头中将他们找出来。   有官差张贴榜单,有官差敲锣,还有许多官差维持秩序,顾昭朝茶楼里看了一眼,发现之前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的秦沈二人,也下意识往外走了几步,顾昭心说,怎可能不紧张期待的,否则这二人也没必要隔了两届才参加乡试。   下面喧哗一片,有什么声音都无法听清楚,有人拼命往里挤,也有人看过榜单后拼命往外挤。   “上榜了!上榜了!少爷上榜了!”   “叶兄,那是你家仆人吧,叶兄上榜了!”顾昭眼见地发现一个挤得鞋子都掉了衣服也快被人扒了的人,可这人依旧乐疯了,一劲地踩着一只鞋往茶楼这边跑。   叶秀鸣探身往外看,看清那人时脸上也抑制不住的喜意:“对,是我家的人。”   “恭喜叶兄。”没等顾昭出口,边上就有其他考生向叶秀鸣道喜了。   “少爷考了第七名!”   茶楼上的人顿时哗然,要知道这回不少人都不看好叶秀鸣,认为他和顾昭宋泽三人太过心急,再等一届也许更有把握些,这次如果落榜未免太过可惜,可能对心气都会有些打击,可谁想他一次就中,而且排名还不落后,第七名。   “恭喜叶兄在乡试中取得佳绩。”   “哪里,侥幸罢了。”   “解元,宋泽!”人群中爆出惊唿声,还有人不敢置信地朝下面吼叫,解元真的是宋泽?没看走眼?   “解元真的是清河县宋泽,清河县宋泽是哪位?”   “三年前的院试案首啊,没想到三年后的乡试又高中头名。”   “少爷,顾公子中了,顾公子高中第五名。”   “三叔你中了,三叔你考了第五名!”   又一波人挤出来,朝茶楼狂奔而来,一路跑一边高唿出声,尤其是那顾仁的声音最为突出响亮,他三叔高中了,三叔居然考中第五名,这实在太惊喜了,他认真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看错。   顾昭傻掉了,考完后一直回避谈论与试卷相关的内容,也拒绝再去想考试的题目,他觉得自己发挥不错应该能中,但万一呢?比如他写的文章不合主考官的胃口,将他给刷掉了呢,没想到他又考了第五,他顾昭成了万年老五了。   一时间,茶楼里三人身边的道喜声快将他们包围了,顾昭放眼望去,看到不少眼红妒忌还有不可思议的眼神,是啊,这三人的成绩太出乎众人意料了,不仅三人全部上榜,而且三人的成绩都高得不可思议,尤其是宋泽,竟力压秦沈二人夺得头名解元,这可不是院试而是乡试啊。   宋泽也喜得差点将手里的折扇给捏碎了,再也控制住自己,这嘴角也翘得老高。   “可以啊,”顾昭用力拍宋泽的肩,“我就知道宋泽你会一鸣惊人,出乎大家的意料,我和叶兄果然没看走眼。”   宋泽情不自禁地咧嘴乐:“你们成绩也不错,大家都上榜了。”   “恭喜三位高中,今天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尽管齐云飞不是考生,但和这三人坐在一起他与有荣焉,比做生意赚了一万两银子还来得高兴骄傲,看看,他身边三位全都高中了,一位解元,一位经魁,还有一位差一点点就亚魁了。   齐云飞真的太高兴了,差点就出声将今天茶楼的费用都给包了,好在还有些理智维持住,不然别人会觉得他们太过张狂了吧,他还罢了,可不能坏了宋泽三人的名声。   顾昭也高兴道:“好,今天就吃大户,吃穷齐二哥你。”   齐云飞眉飞色舞:“你真能吃穷我我也不怕。”   榜单尤其是排在前面的陆续有人报了出来,秦鸣杭和沈芮二人自然也都上榜了,不过秦鸣杭位列第四,沈芮则还排在叶秀鸣后面,考了第八,其实这成绩相当不错了,但和他们的预期相差不少,所以二人的脸色并不像别的上榜人那般开怀。   不过他们还是保持了风度,过来与宋泽及顾昭叶秀鸣互相道了喜,毕竟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心情再不好也不会在人前展露出来,而且大家将来去了京城也算是同乡,指不定需要互相帮助,不易将关系搞僵。   上榜的人喜不自胜,落榜的人情绪低落,还有人过于悲伤,一屁股坐在路边嚎啕大哭起来,不过顾昭一行人已离开茶楼转战其他地方了,也没去齐家酒楼,因为常吃齐家酒楼,对大家来说并不新鲜了,因而去了江泰城另一家名声最响的酒楼。   原本这酒楼位置早就订掉了,因为今日放榜,有些人家早早就订了包厢准备庆祝上榜的,不过一听说来的人里有解元宋泽,还有顾子爵顾昭,酒楼掌柜立即开出一个包厢请他们一行入内,顾仁没跟进去,而是和史茅等人在楼上开了一桌席。   好吃好喝一顿后,回去的路上顾昭发现顾仁还有史茅二人过于兴奋了,不时交头接耳说着什么,顾昭好笑地问道:“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真正上榜后,顾昭心情反而平复下来了,这等于又垮过了一道坎,接下来要向下一道坎迈进了,还没到完全可以放松的时候呢。   顾仁跑到顾昭身边,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三叔,我们刚刚去了一家赌坊,拿回不少银子。”   顾昭讶异道:“你们押注了?押了什么?”   当时他没心思,精力都放在考试上,不然估计也会跟着玩一把。   顾仁高兴道:“最合算的一笔是宋泽哥的,我们押了他会高中解元,宋泽哥真的高中了。”   这称唿不伦不类的,但大家也都不在意,各叫各的。   连宋泽自己都听得惊了:“你们真的押了我的?你们对我这么有信心?”   史茅二人也得意起来:“这可是一赔二十呢,我们押了十两,拿回两百两。”再加上顾昭的赔率也不低,因而这回他们一人赚了好几百两银子,当然还是顾仁赚得最多。   齐云飞也听得大乐起来,这赚头真不小,他来得晚了些,不然也跟着下回注了。 第218章 三上京城   虽然如今顾仁通过作坊和车行也赚了不少,可这次的收获依旧叫他兴奋得很,顾昭提醒了他一句,顾仁明白三叔的担心,拍胸脯保证只会在三叔考试的时候押上一回,其他时候不会沾赌一字的。   他之前就是不忿,为什么江泰城的那些人都不看好他三叔和宋泽,现在证明,果然是那些人看走眼了,还是他们眼光好一点。   放榜次日,便是鹿鸣宴,由此次主考官孙大人主持。   按说这样的鹿鸣宴顾昭三人应该大放光彩的,书中世界宋泽更是被主考官收为弟子,成就一段师生佳话,但此次主考官对他们态度稍嫌平淡了些,当然在别人眼里他们三人依旧是整场宴会中的焦点,但顾昭依旧觉出其中的异常之处。   鹿鸣宴上,顾昭也贡献了一篇诗作,其实都是平时的练习之作拿出来的,他的诗作只能说是在合格线之上,想要多突出是没可能的,所以也不是很在意别人怎么看待。   至于会不会怀疑他的成绩,昨日下午衙门前就将前十位上榜者的试卷张贴了出来,看过试卷谁还敢质疑顾昭,他是凭自己的真本事拿下第五名的,也许诗作不突出,可他的算术与策论却是相当好的。   不仅顾昭这么觉得的,叶秀鸣和宋泽同样有此感觉。   “这位主考官孙大人是从礼部出来的,想来孙大人和那位丁尚书关系不错吧,我在江南没给丁公子面子,就是不给丁尚书面子,身为丁尚书的下属,自然也会对我们态度冷淡了些。”   叶秀鸣叹息摇头:“真是多事之秋。”   顾昭笑道:“就算多事之秋,那也得迎难而上啊,几时启程前往京城?”   宋泽和叶秀鸣相视而笑,谁也没想放弃来年的会试,都走到这一步了,怎能不再搏一把,举人虽然也有了选官的资格,但无论是起点还是发展上升空间,都远远比不上进士,他们年纪又不算大,就算来年会试不中,还能等三年后再战。   “那我们约好时间一起动身吧,这回去了京城,我和宋兄就要有劳顾昭你照顾了。”叶秀鸣笑道,他父亲虽也在京中为官,但跟顾昭的后台相比,那是差了老大一截。   “没问题,顾沐那家伙早就催促我进京了,他的子爵府也早就修好了。”   顾昭和宋泽参加完鹿鸣宴后便启程回庆凌府了,再不走,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拜访他,这回他出的风头可也不小,谁能想到他这个子爵竟也能高中第五名,秀才子爵和举人子爵,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尤其是他又这个年纪,可以说只要不出意外,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进士了。   冲着他的大好前程,不少富商乡绅甚至一些官员都想要在顾昭这里留个姓名,来给宋泽送礼的人也不少,小三元再加上乡试解元的身份,力压众人看好的秦沈二位才子,让他的行情飞速上涨,宋泽也不堪其扰,赶紧包袱款款跑顾昭一起逃离了。   他们还在路上,乡试高中上榜的消息就先一步传到庆凌府,并由衙门差役敲锣打鼓地上门报喜讯,喜得这个巷子里整天鞭炮声不断,小孩尖叫着欢笑着四处奔跑。   宋母和顾家人高兴极了,黎氏也让人买了不少鞭炮在门口燃放,还撒了不少喜钱,惹得有些大人也跟孩子们一起抢,恭喜声不断,不少人都说黎氏是个有福的,没看认回的儿子不仅是个子爵,还考中了举人。   相信这消息传回清河县水云村,又会是好一番热闹,对水云村来说,可是一下子出了两位举人,其中一位还是解元,早就远近闻名的水云村,这次名声会再上一个台阶。   京城,顾沐也在第一时间拿到了江泰城所有乡试上榜的名单,看到顾昭的名字就排在第五位,兴奋得欢唿起来,比自己由男爵升到子爵还忘乎所以。   燕向熙不解道:“至于么,不就是考上了举人么。”   顾沐鄙视她:“你懂什么,这回我哥要到京城来了,以后也会在京城发展了,我都多久没见到我哥哥了,再说你以为乡试那么好考的?没看这回京城乡试,有多少落榜的考生抱头痛哭呢,我哥一考就中,那是我哥!”   “是,是你哥不是别人的哥哥,瞧你这得瑟样。”   燕向熙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是挺惊讶顾昭能一次就考中的,她当然知道乡试想要上榜并不容易,这回京城由奉天府组织的乡试,有好几位被大家看好的京城有名的才子,却并没有全部上榜,这一考便见分晓,平时的才名到底有没有水分了。   据她所知,那位虞温韶也参加了乡试的,可惜啊,偷偷摸摸的参加,却失魂落魄地离去了,因为榜上无名,可见他以前传出的才名水分有多大了,比起顾昭这个真正的虞家嫡子差了许多。   顾沐也就自己高兴高兴,再将好消息分享给他母妃,西南王妃也为顾昭高兴,以后顾昭来了京城,她儿子也有朋友,这两年顾沐在京城并没和其他同辈人走得近,除了顾昭,对其他人似乎性子依旧挺孤僻不合群。   宋程自然也是知道的,顾昭能来京城对他当然也有好处,因而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十分欣喜,回府后和宋夫人说接替他的唐大人有福了,这可都是现成的送到他手上的政绩,这回庆凌府除了顾昭和宋泽上榜,还出了两位举人,这个成绩相当出色,叶秀鸣在府学只是借读,所以算不得庆凌府的成绩。   顾昭和宋泽回到庆凌府就待了半个月,半月后便收拾行囊上路前往京城了,长辈虽然十分不舍,但也有几分迫不及待地送他们离开,因为他们也看出来了,留在庆凌府根本没办法好好用心读书,备考来年的会试,因为递帖子想要上门的人太多了,来来往往的哪有清静的时候,所以还是赶紧去京城吧,那里贵人太多,多个顾昭也不会太起眼。   庆凌府的人太热情了,顾昭和宋泽大感吃不消,所以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出了庆凌府,两人相视大笑,先要赶往江泰城与叶秀鸣汇合。   原本黎氏该和顾昭一起回京城的,她来庆凌府就是因为儿子在这里,可哪想到在庆凌府这两年时间就有了自己的事业,成衣坊和刺绣学习班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她,因而只能遗憾地先送走儿子,打算接下来一段时间好好培养接班人员,如果顾昭会试再高中进士,那她肯定得要回京城了,这样的事业她在京城也可以开展,又不用离儿子太远。   因而依旧只有史茅二人陪着顾昭一路上京,好在京城那边有顾沐在,顾家二老和黎氏并不是很担心,宋母没有一同前去的原因和黎氏差不多,也是打算宋泽高中的话再去京城不迟。   依旧还是秋天,天高气爽,因而结伴的三人花了比正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到达京城,因为碰上风景好的地方三人便停下欣赏了,也算是让自己在紧张的乡试之后放松一下,这下可将在京城等候的顾沐等急了,差点想要带人跑出京城,好在终于将顾昭他们盼到了。   “哥哥!”   顾昭听到熟悉又亲昵的叫唤声也有些激动,可还没等他下马车,就有阵风卷过来,车帘被掀开,一张俊美的笑脸便送到了他眼面前,这不是木头还能是谁。   “木头!”   “哥哥!”   “木头!”   宋泽和叶秀鸣无语摇头,要不要这般激动地深情唿唤,唿唤了一次不够还要两次三次,两人跳下马车,不打扰这兄弟俩团聚互诉兄弟情了。   叶秀鸣看到顾沐已经钻进马车里了,他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这二人的兄弟情真叫人感动啊。”   宋泽揶揄道:“当初我好歹也出了份力,可没见这家伙也时时惦记着我。”   叶秀鸣听得笑出声。   顾沐钻进马车里就狠狠抱了顾昭一把,力道大得让顾昭一头撞到这小子的胸膛之上,撞得鼻子都疼了,生理盐水让他双眼变得水汪汪的,边摸着鼻头边说:“好家伙,看来你这几年一点没偷懒,光这副身板就比以前强了许多,这是快练成铜墙铁壁了吧。”   看哥哥水汪汪的眼睛,顾沐心跳加速,但怕吓着哥哥,顾沐故意挺起胸膛说:“那是当然了,我现在可比哥哥厉害多了,以后我来保护哥哥。”   顾昭撸了把这小子的脑袋,笑道:“哪有那么多人恨我想要对付我,能不能想我点好的?”   “我想哥哥了。”顾沐忍不住再次抱住哥哥,哥哥能来京城真的太好了,这次绝对会换他来守护哥哥的,哥哥以后想干什么都可以,不必有种种顾忌,他可是知道哥哥会的东西比现在拿出来的多得多,可因为顾虑重重,有些东西不敢拿出来。   顾昭欣慰地拍拍顾沐的背,唏嘘不已,当年以为救了头小狼崽子,可没想到养着养着便变成家养的了,分开这么长时间也没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变淡,这小子还同以前一样黏人。 第219章 入住子爵府   不仅顾沐来接人了,叶秀鸣的父亲也派了人守在城门口,因而入城后他便随叶府下人离开了,约好了再见面的时间,反正顾昭和宋泽肯定会住进顾沐的子爵府里,想找他们容易得很。   顾沐高高兴兴地将哥哥接回去,对于同行的宋泽和史茅二人也很给面子,毕竟都是相处了不少时间的人。   顾昭离开京城时间长了,大多数人渐渐将他抛在了脑后,可顾沐身为平南男爵的行动却是备受人瞩目的,因而看他出城又回来,骑在马上时整个人也透着股欢快的情绪,就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好奇,这位平南男爵兴致真高啊,为的是哪般?   “好像是接了什么人,一路回了子爵府,竟然有人能住进子爵府?”不少人惊讶了,这位平南男爵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今年也才十五岁,但实际上并不好接近,嘴巴也不饶人,还有人见过他和永福公主斗嘴的场面。   “啊!我想起来了,肯定是那位顾子爵回京城了!我前段时间仿佛听了一耳朵,这位顾子爵已经考中举人了,这时候来京城想必是要参加来年的会试吧。”   “什么?那顾昭考中举人了?他真有这水平?”   “瞧你这说的什么话,莫非以为陛下派去那边的主考官给顾昭作弊了?你可知道如今每回考试,前十名的试卷都会张贴出来,后面的看情况而定,如果主考官真给顾昭作弊了,那地方上肯定要闹起来了,那些考生可未必会给子爵面子。”   “不错,张贴试卷也是为了防止作弊情况发生,同时也是供其他考生鉴赏,前段时间我们京城这边不也如此,头十名的试卷被传抄了许多。”   “这么说这顾昭还真有点水平啊,听你们的意思是,他的试卷也张贴出来了?莫非他的成绩这样好?”   “我听说他考了第五名。”   在场不少人听得抽气,乡试排名是在前列还是倒数,这其中的差别大了,越是排在前列,只要是发挥正常的,那么会试考中进士的几率也大得多。   冲着顾昭这个成绩,开年后的会试他就算不中,三年后考中的几率也大得很,不意外的话,他一个进士可以说已经握在手中了。   这让在场许多人对顾昭这位子爵的定位拔高了不少,秀才子爵和进士子爵之间的差别大了去了,将来考中进士后,也比旁的进士更容易获得晋升的机会,可以说这位顾子爵前程似锦啊。   有人突然说:“你们说,如果明年这位顾子爵考中进士的话,那位虞子爵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京城的人其实都知道,虞子爵被降爵后就后悔了,但这后悔的程度也有区别的,一旦顾昭考中进士,那位虞子爵会痛悔不已,谁叫他当初光顾着庶子而置真正的嫡子于不顾,事后也没有赶紧将嫡子认回去,导致嫡子宁愿回到养父母身边。   顾昭进京一事也只在小范围流传开来,毕竟也不是谁整天无事会盯着顾沐的动静,所以顾昭的到来在京城并没掀起太大的水花,毕竟京城是天子脚下,大周朝最为富贵之地,每日都会发生不少让人津津乐道的事,顾昭的那些事都是发生在两年前的了,隔的时间长了点。   而这正是顾昭需要的,不被打扰才好,可以清静的读书。   住进子爵府后,顾沐还想让顾昭一起住进他的主院里,可顾昭哪会同意,坚持搬进了离主院最近的院子,宋泽又在他旁边的院子里住下。   反正子爵府够大,不必挤在一起,而且宋泽有种直觉,顾沐可不见得高兴看到他跟顾昭住一个院子,一见面便知道,这家伙的性格一点没变,对于顾昭还是那么的霸道。   可当顾昭在旁边院子住下后,便发现他这院子好似住进了两人,木头这家伙也整日黏在他的院子里,好似跟搬进主院里也没啥区别,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为此顾昭哭笑不得。   这回来京城纯粹是为赶考,因而顾昭并没有递折子进宫,只在安顿下来之后去了几个府上拜访,如宋府,勇毅侯府和靖安伯府,又和宋泽去了叶府见了叶父,然后就专心待在子爵府看书了。   顾沐为顾昭的到来也准备了不少备考的资料,比如每三年一次的会试前十名的试卷,顾沐在顾昭来之前就找来了誊抄本,宋泽也获赠了一份,让他大喜,在这京城没有点关系,想将这样的历年试卷凑齐全可不是易事,他算是沾了顾昭的光。   不光学习上沾光,生活上也沾光不少,住进子爵府,那吃喝得到的都是最好的待遇,尤其是顾沐还从宫里挖来一位御厨,吃着御厨做出来的食物,宋泽都有受宠若惊之感,也深切体会到顾沐这位平南男爵到底有多受圣宠。   尽管这些都是为顾昭准备的,可他实实在在享受到了。   住进来的第一天顾昭和宋泽就见到了包子,如今他的大名叫汪顺,顾昭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时觉得有些耳熟,后来又想想幸好汪家没给包子起个汪直的名字,还是汪顺好啊,寄予了汪家人对他后半生的期望与祝福,希望他后半生能顺顺利利,不再经历波折坎坷。   包子两年前就听了顾昭的话,将做点心发展成他的兴趣爱好,平时还是很乖巧地读书学习。   当天是汪老爷亲自提着礼送包子过来的,知道顾昭来京城,他第一时间便赶来了,这两年年节的时候也没少往庆凌府送礼,并让顾昭和宋泽有什么琐事,尽管吩咐他们汪家。   宋泽还真有事拜托他,就算来年考不中进士,他也得在京城置办一座宅子,没可能一直住在子爵府里的,毕竟他和顾沐的关系可没顾昭这么近,顾沐这小子也是看在顾昭的面子上顺带关照他的。   有肥皂生意的半成份子,京城的房价再高,宋泽买下一座宅子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得知宋泽对于宅子的要求后,汪老爷拍胸脯将这件事包下了。   汪老爷虽然生得一脸横肉,可如今却整天一副弥勒佛乐呵呵的模样,他对顾昭说:“顺儿读书天分不算好,可我和秀梅从没指望他能靠读书出头,只要他后半辈子平平安安就足够了,让他读书不过是为了不做个睁眼瞎子,而且也是顺儿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顾昭听得也很感慨,这对父女对于失而复得的包子,那是恨不得将世间一切最好的捧到包子面前,又如何会对包子有更高的要求,而且顾昭看得出,来到京城生活了两年的包子,性情和以前一样,依旧那么善良,这点真不像汪家人。   不是说汪家父女心地就不好了,毕竟将生意做得这样大,没有点手段可不行的,尤其是汪老爷以前可是跑商的,打交道的人更是三教九流。   汪老爷的办事速度很快,隔了十日顾昭便和宋泽一起去看宅子了,顾沐依旧当着顾昭的尾巴,不过这尾巴和两年前相比大只了不少,还比顾昭小了三岁,可个头都比顾昭蹿得高了,长年练武身板也比顾昭结实得多。   汪老实这宅子寻得很用心,他们去看的这座宅子位于城西,京城讲究东富西贵,可见城西聚集的都是一群怎样的人,想在这里买宅子可不是易事,汪老爷也是碰巧了,寻觅宅子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位官员告老还乡,这官员家中又没有出息的子孙,留在京城也无用,还不如回乡,因而急于出售京城的宅子。   宅子不算太大,但也是三进的,正符合宋泽的需求,即使将来成亲娶妻生子,也完全住得开,因而走了一圈后宋泽便拍板买下来了,因为有顾沐这平南男爵在后面跟着,原来主家也没敢将价格叫得太高,因而宋泽很爽快地付了一笔银子。   买下宅子后宋泽很高兴,他也算是在京城有房产的人了,这是当初身在水云村苦苦求学的农家穷小子万万没想到的。   汪老爷对宋泽一下子能掏出几千两银子,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知道顾昭的生意做得有多大,顾昭和宋泽关系如此好,不可能没一点不照顾他的,也因着这个,汪老爷对顾昭这位顾子爵佩服得很,书读得好,生意也做得好,也就顾昭还年轻,不然汪家这点家业也入不了顾子爵的眼。   趁着现在还得用,汪老爷很乐意给顾昭宋泽跑跑腿的。   除了埋头苦读,顾昭和宋泽也向会宋程和叶父求教,毕竟这二位都是进士出身,而且在文思书院的半年求学经历让顾昭宋泽也很受益,那半年的学习可不仅仅是为了乡试,夫子们的教导也不单单是针对乡试的,并且顾沐还会为他们弄回一些国子监的书籍资料。   也是因着这个,让国子监的学生十分好奇,这位很得圣宠的平南男爵最近老是出没国子监,为的是哪般缘故?顾沐可是和他们不一样,他们中大部分人还要辛苦读书通过科举出仕,可顾沐早早就进入官场了,陛下一句话就能叫他升了爵位,因而对他眼红妒忌的人不少。 第220章 公主邀约   有人酸熘熘地说:“也许是平南男爵突然之间发现自己书读得太少,想要求上进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附和这样的说法,顾沐想求上进还成问题?之前他可是在宫里读书的,陛下叫进宫中教导顾沐的人学问能差了?那可都是从翰林院叫过去的。   “我倒是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不知属不属实。”   “是什么?”   “我听说那位顾子爵来京城了,想来平南男爵拿这些资料是为了顾子爵吧,这位顾子爵已经通过当地的乡试,想必会参加明年的会试。”   “竟然过了乡试?顾子爵竟有这样的水平?”   “这名单会上报朝廷,想来要查出来不是难事。”   有人不信邪,竟然真的找门路去查各地新出炉的举人名单了,然而发现江泰城报上来的最新举人名单中果然有顾昭的名字,而且排名还很前,这消息在国子监传开来,惊掉不少人的眼珠子。   想当初顾昭的身世曝光后,还有人不少人认定他会认回永宁侯府,将来会和他们成为国子监的同窗,不用考,凭他的身份就可以直接进来了,不少人都作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谁料人家根本就不屑留在京城,官司打完就离开了。   又有人说酸话了:“听说地方上的乡试比起我们这奉天府的乡试难度小多了,奉天府科考难度才是最大,竞争最为激烈的,等到明年年初的会试便可见分晓了。”   可附和的只有少数,有那消息灵通人士可是知道,顾昭乡试前是在江南的文思书院学习的,京城的乡试难度是不小,可江南那边文人辈出,科举难度同样高,然而听说顾昭在文思书院的表现与成绩相当不俗,颇受书院的夫子院长们喜爱。   顾昭可不知道国子监内那些学生的计较,对于顾沐拿回来的这些资料,他和宋泽非常高兴,还给叶秀鸣送去了一份。   虽说国子监内有一部分学生是受了家族荫庇进去的,不见得有多少真材实学,不是混日子就是将国子监当成发展人脉的地方,但也有不少是靠自己真材实学考进去的,汇聚了大周各地的才子,教导他们的人才学更高,所以从里面取得的资料参考价值非常大。   皇宫里,皇帝问在他身边帮忙批折子的燕向熙:“听说顾昭那小子来京城了?”   在皇帝调、教下,燕向熙可不再只是帮皇帝念折子了,而是开始模仿皇帝的笔迹直接替代皇帝批折子了,当然重要的折子还是要皇帝亲自过目,这同样是一个极好的学习过程,那三位向字辈可无法得到皇帝这般手把手的亲自教导。   可谁让他们只是皇帝的侄子而非亲生的呢,待遇肯定有差别的。   燕向熙头也没抬:“是啊,来京城了,顾沐那小子如今整天跟在顾昭身后大献殷勤呢,儿臣也没想到,顾昭竟然真的过了乡试。”   皇帝挑挑眉:“是啊,朕也没想到,所以特地找来他的卷子看了下,是个有真材实学的,将来也应该是个务实能干实事的。”   燕向熙将这话记在了心里,显然等顾昭考上进士,父皇肯定要重用他的,她自然也希望顾昭能早早历炼出来,与其他人相比,顾昭是天然站在她一边的。   这一点她还真要好好感谢那燕向勉了,当初顾昭之所以会提点她那番话,想来就是因为忌惮燕向勉的存在吧,如果燕向勉上位,凭他和虞温韶的关系,顾昭可落不得好。   这样一想燕向熙不由噗哧一乐,见父皇看过来又连忙收住,皇帝看得摇头,这孩子有时老成,有时又孩子气了点,真叫他不放心啊。   好在这段时间下来长进不小,反正在皇帝看来,比那三个侄子优秀多了,那三个也就天然占着性别的优势。   皇帝想到这个便问道:“你的驸马人选还是要赶紧敲定下来,不要再拖延下去了,你自己挑好了,父皇这边就给你下旨。”   燕向熙放下朱笔摸下巴说:“也好,拖了这么久,也是该定下来了,儿臣这年岁也不小了,早点定下来,也可以让父皇早点抱上孙儿。”   这话顿时让皇帝有点激动起来,是啊,继承了他血脉的孙儿,看到孙儿出世,他指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帮着熙儿调、教一下小孙儿,这样的未来让皇帝越发想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   看到父皇脸上的光彩,燕向熙觉得她这个决定是做对了,也许早点生个孩子对父皇也是件好事,她在拼命学习的同时,比任何人都希望父皇能多活几年,不仅是因为父女之情,还因为父皇活的时间越长对她越为有利。   虽然她生在天家,然而享受到的父爱却比许多人浓厚多了,燕向熙无比庆幸有父皇这般为她打算,就算她任性地想行大逆不道之事,父皇在思量之后其实也在努力帮她争取。   如果争取不到,岂不是让父皇太过失望,辜负了父皇的一片爱女之心。   顾昭接到了公主的邀约,欣然带着宋泽一起去赴约了。   也就顾沐嘀嘀咕咕,对燕向熙这种时候打扰哥哥看书很有意见的,顾昭好笑道:“学习应该劳逸结合,也是该出去走动一下了。”   宋泽对这位公主也是有些期待的,当年顾沐就是微服前往庆凌府的公主发现并带走的,而且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只要稍有关注的也可以猜出公主的几分心思,只是大家还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出来,以为不说出来皇帝便无法将公主推出来的真正用意公之于众。   因而如今朝堂上就维持着这样一份默契,就不知这份默契与平衡什么时候会打破。   宋泽从农家而来,又是由寡母养大,并辛苦供他读书,再加上在庆凌府看到顾瑶以及黎氏宋母所做的事情,宋泽也并非无动于衷,因为这样的环境,宋泽对于公主想要争夺皇位,不仅没觉得不应该,还觉得这会是个挑战,倘若公主真有上位,对他们这些将要进入官场的想法不那么古板的年轻人来说,是大好事一件。   何况他好兄弟顾昭与公主走得近,宋泽觉得自己也是天然站在公主一边的。   整装一新,三人到达公主相邀的酒楼,公主早在楼上靠窗的位置等着他们了。   这位置虽非包厢,但等上了楼,顾昭发现这位置选得极好,既照顾了隐私,又能将酒楼全局收入眼底。   因为在外,燕向熙挥挥手,没让顾昭和宋泽行礼,她对宋泽挺客气,知道顾昭的情况,宋泽便也在她的情报之中了,这位可是连中小三元,乡试又夺得解元,可谓一匹黑马,燕向熙对他来年的会试还是挺有信心的,顾沐拿到的一部分资料也有她暗中使的力。   燕向熙跟顾昭就不那么客气了,直接问:“书看得怎样?明年的会试可有把握?”   顾昭笑:“乡试之前也有人这么问我们的,同样的,我可不敢说有万全把握,看运气吧。”   “真没志气,本宫还以为你会说万无一失,怎么着也得来个状元探花之类的。”   “噗!”顾昭刚端起茶杯,幸好没喝呢,否则非得喷茶,宋泽听得抽抽嘴角,没想到公主是这样的公主,也没想到顾昭私下里与公主是这般相处的。   “公主太高抬我顾昭了,明年会试我能上榜而不是落榜就够庆幸的了。”顾昭又话风一转,“江泰城的主考官孙大人是丁尚书的人吧,丁尚书站位了?是哪位?”   这些事情书信里不好说明,因而顾昭从江南回来后就一直好奇,那姓丁的究竟是给哪个向字辈跑腿的。   顾沐撇嘴:“哥哥你怎么不问我?我知道啊,他们是站燕向瑾的,如今朝堂上燕向瑾的势力最大,另两个家伙要联手起来才能跟他抗衡。”   顾昭惊讶道:“竟然都到了这程度了?”又拍拍顾沐的手臂外侧,“好了,我也是没想起来问你,今日正好见到公主,想起这事还没答案呢。”   顾沐很好哄的,当然这仅对于顾昭而言,因而顾昭这么一说,顾沐便放下了,掉转枪头对向公主:“你今天叫我哥出来干什么?”   燕向熙无语道:“本宫好歹也是顾昭的熟人,他来京城本宫尽尽地主之谊,招待他不是很正常的么。”   顾沐翻白眼:“我才不信你会毫无缘由地请我哥。”   宋泽赶紧低下头喝茶,看来外面传言一点没有夸大,顾沐和永福公主之间相处的形式真叫人惊讶,但也可以从中看出这二人之间其实非常亲昵又互相信任。   顾昭还跟他说木头跟公主从小都打架来着,宋泽以前半信半疑,但今天见了面,他觉得可能性极大,顾沐可能真的揍过公主的。   燕向熙没好气地瞪了眼顾沐,明明她跟这小子认识的时间更长,打小打架打出来的交情,怎就没见这小子往她这边偏点心呢。   燕向熙投降,说:“好吧,我说,我还真有件事想让顾子爵帮我参详参详。”   “什么事?”顾昭好奇道。   “帮本宫看看本宫挑选的驸马人选。”   “噗!”这回顾昭真的喷茶了。 第221章 公主挑驸马   宋泽庆幸自己一口茶已经咽下去了,否则非得跟顾昭一样狼狈,这时他有点后悔跟顾昭一起出来开眼界了,他是想亲自看一眼公主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可也万万没想到公主会如此的虎。   宋泽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他还没娶妻,却要被迫听一个女人挑选男人的事,宋泽的脸微微有些涨红,羞的。   顾沐替哥哥拍背顺气,一边用眼狠狠瞪燕向熙,控诉道:“你不是说不想这么快定下来,那些家伙都是别有居心靠近你的吗?”   燕向熙反而淡定得很,歪了下头说:“不管是别有居心还是另有目的,反正我也心思不纯,最近觉得年纪差不多了,反正总要找一个,那就干脆定下来吧。”   燕向熙的年纪比起顾昭宋泽还大点,今年已经二十了,在京城的确属于大龄未婚姑娘了,不过她身份特殊,求娶的人家依旧很多,也有资格挑来捡去。   顾昭拉替自己顺气的顾沐会下,哭笑不得地说:“这事公主自己拿主张就可以了,哪有叫我来参详的?”   燕向熙乐呵呵道:“我想多听听其他人的看法,反正这事也只有你跟这家伙的意见可供我参考,不过也没关系,最多这个看走眼了,下回再找一个就是了,当然最好不要那么麻烦。”   顾昭佩服地看向公主,自从公主改变自己的想法后,好像打通了身体内的某个环节,人变得越来越奔放彪悍了,当然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公主可是除了皇帝之外这大周朝最尊贵的人,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身为公主又为何不能依自己的心意挑选男人?   末世那种环境才是最为打破男女关系束缚的地方,末世中可不问男女,只问强弱,不仅男性强者有不少女人依附,那女性强者同样会有男人依附过去,依附过去的男人之间也会争风吃醋,争相讨好女强者。   顾昭挑挑眉,没想到他和木头在公主心目中地位不低嘛,因而好奇心上来了,想知道公主究竟喜欢哪种类型的男人,他朝酒楼里张望了下,问道:“莫非今日酒楼内就有公主中意的人选?”   燕向熙给了顾昭一个赞赏的眼光,果然顾昭和其他男人不同,对她这样的举动一点没觉得大逆不道,不愧是当初敢向她提出那样想法的人:“不错,你看那边角落里坐着一个,还有一个在楼上包厢里,过会儿应该会下楼来,最后一位此时应该在路上,不意外的话过会儿也会出现。”   原来一共有三个目标人选,顾昭明白了,顺着燕向熙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听公主介绍此人的情况。   宋泽有些傻眼,没想到顾昭这么快就能接受了,但想想又不觉得奇怪了,顾昭向来是鼓励他侄女还有母亲出来做事的,并不觉得女儿家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所以在他眼里,公主这样的举动也许算不得太过出格吧。   宋泽努力让自己淡定些,也竖起耳朵听公主挑选的男人情况,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算得上是朝廷大事,就如陛下的后宫也是和前堂密切相关一样。   看那楼下角落里的男人,第一眼顾昭觉得这男人生得有点男生女相了,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哪家的小姐偷穿了男装跑出来玩的,但显然公主不会弄错目标人选的性别的。   “这是已经过世的大长公主的外孙宁杨,其实就是个小可怜,怪让人怜惜的。”   说到过世的大长公主,顾昭想起来了:“莫非就是那位远嫁的郡主留下的孩子?”   “可不正是他,你看这宁杨如何?可入得你的眼?”   顾昭想翻白眼:“入不入得了我的眼无所谓,关键是要入公主的眼,可我记得这宁杨并没有脱离宁家吧,他这身份对别人来说是不足之处,对公主来说倒正好了,可是他本人如何?”   关于那位郡主的情况顾昭的确有所耳闻,如公主所说,这宁杨的确是个小可怜,能庇护他的外祖母已经过世,他的郡主娘更是被夫家宁家给折磨得就差一命呜唿,还是被那时的大长公主得知实情,亲自进宫求了一道圣旨,将这对娘儿俩接回京城。   可那位郡主身体太糟糕,饶是有御医尽力救治,也没坚持多长时间,便抛下唯一的儿子病逝了,大长公主也备受打击,身体状况每日愈下,最终也追随女儿而去了。   不过大长公主在过世前依旧将这外孙安排好了的,叮嘱儿子不得将他外甥送回宁家,就让宁杨靠着舅舅做一辈子的富家翁便可以了。   这般情况下大长公主也没让女儿郡主与那宁家女婿和离了,也许就是顾忌着这外孙,知道外孙性子软弱了点,临终前也没帮外孙向皇帝求一个爵位作保障,也许是知道外孙撑不起来,这样也免受宁家的打扰,求个清静。   这宁家在当地是地方豪族,宁杨的父亲是当初进京赶考时被郡主一眼相中,自愿嫁入宁家离开京城,当初大长公主也是劝过,不想让女儿远嫁,人不在眼前无法知道她情况,受了欺负也帮不上忙,但无奈郡主对宁杨的父亲情根深种,非君不嫁,做娘的拗不过女儿,只得陪了丰厚的嫁妆,将女儿嫁去宁家。   谁料宁杨的父亲在宁家还有个情投意合的表妹,远嫁的郡主对京城这边报喜不报忧,因而大长公主一直以为女儿跟女婿恩爱得很,外孙出生时还送去好几车的礼,谁想没过几年便得到女儿快病入膏肓的消息,大长公主这才知道女儿在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大长公主没请陛下为女儿作主惩治宁家,但顾昭也听说过,宁杨的父亲仕途有些不顺,自出了那事后这官位一直在原地徘徊了,由此可见陛下对宁家的这事也大为不快,故意压着宁家了。   燕向熙说:“性子倒不坏,就是稍嫌软弱了些,看他身边的人,那就是从宁家来的,目的和顾昭你一样,也是通过乡试进京赶考的宁家子弟,宁杨的堂兄,估计以前没少欺负宁杨,所以宁杨在他堂兄面前也嫌弱了些。”   顾昭想了想问:“宁杨会耳根子软吗?他对宁家如何?”   燕向熙呵呵笑起来:“这点可以放心,他亲娘等于是被宁家人折磨至死的,再说疼他的外祖母会早逝,也有他母亲离世的缘故,所以不可能偏向宁家的,其实大长公主过世后,宁家也派过人想接他回去,可宁杨自己拒绝了。”   “这倒不错,是个不错的人选。”这样的人成为驸马,可以少受家族势力的牵制。   宋泽抽搐嘴角,没想到顾昭竟真的和公主认真讨论起来。   顾昭摸下巴,通过宁杨,顾昭大概也能猜出公主的喜好了,公主应该偏好柔弱的花美男一类的,当然这只是初步推断,得等见过另外两位侯选人才能作最后定论。   顾沐却没办法喜欢得起来,少有的跟哥哥意见相反:“哪里不错了,看着就娘兮兮的,有一次跟我撞上,这家伙跟兔子似的吓跑了。”   “噗,哈哈。”顾昭喷笑,原来木头跟这位宁杨还撞过面的,不过这反应的确有趣。   将哥哥逗笑,顾沐得意起来,斜了眼燕向熙说:“不过你这样的大咧咧的女人,也不适合找其他男人,就这兔子挺合适。”   燕向熙拳头发痒,又想揍了这小混蛋了怎么办?   “顾昭,我揍这小混蛋你不会帮他吧?”   顾沐作凶狠状:“你打得过我?”   顾昭低头忍笑,肩头却颤动起来。   宋泽觉得今日神经饱受折磨,但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算了,有人下楼来了,下次再找你算账。”燕向熙摆摆手,好女不跟男斗,先放过小混蛋一马。   这回宋泽也忍不住向既然将来的第二个目标人选看过去。   先是下楼梯的声音响起,然后楼梯上的人进入顾昭几人的视野中,一共有三人,不过顾昭一眼便能肯定第二位驸马侯选人是哪一位,正是那走在中间的男子,颜色也十分好,瞧着比起宁杨多了几分阳光,显得有几分天真,想来在家中是极为受宠的。   果然公主挑选男人第一个看的便是颜色,然后再看本人家世的吧,公主果然一点都不肯亏待自己啊,首先满足自己的颜控喜好。   “是中间哪位?这又是哪家的?”顾昭出声问。   燕向熙介绍道:“这是杨太傅家的次孙,是个挺会说话讨人喜欢的人,不过美中不足之处,是杨太傅稍嫌古板了点,当然真定了他的话,杨太傅的意见也左右不了本宫。”   如今燕向熙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顾昭有疑问:“那这位本人可有受他祖父的影响,认同你要走的路。”   燕向熙托着下巴,目送着这位杨太傅的次孙远去不见了身影,才有些遗憾的收回目光:“是啊,我也正有此顾虑,不过没关系,反正有三个人选呢。”   顾昭偷笑,公主大有想将三人一起打包的架势。   公主又往外瞟了一眼,说:“第三位侯选人来了。”   顾沐翻了个白眼,宋泽则没忍住也往窗外看去,感觉自己也要被顾昭带歪了。 第222章 第三位目标人选   顾昭跟着往看去,果然看到同样容貌出色的男子,正步履匆匆地往酒楼赶来。   顾昭感觉有点古怪:“不会是公主让人透露了前来酒楼的消息吧,又或者此人本就很留意公主的消息?”   燕向熙略表遗憾地说:“是啊,本宫就是受不住他这鼓劲,太积极了些。”   顾昭瞬间领悟,过于积极反而显得有些刻意了,这第三位侯选人看来目的性太强啊,是想要借助公主的力量达成什么目的吗?   当然他知道公主应该也不是很在意,公主如今的重心都放在夺权上面,因而男人和亲事也就落后一地,不会让自己被成亲和感情牵着鼻子走,这样理智的公主让顾昭是放心的。   “两个人遇上了。”关注外面情况的宋泽低声说。   “哎呀,不会打起来吧。”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顾沐,尤其是燕向熙的热闹,他更有兴致围观。   燕向熙听了不仅没恼,反而还兴致勃勃地跟着看起来,外面,刚出酒楼的杨太傅次孙杨卫远,和匆匆赶来酒楼的段允和撞上了,顿时有如冰山撞上火海一般杠上了。   杨卫远一看到段允和,抛下同行的朋友就冲杨卫远而来,怀疑地看着他:“你来这酒楼干嘛?莫非……”   杨卫远顿时惊喜起来,莫非公主现在就在酒楼里?也只有公主才会让这姓段的表现出如此一面。   段允和原本也质疑地看向杨卫远,一听这话顿时放心不少,看来杨卫远虽也来了酒楼,但并不知公主就在里面,并没和公主碰上面,对于杨卫远这个竞争者,段允和还是十分忌惮的,将他看成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实在是杨卫远这张脸太具欺骗性,很可能公主都被他蒙骗了。   段允和沉下脸说:“你能来得,我段某人就来不得?让开,我要进酒楼。”   “不行,你先把话说明,你来酒楼干什么的?”杨卫远仗着他那张看上去有些天真无辜的脸,强行拦在段允和面前,可不能给这家伙私下单独和公主会面的机会,这姓段的可奸诈得很。   别人会因为杨卫远这张脸多少给他点面子,不会与他为难,可段允和却不会受影响,脸色一冷便要强行闯过去。   顾沐看得开心极了:“真要打起来了,快打啊,打赢的人说不定能让这丫头高看一眼。”   燕向熙捶了顾沐这小混蛋一拳头,她是因为这个就会高看他们一眼的人吗?未免将她看得太肤浅,凭武力值挑人的话,她大可以跑去军营挑选一个,可惜那些家伙都太粗鲁了,浑身汗臭味,让人倒胃口。   “那人姓甚名谁?”顾昭看着楼下最后出现的有几分冰山美男模样的男子,脸色有几分不好看,他听到此人自称姓段,书中世界公主与人的一段孽缘中,那男人就是姓段的。   公主没发现顾昭的脸色,说道:“姓段,名允和,是……”   “是襄阳伯府上的公子吧,襄阳伯府比起之前的永宁侯府还不如,早就落魄了,可为了维持伯府的奢侈生活,伯府老夫人为当时的世子现在的襄阳伯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商户女,身份在他们看来虽低,但带着万贯家财嫁进了伯府,然而这位商户出身的伯夫人却并不得襄阳伯的欢心,不仅郁郁而终,留下的这唯一孩子在伯府上处境也非常艰难。”   让公主看上的人身世都是经过挑选的,便是最为干净的杨太傅次孙,那也是因为他次子的身份,将来要被分出去的,和太傅府的牵扯也会降低不少,杨家重视培养并担负着家族传承的乃是嫡长孙,也就是杨卫远的兄长。   杨太傅的长孙,顾昭倒是听过一耳朵的,因为此人正是京城一位有名的才子,来年会试会员的有力竞争者,不少人看好他夺得状元的,相比起来,杨家在杨卫远身上花的心力就比较少了。   “前伯夫人故去后,襄阳伯连一年的时间都等不得,又娶回一位新夫人,这位门当户对的新夫人进门后没多久,又为他生下嫡子,因而这位段大公子在襄阳伯府上的处境就更加不好了。”   这么说起来,这位段允和与宁杨的身世倒是有些相同,不同的是宁杨的母亲身份可是贵重得很,可惜宁家以为郡主已嫁进门来,仗着宁家是地方大族,以为完全可以将郡主捏在手心里了。   这嫁进襄阳伯府的商女身份在这些勋贵看来是低贱的,可襄伯府的行径在顾昭看来,就如同做了女表子还要立贞洁牌坊,那手段完全是空手套白狼,要了别人家的大笔财富供伯府挥霍,却又将人折磨死了,然后又靠着商女留下的大笔财产续娶新妇,这位新伯夫人自然身份不低,完全满足了伯府的需求啊。   也难怪这位段公子将满府的人都恨上了,可他也不该将主意打到公主头上,将公主当成他报仇雪恨的踏脚石,在书中世界中,他的所作所为与他那生父又有何区别?一样的恶心之至。   燕向熙惊讶道:“没想到顾子爵对襄阳伯府的事竟知道得这般清楚,”也是这时她才留意到顾昭的表情似乎不太好,之前两位顾昭可是很有兴致地跟她一起探讨来着,难道,“顾子爵对这段允和并不看好?莫非你以前跟他打过交道?”   顾昭心说,他之所以对这段允和如此了解,那是因为第二本小说中写得清清楚楚,如果单从段允和角度来看,他最后报复了那一整家子,让他们个个下场凄惨,会叫人看得十分痛快,拍案叫好,可顾昭没办法代入他的视角的,因为这又是一个将无辜者牵扯进去的人,并且还毫无心理负担,果然是和燕向勉虞温韶一路货色的人,难怪他们会凑作一堆。   只是这些情况顾昭却没办法说给公主听的,他可无法说出来源,只说:“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且知道他与宁杨虽然身世相仿,但有一个很大的不同点,此人报复心太重,而且会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很有野心,他,并不是个很好控制的人。”   顾沐和宋泽都惊讶地看向顾昭,没想到顾昭竟会作出这样的评价,显然是不赞同公主挑选这样的驸马,虽然之前两位顾昭也很有兴致地与公主讨论了一番,但明显顾昭说出的话对公主的选择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品评的。   但现在顾昭却是直接干涉上了。   燕向熙脸色也凝重起来,显然并没有因为顾昭的话而产生不快的心情,以为顾昭手伸得过长,如果段允和真是如顾昭所评价的这般,那么这个人选燕向熙也要慎重考虑了。   她原本就知道段允和想要借助她的地位达成一定目的,这样的用心她不是很反感,大家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但这样的利用显然也有一定界线的,越过了那条线,燕向熙可以随时收回自己的欣赏之情。   “是本宫欠考虑了,本宫过于自信了,顾子爵,本宫今日多谢你的提醒。”   顾昭本也担心公主会不会觉得他的话冒犯了公主的尊严,觉得他多管闲事,手伸得过长,现在见公主将他的话听进去了,顾昭心中对公主的心胸也高看了一眼,公主越是心胸广阔,越是能听取别人的意见并加以辨别,对大周朝也越为有利。   顾昭想了想说:“公主不妨让人查查他私底下的动作,他如果真是这般性子,想下并不会只走公主这一条路。”   “好,本宫会的。”燕向熙郑重地点头,然后对外面三位侯选人也没了继续观看的兴致,说,“我们从另一边离开吧,不必和他们碰头了。”   “好。”顾昭也不想撞上两位美男为公主争风吃醋的场面,指不定他和宋泽还会被卷进去,被这两位美男盯上,多生波折。   女人会吃醋,男人同样会吃醋,并且因争风吃醋闹出来的动静绝对不会小的,往往破坏力会更强,顾昭觉得还是远着点好。   燕向熙拍拍手,便有人冒了出来,带他们从另一条隐蔽的门离开,燕向熙还惋惜地看了眼顾沐,其实顾沐这张脸最叫她满意的,可惜无论是身份还是性子都不符合她要求啊,就因为从小看到她,让她的目光也变得挑剔起来,所以完全是这小混蛋坏的事。   这边几人匆匆离开,外面杨卫远和段允和的针锋相对也告一段落,段允和冲进酒楼,杨卫远也不甘落后地跟上,结果两人搜遍整个酒楼也不见公主踪影,两人只得互相狠狠瞪了眼对方,都认为是对方坏事,公主才会躲避开来。   没被两人放在眼里的宁杨躲过了这次风波,宁杨也是因他们闹开才知道公主刚刚也在酒楼里,可惜四下张望,并没看到公主的身影。   宁杨心里生出淡淡的失落感,自觉与杨卫远以及段允和相比,他无法搏得公主欢心,那两人的性子比他更讨女人喜欢,想必公主也更中意他们两人。 第223章 公主的手段   与公主道别回府后,顾昭和宋泽依旧投入书本海洋中,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那日过后,顾昭也没再担心公主挑选驸马一事上会出问题,如今的公主早和书中世界不一样了,没可能在他提醒之下,依旧栽进那叫段允和的坑里爬不出来。   顾昭没关心,不过相关的消息还是通过顾沐的口传到了顾昭耳中,宋泽也跟着听了几回八卦,权当读书之余的调剂,而且他也真的好奇公主的最终选择,还有那段允和的真实情况如何。   当然顾昭甚少看走眼的,那日之后,宋泽对这段允和也保持了一定的警惕心,他的身世的确值得同情,但如果为了报复襄阳府的人,而将无辜者拖下水那就不妙了,野心大也不是问题,但显然公主并不需要那样的驸马。   顾沐如今领了一支金吾卫,时常出入宫廷,担负着一定的皇宫的防卫和皇帝公主的安全,又时常和公主碰面,因而对这些消息灵通得很。   燕向熙对顾昭所说的话非常重视的,因而当日回去后就让人仔细深入调查,其实此前确定下这三个人选,燕向熙都经过调查的,但也有可能有人藏得太深,她的人查到的只是表面的东西。   不仅深查段允和,就连杨卫远和宁杨两人也没放过,毕竟她要从这三人中挑选出她孩子的父亲。   “这段允和居然私下里和燕向骁有联系?真是出人意料,没想到藏得这么深。”听到顾沐带回来的消息,宋泽惊讶出声,不过又觉得也在意料之中了。   可以说顾昭对此人的判断完全正确,正因为他野心太大,才会一方面追求公主,一面又暗中跟燕向骁勾结在一起,也许是拿公主向燕向骁投诚。   如果他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那他跟他那父亲襄阳伯行事又有什么区别?为了报仇,他就不惜将自己变成和仇人一样的人?别人又凭什么要为了他的复仇而作为棋子被牺牲?   “不止如此呢,”顾沐撇嘴,“这家伙还跟那虞温韶有勾搭,那死丫头完全被男色迷惑住了,竟然没有发觉身边人都被人收买了,差点被卖了还替人数钱呢,幸好哥哥聪明,一眼就识穿了那家伙的真面目。”   宋泽听得瞪直了眼,顾昭也惊了,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曲折,难怪堂堂公主会对段允和的真面目毫无察觉,也许只是发现他带着一定的目的,但公主并没太放在心上,可惜小看了男人的野心,差点栽个跟头。   顾沐评价道:“那家伙表面装得道貌岸然,实际上就是藏在暗处的一条毒蛇。”   这评价很准确,段允和可不正是如此么,也许在他心目中,报仇已经是次要的了,不择手段地往上爬才是他的首要目的,无疑公主被他看成了一条通天梯。   “哥哥你对这家伙跟虞温韶搞在一起不惊讶吗?”顾沐好奇道。   顾昭笑笑,书中就搞在一起了啊,所以现实生活在两人又搅在一起有什么稀奇的,书中世界这段允和可也是被虞温韶这个男主角迷住的,并为他鞍前马后的效力,燕向勉能上位也有他一份很大的功劳。   所以这人应该同虞温韶一样,也只对男人有感觉的,所以故意接近公主一事显得尤为可恶。   “有什么奇怪的,明显虞温韶对自己的处境很不甘心的,可以他如今的地位,想必哪个向字辈都看不中他了,只好行迂回之策,毕竟也当了这些年的世子,对京城这些人的了解,比起我们要深得多,他跟段允和接触过的话,肯定会互相惺惺相吸了吧。”   宋泽听得暗暗摇头,跟这些人相比,他还是太嫩了。   顾昭不好奇段允和和虞温韶之间的勾搭,好奇的是公主的态度:“公主知道这些后,会怎么对待这段允和?”   顾沐撇嘴:“她没告诉我,不过这回她是真的怒了,少有这般生气的。”   顾沐很清楚,他和燕向熙再怎么打闹,其实燕向熙都没有真正的生气,但这回公主一怒,那家伙就要倒霉了。   顾沐幸灾乐祸道:“等着看吧,那家伙肯定没好下场,我也想知道那丫头会怎么处置姓段的呢。”   宋泽无语摇头,不过对段允和也实在同情不起来。   京城的天气比起庆凌府冷了不少,进入十一月后子爵府内就早早烧起了地暖,外面飘着大雪,屋里暖融融的,顾昭更懒得出去了,也就叶秀鸣偶尔过来和他们切磋下学问,交流近段时间的收获。   倒是顾沐还要正经办差,又要往西南王府跑,去看望他母妃,不能总留在府中,赖在顾昭身边,不过他一直练武,这种天气对他的影响倒是不大。   距离上次顾沐带回公主调查结果的半个月后,顾沐兴冲冲地跑回府里,跑到顾昭身边跟他耳语了一阵,当时宋泽正跟顾昭一起讨论一篇文章,看他这模样也是无语得很,有必要这样咬耳朵吗?   听了顾沐告诉他的内容后,顾昭也惊了:“这事是真的?”   顾沐幸灾乐祸又眉飞色舞道:“也就哥哥待在府里没出去,就今天外面已经传开了,这会儿去酒楼茶楼,大家肯定都在谈论这事。”   宋泽被勾得心痒痒,忍不住问:“莫非是那段允和出事了?”   “对,他倒大霉了,并且今天之后,要臭名远扬了。”   宋泽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昭没好气地给了顾沐一拳头,这样吊宋泽的胃口有意思么,然后转身将顾沐所说之事复述给宋泽听,其实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有点不自在的,实在是公主这事办得叫人一言难尽。   “段允和与人喝花酒,不慎喝多了,然后,咳,将一个纨绔子弟给办了,等清醒了,那纨绔子弟羞愤之下,叫人将段允和的两条腿打断了,咳,据说第三条腿可能也出问题了。”   宋泽听得瞠目结舌,都说不出话来了,也难为顾昭还能如此委婉地复述出来。   接着宋泽滴汗,果然公主不是那么好得罪的,不过这段允和知道是因为自己真面目曝露了,被公主下的手吗?不会以为真是意外吧?   如此一来,也不用公主出面了,他就自动退出侯选人名单了。   半晌后宋泽来了句:“就是太便宜那襄阳伯府了吧。”   顾昭噗哧乐起来,宋泽要被他们带坏了。   顾沐嗤笑道:“那府里早就不像话了,陛下容不了他们几时的,等着瞧吧。”   在顾昭追问之下,得知那襄阳伯府也是个不安分的,正上蹿下跳参与皇嗣争夺呢,伯夫人的娘家也是如此,这襄阳伯府,即使在皇帝手中没被没收了爵位,也会在下一任皇帝手中终结。   宋泽暗道,他果然还是太嫩了,先有永宁侯府,后有这襄阳伯府,果然陛下对这些勋贵的意见大着呢,也是他们自己本事没有,却非要上蹿下跳地插手朝廷之事,皇帝能怎么办?只好将他们伸出的手砍断了。   就为了这事,顾昭还特地离开了温暖的房间,拉着宋泽跑出去听别人都是怎么议论的,好在雪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出去踏踏雪也是挺不错的。   宋泽也颇有兴致地跟着,听了这事,他也没办法投入文章之中,还是先听听外面的八卦吧。   他们去的依旧是上回的酒楼,谁叫这酒楼是京城里最好的,前来的人身份也都不低,这一波人肯定会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果然到了酒楼,来喝酒的人还不少,还有不少人红光满面地说着什么,看那样子就挺激动。   “哎呀呀,真没想到,堂堂段大公子竟然是个喜欢兔儿爷的,而且口味有点重,可惜我没在能亲眼看到现场,真是憾事一件。”   “平时看这段允和挺正经的一个人,没想到私下竟是这般模样,这也太荤素不忌了吧。”   “嗤,说明平时是假正经呗,装得挺道貌岸然,还让永福公主对他另眼相看,不久前还在这酒楼外面跟杨卫远为了公主争执起来,这回丢大脸了吧,倒是杨卫远肯定高兴极了。”   “换我是永福公主,不用别人动手,就先将他第三条腿打断,没想到竟哄骗到公主头上。”   “也有人说这段允和是被人陷害了,当时他中了药根本主不清醒。”   “谁要陷害他?难不成是杨卫远?”   “这我可没说,毕竟段允和也不是人见人爱的,得罪的人也总有那么几个的。”   “对,这小子得罪的人还不少,长了那么张脸,又惯会装模作样,所以勾得京里好几位千金对他动了心思,有一位都订了亲,为了他还跟家里闹着要退亲,不管是她家人还是未婚夫家里,肯定都对这段允和恨之入骨了。”   “不过我很好奇,他第三条腿真的断了?”   “……好像是的,被那纨绔子弟叫来的人给无意中踢断的,当时那段允和发出的惨叫声跟杀猪似的。”   当场好些人听得抽气,同是男人,很能领会到这种痛楚。 第224章 花落宁杨   顾昭他们不仅听了关于段允和的八卦,也知道了那纨绔子弟的情况,这位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纨绔子弟,没少做过欺男霸女的事,这回竟叫段允和将他菊花爆了,听说场面还有点血腥,顾昭觉得这家伙也是罪有应得,公主挑的人选还真不错,一箭双雕啊。   满足了回八卦之魂,一行三人便回了府。   经此一事,这段允和再有野心和手段,这人也被毁了,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不说其他人,光是杨卫远就会使劲地落井下石吧,这事能飞快地传播开来,想必杨卫远没少在里面出力。   不过这性子也不见得会让公主喜欢啊,顾昭还是更看好宁杨的。   过了两天,顾沐还带回燕向熙的话,公主挺遗憾的,一直抓不到段允和和虞温韶的碰面机会,她显然更想将这两人送作堆,可真将人虏过去的话,人为痕迹就太刻意了,所以燕向熙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让虞温韶逃过一劫。   公主怀疑,她之所以被段允和盯上,也有这虞温韶在背后的出谋划策,顾昭听了倒是觉得极有可能的,公主的怀疑方向没有出错。   这件事在外面虽然传得很广,但事情并没有闹得太大,一来段允和在襄阳伯府中并没几个真正关心他的,因而并没有人为他伸冤,还嫌他闹出来的事太丢人,那纨绔子弟的家人也担心继续闹下去的话,会让襄阳伯出面,毕竟闹大也会让他失了面子,所以也只得善罢甘休,好歹叫段允和三条腿都断了,不算没出了这口恶气。   这叫看热闹的人挺遗憾,他们还挺期待双方继续闹下去,最好闹到皇帝那里,让皇帝出来作主。   他们不知道,皇帝其实也挺遗憾的,并且对段允和这人非常气恼,竟敢将主意打到他女儿身上,而且这还是个喜欢男人的,这家伙真是该死,仅仅段了三条腿又算得了什么。   燕向熙在调查这件事时动用到他的人,因为要深挖,凭燕向熙手里的人有些不够了,而且她也怀疑身边的人出了问题,否则她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因而燕向熙查到什么,皇帝也就知道了什么了,将这件事从头看到尾。   皇帝挺希望两家人闹大,如此一来,他就能顺便将两家人都处置了,没一个好东西,可惜闹一半竟然停止了。   皇宫中,皇帝也很讶异:“这件事竟是顾昭提醒你的?”   燕向熙点点头,很承顾昭的这份情:“是啊,他看人的眼光倒是比儿臣好多了。”   皇帝说:“也许是凑巧了吧,顾昭不是一直挺关注他那异母兄弟,也许是从他身上发现了什么,不过这次他的确提醒得好,”皇帝反省,也许他和女儿都因为高高在上惯了,没想到会有人如此算计他们,才会让人差点得逞,“熙儿你决定了吗?”   燕向熙眯了眯眼说:“就宁杨吧,杨卫远这性子,估计我没多长时间也就烦了,还是宁杨这般安安静静不争不抢的好。”   皇帝愉悦地笑出声,没一点不高兴不说,还觉得女儿像他,他当初挑选女人的时候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到了他们这个身份,对男女之情投入太多没必要,女儿能这样想最好了。   “那朕这就为你和宁杨下旨,如此也能让你姑祖母在九泉之下安心了。”   当初大长公主去前,皇帝曾经想过给宁杨一个爵位,用不着太高,至少给他一个保障,好让姑母去得安心,不过被姑母拒绝了,认为这爵位给了宁杨反而会坏事,让宁杨又被宁家人给盯上,还不如一直白身,让宁家人觉得他身上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其实皇帝也清楚,大长公主之所以拒绝,还有另一层意思,大长公主对皇帝也有恩的,当初上位时大长公主帮了皇帝一把,叫皇帝一直念着的,大长公主不想为爵位用掉这份恩情,而是留给外孙,只要外孙在京城一日,皇帝便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叫宁家人欺负狠了。   皇帝也的确没办法做到,这些年压着宁家人,就有为姑母出口气的想法,姑母的女儿身上到底流着皇家的血,没得叫宁家人白白欺负了的,宁家人真将自己当成地方上的土皇帝了?   如今给宁杨一个驸马身份,远比以前给他一个爵位来得更加可靠,公主会是宁杨最强有力的靠山,宁家就算想利用宁杨做什么,也会有公主出面替他挡着。   当天下午,从皇宫出来的圣旨就传到了大长公主府上,老驸马爷率领全家以及外孙接了圣旨,因为宁杨如今就住在这府上的,这圣旨一经宣出,迅速在整个京城引起哗然。   京中权贵虽然知道皇帝在与不在,公主的地位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但现在还是皇帝在位,娶了公主那无疑会为整个家族带来极大的好处,所以想要求娶公主的人家不少。   尽管过去公主体弱,如今公主又插手朝堂上的事,叫这些权贵都看不惯,尤其是如今公主年纪不小了不说,还跟京城里一些未婚男子还有年轻的男官员频频走近,这在权贵以及那些后院夫人看来那是极没规矩,换了个身份绝没可能进他们的府,可惜谁叫她是陛下唯一的血脉,陛下又极其爱重这位公主。   所以有不少想要求娶公主的人家,这几年也顾不上说亲事娶妻,就是想等着公主,一旦相看了那可就没机会了,只可惜一些年轻的权贵子弟虽没有娶妻,但后院里并不缺女人,这哪可能叫燕向熙看得上眼。   他们以为,只要公主一日没定下来,他们就还有机会,可谁想到,这样的机会竟会落在一个不起眼的男子身上。   宁杨是谁?那就是个被宁家人欺负了还要靠外祖母庇护的小可怜,如今大长公主又去了,眼见着陛下也没对他特别关照,京城的年轻一辈都没有跟他走得近的,对他那性子也看不上眼,可谁想就入了公主和陛下的眼,将他招为驸马。   顾昭和宋泽也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顾昭一点都不惊讶。   宋泽好奇道:“顾昭你早知道公主会选择这位宁公子?”   “猜的吧,毕竟那位杨公子性格有些出挑了,而且杨太傅那性子公主也不会喜欢,想来公主也不耐烦应付杨家人的。”顾昭眼都不带眨的说了一番理由。   宋泽听得佩服:“想来公主也是这么想的。”   杨府,杨卫远知道皇帝给公主和宁杨赐了婚,整个人炸了,大叫不可能,转身就想出府找公主问个明白,让杨父和杨太傅叫人拦下。   杨夫人也跑出来,怒道:“我早就说过,这样的女人没可能进我们杨家的,就你成天闹腾,闹出了多少笑话?”   杨夫人既怒公主仗着身份肆意妄为,行为不检点,又恼这公主竟然真的看不上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有哪里配不上公主的?她可是非常清楚挑驸马一事,皇帝是完全由着公主作主的,也就是说公主看中哪个,皇帝就给哪家下旨赐婚。   “娘,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杨卫远惊道。   杨夫人不高兴道:“那是先前,不管怎么说你要是娶了公主的话,对你大哥前程有好处,现在她没看上你也好,不然杨家的家风也要给这女人败坏了,真进了杨府的门,娘可不会任凭她再那样行事,就是陛下也管不到我们杨家人调教儿媳妇的事上。”   “娘——爹和祖父你们也是这么想的?”杨卫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娘,原来他的婚事也要为大哥让步的吗?对大哥有利娘才会同意他追求公主的?   杨太傅和杨父都是一脸肃容,显然非常认同杨夫人的说法,杨卫远气得转身跑回自己院子,将自己关起来,圣旨已下,他其实也很清楚再闹腾也没用,公主也不会改变主意,同时又为家人的选择心寒。   杨府内的一番话当天就传到燕向熙耳中,燕向熙冷笑了两声,对这结果一点都不意外,不过就算她选了杨卫远,杨府的人以为真能管到她头上?她不会嫁进杨家,而是她这公主娶驸马,进的当然是她的公主府的门,杨夫人未免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还是宁杨这样的好,公主对她与宁杨的大婚也有点期待起来。   身心皆受伤的段允和也得到了皇上为公主和宁杨赐婚的消息,顿时恨不得昏死过去,不用面对这样的现实。他以为他失去了这样的资格,这驸马人选最有可能会落在杨卫远身上,可没有想到,公主中意的人选竟是不起眼的宁杨。   被身心的痛苦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段允和,再度受到打击,原来他自以为的对公主心思的揣摩并不正确,这时襄阳伯府上的人自然比段允和更早得到消息,而且这事还是段允和的异母弟弟让人告诉他的,没过多久,这异母弟弟又过来狠狠嘲笑了段允和一通,段允和恨得脸都扭曲了,这般的模样如果让燕向熙看了,只会忙不迭地离他远远的。 第225章 安乐伯   年前,公主的婚事吸引了全京城所有人的目光,而且皇帝也没给公主与宁杨太多准备时间,年底二人便要完婚,给永福公主准备的公主府也一早完工了,就等着新人入住。   礼部和内务府疯狂忙碌起来,唯一的公主大婚,自然不能马虎,陛下天天都盯着他们,规格要求最高,可时间却很有限,有些官员感觉自己都快要被逼疯了,陛下为何这么心急?就不能再多给他们点时间吗?   可皇帝是谁?皇帝只管下命令,下面人就得拼命也要完成。   有这件事有前面吊着大家的胃口,牵引着众人的关注力,其他的事情再大也掀不起多大的水花,也就偶尔在闲谈之余,大家将杨卫远和段允和拎出来,尤其是后者,不能没能娶成公主,还倒霉地成了太监,真是可怜,实在太可怜了。   襄阳伯府内根本藏不住消息,当然也很有可能是府内的人特意透露出去的,段允和的命根子真的废了,还有人开玩笑,段允和如果对公主真是用情至深,眼下可正有一个好机会呢,公主身边肯定不会嫌侍候的太监太多,到了公主身边侍候,就能日日见着公主,与公主朝夕相处了。   不久之后,又一道圣旨传到大长公主府上,是敕封宁杨为安乐伯的,京中再度哗然。   当年大长公主过世时都没为外孙求个爵位,没想到近来大翻身,接二连三的好事碰上了。   许多年轻人对宁杨那是羡慕妒忌不已,之前大家为何卯足了劲追求公主,想要求娶公主,还不是因为这唯一的公主在陛下心目中份量太重,以前所有的公主加起来都无法跟这位永福公主相比,她一人拥有皇帝全部的慈父之心。   看宁杨不就知道了,宁杨有个屁的本事,可就因为他入了公主的眼,这不迅速从白身成为安乐伯了,这爵位可比得圣上宠爱的顾沐还来得高,顾沐好歹还是靠功劳从男爵升到子爵的,顾昭天大的功劳也就一个子爵爵位。   有些人不禁想,如果入了公主眼的是他们,那现在获封伯爵的人就是他们了,一时间不少人后悔不已,当初求娶公主之心还嫌太过含蓄矜持了,也许当初再多献些殷勤,指不定此刻受众人羡慕的就是他们了。   就是杨卫远的母亲杨夫人,听到这道封爵圣旨时心里也生出淡淡的悔意,其他人离这个机会远了些,可她儿子分明离得很近的,如今见着一个伯爵与他们杨家擦肩而过,杨夫人心中的悔意不断加深。   也许当初她该对公主的态度再好一点,而不是想着公主的行为太过丢人,在公主面前时多少带出了点情绪,可世上无后悔药,公主与安乐伯之间的婚事没可能再生出变故了。   就是杨太傅和杨父心中也不可能一点悔意都没有的,虽然文官不太看得上那些勋贵,可也不是说当有一个爵位放在他们眼前时,他们真能无动于衷,这爵位至少可以保杨家三代富贵,可杨家子弟未必每代都能考中进士进入官场。   老驸马身上也有个伯爵爵位,但这个爵位却无法传给自己子孙的,好在皇帝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他的儿子如今也在兵部当着差。   老驸马欣慰地看着自己外孙,公主临终前最不放心的便是这个孩子了,如今这孩子终于有了最好的归宿,老驸马和皇帝一样的想法,公主还有他与公主的女儿,在九泉之下可以彻底安心了。   外孙性子被宁家人压得太过软弱,接回来已晚,想纠正也纠正不过来了,永福公主虽然性格强势了点,但和外孙一起正好补充外孙的不足之处,如此那宁家也不敢再做什么。   “杨儿,如果你外祖母还在世,看到你将与永福公主大婚,定会非常高兴的,外面也许会有些闲言碎语,但那些人肯定都是妒忌你的际遇,你万不可入心,做出对不起永福公主的事。”老驸马语重心长道,他的能力也不强,但与大长公主恩爱得很,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可惜女儿与大长公主都离他而去了。   那些闲言碎语老驸马就经历过不少,落到外孙身上只会更甚,所以老驸马才会这般劝导外孙。   宁杨自从被赐婚后就如云里雾里,整个人好像在做梦一般,如今又是一道圣旨让他成了安乐伯,宁杨才有了点真切感,他与公主真的要大婚了。   听到外祖父的叮咛,宁杨露出羞意说:“外祖父,孙儿知道的,孙儿往后会事事以公主为先,绝不擅自自作主张。外祖父,公主很好的。”   老驸马欣慰地摸摸外孙的脑袋,他是看得出,外孙是真将公主放在心里的,这是好事,也让他放心不少:“接下来你就安心等着大婚吧,与宁家那边少往来,大婚后更不必理睬他们,你与宁家的那些事公主肯定不会不明白,公主会护着你的。”   宁杨握起拳头:“外祖父,杨儿不会让宁家人打扰公主的。”   老驸马更加欣慰了,连声道好。   待在京城的宁家人则被这接二连三的圣旨震得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宁杨会有这么好的际遇,什么都不用做,就一个伯爵到手了,这消息传回族中,也可想而知会引起多大的震撼,要知道当初族里可没几个瞧得起宁杨的,就是宁杨被接到京城,族里人也没少笑话他,笑话他胆小又娘兮兮,跟个兔儿爷似的,依附在外家又能过上多好的日子。   可转眼宁杨就攀上大树直上青云了,就是在京城准备来年会试的那位宁家子弟,也被刺激得差点吐血,他苦苦寒窗十几载,还在为了功名汲汲以求努力钻营,可宁杨什么也没干过,就从天降下一个伯爵,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想想之前与宁杨见面时,宁杨还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那时他还从宁杨身上体会到一种优越感,可现在只剩下妒忌了。   这种族兄还试着联络宁杨,心想宁杨性子如此胆小怕事,面对强势的公主肯定更加自卑,这时候他应该更需要家族的支持,帮他巩固地位吧,他指不定还能借着宁杨如今的地位捞到些好处,将来考中进士,宁杨说不定能帮他谋个好官职。   可惜送进大长公主府里的信却没带出任何回音,族兄以为送信的人送岔了,不信邪地又递了一封,结果还是毫无反应,这回族兄才意识到,不是送岔信了,而且宁杨小人得志,还没大婚就张扬起来,不将宁家人放在眼里了。   呵呵,真以为娶了公主就能飞上天了?以为现在这位永福公主是那么好侍候的?他倒要看看宁杨狠摔下来时怎么求着宁家人。   在地方为官的宁父接到京里的信,心中泛着说不出的滋味,宁夫人则又是酸涩不已,为什么是宁杨入了公主的眼而不是她的儿子?如果这爵位落在她儿子身上该多好,明明她儿子比宁杨那小贱人优秀多了,一直得到夫君的夸赞,宁杨则每每被夫君嫌弃不已。   不过宁夫人在宁父面前向来是体贴又柔情的,善解人意道:“夫君,我们是不是该收拾行李启程去京城了?旭儿也久不见他的兄长了,前几日还提到他兄长,正好进京让他们兄弟俩见见,省得时间久了,这兄弟间的感情也变淡了。”   宁夫人心想,宁杨这爵位可和他外公不同,是可以传袭下去的,她儿子没办法得到,那她的孙儿是不是有机会?这爵位不就等于是宁家的了,宁家的东西只要慢慢图谋,不见得没有机会,宁夫人心中蠢蠢欲动。   宁父拧起眉头:“去是要去的,宁杨大婚,我这做父亲的怎能不出席?杨儿娶的不是别人,而是公主,我这父亲也该好好说教他,省得他不懂事。旭儿也的确该带出去见见世面了。”   宁父其实很不喜欢宁杨这儿子,性子如此软弱,丢尽了他的脸,他怎能生出这样的儿子?而且娶公主不见得就是好事,如果可以,宁父倒宁愿宁杨娶个小家碧玉,不要给宁家招来这么多事。   但又不得不说,宁杨和公主大婚,对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是有好处的,他又怎会不知,郡主去后,陛下对自己也有些不满,肯定是大长公主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可如今他也算跟皇帝做了儿女亲家,陛下对他的印象,就算看在宁杨与公主份上,也该有所改观吧,他又怎可能愿意一直屈就在如今的官位上一直不能晋升。   也正因为这种种想法,宁父才会心中五味乏陈。   宁夫人也就是由原来的表妹妾室扶正的,不管是宁父还是宁家的老太太,都不可能让最喜欢的儿子和孙子成为庶子庶孙,这可以宁夫人最为得意的地方,就算是郡主又如何,做了表哥的正室又怎样,不还是被她斗败了。   那宁杨也不过是任她搓揉的,等到了京成,她可以让宁杨带着她儿子多见见京城的权贵子弟,这对儿子以后的前程大有好处。   宁杨又怎可能不听她的话,她对宁杨的性子可是一清二楚。 第226章 姐妹情谊   顾昭和宋泽闲聊时也会聊到这位如今在京中大热的安乐伯,顾昭觉得陛下给宁杨用了这样的封号,也是寄予了对他的期望吧,希望他真能安分,同时又希望他平安喜乐吧,可谓用心良苦。   “就是这大婚时间安排得太近了,连顾沐都被拉去当壮丁了。”宋泽奇怪道。   顾昭摸下巴说:“不会是陛下心急想要抱外孙了吧。”   宋泽噗哧一乐,但又觉得这可能才是实情。   眼看离年底越来越近,也意味着离公主大婚的日子也不远了,这天顾昭收到来自庆凌府的信,原以为是寻常的平安信,结果一看有点惊讶,对顾沐说:“公主竟还一直跟瑶儿联系,连大婚都给瑶儿寄去了帖子,瑶儿人已经在路上了。只是,瑶儿只怕还不知道公主的真实身份,还以为她是石家姑娘呢。”   顾沐也想起跟顾瑶这丫头斗嘴的日子,时间过得真快,他说:“瑶丫头都成大姑娘了吧,有看中哪个夫婿吗?”   顾昭给了他一拳头,有他这样调侃自己侄女的吗?   顾沐嘿嘿一乐,又说:“瑶儿来京城也挺好的,不如这回劝劝她长留京城吧。”   顾昭眼珠一转便明白顾沐的心思了:“你是想将点心铺子都交给瑶儿打理?”   顾沐连连点头:“是啊,我发现瑶儿打理得比我好,所以不如都交给她吧,我就拿份子钱好了。”   顾昭觉得不是不可以,顾沐的点心铺子如今也都是交给手下人打理的,哪有多少时间去过问,因为京城的如今两家点心铺子发展得还真没顾瑶手里的好,因为顾瑶可是用全部精力来经营的。   当然顾沐也不是不能招揽到更好的经营人选,可是这点心铺子对他来说有特别意义的,是哥哥送他的,哪里能交到外人打理,至于顾瑶,那是自家人,是他和哥哥的侄女。   “行吧,等瑶儿过来了,我来问问她,瑶儿如今越来越能干了。”   顾瑶来之前,顾昭让留在黎宅的人收拾出一个院子来,到时让顾瑶住进去,这平南子爵府不适合顾瑶住进来,虽然顾昭和顾沐兄弟相称,但外人眼里,顾瑶和顾沐可毫无关系,又男未婚女未嫁,到时会流出些闲言碎语来,顾沐还罢了,到底对顾瑶名声有碍。   顾昭还在打黎宅隔壁宅子的主意,想要拿下来作为顾家人居住的地方,虽然他如今不缺房子,可还是想要像庆凌府那般,顾宅和黎宅挨在一起,中间打通一道门,两家几乎等同于一家,他也好两边走动。   这事顾昭是交给史茅二人做的,没搬出自己的身份,在他砸银子的动作下,隔壁有户人家已经松动了,也许不久之后就可以拿下了。   计算着日子,史茅二人轮流去城门外守着,第二日便将顾瑶的车队守到了,顾瑶雇了不少镖局的人护送,一路倒也平安得很,然后茅江涛一面将顾瑶一行送去黎宅,一面又让跟来的下人给顾昭送信,瑶姑娘到了。   得了信顾昭便去黎宅守着了,没一会儿,有马车在门外停下,顾昭和顾沐一起笑吟吟地看着车帘子被掀开,然后一个貌美的姑娘从里面钻出来,明明还是当年那小姑娘,可如今的顾瑶就是分外吸引人眼球,她身上发生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三叔,木头,我来了,是四叔送我来的。”   “旸弟也来了?我就说家里怎放心让你一人上路的。”   就说话这会儿工夫,后面的马车上有人跳下车来,可不正是顾旸么,顾昭大步走过去,张开双臂抱了抱他。   顾沐则在跟顾瑶计较他的称唿:“真是没规没矩的丫头,得叫叔叔,不然到了这京城可别怪我不护着你啊。”   顾瑶朝顾沐扮了个鬼脸:“我有三叔护着,木头木头木头,不服你咬我啊。”   顾沐磨牙,真有咬这丫头一口的冲动,忽然想起什么他又笑了:“你真是来参加那什么石姑娘的婚礼的?”   顾瑶开心道:“当然啊,熙姐姐特地给我寄了请帖,我怎能不来?熙姐姐一直很照顾我。”   顾沐噗哧噗哧乐:“石姑娘,熙姐姐?小丫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你熙姐姐的真实身份吧,她可不姓石哦。”   顾瑶惊了:“不姓石?那熙姐姐是……”   顾沐得意起来:“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此时顾旸随顾昭走上前来,看瑶儿和顾沐斗嘴很有意思,他心里倒是闪过几个念头,对这位石姑娘的身份有所猜测。   顾瑶瞪了顾沐一眼,转身求助地看向顾昭,眼巴巴地说:“三叔,熙姐姐真的不姓石?那熙姐姐究竟是什么身份?”   顾昭扶额笑,瑶儿这是故意扮出一副可怜样,不过看她这副模样的确不忍拒绝,只得提醒道:“你想想京城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和成亲有关的。”   顾瑶顿时张大嘴巴,公主大婚之事都传到庆凌府了,她如今管着好几家点心铺子,又怎可能消息不灵通,而且离京城越近,听到的谈论越多,人人都在谈论公主将要大婚,还在谈论好运的安乐伯。   顾瑶小心地问:“永福公主的名讳是?”   “皇家自然姓燕,公主是和宗室男子一起排辈的,然后以熙为名。”   顾瑶这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和她在庆凌府相识并且一直信件往来的熙姐姐,原来竟是鼎鼎大名的的永福公主啊,石向熙,燕向熙,这名字其实已经很清楚了,也就是公主身份贵重,普通人又哪里会提及公主的名讳。   顾旸心道果然如此,他毕竟在京城待过,就算消息不灵通,知道的事也比顾瑶多。   “走吧,先进府,既然公主愿意与你姐妹相称,瑶儿你也不要辜负了公主的情谊。”顾昭带顾瑶一行进府,其他随行的镖局人员有史茅二人照顾。   顾瑶听了顾昭的话反应过来,是啊,能得公主与她姐妹相称,这是多大的幸运,如果她只是因为公主的身份,便与熙姐姐生分了,对熙姐姐敬而远之,那真是辜负熙姐姐这几年对她的照顾了。   顾瑶用力点头:“三叔你放心吧,熙姐姐当初在外行走,本就该隐瞒身份,难怪当初我就觉得熙姐姐气度非凡,原以为官家小姐都是这般,后来接触了些官家小姐,才觉得煕姐姐是最为独特的,原来熙姐姐是永福公主啊,当初还很收敛了吧。”   如果她当时知道熙姐姐的真实身份,早就吓得没胆子接近熙姐姐了吧,这几年她也很努力地想要模仿熙姐姐的气度,只是终觉得跟熙姐姐差得远了。   顾瑶住下后当天就写了封,仍让人送去原来的地址,信里依旧称唿熙姐姐,不过说三叔已经告诉她熙姐姐的身份了。   第二天就有人来到黎宅,给顾瑶一个地址,她的熙姐姐在那里等着与她见面,顾瑶惊喜之下还有点紧张了,但还是跟三叔四叔说了声便单独去赴约了,如果连单独见公主的勇气都没有,还说什么姐妹情谊。   顾昭也暂时留在黎宅陪顾瑶和顾旸,宋泽也来见过顾旸叙了旧,期间也难免会碰到顾瑶,心中十分感慨顾瑶的变化之大,印象里还记得当初那水云村比较害羞的小姑娘,知道她与公主间的关系后也不奇怪她变化为何这般大了,有顾昭这个三叔的鼓励,又有永福这个公主的榜样,自然越来越奔放了。   顾瑶上午出去的,到快傍晚时分才回来,一张粉脸红扑扑的,显然玩得十分愉快,回来后也很兴奋地和顾昭顾旸讲述今日去了哪些地方。   虽然起初有那么点拘束,毕竟在庆凌府虽和那些官家千金小姐有过接触往来,那些小姐的聚会有时也会邀请她,但顾瑶其实很清楚,她们之所以邀请自己是因为三叔的身份,实际上并不是很瞧得起她抛头露面当掌柜娘子,嫌她满身铜臭气,还跟男人打交道。   但公主不一样,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依旧将她当姐妹看待,因而渐渐地顾瑶便放松下来,又熙姐姐长熙姐姐短的叫着,公主还带她去了戏园子听戏,听完戏还带她见了好几位名角,那些名角说着好话哄她们开心,让顾瑶体会到不一样的滋味。   咳,熙姐姐还传授了些她与那些男人的相处之道,如何欣赏男色,这些就不跟三叔四叔说明了。   “三叔,我今日还跟着熙姐姐见到了那位安乐伯,熙姐姐眼光果然好,安乐伯是个好男人,又长得好看。”   顾昭扶额:“你不会被公主影响了,将来也想找这样一位夫婿吧?大哥大嫂让义儿写来的信里,可跟我提了你的婚事,让我催促你赶紧相看起来,不能再拖了。”   顾瑶眨眼:“没关系,三叔往我身上推好了,我觉得现在成亲还太早了些,让我再干几年吧。”   顾昭笑道:“由你,反正压力你自己来扛,被催婚的也不是你一人。对了,以后就留在京城怎样,木头说京里的铺子也交给你打量,他没这时间和精力。”   前面的话让顾瑶听得好笑,是啊,三叔也被催婚了呢,后面的话则让顾瑶有些心动,说:“让我考虑一下吧,等我参加完婚宴回去的时候再告诉三叔吧。”   “好。” 第227章 公主大婚   离新年还有四日,正是年前宜嫁娶的最好日子,京城陷入一片欢庆的海洋之中,老百姓也欢天喜地地走上街头为公主大婚庆贺。   与权贵不同,作为圣上唯一的血脉,百姓心目中永福公主的地位可非常高,更何况永福公主还亲自走了那么多地方,不惜以身犯险,也要督促百姓接种牛痘,还抓了批贪官,因而她在老百姓中的名声就更加好了。   此次大婚与以前的公主成亲都不一样,整个婚礼是在皇宫中举办的,新人在皇帝面前拜了天地,尔后才送入宫外的公主府中,于公主府中大办宴席,并且皇帝和皇后还有公主的母妃一同出宫为公主大婚庆贺。   如此高规格让京城权贵也是非常震撼,其实之前就有消息传出来了,毕竟那些程序都是交由礼部来操办的,礼部官员对将拜堂地点放在皇宫之中提过强烈反对意见,然而皇帝坚持又能怎么办,皇帝这回来的还是软的,皇帝说他就这么一个公主,想亲眼看着她在自己眼面前成家也不可以吗?   谁敢说不可以?是啊,永福公主和别的公主不一样,所以就算享受到超越所有公主甚至有些地方还逾越了皇子大婚规制的待遇,也是情由可原的吧,这些臣子节节败退,于是皇帝和公主自然得逞了。   甚至公主都没有盖上喜帕,就穿着华丽无比的喜服,大大方方地与宁杨一起拜天地,能有幸见到这一场面的人并不多,地位低点的都不够格进宫,不过顾昭作为子爵还是有幸进宫见证了这一盛大场面,他还将顾旸和顾瑶捎带进去了,铺天盖地的华丽布置和满目的红色,让两人狠狠震了一把。   顾昭也是震撼了,后世的电视电影也不足以将这样的场面复原呈现出来,其中的花销那是非常巨大的。   待出宫前往公主府赴宴时大家还对婚礼过程津津乐道,从这场婚礼也足够看出皇帝对公主的宠爱,甚至有人觉得,除了没将婚房放在宫中,这规格也就跟太子成亲差不多了吧。   “安乐伯真是走了大运了,听说今天安乐伯的家人,除了大长公主那边的,宁家也就安乐伯的父亲进了宫,其他人都没有资格,拜堂的时候也没这位什么事,高堂上坐着的是陛下和皇后娘娘。”   “他敢坐?敢跟陛下和皇后娘娘平起平坐?公主亲自挑选的驸马,自然对驸马在宁家的一切清清楚楚,所以这回又怎可能给宁家人面子。”   顾昭也知道了这事,并且对此幸灾乐祸的,宁家人真是太将自己当回事了,以为还能对驸马甚至公主指手划脚?估计宁家谁也没想到公主会如此不给他们面子吧,反正顾昭在宫里见到了安乐伯的那位父亲,那位脸上可没多少喜色,被这么打脸心情怎可能好得起来。   宁家就来了他这么一个人,看看他顾昭,连顾旸和顾瑶都能带进来,比起宁家都有面子多了,他倒是有点遗憾宋泽不能来,毕竟顾瑶顾旸是他弟和侄女,宋泽和他的关系到底远着了,过不了宫里这一关。   叶父和叶秀鸣同样没能进宫目睹这样的场面。   顾瑶还在激动地跟三叔四叔说着那盛大的婚礼,他们的露面自然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谁叫顾沐时常在他们身边露面的,顾沐这位平南子爵自然受备关注。   因而有些人在谈论婚礼之余,也说到了顾昭这位子爵。   “顾子爵果然人在京城,今天他可是在宫里露面了,身边还有两位陌生面孔。”   “你落伍了,身边那年轻男子正是当初虞府上的二公子,后来被顾家认回去的那一位,如今回了那顾家倒是有福了,比起当虞家的二公子快活多了。”   “原来是他!瞧着跟以前变化好大啊。”   “那是,在顾家好吃好喝,顾子爵可不差银子,当然会给他最好的待遇,在虞家有什么?听说连月例都拿不到手,只能啃外面的饼子充饥,所以他当初也就白担了个侯府公子的名头。”   女子大多讨论跟在顾昭身边的顾瑶,因为那日顾瑶与公主外出听戏时,当时戏园子里还有其他贵夫人和千金小姐,自然见到公主身边的陌生面孔,对其身份十分好奇,之前只知道这位是顾瑶顾小姐,今日在顾昭身边见到她,总算知道她来自何处了。   “原来竟是顾家的千金,不知和顾子爵是什么关系。”   “我听说过顾子爵在顾家是老来子,这位很可能是顾子爵的侄女辈,可她怎会跟公主认识的?看那日的情况,两人根本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啊,我想起来了,你们想想平南子爵和顾子爵之间的关系,听说当初平南男爵不记得事了,是公主带回宫的,那公主可能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去了庆凌府,公主很可能早就和顾子爵及顾家人认识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公主竟也不挑,和顾家的小姐走得这么近。”要知道顾家可是农家出身,虽然如今有顾子爵帮顾家抬高身份,可终究摆脱不了泥腿子的成分,如此一来顾瑶在她们眼里也就类似村姑的存在,公主和村姑结交?听上去像笑话。   “那日我恍惚听到顾小姐叫公主为熙姐姐。”   其他人听得抽气,公主当真如此看重一个村姑?有几人便决定等下宴席上好好接触下这位村姑,探探她的底,究竟有何能耐让公主高看一眼,要知道公主并不爱与京里的小姐们往来,这让不少人沮丧。   到了公主府,顾瑶也只能和三叔四叔分开,因为男宾归男宾,女宾归女宾,不过这回宋夫人也在,因而顾瑶算不得独自一人谁也不认识,宋夫人也是在顾瑶来了后,才知道她与公主竟有这样一段交情,这回就是不冲两人原本的交情,冲着公主也得将顾瑶照顾好。   宋夫人还挺怀念在庆凌府的一切,如今回到京城,除了儿女都在身边外,其实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在庆凌府有滋有味呢,她还想等着黎氏还有顾家人来到京城,再跟她们一起做事呢,否则整日里只关心后院的那一亩三分地,那日子多乏味。   顾瑶和宋夫人十分熟悉了,因而也说了顾沐有意将京城的品香铺子交给她打理的想法,宋夫人一听便说好,鼓励顾瑶早点来京城:   “反正你以后肯定要来京城的,还不如早点过来熟悉起来,想想你三叔这个成绩,年后的会试肯定没问题,等他在京城安顿下来,你们顾家肯定也会逐步将重心转移到京城来,再说如今有永福公主给你当靠山,你怕什么?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和公主这样的一段交情吗?”   顾瑶本就不是很坚定的心,这下更倒向另一边了,不过嘴上说:“我要再考虑一下。”   宋夫人拍拍她的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你来了京城,我也能有个地方走动走动了。”   尽管顾瑶年纪比她小得多,但宋夫人觉得她与了瑶还挺谈得来的,等会再将她介绍给自己姐姐,这圈子会更加扩大了。   宋夫人也没多将顾瑶介绍给其他官夫人,心知有些人未必会看得上顾瑶的身份,尤其是顾瑶还抛头露面在外经商呢,但几家姻亲都介绍了的,不过却有人主动过来与顾瑶说话,听了几句,宋夫人便听出这些小姐明里暗里打听顾瑶和公主的关系,心中暗笑,这些千金小姐肯定对顾瑶能与公主亲近羡慕妒忌着呢。   可惜也不是谁都有顾瑶这样的好运气,还有一个支持她做事的三叔。   宋夫人自己想想,顾瑶行事的确与公主越来越接近了,这也就难怪顾瑶做到了这些千金小姐做不到的事,当然她以前也属于这样的一员,也就在庆凌府放开了手脚,观念渐渐转变过来。   如今她也不想拘着自己的女儿。   虽然这些小姐身份贵重,但再贵重还能贵过熙姐姐?因而顾瑶也很坦然地与她们说着话,她们的小心思很快就被顾瑶识穿了,只与她们说着场面话,看来想要结交朋友,尤其是和熙姐姐那样的交心的朋友,还要看缘分,不是随便就能碰上的。   如果真能碰上这样的朋友,顾瑶也会非常珍惜的。   顾瑶的能力早就被锻炼出来了,只要心中不生怯,因而在这些小姐面前并未落入下风。   倒是那些人实在没从顾瑶口中套出她们想要的内容,失望之下只能偃旗息鼓,回到她们原来的圈子里,顾瑶倒乐得这样的清静。   那些人转身离开后也在悄悄议论顾瑶。   “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嘛,我还想邀请对方参加我们的诗会,可她说她只识得几个字,并不会写诗。”   “到底是农家出身,哪可能正经读书过的,能识得几个字都是幸事了,这也是顾子爵发家后顾家才跟着起来的吧,到底根子浅着呢。不来也就算了,免得到时她也无趣,我们也被影响了心情。” 第228章 会试   公主大婚的盛况让京城上下从年前聊到年后,大家以为,往后这些年份,若还有什么盛事能与此次大婚相比的,也许就是新帝登基了,那三位向字辈的大婚,也无法越过永福公主。   公主大婚过后就是过大年了,顾瑶留在了京城和三叔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不然的话,她和顾旸这个年就得在半路上度过了,在来的时候她和顾旸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幸好有顾杏这个女儿带着孩子留在庆凌府,顾家二老这个年过得也不会太冷清。   这个新年大家都是在黎宅一起过的,顾沐甚至将西南王妃也接了过来。   王妃挺高兴,因为比起以往在西南那边,这个年过得热闹又轻松,没那么多烦心事。   自来了京城,随着体内余毒的清除,王妃的身体比过去康健了不少,当然还是无法和最好的时候相比,但王妃也挺满足,她早就对西南王失望了,不再寄希望于他的感情,她再柔软无能,也没可能还对一个想要弄死他的男人有任何期待了,余生守着儿子便足矣。   可以说,顾沐儿子便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哪怕顾沐依旧用着顾这个姓氏而非改回燕姓,王妃也不是很介意。   年后,顾瑶与公主再见过一面便要回庆凌府了,临走前她说了自己的决定,她决定要来京城了,这次回去便是将手里的铺子托给可靠的人选。   “挺好,等你再来的时候,旁边的宅子也能整顿好了,来了可以直接住进去了。”黎宅旁边的宅子已经被顾昭高价拿下了,正好利用这段时间修整改造一下,到时不会影响顾瑶的入住。   “三哥,我走了。”   顾旸不舍地跟顾昭道别,来京城之前他心情有些复杂,可来了后发现也不过如此,甚至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也与三哥去过茶楼酒楼,在外面逛过街,可也奇怪,原本让他避之不及的虞家人,竟谁也没碰上。   顾昭拍拍他的肩:“不必着急,按照现在的进度学下去,考上秀才完全没问题,等考上了秀才,再来京城和三哥我团聚。”   顾旸点点头,对未来这样的生活充满了期盼,以前觉得功名之路离他十分遥远,可现在听了三哥的话,竟也觉得通过院试考上秀才不是件多难的事,顾旸笑了起来,跟三哥他们挥挥手,转身上了马车。   “三哥,你们回去吧,不要再送了。”   “一路顺风。”   元宵节一过,顾昭和宋泽便几乎不出门了,饶是如此,也听到关于公主和驸马的八卦,京城百姓都说公主与驸马恩爱得很,常可以看到两人成双入对地出现。   还有就是宁家人的八卦了,一次顾昭和宋泽饭后散步的时候,竟听到子爵府里的下人在八卦宁家人的事,那位宁夫人竟还想在公主面前摆婆婆的架子,然而却叫公主直接将人丢出了公主府,而驸马竟也没有出面。   顾昭和宋泽听得面面相觑,无语摇头,然后转身回各自院子了。   这事顾沐当然也知道,不过没告诉哥哥,免得影响哥哥,此刻京城里对此事正热议着呢,为热度有所减退的公主大婚可谓又添了把柴火,让汇聚到京城参加会试的各地举子,也听了一耳朵。   有那迂腐的书生认为:“公主此举未免太有失皇家身份了,公主身为陛下的爱女,理当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而非如此骄纵。”   可公主在京城也有不少粉丝,这人话刚说完,同家茶楼里就立即有人跳出来反驳了:   “此言差矣,公主也是人,为何要对那样的人忍着让着,还要将她供起来?你刚从外地过来,难道没有听说过宁家的事和那女人的身份?她原本可是个妾室,偏叫宁父宠妾灭妻,一个好好的郡主嫁到宁家,没几年就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郡主没了后这种妾室还给她扶正了,难不成还要公主认这种没脸没皮的女人为婆婆?哪来的这么大的脸。”   “呵呵,那位宁老爷可也是读书人呢,”有看不惯读书人的人出来说话,“可看看他干的都是些什么事,难道读书人都是如此,才让你和这位宁老爷有共同语言?既然跟那妾室青梅竹马,那干嘛还要求娶郡主?郡主当初之所以会下嫁,那也是姓宁的自己同意的,结果娶回去就不护着了,由着宁家人和他那妾室欺辱,当我们京城人都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就是,宁家也能称地方大族,真是不将皇家脸面当回事了,郡主好歹身上也流淌着一部分皇家的血。”   也有从宁家所在地出来的举子,听到这些话惊讶道:“难道当初是宁老爷自己求娶郡主的?”   “当然了,难道你们以为是郡主逼嫁不成?”   在这茶楼里一共有三位从当地过来的举子,三人面面相觑,当地的传言跟京中完全不同,他们都以为是大长公主府仗势欺人,强行拆散宁老爷与他表妹,所以对宁家的遭遇还有些同情的,后来宁老爷将表妹这妾室扶正,还有人称赞他重情重义,不屈服于权势,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这三位举人还有些不相信,于是在京城里暗暗打听了下,结果打听来的消息跟他们的认知真的不一样,他们原以为大长公主府是那种飞扬跋扈的权贵,却不料大长公主府在京城其实一直挺低调,便是她的子孙在京城也非那种纨绔子弟,相比其他权贵子弟可谓老实得很。   三人私下议论,莫非当初宁老爷会娶郡主,实则是为了郡主身后的权势?毕竟郡主甚得大长公主和驸马的宠爱,娶了她明显大有好处,起码宁老爷在官场中的发展也一帆风顺,后来因为郡主出事,宁老爷的仕途才会变得不顺起来的吧。   之前他们也对公主将宁夫人丢出公主府的举动有些不快,因为宁夫人也代表了他们当地人的颜面,然而了解到这些情况后,三人羞愧不已,当初应当是宁家人愧对郡主,娶了郡主得了好处,却反过来让人抹黑郡主声誉。   三人当即写了封回老家,信中将此事作了分明,他们对宁家人的印象大大下跌,也不想他们的亲朋继续被宁家人蒙蔽。   会试因为时间在春天,因而又被称为春闱,全国各地的举子都汇集到京城,竞争会试中有限的贡生名额。   二月初九这日,顾昭和宋泽也等来了他们的会试,与乡试一样,会试也分作三场,每三天一场,却不必九日一直关在考场内,而是每场考完交上考卷后便可离场回去休息,第二日天没亮再进考场进行下一场考试。   说是春天,其实京城地处偏北,温度本就偏低,加上不久前又有一股寒流南下,叫人尝到了倒春寒的滋味,因而初九这日排队进场时,大家都在外面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顾昭也无法说出这会试和乡试哪一个更加难熬,真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   好日每隔三日还能出来,回去可以好好睡上一觉,那号子里空间太小,这天气也没办法睡得安稳,所以除了冷了些,总体要比乡试好一些吧。   顾沐在这方面比谁都更细心,早早为哥哥准备好最保暖的毛料,不过毛料没有缝上里子,因为不准带夹层进考场,考生们穿的衣服也是如此,所以只得穿了一件又一件,搜捡的时候也得一件又一件地脱下,因而搜捡的时间特别长,开始的时间也特别早。   有顾昭一份,自然也有宋泽一份,当然宋泽的那份属于顺带的,不过宋泽一点意见都没有,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顾沐的。   叶秀鸣搓着手跺着脚跟他们说话,希望接下来几日天气能回暖一点,否则一直这般,手都要冻僵,字都无法写好。   终于轮到顾昭他们搜捡,三人顺利进入考场。   期间顾昭他们还看到两个熟人,一个是杨卫远他大哥杨卫展,一个是宁杨的那位族兄,那日在酒楼见到的,见到后者,顾昭恍然发觉,那日大婚似乎都没见到宁杨的这位族兄,没道理不会被邀请的吧,不过也与他无关,这种时候就不要去八卦了。   顾昭进考场了,外面顾沐脖子伸得老长,似乎这般就还能看到他哥哥,等所有考生都进去,大门都关上了,顾沐还舍不得离开。   “平南子爵这是送顾子爵入考场?”   “是啊是啊。”顾沐心不在焉地回道,都没看清是谁在跟他说话。   跟他打招唿的人心说,平南子爵对顾子爵当真是情深意重,顾子爵进了考场,平南子爵也跟魂掉了似的,这到底有多担心顾子爵啊,不过顾子爵此次真能高中?   身在庆凌府的顾家二老,也大半夜就醒了,因为他们知道此刻儿子要进考场了,他们也没有丁点睡意了。   老太太念叨道:“瑶儿都说了,京城的天气比咱这儿还冷,昭儿在那边能受得住吗?”   老爷子也很担心,却不能附和老太太,免得让她更担心:“昭儿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瑶儿都说了木头给昭儿搜集了不少好毛料,那东西暖和着呢。”   顾沐也是孝顺的好孩子,瑶儿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不少顾沐送他们的上好毛料。 第229章 会试结束   三日一场,从考场出来后顾昭和宋泽都是痛快洗个澡,再吃点东西便倒头就睡,睡到大半夜再被人叫起来排队进考场,然后再重复这样的日子。   幸运的是,一场倒春寒后,连日大晴天,温度也一点点地升了上去,顾昭和宋泽的身体倒还好,能扛得住起初和夜里的寒冷,可不是所有考生都经受得住,尤其是从南方来的考生,受了寒后考场内时咳嗽和擤鼻涕的声音不断。   考场内依旧日日飘散着方便面的香味,这种吃食,真的比起乡试时还受考生的欢迎,因为是热食,一碗方便面吃下去,能叫人身体暖和不少,因而到了吃饭时间,考场里响起的都是唿嗤唿嗤的吃面条的声音,叫主考官们看得也好笑,兴致上来,也会煮上一碗方便面吃上。   有方便面之后,乡试和会试期间因吃坏东西而闹肚子的情况减少许多,尤其是乡试期间,所以这吃食真的很不错,几位主考官还是知道这东西跟顾子爵有关系,而这回顾子爵人也在考场内,就不知道他这回能不能考中。   转眼就到了第九日,也就是二月十七这日,贡院外面再度聚满了人。   顾昭交完试卷后,还跟宋泽碰了头,还没走到出口,叶秀鸣也从后面追上来了,三人的精神都不错,比起上回的乡试好不少,三人说说笑笑一起出了考场,比起其他人轻松不少。   当他们从出口处走出来时,被不少人看到了,对他的轻松状态表示好奇。   “这顾子爵身体挺不错啊,在里面熬了九日也没见多憔悴,这一点就胜过不少人了。”   “这可是会试,可不是比拼身体的,指不定顾子爵就当走个过场,所以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成绩还没出来,什么结果还不一定呢,要我说,顾子爵能走到这一步也很不容易了。”   顾沐当然看到顾昭三人了,过去接顾昭时听到别人不看好顾昭的话,还转头狠狠瞪了那几人一眼,其中说不看好顾昭的人立即缩进了人群里,他也就口嗨一下,可不想真将这位平南子爵得罪了。   被接回府后,顾昭也就休息了一晚上,第二日稍稍起迟了些,但人也生龙活虎了。   考完试,顾昭整个人变得有些懒散了,如果会试顺利,再有一场殿试,他的考试生涯基本就能结束了,这让他有种比考完高考还如释重负的感觉,要知道高考后读大学,每学期期末也有考不完的试。   顾沐终于可以缠住哥哥了,因而特地空出时间,拉上顾昭出去寻找各种好吃的,他知道哥哥好吃这一口,之前一直埋头苦读,就没出门几次,顾沐也不敢占用哥哥太多时间,现在就无需那么多顾忌了。   宋泽没参与,他岂会看不出顾沐这小子根本就不欢迎他的加入,因而除了翻翻熟悉的书本,就和叶秀鸣一起出去参加一些文会,各地举子聚集在京城,和他们交流也会有不小的收获。   这次江南的文思书院也来了好几个学员,当初也切磋过学问,所以他们来了京城后互相也有走动。   顾沐带顾昭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一家专卖羊肉的小饭馆吃饭,两人都处于长身体阶段,吃下了几斤肉,吃得顾昭满意极了:“跟人一样,这家店也貌不惊人,这羊肉做得味道的确好,以后可以多来几次。不过你怎么知道这种地方有这样一家羊肉馆的?”   顾昭很是好奇,顾沐可不像是会光顾这种地方的人,会找着这样的地方,肯定是为了他,这让顾昭心中挺感动。   顾沐得意洋洋,正要说话,见着门口又进来一人,于是指着进来的人说:“就是这位新上任的驸马爷告诉我的,我起初半信半疑,今天来了才知道他没说错。”   顾昭背对着门,听了这话讶异地扭头向后看去,果然看到安乐伯出现在门口,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朝他们这边走来。   顾昭起身,朝来人见了礼:“安乐伯一人过来吃饭?多谢安乐伯给顾沐介绍了这样一个好地方。”   安乐伯宁杨见着顾昭有些腼腆,连忙还礼:“顾子爵喜欢便好,我也没其他爱好,公主说这里的羊排烤得不错,我顺路过来给公主带点羊排回去。”   原来是给公主带外卖的,顾昭看宁杨提起公主时眼中有光的模样,心说公主真是好福气,面前这男人是真的将公主放在心里的,说是顺路,分明是特意过来的。   顾昭也没戳穿,免得宁杨脸皮太薄要羞上了,而是跟宁杨讨论起美食:“我和顾沐刚也吃了烤羊排,味道的确好,下回还要请安乐伯给我们推荐点其他好吃的地方。”   安乐伯顿时高兴起来:“好啊,我知道不少好地方。”   顾昭跟宁杨聊得高兴,顾沐则懒洋洋地坐在那里跟宁杨打了招唿,虽然显得不敬了些,可宁杨哪敢跟这位较真,其实顾沐之前问他有什么吃饭的好去处,他还挺受宠若惊的,这回看到顾沐真的来了他推荐的地方,心里更加高兴,以前可没多少人重视他的看法。   既然碰上熟人,顾昭和顾沐也没立即走,而是等宁杨取了装了烤羊排的食盒,才一同离去。   这巷子有点窄,因而他们的马车都停在巷子外面,三人便一路走过去,顾昭和宁杨继续交流美食,听宁杨介绍了几个地方,顾昭决定改日和顾沐一一去光顾下,宁杨也很高兴能跟顾昭说上话,没想到顾子爵一个读书人竟这般和气,也没有半点瞧不起他的意思。   可刚到巷子口,宁杨就被人叫住脚,顾昭和顾沐跟着看过去,心说真是孽缘,叫住宁杨的人竟是他那位族兄,难不成那族兄就住在附近。   叫住宁杨的正是宁司,刚发现从巷子里出来的人是宁杨时,还让他高兴了下,宁杨不会是反悔了过来找他的吧,在他看来,宁杨如今身为驸马,又怎可能出入这种地方,会来肯定是为他而来的。   宁司没留意旁边两人,注意力只放在宁杨一人身上:“宁杨,你来找我的?你父亲和旭堂弟他们都已经离开京城了,是被你气走的,你实在太不该了,知道堂哥为你在他们面前说了多少好话?”   宁杨脸涨红,可这回却反驳回去了:“司堂兄,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买吃食的,公主等着我回去,我不跟你多说话了。”   烤羊排要趁热吃味道是好,所以他急着要将烤羊排送进宫去,因而哪有工夫听宁司跟他多说什么,宁杨说完便急急地要上马车。   “你……”宁司不敢置信地看向宁杨,看他真要走,想也没想便要伸手拉住他,却被一只横插过来的手拦住。   拦人的是顾沐,他跟燕向熙再打闹斗嘴,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到了外面却是一致对外的,顾沐没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燕向熙的驸马被外人欺负,这家伙显然半点没将宁杨这驸马爷当回事啊,出口就将宁杨责怪了一顿。   宁司正要恼,还以为拦着的是宁杨身边的下人,结果定睛一看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原来是平南子爵,恕学生没有看清。”   “滚吧,好狗不拦道,懂吗?”   宁司羞得满脸涨红,他堂堂读书人,还是个举子,这回指不定还高中进士,却被人羞辱成拦路狗,可这位是平南子爵,他得罪不起,只得咬咬牙退让到一边。   宁杨已上了马车,很感谢顾沐替他将人拦住:“平南子爵,多谢,我先进宫去了。”   顾沐挥挥手:“赶紧去吧,免得让公主久等了。”   “好。”宁杨欢喜地钻进马车,叫下人立即赶路。   看宁杨的马车走远,顾沐也带着顾昭兀自上了马车,理也没理旁边的宁司。   顾沐都张嘴将人得罪了,顾昭能说什么?只能摆出和顾沐一个立场的姿态来,也没理睬那宁司。   等马车驶远,顾昭从车窗看到后面的宁司身侧捏紧的拳头,转头揉了把顾沐的脑袋:“你啊你,这张嘴可真会得罪人,不会对其他官员也是如此态度吧?”   顾沐委曲上了:“对那种小人用得着好声好气地说话吗?这家伙不过是宁家旁支的子弟,可你看他对宁杨有半点尊敬的态度?宁杨也是个胆小鬼,居然会让这种小人对他唿来喝去。”   “是旁支?我还以为跟宁杨的关系很近的呢。”顾昭也惊讶了。   “你看他把房子租住在这种地方就知道手里没多少银子了,肯定不会是主支的。”顾沐撇嘴说。   “那他上次还和宁杨去那种酒楼吃饭?”那酒楼一顿可比这地方一月的房租都来得贵。   “你以为是他掏的银子?宁杨胆子虽小了点,可他不差银子,他母亲的嫁妆留给了他,还有大长公主过世时也给他留了不少东西,幸好宁杨心里也有数,没把银子都倒贴在这种人身上。”   这倒也是,这宁司估计没少想办法从宁杨身上哄银子吧,不过成效不大,不然也不会一直住在这地方,跟宁家人相比,显然公主重要多了,重要到宁杨敢反驳宁家人了。 第230章 顾昭的成绩   顾沐和顾昭扬长而去,将宁司气得够呛,恨恨地瞪向两辆远去的马车。   宁杨果然跟宁旭和夫人说的一样,攀上公主这翅膀就长硬了,连长辈也敢不放在眼里,可朝廷上竟然没人参宁杨和公主一本,由得他们如此嚣张。   之前宁司还以为那都是公主出的手,宁杨什么性子他还不知道?向来胆小不敢反驳他们,就算再不情愿也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这样宁司很得意,可没想到这家伙真的变了,被夫人不幸言中,不仅不听他的话,还敢搬出公主的名号来驳斥他。   就连顾沐和顾昭两人也如此羞辱他,可宁司再恨也只能将这口气暂时咽下,心想等他考上进士,有机会绝对会回报过去,叫这等瞧不起他的小人好看。   顾昭则语重心长地劝说顾沐,今日也就罢了,知道宁杨这族兄的行径,顾昭也很看不上眼,可担心顾沐对待其他看不顺眼的官员也是如此态度,那他不是大反派谁会是大反派?   “你可不能只凭自己喜好做事,我知道有些官员会不像话,可平白得罪了这种人,他们当面也许不会说什么,指不定背后怎么设套给你钻,如果这样的人多了,你在朝堂上如何立足?总不能事事都靠陛下给你出面解决吧,当然我知道木头你也很能干的,并不是只靠陛下宠爱就走到这一步的。”   毕竟他可是书中大反派,反派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的,能将占据巨大优势的西南王一行干倒,还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一度将主角给压在下面,这反派的能力能差得了?   顾沐的关注点放在最后,哥哥夸他了,哥哥夸他很能干,顾沐勾起嘴角,很赏脸地点头说:“哥哥,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这样的,哥哥你放心吧,我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就那小子,我就看死他考不中进士,想入朝为官?他死了这条心吧。”   顾昭失笑,感情知道这宁司是没有翻身的时候才态度如此粗暴啊,摸摸他脑袋说:“行吧,只要你不将满朝文武官员都给得罪了就好,毕竟将人都得罪了你可怎么做事,反而还会给那燕肖可趁之机。”   听到燕肖的名字,顾沐就眼神一厉,他绝不会再给燕肖第二次机会,也绝不会再让哥哥替他担心。   随着放榜的日子越来越近,顾昭也跟着宋泽去参加了两次文会,听听外面的热闹。   如同乡试一样,大家也对个别人抱以极高的期待,以为他们这回会元是拿定了,越是快放榜了,谈论此事的人越多。   被众人看好的便有杨卫远的兄长杨卫展,顾昭参加文会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也会跟这位杨卫展碰面,接触下来顾昭却不看好这位会高中会元,状元就更别想了。   叶秀鸣好道:“你不看好这位杨大公子?他的唿声可高得很,我读过他写的诗和传出来的文章,的确水平颇佳,这次他上榜的可能非常大。”   “那叶兄看好他夺得会元?”   叶秀鸣哈哈笑起来:“这回我让身边的书童去下注了,押了宋兄。”上回顾昭的侄子和两位随从在乡试期间挣了好一笔银子,他都看得有些眼红了,所以这回发现京城也有人开盘下注,特意去买了几注。   宋泽听得哭笑不得,怎么绕到他身上了?   “巧了,我也让史哥帮我押了宋泽,史哥茅哥也都下注了,可惜仁儿这回不在京城,否则他也会下注的。”   宋泽无语:“你们赔了钱可别怪我。”   “自然,赔钱与你无关,赢了钱也是我们自己的。”   叶秀鸣听得大笑,然后又问起顾昭刚刚的问题,怎就不看好杨大公子了?这位可是被大儒都称赞过的,称他有状元之才。   顾昭摇头说:“跟他接触过两回,他这样的人才并非是陛下所需要的,这名次最终要由陛下来确定,所以我觉得不会是他。”   “陛下需要怎样的人才?”叶秀鸣追问道。   “陛下需要的当然是思想开明锐意开拓进取之才,杨卫展虽然有才,但显得保守了些,这次会试的策论应该是由陛下把关的,看得出陛下的用意,等下殿试应该更能看得出来。”   叶秀鸣佩服道:“还是顾昭你了解陛下,这次会试押题,竟被你押中一道策论。”   宋泽笑而不语,当时押题时宋泽也是偏向顾昭的,因为陛下的立场显而易见,是想将公主推上去,那么这次选择人才用意也很明显的,是希望能给公主挑选可用之材的,只是能有多少人为公主所用,还得看公主本人的了。   这次能押中一题顾昭也挺高兴的,所以这次会试他感觉挺顺手的,想来应该会上榜,成绩也不会太落后。   至于杨卫展,应该深受他那祖父和家风的影响,杨太傅就是有名的保守派,没少上折子反对公主插手朝政,杨家也许就杨卫远比较特立独行一点,可惜他只是杨家次子,在杨家可没什么话语权,杨家明显将资源都用在杨卫展这个长子身上。   转眼就到了放榜之日,顾沐早早就为顾昭订好了位置,占据了贡院对面茶楼一个极好的地点,叶秀鸣与他们相约了一起来到这茶楼,等待放榜。   茶楼里皆是等待的考生,顾昭进来时一眼便看到那杨卫展,多日不见杨卫远,这回他也露面了。   顾昭听过一耳朵小道消息,听说陛下为公主赐婚后,杨卫远在家里闹了一场,被杨家人关起来了,这回看到杨卫展身边的杨卫远,远没上次酒楼见到的那般神采飞扬,整个人低沉了许多。   他们到来时有不少人过来与他们打招唿,比如文思书院过来赶考的,还有从江泰城过来的同榜举人,沈芮和秦鸣杭一起过来和顾昭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他们也参加了今科的会试,没想再拖延下去,毕竟准备了这么些年。   他们已从乡试的打击中走出来了,但看到顾昭和宋泽,还是跃跃欲试,如果这次能高中进士,并且比宋泽的排名高,那证明乡试的失手也只是一时而已,并不能证明他们的水平就比宋泽差了。   除了相熟的,关注宋泽的人并不多,虽然他几次作为黑马冲出来一鸣惊人,但各省每三年都要出一位乡试解元,这样的解元到了京城就远没当地那么风光了,因而看好宋泽的人依旧不多。   顾昭这回反倒比起上回乡试放榜时心情轻松一些,没那回忐忑,大不了就三年后再战京城吧,但他还是觉得这样的可能不大,当然别人问起时顾昭都很谦虚,关心他的人还不少,谁叫他因为封爵和当初的官事而叫许多人都知道了他呢,似乎对他这个年纪就在京城参加会试表示惊讶,将他这回过来看成是陪跑的,顾昭也只能顺着他们的意说自己来练练手攒经验的。   他们这边等放榜,宫里燕向熙已先一步从皇帝这里知道会试结果了,因为前十名的名单需要经过陛下验看方能放出去的。   燕向熙一早就进了宫,好奇地问皇帝:“父皇,顾昭这回考上没了?我看那小子好像挺有信心的,也不知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皇帝失笑:“你是希望他考上还是没考上?”   燕向熙理所当然道:“这还用得着说,当然是希望他能考上了,省得他不在京城,顾沐这家伙也总惦记着他。”   皇帝哈哈大笑,起了玩心道:“考是考上了,不过你猜他考了第几?”   “真的考上了?第几?难道排名挺前的?”燕向熙惊喜道,嘴巴上虽然嫌弃,但她比谁都希望顾昭能够高中,她有直觉,顾昭会是支持她上位的最得力的臣子,将来也会是这大周有能臣。   “朕给他提到了第五位上。”   “哈,又是第五?难道原来报上来的并不是第五?父皇你特地帮了他一把?”燕向熙反应很快。   皇帝摇摇头:“这倒不是特意的,原本送上来的前十位的试卷并没有顾昭的份,朕特地问了一声,原来他排在第十四位,不过朕让人将他的卷子送过来了,看完所有送上来的卷子后觉得他的排名低了点,也许不合主考官的胃口。”   皇帝后来又了解了下,其实阅卷的几位之间也有争执,揭封之间不知道考生是顾昭的时候,便有人觉得这试卷完全可以放在前十里面,但最后由主考官一力主张放在了第十四位上,揭封后才发现这争执比较大的试卷竟是顾昭这位顾子爵的,就算是排第十四位,这成绩也让他们非常意外。   顾昭的策论观点偏向激进,却正迎合皇帝的心意,列举出来的措施也非常有可行性,并非纸上谈兵。   皇帝按自己的心意重排了下前十位,结果发现正好将顾昭排在第五上,这纯属巧合,但这种巧合也让皇帝莞尔不已。   “哈,顾昭这家伙是万年老五不成?”怎就每次都排在第五,跟第五有多大的缘分啊,“要不要先给顾沐那家伙送个信?算了,先让他着急担忧一阵子吧。”公主很是无良地挥挥手。 第231章 万年老五   “出来了,出榜了!”   这次围看榜单的规模可远甚至院试与乡试,不过与乡试不同的是,会试榜单有专门的官差唱名,但这唱名是从最后一名报起的,此次总共上榜两百八十人,算是录取人员比较多的一次。   当倒数第一名伴随着铜锣声报出来的时候,顾昭他们所在的茶楼里顿时有人激动地叫出声,这让大家哪里还不明白的,这位激动的兄台正是榜尾那人。   顾昭朝那边看去,就看那人激动得满脸涨红,旁边人纷纷向他道喜,哪怕是吊尾车,相比落榜人员那也是幸运儿了。   那人激动道:“谢谢,谢谢各位,我以为这次会落榜的,实在是意外,真的太意外了。”   他都做好落榜的心理准备了,然而惊喜从天而降,让他喜出望外了,虽然这个名次注定让他是个同进士了,但同进士也比举人高出一大截。   上榜人员名单接二连三地唱响出来,外面人群和茶楼时不时爆出惊喜与欢唿声,还有一人激动地狂奔起来,然后逮着一人就兴奋地拥抱,也不管那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   “第一百七十六名,江泰城秦鸣杭!”   “秦兄,是你上榜了,恭喜秦兄!”   苏芮和秦鸣杭离顾昭他们的座位并不远,顾昭三人也向他道喜,这个成绩虽让秦鸣杭不是很满意,但与落榜相比,他还是上榜的,因而也露出些喜色,与周围人还礼。   轮到顾昭三人,秦鸣杭说:“你们的名次应该在我之上。”   能将他和苏芮打败的人,没道理会落榜的,因而一直没有报到他们的名字,不是没上榜,而是排位还在他之上,秦鸣杭想想也就这个可能了。   顾昭看看苏芮的脸色,秦鸣杭都上榜了,却一直没报到苏芮的名字,也不知他是考得比秦鸣杭更好,还是落榜了,此刻他脸色发白,手指因紧张都勒得发紫了,显然他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宋泽谦虚道:“名次还没出来,一切都是未知。”   附近也有人觉得秦鸣杭太高抬顾昭三人了,也许是因为顾昭的子爵身份,让秦鸣杭有所顾忌。   接下来好一阵子他们茶楼里都没再有人上榜,没被报到的考生面面相觑,心都捏了起来,顾昭以为,这的确很能考验人的得失心。   越往前报,顾昭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叶秀鸣脸上也带出明显的紧张神色。   “第八十七名,江泰城叶秀鸣!”   “叶秀鸣,是哪位?”   “叶兄,你上榜了,是八十七位!恭喜恭喜!”秦鸣杭震了一下,然后反应迅速地率先向叶秀鸣出声道贺,没意外的话,殿试叶秀鸣也是能进二甲的。   叶秀鸣听到这唱名还有些恍惚,他没听错,真的是他的名字?   顾昭和宋泽一左一右拍上他的肩膀,顾昭还说:“怀疑自己听错了?没可能我们所有人都听错的,放心,江泰城就你一个叶秀鸣,没第二个叶秀鸣,所以叶兄你上榜了。”   叶秀鸣顿时抑制不住地嘴角上翘,终于意识到他上榜了,而且这个成绩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比他意料的来得高,其实祖父希望他再过三年参加会试,那时的成绩也能更稳定一些,只是他还是想和顾昭宋泽一起考考看。   叶秀鸣笑道:“谢了,你们的名字肯定在后面,我有信心。”   他一直跟顾昭宋泽一起学习,对两人的水平非常清楚,也许他有胜过顾昭的方面,但在算术还有策论方面却要落后于顾昭了,而这恰恰在会试中占据了极大的比重,所以顾昭会比他更适合科举,至于宋泽,那更不用说,叶秀鸣早在府学中时就对他佩服不已了。   “托你吉言。”   叶秀鸣起身向围过来道喜的人还礼,看着叶秀鸣一脸喜色,苏芮的心不断往下沉,秦鸣杭上榜时,他心中还带了那么一丝期盼,可现在都到了前一百名,叶秀鸣都上榜了,他却毫无踪迹,所以他上榜的可能性极小,越是往前他越是没有可能了。   秦鸣杭向叶秀鸣道喜的时候也留意着苏芮,同样心知苏芮这回应该落榜了,与苏芮相比,他那点些微的失落顿时消失不见了,现在看来,他们都对自己的水平估计过高了,所以这心理的落差才那么大。   秦鸣杭心里叹息了一声,苏兄只能等待三年后再战了。   宁司坐在角落里,身边几乎没人,与他从一个地方来的考生最近都疏远了他,这让宁司很不明白,以为这些人是见着宁杨不理睬他,所以对他落井下石了,都是一起子小人,他做梦都想上榜,可惜到现在都没报到他名字,倒是同来的一位同乡上榜了,现在看到顾昭那边的叶秀鸣也上榜了,宁司的心都快被妒忌啃噬了。   “第四十七名,江南贺泓!”   从江南文思书院过来考试的几人里,这是第二位上榜的了,之前一位排名比较靠后,茶楼里再度发出欢唿声,顾昭也跟着一起道喜,贺泓本人也非常满意这个成绩和排位。   也有非考生前来围观热闹的,谁让有好几位京城才子参加会试的,而且还有顾昭这位顾子爵,许多人都想知道顾昭有没有高中。   可现在都报到前五十位了,依旧没出现顾昭的名字,有几个待在另一座茶楼里的公子哥儿面面相觑,又报了一位,还不是顾昭,有一人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口吻道:“不会咱们这顾子爵落榜了吧。”   “顾子爵这回落榜的话,可是要丢不小的面子的。”   “幸好幸好,我没买他上榜的注,不然可就要赔钱了。”   “你押的谁?”   “我押了杨卫展高中会元,虽然这家伙人傲气了点,但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真水平的,跟其他那种半瓶子水咣当响的人不同,是能经受得住考验的。”   报到前三十了,依旧没有顾昭和宋泽的名字,顾沐担心哥哥太紧张,低声安慰:“哥哥,你肯定进了前十。”   随着每一个名字的报出,顾昭都要跟着紧张一回,顾沐这话让他差点绷不住,用扇子敲了他一记:“不准胡说八道。”   顾沐委曲上了:“我就是这以觉得的啊,早知道哥哥这么紧张,我应该先留在宫里的,陛下那里肯定有名单了。”   顾昭也有一刻的心动,但又摇摇头说:“还是不要走这后门了。”   顾昭和宋泽相视苦笑,越是到最后越是将他们的心吊得厉害,倒是叶秀鸣虽也跟着替他们紧张,但他和顾沐一样,都对顾昭宋泽有信心,没道理他都上榜了,而且名次还不低,这两人会不上榜,越是没出来,越说明他们的排名很高。   就连苏芮,如今都对自己上榜死心了,但久久没听到顾昭他们的名字,心里也生出点希望,说不定他们也落榜了呢,那他这回的面子应该会好看点吧,想当初,他的名声可远在顾昭宋泽之上的。   “第十位……”进入前十,那就是重头戏了,当第十位报出来时,人群里爆出欢唿声,显然这第十位上榜考生并不在他们茶楼之中。   顾昭忍不住扯开衣领,有点唿吸不畅了,这种唱榜方式太不人道了,还不如干脆点,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他对自己预估挺乐观,认为是能上榜的,但也乐观到以为自己能进前十,不会他自我感觉太好,实际上落榜了?那也太丢人了吧。   顾昭很想捂脸,不用放眼四周,他都能知道有人投过来的视线都带着嘲讽了。   “第六名……”   “第五名,江泰城顾昭!”   官差也是吼出来的,鼎鼎大名的顾昭顾子爵他们又怎会不识,他们唱名都唱得很惊喜很意外。   “哥哥,是你啊,我就说哥哥怎会不上榜,哥哥你又考了个第五!”顾沐听得蹦起来,一把抱住顾昭欢喜地叫起来。   顾昭狠狠捏了把自己的脸,嘶,有痛觉的,他竟真的考中第五名,他没有落榜,不是成绩不好,而是考得太好了。   “我真的中榜了,我又考了个第五!”顾昭控制不住地叫出来。   叶秀鸣和宋泽也替顾昭高兴,这时宋泽已紧张得手心都是汗了,但依旧用力拍了拍顾昭的肩,替他欢喜:“对,顾昭你考了第五,又是第五,你个万年老五。”   “哈哈,”顾昭越加欢喜,于是得意忘形了,“宋泽,我万年老五,那你肯定是头名了。”   这话一出,让本就被顾昭上榜吸引过来的视线,一下子投得更多了,有人忍不住瞪大眼睛。   “这家伙想什么好事呢,他得第五已经够意外了,还肖想会元?”   “他怎会考中第五名的?这不可能!”甚至有人在想,是不是主考官还有陛下冲着他的身份给他提上来的。   “等下会放出前十的试卷,到时一看便可见分晓。”茶楼里的人都觉得顾昭是被照顾了的,但如果是陛下特意照顾他的话,他们也无话可说了。   苏芮也很想嘲讽一声,可顾昭都第五,他分明落榜了,有什么资格跟着嘲讽顾昭还有宋泽? 第232章 各方反应   宋泽被夸得颇不自在,尤其是那些拥护杨卫展的人,嘲讽的声音大得直往他耳朵里钻,想忽略都不行,顾昭得意完也意识到了,有些不自在,但又觉得这些人轻看宋泽了,顾不得欢喜自己的成绩,竖起耳朵拼命听宋泽的名字。   就在这时报到第三名了,依旧不是宋泽,也不是杨卫展。   “第二名,奉天府杨卫展!”   “什么?杨兄竟不是会元?这不可能!”人群瞬间炸开。   第二名这么好的成绩,竟有人为杨卫展抱不平起来。   “第一名,此次会试会元,江泰城宋泽!”   “哈哈,我哥说得多准,宋泽你果然高中会元!”顾沐肆意大笑出声,谁让那些家伙有眼无珠,嘲笑他哥哥的。   满堂震惊!茶楼里好一会儿都没了声音,只有外面因会元公布而产生的震天喧嚣声。   这可是新一轮会试的会元,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会元有很大的可能在殿试上夺得状元,古来多少人为了科举头悬梁锥刺股,而考中状元那是科举的最高成就。   大部分人都反应过来,他们基本是与杨卫展没什么关系的人,因而纷纷围拢过来,向宋泽这位新科会元道喜,而且这会儿也有人意识到,宋泽继小三元之后,又连中了乡试会试两元,如果殿试再夺得状元之位,那他可就是大周朝建朝以来的第一位,也很可能是唯一的六元。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便都猜到,这状元基本属于宋泽无疑的了,不为了其他,便是为了六元的美名,陛下也不会将状元之位舍给别人的,这可是多大的荣耀,不仅是本朝第一位六元,也是历史上自科举考试以来的第二位六元。   这样一想,大家对宋泽的态度更加热情了,真连中六元的话,宋泽几乎是本朝的吉祥物了,不管是哪位皇帝在位,都不会亏待了宋泽的,宋泽以后仕途会一帆风顺。   相反杨卫展那边还处在不敢置信之中,杨卫远是强打起精神来陪大哥等待放榜的,他对大哥也是极有信心,大哥本就是冲着状元去的,不料会元却被人夺走了。   杨卫远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会元怎会不是大哥的?”   杨卫展脸上也颇为不自在,轻斥了一声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宋会员能夺得会元,自然是比为兄更甚一筹。”   杨卫远张嘴想说什么,看到大哥严厉的眼神,又只得将话收回去。   杨卫展也不能失了风度,于是也带着二弟到了宋泽这边,向宋泽以及顾昭叶秀鸣道了喜,宋泽和顾昭他们也客气地还了礼,大家一同上榜,同喜。   接下来还会有官差上门报喜,因而同周围人寒喧一番后,顾昭他们便打道回府了,叶秀鸣也高高兴兴地回他的叶府,叶家等于三代皆是进士,这本身也是极大的荣誉。   随着茶楼上考生的散去,关于会试的成绩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不仅杀出了匹黑马夺得会试的会元,而且顾昭这个顾子爵竟也高中第五名,跌掉许多人的下巴。   不少人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反复确认道:“那顾昭真的高中第五名?没听岔吧?也许是另一个同名同姓的?”   “你再去找出第二个同样参加会试的叫顾昭的考生啊,就是顾子爵本人高中第五名,听说是个万年老五,这一路考过来,都是第五名,跟”五”这个数字结下了不解之缘。”   “老天爷,顾昭竟考了第五,我还以为他就走个过场,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以前真是小看他了,不过他身上还有个爵位,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人家求上进不成啊?跟咱们这些二世祖当然不同,人家可是凭自己挣下的这一切。”   “嘿嘿,有没有人住虞子爵府上送个信啊,你们说这虞家人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气吐血啊?”   “肯定会气吐血,那府上肯定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回不过是更加懊悔罢了,可顾子爵连参加会试用的可都是顾昭这个名字,身世曝光都两年多了,他都没将自己的姓氏改回来,摆明了就是不承认自己是虞家人嘛。”   “以前都听说虞温韶这个世子爷如何如何了得,最近怎都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他怎没一同参加科举亮亮成绩?”   “你以为他没参加?去年的乡试就偷偷摸摸报名参加了,不过原形毕露,没有上榜,所以没掀起半点水花,他有脸去炫耀?乡试没过,哪有资格参加这会试?”   “切,我还以为他多厉害呢,这么跟顾昭一比,就相差得更远了,虞子爵眼力可真不怎么的啊,捡着个芝麻丢了个西瓜。”   顾昭和宋泽回了平南子爵府,迎来了报喜官差,高高兴兴地给了喜钱放了鞭炮。   虞子爵府上的气氛却是一片压抑,连下人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撞到主子枪口上,落得个不好。   下人心里也苦啊,这本该是他们府上多大的荣耀,看京城哪个勋贵人家能高中会试第五名,偏偏就因为他们府上老爷的偏心,让这样的荣耀与他们府上错失了,如果顾昭回到虞家,指不定陛下看在顾昭份上,高兴之下连原来的侯爵爵位都不会降,到时还一府双爵位,肯定会是整个京城最为荣耀的家族了。   可惜这一切他们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还是要回到现实中,这么久了,顾昭都没改变态度,显然并非故意拿乔,何况他们老爷都跟原来的夫人和离了,顾昭回虞府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虞子爵被心腹告知顾昭的会试成绩时,手里的杯子哗地掉落在地上,碎裂了,就如同他的心一样,也碎成了一片片。   顾昭进京参加会试的消息,早就被那些看好戏的人送到他耳朵里了,其实他也并不看好顾昭这次会试能中,在他看来,顾家人就是出身太低,任由顾昭年轻胡来,否则压一压他的性子,过上三年再来,会试高中的可能性会大得多。   其实私心里他也希望顾昭受受挫,也许这般他和顾昭之间还能有些回旋的余地,年轻人嘛,到底是年轻气盛,等年纪大些,就知道家族的好处了,也许就会后悔当初将事情闹得太大,连累府上由侯爵削为子爵。   可结果却与他所想大不相同。   “他……竟然真的高中了。”   心腹下人心中也是一片苦涩,这样的荣耀不仅与虞府无关,还会被人当作笑话来看,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笑话虞府有眼无珠,甚至会当面嘲笑。   下人苦笑道:“不仅少爷高中,少爷的同乡那位宋泽宋公子,还高中了会元,如果殿试再夺得状元,将会是本朝第一位六元状元。”   下人怎么称唿顾昭也是个难题,总不能在老爷面前称顾昭为子爵爵爷吧,叫出来会让人觉得在嘲讽老爷,因为老爷如今也只是个子爵,所以思来想去,尽管如今府上提起顾昭的人不多,但提起来时都是含含煳煳地叫一声少爷,谁都知道这声少爷指代的是谁。   虞子爵瞬间显得更老态了,腰似乎也佝偻起来,半晌后才问:“韶儿人呢?”   下人愣了下才说:“大少爷昨夜并未回来。”   虞子爵听了这话也只是懒懒地挥挥手,原本寄予厚望的长子,如今的关心也少了,当侯府被削为子爵府时,他才后悔不迭,当初为何瞎了眼,拼命维护一个满口谎言的女人,那时他才知道,在黎氏和那女人之间,谁才是真正值得他爱重的,可惜这样的认知太晚了,黎氏也一早就离开了京城。   原来他的好儿子也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并和那女人暗中有了往来,唯有他被蒙在鼓里。   见老爷再没什么话,下人拱拱手退了出去,这时的老爷只需要一人独处,安静地舔他的伤口,任何劝慰的话说出来都跟嘲讽没两样。   可虞子爵想安静也安静不了,原本这消息他并没想让人传进老夫人耳中,但老夫人这天发觉府中的气氛有点不太一样,因而就从自己佛堂里走了出来,结果正好听到两个下人在谈论顾昭高中会试第五名的消息,老夫人当即眼前发黑,差点一头栽下去。   等到身边嬷嬷发现将碎嘴的下人赶走时,老太太突然挣扎着让嬷嬷安排出府,这两年虞家不仅由侯府降为子爵府,在京城勋贵中的地位也大大下跌,沦为京城的笑话,老夫人想为儿子娶门新妇的如意算盘也打不成了,想嫁进来的也尽是些歪瓜劣枣,别说儿子,连她也看不上眼,还要被人嘲讽,老夫人除了在家中大骂黎氏和顾昭这对母子,也别无他法。   可顾昭竟然高中,殿试过后,别说二甲进士,指不定还能挤进一甲当中,老夫人这才意识到她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因而就闹着要出府,她老太太亲自出面将顾昭求回来,顾昭总不能不给她这个亲祖母面子吧,否则他在京城还有何名声?   “你们别拦着我,今天我一定要将那孩子接回来,我这祖母会好好补偿他的,他本来就是我们虞家的嫡子,真正的嫡长子!”   老夫人受不了地位大跌让人笑话的难堪,一心想要回复过去的荣光,现在她亲孙子高中会试,只要顾昭回了虞家,虞家肯定再能回复以前的好日子。   嬷嬷只能一边拦着一边派人去叫老爷,也只有老爷能拦住老夫人,就算老夫人出面,那位顾子爵也未必肯给这个面子,否则当初就不会闹得那么难堪了,老夫人这么一闹,也许只会让顾子爵更加恼上虞家。   虞子爵一听母亲竟要去将顾昭强行认回来,哪里敢耽搁,赶紧跑过来劝阻:“母亲,你就不要再在这时候闹了好不好?如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母亲就让儿子过几年清静日子吧,说来说去都是儿子无能,是儿子不争气,没能保住虞家的爵位,害母亲受累。”   “儿啊!”   老爷将老夫人劝住,下人也松了口气,真闹起来除了让子爵府被人看笑话,还能有什么好处?也许会让顾子爵更加恨上虞府,顾子爵身后还有平南子爵呢,老夫人对上他们真没有任何胜算。   虞温韶在干什么?如今的他在虞家地位大不如从前,因而虞温韶也不愿意留在府里,常常躲在外面,这回会试放榜他又怎会不关注,因而早就让人在贡院外面留意,好第一时间将结果告诉他。   他一万个不想顾昭高中,顾昭落榜才是他最想看到的,也许之后他还能在后面煽一把火,最好搞臭顾昭的名声,可结果让他大失所望,不仅没落榜,还考了第五名,他那同乡更是中了会元,虞温韶气愤之下只能让自己大醉一场。   只有醉了才忘掉这些不快,也才能让他沉浸在梦乡之中,梦乡之中,他什么都拥有,还拥有帝王的痴心,享受无数人的羡慕妒忌,他也是虞家最骄傲的子孙,虞温韶只愿永远都醒不来。   会试放榜后,宋泽与顾昭的风头一时无两,宋泽有可能成为本朝开朝以来的第一位六元,顾昭则会是进士和子爵双重加身,尤其是京中权贵打听清楚了,这二位都没有成家,不仅没成家,连亲事都没订过,因而纷纷将这二人看作最佳夫婿人选,心急的人都找上宋府宋夫人,想请宋夫人作个媒。   宋泽家人不在,顾昭也就顾沐这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兄弟,总不能直接找上他们本人开口说亲事吧,顾昭的底细早就被权贵们扒光了,他在庆凌府就和宋程走得比较近,宋程回京城后还保持着往来,因而在他们看来宋夫人就是做媒的最佳人选。   宋夫人不甚其扰,差点都要躲出去,在宋程面前抱怨,宋程也是哭笑不得。   “别说你了,我上朝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跑到我面前,让我帮忙呢,这事哪里是我们夫妻干涉得了的。我跟他们说了不久后顾昭生母养母都会进京,宋泽母亲也会过来,他们才算暂时放过我。”   作者闲话:祝大家除夕快乐,新年快乐,虎年万事如意!我也要过年去啦,所以今明两天没哈时间码字,为了不断更,所以这两天都两更,并且明天的更新时间放在晚上,我明晚回来会把更新赶出来~给大家拜年啦!!! 第233章 最后的殿试   宋夫人忙说:“那我也赶紧用这借口给推了,人太多了,真让人吃不消。不过顾昭和宋泽这次的成绩真是出乎意料。”   宋程点头附和:“我料到他们会上榜,但也没想到成绩会这么高,宋泽一个状元是跑不掉了,你没看到那杨太傅和杨大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原以为状元是杨家的囊中之物了,谁料到宋泽杀了出来,可见连他们也不看好杨卫展能在殿试中夺得状元。”   连中六元的几率太低了,自从有科举以来都多少年了,也就才出过一位六元状元,便是为了搏这样一个美名,陛下也不会让状元之位花落别家的。   “那依夫君看,顾昭这回殿试能进一甲吗?”   宋程摸下巴:“搞不好能进一甲得个探花郎呢,前几位就他长得最好,杨卫展不意外的话是榜眼了,其他人得探花有点不够看。”   也不知几时传出探花郎的美名,凡是探花,都会是相貌比较好的,再加上顾昭又早在陛下那里挂了名,所以宋程还真看好顾昭的。   “啧啧,这回一个小小的水云村,很有可能将状元和探花之位都包揽了,这可能是前所未有的稀罕事,水云村要在史书上留名了。”   庆凌府那边的人也在第一时间便得到京城的消息,可把大家乐坏了,然后就赶紧收拾行李上京城,很快就要殿试,殿试之后新科进士都要簪花打马游街,这样的盛况作为亲人的他们怎能错过,再说顾瑶也一早就决定要去京城了,可因为不想影响了顾昭会试,所以这时间一直拖着没有成行,这次还等什么,赶紧上京城。   顾老爷子挥手说:“走,都去京城看一眼,看过后再回来便是了。”   这样的盛况错过了该多后悔,顾家可是第一回 碰上这样的大好事,家中原本性子比较内向的孩子,这回也蹦跳着想要去京城,因而老爷子才说想去的都去,如今顾家不缺这点银子和车马费。   宋母得知儿子高中会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确认几遍后喜极而泣,接受一众邻居的恭喜,就连知府唐大人都亲来道喜,真没想到他治下竟会出了位会元,还有可能连中六元,这是他多大的荣耀,这会儿他真庆幸陛下将他派来庆凌府。   原来他还以为庆凌府这个知府不好当,毕竟顾子爵在这里,对待他和他家人那是重不得轻不得,分寸不好拿捏,陛下派他过来就有照顾顾子爵之意,可见顾子爵在陛下心目中有多重要。   可谁想到一个六元的政绩很可能就要送到他手里了,刚接到京里的消息时,他大喜之下就挥笔为宋泽写下一首诗,只等宋泽再高中状元便可拿出去与人分享了。   宋母在收拾行李,她这回是一定要赶去京城了,可没想到宋家的门槛再度差点被媒婆踏破,这回想要跟宋家结亲的人家更多了,还有的媒婆是从江泰城和其他城里赶来的,光是道喜声宋母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收拾好行李两家人联同黎氏就一起出发前往京城了,唐知府特地派了人一路护送,这样的殊荣让顾家二老和宋母也是受宠若惊的,还是黎氏劝他们安心受着好了,因为这对唐知府也是好事。   黎氏自从接到消息,这脸上眼里的笑意就没退下来过,李嬷嬷也整天乐呵呵,笑得见牙不见眼,小主子真的很争气,小主子今年才十九岁,如此年轻便要高中进士了,就是京城也没几个人能赶得上她家小主子的。   喜信还送到黎家两位舅舅手上,两家长辈也乐开怀,不过小辈高兴的同时也挨训了,瞧瞧他们表兄(弟)多出息,再对照对照他们呢,惭不惭愧。   这一行大部队也没通知顾昭宋泽接人,而是到了京城就悄悄入住进已经修好的宅子,因为离殿试没两日了,虽然殿试入选名单不会与会试上榜名单有太大出入,几乎不会有人被淘汰踢出去,但也得慎重对待。   不过顾昭和宋泽还是知道了,两人匆匆从子爵府过来,和家人一起吃了顿团圆饭,然后宋泽留在了宋府,顾昭被赶回了子爵府,和宋府不同,他们这边人太多,顾昭留下来容易分心,还是顾沐的子爵府清静多了,也没人去打扰。   顾昭只得接受大家的这份心意,顾沐则心满意足地将哥哥带回来,还生出奢望,要是哥哥一直住在他府里该多好啊,可惜也只能想一想,殿试过后哥哥肯定会搬过去的。   三月十五这日,两百八十名通过会试筛选出来的贡生,排队进入皇宫之中,于太和殿中进行最后一场考试,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也因此这些考生都会被称为天子门生。   考前就由礼部专门人员对贡生的礼仪进行培训,以免在陛下面前失仪,千辛万苦层层考上来,万一在这最后关头失利,岂不是让在太过绝望了,因而这虽不是一场淘汰制考试,但个个都敛眸肃容,小心翼翼。   除了权贵子弟,他们这样的考生哪可能有面圣的机会,当陛下出现,三叩万岁时,考生哪有不紧张的,这时候顾昭还是挺得利的,谁让他早见过皇帝了,皇帝对他来说也没那么神秘了,当然对皇帝的敬畏心还是有的,皇帝想要杀人可不一定会给你理由的,翻开史书,死在皇帝手里的功臣名臣还会少吗?   座位是按他们会试的名次排列的,因而顾昭坐得还挺前,皇帝一眼就看到了他,总觉得这小子虽跟其他人一样低垂眼眸,但不见得真就紧张了。   皇帝目光随后又落在第一和第二人身上,分别是宋泽和杨卫展,他自然早就知道杨太傅的这位长孙,知道是个有才的,可惜受他祖父影响太深,皇帝并不是很中意。   倒是顾昭的这位同乡给他带来不小的惊喜,朝堂上几乎达成了一个默契,只要这位会元殿试试卷不出大错,这次状元之位就是他的了,谁不想要一个六元的美名,皇帝也要名声的。   “开始吧。”   试卷发放到每个人手上,顾昭拿到策论题目看了一眼,差点没忍住抬头往皇帝那里看去,感觉这次殿试题目就是给他送分的,因为议题就是针对大周如何处理与关外异族间的关系。   当初献罐头制作方法时,顾昭的认知还浅薄得很,只知道将后世的认知照搬过来,可这回他的认知加深了许多,尤其是黎大舅可就在边城为官,年节时也有走动,通过黎大舅一家,顾昭如今对边关的形势不说了如指掌,也胜过在座许多人。   顾昭心里稍稍整理了下,便提笔开始打草稿,其实总的方针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大棒加胡萝卜了,武力与怀柔相济,缺一不可,最后通过教化实现民族的融合。   顾昭下笔如有神,写得非常投入,宋泽和叶秀鸣也不差,因为顾昭从黎大舅那边得到的消息也会与他们分享,互相间也会讨论边关事宜,因而稍一斟酌也开始动笔。   杨卫展因为其父其祖父都在朝廷为官,对这方面的接触可是将其他考生甩在后面的,因而见着这样的题目心中生喜,他曾与祖父讨论过的,祖父还揣测过陛下的想法,因而也文思如泉涌。   提笔之前,他还看了眼宋泽,虽也知道这次状元之位不会轻易改变,但还是想在此次殿试中压过宋泽一头。   会试之后,他可是详细了解过宋泽的底细,之前的关注点都放在顾昭身上,没想到这位真是顾昭的同乡,从同一个乡村出来的那种同乡,靠一个寡母做绣活供他读书,杨卫展的骄傲让他很难接受,他竟会败在这样一个农家子弟身上,明明他拥有最好的资源,又有祖父亲自教导,还向其他大儒请教过学问。   有人还在抓耳挠腮,有人已写下一大段文章了,大殿内连唿吸声都放轻了,当所有人都投入进去后,皇帝从他的位置上走下来,开始巡视考场了,这下又有人开始紧张了。   顾昭写得很投入,将身处的环境完全抛在脑后了,写得手都有些酸了,稍稍分了下心,眼角余光就发现身边的明黄色龙袍,顾昭挑了下眉,皇帝什么时候跑到他身边的,他竟一无所觉,再用眼角余光看了下大殿内情形,发现公主竟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殿中了。   顾昭还有闲心想下其他在场大臣的心情,肯定无奈极了,但这种时候又不好出声让公主退下,只得捏着鼻子默认了她的出现。   也就分心了那么一会儿,顾昭又投入自己文章中,皇帝站他身边看了好一会儿了,然后眼里闪过笑意,这小子果然如他所想,成长得挺快,这文章写得一气呵成,叫他看得也痛快,想要拍手叫好,前面的其余几人也都写得不错。   可看下来,还是顾昭所写最得他心意,也许不管是西南那边还是西北边疆,想要彻底解决还得靠顾昭,谁叫他认了顾沐这小子为弟弟的,当哥哥的不应该为弟弟解决问题么。   又看了会儿,皇帝离开了顾昭这边,去看其他人的文章了。   因为在顾昭身边停留的时间最长,殿内的其他大臣也很好奇,是因为顾昭本人还是他的文章引得陛下驻足,于是接下来好几个内阁大臣都过去围观了一下,再回来时低声交头接耳,顾昭的这篇策论基本成形了,写得有些出乎他们意料,他们真是小瞧了这位顾子爵,难怪会得陛下重视。   中午啃了两个馒头,也没敢喝水,顾昭便开始誊抄自己的草稿,等完成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出错的地方便交了试卷,这时皇帝和公主都不见了。   顾昭不知道,中间顾沐还进来过一趟,不过他就远远看了顾昭一眼,没敢靠近打扰顾昭的心神。   顾昭也没料到,他竟是第一个交卷子的,他刚交完,杨卫展也起身交卷了,顾昭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人有跟他还有宋泽别苗头的意思,自己不会抢了他的先吧。   不过他也没多想,交了卷子出考场后便去放了水,在外面等宋泽叶秀鸣的时候,顾沐跳了出来,给顾昭准备了些茶点,顾昭满意极了,这宫里有人就是方便啊,杨卫展出来时见到这情景也是微微一愣,换了他都没办法这般坦荡地在宫中用茶点,边上侍候的小太监还特别殷勤。   顾昭只朝他点点头,倒也未与他作交流,也许是天生的气场不和,顾昭直觉他无法与杨卫展为友。   顾昭和杨卫展速度最快,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出来,又等了十多分钟,宋泽才从殿内走出来,表情也挺轻松,看到坐在那里的顾昭露出笑脸,与其他人见了礼后来到顾昭这边与他说话。   殿试也有规定时间的,因而有人写得再慢,哪怕没有写完,时间到了就得交卷。   考完后从宫里出来,顾昭得到家人的慰问,一个个的都觉得顾昭瘦了,因而汤汤水水地给他进补,以前就老太太一个,今年可好,除了老太太,还加入了黎氏,顾昭大感吃不消。   谁也没问顾昭殿试考得如此,反正会试已经第五名了,就算考得再差应该也不会掉出前十,一个进士早就到手了,因而家里的人都乐呵呵的,就等着新科进士打马游街的那一日,黎氏早早就在路边的茶楼里订好了位置。   这次依旧是前十的卷子到了皇帝手中,没人敢煳弄皇帝,因为皇帝在殿试时看过不少人的卷子。   放在最上面的便是宋泽这位会元的,皇帝看得很满意,大笔一挥,宋泽便是此次殿试状元了。   杨太傅虽有些不得意,但也无法说出宋泽的文章不如他孙儿的话,两人的策论放在一起比较,其实不少阅卷大臣还是更看好宋泽的,觉得他这会元之名并没白担,这回的状元更是实至名归。   杨卫展的自然也不差,还让内阁大臣们眼前一亮的便是顾昭的文章了,当时顾昭交卷时,这卷子便在他们手中传阅开了,比起宋泽和杨卫展的也不差什么的,因而没用皇帝说,他们直接将顾昭的卷子放在了宋泽杨卫展之后。   皇帝见着这顺序哈哈笑了几声:“甚得朕心,如此朕便宣布此次殿试的一甲名单了。”   “宣宋泽、杨卫展、顾昭进殿!”   等候在外的考生不用宣布结果也知道了,这三位便是一甲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了,探花郎落在了顾昭头上。   顾昭很高兴,他总算不用担着万年老五的名头了,这回是第三! 第234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三人进殿后,另两人是熟悉的,只有宋泽对皇帝来说初次见面,因为爱才,皇帝特意和他交流了几句,见宋泽思维清晰,进退得宜,皇帝更加高兴,直接授予宋泽状元一位,尔后榜眼杨卫展,探花顾昭。   这三人由皇帝赐一甲进士及第,随后又点了原先会试的第三名严涛为传胪,并由传胪唱出后面的名单,被唱到的人陆续进殿谢恩。   此次的殿试排名,与会试相比只有少部人作了稍微的调整,调整的幅度并不大,剩下的人便维持原位不动,比如那吊尾车的一位,这次殿试依旧是吊尾车,可他依旧乐得见牙不见眼,没被刷下去,真的太好了。   此次两百八十位上榜者,一甲三人为进士及第,二甲总共一百三十人,赐进士出身,剩下一百四十七位则属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殿试结果宣布后,众新科进士便簇拥着一甲三人去折花,于是御花园里的不少鲜花都遭到新科进士们的辣手摧花,顾昭也很应景地在自己耳朵插上了一朵,这下更遭到不少人的调侃,探花郎与这鲜花相得益彰,越发俊俏了,不知谁家女郎能入得探花郎的眼,等下打马游街时,探花郎一人便要将大家的风头抢去了。   等顾沐赶过来时,看到顾昭簪花的模样,差点冲进人群里将他哥哥抢出来,护到身后藏起来,明明许多男人戴花的模样让他看得起鸡皮疙瘩,可他哥哥戴起来怎就那么好看。   顾昭正高兴着,寒窗苦读数载,如今高中探花,正是他人生最得意之时,因而也不免神采飞扬,兴致高昂,见到顾沐出现还朝他招招手,顾沐趁机挤进人群,并且故意将哥哥与其他人隔开些。   顾昭高兴道:“木头,看我这样好不好看?”   顾沐一听这话越发痴迷了,连连捣头:“好看,哥哥最好看了。”   其他人听得哈哈大笑,宋泽和叶秀鸣冲过来推着顾昭往外走:“快快,别误了时间,该上街去了,好不好看,等上了街就知道了。”   在他们看来,顾昭属今日最好看,原本相貌就出色,今日穿了这新科进士服再簪上这花,无疑更增色许多,他这探花郎是名符其实了,其他人也起哄,于是顾沐又被挤出了人群。   眼见哥哥离他越来越远,心中郁闷之极,不过转身又连忙出宫,他也要赶去一早订好的茶楼里去围观接下来的盛况,这是哥哥的重要时刻,他怎能错过。   殿试的结果在京城中已传开来,到处都在谈论这次殿试中出采的人物,一甲三人无疑收获的关注最多,宋泽可是本朝开朝以来的第一位,也极有可能是唯一的一位六元状元,这是多大的稀罕事,尤其是这六元状元还没成婚订亲,有意动的人家都想抢先一睹六元状元的风采。   顾昭也不差啊,从会试的第五,到这次殿试的第三,由陛下钦点为探花郎,也引得众多夫人和闺中千金热议不已,顾昭这位顾子爵可同样没有议亲,这对京城的未婚姑娘可是个好消息。   “来了没?新科状元的队伍什么时候会出来?”   “还不知道有没有出宫门呢,别心急啊,反正等下会从我们这楼下经过,可以瞧得清清楚楚。”   “今年可真是难得,一甲三人可都是年轻俊俏的公子,上一届的状元郎可都四十岁了,哪像这回这么年轻,听说还没议亲呢。”   “哟,我瞧你这小妮子是不是春心大动,相中这位六元状元郎了?”   “又笑话我,我就不信你如果不是已经订了亲的话,会对这六元状元郎没有任何想法。”   “你们可别打闹了,有最新消息说新科进士的队伍已经出宫门了,很快就会过来了,反正咱们今年是有眼福了,状元郎和探花郎都俊俏得很呢,而且还都是未婚。”   一甲三人,也就杨卫展已经成亲,毕竟他已经二十几了,当然在历届榜眼和今年的新科进士中,他的年纪依旧年轻,第四名的传胪,已经三十多了,但其实相比起队伍中四五十岁的新科进士,依旧属于年富力强的。   顾家宋家还有黎氏,占据了茶楼的两个临窗位置,这多亏黎氏的先见之明,否则来了这些人,根本就挤不过来,大家哪里有什么心思喝花聊天,光顾着看窗外,什么时候新科进士的队伍会出现。   所有人都激动不已,他们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宋泽是六元状元,顾昭前进了两名,是今科的探花郎,喜得顾家人和黎氏都要激动得晕厥过去了,顾老太太和黎氏手握手好一会儿,都无法平复心中激荡的喜悦。   这可是探花郎啊!黎氏知道高中探花郎有多不容易,她以为能考中进士就是极好的结果了。   顾家二老更是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当初送顾昭读书,只是因为他身体差干不了农活,想让他读书识字另谋一条出路,那时他们想来,顾昭这个老来子将来能在镇上做个账户就是极好的结果,以后也不用他们老两口操心老儿子养不活自己。   当初虽说也送顾昭去参加县试了,但他们也没觉得儿子真能考中,结果接下来惊喜就不断了,考上秀才以为已经顾家祖坟冒青烟了,后来才知道,秀才不过是个开端而已,顾昭一路从秀才考上举人,如今都是进士了,而且还是探花郎。   顾沐来的时候就看到大家都挤在窗口探出身子往外张望,他进来时都没有留意到他的出现,顾沐只好自己挤进去,跟顾仁他们挤一块儿。   “咦?顾沐你来了?是不是三叔他们要过来了?”顾仁惊喜道。   “对,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宫了,快了。”   “你手上也提了一篮子的花?黎夫人也给我们准备了花。”   “你们准备你们的,这是我为哥哥准备的。”顾沐依旧霸道,将花篮抱在怀里,不准别人伸手抢。   “来了!”外面有人叫喊起来,远处,有喧嚣的欢唿声传来,大家伸长脖子看,果然看到一群人骑着马过来了。   “真的来了!”   顾昭的马走在第三位,正和前后的人说说笑笑,晃晃悠悠地骑着马,突然响起的欢唿声还让大家吓一跳,宋泽朝后与顾昭相视了一眼,说:“外面的人似乎很多啊,声音这么大。”   传胪心情极好的,他因为年纪的缘故也最放松,调侃道:“今年人肯定多啊,这会儿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六元状元郎还有顾子爵这位探花郎,等会儿投掷过来的花和帕子,落在你们身上的肯定最多,谁叫你们生得俊俏,又是未婚呢。杨兄,这回咱们是一国的。”   尘埃落定后,杨卫展也就抛去了心头那点失落,享受这属于他的荣耀来,毕竟榜眼也不是谁都能当上的,而且进入朝堂后,眼下才是起点,将来官场的发展才能见高下。   杨卫展哈哈一笑:“不错,幸好如今不流行榜下捉婿了,不然宋兄和顾兄你们可危险了,不知会被谁家捉回去当女婿。”   几人正说笑着,耳边传来更响的欢唿叫声,并且有东西从两侧楼上砸过来了,一行人顿时专心赶路,不再说话分神。   “啊啊啊!看到状元郎和探花郎了没,长得真的很俊啊,特别是探花郎,以前光知道顾子爵,可没听别人说顾子爵长得这么好啊。”   “就是就是,我以前还见过那位冒牌货,他的相貌在京城也属于很不错的了,可现在再跟探花郎放一起比较,相差了不少。”   “别提那冒牌货了,他现在给探花郎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他自小拥有那么好的条件,可惜被在农家长大的真正嫡子比成了渣渣,顾子爵真了不起,难怪当初敢不回那侯府,人家自己有本事挣出一个大好前程,不稀罕继承那侯府。”   “六元状元郎也好看啊,而且还是本朝第一位六元状元郎,如此年轻,真正厉害。”   “是啊,状元郎将京中多少才子给压在下面了,咱们的六元状元郎还是出身农家,由寡母养大的,真的厉害。”   状元郎和探花郎不仅受未出阁的小姐们喜爱,那些夫人们看到俊俏的少年郎同样开心得跟,跟着一起投掷帕子和鲜花,转眼这条街上便花瓣纷纷扬扬的了,煞是好看。   状元郎和探花郎是他们的重点照顾对象,宋泽因为是第一个,首当其冲,砸得他头年帽子都差点歪了,这场面让他有些吃不消,手忙脚乱的躲避,脸也羞得通通红,殊不知这模样让小姐夫人们更激动了。   顾昭也顾不得笑话宋泽的窘迫,他是得意也无奈得很,体会到了后世明星出行的风头。   打头的宋泽不得已加快了速度,希望早点走完这段路,后面的人不得不跟上去,免得掉队了太难看,传胪看得哈哈大笑,杨卫展看得莞尔,不过他是京中有名的才子,因而追捧者也不少,杨家的人也早早等在路侧的茶楼中,向他投来鲜花荷包。   “六元状元郎来了,宋泽来了!”顾老太太激动地拍宋母的手臂,这把年纪了,眼神依旧好得很,一眼就看到打头的宋泽,还有落后一人的顾昭,转身又拍黎氏的手臂:“看到没有?那是昭儿,昭儿就在第三个,咱昭儿戴花戴得真好看。”   “对,好看得很,早知道戴得这么好看,该多戴戴的。”黎氏也激动道。   当走到这边楼下时,一只开得正盛的魏紫从天而降,真正好落进探花郎的怀里,顾昭朝来时的方向看去,正好撞上投掷者的目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小崽子,从哪里摘来的这魏紫?这花可不容易养。”顾昭心里这样想着,可还是舍不得顾沐辛苦一场,于是将头上的花取下,换上这朵魏紫。   旁边几个窗户里传出来的叫喊声更响亮了。   作者闲话:因为春节打乱了码字节奏,从明天起更新放在下午五点左右,今天就两更了,祝大家新的一年虎虎生威!虎年大吉大利!心想事成! 第235章 琼林宴   接了魏紫后,顾昭又接二连三接了不少花,没办法,这都是家人满满的爱心啊,哪能拒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叫围观众人也看得更加激动。   “隔壁肯定是探花郎的家人吧,探花郎没接其他人的花,就接了隔壁扔过去的花。”   “还有那朵魏紫,好像是宫里哪位娘娘的宝贝,敢摘这朵魏紫的,多半是平南子爵了。”   “我刚刚见着个身影像以前的永宁侯夫人,之前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现在看来的确是黎氏了,她又回京城了。原先还以为她和离后就落魄了,如今儿子高中探花郎,哪怕不再是侯夫人了,也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妒忌她呢,真是好运气的女人。”   “下回可以找黎氏一起出来玩了。”   “我看是你相中她儿子顾子爵了吧,你家小女儿年纪和顾子爵正相合适。”   “哪里,不过是多年未见黎氏,与她叙叙旧罢了。”   下面的新科进士队伍过去后,茶楼这边依旧热闹得很,有不少夫人听到了黎氏的行踪后,特地带了小辈过来与黎氏叙话,黎氏原来毕竟也是永宁侯夫人,京中权贵夫人少有不认识她的,也趁机将身边的小辈介绍给黎氏认识。   黎氏自那场官司后就远离京城,再没进过这个圈子,那时也以为很难再见这些人了,便是再见也不会如以前那般和睦,现在冷不丁地被这些人笑脸相待,黎氏也有些一愣,但很快恢复该有的风度,与她们互相打了招唿。   男客退去,这间包厢里就留女客,黎氏也将宋母还有顾老太太等人介绍给来客,大家又互相寒喧了一番。   放在平时,这些贵夫人可瞧不上宋母和顾老太太,可眼下一位是六元状元的母亲,一位是顾子爵非常重视的养母,因而这些人的态度热情得很,还将身边的晚辈推出来,说是来见见长辈。   宋母的脸皮都要笑抽了,这场面多熟悉,逃离庆凌府之前可没少经历这样的场面,因而初见这些贵夫人的紧张忐忑也不见了,随大流地夸了这些晚辈几句,反正什么承诺的话也没有。   好不容易这波人散了,黎氏赶紧带大家离开了,免得更多人跑过来。   坐进马车里,顾老太太还乍舌道:“没想到这些贵夫人如此热情,一点看不出架子。”   她一个乡下老太太,以前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听说这里面还有国公夫人呢,光是头衔就吓死人。   黎氏挽着她的胳膊笑道:“她们啊,也不是时时都这般的,这回多亏昭儿和宋泽给咱们挣了面子,否则别说你们了,就连我也未必会得到她们施舍的眼神。”   宋母也连连点头应和:“可不是,我也没听清她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光顾着笑了,笑得脸都僵了,没想到来了京城,泽儿的亲事更难办了。”   她也不是挑花眼,而是担心自己迷花了眼,不知道怎么挑了。   黎氏想了想说:“宋嫂子如果有中意的人选,不妨跟我说一说,也许我知道些情况。”   宋母求之不是,她来到这里两眼一抹黑,比起庆凌府还不如。   顾瑶他们小辈坐在一起,也叽叽喳喳地谈着刚刚的热闹,除了顾昭宋泽,他们还关注了其他进士的,当然最好看的还属顾昭宋泽了。   顾杏还跟顾瑶耳语了几句,顾瑶听完后脸都羞红了。   顾杏的意思是说顾瑶可以让顾昭帮她在新科进士里面挑选一位夫婿,以前顾杏可不敢这么想,侄女找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就很不错了,可现在三弟都考中探花了,再加上顾瑶又是顾子爵的侄女,在她看来,这身份配上一个不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新科进士也是可以了吧。   “姑姑你别打趣我,我还得忙京城里的品香铺子,哪有时间考虑这些。”   “那……总不能不嫁人吧。”顾杏的想法比起顾瑶保守了些,哪怕她自己和离了,但以为女人都要这般的,再拖下去,侄女的年纪越来越大,到时好人家都要被挑走了。   顾瑶眼珠转了几圈说:“那到时再看吧,三叔说了,到时我就算招个回来也没关系,反正我养得起。”   顾杏听得哭笑不得,同时心里也很感动,正是她有这样好的娘家弟弟,如今她才能在和离之后靠着娘家过着不比夫家差的日子,甚至更好,瑶儿赶上了好时候,不然哪有底气说出这般话。   乡试之后有鹿鸣宴,殿试之后则有琼林宴,规格更高,是由皇帝为新科进士赐宴庆贺,这回的地点便放在宫里的御花园之中,一个个新科进士喜气洋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着话,等待官员还有皇帝到来后,这琼林宴便开始了。   先是官员出现,没过多久,皇帝便露面了,皇帝还不是一人来的,看到他身后的人,不少新科进士都瞪大了眼睛,那些官员看到皇帝竟将公主带到这样的场合,同样是无奈得很,他们能怎么办?   他们早就反对过了,也上折子参过了,可皇帝那是左耳进右耳出,不管他们怎么反对,行动上还是由着自己性子来。   他们在越来越多的场合见着公主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如温水煮青蛙般,竟也不如最初那般震惊了,好似越来越习惯了,也许哪位见不着公主露面,反而要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当然,这回不止公主出现了,另外三个向字辈的侯选人也出现了。   皇帝出现后,说了一段不长的开场话,便宣布琼林宴开始了,率先举杯向在座各位表示祝贺,新科进士连声谢恩,之后气氛便活络起来。   新科进士虽然初入官场,但如果能拉拢到尽可能多的人,聚拢起来也是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有的新科进士身后还有家族力量,比如杨卫展这位榜眼就受到三个向字辈的热情示好,他身后可是有杨太傅和杨大人的,传胪也来自官宦人家,前几位也就宋泽的家世弱了些,真正的寒门子弟,但谁让他顶了个六元的头衔,因而也是三位向字辈想要拉拢的人。   拉拢了宋泽,也许就能让顾昭这位顾子爵站到他们身后,如今这位顾子爵可终于来京城了,以前想拉拢他都没办法,总不能跑去庆凌府吧。   拉拢了这一位可了得,因为他身后还有平南子爵这位备受圣宠的人,瞧瞧顾沐对顾昭的热情劲,可以想见顾昭的话在顾沐那里会很有份量。   皇帝就坐在上边,一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仿佛看到这样的场面很高兴,特别是看到顾昭被三个向字辈轮流灌酒的时候,还笑骂了句:“小滑头。”   燕向熙也在一边玩味地笑道:“他这酒都喝进袖子里了,袖子都在往下滴酒水了,就知道他不会是个老实的,宋状元好歹比他多些顾忌,不是做得那么明目张胆。”   皇帝笑道:“听说沐儿将淑妃的那朵魏紫可折了?”   “可不是,刚刚还戴在探花郎的脑袋上呢,这会儿是不是掉哪里了?淑妃娘娘可心疼坏了。”   那朵魏紫跑哪里去了?这会儿正藏在顾沐的袖子呢,哥哥戴过的花,当然不能让别人糟塌了,他得带回去好好珍藏起来。   顾昭浑身的酒气,总算将三位向字辈应付过去了,明明是第一回 见面,可听听他们的话,顾昭都以为跟他们是打小就起的交情,多么熟悉呢,真要一杯杯酒喝下去了,他早就要醉得人事不省了。   跟三位向字辈都喝过酒了,顾昭想想,也不能落下公主大人啊,于是他端起一杯酒向公主走去,别人不敬公主他来带个头吧,于是官员和那些新科进士就见到顾昭向皇帝那边走去。   他们以为顾昭是要给皇帝敬酒,岂料顾昭将酒杯伸到公主面前,恭敬道:“公主,微臣可能敬公主一杯酒?”   一甲三人已被皇帝授官,其中状元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则是正七品的的翰林院编修,所以在皇帝和公主面前,顾昭就得换个自称了,称自己为下官或者微臣。   剩下二甲和三甲的人,则需要再面临一场考试,通过考核的人则成为庶吉士留在翰林院,没通过的人会被分派官职,成为六品七品的官员。   看着入翰林的官职品阶并不高,然而翰林院素来有“储相之地”的称唿,大周朝也有着“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因而进入翰林更显清贵,这里也是最接近皇帝的地方。   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昭的袖子,说:“是你跟本宫敬酒,还是你的袖子跟本宫喝酒?”   顾昭被这样打趣,半点窘迫也未流露出来,反而坦荡笑道:“跟公主敬酒,自然不敢煳弄公主了。”   “行吧,本宫不能不给探花郎这个面子,来,干了。”公主豪爽地跟顾昭碰了个杯,然后一口饮尽杯中酒,还将杯底给顾昭亮出来,顾昭也仰头喝下,同样将杯底亮出来。   公主笑道:“探花郎酒量不浅啊,要不要再来喝上几杯?”   顾昭顿时讨饶:“公主饶过下官吧,下官酒量浅薄,否则也不必如此行事了。” 第236章 来自公主的威胁   看顾昭求饶,公主便大度地放他一马,顾昭转身刚要走,咳嗽声留住了他的脚步。   顾昭刚来时给皇帝行过礼的,可皇帝看他只给公主敬酒而不给自己敬,难道自己就不值得他的一杯酒吗?现在居然要走了,皇帝小心眼上来了,见顾昭一脸迷惑的模样,皇帝说:“朕还未与探花郎喝过酒呢。”   顾昭惊讶,然后赶紧让边上侍候的宫人给自己倒满一杯酒,赔罪道:“是微臣的不是,微臣给陛下敬酒,愿陛下身体康健。”   几句话顿时将皇帝哄高兴了,他如今所求的就是身体康健,让他多活几年,看着熙儿成长起来,因而顾昭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高兴地与顾昭碰杯,一口将酒饮尽。   这回顾昭同样不敢偷工减料,实实在在地喝了两杯,脸上起了红晕,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场景在座的新科进士和官员们都看到了,包括三位向字辈的,心中震惊不已,皇帝待顾子爵果然亲和,刚刚可是陛下将顾昭留下来与他喝酒的,有几人能得到这般特殊的待遇?   还有顾昭竟跑去与公主敬酒,这代表了几个意思?本朝的公主的确与以往的公主不大相同,有几个公主能被陛下时常带在身边的?听说陛下与大臣们议政的时候,公主也时常出现甚至插嘴的,还有那回替天巡视,一桩桩都表明,公主似乎有插手朝政的想法,就不知要插手到何种程度。   宋泽见状,觉得自己也应该给公主敬杯酒表明自己的立场,一旦下定决心,他也非三心二意的人,不过敬酒之前他先问左右的榜眼和传胪:“让顾昭抢了先,二位可愿与我同去敬公主一杯酒?”   杨卫展皱皱眉头,他不是很喜欢如今的公主,远不如当初在宫中养病不大在京城出现的公主讨喜,当初二弟追在公主身后跑,更让他不喜,公主没选他二弟在他看来是好事一件,否则杨家的清贵名声也会有暇。   现在别说敬酒了,这种场合公主本就不该出现,有受宠公主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多数是因为想要挑选驸马,可公主已经大婚,再出来显然不合适。   杨卫展表情严肃道:“如今我们踏入官场,理该与宫中女眷保持距离。”   后宫不得干政,这后宫,往往也包括了公主在内,杨卫展是这些信条的坚定执行者。   宋泽心中暗叹一声,难怪顾昭会觉得和杨卫展不是一条路上的,无法成为朋友,显然杨卫展比他以为的还要来得保守,不过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交朋友的确要看缘分和三观,他们与杨卫展就属于三观理念不合无法相交的。   传胪严涛则笑道:“何必这么严肃,宋兄,杨兄不与你一道,我与你一道,严某对公主当初替天巡视之举甚是敬佩,公主乃是不输于须眉的巾帼。”   “好,我们一起。”   状元和传胪一起往公主那边走去,坐在那里的杨卫展表情有些不悦地看着两人的后背,不明白这二人为何要待公主这般客气,要知道牝鸡司晨,乃是乱阴阳纲常之事。   对待状元和传胪,公主要正经多了,还与二人说了会儿话,让传胪严涛有些受宠若惊,然后陛下也关心鼓励了他们一番,严涛更高兴了,没白来。   见着这样一幕,其他新科进士也蠢蠢欲动起来,他们看到了向公主敬酒的好处,指不定还能入了陛下的眼,这么多新科进士,陛下没可能将每个人都记在心里的,要想脱颖而出,首先得陛下知道你,才会关注你重视你进而提拔你。   陛下果然宠爱公主,向公主敬酒也能得到陛下高看一眼,因而宋泽与严涛刚回到座位上,便有三三两两的新科进士跑去公主那边了,杨卫展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节奏,还要不要脸?   如果顾昭知道他这想法,会说与前程相比,脸面又算得了什么?何况现在不过是敬杯酒说几句好话罢了,又不会少块肉。   叶秀鸣因为座位与顾昭他们不在一起,所以没凑顾昭他们的热闹,不过也与左右一起去给公主敬了酒,公主倒是对叶秀鸣有印象,毕竟他是与顾昭宋泽一起求学赶考的人,因而很温和地与他多说了几句话,让和他一起敬酒的人也高兴得很。   敬完酒后,还有人私下交流起来。   “公主性情挺好,而且也很有见地,眼界不逊色于我等男儿。”   “不错,当初公主代天巡视已证明了公主的能力,如果公主是男儿身,想必早就……”言下之意,早就封为太子皇位在手了,只可惜身为女儿身,留下诸多遗憾。   一时间,公主身边比起三个向字辈侯选人身边还要热闹,毕竟比起真正的血脉,还是公主与陛下关系更近。   皇帝没想到顾昭的带头举动还能带来这样的效果,也不知这小滑头是故意的还是无意之举,但这让他很高兴,又多喝了两杯酒,觉得有些喝多了,就让人先扶他退下了,皇帝离开后,琼林宴的气氛更热闹了。   皇帝走了,公主留下了,展露出其长袖善舞的一面,与众多新科进士谈得热络,其中有些人对公主露出仰慕之色。   三个向字辈的看得酸熘熘的,燕向琦看向燕向瑾燕向骁说:“二位,依你们之见,永福公主和陛下究竟是何用意?”   燕向瑾和燕向骁自然都知道,陛下是不甘心将皇位交给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的,先前皇帝待公主的态度,他们以为是皇帝的最后挣扎,可近来发现,皇帝对永福公主越来越纵容,纵容的程度让他们都有种心惊肉跳之感,如今又是在这样的场合,公主施展手段结交新科进士,与他们的行径又有何差异,所以皇帝的真正用意会是……   不,没可能的,燕向瑾拼命在心中说服自己,皇帝和公主怎可能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就算皇帝有意,群臣能接受得了?尽管心中这样安慰自己,但燕向瑾看向公主的目光已经不善起来,而不像之前想尽办法拉拢公主。   先前觉得,拉拢到公主站他一边,就等于获得了皇帝的支持,上位的可能性大大增强,要知道公主在陛下心目中非常重要,皇帝挑选皇嗣不可能不考虑公主的意见,这也是为公主后半生打算。   他也找了相貌好身段好的男子送到公主身边,还让自己的表兄弟去追求公主,当然不仅他一人这么做,燕向琦和燕向骁谁也不是笨蛋,可惜他们三人抛出的橄榄枝,公主一个都没接,最后挑了跟谁都没关系的宁杨,让三人气馁的同时又觉得这样正好,公主态度没偏向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个。   燕向瑾觉得不能任由公主这样发展下去了,他坚信自己的胜算是非常大的,燕向琦和燕向戏不足为敌,但倘若公主搅和进来可不件好事。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对燕向琦说:“陛下的用意,又如何是我等能揣测的?”   “不错,琦弟如果想知道,可直接去问永福公主,也许永福公主会乐意解答。”燕向骁不甘落后道。   燕向琦气恼,听着便知是敷衍之极的回答,但他眼睛眯了眯,与另两人相比,他需要更沉得住气些,谁叫他的底气不及这二人尤其是燕向瑾足呢,也许先让他们跟公主斗一斗,他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他们不说以为他就知道这二人心里在想些什么?至于公主本人,燕向琦却没将她当成太大的威胁,不过是个公主罢了,皇帝给她尊荣,她才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至于以后她会有什么样的处境,就要看这公主懂不懂得看人眼色了,不然一纸诏书也不过是嫁异族的命。   至于驸马?活的驸马才算驸马,死了的驸马算得了什么。   想想那燕向勉的下场,燕向琦心中非常得意的,还想跟自己争,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就算占着嫡长的位置又能如何?无论是在父王还是陛下心目中,他都被早早踢了出去。   公主长袖善舞,三位向字辈也不甘落后,与新科进士言谈甚欢,一甲三人是重点关照对象,又是敬酒又是吟诗作赋,等到琼林宴结束,顾昭虽有“袖子喝酒”的妙招,但还是免不了被多灌了几杯,两颊飞起红晕,眼波流转,叫公主看得也惊艳了一下,然后就看到顾沐这小子一脸不悦地冲进去,将顾昭给捞了出去,还有人在后面喊探花郎继续喝酒呢,顾沐这小子直接撒冷气将人给冻住了。   公主很没义气地笑了,这小子的心思前几年没看明白,现在哪能还看不明白的,没想到顾昭救了这小子一场,他却想顾昭给叼回去,顾昭知道自己救回一头狼么?   被这头狼盯上,顾昭有逃走的机会?依这小子的性子,那是认定了就没可能松口的。   哎呀呀,不管是探花郎还是顾沐这小子,他们以后的路可都不好走啊,不过两人站在一起赏心悦目极了,想想以后朝堂上可以看到这样的一对好颜色,公主觉得心情都会愉悦不少。   “各位都是青年俊杰,本宫在此祝各位踏入官场后大展宏图,为朝廷效忠。”   “多谢殿下鼓励。”   公主起身向众人点点头,带着侍候的宫人离开了,在一些被公主言谈举止打动的进士看来,公主是那么的华贵从容,为着这样的公主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了。   杨卫展整场宴会兴致都不是很高,也就后来跟燕向瑾喝了几杯交谈了几句话,顾昭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场景,心中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也许燕向瑾这样的人才是杨太傅和杨卫展认定的合乎规则的继承人选。   不过现在顾昭被顾沐带出来后,再被夜里微冷的风一吹,整个人更晕乎晕乎的了,他对顾沐的味道熟悉之极,所以看着顾沐只是傻乎乎地笑着,任由顾沐动作,一点也不反抗。   顾沐接了顾昭,又安排人将宋泽和叶秀鸣好好送回去,宋泽也没少被灌酒,因为他可是六元,那些出席的官员也纡尊降贵地与他喝酒,沾沾六元的喜气。   甭管宋泽的立场如何,六元的身份就是他的一道护身符,文人对这样的身份推崇备至,这可是读书人的最高成就。   顾沐也不是真那么好心,可谁让哥哥看中这两个朋友呢,所以他只能做做好事,免得出了什么岔子让哥哥担心。   叶秀鸣人还挺清醒的,顾沐交待了一句:“我带哥哥回我那里休息,顾府上会送个信过去。”   叶秀鸣听了一点都不担心,顾沐和顾昭什么关系,连殿试了,顾家人都要将顾昭撵去顾沐那里休息,因而说:“如此便有劳平南子爵了,叶某先走一步。”   顾沐顺利将顾昭拐带了回去,尽管这几日顾昭也一直住在他这里的,可今晚依旧觉得特别有成就感,这样重要的时刻,哥哥是和他一起度过的,而且只和他一起度过。   至于顾家二老和黎氏,他只能在心里说声对不起了,尽管其实一点歉意都没有。   到了马车上,晕乎乎的顾昭突然想起一事,然后坐直身体,动作缓慢地从袖子里掏东西,没一会儿掏出两条湿透了满是酒气的帕子,笑嘻嘻地伸到顾沐面前说:“看我是不是很聪明?幸亏我准备了好几条帕子,不然今晚非得被他们灌死不可。”   边说还边笑嘻嘻地用两手拧帕子,于是,顾昭这马车里的地毯就被顾昭祸祸了,从帕子上拧出来的酒水全落到地毯上了,挤完了还得意地将帕子在顾沐面前甩了几下。   顾沐哭笑不得,又忽然觉得喝多了酒的哥哥竟如此可爱,顾沐还得伸手护着他,免得马车动起来他左右摇晃将自己撞着了,嘴里附和道:“聪明,哥哥最聪明了。”   “当然了,我最……不对,论起会读书,还是宋泽最聪明,他果然考中六元了啊,宋泽果然厉害,宋泽以后还要进内阁当首辅呢。”顾昭一脸崇拜地说。   作者闲话:就两更。 第237章   尽管宋泽考了六元状元,明明知道哥哥和宋泽之间没什么,可听哥哥这么夸宋泽,顾沐听了依旧很不高兴,一边护住顾昭一边不动声色地问:“哥哥就这么看好宋泽?我看哥哥比宋泽厉害,考得好不一定代表官就做得好。”   三年一次的状元探眼和探花累积下来,数量也不少了,可大部分人都在一年年的熬资历中变得默默无闻了,最后走上高位的不见得就是高中一甲的人,就如现在的内阁首辅姚大人,当初也不过是二甲出身,可顾沐总感觉哥哥对宋泽评价太高了,他妒忌了。   顾昭摇头,可越摇脑袋越晕了,顾沐吓了一跳,连忙将顾昭的脑袋扶住,顾昭驳斥道:“你说错了,其他人我不知道,可宋泽又会读书又会做官,他将来啊,一定会成为内阁首辅的,嘿嘿,你知道顾珍那丫头最初为什么盯着宋泽不放吗?嘿嘿,就是因为她啊,知道宋泽以后会成为首辅,她想成为首辅夫人,跟着风光荣耀,可惜啊,真让她嫁给宋泽才是糟塌宋泽呢。”   顾沐听得瞪直了眼,敏锐地察觉到这中间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情况,试探地问:“顾珍知道?顾珍为什么会知道?”   “她都活过一世了,当然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可这丫头心眼太坏,竟想抢瑶儿的夫婿,拆散了一桩好姻缘。”顾昭又是愤怒又是得意地说。   顾沐完全震住了,什么叫活过一世?但联系顾珍身上的那些出格举动,又觉得十分可疑,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未婚姑娘,竟敢一人跑到京城,当初还跟夏姨娘那毒妇搭上关系,她怎会知道夏姨娘存在,又怎能准确找到夏姨娘所在的庄子的,然后就因为她去找了夏姨娘,然后夏姨娘的人才会去周顺所在的村子,想要杀人灭口。   难道这才是真相:“那丫头还做了什么?”   “还做了什么?”顾昭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啊,她明明知道高家要害我,可坐视了一切的发生,哼哼,以为我看不穿吗?顾家竟出了这么个自私狠毒的丫头。”   顾沐听得也愤怒起来,原来那死丫头居然什么都知道,看来连哥哥的身世她也是知情的,可依旧要加害哥哥,如果不是哥哥自己聪明,早就被高家给毁了,实在可恶,现在想想只是将顾珍逐出顾家,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那哥哥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难道哥哥也跟那丫头一样?”顾沐心跳如雷,感觉要接触到哥哥最大的秘密了。   顾昭嘻嘻笑起来,还伸出手指竖在嘴边:“我为什么会知道?当然是因为……嘻嘻,我才不会说出来,秘密只能自己一个人知道,告诉第二个人就不是秘密了,你别以为我喝醉了就会说出来,你骗不了我,我是你哥!还有我没喝醉!”   说完顾昭就一头砸在顾沐身上,并且快速进入睡眠模式,还打起了小鼾。   顾沐傻眼,听秘密听到一半却戛然而上,让人的心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那是种什么滋味?   而且顾沐很郁闷很生气,哥哥居然有秘密不告诉自己,那是不是说明他在哥哥心目中的份量还不足够?   他很想摇醒哥哥,追问哥哥到底怎么看他的,可看顾昭靠在他怀里唿唿大睡了,又舍不得将他唤醒,放弃这个难得的投怀送抱的机会。   顾沐只得将顾昭轻轻挪动下位置,让他靠得舒服些,又低声交待外面的人,让车夫将马车赶得慢些,别打搅了哥哥睡觉,然后便一边拥着顾昭看着他的睡颜,一边仔细咀嚼哥哥刚才说出来的惊人秘密。   顾珍活过一世,所以这已经是她的第二世了?所以她才会对未来的情况那么熟悉,知道高家,知道永宁侯府和夏姨娘,那她还知道些什么?原本一个光有野心却没脑子的丫头片子,顾沐并不是很放在心上,由着她在外面蹦达的,现在顾沐知道了这个秘密,却不想将这丫头放在外面了。   顾珍活过一世才会知道未来发生的事,那哥哥呢?哥哥又为什么会知道的,还知道顾珍身上这么大的秘密?难道哥哥同顾珍一样也是活过一世的?   不,顾沐很快推翻这个结论,哥哥如果活过一世,依照顾珍所知道的情况,应该来过京城,对京城不会陌生的,但他一路跟着哥哥,很清楚哥哥第一次来京城时可陌生得很,当初庆凌府发生疫情,也是哥哥因为顾珍一番话才引起警觉进而调查的。   但顾沐也知道哥哥身上有些不寻常之处,比如杜仲胶的提取和利用,就像无中生有,哥哥突然就知道了,哥哥似乎还懂得其他不少东西,但碍于身份没办法拿出来,顾沐有种直觉,哥哥身上的这些不寻常之处,也许就跟哥哥知道顾珍是活过一世的事是有关联的,弄明白后者,也许就能明白前者了。   可关键之处,哥哥竟然卡壳了,连醉酒状态之下也知道要守口如瓶,不能泄露秘密,顾沐无奈之余又舍不得逼迫。   顾昭除了最初说了段露底的话外,其余全程就任由顾沐摆布了,到了平南子爵府后,任由顾沐将他打横抱着进了他院子里的卧房,由着顾沐给他沐浴洗去一身的酒气,又由着顾沐给他换上新的亵衣再抱着一起睡觉,从始至终,他一直睡得很沉。   按说有过末世记忆的他,应该对身周的情况很敏锐,可偏偏他就是一无所知,也许是太过熟悉顾沐的气息,不知不觉中顾沐成了他心底最信任的人。   一夜天亮,睡醒的顾昭伸手按眉心,头有些痛,脑袋也有些迷煳。   这时邓司端了醒酒汤进来,欢喜道:“顾子爵醒了,主子临走时交待小的,顾子爵醒来便将这醒酒汤送来服下。”   看到邓司顾昭便知道身在何处了,看来他昨晚琼林宴上的确喝得有点多了,谁叫他高兴呢,一边接过醒酒汤仰头喝下,一边问邓司:“顾沐已经去宫里了?昨晚我怎么来的?顾家那边有人通知了吧?”   小太监邓司连忙回答了顾昭的话,还接过顾昭按摩脑袋的活,知道顾沐通知过顾家的人,顾昭便也放心了,他不回去,家里的人肯定会等着,按说昨晚应该回去和家人一起庆祝的,可谁叫他喝多了呢,喝多了的话还是在顾沐这里方便些。   喝了醒酒汤又被按摩了会儿,顾昭又活了过来,让邓司停下后顾昭便起床了,看自己一身清爽还换了干净的亵衣,不用说一切肯定是顾沐动的手,顾昭微微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松了口气,幸好动手的人是顾沐,换了其他人他会更不自在。   洗漱过后吃早饭的时候,顾昭向邓司打听他昨晚喝多后有没有什么酒后失态的举动,邓司暗笑,昨晚主子回来后可是一人照顾顾子爵的,谁插手也不行,不过顾子爵不用担心酒后失态的问题。   “顾子爵一直睡着,睡得很沉。”   顾昭松了口气,这就好,他还真怕酒后闹出什么让人笑话的举动,仔细回想昨晚从宫里出来的情形,可什么也不记得了。   顾昭暗道自己果然是忘形了,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这般了,幸好他喝多了不会撒野又或者话多,否则还真不好收场,他心里的秘密太多了,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用完早膳他就赶紧回去了,家人都盼着他呢。   他本就起得晚了,因而回到顾家时大家正聚在一起说话,昨天的热闹劲还没散去,见到顾昭回来,顾老太太先是关心他的身体,顾沐昨晚派人送信过来,说顾昭喝得有点多,所以在他那里边休息。   “我没事,好着呢,看我脸色就知道了。”   顾老太太见到顾昭就高兴,眉开眼笑道:“既然无事,那你快去看看你亲娘去,她也挂心了一晚上呢。”   “好,我这就过去,过会儿再过来说话。”   “去吧去吧,多待会儿。”顾老太太赶人,黎氏毕竟是顾昭亲娘,老太太也不能将黎氏唯一的儿子全抢过来,所以虽然心里不舍,还是将顾昭尽量往黎氏身边赶的,顾昭能留在顾家他们老两口就很心满意足了。   顾昭跟大家道了声扰,又从中间的门往黎宅赶去,这就是有两个娘的麻烦,对顾昭来说真是种甜蜜的负担啊。   看到儿子过来,黎氏也是眉开眼笑,同样先关心顾昭的身体,又让嬷嬷端来几碟顾昭爱吃的点心,看着顾昭吃下这脸上的表情更高兴了。   顾老太太想着黎氏,黎氏也想着顾家,等顾昭吃了两口后便也催促顾昭去顾家了,不仅顾昭去了,她也跟过去了,两家人如今都是当一家人走动的,到了顾家她便与顾老太太一起说话,两人一起看着被顾旸顾仁他们围住说话的儿子,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黎氏因为觉得对顾家有愧,因而在庆凌府的时候便为顾昭的两个哥哥还有两个姐姐都置办了一份产业,而对顾旸这个亏欠最多的补偿得最多,不过顾家其他人都不愿意收,也就顾旸这边,老太太想想劝顾旸收下了,毕竟顾旸当初也叫了黎氏好多年的母亲,而且不收下的话,黎氏这心里也会不好受。 第238章 翰林院编修   接下来几日,顾昭一直陪着家人,过不了几天,大部分人都要回庆凌府的,期间顾沐也来过几回,顾昭问酒醉那晚的事,顾沐只说他喝多了就知道睡觉,其他什么事也没有,顾昭也只当真是如此,暂且放下了,不过心里还是暗暗提醒,以后万不可这般忘形。   顾沐见顾昭真的相信了,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没想到哥哥真不记得上了马车之后的事了,不过心里又升起另一股跃跃欲试,也许下回再找个好机会,试试哥哥酒后吐真言。   带着家人在京城内外玩了几日,大部分人便要启程回去了,也就黎氏、顾家二老、顾瑶以及二房的三个孙女留下。二老想叫顾旸也留在京城的,这个儿子回到他们身边也没几年时间,心中不舍,不然他们就跟着顾旸一道回去。   顾旸将二老劝下了,毕竟二老年纪不小了,长途奔波二老的身体也要吃不消,他主要是与老师也相处出亦师亦父的感情,想回庆凌府多陪陪老师,保证考中秀才后便会来京城。   二老只得作罢,叮嘱他和元宝要互相照顾好自己,也叫顾杏抽空便去看看弟弟,送走顾旸一行人的时候,二老忍不住背着人抹了把眼泪,孩子大了,终究要各奔东西了,没可能总留在他们膝下。   也没多长时间让二老伤感,身边还有好几个孙女以及顾昭这个儿子,再加上黎氏和宋夫人还有宋母又张罗起成衣坊和刺绣学习班的事,之前在庆凌府做惯了,现在冷不丁停下来他们还不习惯,因而宋夫人见黎氏来京城了,便立即拉着她着手办起来,还将她嫡姐靖安伯世子夫人也拉上了。   这个学习班当然不是放在京城城内的,而是选在京城之外的一个庄子上,收的学生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儿,有城内贫民区的,更多是来自城外周边村子里的,别看京城是天子脚下,可有富人也有穷人。   而且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办一个刺绣学习班了,毕竟京城这地方不是很缺绣娘,几个女人商量了下,决定办一个织布作坊,织出来的布就供给成衣坊好了,如此可以招收更多的女子来做工,增加她们的收入。   女人嘛,还是要手里先有钱,这心里底气才足点,腰杆子也硬气点。   顾瑶在第二天也带着两个堂妹风风火火地干起来,最小的一个还不能做事呢,她接手京城的品香铺子后,发现顾沐的话并不是谦虚,与庆凌府她管理的几家铺子相比,真的差了不少,也就京城富人多,购买力强,所以钱没少赚,但本可以赚更多的。   顾瑶来后,取了大名小名依旧叫石头和草儿的两人高兴极了,原本铺子的担子基本压在他们身上,他们有些力不从心了,从包子还有庆凌府朋友那边的通信中,也知道庆凌府的品香点心铺子发展得更好,现在好了,顾瑶姐终于来京城了。   顾瑶来后没几日,两家品香点心铺子就上了新品,新品立即受到老顾客的欢迎,并且吸引来一批新顾客,顾瑶打算这两家铺子走上正轨后,再在京城开第三家分店,京城的购买力足够吃得下这些分铺。   同时手里的果酱和水果罐头也不够用了,顾瑶又催促南方那边收集更多的水果,制作这两样东西。   顾瑶在铺子里忙得热火朝天,关注她的人则吃惊不已,这位顾子爵的侄女竟跑来京城当掌柜娘子去了,她就不嫌抛头露面丢人吗?顾家至于让一个姑娘家做这些事吗?   尽管她们也承认,顾瑶接手铺子后推出的几个新品味道极好,让她们没忍住叫身边的丫头去买了好几回,可依旧是难以置信。   还有京城其他贵夫人想要邀请黎氏重回她们的圈子,结果都没能请到黎氏的人,一问才知黎氏和宋程的夫人以及另外一些女人,日日往城外奔波,也不知在忙碌些什么,但看着非常充实的模样。   一次赏花宴上,几位勋贵夫人碰了头,没说几句话便聊到了黎氏身上。   “原本还想请黎姐姐过来跟我们叙叙旧,没想到黎姐姐都不见人影,有谁知道她究竟在忙些什么吗?”   “不止她一个,还有宋侍郎的夫人,以及宋夫人的嫡姐靖安伯世子夫人。”   “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也不知是真是假。”一位过去与黎氏不太对付的贵夫人,眼珠转了几圈说。   她一出声,其他几人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这位跟黎氏别苗头,大家又不是第一日知道的,如今黎氏回来,最关心的人便会是她了吧。   “快说说,黎姐姐干啥去了。”   这位孙夫人说:“她们几个在城外一个庄子里,收留一些女孩儿教人刺绣,黎氏手上原来不是有个成衣坊,半死不活的,这两年才有点起色,大概是为了成衣坊培养绣娘吧。”   “可宋夫人和靖安伯世子夫人就没必要参加了吧?”   孙夫人带了点不屑之色道:“谁知道黎氏靠什么本事说服她们的,听说还收留些无家可归的小丫头片子,她倒心善。”   听这语气酸熘熘的,也就她走得近的人会附和两声,其他人笑而不语,对她说出来的半信半疑,毕竟黎氏过得不好,她是最开心的。   孙夫人心里也郁闷得很,原本黎氏儿子被人抱错,将庶子当成嫡子宝贝了十多年,事情曝光出来时她幸灾乐祸得很,后来黎氏想不开跟永宁侯和离,她更加开心,如果不是黎氏后来就跟着她那亲儿子离开了京城,她非得上门好好拜访下这位旧友,黎氏离开了京城,她只觉神清气爽。   可谁想黎氏还有回京城的一日,而且还是风光回来的,她也有儿子,可儿子连个举人都考不上,更别说搬个探花郎回来了,比家世的话,黎氏那亲儿子都不用靠家世就给自己挣了个子爵爵位,比来比去,除了身上的诰命外,其他不见得能比得过黎氏。   尤其是和离后,永宁侯被削为虞子爵,当初笑话黎氏的人纷纷转口,说她有远见,不过一个子爵夫人,舍了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她还是子爵的母亲呢。   夫人们在谈论黎氏,小姐们则在谈论顾瑶,她如果仅仅是顾子爵的侄女,也得不到这么大的关注,可她还跟公主似乎有着过近的关系。   “公主怎会看上这样一个抛头露面的掌柜娘子?”   “我的丫头有次去铺子里买点心,看到公主的马车停在铺子外面,可铺子里并没有公主的人影,我的丫头怀疑公主进去里面找那位顾姑娘了。”   “你们也别说公主怎会看上抛头露面的掌柜娘子了,咱们这位公主,本就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人,你们忘了她替天巡视一事了?不比顾姑娘更加抛头露面?当时一起做事的还都是些男人,前不久听说在琼林宴也跟新科进士们相谈甚欢,想来公主并不介意的。”   “其实……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听说一件事,那铺子有顾姑娘的份子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靠着品香点心铺子就挣下不少身家了。”   “可……这样跟商户女有什么区别?没得辱了门楣。”   有人不屑顾瑶的行径,也有人十分羡慕,这些人里有的偷偷去铺子外面瞧过顾瑶,觉得她十分鲜活,并不觉得苦和累,身上好像有光似的。   她们都依附家族活着,不久后家里一副嫁妆出嫁,又要依附夫家而活,可顾瑶似乎并不用操心这些事。   顾瑶并不知道这些,她的心思都扑在铺子里,公主还抽空来了铺子里看她,让她十分高兴,送了公主好些口感好的果酱,可以泡水喝。   公主回宫后往后宫还有皇帝那些各送了一份,得到一致的好评,还有宫里的娘娘特地让自己的宫人出宫去铺子里买点心回来。   没几日,品香铺子的日销售额就上升了不少。   顾昭则开始了他的翰林院编修的生活,有句老话叫文人相轻,顾昭以为他在翰林院的日子不会很顺利,结果发现,里面的人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观察了几日,顾昭以为,原因更多的落在宋泽身上,他是蹭了宋泽的光。   谁叫宋泽是六元状元呢,在读书人看来,这就是个吉祥物,恨不得将他供起来了,顾昭还听说过,结果刚出来宋泽成为本朝第一个六元时,翰林院里好几个泼墨作诗,兴致高昂得很。   于是,他这个六元的同乡又是同窗,也得到了些微照顾,这就让他在翰林院里的日子相比其他人显得轻松多了。   叶秀鸣也通过不久后的朝考,成为庶吉士,进行为期三年的学习,同在翰林院,顾昭三人又可以日日碰头,对这样的日子非常满意。   顾昭在翰林院里也就帮着理理书籍资料,事务并不忙碌,因而不久后在得知黎氏等人想要办织布作坊后,他空闲下来的时间还能往工部跑跑,黎氏她们这么努力,做儿子的当然得给以支持,所以顾昭便想着对现有的织布机还有纺纱机稍微改进一下,能提高些效率,因而就需要借用下工部里的工匠。 第239章   顾昭前往工部,工部的官员挺欢迎他的,因为无论是罐头制作方法还是杜仲胶的提取利用,陛下也是交给工部专门人员进行研究的,工部的官员先前找不到顾昭,只能找到当时留在京城的顾仁,从顾仁口中得知,这些都是顾昭教给他的,因而很早就想跟顾昭交流一下了。   原本顾昭待在翰林院,他们还不太好过去找人,跟匠人打交道,那些读书人不见得喜欢,不想顾昭将自己送到了工部来,真是偕大欢喜。   得知顾昭是想改良纺纱机与织布机,工部官员为顾昭介绍了手艺最好的匠人,还有位姓赵的员外郎专门陪在顾昭身边。   顾昭觉得不太好意思,第一次领自己来也就罢了,后面他过来还陪着自己,因而说:“赵大人不必理会我,如果耽搁了赵大人的事,反倒是顾某的不是了。”   赵员外郎人挺瘦小,常与匠人打交道甚至自己亲自上手,因而双手伸出来都不像是科举出身的读书人。   见顾昭忐忑,赵员外郎忙解释道:“顾大人误会了,其实这是赵某争取来的机会,早就想拜会顾大人,那杜仲胶我们工部研究多时,希望有机会能与顾大人交流一番。”   顾昭暗道原来是这事,他心里也起了兴趣:“不知工部诸位大人研究进度如何,顾某也有些兴趣。”   赵员外郎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等这里结束,顾大人不如跟赵某过去看看。”   “这对工部来说也是机密吧,我去看好吗?”顾昭担心道。   赵员外郎摆摆手说:“对旁人来说是机密,可这法子本就来自顾大人,因而对顾大人无妨。”   “那顾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赵员外郎亲自督促,两种机器的制作进度很快,单就纺车来说,相比原来不仅增加了锭子的数量,而且将由杜仲胶制成的传送带加入其中,大大提升了纺车的工作效率和使用寿命,虽然这纺车的动力还要靠人脚力去踩,但顾昭已经很满意了,制造水力纺车是下一步的事。   顾昭给这些匠人老师傅一人包了个大红包,让他们多做几台这样的机子送到黎氏在城外的庄子上,这些老师傅们也高兴得很,匠人地位可不高,他们入的都是匠籍,冲着顾昭对待他们的态度,就算没有红包,他们也乐意给顾昭做事的。   顾昭心说,这些老手艺人放在后世那是大受欢迎的,也就这个年头会将他们放在下九流之列,真正浪费人才。   做完这些顾昭便随赵大人去看杜仲胶的作坊,全程跟随顾昭改良纺车的赵大人,也很高兴看到有顾昭这样一个同好者,通过交流,顾昭也觉得赵大人应该偏好理工类,想来当初考中进士也非常不容易。   因为要保密的缘故,所以工部设立了一个专门的作坊用来研究与生产杜仲胶相关产品,到了作坊,里面的匠人正干得热火朝天,顾昭首先看到的便是这里研究生产出来的轮胎,可不止一种,或偏重硬度,或是偏重韧性的,赵大人一一为顾昭展示了。   其实顾昭觉得自己在专项研究方面就是个外行,不过是他的空间里恰好收集了相关的资料,他那一世的记忆里也见识过许多相关的产品,他能起的作用也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参观完这个作坊后,赵大人和顾昭都非常满意,作坊里弄出来的东西果然比顾仁那边弄出来的多,可以提供一定的参考,毕竟顾仁那边着重的是经营和赚钱,工部的作坊注重的是研究,挖握出杜仲胶更多的用途。   如今轮胎已经用在了军队里的战车和运输车上,当初顾昭提出来的橡胶手套还有防水服也都做出来了,虽嫌粗糙了些,但也有很大的用途,赵大人没提,顾昭也能猜测得出来,这可放在南方潮湿多虫地带。   顾昭常往工部跑,翰林院里的人也是奇怪极了,这位探花郎似乎剑走偏锋啊,还有人在宋泽面前稍微提了提,是想让宋泽劝劝顾昭,将来离开翰林院进入六部历练,工部可不是首选之地,那能有多大出息?   这本是好意,宋泽听得出来,可他能说什么?相比起在翰林院做学问,其实顾昭更爱往工部跑的,如果真让顾昭进了工部,估计他反而更加乐意的。   他与顾昭打小的交情,岂会不知顾昭努力读书考科举,只将考试作为一条晋升之路,如今达到了目的,顾昭便不太爱整日与书本打交道了。   宋泽只好说会劝一劝顾昭,那人还言之下意,让宋泽这个六元千万别跟着顾昭学走了歪路,宋泽听得哭笑不得,顾昭那本事他还真没有。   当然翰林院里也有人见着这样的情景很高兴,比如榜眼杨卫展,虽然宋泽才是他的最大竞争对手,但谁让顾昭跟宋泽关系太近了,而顾昭又是顾子爵,背后的靠山不见得比他弱,因而对顾昭也很忌惮,如今看顾昭这般行事,巴不得他留在工部才好。   不仅翰林院里的人在关注顾昭干了什么,就是皇帝和公主也挺关注他的动作。   “弄了个纺车?”皇帝表示惊讶。   公主了解得更加详细:“最初是为了他母亲和宋夫人几人一起搞的作坊,之前他们在庆凌府就收留女孩儿办了刺绣班,回到京城后弄的东西规模更大了,不仅有刺绣班,还弄了织布作坊,这纺车和织布机是顾昭主动接下的,说是为了她们的事业尽份心力。”   皇帝奇怪道:“他这算是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吗?”   公主笑着解释道:“他也算是有孝心,儿臣留意过庆凌府那边的情况,为不少女孩儿提供了活路,也算是功德一件。儿臣听顾沐那小子提过,顾昭很支持他母亲和顾老太太做这些事,有事可忙,人会变得充实多了,不会闲下来胡思乱想。”   公主对顾昭的想法很欣赏,不管是他对待他母亲还有身边女子的态度,还是为可怜女孩儿寻找出路的事,庆凌府也就罢了,能够挽救女孩儿的人数有限得很,但如果这织布作坊真让黎氏她们做成功的话,也许产生的影响会非常大。   这世道男人在外养家煳口,女人则在家相夫教子,可一旦女子走出了家门,能够同男子一样挣钱养家,那女子的地位还会那么卑微吗?   也是通过这些事情的了解,高高在上的公主才知道,民间的女儿家有多不幸,有的生出来就被掐死,有的则被抛弃,任其在外自生自灭,她那回替父皇巡视,便在地方上见到了“弃婴塔”这种存在,弃婴塔实则就是女婴塔,多少女孩儿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见得多了,也因为受顾昭的影响,公主渐渐地生出一种希望,希望能改变这些女子的命运,当女子的地位提升后,相信她这公主也会同样受益。   这样的认知竟是顾昭一个男人启发她觉醒她的,公主也认为这是奇事一件。   皇帝感兴趣道:“竟能有这样的妙处?那小子的生母如今境况如何?”   一般和离女子,有娘家扶持情况还好一些,但也受人歧视,而顾昭生母黎氏和离之前可是侯夫人,和离之后身上也没有诰命,她能忍受得了这种落差?作为皇帝他不会太关心这些妇人的生活,但今日正好说到这些,也就不走心地多关心了一句。   公主将她了解的关于黎氏的情况向皇帝说明,皇帝由起初的不在意,也渐渐听出了兴趣,尤其是顾昭能协调好生母和养母之间的关系,让两家亲如一家,这也是好本事。   听得多了也不免想得多了些,自从默许了熙儿问政参与争夺,熙儿整个人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当初出去巡视时条件那样辛苦,回来时人又瘦又黑,可他能看得出来,女儿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大不相同,听了那些话,皇帝不禁要想,如果他依旧将熙儿当成金尊玉贵的娇公主养着,几年,十几年后,他的公主会是什么模样?   他唯一的女儿就应该永远骄傲着,眼里也该永远闪烁着光芒。   不小心又想多了些,皇帝以为自己年纪到底大了,容易走神,将话题扯回到顾昭身上:“这小子对工部是情有独钟啊,要不干脆过段时间,将他弄到工部去?”   公主乐了:“说不定正好称他的意呢,别人不见得愿意去,可顾昭却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皇帝也哈哈大笑起来,并且认真考虑起这个可能性,自殿试结束后,他一直在考虑将顾昭丢去哪里历练,好早点历练出来,结果六部中他自己先挑了工部,倒省得他烦恼了。   顾昭还不知道他在翰林院的时间非常有限了,他这回跟赵大人交流了不少想法,在他看来,赵大人真的是位很有想法的理工男,还是喜爱亲自动手的那一类,这人绝对是人才。   眼看时间不早了,顾昭跟赵大人道别,赵大人很是不舍地亲自将顾昭送出去,就见到平南子爵的车驾在外面等着。 第240章 顾珍的下场   顾沐来接他下班,顾昭也很欢喜,跟赵大人摆摆手就爬上了马车,拍拍这小子的脑袋说:“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的?还知道我在这儿?你这是从哪里来的?身上的味道跟平时好像不太一样。”   顾昭抽了抽鼻子,顾沐今天身上的味道带了些阴冷,好似是从不好的地方过来的,他也知道顾沐如今明面上领了支金吾卫,暗地里只怕还替皇上处理一些见不得当的事。   他心里对顾沐有些怜惜的,毕竟顾沐才多大年纪,可又无法阻止,顾沐身为西南王的嫡子这一身份,注定了他无论在哪里都无法过上平静的生活。   顾沐冰冷的心在看到哥哥时就像照进了阳光一般,瞬间变得温暖起来,他故意抬起自己袖子闻闻:“哪里有什么味道?哥哥的鼻子成了狗鼻子不成?倒是哥哥这是在哪儿待着了,哥哥身上的味道才重。”   顾昭见顾沐不愿意说,也没勉强下去,顺着他的意思转移话题:“胆子忒大,敢说我这是狗鼻子,今日我刚从那杜仲胶作坊出来,身上肯定沾了那里的味道,回去沐浴下便好了。”   “去我那儿?”   “好吧。”   顾沐又顺利将哥哥拐了回去,回府后高兴地给哥哥准备换洗衣服,这府里早在不知不觉间备好了顾昭的所有用品,连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有,不见得比顾老太太和黎氏为他准备的少。   顾昭去洗澡的时候,顾沐恍了下神,他今日刚从城外回来,一回来就特别想见哥哥,于是便特地来接顾昭下班了。   自从从酒醉的哥哥口中知道顾珍那丫头的真实情况,顾沐便容不得顾珍在外面自生自灭了,哥哥不将顾珍当回事,可只从哥哥那几句话中,顾沐便知道这女人太紧要了,如果顾珍真的活过一世,那她必定知道京城未来的形势,以后谁会登上皇位,陛下又还能在位几年,但凡泄露出一丝,都会引起京城大变。   而且这女人竟坐视哥哥差点被高家陷害,哥哥碍着血缘关系无法亲自动手,那就让他来动手吧,他怎可能留一个想害他哥哥的女人在外面蹦达?   但抓人可以,却不能走漏丁点消息,甚至连皇帝公主那边都不能透露,因而顾沐颇费了番心思才将人弄到城外,关在一个面上与他无关的庄子里的地牢中,确保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将人弄进地牢后,顾沐也没立即去见她,只让人定期投放有限的食物,保证那女人饿不死的程度,直到今日下午才是第一回 去见她。   刚进地牢,那女人发现是他,就冲他叫起来,说不该是这样的,说顾昭有问题,说顾昭该是断腿的命,顾沐惊怒之下问她顾昭到底是怎么断腿,才知在原来的命运之中,顾昭到底是被高家人害了,在前去府城的路上被高家人生生打断腿,葬送了科考前程。   顾沐大怒,差点就将这女人给杀了,在最后关头才停住手,留她一条小命还有用,他还有许多话要问这女人。   只是他没办法再留下来,否则肯定无法忍住心中的杀意,明明知道哥哥如今好好的,并没有重复断腿的命运,可他还是按捺不住想要第一时间见到哥哥,看到顾昭安好无恙地走出来,他这颗心才彻底落回原位。   顾沐完全不想让哥哥知道他私底下做的这件事,哥哥只要做他想做的事便好,其他的,就由他来做好了。   顾昭也的确不知道顾沐偷偷地将顾珍给关了起来,有顾沐叫人给家里递了口信,他这晚上也就安心地留在平南子爵府陪顾沐,这小子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府邸也怪寂寞的,他就好心多陪陪他便是了。   睡觉的时候顾沐依旧赖在顾昭身边,怎么撵也撵不走,顾昭无奈,觉得这晚上的木头特别黏人,怎么办?只好留下了,不过说好以后可不能总这样,如今长大了,跟以前小时候不一样了,两个大男人总黏乎在一块儿像什么样。   顾沐心说,这回暂时煳弄过哥哥就是了,下回再有下回的说法,反正只要一放低姿态,哥哥就总忍不住对他心软,心软的结果就是退让了,于是他就会又一次得逞。   不过这晚上顾沐几乎没怎么阖眼,就看着顾昭唿唿大睡,有时打个盹也会突然惊醒,惊醒之后连忙检查顾昭的双腿,发现双腿完好无损这才大松一口气,只是打了盹,就梦到哥哥的腿被人打断,当初真是太便宜高家人了。   顾昭一夜好眠,只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已不见顾沐这小子,依旧是邓司进来侍候的他,这小子比他忙碌多了,从邓司口中知道顾沐一早就出了府,顾昭也没再问他去了哪里,吃了早饭后便自去了翰林院。   顾沐等到了中午过后才再度出城,只带了两个心腹前往隐秘的庄子,庄子里安排的都是他的人,如今顾沐用人的手段比过去更加高明,吸取了那回被手下人背叛的教训。   将马交给手下,边往里走边问:“地牢里的人还活着吧。”   下人连忙应道:“还活着,看那姑娘,似舍不得寻死。”   顾沐冷笑了一下,果然是舍不得寻死啊,否则在那地牢里想死的话,不知能死上多少回了,顾沐也是拿准了这女人的性子,自私又贪婪,死过一回,又哪可能甘心死上第二回 ?落到他手里,只能是求生不得求死无能。   将人关进地牢后,顾沐就没再让人接近顾珍,只通过一个窗口投送食物进去,避免让她与人接触,之所以没在刚关起来时就去见顾珍,也是想要磨一磨她的性子,才好从她嘴里掏出自己想要的内容。   “如此便好,其余的不用多做。”   “是,主子。”   地牢外面有人守着,顾沐来了后地牢门被打开,其他人留在外面,只有顾沐一人走了进去,走过一段长长的往下的通道,最后到达最里面的房间。   被关在这里好几日,没一人能够交流,只有从上面通风口投下来的硬馒头,顾珍待得快要绝望了,起初她根本不知道是谁把她关在这里的,她拼命叫喊,可将嗓子喊哑了也没人过来。   最艰难的时候她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绝望,只到有一日,外面有脚步声响起,顾珍以为希望来了,可当脚步的主人出现在她眼面前时,顾珍惊愕极了,她万万没想到,此处地牢的主人竟会是如今的平南子爵,上辈子那鼎鼎大名的沐王,顾珍当时就吓得直往后退,可退到墙边便退无可退了。   顾珍也不知是被沐王差点掐死更加绝望,还是关在这地牢里无法出去绝望点。   当脚步声再度响起时,顾珍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缩到墙根紧紧抱住自己,门从外面被推开,进来的果然是昨日那煞神,在地牢里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仿如前世的杀神再现一般。   “啊——”顾珍控制不住恐惧地抱头惊叫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闭嘴!”顾沐不耐烦地呵斥,声音刚落,顾珍的尖叫声就戛然而止,怕再不止住顾沐又要杀她,昨日这人是真的想要杀死她的,那濒临死亡的滋味让她恐惧无比,再没有重生回来的丝毫优越感。   顾珍抱紧自己,恐惧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顾沐,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顾沐站住,这女人很怕自己啊,不是今天才怕的,昨日见到自己时便露出害怕的神色,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活过的那一世见过自己,知道自己是个厉害的人物,所以害怕自己。   顾沐一点没觉得不好,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顾珍,冷冷地开口问:“将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如实说出来,若有丁点隐瞒,你该知道下场。”   顾珍慌了,让她说什么?   看她躲闪的眼神,顾沐冷笑,开口说出让顾珍肝胆俱裂的话:“比如你活过一世的事,在那一世里,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又知道些什么。”   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心中隐藏的最大秘密被人直接揭开,顾珍惊得魂飞魄散,很想就地死一死,可她又舍不得真的就此死去,明明她才是最得老天厚爱的,带了那么大的秘密回来,为何这日子会过得越来越糟?相反顾昭却过得越来越如意,还竟叫他考中了探花郎。   当得知顾昭高中探花时,顾珍心中的悔意快将她吞没了,如果她没有离开顾家,跟顾瑶一样讨好顾昭,那她现在也会是探花郎的侄女,探花郎加上子爵双重身份,顾昭远比上一世风光,可这样的靠山却从她手里熘走了。   “我说,我说……”顾珍颤抖着声音说,她不敢不说,不然这杀神会叫她生不如死的。   顾珍从头说起,说顾瑶嫁给宋泽,说顾昭赶考路上被人打断腿送回来,绝望之际京城有人来认亲,说顾家同样被顾昭接到了京城享福,顾珍越说越抖,因为发现顾沐的眼视越来越可怕。 第241章 顾沐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顾沐才从地下室里走出来,浑身凛冽的杀气,叫手下的人都不敢靠近。   顾沐挥退手下的人,一人跑到后山中待了一阵,让自己冷静些。   原来,哥哥早就叫虞家人毁过一次,就算顾珍活过的那一世哥哥被永宁侯府认了回去,却是以庶子的身份回到那侯府的,从始至终被夏莹莲那毒妇玩弄于股掌之中,当换子一事的真相因为宋泽和周顺彻底曝露时,那时燕向勉已登大位,有他站在虞温韶这个冒牌货身后,黎氏和顾昭的委曲只能和着血吞下肚,凶手没有得到任何惩罚。   哥哥既然知道顾珍是重生的,那么这些事情哥哥是不是也知道,所以从一开始哥哥就对那永宁侯没抱过任何期待,所以看到永宁侯维护那毒妇和冒牌货时也没有感到任何失望,哥哥从始至终维护的也只有黎氏这个可怜的女人。   刚刚在地牢中,顾沐又差点没能忍住心中的杀意,掐死那忘恩负义的女人,她因为顾昭和顾瑶而进入京城过上好日子,可重生以后不是想夺顾瑶的夫婿,就是要坐视顾昭的前程被毁。   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彻底放弃这女人的?正是那庆凌府的疫情,顾沐刚从那女人的口中得知,她重生前那一世庆凌府爆发了严重了天花疫情,死了许多人,可这女人当时只想独自逃命,没有丝毫要提醒官府的念头,要眼睁睁地看着无数人因天花而亡,哪怕那城里有她最想嫁的宋泽,未来的首辅大人,可她依旧选择了自己的性命。   那一次真正惹恼了哥哥,就算如此,也只是让她在顾家成为死人,任她在外自生自灭,哥哥果然还是太仁慈了。   那一世,燕向勉在皇嗣争夺中脱颖而出,在皇帝驾崩后登基上位,跟燕向勉关系密切的虞温韶和永宁侯府也荣耀无限。   那一世,根本就没有公主什么事,公主也许有过野心,可没人将她藏在心底的野心激发出来,将一腔痴情托付在一个人渣身上,这一世,人渣最初同样入了公主的眼,却在关键时刻叫顾昭提醒了几句,转眼就叫公主快刀斩乱麻地料理了。   那一世,他根本就没有和哥哥相遇,他不知道自己重伤之际是如何活下去的,在顾珍那女人口中,他是弑父弑母杀光全家的恶魔,与哥哥完全是陌路人,这样的情况让顾沐根本无法接受,他怎会和哥哥毫不相干的?   而且弑父弑兄还有可能,弑母?顾沐心中冷笑,不用亲身经历那一切,他也能猜得出,这不过是他的敌人栽赃到他身上的罪名而名,他如果没能及时将母亲接出来,母亲等于是死在那帮人手里的,母亲不在了的话,他对那府里的人还有什么留恋,那些人不如统统到地下去向母亲磕头认罪。   至于他最后会败在燕向勉那家伙手里,只怕也是天大地大,只觉孤身一人活着没有意思了吧,只是就算他死了,燕向勉又能过多长时间舒心日子,靠宋泽力挽狂澜吗?就燕向勉那家伙会信任宋泽?就算有宋泽在,估计也救不了大周朝了吧。   想来哥哥就是因为知道在顾珍活过的那一世里,是燕向勉上位,所以在庆凌府发现公主的身份后,哥哥才会特意对公主说出那番话,除了性别不对,公主其实比任何人更适合继位,对当时的哥哥来说,只要搅了燕向勉的登位之路便可以了吧,燕向勉无法过继登不上那最高位,虞温韶也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对哥哥也产生不了多大威胁了。   原来哥哥心里一早就藏了那么多事,那么哥哥是不是也知道他就是顾珍口中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哥哥知道自己救了个恶魔回来有后悔过吗?想到这个,顾沐突然想要立即飞奔到哥哥身边,向哥哥求证一番。   不会的,哥哥同其他人都不一样,就算哥哥知道那些事也不会嫌弃他的,哥哥和别人不一样。   想到顾昭的存在,想到他因为顾昭的出现而改变了命运,顾沐的心突然又踏实多了。   顾沐不想独自一人在这里待下去,转身便往山下走去,他忽然想到,最初哥哥是不得已挑动了公主的野心,如今则变成真心实意想要推公主上位吧,顾沐很清楚这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在许多人眼里会是多么大逆不道冒天下之大韪的事,可如果能做到的话该是件多么美妙的事,反正叫他来说,那丫头上位比起那几个向字辈来得好多了,就算燕向勉被踢了出去,剩下的那三个向字辈他也看不惯,还是燕向熙这丫头来得顺眼些。   还有皇帝伯伯,顾沐想到皇帝,心里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希望皇帝伯伯能多活几年,尽管他和皇帝伯伯之间有互相利用之意,但相比起身在西南的那个男人,他到底还在皇帝伯伯身上体会到几分长辈的维护,那丫头肯定也是希望如此的。   顾昭这天没去工部,一直待在翰林院,还叫传胪严涛惊讶了下,下晚时分他和顾昭还有宋泽一起离开翰林院,边走边打趣宋泽顾昭,严涛的儿子过两年都要准备下场考秀才了,可顾昭和宋泽连家都没成。   “我可就等着喝你们两人的喜酒呢,还要带上我儿子讨宋六元你一杯喜酒,沾沾你的喜气,不用六元,能考上小三元我就非常满意了。”   顾昭笑:“那你就等着喝宋泽的喜酒吧,我还是单着吧。”   “可别介啊,你这会让多少女儿家伤心失望啊。”   宋泽听得无语摇头,然后就看到外面停着的马车,提醒顾昭:“有人来接你了。”   “咦?莫非又是平南子爵?”严涛跟着好奇地看过去。   果然外面的马车帘子掀开,从里面跳出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男子,叫严涛看得心里也啧啧称赞,如今京城的佳婿人选,除了他身边的宋六元和顾子爵,还有这位平南子爵呢,可光是平南子爵这张脸,也不知道京城哪家千金才能般配得上。   等看到顾昭带着轻松的笑容走到平南子爵身边时,严涛觉得自己眼前一花,说起般配,他忽然觉得顾昭和平南子爵站在一起,才是京城一道最吸引人眼球的风景线,又连忙摇头,甩掉脑中突然浮现出来的诡异念头。   既然有顾沐来接顾昭,宋泽也就跟他们打了声招唿,便与严涛一起目送顾昭上马车离开了,尔后两人也各自分开,各回各家。   顾昭觉得今天木头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你已经回去过了,又特地出来接我?”这身上味道分明是刚沐浴过的。   顾沐不想让顾昭再闻出身上那天的味道,显然哥哥并不喜欢那样的味道,所以从外面回来后先沐了浴再出来接哥哥。   “想接哥哥一起吃晚饭,我跟驸马打听了一个新的好去处。”   顾昭听了果然高兴:“好啊,如果吃得好了,多叫几份打包回去,叫我娘他们也尝尝。”   “对了,还有件喜事要告诉哥哥。”   “是什么?”   “我从陛下那里听到些口风,黎家人要调回京城了,不过离正式下调令交接完回京,估计还要有一段时间吧。”顾沐也是根据自己得到的线索推导出来的,而且能确定陛下可能会重用黎家人。   顾昭听到这消息更高兴了:“两个舅舅都要回来?那真是太好了,母亲听到这好消息肯定要高兴坏了,母亲跟两位舅舅分开多少年了,等舅舅他们回京了,母亲也可以多几个去处和说话的人。对了,陛下怎会突然想起调他们回京的。”   顾沐在这些事情方面不会隐瞒顾昭,他说出自己的推测:“我觉得陛下可能是因为哥哥你还有公主,黎家人回到京城后,和哥哥你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哥哥你站在公主一边,那黎家人也只能站在公主一边,陛下是想增加公主这边的份量。”   顾昭明白了,皇帝这是想给公主铺路,想想黎家人的性情,说:“这点倒不用太担心,黎家两位舅舅算是比较开明的人,尤其是大舅在西北边城待了这些年,那边的民风比起京城要开放得多。”   “如今是朝廷上有人对公主发难了吗?陛下才会起了调黎家人回京的念头?”   顾沐露出讥笑:“可不是,最近朝堂上不少官员对公主听政表示非常不满,这背后有人在推手,左右不过是那三个家伙,就会搞这种小动作。”   便是没有公主,顾沐也看不上那三个家伙,除了性别,那三个家伙身上还有哪一点优势?   “内阁几位大臣怎么说?姚大人呢?”顾昭并不意外这样的情况发生,虽然琼林宴那回他最后喝得有点多了,可起初他清晰地看到那三人对公主生出的忌惮,大概公主展现出来的能力叫他们看得也害怕了,于是想要将公主给打压下去。   “姚老头?那老家伙惯会和稀泥,他就是两不相帮,看其他人斗来斗去,吵得不可开交时才站出来说上两句话,让那些家伙消停会儿。”   “毕竟这位可是首辅,你可别小看了他。”   作者闲话:刚码好第一章 ,第二章要更晚了,大家还是明天再来看吧 第242章 由暗转明   顾沐原本有很多话想问哥哥,可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在哥哥眼里看到的是对他满心的信任,所以又何必介意那些莫虚有的事,他只要做好哥哥心目中最好的木头便可以了。   因而最终顾沐只是陪顾昭在家不起眼的小饭馆里用了晚膳,等吃完了又打包了好几道吃得满意的菜,这回顾沐没再将顾昭拐回他的子爵府,而是送到顾府门前,看着顾昭进了顾府的门,这才掉转马车,回他的子爵府。   待在哥哥身边,他的心已经沉静下来了,接下来他得好好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顾珍那女人的性命他还留着,还有些细节他需要从那女人口中知道,但通过下午的拷问他已经知道,这女人对许多细节也不知情,更别说是朝堂上的大事还有背后的那些争夺。   但有几件大事却是需要他重视,并且需要提前做好布置。   是因为哥哥的缘故,所以这一世与顾珍口中的那一世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叫顾沐幸灾乐祸的便是燕向勉命运的重大扭转,这人可是顾珍口中未来的帝王,可如今却落魄不已,而且他还和虞温韶闹翻了,再不是顾珍口中最为恩爱的一对。   两人的闹翻顾沐可是清清楚楚的,因为一直安排了人盯着他们,也许是因为皇帝将燕向勉跟踢出了侯选人之列,因而虞温韶对燕向勉的态度也不再如原先热络,当顾昭高中探花之后,虞温韶更是日日买醉,一日被燕向勉撞上虞温韶跟别的男人滚在一起,两人大吵了一场然后闹崩了,于是整日买醉的人又多了一个。   顾沐很骄傲,很自豪,只因为顾昭在背后稍微推动了一下,就让一个未来的帝王折殒在半路上,还成了个酒鬼,一对恩爱的情侣也变成了一对怨偶,可见原来顾珍口中的恩爱要带了多少水分,至少虞温韶这人是带着目的故意接近燕向勉的。   朝堂上的风波也传到了翰林院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没过两日,顾昭便在翰林院里听到了一场争执,争的便是对公主听政的看法,而且很不幸的,顾昭也被卷入了其中,拉他进去的正是榜眼杨卫展,听到这人出声,顾昭便知道,这一场争执是由杨卫展操控的,而他也是被杨卫展故意拉入其中的,不仅有他,还有宋泽。   顾昭心叹,文人相轻,某种程度上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杨卫展这举动,也是在向燕向瑾示好吗?   杨卫展眼里带了几分恶意引导话题:“我们不如听听状元和探花郎的看法吧,宋状元和顾探花对此事肯定有高见是不是?”   “不错,不知宋六元对此事有何看法,倒是顾探花,似乎和公主走得比较近,顾探花……”   “正因为走得近,顾探花才是最佳的劝导公主的人选。”杨卫展迅速给顾昭定位。   宋泽和顾昭互相看了一眼,哪里看不出杨卫展的故意和冲他们而来的敌意,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大的敌意。   宋泽淡淡地说:“公主是陛下的唯一子嗣,陛下对公主多有偏爱实属正常,何况公主之前替天出巡,立下偌大功劳,岂能因公主身为女子的身份就被抹杀?我辈男儿更该心胸广阔。”   宋泽话一出便得到好几人的附和,那日琼林宴上,公主的风采就折服了不少新科进士,因而今日听到以杨卫展为首的人抨击公主的听政行为大为不满,跟他们争执起来。   顾昭掸掸袖口,淡定地说:“陛下选贤与能,那是陛下与内阁诸位大人要操心的事,我们还是做好我们的本份,顾某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左右公主的想法,若是杨大人觉得公主做得不对,杨大人尽管自己劝谏去。”   顾昭说完也没再理睬杨卫展,甩甩袖子便走了,他和杨卫展一样的官位,谁也没比谁高一等,他想走想留,杨卫展还能阻拦?杨卫展如今摆明了要跟他站对立面,他何必再给杨卫展留面子。   顾昭走了,宋泽也朝杨卫展拱拱手,跟着离开了,杨卫展看着这二人的背影,脸色气得铁青,然后执意将这场争执搞得更大,将更多人卷了进去,闹得轰轰烈烈,大有要让朝堂听到他们声音的意思。   隔着房门也能听到外面辨认得热火朝天,宋泽跑来跟顾昭说话。   “杨卫展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早向某个人投诚了,这是为那人做事,还故意拿我们两个开刀,胃口可真不小。”   “如今形势,也不能任由他们继续这样闹下去吧。”   顾昭歪了下头说:“也许不见得就是坏事呢,至少这么闹了一场,将公主参政的意图给挑明了,原来不少人装聋作哑,如今挑明了,公主也许就能从暗处走到明处,光明正大的参政了。”   宋泽恍然:“难道这就是陛下放任下面人争执的原因所在?”   顾昭耸耸肩:“反正我觉得陛下没可能控制不住朝堂的。”   宋泽深有同感的点点头,陛下的威势很重,杨卫展如今跳得这么高,可不见得就是好事。   两人交流声很低,免得隔墙有耳,没过一会儿,有人敲门探了个头进来,是严涛:“我就猜到宋六元在这儿,我也进来躲躲难。”   顾昭搞不清严涛对此事究竟是什么想法,这人平时多少带了点不正经,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看着似乎挺开明的一个人,但毕竟认识时间不长。   顾昭笑道:“你也被杨大人抓住了要发表看法?”   严涛挤眉弄眼:“是啊,被抓了,被我煳弄过去了,我们刚进官场,这种大事哪里是我们能掺合的,再说我好不容易高中了,就想本本分分地在这朝堂上待下去,可不想卷进这种大事里去。”   顾昭微挑了下眉,有些人也许的确如严涛这种想法,只想明哲保身,这种夺位大事,一个站位不好,很可能是要掉脑袋的,如果皇帝非要支持公主上位,群臣跟皇帝对着干惹恼了皇帝,皇帝拿高位臣子没办法,还不能动下面的小官员泄泄愤?   如今刚进官场的新科进士,的确不宜拼命蹦达彰显存在感,跳得越高越容易成为炮灰,杨卫展身后有杨太傅倒是无关紧要,可其他没什么背景的人卷进去就危险了。   顾昭附和道:“是啊,一场场科举下来多么不容易,我也是想要本本分分地待下去,可不想滚回老家种地去。”   严涛听了顾昭的话嘴角眼皮直抽,这种话别人还能说出来,顾昭说出来叫人一个字都不相信,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他除了是探花郎,还是朝廷的五品子爵呢,身上有那么大一个功劳,谁滚回老家种地去都轮不到他滚回去的。   忽然间意识到这点,严涛顿时顾昭这人羡慕妒忌不已了,那份功劳就是顾昭身上的护身符啊,这家伙比他小了一大截,却比他在这朝堂上站得稳多了,杨卫展选择拿顾昭开刀,实在是选错对象了,他忘了顾昭身上的爵位是怎么来的了吗?   宋泽也差点被顾昭一本正经的态度逗乐。   顾昭晚上回家也没能躲开这事,晚饭后顾瑶来书房找他了,一副要找他这三叔谈心的模样。   “瑶儿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忙着开分店的事?”顾瑶将两家铺子整顿后,最近在忙第三家店的事了,品香铺子的名声最近可是上涨了不少,顾昭偶尔在翰林院里都能闻到品香铺子点心的香味,也不知是谁躲着偷偷吃了。   “三叔,我今日在外面听到人议论公主的事了,三叔,熙姐姐她是想要……”饶是顾瑶如今的胆子大了很多,下面的话也没敢说出来。   顾昭替她说了出来:“公主旨在皇位,如果公主能够成功,她会成为这片土地历史上第一位女帝,在史书上写下辉煌的篇章。”   顾瑶光是听着便觉得浑身血液沸腾起来,可心中依旧是担心占着上风:“我没想到熙姐姐有着这样大的抱负,可外面反对的声音太大了,我担心如果熙姐姐没能成功,那熙姐姐会如何?”   “不成功,便成仁。瑶儿,你三叔和顾家其实早就站在公主这艘船上了,公主和陛下也不可能允许我们半途下船,所以你要相信,公主会成功的,陛下也会让公主成功的,我相信公主上位的话,会是比其他三人做得更好的明君,公主比他们有一颗爱护子民的仁心。”   最初顾昭也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想让燕向勉上位,然而在公主出巡一事中,他看到了公主比其他向字辈的可贵之处,他也没想到堂堂公主之尊能做到那般程度,所以从那时候起,他更真心实意地希望公主上位。   顾瑶深唿吸,从没想过她能接触到这样大的事情,但三叔描述的前景也让她心潮澎湃,如果公主真能成为史上第一位女帝,那会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能亲眼目睹这样的场面,也不枉世间走上这一遭了。 第243章 姚首辅的过去   看顾瑶难抑激动之色,顾昭不得不提醒她:“瑶儿你与公主走得近,甚至姐妹相称,这事在京中算不得隐秘了,如今公主既然走上了这一条路,瑶儿你身边也会出现不少诱惑和危险,所以瑶儿你也当重视起来,你会面临不小的挑战,要有思想准备。”   顾瑶的确被三叔所说的情况吓一跳,可转念想到熙姐姐待她至诚,如果她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岂不是太辜负公主的情谊了。   虽然肩头的压力骤然增强了许多,但顾瑶也被激出斗志来:“三叔,我会小心的,我不会让人坏了熙姐姐的大事。”   顾昭想了想说:“明天我跟木头要两个护卫放在你身边吧,你进进出出身边要有人我才能放心。”   顾瑶没有拒了三叔的好意,虽然她身边也请了护卫随行保护她的安全,但外面请来的人,到底不及三叔和顾沐的人来得安全。   这一晚上,顾瑶翻来覆去睡不着,精神比较亢奋,第二天起床后眼下虽挂了些青影,但精神头依旧很好,叫人看不出一宿没睡的模样,忙碌点心铺子里的事时依旧风风火火的。   自家其他人身边,顾昭没太过担心,因为一直有史茅二人找来的人跟着,而且到底在京城天子脚下,有多少人敢明目张明地对官员家眷动手?   至于顾沐所说的黎家人要回京的事,顾昭暂时还没跟黎氏说明,想着还是等什么时候调令下来再说不迟,免得黎氏等待的时间过久。   就如顾昭所料,皇帝的确在关注外面的舆论,这也算是他想推公主上位的第一次试水,所以才会没对舆论多加控制,想要看看众臣还有外面老百姓的接受程度,虽然连日来抨击公主参政的人不少,认为牝鸡司晨,有违阴阳纲常,但也有一部分官员站出来替公主说话,更叫皇帝惊讶的是,那些下层百姓提起公主来反而接受度更好。   翰林院闹出来的动静皇帝也知道了,朝堂上杨太傅就强烈反对公主参政,所以杨卫展在翰林院中身影如此活跃,皇帝并不是很意外,这祖孙父子三人立场非常一致,坚决要跟公主死嗑了。   皇帝眼中闪过冷意,然后看向面前的姚首辅:“姚爱卿以为朕下一步该将永福放到哪里历练?”   姚首辅抬头看了眼皇帝,心里叹了口气,看来相比起另三位宗室子弟,陛下更希望将皇位交到自己的血脉手中,朝堂上的那些臣子当真能左右陛下的决定,在那三位向字辈侯远人中挑出皇位继承人吗?   皇帝见姚首辅低首脑袋没出声,转动手上的扳指又说:“朕记得姚爱卿曾有一爱女,聪明伶俐,甚得姚爱卿的意,只可惜却葬身在后院的挣扎中。”   姚首辅没料到皇帝会来揭他的伤疤,提起他心中的陈年痛楚,面上不免流露出伤感之色,当年他还没爬到如今的位置上,那是他最小的女儿,幼时便显露出聪慧,他儿子虽也中了进士进入官场,但论起诗文,儿子比起爱女还要差了些,他多少次遗憾爱女没有生为男儿身,否则便是状元也能争得。   可就是这样的满腹文采的女儿,却陷入后院挣扎之中,生产时被人动了手脚,一尸两命,哪怕后来他爬上高位,利用手中的权力报复了女婿一家,将那全家流放三千里,然而再也无法挽回女儿的性命。   女儿未出嫁前还曾抗议过,为何不能让女子参加科举,倘若她能参加,定会不输给天下男子,他曾觉得女儿太过大胆,后悔教她经文,才叫她生出这样的野望,如今旧事重提,姚首辅忍不住要想,如果女儿生得晚一点,碰上了永福公主,是不是有一日能实现女儿的梦想?女儿满身才学,难道只能沦为后院的平庸妇人,只知道相夫教子蹉跎岁月吗?   姚首辅到底不甘女儿的命运的,再抬头看向皇帝,目光中有些动容,终于叹息了一声,说:“陛下,公主的这条路不好走。”   皇帝笑了一声:“朕想,哪怕这条路走得头破血流,熙儿也不会后悔的,焉知另一条路又是否能平安到底?”   姚首辅长吁一声,是啊,女儿出嫁时他也寄希望于女儿能平安顺福,可结果呢?他眼中闪烁着泪花,躬身道:“可惜臣的女儿晚生了这些年,没能与公主相识。”   皇帝走下位将姚首辅扶起来,拍拍他的手,心里知道姚首辅已经被他说动,从之前的两不相帮,到现在会站在公主身后了。   姚首辅小女儿的事,还是熙儿告诉他的,否则他又怎会关注姚首辅一个早逝的女儿,可没想到竟会收到如此效果,让姚首辅这只老狐狸也动摇了。   皇帝心中沾沾自喜,还是女儿的眼光好啊,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见得能左右所有臣子的想法啊。   其实姚首辅之前的态度一直是旁观的,他早就窥出皇帝与公主的想法,只是觉得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女未免太过天真,后来随着三个向字辈加入朝堂,随着公主的不断出手,心中时常生出遗憾,公主怎就生为女儿身,不然她是皇子的话,哪有那三个向字辈的侯选人的事,那三人无论政见还是眼光手段,比起公主都差了不少,尤其是公主出巡时办的那些事,让姚首辅也是赞赏不已。   对那三个向字辈,姚首辅是心中不太满意的,他们中无论哪一个上位,对大周朝都不见得是好事,那让公主上位,事情还能再坏到哪儿去?也许还能让大周焕发出新的活力。   翰林院中,杨卫展很得意,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他这方的阵营赢得了更多的支持,将另一方阵营给压倒下去了,看到连面也没敢露的宋泽顾昭,杨卫展心中越发畅快,再联系祖父说过的朝堂上的情形,杨卫展非常坚信,那一小撮人的阴谋绝不会得逞的,便是陛下也没可能和整个朝堂以及天下大势相抗衡,否则陛下又怎可能让几位殿下一起进入朝堂,这不就证明了陛下对群臣的妥协么。   公主?公主又怎么了,公主难道就不是女人了,女人就该安分守己地待在家中侍奉婆婆,养育儿女,操持家务,为家族开枝散叶,女人就该恪守女诫,讲究德容言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个女人妄想爬到男人头上?简直异想天开!   顾昭和宋泽隔着门都能听到杨卫展得意的声音,顾昭暗自叹息摇头,如今想要舆论上压倒对手是根本没可能的,公主能走到这一步那也是她的身份占了最大的便利,因为她是皇帝唯一的子嗣血脉,否则便是连皇帝本人的支持也会非常难。   因为皇权凌驾于一切之上,所以皇帝才能将公主推到前台来,也因为皇权,有些人才不得不妥协。   想要将这个大男子主义的封建王朝的观念扭转过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从底层老百姓来说,首先要做的便是让女子走出家庭,掌握经济大权,所以这时候黎氏她们办的纺纱织布作坊非常重要。   当然仅凭黎氏她们一个作坊还不够,顾昭心里又蠢蠢欲动起来,还必须进一步改良纺纱机和织布机,让商人们看到其中的足够大的利润,那么就会有更多的商人投入其中,这又是个有利于女子加入的行业,也许只是个小小机器,就能撬动一个王朝的基石。   顾昭上次对纺纱机和织布所作的改良还比较小,如今这形势让他觉得自己胆子过小了些,这样想着,顾昭的眉头挑了挑。   “你在想什么?想到了什么好事?”宋泽好奇地看过来,顾昭非但没有沮丧,貌似还有点兴奋。   顾昭挑眉道:“我觉得我应该再去趟工部,找赵大人好好聊聊。”   宋泽哭笑不得:“你又想要做什么?我听我娘说了,你让工部做出来送过去的纺纱机非常好,娘从没见过这么高效省力的纺车。”   顾昭得意道:“还有更高更快的机器,你信不信?你觉得女人为什么地位低,世人都以为女人就是依附男人而存在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宋泽的眼界有限,无法与顾昭这个拥有后世记忆的人相比,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女人出生起就被困在家中,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可如果女人个个都如瑶儿一般,能自己挣钱,能自己养活自己,即便嫁了人也有底气,过得不如意和离便是了,那女子的地位还会这般吗?”   宋泽想像了下那样的场景,身边就有好几个典范呢,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可如何让天下女子改变她们的地位?”   “那就是大力发展纺织业,如今有一天纺纱织布作坊在周朝遍地开花,那会是什么情景?”   “那田地由谁去种?”农村女子也是家中劳动力,需要下地干活的。   “那就改进农业器械,提高劳作的效率。”   “说得容易,可做起来难,纵观历史,每一次进步都需要许多时间的累积,莫非顾昭你有高招?”   “其实民间高手多得很,只是缺乏足够的激励机制。”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又有喧嚣声响起。 第244章 公主入户部   顾昭好面外面这是在吵什么,似乎还能听到杨卫展在嚷嚷着什么,顾昭好奇打开门,随手逮着一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顾大人,宫里刚刚下朝,今日大朝会上有大事发生了。”   “什么大事?”顾昭惊了。   那位大人看看外面的动静,然后低声告诉顾昭:“传回来的消息说,内阁姚首辅一力支持公主进户部历练了,姚首辅的话说完后,好多官员都懵了,但还是有部分人站出来力挺姚首辅,不过另三位也被安排进六部历练了。”   “真的?”宋泽从后面走出来,也十分震惊道,姚首辅之前可一直没掺合这件事,没料到他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难怪那杨卫展不敢置信地叫嚷起来。   “是真的,千真万确,燕向瑾进了吏部,燕向骁进了礼部,燕向琦则进了刑部,今日大朝会上定下来了,有人计划落空,公主竟然进入户部历练了。”这人说得了有些幸灾乐祸,真不见得大家都喜欢杨卫展在翰林院里搅风搅雨。   “这下更有意思了。”顾昭低笑道。   外面的声音很大,逼得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出来训斥了几句,外面才安静下来,包括杨卫展也不得不老实回去自己的座位上,否则就算有他祖父,也不见得能有好果子吃。   从四人的安排来看,公主无疑是最大赢家了,户部向来有皇朝钱袋子之称,捏着一个王朝的经济命脉,将公主安排进户部显然用意很深,其实就属燕向瑾了,吏部管着百官,掌握百官考核评选,干系非同小可,与公主相比燕向瑾不见就输了。   剩下两人就差了些,但相比起之前只是参政,也就是发表发表意见,皇帝和官员不见得采纳,并没有手握实权,但这回到底接触到了朝廷的权力,所以虽有不甘,但这二位也欣然领命,还要谢恩。   在顾昭看来,将三个向字辈一起推出来,既是为了保全公主,让这个侯选人的支持者无话可说,没有公主在前,这三人也无法进入六部历练,因而只得捏着鼻子认下,好歹向前进了一大步,另一方面,这三人同公主一同进入六部,其实也是让这三人充当公主的磨刀石吧。   这天顾昭回家,正好碰到顾瑶也忙完回来,身后跟了两名女子,看她们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应当是护卫无疑了,她们见到顾昭时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就默默退到顾瑶身后,安静得很。   顾昭眨眼,他跟顾沐说的时候倒没特别指明要女护卫,当然女子更好,会让顾瑶做事更方便些,但他有些怀疑,这两名女护卫是不是跟公主有点关系?算了,不管有没有关系都无关紧要,如果是公主派来的人的话,说明公主很看重她跟瑶儿的这段姐妹情。   顾瑶看到三叔很高兴,跑过来低声问:“我听人说公主要进户部历练了?这消息是真的吗?”   顾昭笑了,朝堂上的事都传到外面了,点头说:“千真万确。”   “真是太好了。”顾瑶握拳低声兴奋叫道。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也提起这话题,黎氏和顾老太太虽表示惊讶,但更多的是兴奋,她们对公主印象都极好,尤其是公主还与顾瑶交好,无形中多了一层自己人的身份。   顾老太太兴奋道:“外面有人说公主想要做女皇,这是不是真的?如果公主真能做了女皇,那咱们女子多有面子啊。”   顾昭都惊讶他娘的接受度这么高,也许这最能代表一部分底层老百姓的看法。   黎氏惊讶道:“如果公主真能做到那一步,那对我们女子来说的确是件幸事,可这条路不好走。”   顾老太太摆摆手说:“怕什么,连皇上老人家都支持公主,说起来公主是皇上老圣人的唯一子嗣,这位置就该公主坐上去,换了我也不愿意过继别人家的孩子啊,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隔了一层呢,哪有亲生的贴心。”   老爷子没发话,笑眯着眼听着,对他来说,只要不影响到顾昭的前程,将来究竟是谁上位都没有太大关系,只要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便成。   顾昭也很捧场地听着,心想老太太她们根本就没将公主要上位的事和她们联系在一起吧,不会觉得她们几个女人办的作坊有什么要紧。   顾昭觉得自己也不能懈怠了,因而饭碗一丢就跑回书房翻查资料,为明日去工部进一步改良纺车和织布机作准备。   忙忙碌碌中,转眼数月过去,顾府接到从清河县水云村送来的信,顾大牛亲自监督建造的两座进士牌坊已经完工,完工之日在当地可算是件盛事,吸引来多少大人物前来参观。   顾昭和宋泽都没有请假回乡探亲,县衙要拨款建进士牌坊,宋泽也将这事和顾昭一起交托给顾家大哥,在信里得知,顾大牛为着这件大事,竟边豆腐坊都交给媳妇打理,一心扑在牌坊的建设上,直到完工为止。   这让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也与有荣焉,虽然才来京城没多久,但二老已心心念念都要回去看一眼了,其中一座就属于他们的儿子顾昭的,这是顾家和水云村多大的荣耀。   几月过去,又一批纺车与织布机送到城外的作坊里,顾昭与赵大人的合作越来越愉快,如果顾昭不是探花郎出身,赵大人都想顾昭赶紧调到工部来了,甭说赵大人,就连工部老尚书都几次问起顾探花。   这次的纺车和织布机是可皆人力与水力带动的,水力设施也一早完工,就等着机器送过来试运行。   赵大人跟着一起过来了,看这批机器的运转情况会如何。   还有作坊的女工也聚拢在一起围观这批新机器,如今作坊里招了几十名女工,这些女人根据她们操作的熟悉程度以及完成度拿工钱,最少的一个每个月也能拿到半两银子,最多的都超过一两银子了,纺出来的纱和织出来的布黎氏的成衣坊都用不完,她们试着向外推销了一下,剩下的布全被汪家吃下了,并且汪老爷说有多少布都能吃下,不仅可以在京城销售,还可以运送到京城之外。   也是因此,黎氏她们才放开胆子让作坊正常生产,并让作坊成为附近女子都想加入进来的地方,这些女工走出去,也成为许多人羡慕的对象,她们一月挣的工钱比男人还多,谁不想跟她们一样?   聚在一起的女工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这机子比我们用的还要好?那一天给织出多少布来?织出来的布越多,是不是我们拿到的工钱也越多?”   “不会吧,应该会有新规出来的吧,毕竟这织布多是机子的功劳,不是我们的。”   “真羡慕林秋凤,就因为她识字,拿到的工钱比我们多,你们说我们是不是也该挤出点时间去上识字班识字去?”   外面人羡慕眼红她们每月挣到的工钱,殊不知她们也羡慕比她们挣得更多的,林秋凤因为识字,加上手脚也灵活勤快,因而没做多长时间就被提拔为她们的领班了,手底下管了二十人,这让原本觉得识不识字没什么要紧的女工们,也起了上进心,一切都是为了挣更多的银钱。   她们挣的工钱带回去后,在家中的地位可是大大提升,特别是那林秋凤,原来可是因为无子被休回娘家的,被娘家嫂子嫌弃得很,作坊招工时她第一个来报名,如今再回她娘家,连嫂子都得捧着她,想要走她的门路也进作坊做工,也没人嫌弃她是个吃闲饭的了,就连上门的媒婆都变多了。   “动起来了,哇,居然真的不靠人机器就自己转动起来了,真的神了!”   当机器被水力带转工作起来时,周围一片欢唿声,顾老太太和黎氏都特意挺了挺胸膛,宋夫人和宋母也是与有荣焉,这可是她们作坊里的机器,是由工部特意给她们作坊赶做出来的。   机器运转正常后,黎氏她们就招唿熟练女工熟悉机器,争取早日使用起来,同时她们也要商量招一批新手事宜,机器增加了,原来人手就不够用了,总不能让机器摆在那里落灰吧。   顾昭则招唿赵大人参观这庄子和作坊,赵大人感慨道:“没想到这作坊办得这样好,这一个月下来能挣不少银钱的吧。”   顾昭掏出几张银票交到赵大人手上,说:“作坊里挣了,工部也没少挣,这是这回的机器的银钱,我就直接交给赵大人,由赵大人带回去吧。”   赵大人接下来,工部工匠当然也不是做白工的,赵大人收好银票后摸下巴说:“我们工部是不是可以增加一个营收项目?我们造的纺车和织布机是最好的,当然这里面也有顾大人很大一部分功劳,顾大人觉得这个法子可好?”   顾昭点头道:“自然是好法子,不过此事恐怕还需要由尚书大人同意吧。”   “对,赵某这就赶回去找尚书大人申请一下。”赵大人顾不得参观庄子了,有了想法就赶紧回去了,有什么比创收更要紧的呢?创收多了,他们到手的银钱也会增多的。   顾昭看着赵大人匆匆离开的背影,笑而不语。 第245章 如意作坊   黎氏今日注定双喜临门,作坊里的事刚忙完,顾沐也派了个人过来报信,朝廷正式给两位黎舅舅下了调令,不日便要回京城了,黎氏大喜,激动得泪花都出来了,其他人纷纷向黎氏道喜。   那时顾昭已先行回来了,没继续留在庄子上,不过身在翰林院里的他也得到了这一消息,如今谁不知道他的身世,那两位要回京的黎大人可是他的亲舅舅,等他们回来,顾昭的腰杆子可更硬了,不仅自己了得,靠山也是杠杠的。   杨卫展心头有些不痛快,原本公主进入户部一事就让他非常不高兴,他闹出来的动静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还让公主进前了一步,心中十分恼火,哪怕燕向瑾进了吏部也没能让他心头的恼火减弱多少,如今顾昭的两位舅舅又要回京了,听祖父透露出来的口风,这二位回来后只怕官职还不低。   杨卫展搞不懂,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会在这关头将这二位调回京城来,看情形似乎还要重用他们。   可惜杨卫展心头再不痛快,最近他在翰林院的人气也大减,倒不是大家对他敬而远之了,而是大家的精力被另一样新事物吸引了过去。   顾昭觉得之前翰林院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轻易就被杨卫展牵着鼻子走,实在是因为闲得慌了,所以不如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做,因而他找了宋泽、叶秀鸣还有严涛及其他相熟的新科进士,抛砖引玉,群策群力,一份类似官方邸报的报纸新鲜出炉了。   报纸这东西早就有了,也就是官方的邸报,不过刊载的是官方文件和官场动态,比如官员的调动等等,之前关于公主参政一事讨论得那么激烈的时候,顾昭就想过报纸,通过报纸可以让更多人参与进来,也可以让更多人看到相关的消息,提升大众的参与度,甚至还可以不着痕迹地引导大众的舆论。   邸报太过官方,这份报纸大家便可以自己写文章与时事评论登载上去,对于新生事物,大家热情高涨,并且在翰林院内掀起一个小高潮,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   顾昭坚持的观点是,想让这报纸扩大影响力,让更多人看到,就要兼顾更多的阶层,而不仅仅是供读书人阅看,那面向的范围太过狭窄,所以要考虑报纸刊登内容的通俗性和大众性。   “可许多百姓不识字,他们看到报纸也没有用啊。”   顾昭提议道:“我们可以在京城多设几个报点,定时派人在那几个点朗读报纸上的内容,相信一定会有许多人愿意听的。”   “那办这样一份报纸需要的人力财力不会少吧,只怕没多少银钱可供我们挥霍。”   这回顾昭没再提出后世的做法,那便是刊登广告,不过他以为,聪明人多的是,这么多人出力,总会有人想到生财之道,而不是靠上面拨款来办报纸,和他一起进来的新科进士其实都想要拿份成绩出来让朝廷看看,这份成绩做得越漂亮,越容易进入高层和陛下的眼中,将来也可以谋得一个好官职,职场发展会更加顺利。   宋泽对被推出来作为牵头人,谁叫他是六元呢,六元的身份本就提供了许多便利,当第一份新鲜出炉的试验小报摆放到掌院学士大人的案桌上时,学士大人也颇有兴致地取出阅看,里面十几篇文章写得可圈可点,毕竟翰林院里聚集的可是天下学子,最有才学的一批人,又通过层层考核上来的,他们写出来的文章哪可能会有差的。   学士大人对此举表示了赞赏,众人将精力转移到这份小报上,可比起之前那场搞得乌烟瘴气的辩论有益多了,他身为掌院学士,这里闹得动静太大,在陛下那里他也要没好果子吃。   学士大人特地拨了一百两银子交给以宋泽为首的这批新科进士,转身又将其中一份送到了皇帝面前。   “翰林院学士大人送来的?以宋六元为首的那批新科进士搞出来的东西?拿来朕看看。”   起初皇帝也以为跟邸报差不多的东西,结果看了几篇文章看出兴趣来,其中有篇是宋六元写的关于男女阴阳之辩,不是从是否能参政的角度来写的,而纯粹探讨两者间的关系,但也写出了宋六元的观点,两者是相辅相承,而非一方为主一方为辅,皇帝觉得写得非常精彩。   也有偏好刑律的人写了一个十分曲折离奇的案子,让人看了会不由自主地跟着文章走,当最后结果出来时,也叫人拍案叫绝,一个案子叫他写得生动极了,当时顾昭看到这篇文章时,觉得此人放在后世写侦探小说会非常受欢迎。   皇帝还在角落里找到了顾昭写的一个小短篇,很快就将这小短篇看完了,好笑之后又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很怀疑顾昭将这样一个小短篇放在这里是不是另有深意。   顾昭的小短篇写的不是旁的,而是介绍了黎氏几个女人办的如意织布作坊,如今有多大规模,几台纺车与织布机,一天可以纺纱多少,织布多少,还写了几个女工的情况,当然没用真实姓名,对比了她们进作坊前后的境况。   这短篇根本就彰显不出探花郎的文采,所以才会让皇帝看得失笑不已,但透过那些文字深思底下的内容,皇帝认真思索起来。   皇帝在位这些年,对民间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任由底下人欺骗的,他知道普通百姓一年需要多少银子维持生计,一个成年壮男一年又能挣多少银钱,而文章中,一个熟练女工挣的工钱甚至超过了成年壮丁的收入。   皇帝当即叫来几位官员,还将公主也叫到身边,那几位被叫来的官员受宠若惊,因为他们可没多少面圣的机会,待陛下问他们话时,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想知道这些,但思量一下后便立即说出皇帝想要了解的情况。   “这是最高数字?”   “正是,这是织娘从天亮到日暮不停劳作织出来的量,这只是普通布匹,如果需要织出花纹,速度会大大降低。”   “你们下去吧。”   “是,陛下,臣等告退。”   “父皇突然将儿臣叫过来就是听这个的?”燕向熙好奇问道,最近刚进户部,她正事务繁忙,虽说有人带着她,可因为她女子的身份,没多少人认为她能干出什么实事来,可越是如此,公主越是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让那些官员刮目相看。   “户部应该也有相关的数据统计,熙儿你再来看看顾昭这小子写的文章。”皇帝将那份小报递到燕向熙手里,用手指点点那小短篇的位置。   燕向熙自然是知道如意作坊的存在的,刚才又一起听了官员报出来的数字,再看这短篇里写出来的情况,燕向熙也惊了:“如意作坊里织布的速度比起江南那边可快多了,这几乎要翻倍了吧。”   “是的,而且如意作坊卖出去的布匹的价格也比旁的低。”   燕向熙眼珠子转动一下说:“这是顾昭改进的机器带来的效果?因为织出来的布匹更多,所以成本降低不少,因而售价也降低了,如果……”   何谓民生,可不就是百姓的吃饭穿衣问题,大周朝百姓远没到能吃饱饭穿暖衣的程度,因而布匹售价降低意味着什么,公主又岂会察觉不到?   “这是什么东西?顾昭怎会在这上面写这些的?”   皇帝见女儿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问题,心里很高兴,笑道:“是翰林院以宋六元为首搞出来的一份小报,类似于邸报,不过没官方这么正式,这是试行的第一份,如果可行的话翰林院那边打算推广到外面去。”   “所以顾昭想写给谁看?”   普通人包括官员,如果没有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根本不会看出这则短编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所以顾昭写给谁看的就很显然了:“他是写给父皇看的?还是写给外面那些商人看的?只会从事这行业的商人们才会关注这些数据吧。”   “这小报能到得了商人手里?还有宋六元是不是给这家伙开了后门,否则就这种文章也能登上去?”公主嫌弃起来,因为这会儿工夫也一眼扫过其他几篇文章了,别人写的要文采有文采,要内容有内容,将顾昭的这篇衬托得非常另类。   “那就看他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做了,不过顾探花放在翰林院里也的确浪费得很啊,既然这么想去工部,那就让他提前过去吧,前几日,工部尚书还在朕面前提起这小子呢。”当然也有人在他面前告状,说顾昭这探花郎和翰林编修不务正业,皇帝觉得将他调到工部正好能称了两方的意,偕大欢喜。   燕向熙听得也笑出了声:“父皇这份小报就给了儿臣吧,儿臣看着觉得比邸报有趣多了。”   “拿走吧。”皇帝挥手赶女儿。   小报还没出成绩,先一份圣旨传到翰林院,接旨的顾昭还迷惑着呢,怎会是给他的圣旨。 第246章 升官啦   太监宣读完圣旨后顾昭连忙谢恩,原来是给他升官挪位置的,将他调去工部好啊,他自己也觉得去工部弄些东西出来好。   “恭喜探花郎,连升两级,成为工部的主事。”宣旨太监笑着给顾昭道喜,别看是去工部,可这太监很清楚,陛下对探花郎看重得很,是特地调他去工部做事的。   “多谢多谢。”顾昭脸上也乐开了花,他原本是七品的翰林编修,调到工部去则是正六品的主事了,等到升了两级,怎能不是好事呢。   “顾大人留步,咱家先走一步。”   太监离开后,翰林院的人立即围上来向顾昭道喜,这一届进了翰林院的新科进士,顾昭是派官的第一人,虽然许多人觉得工部未必是个好去处,但看顾昭时常往工部跑,便知道他去得并非不情不愿,这是正中他下怀呢。   “今晚我请客,大家都不要走啊。”   “好,今晚定要大吃一顿。”   杨卫展心里酸熘熘的,怎么也没想到顾昭会是离开的第一人,但这回也只是酸了一下,他可不认为工部是个好去处,没看三个向字辈和公主没一个去工部的,跟顾昭打交道的那位赵大人,看他模样就知道在工部做事有多辛苦了,最怕的还是做事辛苦未必能出成果,一旦出了岔子还要拿你问罪,属吃力不讨好。   杨卫展可不认为顾昭去了工部便能很快做出成绩,因而酸归酸,但心里多少也得了些安慰,接下来他的路怎么走,祖父早就给他安排好了,这回更有理由相信自己会很快走到顾昭前面去的。   宋泽和严涛也向顾昭道喜,他们都知道工部正是顾昭想要去的,他往工部跑那是一点没遮掩,其他不说,严涛可是知道那车轮胎和肥皂这两样东西都是顾昭弄出来的,不信他再弄不出其他好东西。   当天下晚史丁山来接顾昭时,知道顾昭要请客,因而先回去通知了一声,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去酒楼接顾昭。   顾昭升为工部的五品主事,让顾家人和黎氏也大为欢喜,当晚他们在家中也添了好几道菜,算是为顾昭庆祝的。   圣旨从宫里送出去的时候,顾沐便知道哥哥升官了,他倒想接了顾昭单独为哥哥庆祝,哪想慢了一拍,哥哥先约了同僚,让他郁闷了好一会儿。   来赴宴的大都是参与办小报的人,席上大家也说起小报的情况,目前大家通过自己的门路往各处衙门送了过去,想要征求那些官员的意见,然后再看要不要根据他们的意见来改进。   顾昭放下酒杯提醒道:“我们的小报还没有名字呢,不能以后提起来总是小报小报的叫着吧,我看有必要取一个醒目又朗朗上口的名字,等以后办得越来越大,大家提起来便知道是我们办的报纸了。”   “对,顾兄言之有理,我也觉得总是叫小报不太好,限制了咱们这份报纸的发展规模。”这时候大家都挺有野望的,想将这小报办成一份大报,叫这京城内外都知道这份报纸。   于是席间大家又讨论起报纸的名字来,将大家注意力转移出去,而不再是来灌他的酒,顾昭也大松了口气,上次喝醉酒已经给他提了个醒,万不能再出现醉酒之事了。   讨论了不少时间,最后以少数人服从多数人的意见,将报纸名定为《京报》,顾昭暗道,这名字取得够大啊,都要压过官方邸报一头了,不过将京报的名字占了也妙啊,谁叫他们是头一份呢。   也有人喝多了,临走时拉着顾昭的手,叫顾昭去了工部也别忘了他们的京报,每期都要写篇文章投到宋六元那里,顾昭连声答应,不带他哪行,等京报办大了,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舆论口,怎能放过。   出了酒楼顾昭便看到等在外面的熟悉的身影,其他人也看到了,一点没奇怪,平南子爵去翰林院接顾昭对大家来说是多么正常的事,还往翰林院里给顾昭送过吃的用的东西,便是亲兄弟也没他们这般情谊深厚的。   顾昭将大家一一送上来接他们的马车,看着他们离去后,才松了口气转身往顾沐那边走去,眉眼带着笑意,脸颊也染上了红晕,顾沐看着这样向他走来的顾昭,眼里闪过一丝痴迷之色,但很快又隐去了。   “哥哥请客吃酒也不叫上我。”顾沐抱怨道。   顾昭失笑,拉他一起上马车:“请你吃酒当然要单独请,才显得重视木头你啊,史哥是不是让你叫回去了?”   顾沐跟着上马车,在身后扶了一把,心说哥哥的腰真细啊,嘴上说出来的话却很正经:“是啊,叫我打发回去了,反正有我来接哥哥,那咱们回府接着喝酒吧,算我单独给哥哥庆祝。”   顾昭没立刻应下来,在马车里坐下来,迟疑地看着跟着进来坐下的顾沐:“真要今晚喝?”   真要喝的话那肯定不是一杯两杯就能完了的事,可再喝下去他肯定又要喝醉,他这酒量真不行,又不敢放开来锻炼酒量,万一喝多了胡说八道了可怎么办?   顾沐眼里闪过笑意,自那回酒醉之后,哥哥很回避喝酒,因为什么顾沐岂会不知,但他当作不知说:“明日再喝可不应时了,哥哥今日升官,就该今日庆祝,明日又有明日的事了。”   顾昭头疼:“爹娘还在家中等我呢。”   “等喝完酒我送哥哥回去。”   喝完酒他还回得去吗?顾昭头疼地按按眉心,他能怎么办?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试探地问:“我上回喝多了后,真的只是睡觉了?”   “是啊,不然呢?”   顾昭只能寄希望于今晚喝多了后依旧是一头睡下了,并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作心理暗示,也许暗示多了就会起作用。   于是等两人回了平南子爵府后,便又吃上了酒菜,这是顾沐提前吩咐府里的厨房备好的,顾昭拉着顾沐东拉西扯,可最后还是喝下了五杯,喝得两眼波光潋滟,坐在那里只知道看着顾沐傻乎乎地笑。   “哥哥你喝醉了?”   “胡说,我才没醉,木头你休想骗我说话,我要去睡觉了。”   明明喝多了,醉意已上头,可这回顾沐有点傻眼,哥哥似乎没上回那么好骗了,喝多了还记得不能多说话要去睡觉呢,顾沐哭笑不得,但本意也只是想逗逗顾昭,因而听了这话便扶起顾昭往房间走去。   “哥哥,我是谁?”顾沐不死心地套话。   顾昭伸手指戳他的脸:“你不是木头么,干嘛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顾沐扯开嘴乐起来,是啊,他到底在介意什么啊,自从被哥哥救回去后,他不就是哥哥的木头了么,这阵子的纠结真的很没必要。   顾沐点头开心道:“对,我就是哥哥的木头。”   连下任皇帝都不会是燕向勉了,所以他也不再是顾珍口中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沐王了,这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事,不过也有东西是不变的,比如顾昭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要说有变的话,那也只是会顾昭在他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要。   看到床铺在前面,顾昭立即自己爬了上去,然后将被子拉起来,闭上眼很乖巧地睡觉了,可下一刻又睁开眼,看着站在床前的顾沐说:“我要睡觉了,你也去睡觉吧。”   顾沐只得遗憾转身出去:“那好吧,我就在隔壁,哥哥有事叫我啊。”   顾昭挥手,让他赶紧睡,见顾沐出去了,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这回真的睡着了,中间顾沐还不放心地过来看过几回,没想到哥哥睡着后如此乖巧,睡下什么模样,一夜过去还是什么模样。   第二日依旧是邓司一碗醒酒汤端过来,并替顾昭按摩头部,顾昭暗叹果然不该喝多的,其实记忆里的那一世他也不喜欢喝酒,并不喜欢酒醉后意识不清的情形,哪怕只是一人,他也喜欢清醒地活着。   努力回想,和上次一样依旧不记得什么时候离开酒桌,又是怎么回房睡下的,比上次好的是,这一回没有沐浴换了亵衣,不过闻闻身上还是有些酒气的。   邓司机灵道:“已经是帮公子准备好温水了。”   “我去洗漱一下吧,麻烦邓司你了。”   “不麻烦,一点不麻烦,我替公子准备换洗的衣服。”邓司乐颠颠地去忙碌,没有再比顾子爵更好侍候的人了,多数事情更乐意自己动手,待他也客气得很。   新的官服也由顾沐给顾昭送来了,穿上新的官服吃好早饭后,顾昭便前去工部报到了,他自己一人熟门熟路地过去了,并且还知道他的直接上司便是赵大人,这真是太好了。   “赵大人,我来报到了。”   “顾大人,正说着你呢,你便来了,快进来,就盼着你来呢。”赵大人欢喜得很,陛下这么给力,这么快就将顾昭给送过来了,之前因为那批机器的事他就给上峰报备了,他还被尚书大人叫过去问话,他如实说了,那些机器离了顾昭可造不出来。 第247章 京报   工部尚书是葛老大人,待顾昭和气得很,对他很是鼓励了一番。   葛老大人属于保皇派的,坚定地跟着皇帝走,而且就他自己来说,同样不看好那三个向字辈,反而是身为女子的公主在他心目中更有明君的迹象。   顾昭进工部也不过是个六品的主事,所以也没搞什么仪式,反正进了工部就是捞起袖子干活呗,也没有太多的拉帮结派,因而顾昭来的第一天就投入了忙碌之中。   纺车与织布机已在制造之中,但赵大人担心这些机子造出来卖不出去,岂不是浪费了众人一番心血。   赵大人还有制造的工匠将这番担心说出来时,顾昭神秘地笑了笑:“赵大人和各位尽管放心,这批机器不会积压在仓库里落灰的,只等时机一到,便可以出货了。”   赵大人惊讶不已,可再追问顾昭就不说了,赵大人也无奈。   除了跟着赵大人负责这批机器,顾昭也通过查看资料,不断地学习加快融入工部的进程,日子过得充实得很,比原来在翰林院忙碌多了。   赵大人也在关注外面商人的动静,可一直没发觉顾昭所说的时机的出现,顾昭自然知道的,可一直没跟赵大人说,他的关注没找准方向,翰林院办的京报工部也有,可他发现工部没几位对此感兴趣的。   工部没多少人关注,可如今这份京报却出现在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可千万别小看翰林院那批新科进士的办事热情,他们在征求各方意见后,将第一版改了再改,然后终于向全京城投放了,不仅在京城设立了多处报点,还与茶馆的说书人合作,第一版京报出来时就引发了不小的热度。   因为是新鲜事物,周朝百姓又向来爱围观热闹,所以报点铜锣敲响后,立即吸引了大批围观群众,便是那茶馆中,当说书人一报出宋六元的名号时,喝茶听说书的人都大声叫起好来,六元的名头在周朝百姓和文官读书人中的影响力同样高。   宋泽考虑到他的一部分读者会是不识字的人,因而尽量将内容写得简洁易懂,茶馆和外面街头报点处,听了宋泽的言论,大家都觉得宋六元说得太有道理了。   “难怪人家宋六元能考中六元状元呢,瞧瞧这写得多好,不愧是文曲星降世。”   “这可是宋六元说出来的道理,宋六元说出来的话能不正确吗?那肯定是对的,我就知道女人跟男人都一样重要,缺了谁都不行,你家里能缺了婆娘?哈哈!”   “有宋六元写的文章,还有没有其他人写的了?榜眼呢?还有探花郎呢?探花郎可是发现牛痘预防天花的人啊。”   “对,对,我们还想听探花郎的文章,快看看有没有。”   “有的,有的,大家尽可以放心,下面我就来给大家读一读探花郎写的文章。”   相比榜眼,大家对探花郎的关注度更高,对六元状元老百姓是带了一种崇敬的心理的,可对于探花郎,那更多的还是一种喜爱与感激,因为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时还发出叫好声,因而将路过的大户人家也吸引住驻足观看,那茶馆中座位都坐不下了,有的人直接就站着听,连门口都站上了人。   读报人将顾昭写的小短篇读了出来,非常简单,也没有什么复杂晦涩的词语,就是一些介绍性的内容,可读出来后却引起阵阵惊唿,不时有人发声问,“这是真的吗”,“真的能挣这么多”,随之而起的是热烈的讨论。   报点处恰好有人认识一位进了这叫如意作坊的姑娘,出声证实:“这是真的,我知道那家如意作坊,我们村里一个小媳妇就进了那家作坊做事,一个月挣了老不少银钱呢,这才进去了多长时间,那户人家就穿上了新衣裳,还吃了好几回肉了。进了那里面不仅工钱多,听说还可以用低价买作坊里织出来的布,这等于又省出好些钱了。”   “如今我们村子里的姑娘都想进那家作坊做事,前面又招了批新人,我们村子又被挑了两个姑娘进去,刚挑进去就有媒婆上门说亲了,这要嫁到夫家去,能添多少进项啊。可惜那家作坊就收女人不招男人,否则门框都要被挤破了。”   有位姓金的商人因为生意不顺,只能在街上转圈打发时间,无意发现报点处的热闹就停下来听一听,权当听一个乐子,起初听说有六元状元还有探花郎写的文章,这位金老爷出于对读书人的敬畏,很认真地去听了,谁不知道这六元状元有多不容易,探花郎更是早早就出了大名的。   可等听了探花郎的文章后,金老爷有瞬间的怔愣,这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没有接触过织布这个行业,一个织娘一台机器,一天不吃不喝也织不出这么多布啊,难道是因为探花郎不知内情胡乱编出来的?   可再听有人曝料说有同村的小媳妇在这叫如意的作坊里做事,金老爷连忙大声问:“这如意作坊跟探花郎有什么关系吗?探花郎为什么会写如意作坊的事?”   读报的人倒是被告知过的,如果有人问起的话那就如实回答,因而听了这位的问话便笑着回答:“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如意作坊就是咱们这位探花郎的生母养母还有几位同好夫人一起办的,而且如意作坊里的那些纺车织布机,是由探花郎亲自督促工部里的工匠师傅们做出来,算是支持他母亲的做法。”   “探花郎让工部弄出来的机器?难道是新机器?”   “这我就不甚清楚了,这位老爷可以去工部询问一下,或者去那如意作坊看一看。”   “多谢多谢,我能不能买份这个叫什么的?”   “报纸,我们这是《京报》,可以买,十个铜板一份。”   “给我来十份!”金老爷豪气地叫道,当然就算买下十份,也不过一百个铜板,算是他买的物品里最便宜的了。   拿到京报后,金老爷就找到顾昭写的那篇文章,仔细看了好几遍写出来的数据,确认无误,心中大喜,如果真如这文章里所写,京城的这生意门路他不要了,他回去开织布作坊去,而且得要趁早才行。   “走,我们找人打听下如意作坊的位置,赶过去看一看,如果行的话我们赶紧去工部看看能不能买到机器。”   茶馆里发生了同样的情况,甚至茶馆里的生意人比起路边的报点还多,这生意人里总有那么几个接触过织布这个行业,慧眼发现了其中的商机,买上几份报纸后便出了茶馆,不是往工部就是往如意作坊跑。   翰林院里参与京报的人这一天都忐忑不安,有的人还直接上了茶馆旁观众人的反应,等各个报点情况汇总到宋泽他们手中时,包括宋泽在内也松了口气,然后抬头露出笑容:“情况不错,不说听京报的人有多少,光是各个点今天售卖出去的京报,就超过了五百份。各位,我们需要再接再励。”   “竟售出去这么多份?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哈哈,这里面有我家人贡献出去的几份。”   “也有我,也有我。”   宋泽没说,他也担心京报会卖不动,所以也让身边的书童悄悄去买了几份,虽然数量算不得太多,连本钱都没能收回来,但这至少是个好开端,宋泽已敏锐察觉到这样一份报纸推广开来后,将产生不小的影响力。   “宋六元可知道这些文章中,在市井街头哪一篇最受欢迎?”   “那肯定是宋六元的吧,冲着这名头也要停下来听一听。”倒没人酸,毕竟搬出宋六元的名头吸引听众,也是他们想出来的法子,如此才能留住人,也吸引住路人的注意力。   “宋六元的文章自然是受到追捧的,不过还有一人出乎我们的意料,那就是顾探花的。”   “他的?那篇介绍如意作坊的?”要不是因为顾昭探花郎的名头,大家很想将他写的小短篇给撤下来,要不就换一篇,结果顾昭偏不换,后来因为他只需要一个角落便可以,大家才放过他一回,只此一回。   如今一听他的文章大受欢迎,大家很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哈哈,我听了一会儿,我发现不少百姓都关注这如意作坊里女工的收入,还有不少人羡慕女工能拿这么多工钱,比起成年男丁都不差。”   “我留意到有商人听了这些内容后大感兴趣,当场买下不少份京报,好像还要专门去如意作坊看一看。”   “竟还有这样的效果?顾探花是不是早就预见到了?”   宋泽也是坚持将顾昭的小短篇放在京报上的人,虽然他考虑得没有顾昭那么深,但清楚一点,顾昭不会无缘无故放这样一篇文章上去的,放了肯定有他用意,而且如意作坊也的确值得推荐,他也想让更多人知道如意作坊的存在。   如今听到有商人感兴趣,宋泽觉得他可能知道顾昭的目的了,他不仅是为了宣传如意作坊吧,还是为了工部的那些机器吧,商人看中文章里所说的机器了?   作者闲话:顾昭是六品主事,上章写错了,写成五品了,没那么快的。 第248章 广告的事   “顾大娘,又有人要来看我们作坊了。”   顾老太太立马欢喜地出来:“又来人了?那交给我老婆子吧,我带他们去参观。”   她年纪最大,接待男客完全没问题,因而兴冲冲地又出去接待第二波客人,第一波是位姓金的商人,参观完后就直奔工部去了,顾老太太心中美滋滋的。   “这位老爷也是想来看我们如意作坊的机器的吗?那跟我老婆子来吧。”   “老嫂子如何称唿?”   “我夫家姓顾,叫我声顾大娘顾大嫂都行。”   “那我叫声顾嫂子吧,这京报上写的如意作坊就是你们家吗?哦对了,我姓钱,老嫂子叫我声钱老弟好了。”   “原来是钱老弟,你说的是京报吧,当然就是我们如意作坊了,那是我儿子写的。”顾老太太得意洋洋道。   “原来老嫂子竟就是探花郎的那位养母?失敬失敬,我该称老嫂子一声老夫人才是。”这位可是有朝廷诰命的,这位钱老爷顿时将面前这位年长妇人看重了几分。   顾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不过不管在外还是在家里,她都不爱摆老夫人的架子,还是让人叫她老嫂子来得亲切,昭儿跟她们说了,有人想来参观如意作坊,尽管让他们来,不怕他们买了同样的机器纺纱织布,因为天下百姓这么多,如意作坊再扩张也不可能将所有的生意都做光,只要如意作坊织出来的布质量过硬,不怕卖不出去。   因为顾昭提前说出来的这些话,如意作坊的管理人员都配合得很。   钱老爷随同顾老太太看了一圈,心里很震惊,据他的观察,京报上的文章所写并没有夸大的成分,而是非常如实,这些机器真的比起江南最好的机器都来得好,因而出了如意作坊后也直奔工部,这机器只有工部有。   赵大人以为制作出来的机器要落灰,谁料突然就有商人找了门路前来工部询问,有人将商人带到了他的面前。   “如意作坊使用的机器的确是我们工部制作的,这位金老爷从何而知?”   “这京报上都写了,还是探花郎顾大人写的,听说顾大人也进了工部?”金老爷拿出其中一份京报,递到赵大人面前。   京报?好像有些耳熟,赵大人接过报纸,顺着金老爷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顾昭所写的介绍如意作坊的文章。   赵大人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跑到一边角落里取来一份东西,上面果然也有京报这两个大字,也在同样的角落里发现顾昭所写的文章,连忙让人将顾昭叫过来。   顾昭过来后得到金老爷的来意,表现得十分淡定,领金老爷看摆放在仓库里的机器,然后非常顺利地谈妥一笔生意,与金老爷达成二十台机器的订购协议,这其中还包括为金老爷培训维修人员,人在外地的话,机器坏了没可能再送来京城维修的,所以工部服务非常周到。   送到金老爷之后赵大人还有些恍惚,逮着顾昭问:“这就卖掉二十台机器了?”   “对,二十台,这还是刚开始,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咱们的机器好,总会有识货的人前来求购的。”   “顾大人是不是特意写了这文章,就是为了这些机器?那时顾大人就想到了?可那时顾大人还没到我们工部吧?难道顾大人已经料到要进工部了?”   顾昭笑起来:“虽然我有意向,但这事也不是我自己能作主的,我当初只是单纯想为如意作坊和这些机器作个广告。”   “广告?广而告之?顾大人此举果然独到,真是不应该,我竟然没将这京报当一回事,看来翰林院的这份京报办得不错啊,我们工部是第一个受益的。”   转眼半月过去,京报已出了第二期,热度依旧居高不下,第一期的京报也被许多爱好者收藏,关于京报上的如意作坊也被更多人熟知。   这阵子赵大人整日乐得合不拢嘴,出去进来那浑身散发的喜悦劲,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能不高兴么,不仅积压在仓库里的几十台机子都卖了出去,而且匠人们还需要赶工才能完成订单,光是这些机器,他们部门就增加了不少创收。   这样的变化起初没被工部的其他部门当回事,可不断有人前来工部询问纺车和织布机的事,也有人看到一台台的机器从作坊里抬出去,就多关注了下,这才知道自从顾昭在京报上写了篇文章,赵大人和顾昭新制作出来的纺车和织布机便大卖了,看他们这个月发放到每个人手上的补贴都多了不少,叫其他部门的人看得也眼红,纷纷过来取经。   事情就这么简单?就因为顾昭在京报上写了篇几百字的小短文,就能做成几千两的大生意?那顾昭一个字得值多少银子了?再这么卖下去的话,真应了一字千金这几个字了。   他们纷纷找来京报研究这一情况,是不是能从中学到什么,这件事不仅在工部流传开来,还传到了其他衙门里头,在六部里转了一圈,最后回到翰林院众人耳中。   除宋泽外,一个个纷纷醒悟过来。   “原来顾大人才是咱们中间最狡猾的那一个,难怪顾大人能高中探花,凭一个小短篇为工部挣了几千两银子了,这银子还没挣完呢。”   “我说那些商人都是因为看了我们的京报,才会去工部买那些机器的吧,咱们京报是不是该从中抽成啊。”   “哎呀,我从工部听到了一个词,叫广告,也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你们说,这是不是我们京报的另一个用途?顾昭早就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写那个短篇吧。”   “我就说呢,顾大人当初为何非要将那么个显不出文采的短篇放在京报上,果然是另有目的啊,他这是暗渡陈仓吧。”   这事给这些人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和办报方向,十文钱一份报纸对他们来说真的无法回本,可卖得再贵,估计这报纸销路会跌落下来,可如果有另外的财路的话,那他们不仅能够回本,还可以降低京报的售价,那就能让京报被更多人接受。   想通这环节后,一个个顿时精神振奋起来,他们还特地去关注了下如意作坊的事,发现自从有了京报上的短篇后,如今如意作坊里织出来的布都供应不上需求了,因为有不少布行老板因为京报的文章找到如意作坊,发现作坊里织出来的布质量果然好,价格还是同行低上一些,因而当场就订了批货,现在还有不少商人在排队等待新一批的布料下来。   听说因为满足不了这些商人的需求,订单完不成,所以如意作坊在商量是不是要向工部增订一批机器,再度扩大作坊的规模,不出意料的话,这一提议会得到通过,扩大规模是迟早的事。   这一切也是因为京报上的文章才产生的效果,超乎他们的意料。   宋泽虽有意料,但这结果依旧让他很吃惊,没看他母亲都忙得有两日不着家了,只让人送了个口信回来,让他在家一人吃晚饭,她就不回家了,宋泽为此哭笑不得。   宋泽预见到了广告这一手段的前景,拍板道:“下一期我们来做个试验,联系一户商家作个推广,如果能有进账的话,我们可以将我们的京报售价降下来,最好能一两文钱就能买到我们的报纸,相信那时会有更多人愿意购买。”   “真能这么低?不过值得一试,失败了也没关系。”   “对,可以一试,不过选择的商家需要慎重,我们京报刚在京城立足,可不能自毁城墙。”   “不错,”宋泽点头,“我们先分头寻找一下,然后再来汇总。”   宋泽这点回家的时候特意先去了顾府找顾昭,顾昭正好也回来了,带他去书房说话。   宋泽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是不是一早就料到如今的局面了?就是想将机器卖到更多人手里?不怕我娘她们的作坊有太多竞争者吗?”   顾昭摸下巴说:“竞争者多,最后会导致什么结果?那就是布料价格下跌,最终也是百姓受益。放心吧,如果织布作坊挣不到足够的利润的话,那些商人也不是傻的,还会将银子投进去,他们会寻找其他能挣钱的门路。但织布作坊多了,那就会有更多女人走进作坊里做工,女工挣了钱,有一部分人的想法也会发生变化。”   宋泽这才明白,这才是顾昭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一如如意作坊所为,他是知道包括之前庆凌府的刺绣班在内,改变了不少女人的命运,比如如今作坊里的那位领班林秋凤,因为无子被休弃的女人,最后会落得什么命运?可现在不仅哥嫂哄着她,就连媒婆也上门要替她说亲事,也就林秋凤暂时没有再嫁人的想法,否则二嫁不见得会比一嫁来得差。   林秋凤只是个例,相似的情况还有不少发,如果这样的作坊遍地开花,那会有多少女人走出家庭,命运从此而改变?   宋泽欣喜笑道:“是我格局太小了,我今天来是想问你,我们在京报上为其他商家做广告如何?广告二字可是从你们工部传出来的,与顾昭你有关的吧。” 第249章 救活一个饭馆   顾昭笑道:“我不说,你们不也走到这一步了。”   不然宋泽不会特地过来问他,他就是抢占了个先机,替工部还有如意作坊做了回免费的广告,以后商家再想在京报上打广告就得付银子了。   宋泽失笑,还不是因为顾昭那篇文章产生的影响力,才让他们发现所谓“广告”的效果,顾昭这家伙总能先人一步,因而宋泽过来是特地找顾昭询问有关广告事宜,两人在书房里商量了许久,连晚膳都是顾老太太送去书房给他们用的。   虽然接商家广告能给京报带来营收,可京报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打广告,毕竟这是由翰林院一帮读书人办的报纸,还由宋泽这个六元牵头,倘若被铜臭气沾染,那显然会在读书人中间掉身价,所以这一步还是要很慎重的。   其实顾昭觉得,用不着翰林院的人自己去跑,也许有些商人已发觉到其中的商机,正要想方设法搭上翰林院京报的门路。   如顾昭所想,京城里的商人也不都是眼瞎的,工部卖机器卖得挺红火,还有原先极不起眼的如意作坊,因为京报登的文章,如今也扬名全京城,听说作坊里接到的订单太多,作坊里都来不及织布,这不又在忙着扩张事宜了,这可是第二次扩张了,这次扩张,两种机器加起来的数量可能都要超过百台了,由此带来的利润多么可观?这仅仅是由探花郎的一篇文章带来的。   这让不少商家看得眼红又心痒,私下里商量,是否能效仿一下如意作坊,当然探花郎他们是请不动的,如意作坊的背景随着这一次曝光早被人扒了个底朝天,探花郎的生母养母都在里面呢,所以他们是甭想了。   探花郎请不动,但京报那里试试指不定能走通门路,花银子请哪位读书人替他们写篇文章也宣传一下,肯定也能吸引来不少关注,让自家的生意跟如意作坊一样蒸蒸日上。   因而这些商人纷纷走通门路,拐着弯的找人在那些办京报的新科进士或是他们的家人面前说话,因而宋泽的任务布置下去没多久,大家还没落实好,就有商人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了,大家恍然,原来谁也不是笨的,聪明人多得很。   还有不少商人直接捧了银子过来,名为笔墨费,这些情况都汇总到宋泽这里,大家谁也没私下收银子,刚进官场,都是想要踏实干番事业的人,还没有成为官场的老油子。   宋泽和大家商量了制定出几条规则来,顾昭的文章其实就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模版,文章里尽是些说明性文字,并没有夸大的成分,那些想要将自己商品吹得天花乱坠的绝不能接受,暂定每期接一户商家的广告,而且要经过实地的考察。   宋泽还提醒众人:“我们首要的目的是将京报办好,让京报被京城更多人接受,将来走出京城,有这样的基础,广告才能产生一定的效应。”   “不错,我们京报刚起步,可不能给人留下把柄,用来抨击我们京报。”大家专注办报的同时,也留意周围的声音,翰林院里可就出现了些不好听的话,尽管是某些人别有用心,但他们也要摆正位置,不能堕了读书人的名头。   敲定的第一个商家,京报众人比较谨慎,也只收了一百两的广告费,这是京城一家老字号的饭馆了,但在别家酒楼别有用心的打压之下,生意日渐减弱,照这趋势下去,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关门大吉了。   这饭馆开了几代人了,东家本身就是厨子,据说祖上还是御厨出身,不过后台没有其他酒楼那么大,饭馆的少东家对新出现的京报比较感兴趣,也听说了如意作坊的事,他还实地考察了番,发现如意作坊真的是生意兴隆,布都来不及织,因而起了最后一搏的念头。   恰好这家饭馆顾昭也去吃过的,后来有次还带宋泽去吃了,知道口碑不差的,少东家又让厨子拿出看家的本事,请前去考察的人吃了一顿,考察人还检查了后厨的卫生,以及食材的新鲜度,最后大家一致投票通过,唯一要考虑的只有会不会得罪其他酒楼背后的东家,那些东家其实都是京中的权贵。   大概众人都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气,因而依旧选择了这家饭馆,饭馆中一道烤鸭,味道极好,因而当第三期京报面世时,关注京报的人都在角落里发现了一篇关于饭馆的介绍,文字并不华丽,依旧采用的平淡的介绍风格,可依旧让众人津津乐道。   “这家饭馆真的好吃吗?不知道为啥,看了上面的介绍,我想去尝尝这家饭馆的烤鸭。”   “我倒是听说过这家饭馆的名字,听说快要开不下去了,这京报是不是收了饭馆的银子,所以才写了这么篇文章,想要效仿探花郎和如意作坊的门路吧。”   “好不好吃,吃过便知道了,如果不好吃,看我不砸了这京报的报点。”   “对,对,这家饭馆吃饭倒不是多贵,一两顿还是吃得起,走,去尝尝。”   这家名为君来的饭馆,就在京报第三期发行的这天,由原来的门庭冷落,骤然间宾客满门,并且还不断有人前来打听,君来的少东家乐得合不拢嘴,没想到在京报上打广告的效果竟如此之好,只要将这波客人留住哪怕十分之一,君来也不会倒闭。   不少因为看了京报才来吃饭的客人,用完膳后表示惊讶,君来的大厨手艺颇为不错,那道烤鸭也的确别有风味,怎么之前没有太响的名声的?   还是有老食客道出了这其中的原由,这家君来的位置并不太好,以前一直靠着大厨的手艺吸引食客,只不过后来因为一家君悦酒楼的出现,君来才慢慢地冷落下去。   君悦酒楼可比君来豪气多了,离君来并不远,但占据了最好的位置,而且大手笔地从君来挖去两位大厨,将君来的好几道独家菜肴也带走了,并且还出手打压君来,导致君来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再没起色就要关门回老家了。   “君悦酒楼背景这么大?这事做得有点不地道啊。”   “可不是,可谁让君悦酒楼背后有宗室的身影呢,君来早年完全是凭借着厨艺才在京城扎稳脚跟的,民不与官斗,何况那是宗室,君来的老板也只有认输的份。我也有阵子没来君来了,倒是君来的厨子又研究出两样菜式,有些新鲜,这烤鸭倒是没被君悦学了去。”   “原来如此,这回宋六元他们这么做,会不会将君悦背后的靠山得罪了?”   “那可是宋六元,那宗室敢对宋六元出手?”   这日君悦的掌柜气极,君悦酒楼占据路口的位置,要去君来饭馆用膳需要从君悦酒楼前经过,这日掌柜就看着一波波的人慕名前去,甚至还有不少人因为找不到君来的地点,还跑来他们君悦问询。   “掌柜的,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掌柜快看这京报,君来在上面登了篇文章,跟上回顾探花那篇文章一个位置。”一个小二从外面跑回来,带回来一份京报,递到掌柜面前指出文章的位置。   掌柜的一眼便将那则短篇的两三百字扫完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好啊,我说是怎么回事呢,怎一个个突然都往君来跑了,君来那么个小饭馆,哪里配跟我们君悦酒楼相提并论?这京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不知道我们君悦酒楼的背景吗?”   “掌柜的,我打听过了,这京报是由翰林院宋六元牵头,带着一批新科进士办起来的,这是第三期了,君来饭馆应该是花了银子,京报才帮他们登的,没想到看京报的人这么多,他们就是冲着京报去的。”   掌柜的更气了,好好的一个宋六元为何要掺合进这种事情里?这些个文人要不要脸皮了,他们不是最嫌弃商人的满身铜臭气的吗?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找东家。”   “好的,掌柜的。”   君悦酒楼自视甚高,所以此前对京报并不甚关注,什么如意作坊,有他们君悦酒楼的靠山大吗?他们东家可是姓燕的,可现在这才第一天,掌柜的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其他商家对君来饭馆却是高度关注,他们想知道在京报上打一个广告,究竟能产生多大的效应,如意作坊的情况是属于特殊个例,还是能全面推广。   于是他们连续观察了几日,发现除了第一日,君来饭馆的食客依旧不见减少,生意兴隆得很,饭馆不得不加派人手招唿客人,可饶是如此还是忙不过来。   这等于说京报的一个小短篇广告,等于将一个濒临倒闭的饭馆给拯救活了。   京城的商界因为君来饭馆的情况而掀起不小的哗然,一个如此,两个如此,这表明在京报上打广告的手段的确非常奏效,想要在京报上打广告的商家越来越多了。 第250章 京报的影响力   不仅商家在关注此事,工部的赵大人对此事也保持了高度的关注,同样想知道顾昭的那篇文章是不是特例。   一日,赵大人特地带了两只烤鸭过来请顾昭和其他人吃,其他人好奇问道:“莫非是君来的烤鸭?赵大人如何买得的?我们想过去尝尝味道,可惜等的人太多,没那么多时间排队,一直没能吃上。”   赵大人嘿嘿一乐:“那是因为我借了探花郎的名义,饭馆的东家特地给我留了两只,那少东家说了,多亏了探花郎给他的灵感,才想到要在京报上打广告,孤注一掷,没想到大获成功啊。来,来,探花郎头功,这一整只都归你。”   顾昭哭笑不得,没想到他的名头还能起这样的作用,赵大人也是个促狭的。   赵大人摇头晃脑感慨道:“没想到广告的效果如此好,我原以为宋六元他们要一直赔本办这京报,现在看来用不着了。”   有位同顾昭一样的主事说:“这京报办得挺不错,这期我也看了,特别喜欢上面写破案的文章,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大理寺那边好像想要挖人过去。”   “对,对,我也听说了,还听说其他衙门的大人也有兴趣在京报上发文章呢。”   顾昭听得也笑起来,连着三期京报上都有写刑侦的文章,因为写得精彩,因而大受欢迎,欢迎度是老少皆宜,文人喜欢看,不识字的普通百姓也喜欢听,会惊动大理寺实属正常。   现在京报上的文章都是翰林院的人自己挖空心思写的,不过用不着他说,接收投稿一事肯定会很快实行的,有各行各业的人加入,会大大丰富京报的内容,增加其可阅读性。   据他所知,那位作者的志向也是要进入大理寺的,这次肯定能提前实现他的目标了。   至于说读书人喜欢,因为科考本就有相关刑律方面的题目,直接放上一个模棱两可的案例,倘若你是审案的官员,你当如何来判案,所以便是不为了爱好,为了科举考试也得关注。   皇帝也在关注京报,这是新鲜事物,皇帝想知道京报能发展到什么地步,倘若让其发展开来,皇帝敏锐地觉得产生的影响不会小,毕竟涉及到文字的东西,虽然周朝没搞过文字狱这东西,但也不是说没有避讳的。   有时候文人如刀,杀人是不见血的,当然如今由翰林院这些人来办,京报其实也带了一定的官方性质,所以皇帝暂时也没伸手干涉,而是关注它的发展情况。   三期京报都搜集了,燕向熙从户部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父皇闭着眼睛,让人念京报给他听,不由笑了起来。   皇帝睁开眼,微笑道:“熙儿来了,听听这京报上的内容,写得挺不错,听说这期的京报还拯救了一个快倒闭的饭馆?”   燕向熙噗哧一乐:“没想到父皇也听说了这事,的确不错,宁杨就挺喜欢那家君来饭馆,之前饭馆开不下去要关门,他还不高兴了阵,最近两日可高兴了。父皇,原来广告的效果这么好啊。”   皇帝曲指敲击面前的桌案,说:“这是因为京报办得不错,看京报听京报的人不少,所以愿意去体验一下京报上所说是真是假吧。这一期京报卖了多少份?”   燕向熙知道这事的:“因为得了君来饭馆的一百两笔墨费,所以这期京报只有五文钱一份,第一日便卖出去三千多份,加上后面陆续售出的,总共应该超出五千份吧。”   皇帝惊讶:“难怪能有这样的效果,京报卖得不错啊。”   “都有商家想与京报合作,将京报运送出去卖到其他地方。”   “好想法,看来朕还是小看了这份京报。”   “宋六元在负责此事,父皇可以放心他的。”   皇帝点点头,女儿说得不错,放在宋泽手上远比其他人让他放心,接下来也可以看看有哪些牛鬼蛇神想要跳出来。   燕向熙放心得很,一点没想要向京报伸手的意思,因为那是宋泽在负责,宋泽的立场无疑和顾昭是一样的,所以最无需她担心,需要担心的是另三人才对。   皇帝又关心了一句:“打压君来饭馆的是君悦酒楼?那家酒楼是谁的?”   能这么肆无忌惮打压的,显然君悦酒楼背后有京城的权贵,就不知道是谁了。   燕向熙挑了下眉头说:“父皇问对人了,儿臣恰好知道,这酒楼背后的真正主子是荣郡王。”   “是他?”皇帝惊了。   燕向熙坦白承认道:“不错,正是荣郡王,先前儿臣见驸马不开心,所以特地调查了下,想着能帮的话帮一把,”这事本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可没想到是荣郡王的酒楼,儿臣倒是不好伸手了。”   荣郡王是谁?就那么凑巧,他是燕向骁的父王,燕向熙插手干预的话,会被这对父子俩认为是故意找他们麻烦,甚至可能会闹到朝堂上,到时荣郡王父子不好看,她也不看好,所以她也只得作罢。   皇帝问:“那最近荣郡王可有再针对君来饭馆?”   燕向熙摇头:“这倒没有听说,只怕现在闹开了,荣郡王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做什么了吧。”毕竟燕向瑾和燕向琦肯定都会盯着,他们属于竞争对手。   皇帝摇摇头,这饭馆酒楼之间的竞争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关注这个还不如关注工部出售的机器的后续情况,工部能自己创收也是好事一件,可以节省户部的拨款,如之前的杜仲胶的研究就需要投入的。   此外也担心织布作坊增多,会对布匹市场产生剧烈的波动,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里面涉及的女工问题,顾昭的那篇文章都写得那么明显了,而纺纱织布,无疑用女工更合适,女人心细,速度也快,因为女儿的事,所以他对用女工一事给予了特别关注。   三个向字辈根本无法忽略京报的存在,尤其是燕向骁,君悦酒楼的掌柜找父王说事的时候他正好在场,父王当时恼怒得很,想要出手让人教训君来,也嫌宋泽等人手伸得太长,难道他们会不知道君悦酒楼背后的东家是他们荣郡王府吗?明知道还伸手的话,显然太不将荣郡王府放在眼里了。   因为儿子参与皇嗣争夺,荣郡王自觉地位提升了许多,倘若儿子争得那位置,那未来给自己加封一个太上皇也是可以的,所以看其他人和权贵都带了点俯视的心态。   宋泽就算是六元状元又如何?还不是给皇家卖命的份,这身荣耀皇家给你才属于你的,否则也只有坐冷板凳的份。   在场的燕向骁立即给拦了下来,让掌柜的先退下去,然后语重心长地对荣郡王说了番话,荣郡王本身也没什么才干,不过是一朝得意便猖狂的类型,可燕向骁到底进了官场有些日子了,加上身边幕僚的出谋划策,所以心思深了不少,这个时候荣郡王府绝对不适合出手,京城这么多人看着,一旦出手荣郡王府并不会落得什么好名声。   “父王,孩儿现在的名声很重要,万不可落得个仗势欺人之名,免得传进陛下的耳朵里。”   荣郡王气极:“难道就只能这么算了?”   燕向骁也不是心眼多大的,君悦酒楼挣的银子大部分都落进他的口袋里,用来培养人手和拉拢官员,当然还远远不够,君悦酒楼一旦生意下跌,他到手的银子也会减少许多,对他的计划也有影响,所以又怎可能对此事无动于衷。   “父王,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但不能现在动手,就算要动手,也得等这阵风头过去,大家不再关注这君来饭馆才行。对那宋六元也不能打压,相反还要拉拢着些,毕竟六元的名头很好用。”   “可这人连骁儿你请吃酒都拒了,你不是说他跟顾昭关系非常近,他是不是早就倒向公主一边了?”荣郡王没好气地说。   燕向骁皱皱眉头说:“不好说。父王别担心,现在还得捧着他一点,等儿子大事一成,就是跟他们算账的时候了。”   荣郡王听了这话高兴了:“不错,不过就是会写几篇文章而已,什么东西,敢坏我儿子的好事,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燕向骁眯眼笑起来,从没想到他有一日会离皇位这么远,燕向熙这个公主虽是威胁,但燕向骁一点可不认为她最终能坐到那位置上,一个女人竟敢跟他们争夺皇位,简直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与其将精力都放在燕向熙身上,还不如关注燕向瑾,那才是他的最大竞争对手。   宁王府上,幕僚向燕向瑾提议:“主子不如将这京报收入囊中,依属下之见,这京报大有可为。”   “哦?这话如何说?”燕向瑾背着手问。   “舆论,京报可左右这京中的舆论,倘若将京报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那京报便可以成为我们手中的利器,引导民众的舆论偏向我们这一方,到时主子的唿声最高,陛下也不得不考虑下面的声音。”   燕向瑾听得心头激动,但又担忧道:“可京报在宋泽手里,宋泽那人跟顾昭的关系太近,他会偏向我?”   “倘若宋泽软硬不吃,不如我们自己来办第二份京报,用我们自己的人来做这件事。” 第251章 黎大舅   君来饭馆的起死回生,让京报的一众人也满意极了,说明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可以继续走下去。   翰林院的掌院学士事后发表过一次对京报的看法,他是持赞赏的,包括为商家登载广告一事,他很清楚,没有适当的谋利的话,仅凭众人的兴趣爱好,京报难以坚持长久,翰林院本就是清水衙门,清贵是有,却没多少银钱拨下去,而且也会引得其他人反对,京报能自己解决这件事岂不两全其美。   翰林院其他人原本是抱着观望的态度看待京报这一新生事物,没想到三期下来引发这么大的反响,才三期,到了发报的那一日,就有不少百姓自发聚集在报点处,等待听人读报了,尤其是刚进翰林院没多久的一名新科进士,被大理寺来人给挖了过去,这让他们看得蠢蠢欲动。   在筹备第四期京报的时候,宋泽就谈了投稿一事,大家都同意接受外来的稿子,并决定了专门的审稿人员,还决定在第四期上将接受投稿消息正式刊登出来。   这消息先在翰林院里传开,于是那两日,不少人不是在翰林院奋笔书写,就是回家还在灯下撰文,这让杨卫展看得心头极度不快,他原本也是不看好宋泽这些人弄什么京报,在他看来纯属无聊之举,最后会以笑话收场,对宋泽这六元的名声肯定有影响。   他是想坐看笑话的,可没想到会产生这么大影响,尤其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翰林,居然也偷偷摸摸地写稿子要去投稿,杨卫展有吐血的冲动,就连回家祖父也找他谈了京报的事,杨太傅虽然是保守派的,但身在官场这么久,也有一定的敏锐度,让京报继续办下去,影响非同小可。   “京报这么光明正大地为商家打广告,朝堂上也没有参宋泽一本?”   杨太傅捋着胡须说:“有人参了,可也有人为宋六元说话,因为有了这份笔墨费,京报从十文一份,降到了五文一份,这得到了不少人的好评,没想到他们倒是有这样的魄力。”   总的来说,虽然有贬,但褒奖的声音更大,毕竟那份报纸的纸张笔墨费,都不止十文钱,谁不知读书费用最贵,宋六元这一行为无疑有利于教天下人读书。   “陛下没有说话吗?”杨卫展心头不舒服。   杨太傅叹气道:“陛下没赞成也没反对,正是这样的态度才叫人拿捏不准,不过祖父已经听说有人想要效仿宋六元。”   “办报?”   “不错。”   “那祖父,孙儿……”杨卫展也蠢蠢欲动了,他自认才华并不输于宋泽,只不过运气稍差了一些,所以凭什么宋泽能搏得美名,他却要屈居其下。   杨太傅却摇头:“不可,京报是头份,你就算办成功了,名声也无法越过宋六元,你稍安勿躁,过阵子祖父将你调出翰林院。这一块风险未知,你没必要插手,祖父另外安排人便是了。”   杨卫展虽有不甘,但祖父的话也对,科举他已经落后宋泽一步,难道就只能跟在他后面做事?他还是要尽快拿出其他政绩才是:“孙儿听祖父的安排。”   有人要办第二份报纸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京报诸人耳中,有人担忧不已,京报局面刚打开,就有人想要抢夺他们的果子了,心里那个气啊,宋泽却平心静气地说:“报纸谁都可以来办,只要我们保证我们京报的质量,就一定能被更多人接受,我们要将目光放长远,不必争一时之气。”   “京报上的文章也必须认真审核,切不可犯了大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还有京报的第四期,我打算将印刷量增至一万份。”   众人听得抽了一口气,同时又激动不已,一万份啊,办第一期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敢想要这么大的量,起初还是靠大家手抄的,第二期才找来印刷作坊雕版印刷,否则靠人力来抄写根本来不及。   任务布置完,大家分头忙碌起来,杨卫展也不那么烦躁了,定下心来做事,第二份报纸的消息也在有心人士的宣传下扩散开来,不少人都等着看好戏。   这种情况下,人调去工部的顾昭显得越发低调了,原本众人对他调去工部的发展就不太看好,如今京报和另一份报纸又闹得沸沸扬扬,顾昭的存在感就越发显得减弱了,这对顾昭来说求之不得,每日在工部忙忙碌碌,晚上不是回家就是跟木头外出寻找好吃的。   他是真的没有太多空闲时间了,否则他都很想写篇小说投稿到京报上,引领一股新的风潮,不过到底心痒痒,用挤牙膏挤出来的时间写了个大纲,什么时候空闲多了再将内容填充进去。   在这般低调忙碌的日子中,黎家两位舅舅也同样低调地回了京城,两家人一前一后,中间不过差了三日时间而已,顾昭和黎氏都派了人在城外十里长亭处守着,府里也派了人提前整修打扫,让他们一回来便能入住。   黎家两位舅舅的府邸也是挨在一起的,黎大舅黎长庚是先回来的,在此之前,黎长庚和顾昭这对舅甥也就在信件事联络过,这回可是第一次见面,黎长庚见到前来接他的外甥十分感慨,拍着他的肩连声道好。   黎大夫人上回为黎氏的事回来,见了顾昭时便喜欢上了,这回也是抓着他的手拉他到身边说话,至于自己的儿子还有孙辈,统统先放在一边了,在她看来,顾昭一个顶得她所有的儿孙了,瞧瞧顾昭为黎氏办的那些事,叫她看得也羡慕,换了黎长庚这个亲兄长,都没有亲儿子办得好的。   相比起二舅黎长朔,大舅黎长庚人显得严肃多了,在西北边城待了这些年,一个文人也多了几分锐气,同时也比京城的同辈人显得年长,两鬓都霜白了,黎氏见到这样的长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抱着大哥痛哭了一场,后来黎长朔再回京时场面就好多了,毕竟和二哥之前已见过一面了。   黎家兄弟俩虽然高兴一同调回了京城,他们长辈没关系,可小辈不能一直跟着他们待在外面吧,但同时也有些忐忑,这回陛下将他们调回京城,不知会有什么安排。   “昭儿你在京城可听到了什么?”黎长庚直接问顾昭,顾昭这外甥虽还没有成家,可已步入官场,因而黎长庚便不再将他当成小孩看待。   顾昭对此事心知肚明,只是这些话没办法在信里与两位舅舅说明白,顾昭直接点头:“我大约能猜出陛下的用意,大舅和二舅这次回京应该不用担心官位,陛下应当要起用两位舅舅的。”   黎长庚心惊道:“莫非和夺嫡一事有关?”   从本心来讲,黎大舅并不愿意兄弟俩卷进这样的是非漩涡之中,从成之功是那么好挣得的?一不小心全家都要栽进去,当初他们父亲还只是没处理好地方上的事务,整个黎家都受到了牵连,父亲也是郁郁而终的。   可此刻外甥顾昭人就在京城,显然是无法避开的,所以这个时候回来也好,他们总不能让顾昭一人孤军奋战,对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外甥,黎家两兄弟心里都有些亏欠的,当初若不是黎家无能,又怎会让亲外甥遭到歹人算计,刚出世就离开了亲娘,也就是碰到了心善的人家,才会有这样一番前程。   黎长庚对京城的形势也并非一无所知,比如公主参政,如今还进入了户部,这么大的事情作为官场上的人怎可能不清楚,黎长庚大胆猜测:“永福公主是不是也志在那个位置?陛下是支持永福公主的?昭儿你是不是也站在永福公主一边的?”   顾昭点头:“是的,舅舅,无论从关系远近还是个人能力来看,永福公主都要胜过那三位,那三位,燕向琦能力平庸不说还好大喜功,燕向骁心胸狭隘还任人唯亲,燕向瑾能力虽比前两位好一些,却为了揽财纵容贪腐,他的人跑去江南可捞了不少钱财,大有想将江南成为他的钱袋子的意图。”   顾昭虽离了江南的文思书院,可一直和乔焕保持着联络,对江南的官场和商界动静多少也了解一些,因而知道燕向瑾在江南那边手伸得可够长的。   黎长庚听得长长叹息一声,他待在西北边城,知道边关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而关外夷族一直没有停止对中原腹地的野心,想要彻底解决关外的问题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如果下一任皇帝不是个好的,受苦的只有最底层的百姓。   他苦笑一声,外甥对这三位的评价可真够低的,他当然不会认为外甥是煳弄他的,只要给他时间,他自然也能作出判断。   黎长庚思索一番后说:“昭儿,我不能立刻答应你,但我和你二舅不会站那三位身后,倘若不是昭儿你,我与你二舅不会搅进这潭浑水里。”   公主身为女子就是她最大的短处,所以想要让他支持公主上位,公主必须具备更加出色的能力,他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同时也是想尽可能地给外甥和妹妹留条后路。 第252章 吏部右侍郎   顾昭给大舅深深鞠了一躬,大舅立刻答应下来他才会觉得奇怪,答应得太过轻松,在这男权社会,想要接受一个女人上位可不是易事。   黎长庚伸手将外甥扶起,他这些年一直在边城,对于男女大防倒没看得那么重,当关外夷族扰边时,男人不够用,便是女人也要拿起砍刀上场杀敌的,寡妇二嫁三嫁那是稀疏平常的事,所以他并不认为女人就该守在后院的一亩三分地里,但想要成为女皇,那是对整个世俗的一种挑战,难度极别太高。   顾昭也跟大舅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说他为何会站在公主身后,是从起初的自保到后来的认可公主的能力,黎大舅听得震惊的同时又哭笑不得,原来公主起了这样的心思,竟还有外甥在背后推的一把力,也许没有外甥这把推力,公主也许就永远只是公主了。   可当初外甥若没有这么做,只怕那叫燕向勉的还真有可能脱颖而出,凭他和虞家那小子的亲近关系,亲外甥有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黎大舅也听得一阵后怕,之后还特地找人了解了下如今燕向勉和虞温韶的情况,发现这两人完全堕落了,这颗心才放下来。   当黎长朔隔了三天回京后,黎长庚单独与他将顾昭的那些话说了出来,与黎长庚不同,黎长朔听完便摸下巴叫“乖乖”:“我这外甥真了不得,敢行常人不敢行之举,我看能做得,大哥你不知道,弟弟我倒是跟永福公主有过接触,当初永福公主出巡到了我那地界上的,我敢说哪一个王公贵族都做不到她这种程度,永福公主一直这般的话,我敢说她上位定会是位心怀百姓的仁君。”   黎长庚也很诧异,原来二弟都跟公主有过接触了:“二弟与我说说永福公主都做了些什么。”   黎家兄弟俩在书房谈了大半宿,谈兴依旧很浓,可身体支持不住了。   黎大舅性子沉稳,做事讲究稳妥,毕竟他是黎家长子,肩上扛着黎家的担子,黎二舅以前性子是跳脱的,也就后来黎父出了事,又在外面待了这些年,年纪大了后这性子才稳妥起来,可有些东西还是没变的,因而听到永福公主想要上位之事,不仅没有变色,反而兴致高昂,觉得这是个挑战,是项伟业,值得一试。   黎长朔还向兄长推荐了京报,他可是知道这京报也有他外甥出的一份力,尤其是第一期里写的妹妹她们办的如意作坊,狠出了回风头,他还没进京城就知道了京报的存在,特地拖了些时间将三期都搜集到手,所以回来路上多耽搁了些时间。   京报都传到了外面,如今在京城外可是一报难求。   对新生事物黎长朔有着浓厚的兴趣,知道京报接收投稿,他还想写篇他为官当地的风土人情的文章投过去。   黎家两位舅舅都是刚回到京城便去吏部述了职,也往宫里递了折子,但一直没得到陛下接见的旨意,他们只得在家等着什么时候给他们派官。   虽然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京报吸引住,但也有那么少部分人关注黎家的事,谁叫他们是顾昭的舅舅,这时候回京无疑给顾昭增添了不少力量,这回不知朝廷会给他们派什么官,就连顾昭和顾沐私下里也讨论过,黎大舅黎二舅这回能派上什么品级的官,将如今朝廷中空缺的位置都拎出来过了一遍,但心中也不是十分肯定。   原先黎大舅是地方上的从四品官员,黎二舅则和宋程原来一样,是地方上的五品知府,顾昭想着,怎么说黎大舅起码也有个正四品或从三品的职位吧,黎二舅会稍低一点。   身在吏部的燕向瑾就非常重视这回到京城的黎家兄弟,他身在吏部,对官员的调动更有发言权,然而这回他也摸不准陛下的心思,若是这二人品级低点,他还能随意将他们挪个地方放着,可从四品级并不低了。   “父王,这回陛下将黎家兄弟二人一起调回京城是什么意思?”燕向瑾问他的父亲宁王。   宁王皱眉说:“虞家那女人被抓后,陛下就知道当年黎家是受了那女人和前朝之事的连累,只是当时没调回来,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想到这兄弟二人,他们和顾昭的关系太近,父王也说不好,现在吏部的那位右侍郎怎么说?”   吏部的两位侍郎,左侍郎已经是他们的人了,只有这右侍郎,年纪不小了,却是个老狐狸,滑不熘湫的,让人无处下手,燕向瑾进了吏部,当然是想将整个吏部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届时京城内外的官员调动,还不是都得听他的。   燕向瑾最想进的其实便是吏部,因而当初朝堂上陛下将他放进吏部历练,可将燕向瑾惊喜极了,自进了吏部后,燕向瑾已在吏部发展了不少人手。   父子俩头天讨论,第二天便发生了件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吏部的右侍郎竟在朝会上请求告老还乡,皇帝挽留了,可右侍郎一再请辞,皇帝也只得作罢,这就空出了一个正三品的吏部侍郎的位置,顿时被许多人盯上了,燕向瑾对此更是志在必得,如果左右侍郎都是他的人,完全可以将吏部尚书给架空了。   岂料退朝之后,一份从宫里出来的圣旨便送到了黎府上,一个吏部右侍郎的官位落在黎长庚头上,接旨的黎长庚惊呆了。   他原以为将他调回京城,保留原来的从四品品级就很不错了,并没妄想升上去,结果现在竟是连升三级,还是吏部的一个三品侍郎,还是黎大夫人赶紧扯了一把,让他赶紧谢恩,黎长庚才醒悟过来,对着皇宫的方向叩谢圣恩。   黎大夫人送走了传旨的天使,转身又让下人给二弟还有妹妹府上稍信,不管怎么说,连升三级都是大喜事一件,吩咐好这些事,黎大夫人才奇怪道:“朝会上原来的右侍郎大人刚刚辞官,这官位正巧就落在你身上了?”   黎长庚摸着胡须说:“也许不是赶巧,而是陛下早就有此意了吧。”   小儿子黎峻刚跟着一起接旨,这会儿说:“爹这官不好做吧,我刚回来都知道这吏部是燕向瑾的地盘了。”   黎长庚瞪了这小儿子一眼:“胡说什么?陛下不过是放他进吏部历练,怎就成了他的地盘?置陛下于何地?你啊,好好跟你表弟学学,你表弟不仅高中探花,如今还进了工部成了六品主事了,再看你呢?”   黎峻挨训了,只好低头老实应是,实则心里翻了个白眼,就表弟顾昭这样的,能有几人比得上?没看三十多考上进士的,那也得称上一声青年才俊,他好歹也考上举人了,其实并不差。   黎长庚也暗自在心里揣摩陛下的用意,放他进吏部不会是为了平衡燕向瑾吧,免得真应了小儿子那句话,让吏部成为燕向瑾的地盘,那可就不妙了,尤其是他还记得外甥说过的话,燕向瑾将手都伸进江南官场了,陛下是让他看着燕向瑾吧。   这个右侍郎可不好当,但转念又觉得进吏部也不错,如今三位向字辈中,燕向瑾的唿声的确最高,他可以就近观察这燕向瑾,看外甥对他的评价是否过了。   这则圣旨惊动了整个京城,终于将大家的注意力从京报上拉扯回来,前脚吏部右侍郎辞官,后落这官位就落在回京等待派官的黎长庚身上,许多人不禁要问,到底是赶巧了,还是这是陛下的本意?   别说京城那些权贵,就是燕向瑾父子俩接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然后燕向瑾就站起来大叫不可能:“那老狐狸怎会突然辞官的?而且这位置还落到黎长庚头上?该死的,他们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宁王的脸色也不好看,尽管左右两位侍郎以左为尊,但实则两人品级是相同的,高也高不出多少,一个右侍郎的位置没落到他们手里,产生的影响可不小。   如果落在其他人手里还好些,偏偏是这黎长庚,谁不知道他是顾昭的舅舅,而且当年的官司黎大夫人可特地赶回京城,黎大夫人的态度就是黎长庚的态度,显然黎长庚对顾昭这外甥十分关心的。   燕向琦和燕向骁刚想要活动,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吏部,结果还没有动作呢,这圣旨就下了,两人同样傻眼,但他们的心情比燕向瑾要好不少,毕竟将人安插进吏部,他们也没觉得一定能成,毕竟如今燕向瑾可在吏部待着呢,肯定要伸手阻拦。   “怎会是黎长庚的?”两人发出同样的疑问,换了其他人,他们还想着是不是要接触一下,可黎长庚跟顾昭的关系太近,反而不好接近。   而且黎家两兄弟回京城已有数日了,可他们谁也没想要跟黎家拉近关系,而是远远观望着,现在再上门未免显得太过刻意了。   三个向字辈心情皆复杂得很,可对于其他官员来说,这道圣旨等于传达了一个信号,陛下要重用黎长庚了,否则不会给他连升三级,还是特地从西北边城调回来的,因而不少人家连忙拾掇出份礼来,坐上马车前往黎家向黎长庚道喜去。 第253章 黎二舅   黎家因为黎长庚这个主人荣升为三品吏部右侍郎,瞬间从门庭冷落变得热闹起来。   黎大夫人对这状况还怪不适应的,她原本也是京城的贵夫人,可跟着丈夫在边城生活了十多年,早抛弃了以往的那些生活习惯,变成一个行事利落性子爽利的女人,关键时刻也能抓起刀,跟府里的人一起保护阖家的安全。   来的这些人又不能全部都拒了,黎大夫人干脆说:“当家的你去吏部报到后,我就去妹妹那边,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虽然升官了,可也就是个三品官,这京城里比咱官大比咱地位高的人家多着呢,轮不到我们黎府大宴宾客。”   黎长庚向来敬重自己的夫人,跟着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也没叫过屈,何况夫人的意思也就是他的意思,他可不想过于高调了,他这位置本就碍了不少人的眼:“就依夫人的,京城里的水深着呢,切不可被人吹捧了几句,就一脚踩进去,否则家规不容。”   黎长庚摆起脸色来,的确很唬人,不过转眼就被黎大夫人赶走了,家里的孩子都不是被人吹捧几句就会飘起来的人,如今京城的形势,他们早在回京之前就都说清楚了,不会胡乱插手。   第二日黎长庚前去吏部报到正式走马上任后,黎府的大门便关上了,前往黎府递帖子的人得知,黎大夫人出门去了,至于家中的少夫人作不得主,递帖子的人只得失望而归,将这消息报给自己主子。   有心人士倒是关注了下,发现黎大夫人真的是闲不住的人,刚回京城安顿下来,就跑去黎氏那边,兴致勃勃地跟黎氏搅和在一起了,他们能怎么办?总不能强行将人拉回吧。   渐渐地,京城一众权贵也发现黎家人的态度,他们只想低调做事,想要拉拢黎家,还得徐徐图之。   吏部的工作并不轻松,尤其是黎长庚还被左侍郎给针对了,明显感觉到被人排挤了,黎长庚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不以为异,不过前脚被左侍郎的人排挤了,后脚燕向瑾对他笑脸相迎,黎长庚心里说不出的怪异,这是想要打他一棍子再给他一颗甜枣?   如果这就是燕向瑾的手段,未免也太看不起他黎长庚了吧,虽然他都不动声色地应付了过去,可到底不如边城那边做事爽快。   黎长庚进了吏部后,黎长朔那里一直没有动静,按说黎长庚如今的位置,完全可以给自己弟弟谋个好差事,甚至还有不少人在他面前作了暗示,可黎长庚一直按兵不动,私下里找来外甥及二弟谈了这事。   进吏部接下这右侍郎的位置,本就不在他们预料之中,所以原先的计划就有些走不通了,黎长朔的去向也成了问题。   黎长朔自己倒是大大咧咧:“依我看,我还是外派吧,如今大哥身在吏部,我在外面也不怕被人穿小鞋了,我们兄弟都留在京城,未免太过打眼。”   因为顾昭的出现,黎家的境况与以前相比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可别看顾昭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放在别人身上极不起眼,走在路上一块牌匾掉下来都能砸到几个京官,但顾昭的情形却不一样。   如今以他为中心凝聚起一股不小的力量,他跟宋泽关系密切,宋泽这个六元状元在读书人中拥有很高的人气与声望,顾昭跟顾沐这个平南子爵更是亲如兄弟,谁不知平南子爵在陛下面前的地位。   除此之外,顾昭还和宋程所在的宋家走得非常近,宋程如今可也是户部的侍郎,现在又加上黎长庚这个吏部侍郎,怎么看都已经是京城中一股不可忽略的力量。   “就是我离开京城,夫人和孩子们要有劳大哥看顾了。”这次离开京城,黎长朔不想再让夫人和孩子跟着奔波。   “这是应该的。”黎长庚身为长兄和大伯,理应照顾他们。   几句话便定下了黎长朔今后几年的去向,顾昭也无法多说什么,两位舅舅考虑得要比他全面些,在一次黎长庚进宫面圣后,黎长朔的调令正式下来了,不日将要离京前往南方比较富庶的地方为正四品的地方官,这封调令也是从内阁直接发出,根本没经过吏部的手,因而燕向瑾直到调令下来才知道此事,脸色非常难看,看似进了吏部大权在握,实则在皇帝面前什么都不是。   当天晚上,顾昭便带着顾沐去了舅舅家,黎二舅心情颇为不错,等了多日,总算有了着落,而且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来得要好,虽比不得兄长连升三级,但也升了两级,如今他也是地方四品官员了,多少人都走不到这一步,所以他非常满足。   以前他以为要在五品位置上蹉跎一辈子,谁能想到还有时来运转的一日。   看到外甥来了,也没避讳同来的顾沐,黎大舅直接问:“昭儿怎么看你二舅的任命?”   顾昭说:“二舅的这次任命可不轻松,如果可以的话,二舅到了那边,不妨多注意下江南官场的动静。”   黎大舅点头附和道:“不错,昭儿说的不错,二弟你这次去的地方就在江南隔壁,看似毫不相关,可里面大有牵扯,不过如今江南的水太浑,二弟行事千万要小心。”   黎二舅听得皱起眉头,原以为这次会轻松些,却不想担子更重了,但为官多年,也不会怕了这事,何况他还挺支持外甥的选择,江南官场如此重要,当然不能让江南落进其他人手里。   “我明白了,我会谨慎行事,大概那些人也想不到我会声东击西。行了,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黎二舅欣然接下这个挑战,总算能为外甥出份力。   对于顾沐,两位舅舅一致拿他当自己人看待,虽说他是西南王嫡子,可与外甥的渊源很深,这几年他们也看得分明,顾沐对外甥顾昭的亲近信赖胜过任何人,何况顾沐又是皇帝身边极为宠信的人,所以便是为着外甥,他们也会将顾沐当自己人看待,黎大舅特地叮咛了他一番,在陛下面前应如何行事,掌握好分寸,万不可恃宠而娇。   顾沐也虚心地接受了,他这态度让黎家两个舅舅非常高兴。   谈完话后,顾昭带顾沐去见了两位舅母还有表兄们,然后才离开黎府,因为天色还早,两人没上马车,而是并肩走在路上。   “哥哥还在忙那些机器的事?”最近顾沐也忙得很,因而有阵子没与顾昭私下交流了,只知道哥哥也整日在工部忙碌,可不像之前在翰林院那般清闲了。   “没在忙机器的事了,我向赵大人申请了一个奖励制度,将售卖机器的银钱取出一部分,用来奖励作出有益改进的匠人,那些匠人比起我更加擅长做这些事,专人专事,我就不掺合了。”因为是他们自己内部的创收,所以能够自己作主挪用出一部分,当然这事也经由尚书大人默许的,顾昭将精力投入其他事情中去了。   “你这阵子在忙些什么?能说吗?”顾昭关心问道。   顾沐点头说:“对哥哥没什么不能说的,”便是陛下让他保密的事,他也不觉得有隐瞒哥哥的必要,除非这些事会给哥哥带去危险,他凑近顾昭的耳朵低语,“那丫头怀上了。”   顾昭听得眉心一跳,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顾沐很肯定地点点头。   顾昭挑了下眉,不过这事也正常,自公主与驸马大婚后,两人一直恩爱得很,驸马非常体贴,凡是公主的事都亲力亲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虽然背后会说些难听的瞧不上驸马的话,认为他吃软饭,毫无男子气概,整日围绕着一个女人转圈,可宁杨分明乐在其中。   顾昭如今进了官场与公主接触的机会不多,但有限的几次看到公主,也觉得公主气色极好,可见对于如今和驸马一起的生活非常满意,所以这时候公主怀有身孕是非常正常的事。   顾沐见哥哥感兴趣,还用手比划了个数字,顾昭更惊讶了,竟然都四个月了,这可瞒得真紧,公主可是既要上朝堂又要在户部忙碌,就这般也没露出行迹。   顾沐笑:“那丫头身体好着呢,还在我面前显摆,说她现在就是去捅匪窝都不在话下,照样能上马杀敌,她自己没怎样,可将陛下还有驸马吓坏了。”   顾昭也噗哧一乐:“不过天气越来越热了,怕要瞒不住了吧。”   顾沐点头:“所以要特别注意那丫头的安全。”   顾昭明白了,顾沐最近忙的应该就是这事了,那三个向字辈,只怕都不见得愿意看到公主顺利生产,瞧宁杨如今的架势,跟入赘的有什么区别,他们怕是要担心皇帝将外孙当亲孙子看待,那到时还有他们什么事?   再说就算没这事,公主生产时出点什么事故,最好一尸两命,对他们来说也是最为合算的,怕那时连陛下也要撑不下去了吧。   “接下来几个月,直到顺利生完这段时间,怕要不太平了吧。”   顾沐轻哼,他不可能让那些家伙坏了他的事。   (看作者闲话)   作者闲话:今天电脑出问题了,没办法码字,好不容易弄出一章来,明天情况还未知。新电脑已经在路上了,到家后会争取多更点。 第254章 要绝后了   黎家两位舅舅原本最担心的便是黎氏这个妹妹,虽然未回京城之前一直从信件中知道妹妹认回儿子后,日子过得挺充实,并无其他和离妇人的糟糕处境,但在没亲眼见到之前,他们还是无法彻底安心。   这次两人同回到京城,发现现实情况比信件中的文字描述还来得好,有事可忙,日子过得充实的妹妹,远比当初的永宁侯夫人来得神采奕奕,顾昭这个亲生儿子远比他们这两位兄长更懂得照顾他的母亲。   看到这样焕然一新的妹妹,两位兄长觉得,和离对妹妹来说也许是件好事,不必被困在后院一亩三分地上,黎大哥还特地了解过昔日那位永宁侯的境况,发现其已成为京城勋贵圈子的边缘人物,心情更好,如果不是时常有人提起顾昭这个子爵,再加上近期黎家人的回京,这才顺带着提虞子爵一句,很可能这家子早就抛众人抛在脑后了。   虞老夫人总是想要给她儿子娶一个胜过黎氏的儿媳妇,只可惜现在京城中连稍有些地位的富商家都看不上虞府了,跟这样的人家做亲家,岂不是平白得罪京城新贵顾昭么,如果还是个侯爵还能冒下险,可子爵差不多也快到头了,下一代又没什么出色的。   虞老夫人将要求都降到这等程度了,可依旧没人愿意嫁进来,只得转换策略,替儿子纳了好几个妾室,拼不了儿媳妇还不能拼孙子?   虞温韶在破罐子破摔之前分明是个好的,顾昭虽然不愿意认祖归宗,但谁也无法否认他的血脉,他就是虞家子孙,这说明她儿子很有生儿子的本事,两个儿子都成才了,下一个肯定也行,说不定还能反超顾昭一头。   所以现在虞老夫人连佛也不拜了,就给儿子张罗妾室,还许下了谁先生儿子就将谁扶正的话来,冲着她给的银子还有这样的许诺,后院的女人也开始拼命努力了,想要抢先生出儿子来,所以尽管外面对虞子爵府都不闻不问了,这子爵府却依旧挺热闹的。   黎大哥在关注虞府情况时,黎大夫人也留意了一眼,她的关注点跟黎大哥不太一样,稀奇道:“这老太太给她儿子弄了这些个女人,竟然没一个怀上的?这不对啊,虽说当初妹妹和那毒妇生产时都伤了身子,可调养了这些年不见得没丁点好转吧,可那府里一直再没有孩子出生。”   黎大哥其实是个比较传统正直的男人,不会去关注后院的这些事情,不解地问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黎大夫人瞪了男人一眼:“什么意思?我怀疑这位虞子爵早就不能生了,明显有人不想让那府里再出现威胁到她儿子地位的孩子,所以就从源头上杜绝了可能性,如果还能生,万一妹妹再生个嫡子出来呢?要解决源头可不单单是在妹妹身上动手脚,关键还在男人身上。”   黎大哥听得瞠目结舌:“夫人的意思是那家伙早就被毒妇下药绝育了?”   黎大夫人被黎大哥这反应逗乐了:“我就是这么一猜,是不是还需要验证一个。”   “怎么验证?”黎大哥心里还想,难不成要将姓虞的拉到御医面前诊断一下?   黎大夫人太了解自己男人了,说:“这事交给我来办吧,你们男人啊,总是小看女人的手段,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在女人身上栽个跟头。”   黎大哥抽了下嘴角,想想那毒妇,的确叫整个黎家都结实地栽了个大跟头,的确不能小瞧,既然夫人这么说,黎大哥也就没再插手,只叫人留意那府里的情况,看夫人会怎么做。   黎大夫人其实根本就没做太多的事,只是找了人买通那府里的下人,往里面递了句话,这句话最后送到虞老夫人耳边,老夫人当场有如遭雷噼一般,没想到恰好这个时候,有下人来报,后院里一个姨娘刚刚经大夫诊断,怀上身子了。   老夫人惊喜交加,喜的是终于有人怀上孩子了,她盼了多时的孙子终于要来了,惊的是如果儿子身真的出了问题,被那毒妇下了黑手,那这孩子……   老夫人惊疑不定,连身体都变得不舒服起来,最后想想,还是咬牙让人请了大夫回来,又将儿子叫过来,让大夫当着她的面给儿子诊断,儿子到底能不能生。   黎大哥接到消息,虞家前后请了四位大夫,随后府内便闹成了一团,没过多久,一个正怀着身子的妾室被老太太提着脚卖了,黎大哥的人特地去证实了下,那妾室的确怀了身子的,刚满三个月,这时候被发卖能为着什么?说明这妾室给虞子爵戴了顶绿帽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虞子爵的。   黎大哥听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夫人笑盈盈地走进来,黎大哥心服口服道:“夫人果然料事如神,看来那姓虞的身体真的不行了,后院里唯一怀孕的妾室被那府里发卖了。”   再正直的黎大哥,听到这消息也不免幸灾乐祸起来,这虞家要从这儿绝后了吧,唯二的两个儿子,一个整日跟男人厮混在一起,基本废了,一个不愿认祖归宗,如今就算那府里有爵位,也无人能继承了,争那么多有何用处?   那毒妇已经罪有应得,可姓虞的混账当初明明已经跟那毒妇搅和在一起,偏还要求娶他妹妹,面上敬着他妹妹,实际上那毒妇才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害得他妹妹与亲生儿子分离十多年,只是降了爵位哪里能让黎家人满意,如果不是这男人的纵容,那毒妇如何有这天大的胆子?   黎大夫人这才告诉男人她做了什么,黎大哥没想到整个事情就这么简单,并且还将那老太太和姓虞的都狠狠报复了一把,黎大哥暗道,果然如夫人所说不能小瞧了女人的手段,黎大哥当即朝夫人拱手行了一礼:“还是夫人英明。”   黎大夫人抿唇笑,这就是她男人的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黎长庚不会为自己找借口,换了那姓虞的,只会为自己找借口,将错误推到女人身上,只有没有退路之时才可能向女人低头。   所以虽嫁进黎家后,这些年在西北吃了些苦头,可黎大夫人却没后悔过嫁给这男人。   “这下老爷不会小看天下女子了吧,天下女子也不是尽如那毒妇一般手段下作。”   黎大哥哭笑不得,夫人这是拐着弯为公主说话呢:“为夫哪敢小看,边城就有不输于男儿的女子。”   黎二哥在离开京城前得知了这一好消息,心中大为痛快,不能亲手为妹妹报仇总归是件遗憾事,现在彻底放下心来,虞子爵绝后了,这个笑话他能笑上三年。   黎长朔走的时候将为他送行的顾昭拉到一边说悄悄话:“这事你母亲还不知道,担心说了会勾起她的伤心事,不过舅舅要跟你提个醒,怕那家人会因此缠上你,毕竟眼看一个废了,你却前程大好。”   顾昭是从表哥口中知道这件事的,由大舅母让表哥转述给他的,他也没想到那府里会是这么个结局,不过听着是叫人挺痛快,这叫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这回的一刀会叫那府里人痛到骨子里吧。   顾昭甩甩袖子说:“找上我也没用,我就没想要成亲,所以不会有后代了。”   黎长朔瞠目结舌:“外甥,难道你也是……这姓虞的害人不浅,是不是虞家的血脉不好,一个两个的怎都会如此?”   顾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二舅这是什么意思,原来二舅将自己当成和虞温韶一样,只喜爱男子的人了,转念一想这不正好,他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拒绝相看女子,也不会被人催婚了吧,同样也可以彻底断了那府里的纠缠,因为二舅所说的完全可能会出现,谁叫如今面临绝后的现实面前,还摆放着他这样一个优秀的子孙,不是他自夸,他的确能称得上是青年俊杰了。   顾昭立即摆出无奈之色:“这是天生的,并不是外甥想要这般的,所以外甥不想害了其他女子,反正不论顾家还是黎家都不会缺孩子,将来不用担心承欢膝下之事。”   黎二舅一想也是,将来无论是从顾家还是黎家过继个孩子都没问题,但依旧在心里将虞家骂了个狗血淋头,姓虞的害了他外甥一辈子啊。   黎二舅刚出城时那是高兴得很,可跟大家分开时却一脸的沉重悲痛之色,这分明是跟顾昭说完后才会有的,等黎二舅的马车远去后,顾昭立即被人围上了,几个表哥,尤其是黎二舅的孩子,立即出声问黎二舅跟顾昭说了什么,前后才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顾昭心中暗道,这事还是得经由黎二舅的口转述出去才好,面上摇头说:“并没说什么,只叮嘱了我要照顾好母亲,二舅走了,我们回城吧。”   “好,回城。表弟放心,有我们与你一起照顾姑姑的,看谁敢欺负我们黎家人。” 第255章 新事物   黎氏也过来送二哥一程的,回去的时候和黎氏乘坐一辆马车,马车里姑嫂俩说起悄悄话,黎家两位哥哥都担心妹子,可在黎大夫人看来,他们完全小看了黎氏,还和过去一样,总想将妹妹保护在身后,不想让她担任何风雨。   也就因此,过去的黎氏在黎大夫人看来,被保护得有些过于天真,才会被那男人和毒妇耍得团团转,可自从那场官司并和那男人和离后,小姑子的成长速度快得惊人,叫她知道这件事只有高兴的。   因而黎大夫人没有隐瞒小姑子,将虞子爵府上的情形统统告诉了黎氏。   如果不是嫂子提起,黎氏如今可是难得想起那府上的,哪怕同在一个京城,可除非刻意,否则撞上的机会并不多,谁叫如今的虞子爵府已被排挤在勋贵圈子的边缘了呢。   黎氏惊讶道:“他早年被那毒妇下了绝育药?”   “不错,嫂子我使了点银子,问了去过那府上的大夫,那混账玩意儿的确没有生育能力了,所以那老太太才会将怀了身子的妾室发卖出去。当初那毒妇有没有在你身上动手脚?”黎大夫人担心小姑子的身体。   黎氏摇头,十分肯定地说:“当初是我自己身子有损,并不是被人下了药的,就算在庆凌府,昭儿也有定期请大夫为我和顾嫂子他们调理身体的,那边的大夫和昭儿关系十分好,如果我身上被动了手脚,那边的大夫不可能毫无察觉的。”   黎大夫人这下放心了:“看来那毒妇真是个狠的,她这就是想要彻底断了源头,一了百了,只要解决了这源头,这虞家就甭想再有孩子出来了。”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不得不承认,这办法也是最奏效的,虽然那毒妇手段太毒了些,但这件事她还是持赞赏态度的,特别是对那些左一个右一个女人往家里抬,还宠妾灭妻的男人来说,这是彻底杜绝后患的好办法,好在黎家的家教不错,黎家的男人并不会往家里抬妾室,不然这法子她都想试一试。   等回去了她得敲打敲打自己的儿子,否则出了什么事,可别怪她这当娘的不站在儿子一边,维护儿媳妇的利益。   黎氏恨那毒妇,也同样恨那男人,只不过和离之后不想再有牵扯,而且那男人从血缘上讲终究是昭儿的生父,但如今那男人落得这般下场,黎氏也觉得痛快,眼里流露出快意:“他这是求仁得仁了,不是他自己觉得那毒妇心善的么,现在就让他亲自尝尝这善果吧。”   不过黎氏很快就担心起来:“那昭儿会不会被他们盯上?”   黎大夫人不太担心:“外甥是个心里有数的,可不会别人说几句话便会让他动摇,他对那府里和府里的人丁点想法都没有,就算那男人想要外甥回去又如何?只要昭儿坚定自己想法,他们也无可奈何。”   她最欣赏顾昭这性子了,恩怨分明,做事又不拖泥带水。   黎氏的心稍安了些:“昭儿是比我这当母亲的强,我得叮嘱昭儿进进出出身边多带些人,免得被冲撞了。”   回去后黎氏便是如此叮嘱顾昭的,并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会冲撞顾昭的能是什么人,自然是那府里想要纠缠顾昭的,到时重不得轻不得,徒惹一身腥。   “母亲别担心,儿子省得的。这大概是报应吧,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听到儿子说笑,黎氏好笑地提醒他:“这话在家里自己人面前说说罢了,外人面前可千万别提起。”   “我明白。”顾昭作了个闭嘴的手势。   且不说黎家人的幸灾乐祸,虞子爵府上,真如天塌下来一般。   起初只有虞老太太和虞子爵清楚,可当那因为怀孕而张狂起来的妾室被发卖后,其他妾室虽然毫无同情心甚至还幸灾乐祸,可也觉得蹊跷之极,因而同黎大夫人一样悄悄使了些银子打听了下,虞家又没给了足够的封口银子,因而这事根本守不住,很快这些妾室也知道了真实原因。   为何发卖?因为那妾室给爵爷戴了顶绿帽子,为何这么肯定?因为爵爷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了,早就被先前的毒妇一碗药给一了百了了。   顿时,这些努力想要生子的妾室们也觉得天塌下来了,那她们百般讨爵爷的欢心,互相间斗得乌烟瘴气的,还有什么意义?就算不能扶正,她们也想要生个孩子作为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啊,谁不知道这男人是靠不住的?否则当家主母为何跟爵爷和离了?血淋淋的教训摆在前面呢。   可现在她们后半生的希望都没了,这几个妾室鬼哭狼嚎地闹起来,这一闹便将事情闹大了,传到了左邻右舍的耳朵里,下人也纷纷嚷了出去,于是给关注虞子爵府的人再添了笔谈资。   娘哟,当初公堂上面对摆出来的证据,虞子爵都还拼命维护那毒妇,将毒妇当成宝,连正室都不顾的,现在好了,自讨苦吃了吧,真以为毒妇那么良善?现在这歹毒的手段落到他自己身上了吧。   “哈哈,一个废了,一个不愿意认祖归宗,虞子爵又不能生了,以后这虞子爵府可怎生是好?”   “好歹府上还有个爵位,可现在连继承爵位的人都没了,咱这位爵爷到底图的是什么啊?”   虽然如今虞子爵府不再如过去那般有存在感,但这件事在京城夫人的圈子里还是流传开来了,大家心有一致地避开了当家男人,私底下议论起来,如今年代,男人纳妾的事情太正常了,不替男人纳妾,女人还要被骂不贤惠,到头来还要给男人教养庶子庶女,将他们野心养大了反过来抢夺自己子女的利益,瞧瞧这黎氏当初的事不就是活生生的教训么。   所以那毒妇的手段真好啊,有了嫡子后干脆一碗药,彻底解决了以后的烦恼,有些夫人心底的确蠢蠢欲动,至于那些男人,根本不以为然,以为家中妻贤妾美,和美得很,根本不会发生虞子爵府中的那样的事。   其实当初,虞子爵比他们还要自信,可如今的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回到当初,在第一次见到那毒妇时就一把掐死她,如今就不会让他沦为全京城的笑话了。   纳再多的妾,他也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妾室竟胆大到跟野男人私通给他戴了顶绿帽子,之前刚得知妾室有了身孕时,他也欣喜若狂,也想过要将这个孩子培养得更加出色,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棍子,打得他绝望不已。   “顾大人,真的成功了!”   作坊里,好些匠人围在顾昭身边欣喜叫道,顾大人这些日子一直带着他们忙碌这东西,终于出成果了。   “顾大人,这地平整极了,比起用石板铺成的地面还来得平整,又坚固得很,最紧要的,这东西的成本还低。”便是匠人也看得出来,这东西交到朝廷上,将会起到多大的作用。   他们面前是一块被太阳晒得有些白花花的地,上面铺的正是顾昭这段日子以来的成果,也就是用水泥浇筑起来的水泥地面,早在当初建杜仲胶作坊的时候,顾昭就想过要将这东西拿出来,但当时机并不好,他的身份太低了些,如今进了工部正在大展身手的时候,而且将来用水泥马路取代石板路的话,杜仲胶轮胎行走在上面会更加平稳,磨损也会小得多。   最主要的是,雨季要来临了,要混凝土浇筑的堤岸会更加坚固,还可大大降低成本。   顾昭笑道:“这是我们众人努力的成果,我这就回去写折子报上去,相信到时各位都会有奖赏。在陛下旨意下来之前,希望各位保守秘密。”   “请顾大人放心,关于这作坊里的情况,我们绝不会泄露一个字。”   “我当然放心。”   如今匠人地位低,这些又是隶属于工部的匠人,顾昭当然知道他们不会泄露秘密,否则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顾昭也很心情愉快地骑上马回城,这个作坊是在城外的,外面就是军营,保护严密。   史丁山和茅江涛都跟在顾昭身边,他们对顾昭的安全都很上心,顾昭本人对黎氏那日的话没太当回事,就算虞家的人跑来找他又如何?能左右得了他的决定?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水泥的事,而且这回他早作好了铺垫的,当初在庆凌府建窑烧制瓷器的时候,他就装模作样在窑里弄出了水泥的最初版本,只是那时也就顾昭一人对此表示了关注,其他人都没太在意,毕竟用的材料都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他早就想好折子怎么写,还要将当初的事情也写进去,因为当初的发现才起意要研究这水泥,如今大功告成,只要陛下亲自派人前去那作坊实地查看水泥地,不可能不重视水泥的前景。   他这工部官员也算是名符其实了。   就在快到城门口的时候,他们三人被一辆马车拦了下来,看到马车里出来的人时,顾昭心道,果然是逃不掉啊。 第256章 一样的毛病   当初在奉天府公堂之上见到的永宁侯,是位相貌堂堂的中年帅哥,不能否认本身还是有些魅力的,然而这回从马车里出来的人,却比那时老了十多岁,再跟越活越有奔头的黎氏走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差辈分了。   不仅老了,眼皮也有些耷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垮了,当初的永宁侯可是精神勃发,府中不少未婚的丫鬟都愿意对他投怀送抱的。   可现在的虞子爵身上多了几分暮气,当然看到这样的虞子爵,顾昭丝毫没有同情心,自从知道他的存在有多久了?可这位虞子爵到了如今山穷水尽的地步,才想起来找他这亲生血脉啊,听上去够不够讽刺?   史丁山和茅江涛自然也认出了这位,两人下意识地动作便是冲到顾昭前面,将公子护在身后,面容严肃地看着跳下马车的虞子爵不说话,对他半点尊重也没有。   顾昭手里抓着马鞭,表情带了几分玩味地看着被拦住的男人,连马都没下来,就这么高高在上地看着。   放在过去,这男人肯定要呵斥几句,然而想到如今的身份,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虞子爵不得不忍下怒气,放软声音道:“我有话要跟你们主子说,你们该知道我的身份。”   史茅二人可没立即让开,而是听了这话后先回头看向顾昭,得公子同意了他们才能放行,凭这家伙还指使不了他们。   顾昭又欣赏了会儿这男人的窘状,这才懒懒地挥下手说:“放他过来吧,他如今也做不了什么。”   虽然放行了,可这话听上去就带了股羞辱的味道,但虞子爵如今却不得不对这个亲生儿子低头,相比起另一个,如今也只有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了,只要他愿意认祖归宗,以后一切都好说,虞府的血脉不能在他这儿断了,否则以后他如何有面目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史茅二人这才向两边撤去,但仍旧一左一右地护着顾昭。   顶着这二人虎视眈眈的目光,虞子爵走到顾昭的马前,不得不抬起头才能跟马上的顾昭说话,斟酌了会儿开口道:“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父亲,血脉生父。”   顾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马鞭说:“是啊,从血缘来讲,你的确是我这具身体的父亲,可,那又如何,如今我姓顾,入的顾家的族谱,我有父有母,无需虞子爵操心了。”   换了以前,听了这样的话,虞子爵肯定要大骂一通,可这回他只是脸皮抽了几下,便低声哀求道:“是父亲错了,你要如何才肯跟为父回虞府?你该姓虞的啊,虞家才是你的家。”   顾昭嗤笑一声:“免了吧,虞府不是有个世子爷了么,他可是你最孝顺的好儿子,我还是觉得我当顾家的儿子比较好。”   虞子爵脸涨红起来,是对虞温韶的羞恼,如今的虞温韶让他太丢脸了,恨不能没有生过这个儿子,虞子爵嗡声嗡气地说:“他只会丢尽虞家的脸面,我会将他逐出虞家家族。”   “为何要逐出?他可是你最中意的儿子。”顾昭故意问道   虞子爵恼道:“那个败类,我只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如今我的儿子只有你了,你……”   顾昭打断他的话:“为什么说他是败类,是因为他跟男人搅和在一起,让你感觉丢脸吗?”   虞子爵傻眼,顾昭为何会知道这些事?听了顾昭的话他觉得有些难堪。   顾昭嗤笑:“当初他跟燕向勉搅和在一起的时候,你为何不觉得丢脸?据我所知,你跟燕向勉还达成了默契吧,你以为燕向勉为何这么看重虞温韶?自然那时虞温韶是他的心头好啊,那时就算你知道两人间的关系,想必也说不出要逐他出族的话吧。”   虞子爵露出被雷噼一般的表情,韶儿跟燕向勉竟然是这种关系?他脑子一时拐不过弯来。   顾昭好心解释道:“如果燕向勉没有被陛下嫌弃,甚至最后成了最大的赢家,你还会逐虞温韶出族吗?想必不会吧,不仅不会,还会觉得他是虞家最出息的子孙是不是?所以你在意的是什么?如果当初顾家没能供上我读书,我没能走出清河县,而是一个以种地为生的农家汉子,你还会出现在我面前哀求我回虞家吗?”   顾昭的表情透着无尽的嘲讽,也不用面前男人回答,替他说了:“不会的,你只会觉得我丢尽了你的脸面,让你成为京城权贵圈子里的笑料,恨不得我死去才好,让京城里的人忘记我的存在,我会是你身上的污点,而虞温韶才是你的骄傲,他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天差地别。”   就如这男人当初嫌弃还是虞璐的顾旸一样,在顾珍重生前的那一世,想必顾昭回去那府里也得不到他多少眼神,那府里唯一疼惜他的只会是黎氏这个生母,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敌人是整个皇权,母子俩被迫只能吞下各种委曲。   史茅二人也露出嘲讽之色,为他们的公子报不平,如果真出现公子口中的情形,只怕得不到这男人的一个眼神,原来公子早就将这生父看穿了,所以根本不愿意与这男人有任何关系。   虞子爵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他不敢想像那样的场景,也许是心底深处知道顾昭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正确的,那就会是他的选择。   “可……”虞子爵试图挽救。   顾昭突然俯下身,看着这男人的眼睛说:“你怕不知道吧,也许是虞家的血不太好,我身上有跟虞温韶一样的毛病,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不爱红颜,只喜好男色,我不可能娶妻生子,将来只会找一个男人共度下半生,这样的我虞子爵还想认回去吗?”   虞子爵再度如同被雷噼一般,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不可能的,一个儿子如此,另一个儿子怎会也是这样的?   “不,不可能的,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心,不肯跟我认祖归宗才会说出这般叫我死心的话?”   “嗤,虞家在我这儿算得了什么,我会为了虞家牺牲这么大?想知道我所说是真是假,不妨多活些日子,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我会不会娶妻生子。走了,我们回去,娘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吃晚饭呢。”   “哦,哦,来了。”   史茅二位也惊呆了,看顾昭都骑出去了,赶紧打马跟上,马上的两人面面相觑,公子说的都是真的,真的不是为了让那家伙死心吗?   两人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顾昭哪里看不出来,心情颇好地说:“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史丁山问出来:“公子,你真的是那个啥啥?”   如今的人将喜欢男人的都说成是兔儿爷,可在他们眼里,自家公子跟兔儿爷那是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所以这个字眼也说不出来。   顾昭哈哈笑起来:“其实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都无所谓吧,但不会娶妻生子那是肯定的,所以你们今日听了就算了,可别给我传出去。”   史茅二人再度傻眼,又换了茅江涛来问:“公子,那……虞子爵会不会说出去?”   “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娶妻生子,还不如让家人以为我是因为喜欢男人才这般的,他们心里也好过些,并且也只能接受如此,总归是因为我的原因要让他们失望了。”   史茅二人又互相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公子,公子不想娶妻生子,他们也勉强不了啊。只是替公子可惜,公子身上还有爵位呢,今日作坊里弄出来的东西,将来指不定爵位还能再升一升,可爵位要传给谁?   “行了,你们就别替我操心了,我的日子不过得挺潇洒,等年纪大了,我就辞官带上你们踏遍这大周的山山水水,再看看海外的风光,岂不快哉?哦对了,得带上木头那家伙,不然他不依的。”   史茅二人听得笑起来:“那我们得养好身子,争取多活几年,才能陪公子到处走一走。”   公子不是普通人,也许想的才会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吧,这样的公子特别洒脱,他们忽然觉得公子这样也挺好。   “对,这样想才对,现在该烦恼头疼的可不是我,而是那位虞子爵。”   “哈哈,公子说得对。”史茅二人也幸灾乐祸起来,这虞家的血脉传承不下去了,虞子爵是该头痛了,公子也是促狭,用这样的手段断了虞子爵让他认祖归宗的念头。   至于事情传开京城人会怎么看待公子?公子自己都不在意那些名声,他们又何必庸人自扰?   直到顾昭的身影完全消失,虞子爵才惊醒过来,让下人送他回府,一直到他的子爵府,整个人还是失魂落魄的,虞老夫人着急想知道儿子出去的结果,人一回来就叫过去了。   “怎样?答应了没?”   虞子爵腰弯了下去,挺不起来了,口中是无尽的苦涩:“母亲,他说他跟韶儿一样的毛病,不会娶妻生子。”   老太太起初都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心里咀嚼了番后才醒悟过来,大叫了声不可能,然后便两眼一番厥了过去,虞家又是一通忙碌。 第257章 公主怀孕了   顾昭回到家后并没有提起遇到虞家人的事,对于虞子爵这个生父,顾昭觉得还不如陌生人来得干脆些,因为那层血缘关系根本无法抹除。   陪家人一起用了晚饭,顾昭便一头扎进书房里,无论是顾老太太还是黎氏都不会打扰他,顾昭的忙碌她们都看在眼里。   她们也会聚在一起,说说顾昭顾旸的事,商议刺绣班和织布作坊里的问题,不谈刺绣学习班和收留的女婴及孤寡,光是如意作坊如今就有女工两三百号人了,这么多人的吃饭穿衣都需要她们操心,女工之间闹了矛盾要协调,女工与家人的关系,她们也不能不问,别看如意挣钱不少,可各种琐碎事务也多。   比如林秋凤的婆家,不,应该说前婆家人了,看到林秋凤居然一个月就能挣上一两多银子,他们眼红了,结果又跑来纠缠林秋凤,一副施恩的语气让她回去做个小,将来男人有了孩子也会给她养老,被林秋凤拒绝了还不死心,将林秋凤在作坊里的工作都影响了,别说林秋凤本就是黎氏她们看中的人,就算是无关人士,也看不得这前婆家如此欺负人。   养老?林秋凤自己挣的银子攒下来就足够自己过上好日子了,再说如今的她并不愁再嫁,嫁给别人还能当正妻,去给前夫作小?前婆家人还真敢异想天开。   黎氏直接叫来了衙门的人,衙门的人对如意作坊的背景门清,黎氏、宋夫人还有靖安伯世子夫人,那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的,一番威吓直接将那婆子吓得两股颤颤,再也不敢跑来闹事了。   作坊中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少,但黎氏她们谁也没觉得麻烦,当初办这个作坊,挣钱是次要,更多的是想为世上的女子多提供一条出路,让她们多一个靠山,当然也不会纵容所有的女子,比如嫂子看中小姑的工作,想直接叫小姑子让出来,家人也施压,可就算小姑子同意,作坊里这一关也过不了,黎氏可不会纵容这些家人的得寸进尺。   越是看多了这些事情,黎氏越没有以前的自哀自怜了,和这些女子相比,她以前的生活太过优越了,心胸也更加开阔。   一夜过去,顾昭的折子直接摆在了皇帝的案头上,皇帝见着表示好奇:“这小子可是难得上回折子,这回会是什么事?”   皇帝还是挺期盼顾昭能时不时的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最近他的心情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因为他快要当祖父抱上孙子了,便是在朝堂上看着那些臣子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来吵去,皇帝也少有的没有动气,虽然女儿不愿意留在宫中安胎,皇帝只得在她身边加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确保他的小孙孙能安全出世。   近身太监也笑道:“顾大人进了工部那是如鱼得水,指不定又弄了什么好东西呢。”   “你个老货莫非跟那小子早通好了气?”皇帝这会儿已翻看起折子,折子里的内容看得他瞪大了眼睛,再听到太监这话,惊喜地笑骂起来。   近身太监当然能判断出皇帝的心情,这回分明是好事啊,他也讶异了:“莫非真叫老奴猜中了?老奴恭喜陛下。”   “哈哈,去给那小子传个旨,朕要亲自去看看他弄出来的这东西,对了,将熙儿沐儿也叫上。”   皇帝对顾昭折子里所说的“水泥”一物好奇之极,据顾昭所呈,此物不仅用料简便之极,而且凝固后比石板还坚硬,用来铺路筑桥便利之极,还可以用来修建房屋城墙,他有些怀疑,但又有些期待,因为顾昭给他的印象并非是那种会说大话的人。   “父皇,叫儿臣过来何事?”燕向熙风风火火地赶来,叫皇帝看得连忙叫边上人搀扶住,这丫头行事越来越虎了,要不是御医每日请平安脉都说身体极好,他真不敢将这样的女儿放出去。   后面顾沐也来了,给皇帝公主行了个礼后就站在一边听着。   皇帝等燕向熙站好后才将折子递给他们看:“顾昭那小子弄出了个新东西,朕想亲自去看看,顺便将你们也叫上了。”   燕向熙直接跟顾沐头碰头地看起来,燕向熙边看还边问:“顾昭没跟你说吗?”   顾沐翻个白眼:“我就知道哥哥有事在忙,我也忙得很,都有好几日顾不上见哥哥了。”   皇帝和燕向熙听得都笑起来,感情还是他们的不是了。   皇帝带着公主微服出宫,当然随行的护卫人员一点不少,还有藏在暗处的,但并没惊动其他官员,一行人接上顾昭便直接前往城外的作坊,到了作坊里,便看到顾昭用来试验铺成的一片水泥地面。   “这就是用水泥浇的地面?”   “不错,这里还有一段用水泥作为黏合剂砌成的墙体。”   “这是用水泥拌成的混凝土砌成的板块。”   顾昭将水泥制品一一展现给皇帝公主看,顾沐站在顾昭身边一脸的嘚瑟样,好像这些东西是他亲自做的一样,旁边还有参与此事的匠人,凡是皇帝公主有什么疑问,他们都能迅速答上来。   问完所有的问题,并且还让人试了板块和水泥地面的结实程度,皇帝龙心大悦,连声叫好,尤其是得知水泥制作的成本真的非常低廉,皇帝更是开怀大笑起来。   “果然将爱卿放在工部是朕做得最对的一件事,爱卿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待,顾爱卿,这回你立了大功,又想求什么?”   顾昭都想在心里翻个白眼了,还是这么老套,都不带换个花样的,因而他也老套的来:“那臣就为臣的母亲求个封赏吧。”   “你生母?”皇帝诧异道。   “对,我娘已经有了诰命,可我母亲和离之后只是一介普通妇人,做儿子的于心不忍,当初母亲会和离也都是因为我的缘故。”虽然顾老太太在他心目中更重要一些,但他也不想亏待了一片慈母心的黎氏,将来时间长了,也许两位娘亲在他心里地位会一样重要。   “朕明白了,爱卿有心了。”皇帝其实知道生母养母间的关系并不好维护,可顾昭这小子就是有办法让两家人如同一家子和睦相处,这大概是将精力都发泄到外面的事情上了,内部相处便少了许多摩擦,互相间包容增多。   燕向熙同样惊喜于顾昭弄出来的水泥一物,并且她向皇帝建议,不如在京城的某个路段铺上水泥,作为试验点,将众位大臣和百姓亲身感受下水泥路,更便利水泥路的推广。   “还可以在水泥路两边修建房屋,相信京城内外会不不少人喜欢上的。”这是顾昭的提议。   皇帝听得哈哈大笑起来:“依朕看,顾爱卿不该进工部,而是该进户部的,不管做什么总想着赚钱的事,你这是又打上了那些臣子的主意了吧。”   顾昭笑嘻嘻道:“水泥用料再贱,可要推广水泥路也需要不小的投入,这般也能平衡一部分收支。”   “不错,爱卿考虑得甚好。”皇帝一想可不是,全部靠拨款,户部尚书肯定又要哭穷了,每回哭得皇帝都头疼不已,可如果水泥自己便能创收一部分,那将来压力会大大减轻,皇帝看顾昭的目光越发柔和,这才是他的好臣子啊,如果所有臣子都像顾昭这般用心做事,他能多活好些年。   于是皇帝当即将这件事交给顾昭做了,而且让他在建造房屋的时候用点心,务必要造得好看一些,让那些大臣看得就动心,想要往外掏银子。   回去路上皇帝就敲定好一个路段,到时让奉天府尹配合顾昭,务必要将此路段打造成为京城的一个特色景点,顾昭自然领命。   就在他们商议铺水泥路事宜时,京城已围绕公主那微凸起的腹部争议起来,今日早朝时众位大臣便发现公主的形体不太一样了,腹部微微隆起,很难不让人生疑,尤其是那些站在三位向字辈身后的臣子,更是惊疑极了。   “公主真的怀孕了?”   “公主怀孕不是很正常的么,公主大婚已经多长时间了?公主和驸马这般恩爱,会有孩子太正常了。”   ·“成亲后小夫妻会有孩子是很正常,可如今公主是陛下唯一子嗣,公主生下来的孩子会随姓?要知道驸马爷可不认宁家人的,当初公主大婚时就没怎么理睬宁家人,驸马爷跟入赘皇家有什么区别?”   “可……”   这件事讨论的范围越来越大,公主出入户部时,每每都有人会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腹部,燕向熙也没遮掩,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有了孩子,不过她每日都有请平安脉,所以身体完全没问题,御医还说了,母亲多活动活动,有利于胎儿健康。   公主的大方承认让这件事以更快的速度往外扩散开来,京城权贵对此事保持了高度关注,于是顾昭拉上工部几位官员一起改造街道的动静,除了住在附近的居民,几乎没引起多少人的关注。 第258章 各方反应   顾昭和皇帝商量的改造街道位于京城的贫民区,这里和京城的形象一点不相符,房子老旧,还有不少危房,也许一次大雪就能将房子压塌,改造过后也能提升京城形象,并改善居住在这里的贫民生活环境,也许还能带来新的商机。   皇帝自然是乐意的,当皇帝的哪里愿意看到天子脚下的地方,还存在着脏乱差的情况,他也要面子工程的。   有皇帝下令,工部葛尚书也大力支持,还有奉天府尹的配合,顾昭的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他还是拉上了赵大人,赵大不仅是他直接的顶头上司,而且和赵大人间一直合作挺愉快,这是个踏实干实事非常务实的官员。   奉天府尹是顾昭的老熟人,还是当年那位冯源庭冯大人,冯源庭接到旨意来见顾昭的时候,心里也十分感慨,当初他是府尹,顾昭还只是个秀才出身的子爵,可几年过去,他依旧还待在府尹的位置上,顾昭摇身一变,从秀才一路高中举人进士,成为探花郎,如今都是工部六品主事了,这次差事办好了,官位肯定得升,指不定哪日就要赶超他了。   尽管心情复杂得很,有种后浪推前浪,前浪要扑死在沙滩上的感觉,但见到顾昭时还是十分客气,没必要得罪这位前程似锦的爵爷,哪怕他只是六品主事,可在陛下面前比他有面子多了,没看这件事是由陛下直接指派下来的,寻常六品主事能直达天听?   顾昭也没想到府尹依旧是冯源庭大人,不过熟人好办事,当初好歹也打过交道,算是熟脸了,顾昭拿出自己制作出来的规划图,再将需要改造的区域划出来,冯源庭二话不说,便让手底下的差役听从顾昭的指挥,于是大家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事先由顾昭为代表的工部以及奉天府进行过一番宣传的,不仅不要居民自己掏银子就有机会住上新房子,还可以给他们做工挣工钱的机会,贫民区的百姓哪有不积极配合的,没被挑上的还悔得捶胸顿足。   人力足够,贫民区的面貌几乎每日都要换一个样,同时城外的水泥作坊也全力开工,一包包的水泥生出来运送到工地上,它的妙用让工地上的人每每惊叹极了,竟然有这么好的东西。   顾昭每日都会到工地上跟着一起忙碌,因而大多时候都是灰扑扑的,冯大人偶尔来一趟,毕竟他的衙门工作也非常烦忙且琐碎,当第一次在工地上看到跟其他人一起干活的顾昭时,冯源庭惊讶极了,谁能想到顾子爵竟这般没架子,也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   可不仅顾昭是这般的,赵大人也跟顾昭差不多,甚至形象还要更糟糕些,毕竟顾昭是俊秀小青年,灰扑扑的赵大人跟个糟老头子差不多,不是那身官服,别人还当他是工地上的工人或是匠人呢。   这天冯大人又过来了,给顾昭他们带来了解渴饱腹的茶点,先是和前几次一样发表一番水泥马路和水泥房子的惊叹,然后和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顾昭赵大人闲聊起来。   “二位可知外面的热闹?如今京城也这就这块儿清静得很吧。”   顾昭歪头想了下说:“是公主的事吗?”   赵大人不解问道:“公主有什么事?”   冯大人无语摇头,看来顾昭是知道的,赵大人显然毫不知情:“不错,正是公主的事,公主怀胎四月多了,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此事。”   顾昭心说不出所料,赵大人则直接惊讶道:“公主怀孕了?有孩子了?这是好事啊。”   冯源庭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难怪这位赵大人在工部干了这些年还是个五品官,瞧瞧这敏锐度也太差了点吧,不过他也知道赵大人就是个埋头做事的人,朝廷也需要这种人。   顾昭笑道:“自然是好事,公主的孩子,也是陛下的外孙,想来不仅京城的百姓,这大周的百姓都会为公主和陛下高兴的。”   冯源庭又在心里暗暗翻个白眼,一个太迟钝,一个则太精明,这是嘲讽吧还是嘲讽吧,但嘴上却是附和顾昭:“对,顾大人说得对,民间都向往子孙环绕膝下,陛下如今终于要得尝心愿了。”   顾昭点头说:“就是这个道理,我想大周朝的许多百姓都期盼着公主孩子的出生的。”   这让冯源庭听得一愣,顾昭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别有意味,另一旁的赵大人则是顾昭说什么他都觉得对,不停地附和点头,冯大人都懒得跟他说话了。   冯源庭离开工地后准备回衙门,可半路因为思索顾昭的那番话,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他走到了平民区,想去听听那些平民怎么谈论此事的。   公主怀孕的事情早由权贵圈子扩散开来了,普通的老百姓都知道公主怀孕要生孩子了,所以闲时也津津乐道地谈论此事。   “陛下只有公主一个孩子,如今公主终于能让陛下抱上孙辈了,真是太好了。”   “公主大好人,这次定能心想事成,事事如意。”   “对,对,就不知这回公主是生个小皇子还是小公主,不过不管哪一个都是好的,最好就是一次生俩,什么都有了,哈哈。”   “说错了,公主的孩子怎会是小皇子?”   “我可不管,皇帝老爷就公主一个孩子,公主生下的孩子自然是最尊贵的,叫声小皇子或是小皇孙有什么不对的吗?”   “好吧好吧,你说得对行了吧。”   冯源庭听得非常吃惊,民间百姓对此事的想法要简单多了,就如顾昭所说,他们都盼着公主的这个孩子出世,并且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在百姓心目中地位也挺高,都摆到了小皇子或是小皇孙的位置上,而这恰恰是某些人最为担忧的事,如果出生的孩子是小皇孙的话,还有那三个向字辈什么事?   难道这才是陛下让公主参政的真正意图?陛下其实想要扶持的还是自己的血脉,培养公主处理政事的能力,是为了将来帮助小皇孙吧,毕竟陛下看着可不是长寿相,只怕等不及小皇孙成长起来的,到时这担子就得由小皇孙的母亲来担着了。   冯大人自以为想明白了,可他明白也不代表那三个向字辈会放弃争夺,能不能上位,两者间天差地别,野心滋长出来了,又怎可能甘心退让?   如冯大人所想,无论是燕向瑾还是燕向骁燕向琦,三人没一个为此事高兴的,尽管知道公主大婚后生儿育女会是很正常的事,但当这个孩子真的来临时,他们全都感觉到了危机。   为了这个孩子的安全,公主连她的公主府都不大回去了,大多时间就在户部和皇宫之间来回,连驸马也因此常留在宫中,这等待遇从未有过的。   公主的吃喝穿用都由专人负责,通过层层检查,周围防护得密不透风,这是什么意思还看不明白?摆明了就是防着他们三人的,叫三人气得牙痒痒,如果公主生下的是女儿还好些,连公主走到这一步都难得很,更何况是她的女儿了。   可万一生下的是男孩呢?依陛下对公主的重视,指不定真能让这孩子随了燕姓呢,那他们三人争得你死我活的图的是什么?   脾气不太好的燕向琦在成郡王府中砸了一通,成郡王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何将一个公主看得如此重要,还给她这样的殊荣,如今更是将公主怀的外孙看得这般紧,他不是没联合过宗室给皇帝施加压力,可皇帝早不是刚登基时的皇帝了,大权在握,宗室的话也只是让他退后几步,却不会听由宗室指手划脚。   “琦儿,稍安勿躁,都走到这一步了,绝不能先自乱脚跟。”成郡王劝儿子。   “父王有什么主意?等儿子成了好事,父王就是太上皇了。”   成郡王当然希望看到这一日,这将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琦儿又向来最孝顺他这父王,不像另一个孩子恨着自己:“你放心,女人生孩子最容易出意外了,谁说公主就能顺利生产的?”   燕向琦眼睛亮了起来:“对啊,”并心狠道,“最好一尸两命,一了百了。”   “对,不错。”   就在京城上下议论公主怀孕一事时,京城还发生了件让人瞩目的事,那就是第二份报纸出现了,就是公主曝光怀孕之后,并且闹得轰轰烈烈。   相比起翰林院以宋六元等人尽可能缩减费用办报相比,对方那可是恨不得用银子将报纸堆出来,不仅一次印刷了数万份报纸,还在京城设置了是京报三倍甚至更多的报点,,请了专人朗读报纸,并且报纸还不要钱,免费的。   这般豪气的行径别说老百姓了,就是京城权贵也看直了眼,这份报纸得需要多少银子才能砸出来啊,难道对方要一直如此亏本办下去吗?还是说等将京报给打压下去后便独霸城街头开始挣钱了? 第259章 惊马事件   第二份报纸取什么名字,团体内部发生过争议,他们以为最好的名字被京报用掉了,再取其他的名字也无法如京报这般大气,想要胜过京报,除非冠上皇家的名头,可如今他们的主子还没成为皇子甚至再进前一步,带上皇字头岂不是给别人攻击的把柄。   争来吵去,他们最终采用了一个耍心眼的计策,取了《大周京报》这样的别有用心的名字,就是要故意混淆别人的视线,就是顾昭看到铺天盖地宣传的大周京报,也不得不说一声小机灵鬼呢。   可这却将翰林院负责京报的一些年轻气盛的人气得够呛,这分明就是踩着他们京报往上爬,够无耻,够不要脸。   “真没想到那燕向瑾居然是这种人,亏我原以为他是个好的,算我看走眼了。”大周京报敢如此行事,背后会没有燕向瑾的授意?如今他们谁不知道这份报纸背后站着的是燕向瑾。   “宋大人,我们的京报该怎么办?”有人慌了,这分明就是冲着他们京报来的,对方财大气粗,京报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宋泽倒是很淡定:“不管是叫京报还是大周京报,关键还在于报纸上的内容,我一直相信内容取胜,所以与其担忧,不如用心好好研究两份报纸,将我们的京报做得更好。”   “这才是开端,如果朝廷不出手管制的话,那还会有第三份第四份甚至更多的报纸出现,竞争会越来越大,可不光是砸银子就能办到让百姓喜闻乐见的,只有坚持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一时的成败算不得什么。”   “对,宋大人说得对,我们是该更加用心地将京报的内容做好,谁拿了大周京报的?让我们看看对方写了些什么。”   “我拿了。”有人小声说,之前没敢拿出来,怕被揍。   “快拿出来大家一起研究下。”   看众人埋头研究报纸内容,宋泽也放下心来,这种情况是迟早会出现的局面,他早有心理准备,不过也同样能预见到,朝廷没可能放任这种情形持续下去,也迟早会出手干涉,所以他们还是低调闷声办报吧。   还有他们京报是以年轻人为主,并接受各方稿件,并不缺登报的内容,可那大周京报他特意了解了下,对方可是撒银子请来有口碑的文人甚至大儒,可宋泽却觉得这样搞出来的报纸,内容未必会大众欢迎,这也是他自从办报以来沉下心去研究,得出来的结论,所以宋泽才会不慌不忙,甚至觉得这对他们京报也是有利,一方面促进报纸的推广,另一方面也让京报的人沉下心去做内容。   老百姓其实最喜欢看这样的热闹,纸张多值钱,不要钱的报纸谁不喜欢领回去,就是不认识上面的字,沾沾墨香味也是好的,可是听听上面写的内容,不少百姓的眉头却拧起了疙瘩。   “这文章说的是啥意思啊?怎听了老半天我没听懂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听得迷煳着呢,好像后面还提到不应该让公主上朝堂的事,认为是那啥啥牝鸡司辰啥的,可公主明明做得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夸?”   “就是,明明现在公主怀孕了,正是高兴的时候,皇帝老爷肯定也高兴着呢,这报纸为啥要泼冷水?就不能说点让咱老百姓听着高兴的事?这朝堂难道不是皇帝老爷说了算?”   “算了,算了,不听了,还是拿份报纸回去让家中孙儿看看,指不定能看得多认识几个字,以后家里也能出个读书人。”   京报有不少人走上街头,关注百姓对大周京报的反应,其中有两篇文章的确是大儒所写,就算观点与他们有所不同,但得说上一句,内容是好的,文采那也是没话说,但他们也发现一个情况。   对大周京报兴趣更大的是那些文人,因为有些大儒本就受这些读书人的追捧,这现象就如追捧宋六元一般,但对中下层的百姓来说却不是那么友好了,没受过多少教育,就算是识得几个字能看报纸的,对文字深奥晦涩的文章,并不会给予多少目光,远不如京报上面的精彩的刑侦案子来得受百姓欢迎。   还有大周京报想要借报纸的口向百姓灌输他们的想法理念,却不见得所有百姓都会喜欢,比如他们在报纸上反对公主从政一事,老百姓正为公主怀孕一事而高兴,这样的文章未免让他们倒胃口,老百姓也不是没有自己想法的人。   众人用心总结着他们的发现,虚心走到百姓中间去听他们的声音,可有些人却惯常高高在上,以一副说教的口吻来对待中下层百姓,因而在刚起步时便发现形势并不如他们所想,并非靠财大气粗便能实现他们的想法。   当然此刻他们还没发现这样的情况,他们自己也被高调的推广动作所迷惑,以为大周京报已将京报压下一头了,正在筹备大周京报的第二期第三期,准备要独占京报的报纸市场。   燕向熙从户部出来,宁杨小心扶着她上了马车,自从燕向熙怀孕以来,宁杨那是天天不落,早送晚接,中间还要送吃的用的,对公主是全方面的呵护体贴,顾沐亲自负责燕向熙的安全,对宁杨这种举动也看得辣眼睛,这两个混蛋,天天在他面前秀恩爱,再这样下去,他要撂挑子不干了。   尽管心里抱怨着,顾沐依旧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知道燕向熙这一胎有多重要,暗地里的敌人又多想要破坏阻挠,等公主驸马在马车里坐好后,顾沐翻身上马,挥一挥手,马车缓缓动起来,四周都被侍卫包围起来,保证外面的人无法接近中间的马车。   四周路人也自觉地离这车队远一点,队伍缓缓地向皇宫方向行去,车上的燕向熙还颇有精神地拿起那份大周京报想要看,不过被宁杨接手读给燕向熙听,燕向熙也很乐意享受这样的服务,眯着眼听着。   不过听到宁杨将一篇文章读了一半就停下,燕向熙睁开眼嗤笑了一声,没意外看到宁杨脸上还未来得及完全退去的恼意和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无非又是来攻击我这公主的,老生常谈了,别恼,我都没恼,你恼什么,燕向瑾弄来的这些人野心不小,想要将京报踩下去,可就凭这些内容就想将京报压下去了?他们这些人还没搞懂京报为什么会受欢迎吧,以为只要请些文人动动笔杆子,外面那些人就会捧场?真是小看了这京城上下的人。”   燕向熙才听了两篇文章,不,第二篇还没听完,就看出这份报纸的问题和前景了,比起京报差得远了。   小夫妻俩在马车里说着话,外面骑在马上的顾沐则严警着四周,这条路他闭关眼睛也能走完,快到岔路口时,顾沐突然挥手示意车队停下,忽然就听到前面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还有人的惊慌喊叫声。   顾沐眼里闪过厉色,下令道:“保护好公主的车驾!”随即一夹马腹,顾沐的马就纵身而出,刚冲到路口便见一匹惊马横冲直撞而来,马上的顾沐拔刀向疾行而来的惊马斩去。   “啊——”路人的惊慌和尖叫声混和在一起,马首高高飞起,鲜血喷洒出来,少了脑袋的惊马去势不减,依旧往前冲了好一段距离才噗嗵一声倒下。   其他人将公主的车驾围得密密实实,连只苍蝇也休想通过他们的保护圈,公主还没怎样,宁杨先惊慌起来:“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顾沐的副手恭敬地答道:“前方出现惊马,大人已经去处理了,很快就可以通行。”   燕向熙安抚道:“有顾沐那小子在,肯定没事的,安心等他回来就是了。”   她说着还想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去,宁杨抢先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顾沐对付惊马的场面,随即被喷洒的血液吓了一跳,转身阻止公主:“顾大人砍了惊马的脑袋,公主还是别看了。”免得冲撞了孩子,让公主受惊。   燕向熙倒不觉得有什么,拍拍宁扬的手说:“无碍的,我们和我们的孩子注定跟寻常孩子不同,些许血腥都见不得,那能成什么事。”   宁杨纠结了会儿,还是没能拗过公主,不过在边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四周侍卫见公主露出也没说什么,只是更加警惕,严防四周有冷箭射出。   燕向熙看着倒在地上的马身和飞出去的马头,冷笑几声:“惊马?时机倒真是巧,不过就这点小场面?”   马的主人跑过来,看到这场面吓得脸色发白,知道冲撞了贵人,顾沐也没跟他罗嗦,直接叫了两人将他送到衙门审问是怎么回事,连马尸也带走,马受惊到底是本身的原因还是有人恶意所为。   手里抓着滴血的刀,顾沐看上去人神勿近,叫这段路上的行人也全部噤声,之前吓得尖叫的人也赶紧将嘴巴堵上。   全部处理好,顾沐才挥手让后面的车队动起来。 第260章 皇帝的态度   公主的车驾过去好一会儿,现场气氛才缓和过来,刚受了惊吓的路人又议论起来。   “刚刚是公主的车驾吧,那惊马差点就冲撞了公主的车驾,要是撞着了……”下面的话不敢说了,公主出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怎就那么巧,公主车驾刚好经过这路口,就出现惊马了?”   “你说是有人故意……”   “我什么也没说,你自己想什么跟我无关。”   旁边人听得要啐他一口了,这分明就差说有人故意要害公主,不过不少人心里都藏了这么个心思,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有的巧合纯属人为,想想公主如果出事,谁的好处最大?   这路口的事情不少人都亲眼目睹了,并飞快传扬开来。   而公主还没进宫,皇帝就收到消息了,有关公主安全的事都是头等大事,下面人根本不敢隐瞒皇帝的,皇帝看到消息当场脸就黑沉下来,殿内的人都能感到那股子压抑的怒火。   “查!给朕狠狠地查,朕倒看看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想要害熙儿!”他还活着呢,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针对他的女儿还有未出来的外孙,如果他真的驾崩了,女儿外孙还有活路?哪怕这回只是试探性的出手,也叫皇帝看清楚了,唯有将女儿外孙推到最高的那个位置上,他才能真正走得放心。   女儿和女儿肚子里的孩子,才是他在这世上至亲的人。   顾昭在工地上当监工,同时也在学习专业知识,怎么造房子这些他还是不懂的,虽然没必要学到能亲自动手的程度,但也需要有全面的了解。   忽然有人跑过来喊道:“顾大人,公主的车驾在回皇宫路上差点被惊马冲撞了。”   顾昭勐地转身看向来人:“差点被冲撞?这么说没撞着?公主如何了?”   “不知,公主的车驾回皇宫了,宫里没有消息传出来。听说那惊马当场就被斩首了,血喷了一地,有人担心公主看到这样的场面会受惊。”   顾昭听到这儿反倒松了口气,他了解的公主胆子也没这么小,仅仅是见了血就要受惊,他不担心公主,倒是有些担心顾沐,去洗了手跟赵大人说了声,提前离开去平南子爵府等着。   赵大人对政事再不敏感,这会儿也听得皱起眉头,公主如果出事,这朝堂肯定会有动荡,如果是意外还好,如果是人为的话,估计又要有官员落马了。   他只想安安心心地在工部做事,可身在官场哪可能全然无关,尤其是现在顾昭跟平南子爵还有公主关系亲近,那是众所周知的事,他跟顾昭走得近,难免也会忧心几分。   转身看看铺得平整的水泥路面,和两侧不断成形的新房,赵大人的心情又舒畅起来,这里全部建成后,定会成为京城的一处奇观。   顾昭虽去了平南子爵府,可也没那么快能见到顾沐,但顾沐有让人送信回来,说今晚会晚点回来,其实这信就是送给顾昭的,可没有向府里下人交待行踪的喜好。   顾昭得到信后也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子爵府里,府里从下人到管家谁也没觉得奇怪,尤其是对邓司这个侍候顾沐的太监来说,顾子爵就等于是府里的另一个主子,有侍候顾昭的机会他还高兴呢。   这一等就等到快入寝的时候,顾沐才带着夜晚的凉意回到子爵府,当看到顾昭在房间里等着他时,顾沐什么疲惫都迅速消散了,自己房间也不回,先跑去顾昭那里。   顾昭边看书边等他回来的,听到动静便知道人回来了,因而在顾沐踏进这房间门时,他抬头迎过去,微笑道:“回来了,累了吧,可用了晚膳了?再陪我吃点夜宵吧。”   这分明是陪他主子吃的,身后追着跑的邓司顿时高兴道:“小的这就去准备夜宵。”然后转身乐颠颠地吩咐厨房去了。   只是寻常几句关切的话语,却渗到了顾沐的心底深处,走过去忍不住抱住顾昭,将脑袋枕在顾昭肩上,说:“累倒不是很累,就是烦琐罢了。”   “公主没事吧?”顾昭摸摸肩上的脑袋。   顾沐轻晃了下头说:“那丫头精神好着呢,这点血腥哪里能吓着她了,还反过来安慰她的驸马。”   顾昭听得忍不住噗哧一乐,这是典型的女强男弱吧,不过只要他们自己乐意,旁人也管不着。   “没事就好,有查到什么结果吗?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吧?”顾昭轻声问。   顾沐站直身体,拉着顾昭一起走到桌边坐下:“对,不是意外,那马事先服用了带毒的草料,背后的人算计好时间,正巧公主车驾那时会经过路口,也恰好那时候马会发狂,马主人倒是毫不知情。”   “马主人是哪里的?”   “是家马车行的,他们倒是无妄之灾,有人将手伸进他们的马车行里,不是这匹马也会是其他的马出事,马车行人来人往,最容易安插人手,也最难排查。”   “不过肯定难不住木头的是不是?”   顾沐轻笑,不说他,就是陛下也没可能轻饶背后的指使者,顾沐低声说:“查到现在,我怀疑三方人全都动手了。反正我查到的东西都交到陛下手里了,剩下就没我的事了,除了继续保护那丫头。我们也别再提她了,哥哥今天什么时候过来的?”   顾昭也没再追问下去,事涉公主,想也知道陛下没可能轻拿轻放的,过两日朝堂上肯定会有动静,到时就会知道陛下是什么态度了。   陛下在位这些年了,可不是刚刚接手朝政的时候,那时还会谨慎些,如今的陛下想来会比那时任性得多。   顾沐反过来关心顾昭工作上的事,知道哥哥这段时间可辛苦了,等到邓司带人将夜宵送过来时,顾沐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都是哥哥喜欢吃的菜,是该让哥哥好好补补,不然身体要吃不消。   顾沐边给顾昭挟菜边和他说话,不知不觉的,等全部忙完,都快夜深了,两人又忙洗漱睡觉,不能影响第二天的事。   顾昭一个六品主事可轮不到参加朝会的,因在公主车驾遇惊马的第三日,朝会刚结束,期间发生的事情便传了出来,在工地上的顾昭同样听到了,和工部在此做事的几位官员议论起来。   “今天陛下可是在朝会上发落了好几位官员,发了一通好大的火气。”   “那几位官员,轻的被贬出了京城,严重的那一个直接被抄家问罪了,当场就抛出了证据,那家伙吓得当场就跪了喊饶命,可惜啊,晚了。”   “顾大人,”有人问顾昭,“陛下发落的这几位官员,会不会和大前天的事情有关?”大前天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公主车驾差点被惊马冲撞,两件事之间不过隔了两日,很难不让人将之联系起来。   顾昭笑得无害:“我哪里会知道,陛下发落官员,也不会无的放矢吧,那肯定是他们本身犯了错,才会被陛下揪出来。”   那人想着也许顾昭能在平南子爵那里得到些小道消息,可一听这话便知顾昭不会透露什么了,不管他是知不知情,只得附和道:“对,顾大人说得在理,陛下怎会无缘无故地发落他们,肯定是自己持身不正。”   话虽这么说,可谁心里不在嘀咕,箭头指向太明显了,尤其是那被抄家的一位官员,之前可是那份《大周京报》的主要负责人员,非常明显是为燕向瑾做事的,可谁想到,才时隔几日,就被抄家问罪了,显然陛下此举是用来警告那三位。   顾昭在心里盘算了下那几位官员,发现三个阵营里的都有,一个都没落下,而且还都是阵营里比较关键的人物,透过这事,陛下的态度非常清晰地摆放了出来,这还是公主没有受惊,什么事也没出,倘若公主真的出事,那怒火会更盛。   也许三人都伸手了,也许只是其中一人或是两人在背后推动的事,可陛下分明是不需要确凿的证据,直接就拿这三个阵营的人开刀了,谁也没放过。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三个向字辈之外的人动手,想要得那渔翁之利,可顾昭以为,陛下也不是傻的,不管哪种可能性都会考虑到的。   大周京报刚闹得轰轰烈烈,转眼主要负责人也就相当于主编就被拿下了,对大周京报来说肯定是个重大打击,这下京报的人该要高兴了吧,就不知燕向瑾还会不会继续砸银子将大周京报办下去了。   如顾昭所想,朝会上的消息传到翰林院时,参与京报的一众人惊讶之后难抑欢喜之色,翰林院的旁观者也觉得这些人运气颇好,大周京报正是气势最盛的时候,却突然遭受这样的打击,很可能会一蹶不振。   这对宋泽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对那位官员的下场也没太多同情,因为他知道,大周京报上那篇针对公主的文章,就是由这位主要负责人执笔,前有这篇攻击公主,后脚公主就被惊马冲撞,两件事未免太过凑巧,也就不怪陛下要拿他开刀,做给所有人看了。 第261章 平安消息   说大周京报气势正盛,其实这是砸银子砸出来的表象,其实要顾昭来说,那份大周京报属于曲高和寡,难以被下里巴人接受,一些文人雄心勃勃,想要将翰林院那些个后进小子打压下去,叫他们知道什么是前辈,因而特意写出来的文章偏重于炫技,也就是炫耀他们的文采学识。   而宋泽他们早就注意到两者间的关系,想要从中寻找一个适合的度,不过过于下里巴人,那会降低京报的格调,毕竟这是由宋泽这个六元状元牵头办的报纸,更多的还是为那些识字的人服务的,但也要考虑下层老百姓的需求。   京报诸人虽惊于朝廷部分官员的动荡,但对京报还是兢兢业业,于是新的一期京报又出炉了,依旧是印刷了一万份,到了发行的日子,所有人投入忙碌之中,投放各个报点,还有联系京城外的书商,将新一期的京报投放到京城之外,还有注意大众的反响。   自京报第一期推出已过去近两个月了,这段时间足够大家适应报纸这种新生事物的存在,尤其是之前大周京报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不知道报纸存在的人,未免显得太过落伍了,因而京报一经投入便引来无数人的关注,不识字的人也早早到报点处等着听人读报。   相比大周京报,其实老百姓还是更爱听京报,因为京报上也有他们喜爱的内容。   这次京报上还特地用了几十个字介绍了公主的近况,等于给民众报了个平安,意思是公主身体康健,一切平安,虽没提惊马事件,但言下之意惊马事件没对公主产生任何影响。   无论是看报的人还是听报的人,听到这则消息后都炸开了,谁能想到京报会这么独树一帜,将公主的消息堂而皇之地登在报纸上,供民众津津乐道。   权贵们想得多了点:“这是公主同意的?陛下也同意这么做了?”   “公主肯定同意的吧,否则京报和宋六元胆子再大,也不敢将关于公主的消息登出来,不过这消息一出,京报和大周京报明显是打擂台了啊,摆明是站在公主一边的。”   “嗤,大周京报不是明摆着要撬京报的墙脚,京报当然不会跟他们客气了,不过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京报更有趣些,到底是年轻人办的,没那么多规矩。对了,这期京报登了哪个商家的广告?”   京报上的广告都快成了大家的消费指南了,从最初那家君来饭馆,大家发现几期广告商家,都是京报用心考察过的,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很不错,因而这广告还引来不少的关注。   民众听到关于公主平安的消息则更是激动了,不少人控制不住地欢喜嚷嚷起来,惊马事件早就传开,毕竟发生在大街上,那么多人亲眼目睹到的,还有一些谣言传开,比如说公主不好了,孩子有危险之类的,不少听到这些谣言的百姓真的为公主捏了把汗。   现在公主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我就说公主不会有事吧,公主那是有圣人老爷保佑呢,有龙气护身,肯定会平平安安,现在果然如此吧。”   “对,对,老天肯定会保佑公主娘娘的,公主那么好的人,肯定会生个大胖小子,哈哈。”   民众兴奋地叽叽喳喳,读报的人看到这场面也很惊讶,原本刊登公主的消息他们也挺忐忑的,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顾昭也拿到了新一期的京报,同样看到了上面关于公主的平安消息,十分惊讶,没想到宋泽竟能做到这一步,他可一点没提醒,显然完全是宋泽自己想到的,但顾昭得说一句,这一手玩得真漂亮,可以一举两得,甚至一箭几雕都未尝不可。   表面看着似乎是跟大周京报打擂台,但其实京报也暗示了自己的一个立场,就算不是站在公主一面的,那也不是站在公主对立面的,同时,宋泽刊登这样的消息,更多的还是为扩大公主的人气吧,让公主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   京报也在第一时间送到了皇帝手里,皇帝也在非常醒目的位置上看到关于公主的平安消息,哑然失笑:“这是熙儿同意的?不对,她肯定同意,没有和熙儿商量过,宋六元他们也不可能将这平安消息登出来。这般也好,省得底下各种言论不断。”   “去打听打听,外面对这消息是什么反应。”   “是,陛下。”   皇帝手下当然有支专门打探消息的人,这件事很容易办,因而小半日过后,京城上下对此事的议论和态度便送到了皇帝手里,皇帝看得津津有味,但接着又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女儿毕竟要走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那么前人的经验便无法提供足够的参考,他从这件事中看出一个情况,也许相对于朝堂百官,民间的百姓对公主上位这件事更加容易接受。   民众之所以会这么关注公主的消息,那完全是熙儿在之前的替天出巡中积累下的名声,让百姓喜欢上这位踏实为百姓办事的公主,那他女儿是不是可以另辟蹊径,走民间的道路?   以往皇家的事是禁止百姓议论的,这是为维护皇家的威严和尊荣,说到底也是为了皇家的名声,这名声也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获得,当公主在民间的唿声越来越高时,朝堂上的百官还能以什么借口来反对?当在这样的氛围中成长起来的新一批官员进入朝堂后,他们也许更能接受公主上位。   第二日朝会上便有大臣参了京报一本,认为京报将公主与皇家的事堂而皇之地登出来,实属大逆不道,几句话后越说越严重的,认为这样的京报就不该存在。   可也有思想开通的大臣站出来反对,京报又没公开议论公主之事,只是报了则平安,之前的大周京报可是公开抨击公主参政呢,那时怎就没见这官员出来参大周京报一本?这到底是故意针对京报还是为的什么?   没等皇帝开口,告状的人就被指责得面红耳赤,担心皇帝真的以为他是别有居心。   皇帝和气地笑道:“行了,都不要争吵了,京报朕也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朕也知道永福差点被惊马冲撞后,外面有不少百姓关心永福的身体,这则平安消息登出来,也是为了让关心永福的百姓放心,并没犯什么忌讳。”   “而且这件事朕事先便知道了,是朕默许了京报登了这则消息。”   这话一出,谁还敢再出来抨击京报?皇帝都允许了,抨击京报岂不就是在抨击陛下,指责陛下的行为不对?他们哪有这个胆子,一个个顿时变成了鹌鹑。   朝会后,燕向熙特地去谢了她父皇,她很清楚,京报登出来之前,她父皇毫不知情,父皇是和那些大臣一同知道的,父皇在朝会上这么说摆明了是站在她一边,为维护她而将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的。   “是宋六元来找儿臣商量,儿臣了觉得这点子不错,所以便允了他,如此也省得一些别有用心之辈在背后造谣生事。”燕向熙当时也觉得此举颇为大胆,但宋泽轻而易举便说服了她,从现在的结果来看,百姓的舆论明显是偏向她的,对她好处多多。   皇帝笑道:“宋六元也是个脑子活络的,而且知道分寸。”   京报上只报了公主平安的事,没再添加其他多余的话,这让人看了反而舒心,公主是他这皇帝唯一的孩子,报个平安都不成吗?让人想抓把柄也抓不住,所以朝会上皇帝才会那么理直气壮地将反对的人驳斥回去。   难道他的孩子还见不得光不成,要遮遮掩掩的?   相对比之下,那大周京报的用心就叫他看得非常不高兴了,宋泽虽年轻,但办的事却甚得他心。   京报这次除了因为登载公主的消息而引起极大的反响,其他文章也颇受大众的喜爱,考虑了各个阶层的需要,因而这势头不仅没被大周京报压下去,反而更大了,这落在大周京报等人眼里那就不是很高兴了,尤其是主要负责人还下了大狱,大周京报临时办公场所气氛压抑得很。   “我们的大周京报还要办下去吗?陛下那样的举动是不是冲我们来的?”不然拿谁不好,非要拿下他们的主要负责人,连同燕向瑾一起在朝会上没了脸,三个向字辈这几天可低调了不少。   “办还是要办吧,总不能半途而废,这于我们的名声也有碍,不过此事还得问一声瑾公子才是。”   “那就赶紧问吧,老夫也气不过被几个后进小子压过一头。”   燕向瑾这两天忐忑不安,皇帝虽没直接拿他们开刀,却动了他们手底下的人,这用意非常明显,就是拿他们手下的人来警告他们,手不要伸得太长,真以为私底下搞的那些小动作无人察觉?就连他父王也劝他这段时间谨慎行事。   燕向瑾以为他已经够谨慎,这件事是他派人挑拨了另两人动的手,他的人只在背后推波助澜,让这件事顺利成行,却不料燕向熙什么事也没有,还在京报上登出了平安的消息,让整件事的影响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第262章 宋泽升官了   燕向瑾以为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背后搞的动作,可这次皇帝的动作不仅快,还让燕向骁和燕向琦知道了,他燕向瑾并没袖手旁观,只不过他更加狡猾地躲在背后而已,将他也曝露了出来,当天朝会上,燕向瑾就接受到两人的愤怒目光。   “大周京报?办,当然要继续办下去,如果就此中断,岂不是让人以为我们连翰林院那些新科进士都比不上,主动认输?不仅要办,还要办好办大!”   已经了输了一筹,燕向瑾可不想在京报的事情上再度让步,大周京报已经跟京报站在了对立面,尤其是这次京报登了公主的消息,燕向瑾可不想就此认输,那也会让天下读书人小看了他。   除了燕向瑾,也有其他人看到办报的前景与好处,其中包括一些书商,商量着想要加入其中,一些书商其实比京报更有优势,因为他们除了在京城有书肆外,在京城之外还有不少分铺,而且商人比起一些文人更有眼光,知道怎么能更好地办好一份报纸,其中就有书商想到在报纸上连载话本,再让人在报点和酒楼茶馆这种地方读出来,那肯定能吸引一大批人。   就在这时候,一个太监来到翰林院,替皇帝传来口谕,宣宋六元前去见驾,于是宋泽在一众人的目光下随着传旨太监离开了翰林院。   众人纷纷猜测这时候陛下将宋六元叫过去是为着什么,也有人说可能是京报上登的公主的消息,也可能是因为宋泽办的京报让陛下对宋泽更加高看,总之,包括京报诸人在内,都不会觉得这次见驾会有不好。   宋泽也没多想,进了宫见驾后,规矩地给皇帝行了礼,然后便站在一边等着皇帝说话。   皇帝原本有话要问他的,但在见到他时却突然起意,笑问道:“宋六元和顾昭这小子的年纪差不多大吧,亲事可有定下来了?”   这问话太过出乎宋泽的意外,宋泽以为是问京报的事,或是其他公事,万万没料到上来先谈他的私事,顿时闹了个红脸,皇帝见他这反应哈哈笑了起来。   宋六元太过一本正经了,还是这样有趣点。   宋泽硬着头皮说:“尚未,微臣自觉年纪尚轻,想要先努力做事,再考虑成家的问题。”   不知是不是受了顾昭的影响,虽然上门提亲的人家不少,可宋泽偏就无法提起兴趣,索性让他娘替他都回了,也幸好他娘如今外面的事情忙碌得很,因而虽念叨了几句,但也没催促着成家。   放在以前,这一关恐怕没那么好过,想以前在水云村时,娘可就操心他的婚事了,那时也差点订下来成亲了。   皇帝再度哈哈笑出声:“立业要紧,可成家也不能忽略了,等哪天敲定下来,可记得来跟朕说一声,朕得亲自给宋六元赐婚。”   宋泽大喜,当即谢恩,这样的恩宠既然送到他手里,他当然不会往外推了。   当然这是因为六元的名头才会获得的殊荣,毕竟大周朝他是第一个六元,也可能是唯一一个。   皇帝对宋泽相当喜爱的,哪个皇帝会不喜欢这样一个给自己添加名声又行事得当的官员,皇帝和气地问出今日召见宋泽的主题:“宋六元对报纸的前景如何看待?”   宋泽顿时明了陛下找来所为何事了,果然陛下对报纸这一新生事物并非放任自流的,只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之中,显然也是想要纳入监管之中。   从官员和朝廷角度讲,宋泽当然也是支持的,因而坦然道:“报纸在未来定会被更多地域更多人接受,也会有更多人加入,报纸的功能也会做出区分,针对不同的人群做出不同的报纸,对于朝廷来说,也可以通过报纸向民众传达朝廷的政策政令,让民众在第一时间知道朝廷想要做什么。”   这恰恰是让皇帝最为动心的,有时候朝廷的政策无法传到各个地方,便是皇帝自己也无法保证不会出现欺上瞒下的现象,但如果一份报纸在整个大周境内铺展开来,那谁都可以在报纸上见到朝廷的政策动向,也许也能及时将地方上的动静反馈到中央来。   虽然朝廷也有官方的报纸,可邸报只是面向官员,在中央和地方的官府之间流动,相比起报纸就有很大的局限性。   皇帝不是没想到过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要不要限制报纸一物上有着摇摆。   宋泽又说:“报纸前景是好,但也有利有弊,如果朝廷没有适当的调控和管制,那么就会出现一些报纸一味地迎合低级趣味,或者只为某种目的,为某一小撮人利用。”   宋泽没有说,比如前朝余孽,也不是不可能借着报纸达成他们的某种目的,还有比如燕向瑾办的那份大周京报,意图就很明显,想要掌控舆论,阻挠公主参政。   这些当然也是皇帝顾虑的问题所在,自隐隐发现报纸对于舆论的引导作用后,皇帝便在考虑如何对待报纸一物,虽想控制,但也没想要打压,不说其他,在开启民智上,报纸便会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通过报纸,识字的人和想要送孩子读书的人增多了,随着报纸推广,相信这样的人群会增加得更快。   “朝廷该如何监控报纸?”   宋泽斟酌了会儿,试探道:“朝廷可以成为专立的部门负责报纸监管事宜,凡是办报的个人或是组织,皆需要向朝廷申报,朝廷可对报纸上的内容作出一定的规范,违规者可取缔办报资格。”   “好,说得好!”皇帝拍手叫好,他同样有此想法,如此便由爱卿担起这个差事可好?“   宋泽惊讶,没想到这事会落在他头上,不过既然来了,他也不会往外推拒,进入官场后不想升官的官员可不是好官,他同样想升官,想要青云直上。   “谢陛下,臣定不辜负陛下的期待。“   “好。爱卿且先回去,旨意一会儿会送去翰林院。“   “是,陛下,臣告退。“   前不久,杨卫展已经调离翰林院,进入吏部办差,官职也往上升了一级,如今一甲三人里,就他这个状元还没动弹,虽有京报在手,但宋泽也希望自己能动一动,没想到他的机会还是在报纸上,这个结果让宋泽很高兴,这等于是他自己争取的机会。   回到翰林院自然被众人问起,宋泽说了陛下问了些京报的事,大家也没多想,陛下会过问京报,将负责京报的牵头人宋泽叫过去,这太正常了。   结果宋泽回来后,刚坐下喝了口茶,宫里的旨意就传来,依旧是刚刚前来传口谕的太监,带着明黄色的圣旨前来找宋六元时,谁都知道宋六元要升官了。   宋泽连忙出来接旨,洋洋洒洒一大通话,可听的人都明白了,朝廷这是成立专门的一司来管理报纸一事,而宋泽就是负责这个独立部门的头头,尽管他这个官职只是六品官,实际上权力却不小的,管的是天下的报纸。   当然皇帝也没将这报司独立出翰林院,依旧是挂在翰林院之下的,而非放在礼部,也就是说,宋泽这个报司头头直接对翰林院掌院学士以及陛下负责,宋泽接了圣旨天使离开后,翰林院众人纷纷上前道贺,心中羡慕不已。   朝廷虽然没派官,可人家宋泽凭自己本事弄到了一个新的官职,而且非常明显,这个独立司里面还会增添不少人手,一时间不少人都盯上了。   这阵热闹过后,翰林院不少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如今宋泽总管报纸这块,那大周京报岂不是也要落进宋泽手里了?顿时对那大周京报表示幸灾乐祸,那报纸摆明了是冲着京报来的,如今可不就被宋泽捏着了。   这道圣旨很快就传了出去,传到了燕向瑾和大周京报一众人耳中,不少人脸部表情都扭曲了,包括燕向瑾在内,他有种这道旨意就是针对他燕向瑾而来的,否则早不来晚不来,这会儿出现?还把权力给了宋泽。   燕向瑾好一会儿才将心里的气平复下来,吩咐手底下的人:“盯着点,看报司那边需要申请什么手续,赶紧给办了,我们得先做好一个表率。“   “是,公子。“   顾昭也知道了这个好消息,替宋泽高兴,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缘故,宋泽的官途和书中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差别,毕竟不管是书中世界,还是顾珍重生前那一世,都没有京报的出现,也不会带来其他报纸的出现。   顾昭特地抽出一个时间和宋泽吃了顿饭,算是向他表示祝贺,当然也带上了顾沐,宋母也是乐得合不拢嘴,自己的事业和儿子的官场发展可没冲突,尤其是宋泽还向宋母透露过将来亲事定了,陛下会为他赐婚这事,宋母更是高兴,这是多大的荣耀。   “独立出来挺好,少受不少辖制,如今这报纸和邸报是分属两块,互不干涉的了。“   宋泽点点头,邸报是隶属于朝廷通政司的,但只属于通政司中的一小块,通政司要管的东西不少。   对顾昭来说,这邸报其实就相当于后世的内参了,只要朝廷内部官员中流传的。 第263章 顾家二老   顾昭向宋泽祝贺,宋泽也替顾昭高兴,顾昭负责的那地段他特地去看过,心中佩服不已,果然顾昭去了工部是对的,已经跟顾昭约定,等建成的那一日,由京报作一次报道。   办报要申请要受管制的消息迅速扩散开来,蠢蠢欲动的各方哪里想到朝廷的反应速度会这么快,他们还没动作呢,这下好,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按规矩办事,否则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有大周京报在前面顶着,各方依旧是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大周京报来势汹汹,一副要将京报干下去的架势,可哪想到风水轮流转,最后竟叫大周京报落到宋泽手里了。   宋泽变得更加忙碌了,报纸的各项规范需要由他制定出来,新的部门也需要组建,同时京报的责任也担着,还需要应付各方想办报寻通融的人。   转眼顾昭负责的改造工程已接近尾声,就等全部完全请皇帝过来验收了,京城到了天气最炎热的时候,顾昭常常一身汗地回来,原本白皙的肌肤也有些黑了,可将顾老太太和黎氏心疼坏了,只是如今她们也是在外做事情的,知道摊派到顾昭身上的事无法推出去,还必须干好才能交差,只得每日早早赶回来,盯着厨房给顾昭熬些消暑的酸梅汤和绿豆汤,最热的那段时间还往工地上送了不少。   因着这个顾昭也收获了一大票的好感,当然原本的好感度就够高的,这下更高了。   这日顾昭去了工地,又回了趟工部,这才带了一身汗意回到府中,喝下一大碗放在井水里刚取出来的酸梅汤,只觉浑身的舒爽,然后才去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当他出来时,就看到黎氏站在窗前,两手将帕子捏得紧紧的,脸上也带着焦躁之色,听到顾昭出来的动静,脸色立即缓和下来,如果不是顾昭看到了之前的情形,只怕也要被黎氏瞒过去。   “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儿子说?”   黎氏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母亲就是担心你会累着,过来看看你,今日母亲就不与你一道用晚饭了,我回房独自用些好克化的。”   “母亲身体不要紧吧?”顾昭担心道。   黎氏心里挺高兴儿子的关心,脸色更缓:“并没有,只不过天气热了点,胃口不大。”   “那儿子晚些时候再去看母亲。”   送走黎氏,顾昭依旧觉得黎氏心里藏着事,应该不会是工作中碰到了什么麻烦,否则黎氏不可能不说的,那是工作以外的事?他得先去问问爹娘,黎氏向来是跟着娘还有宋母一起出入的,经历了什么事他们应该会知道。   这样想着,顾昭便出了自己的院子,去爹娘那边。   黎氏回了院子,李嬷嬷连忙迎出来扶住夫人:“主子可问了小主子?真没想到虞老爷竟会有胡说八道的一天,尤其说的还是小主子。”   黎氏摇摇头:“看着昭儿,我没能问出口,还是等等再说吧。”   李嬷嬷猜道:“是不是小主子不耐烦应付那位,所以随口给煳弄了过去?”   黎氏眉头微蹙:“也有这可能,昭儿向来不耐烦那家人。”   黎氏知道顾昭对他生父没有丝毫的留恋,这也不怪昭儿,当初在公堂之上那人的反应太让昭儿失望了,何况昭儿有养父,对生父并没有任何眷恋之情,所以不耐烦之下随口一句搪塞过去也是极可能的事,但黎氏心底又有个声音告诉她,也许这才是事实真相。   如果是真的,她又当如何?   顾昭来到顾老爷子顾老太太这边,老太太也知道黎氏身子有些不适没胃口的事了,先关心了下黎氏,顾昭说吃过饭就过去看看,实在不行请个大夫回来,老太太这才张罗着晚饭。   吃到一半时,顾昭装作无意状问起作坊里白天的情况,又顺口问了黎氏的事,老太太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今日在作坊里,外面有人递话进来找你母亲的,也不知是不是什么要紧人,过后我看到你母亲脸色有些不太好,问了句,只说不是作坊里的事。”   顾昭心里琢磨开了,黎氏心情不好跟过来找她的人有关?会是谁,又说了些什么?和那虞子爵有关吗?是姓虞的还不死心跑到黎氏面前说了什么?   想想黎氏的反应,顾昭越发觉得是这么回事了,心里叹了口气,总归是逃不过这一关啊,又看看什么也不知道的老爷子老太太,顾昭又头疼了,他就是仗着老人疼他所以这般肆无忌惮吧,想着他们因为疼他,所以最后被逼无奈不想让他为难,不得已只能接受,顾昭心中生出愧疚。   想到黎二舅那日脱口而出的猜测,顾昭觉得有必要先让爹娘有个心理准备,因而试探道:“我见母亲今日心情不是很好,很可能就是跟找她的人有关,我怀疑可能是虞家人过来找母亲说了些什么。”   老爷子顿时拧起眉头,老太太也恼了:“都和离了,那府上还不安生?又想闹出什么事来烦黎大妹子?”   顾昭安抚老太太说:“只是我的猜测,因为那府里的人先找过我了。”   “什么时候的事?”老爷子惊道,“他们想干什么?”   如果真如黎氏这般是疼儿子的,那府里的人不来找顾昭,老爷子也会劝顾昭回去的,不能便宜全叫让顾家占了,两个儿子都归了顾家,可当初公堂之上,那府里的嘴脸就展露得清清楚楚了,再加上案子结了后,黎氏随了昭儿去了庆凌府,这么长时间那府里可丁点动静都没有,连个下人也没派了去庆凌府看一眼,可见真是个冷心冷情的,指不定还恨上昭儿将事情闹到公堂上,害得那府里被降了爵。   顾昭说:“说了些话,不过我没理睬,还说了些让那府里死心的话,我怀疑今日那府里人又找了母亲,将我说的话告诉了母亲。”   “昭儿你说了啥?”   顾昭不好意思起来:“是些不太好听的话,我担心爹娘听了接受不了。”   “你个死孩子,到底说了啥不中听的话。”老太太拍了儿子一记,叫他快说。   顾昭摸摸鼻子说:“那我说了啊,我们听了可不准生气,”见二老点头后,顾昭硬着头皮继续说,“我说了我跟那府里的虞温韶一个毛病,叫那人死心不要再来找我了。”   一个毛病?二老眨眼睛,什么毛病?老太太忽然低声说:“昭儿你是说兔儿爷的毛病?”   不怪老太太这么八卦的,因为有人在她面前说了,想哄老太太高兴的,老太太虽觉得背后这么议论人不太好,但到底觉得替顾昭出了口恶气。   老爷子也勐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顾昭,顾昭被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是的,我这就是这么跟他说的,让他别指望我以后会娶妻生子,让虞家断了过来找我的念头。”   老太太顿觉心口疼,改拍为重重地捶上这个儿子,心疼道:“就算为了断那家的念头,也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去说事啊,你娶妻生子跟那府上有什么关系?何必为了跟他们呕气要将自己的一生赔进去?”   心里也更恨那虞家了,顾昭会说出这些话还不是被他们逼的,他们已经害了昭儿的前半生,还要将他后半辈子一起害了?   顾昭抱住老太太哄他:“娘,我也不全是为了跟他呕气,而是的确没这个心思,我就觉得一个人过日子挺好的,有爹娘还有母亲陪着我足够了,将来想要小孩,顾家和黎家的孩子多的是,可我自己没多少耐心一把屎一把尿地将孩子养大。正好木头也说了他也不想成家,我就想着以后咱俩搭伙过日子好了。”   可老太太依旧心痛得很,抱着顾昭哇哇哭,就是心疼这个儿子,哪怕旸儿认回来了,可顾昭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丁点没变,从那么小的人一点点养大,早年还生怕他养不大夭折了,付出了多少心血,可哪想到刚有出息了,又闹出这样的身世,在老太太看来,顾昭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念头,全是被身世和虞家人给逼出来的,她的昭儿怎就这么苦命啊。   老爷子心中也苦涩是很,他们正统的观念就是子女长大成人,理该成家立业,将来儿孙环绕膝下,那样的日子才能叫美满,不然等临到老了,只能看着别人家阖有美满,顾昭一人过日子,怎么看怎么凄惨。   顾昭嘴上不说什么,可虞家那些事情对他到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当初还没考上秀才没离开水云村的顾昭,哪里会有这样复杂的想法。   虞家真是害人不浅,害了他们的旸儿,又害了他们的昭儿。   他们心疼这个自小捧在手心里的老儿子,顾昭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们也舍不得逼迫。   老爷子抹抹眼睛:“我跟你娘不会逼迫你的,将来你愿意了再娶便是了,便是不娶,黎家不去说,顾家的子孙敢不孝顺你,我跟你娘在地下也饶不了他们。”   顾昭心软成了一片水,这就是爱他的家人。 第264章 宽慰黎氏   老太太哭了一场,很快就收干了眼泪,赶紧撵顾昭去黎氏那边,如果真是虞家的人找黎氏说了不中听的话,黎氏现在比他们还难受呢。   顾昭只得丢下饭碗去隔壁的黎宅,他忽然有种自己是个花心男,娶了两头大老婆的感觉,安抚了这边又要赶场子去安抚另一边,哪一头都不能落下,这念头一冒出来又赶紧摇头甩掉,胡思乱想什么呢,这是好类比的事吗?真是大不敬。   黎氏果然是没有胃口的,厨房的饭菜送上来,她在房间里吃了几口便又放下筷子,唉声叹气,自从和离跟儿子一起过后,她还没这么烦恼过。   嬷嬷在一旁劝道:“主子多用点吧,一会儿小主子肯定会过来,看到主子没用多少饭该担心了。”   “我……”黎氏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勉强拿起筷子又吃了两口。   嬷嬷见状,心想等会儿小主子过来,要跟小主子提醒几句,虞家人真是该死,夫人都和他和离了,而且是他们自己不认小主子的,现在竟然如此诬蔑小主子,有这样狠心的当爹的吗?   顾昭来得比她们主仆以为的要快,顾昭来的时候,黎氏都来不及遮掩,就让顾昭看到没吃多少的饭菜,黎氏看到儿子扫了眼桌上的碗碟,顿时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顾昭心里叹了口气,倒也不意外这样的情景,对李嬷嬷说:“帮我再添一副碗筷吧,正好我今晚没怎么吃饱,我再陪母亲吃点东西。”   “好,好,老奴这就去拿。”李嬷嬷高兴地走出去添碗筷,碗筷拿来之后就离开了,让屋里的娘儿俩谈话,这事还得小主子来宽解主子的心。   顾昭拿了公筷亲自给黎氏挟菜,看着黎氏又吃了几筷子,顾昭才问:“母亲,今天是不是虞家的人过去找母亲,还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黎氏惊讶抬头:“昭儿如何知道?”   “果然是虞家人找母亲了,之前我听娘说有人找过母亲,心里怀疑,诈了诈母亲。”   黎氏这会儿有些哭笑不得了,原来是诈她的,她还当真以为顾昭知道了实情呢。   顾昭拍拍黎氏的手说:“是那人亲自去找母亲的吧,”他可不高兴称那人一声父亲,“其实他找过我一次,不过我担心母亲知道了会不高兴,所以回来便没提。让我想想,那人是不是数落母亲,说母亲不会教儿子,让母亲将我送回虞家去?”   黎氏听得眼眶立即红了,眼泪水差点脱眶而出,还是背过头忍住了泪意,才回头说:“昭儿你应该告诉我的,好叫母亲也有点防备,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说你的?母亲就是气他没尽过一天的责任,偏要往昭儿你身上泼污水,他说你是……你是……”   顾昭笑了:“说我是兔儿爷?他哪来的那么大的脸敢数落母亲不会教儿子?依我说,还是虞家的血脉不好,一个儿子如此,两个儿子还是如此,归根结底是虞家的根子出了问题。”   黎氏听得瞠目结舌,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你是这么跟他说了?”   顾昭笑道:“对,我就是这么大咧咧地嘲讽了他一顿,让他无地自容。母亲有所不知,他那宝贝儿子如今破罐子破摔,显然很难再爬起来了,虞家怎能靠这样的儿子传宗接代?这不虞家肯定就将主意打到儿子身上了,谁叫儿子这么优秀呢。”   黎氏破啼而笑,哪有这么自己夸自己的,不过她儿子的确好得很。   顾昭将黎氏逗笑了,继续说:“母亲知道我不耐烦跟他打交道的,最好互不干涉再不见面才好,所以他找过来了我当然没好话对他,就跟他说我跟他那宝贝儿子一个毛病,要是不信,叫他活得长久点,看我这辈子会不会娶妻生子,我这是叫他死心,没想到他这倒是迁怒到母亲头上了,真是不知所谓。”   黎氏听得惊呆了,在她印象中,顾昭一直是温文尔雅很有耐心的样子,对待侄子辈还有弟弟妹妹那是好声好气,谁能想到他竟会在那人面前说出这样,呃,比较粗鲁的话,实在有违她过去对顾昭的印象。   不过也能想到那男人肯定气炸了。   看来她对儿子的了解还是有些缺乏,谁惹了儿子,那儿子绝不会客气的,就如当初上京状告侯府,还有悄无声息地就将侯府的二公子给拐走,让满府的人焦急,这也是她儿子做出来的事。   黎氏眨眼:“就为了那人,昭儿你也不必如此自污,还有你以后娶妻生子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犯不着为了跟他们呕气说出不会娶妻生子的话。”   “母亲,儿子如果说以后真不会娶妻生子呢?其实顾家下一代子孙旺盛,黎家也差不多,我想来想去,也没必要去延续谁的血脉,虽然我不肯认祖归宗,其实在世人眼里,我这身上到底流了一半虞家的血,我没有兴趣替虞家去传承血脉。”   黎氏听得震住了,原来这才是儿子的真正想法吧,她顿地伤心起来,终究还是她害苦了儿子。   顾昭看黎氏露出这样的表情,便知道她将这件事怪到自己身上了,忙说:“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我自己太独了点,其实当初认亲之前,我便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敢跟我爹娘说明,那时是想着能拖一日便是拖一日,直到实在拖下不去了再跟爹娘老实交待,那时想着反正爹娘最疼我,到时会不忍心逼迫我,最终只得同意我的做法。”   “母亲你要是不信,改日问问娘,是不是提起我的亲事时我就说不急着找,每次都有借口推掉。后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就更有理由不娶妻生子了,所以那天也不是故意拿话气那人,而是心里的真实想法,就让他们虞家的血脉从我这里断掉也挺不错的。”   黎氏也不知该不该信儿子的:“可,如果那府里将你的事情传出去,损害你的名声怎么办?”   她不能指望那府里会考虑昭儿的名声,便是那男人不会,府里的其他人呢?比如那些妾室,还有她养了十几年养出来的白眼狼,谁知道会不会故意在背后败坏昭儿的名声。   顾昭摸下巴说:“就算传出去也没关系的吧,我的名声外面那些人见仁见智,有说儿子好的,也有觉得儿子行事不当的,儿子走到这一步,也不是凭的莫虚有的名声,而是凭自己能力考中上榜的,又结结实实立了功劳的,谁也不能抹杀,而且母亲有所不知,儿子在工部又要立功了,这回的功劳虽不能跟上回牛痘相比,但也不会太小,我已经跟陛下说好了,到时给母亲求个诰封。”   黎氏的眼眶又红了,连忙低下头遮掩,她这当母亲的没能护住儿子,却每每叫儿子来护她,她又高兴又内疚,她为儿子做的太少了。   如果儿子真的不想娶妻生子,她想她是真的不忍心逼迫儿子的,她只愿儿子这世一生顺遂,平平安安,而不是活在世人的眼光之中,只要儿子自己不在意,那便没什么紧要的了。   她如今不也和离了,和离妇人能有什么好名声?可只要自己想开,放开自己,她如今的日子不比以前的侯夫人来得差。   “母亲高兴,母亲高兴有昭儿这样好的儿子,哪怕,哪怕昭儿你真喜欢男人,那也没什么要紧的。”   顾昭瞪大眼睛,母亲思想竟这么开明的,连他真喜欢男人都不会介意了?   黎氏看到儿子这表情才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又连忙改口:“当然母亲希望昭儿最好不要走这条路,母亲不指望昭儿为我挣那诰命,只愿昭儿这一生顺顺遂遂,平安喜乐。”   “我知道了,母亲。”顾昭握住黎氏的手,心里暖暖的,虽然要注意平衡两边的关系,可他顾昭何其有幸,有两个母亲都将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疼他爱他,舍不得他受委曲吃苦头。   “母亲也不要在意那男人的话,以后他敢再去找母亲,母亲也不必出面,直接让人将他轰走便是了,最后会没脸的不是母亲而是他自己。”   黎氏含泪点头:“好,母亲下次不会再理会他了。”   她真的想明白了,就算儿子真的跟男人在一起又怎么了,她儿子肯定跟那白眼狼不同,会找个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而不是搞些乱七八糟的事,那白眼狼做出来的事才丢尽了那虞家的脸面,那男人居然也有脸跑到她面前对她儿子指手划脚。   黎氏后悔了,当时真该跟儿子说的那样,叫作坊里的人将那人乱棍打出去,她不再是虞府后院中以他为天的女人了,不必太将他当回事。   想通这些事后,黎氏的胃口又来了,顾昭便陪着她,看着她吃了七八分饱,等李嬷嬷进来收拾桌子时,那眼里的目光欣慰极了,果然安慰主子还得小主子来。   这时,远在江南隔壁上任的黎二舅,在度过最初的忙碌适应期后,经过反复的纠结,最后还是写了封信发送到京城来,不过这封信是写给他大哥的,没敢直接写信告诉妹妹,担心妹妹会接受不了。 第265章 没有区别   黎二舅真的很纠结,担心大哥性子太板正,会逮着外甥一通训斥,毕竟外甥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而且又是个主意大的人,到时不仅没听进去,反而起了逆反心就不太好了,所以黎二舅少有的在信中叮嘱了又叮嘱了,还尽量用了比较温和的字眼,免得先挑起大哥的火气。   信送出去了,黎二舅依旧犯愁,夫人这回留在京城照看孩子们,所以他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事又不能跟旁人说,免得秘密不再是秘密,对外甥名声有碍。   信送到京城,黎二舅将这难题交到了黎大舅手中。   黎长庚只当是报平安的信,在书房里拆了信便看,看之前还心想这份报平安的信虽然晚了点,但难得写了这么长,可当全部看完后,信从黎长庚手中滑落下来,并且额头青筋隐隐跳动起来。   这时黎大夫人有事过来问男人,被惊醒的黎长庚连忙将信捡起来,匆匆塞到一本书底下。   “二弟有信回来了?可给弟妹他们写了信了?弟妹今日还提起二弟,怕二弟一人在那边照顾不好自己。”   黎长庚轻咳了下嗓子,说:“他年纪也不小了,怎就照顾不好自己了,弟妹也太操心了,他信里就报了平安,那边一切平安。”   黎大夫人也没发觉男人的异样,说了几句话便又离开了,公务上的事,黎大夫人一向守着分寸,不会越界过问的。   黎长庚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夫人没再问下去,否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可如今这事该怎么办?换了他自己的儿子出了这状况,他会立马叫人捆了,结实地打上几十大板子,非得掰正了这毛病不可。   可二弟说得也对,对这外甥,他们两个舅舅是重不得轻不得,而且二弟信里也在跟他琢磨,外甥到底是因为这身毛病,还是不喜身上虞家的血,所以故意推到这毛病上?   黎大舅和黎二舅一样,在心里将姓虞的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害了他们妹妹不说,还害苦了他们的外甥,外甥表面看着敞亮,可这心里不见得是这么回事。   黎大舅因为这封信也纠结起来了,不过他纠结的时间比起黎二舅短了不少,只纠结了两日便有了决断,一日特地让身边随从去工部衙门送信给顾昭,约了中午他这舅舅请吃饭。   这时离顾昭劝慰顾家二老和黎氏也不过过去了几日,这段日子他饱受几位长辈的关爱,好似他才是那个身心受到重大打击的人,顾昭能怎么办?只好配合着,真是甜蜜又痛苦着。   这时黎大舅约他吃饭,还能为着什么事?如果是其他事,黎大舅只会跑到黎氏所在的黎宅找他们说话,这般慎重地约在了外面,唯有黎二舅那边有了动静,向来听表哥们说大舅性子严谨,几位表哥小时候顽皮了点,都没少挨过黎大舅的教训,顾昭有点头皮发麻了,黎大舅没可能有爹娘和母亲他们好应付的。   但大舅亲自约饭,他能不去?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顾昭抱着这样的决心去赴饭局了。   黎大舅订了包厢,这种事情当然只能在包厢里说,没得叫别人听了去的,还特地找了这种私密信比较好的地方说话。   黎大舅提前到了,看到顾昭在外面探脑袋张望,顿时肃着脸沉声道:“还不快进来!”   顾昭连忙老实地进了包厢,规矩地给黎大舅行晚辈礼。   “坐下。”   顾昭小心地坐了半个屁股,看到他这模样,黎大舅就像看到自己儿子面对自己时的情形,心中又颇为不自在,他并不想吓唬外甥的,二弟说得对,应该好好跟外甥说,就算为着他们妹妹着想,也不能将外甥给推出去。   顾昭先开口了:“大舅找我,是不是因为二舅来信了,在信里说了什么?”   黎大舅脸上的表情缓了下:“你倒是个敢做敢当的性子,你二舅的确刚刚来了信,信里提了你的事。”   这时外面小二上菜,黎大舅先住嘴,顾昭也低眉垂眼,等菜上好后,黎大舅先让顾昭吃饭,顾昭倒没坏了胃口,心大地吃了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又一脸恭听舅舅教训的模样。   黎大舅一直暗暗观察外甥,见他还能吃得下饭,心知二弟信里的顾忌还是十分正确的,真的轻不得重不得,他才回京多长时间,外甥对黎家的感情还浅薄得很。   黎大舅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教育自己的孩子都没如此头痛过。   他喝了口茶轻下嗓子,问:“你是真有这毛病?还是拿来当借口的?”   顾昭讶异地看了眼大舅,怎就猜到他是拿来当借口的?“大舅,不管是真毛病还是拿来当借口,结果都是一样的,并没什么区别。外甥并不想欺瞒舅舅,我知道舅舅是拿我当外甥才会找我谈这番话,我不会不识好歹。”   黎大舅心里赞了一句,是个好孩子,如今他更多的希望只是个借口。   顾昭继续说:“如果只是孩子倒没什么,可我没办法和孩子的母亲相处一辈子,既然给不了对方足够的爱重,那便不如不娶了,后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更歇了这个念头,我没兴趣替虞家延续血脉,无论顾家还是黎家,都不会缺了孩子的。”   黎大舅面上有些动容,无法说出怪责外甥的话:“你这孩子,脾气怎这么倔呢?”他没想到外甥对虞家这么介意,介意到不愿意生下带虞家血脉的后代。   顾昭一脸愧疚的模样:“我让长辈们担心了,是顾昭的不是。”   黎大舅此时体会到黎二舅离开京城那日时的情形,这哪里算是外甥的错,如果不是他们当初没有看清姓虞的嘴脸,让妹妹嫁进那府里,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不至于让亲外甥流落在外十多年,还是外甥自己发现了身世,一状告到奉天府。   “你……”黎长庚终究只是长叹一声,“罢了,你母亲那边我来试着劝一劝吧。”又终究不甘,补道,“你年纪尚轻,也许过上几年,发现不过如此罢了,不必沉溺在那些往事中跟自己较劲。”   顾昭给大舅恭敬地行了一礼,说:“多谢大舅,不过母亲那里外甥已经说过了,事有凑巧,前些日发现母亲情绪不对,追问之下方知那人去了城外的如意作坊寻找母亲,只因我在他面前放肆了几句。”   黎长庚一听虞家的人去找了妹妹外甥,火气顿时冒出来,咬牙切齿道:“他竟然还有脸去找你们母子?你们怎不与我说一声,让我来料理这件事?”   顾昭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找过来其实也好,我可以趁此机会把话说清楚,彻底断了那府上的念想,只是没想到他会去找母亲。”   黎长庚便猜到顾昭是如何断了那府上的念头,所以才会有姓虞的混账东西跑去找他妹妹吧,看来黎家还是太轻饶虞家了,让那混账东西到现在都不将黎家放在眼里。   原本觉得当初黎家的事都是那毒妇一手操控,虞家其他人并没有插手,有的话也只算是借势,这一点陛下已作出处罚,所以黎家人回归后也没再找虞家的麻烦,毕竟妹妹和离,黎家和虞家再没有关系了。   可那混账东西还敢来骚扰妹妹和外甥,黎长庚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让虞家栽回跟头,当然他本是个品行正直之人,不会平白给虞家栽赃莫虚有的罪名,可他不信虞家走到现在会浑身清白,毫无把柄。   “你啊,不管如何,你要把自己日子过好了,舅舅和你母亲才能安心,别为了其他不相干的人亏待了自己。”   顾昭笑起来:“这点舅舅放心,我最不会亏待自己,如果是我自己想要娶妻生子,那谁阻挠也拦不住的。”   黎大舅点点头,只是顾昭也不知黎大舅对他的真心话信了几分,他想,以后只有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才能向这些长辈证明他所言非虚吧。   和外甥见过面后,黎大舅一面寻了机会与妹妹长谈了一次,显然黎氏比两位哥哥想得开,她求的只是儿子的顺心如意,不愿意用世人的目光去苛求儿子,何况她儿子比许多人都做得更好,另一面,黎大舅着手调查虞家的情况,誓要将虞家的老底都掀起来,在他看来,虞家人就是太闲了,才会去骚扰妹妹和外甥,等他们忙得没空了,自然也就顾不上了,妹妹和外甥才有安静日子。   顾昭心情挺好,虽然有点对不起长辈,但这事说开,到底放下了些包袱,暂时也不用面对长辈们的催婚了,咳,也许爹娘他们要把注意和转移到旸弟身上了,这只能旸弟自己受着了,他这三哥无能为力了。   工作上的事也开展得非常顺利,因为原本这路段就属贫民区,除了附近的居民,也没有太多人会经过这里,因而工部忙了这么长时间,街道和两侧房屋大变模样,在整个京城竟没引多少水花。 第266章 验收成果   旁人不关注,奉天府尹冯大人却是经常过来看看的,每回来了都让他刮目相看,真是一回一个样,哪里还看出原来的贫民区的模样,尤其是那平整的水泥路面,让他觉得最好京城的路面都换上这样的才好,马车行走在上面稳当极了。   顾昭顾大人也是大才,才进工部多长时间就弄出了水泥这东西,他可是知道别人对进了工部的顾昭都不太看好,所以如今都不太关注他了,可冯源庭知道,顾昭不久之后又会成为这京城上下的风云人物的。   当全部完工时,顾昭和赵大人请了冯大人还有工部的一些官员,前来现场验收成果,工部葛尚书知道后还亲自跑了一趟,看到平整的白花花的水泥路面时,都差点没敢踩上去。   除了葛尚书,还有工部的其他官员,来了这里后都流露出极大的兴趣,拉着顾昭赵大人问了许多问题,比如这路面用什么铺的,作价几何,为何这路面是中间高两头低,还有为何隔一段距离就会留下一小段空隙,这是用来干什么的,赵大人和顾昭还有那些匠人,都提供了尽可能详细的解答,听得诸位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是这般的。   “这里是什么?”葛尚书他们走到路边一处地方,发现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因而问道。   “下面铺设了下水管道,也是用水泥浇筑起来的,可以防止水渗透下去,下雨天时可以让雨水更快地从下水道中排出去,避免出现积水现象。”   贫民区原本的卫生状况很糟糕,所以接手这段改造工程后,顾昭和赵大人狠下了番工夫,要将这里打造成最好的地方,卫生是重中之重,并且还规划了专门的住宅区以及集市与商业区。   前来的官员包括葛尚书,眼里的赞赏之意越来越浓,工部的官员对顾昭和赵大人没什么酸意,当初顾昭这个探花郎来到工部他们还是挺欢迎的,这么快就作出了成绩,那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工部好啊,以后指不定能吸收些条件更好的官员,加入到他们工部来。   参观完全部区域后,葛尚书立即说:“你们随我一同进宫见驾。”   “是,大人。”顾昭和赵大人连忙应声。   一行人匆匆往皇宫见皇帝去了,聚集在附近的居民也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大大的笑容,其中不少人要搬迁回来的,想想以后要住进这么好的房子里,外面还有这么好的马路,睡着了也能笑醒了,他们盼啊盼,终于建好了,就等着搬进去了。   “亏得我当初说不要拿银子,这下才有这么好的房子住,那些拿了银子搬走的人,回来看了肯定要后悔死了,可后悔也没用了,这么好的房子,用银子买都买不到。”   “对,对,我也要房子的,看这么结实的房子,以后再不用担心下雨天屋里滴雨了,下雪天也不会将房子压塌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搬进去啊?”   “听说要皇帝老爷过来看了后才能搬。”   “皇帝老爷真会来我们这儿看?”   “当然了,咱们这儿这么漂亮的房子,怎就不能来了?告诉你们,寻遍整个京城都找不着这样好的地方,听着这铺路和建房子用的水泥,是由顾大人刚刚弄出来,在我们这儿当试点的,所以别处哪可能找得到,我们这里是第一个,知道吗?”   皇帝听说工部葛尚书带了顾昭和赵大人在外求见,心里便猜到顾昭负责的改造工程应该差不多完工了,别的官员不太关注贫民区的情况,皇帝倒是记在心里的,偶尔想起来叫人去看看情况,回来再说给他听,光是他听到的就让他迫不及待地想看成果。   最主要的,他亲自去那作坊看过,这叫水泥的东西制作所需的材料真的很贱,将来铺路筑桥修建城墙,那可以节省许多人力和财力。   这会人来了,皇帝立马说:“快快将人叫进来,朕有阵子没见到顾昭这小子了。”   近身太监一听便知道陛下这是挂念顾子爵呢,笑着赶紧出去传人进来,看这太监脸上笑嘻嘻的,葛尚书也知道来的是时候,这会儿陛下心情挺好。   三人进了内殿刚要行礼,皇帝便走下来叫他们免礼了,并问:“是不是改造工程已经完工了?朕什么时候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葛尚书笑了,皇帝比他还心急,说:“老臣刚从那里过来,这不正想请陛下一起过去验收,赵大人和顾大人他们这段时间辛苦了。”   葛尚书故意将赵大人和顾昭摆出来,替他们邀功,皇帝笑呵呵:“朕知道他们辛苦了,等验收过后,朕会论功行赏。”   赵大人和顾昭连忙谢过,然后皇帝就安排人要出宫去验收了,上回作坊就叫上了公主,这回又叫上了,有公主在,当然也少不了负责公主安全的顾沐了,原本一脸肃穆的顾沐,在看到顾昭时,眼睛顿时亮了,整张脸也生动起来。   不仅叫了公主,皇帝还将内阁的诸位大人也叫过去,这阵仗可就大了,其他官员听说了这事对此好奇不已,心说这么多大人物跑去贫民窟看啥?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要知道贫民窟本就以脏乱差出名的,治安也差劲得很,自诩贵人身份的他们,哪里会将脚踏入那种地方?向来避之不及的,可这回连皇帝都亲自去了,他们又怎能逃避。   “走,走,都过去看看,瞧瞧那里有什么稀奇的,将陛下都吸引过去了。”   “我倒仿佛听说工部有人在那里忙碌些什么,也许就跟忙碌的这些事有关。”   葛尚书在前带路,还没到地方就大着胆子请陛下和公主下马车步行过去。   皇帝颇有兴致地没有驳回去,还叫公主一起下车来走走,用脚亲自感受下新的路面。他们父女俩是提前知道水泥路面这回事的,之前在作坊那边就感受过,后面内阁几位大臣却不是很清楚的,这件事并没从内阁过手,直接由皇帝交给工部,由顾昭他们负责的,他们就连水泥这物也不知道。   几位大臣随着姚首辅一起下车走路,皇帝都下来了,他们总不能还坐在马车上吧。   “姚大人可知是怎么回事?”   姚首辅捋着胡须笑眯眯道:“老夫也不甚清楚,显然陛下要给我们卖关子,说不定前面有惊喜呢,老夫看陛下心情挺好。”   “是葛尚书将陛下请来的,显然是工部弄出了什么新东西,不过我瞧着顾子爵也在这里,莫非此事和顾子爵还有关系?”   姚首辅当然也看到这些了,依旧笑脸不变说:“顾大人是个有为的,曾两次为朝廷作出功劳,此次进入工部,老夫认为倒是合适之极。”   一行人缓缓步行,皇帝心里高兴得很,等下要给后面那些大臣一个惊喜了,他就喜欢看到这些朝臣们惊得目瞪口呆的模样,就是这样的机会不多,眼下不就有一个。   拐了个弯他们就到达目的地了,四周已有先行一步的金吾卫分散在两侧,将聚集在此的百姓暂时驱逐了,皇帝与公主的安全务必要保证。   拐了个弯,他们就看到前面笔直的街道,和两侧崭新的建筑,和前面经过的路段完全不是一个风格,还有人怀疑地回头看看:“我们没来错地方吧?我们来的是贫民区吗?”   “这还有错?总不能你一个错了,我们都跟着错了吧,这里我来过,有一年京城雪灾,我来这里救过灾。”   姚首辅也惊呆了,甚至想要弯下腰用手摸摸这地面:“这地面,莫非是用整块的石头铺成的?”   “不能吧,哪有这么大块的石头,看前面的路面都是如此,真是这般大,那是多浩大的工程。”   依旧是由顾昭和赵大人为陛下担任解说工作,葛尚书毕竟知道得也不多,顾昭为陛下和公主解说的时候,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有几位老大人真的弯下腰去摸地面,抽了下眼角赶紧回头。   后面姚首辅听到顾昭和赵大人在为陛下解说,加快了几步跟上去,他有感觉,这新的路面和新的建筑非同小可,会在朝堂和大周朝引起不小的震荡。   其他人见状也赶紧跟上。   姚首辅打断顾昭的话,皇帝一点不介意的:“顾大人,这路面是用什么铺的?应该并非石头吧,用了多少工期,又有多有人工?”   顾昭心说不愧是首辅大人,出口便问出了关键,回答道:“姚大人说得对,这并非用石头铺成,而是用了工部作坊里新出来的叫水泥的东西,与水和砂子混和后铺浇成这平整的路面,待干透后便成了这般模样。”又说了工期和投入的人力。   姚首辅得了答案后又追问:“此路面堪比石板路面?作价又几何?”   顾昭依旧作了回答,说出来的答案不仅姚首辅惊了,其他大人也震惊不已,不是数字太大了,而是数字超乎他们意料的小,这是怎么办到的?   还有这路面真的比起石板铺成的路面还来得坚固?这怎么可能? 第267章 京城轰动   顾昭当然不是凭嘴皮子就让人相信他口中所说的情况,除了让皇帝一行走在路面上亲自用脚感受一下,还进行了负重击打之类的试验,叫一行人看得更是震惊,这水泥路面真的比石板路面还来得结实,尤其是平整的那么一大块,下雨天也不用担心一脚踩上去,下面的石板会溅出老高的水渍,就这般看着打扫起来也方便,看上去特别清爽干净。   一行人来回走了一大圈,新建的房屋也进去仔细看了,这水泥砖瓦房可比原来的结实多了,也能扛造,造价并不比其他砖瓦房来得贵。   转了一圈下来,众人都好奇这水泥究竟是何物,如何使用的,于是顾昭立即叫来工人,现场给大家演示搅拌水泥,铺平后只等干糙后便会坚固起来。   几位内阁大人很快想到了水泥的其他用途,再看顾昭的目光也不一样了,听他和赵大人的意思,这水泥分明是顾昭进了工部后才弄出来的,先知会了陛下才着手这地区的改造,作为一个试验点,因而空口无凭。   “陛下,此物大善,可用于铺设官道,马车行走在这样平整的水泥官道上,速度也会提升不少。”刚刚他们又特地坐了回车体验了下,比起石板路,马车在这水泥路上行起来又快又稳,和杜仲胶轮胎更加匹配。   当时就想到,杜仲胶是顾昭弄出来的,水泥又是他弄出来的,不会是他早就想到的吧。   如果将大周朝所有的官道都换成水泥路,那大周朝从京城往各个方向,真可谓四通八达,边关的消息传递得也会更加快速,大大提升效率。   就是他们以后出行也会便利许多。   “不错,可先用于铺设通往边关的官道,届时无论是传递消息还是运送物资,都会快上许多。”   “我听顾大人的意思,此水泥还可用于筑堤,比泥沙来得结实得多,眼下正是雨季,雨水多发。”   “不错,不错,顾大人此举于国有功。”   顾昭谦虚上几句,将功劳推给身边其他一起做事的人,皇帝看得笑眯眯的,谁都知道心情极好,公主也在驸马搀扶下走了好几圈,顾沐更是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那表情叫皇帝都没眼看了,平时在他面前可不是这副模样。   皇帝最后下令:“我们回宫再商议具体事宜,也叫朝中其他官员前来参观一下,过上几日便叫原来的居民搬迁回来吧。”   这是府尹冯大人的事,冯大人立即接令,等着回迁的百姓老早就盼着住新房子呢,以往这地方,一到了雨季那就有水漫金山的架势,加上其他的污晦物,那真是惨不忍睹,还容易发生疫病,向来是奉天府最为头疼的地方,如今可好了。   一行人回宫后,内阁便将皇帝的命令传达了出去,原本皇帝出宫就够惹眼了,现在听了这命令更是惊讶,皇帝想不开要往贫民区跑,不仅自己跑了,还叫他们一起跑?难道是想让他们跟着皇帝一起吃苦头?   之前有些官员因为好奇跟在后面去看了,看到现场后那震惊的心情只有更甚,回来后就给宣传了一下,可没亲眼见过实物的人根本不相信,他们口水说干了也没用。   等到皇帝这命令上来,那些人笑了:“怎样?不想去现在也得去了吧,赶紧去,去了绝不会后悔的,说实话我都想在那边弄套房子了,就不知道那边的房子怎么个安排法,我等下得去问问冯大人。”   不管信不信的,反正没过多久,大家便三两成群地往京城有名的贫民区跑了,一个个起初还捂着鼻子,天气正热,想想也知道那边的味道绝不会好闻,估计会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也不知道前面皇帝和公主是怎么转悠的,不会就在外面看了一圈就回宫了吧。   做足了吃苦头的心理准备,可等到了地方,一个个傻眼了,捂着鼻子的手也无意识地放下了,眼睛瞪得老大。   “这里是贫民区?”   “这里是脏乱差的贫民区?”   许多人怀疑走错了地方,可正好这边有府衙的差役做事,逮着几个差役追问起来,才确定他们没有走错路,这里就是贫民区,不过脏乱差那是以前的现象,如今经过工部的改造工程,旧颜换新貌了。   顾昭回来后就让人通知宋泽去了,宋泽随即便亲自带了京报的人赶来,也算是皇帝过后的第一批前来参观的人,同来的还有翰林院其他官员,走在水泥马路上惊叹连连,知道这是顾昭负责的工程后更是赞叹不已,宋泽心中同样以顾昭为荣。   严涛惊叹道:“我就说顾大人去了工部怎会没了声音呢,原来闷声不响地搞了这么大一个动作,如果我们京城的街道都改成这样的路面该多好。”   “会的吧,估计可能还要改外面的官道,以后出行就方便多了,没想到前后两样都和顾大人有关,看来顾大人的强项并非是考试做学问,而是在这动手干实事上,难怪会一心往工部扎了。”   可不是,前面的杜仲胶轮胎还有那弹簧,谁不知道是顾昭弄出来的,如今京城满大街的都是黑色的轮胎,比原来的马车行起来稳多了,可现在来到这水泥马路上,才知道原来的还差了点。   有人就好奇地问宋泽:“顾大人是不是专为出行弄出的这些东西?”   其他人听得都笑了,宋泽也笑了,开玩笑道:“指不定真是,原来每次出远门,顾昭都会抱怨路况,嫌弃颠簸得厉害,现在真叫他弄出来了。”   “哈哈,原来顾大人真是个喜好享受的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宋泽提醒大家:“不要光看,我们回去了得在最新一期报纸上给报道出来。”   “不错,这样的新鲜事物得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京报的人仔细转了几圈,问到了想要知道的东西后,便回翰林院忙碌起来,而贫民区这边,则迎来了一波又一波人的前来参观,毫不意外,每波前来的人都留下了无数惊叹,随之而起的,顾昭再度成为众人口中的热门话题人物。   新一期的京报也很快出炉,关于“水泥”一物的宣传也放在了最显眼醒目的位置,在京城上下掀起哗然,一时间,前往贫民区参观的人更多了,甚至还造成了交通堵塞的现象,谁叫那些大户人家都坐了马车过来的,停靠马车的地方有限。   贫民区改造了,路面宽敞是很,可贫民区之外依旧是老样子,交通堵塞也是难免的,这就让原来的那些地方都遭人嫌弃了,还没贫民区路况来得好。   随着一波又一波的读书人前往贫民区,不少人当场诗兴大发,写下了一首又一首诗作,传回来后引起不少追风,讨论的热度更高,这就导致一个情况,那就是大周京报虽然维持最初的推销模式,可引起的热度小得可怜。   燕向瑾三人原本对所谓的贫民区并没有多大兴趣,并且认为外面的说辞太过夸大了,但当外面引起的热度越来越高,不仅其他官员在谈论,就是他们身边的官员也在谈论,包括燕向瑾在内也不得不亲自过去看了一趟,看到贫民区热闹的景象时瞪目结舌。   此时与最初皇帝过来验收时又大不相同了,一部分原地的居民搬了回来,脑子活络的已经在划定的商业区做起了小买卖,人气这么旺,随便卖点什么都能挣到银子,还有其他地方的商家,看到此处如此热闹景象,也赶紧敲定一个铺子,就算以后人气会回落,但也再回不到原来的情形了,人们会永远记住,这里是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周,率先使用水泥的地方。   没看冯大人机灵得很,早在这里立了个碑,还请陛下题了字,并将工部以及顾大人赵大人等人所作的功绩详细写在了上面,走过路过的还可以看到,有位大儒写的诗也刻在了上面。   燕向瑾看得非常震惊,不敢置信地问身边的官员:“这叫水泥的东西是顾昭弄出来的?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而且这水泥价格还很贱?”   只是杜仲胶和弹簧也就罢了,在燕向瑾看来也就是挣些银子罢了,最后会让顾昭落得一个与民争利的名头,能有什么好结果,能弄出那东西,也许不过是凑巧,或者是占用了他人的成果,可现在不止杜仲胶,还有这水泥,水泥可不同于车轮胎等物,明显与国与民大有利益,定能推动顾昭的名声更上一个台阶。   牛痘接种是巧合,杜仲胶也是巧合,这水泥还能是巧合?   谁知道以后还会弄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没人是傻子,燕向瑾知道自己过去太过小瞧顾昭了。   他身边的年轻男子姓丁,如果顾昭在此就会知道这位姓丁的是何方神圣了,不正是当初在江南文思书院读书时有过一面之会的丁公子,这位丁公子也看得惊诧,他还记得当初在江南碰到顾昭的情形,虽然那时他担着子爵的名头,但说实话,顾昭推拒了他的邀请后,他对顾昭的印象那是直线下跌,转身便不太放在眼里了。 第268章 后续事宜   当初丁公子也没认为顾昭能很快考中举人进而考上进士,等他有出头之日,指不定自己追随的主子已经坐上那最高的位置了。   可谁想他会那么快又在京城听到顾昭的名字,并且还出现在殿试的一甲名单之中,成为那一榜的探花郎,六元状元更是顾昭的同乡同窗,当年一同去江南文思书院读书的,他那时连顾昭都没太放在眼里,又怎会将一个同样从农家出来的穷小子当回事,可这两人牵头办了京报,又在京城名声大噪。   燕向瑾让人办的大周京报他也参与了的,可现在他发现想要将京报压过一头,并非如他们当初想的那般简单。   看看顾昭现在弄出来的水泥,引得满朝轰动,有哪个刚进官场的新科进士,有他这般的成就的?这还是新科进士吗?让以后的新科进士要怎么混?其实之前顾昭进了工部,丁公子心里还暗暗欢喜了一下,心说顾昭这下没得折腾了吧,总算能安静些时候了吧。   可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引起的动静一次比一次大。   听了燕向瑾的话,丁公子也很想问一句,顾昭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但这事怕只能去问本人了。   “听说是工部作坊里由顾昭带人弄出来的,最初的雏形是他在庆凌府弄他那杜仲胶时,作坊中无意中出现的东西,叫他发现大有可为,因而进了工部后带人定下心琢磨了一段时间,终于叫他弄出了这叫水泥的东西。”   燕向瑾黑沉着脸说:“当初我也让派人去探他那作坊的底细了,为何没人向我汇报此事?”   丁公子苦笑:“下面的人忽略了吧。”   他仿佛听说水泥这东西是用石子之类的不值钱的东西烧出来的,当初探作坊的人便是看到了,大概也不会太当回事,除了顾昭这个怪胎。   这次又立了大功,还不知陛下要怎么赏他呢,说实话,丁公子心底也对顾昭生出羡慕妒忌的情绪。   他为何追随瑾公子,还不是为了那份从成之功?无论是他还是父亲抑或是丁家,都想在现在基础上更进一步,可瞧顾昭,轻轻松松就弄出了几样东西,让满朝文武官员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陛下对他更是赞赏有加。   燕向瑾知道自己迁怒了,可他就迁怒又如何?顾昭能办到的事,他手下这么多能人,为何一个都不行?一个个都是废物!既然不能为己所用,当初为何不早点废了他?现在再动手却要引来众怒,这让燕向瑾更加恼怒。   燕向骁和燕向琦的心情没比燕向瑾好多少,他们同样想的是,这样的人才为何没能为他们所用,可想毁掉也晚了,就算他们有这个心,身边人也会劝住,实在是顾昭的名声太响,如今又身处在京城,除非真能做得不露丁点马脚,否则谁动手就会砍断谁的手,这京城的老百姓也不会放过他们。   除非等到一日顾昭离开京城,那在外面发生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可现在陛下可能会将顾昭放出去吗?几乎没有丁点可能性,不说其他,便是那些内阁大臣和姚首辅也不会同意。   顾家和黎家的人都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去看了,他们同样震惊的,没想到这是顾昭弄出来的,震惊过后便是骄傲,黎大舅同样如此,面对这样优秀的外甥,黎大舅哪里再生得出什么苛责之心。   黎大舅一家子都在边城待过,看到这水泥路和水泥砖瓦房,更是目光闪闪:“以前在边城如今有这水泥之物,那我们的城墙可以建是更加牢固,更能将敌人抵挡在外面,让百姓少受些骚扰,也能建造更结实的房屋,物资运送也会便利许多。不过现在有了这水泥,想必不用我等提起,陛下也会优先考虑边关的情况,昭儿会造福许多人。”   如果建造一条直通边关的水泥马路,想也知道京城与边城的联络会更加便利频繁,不会造成消息不通抑或滞后的情况,这对边关抗敌是大大有利的,边关的百姓也会受益。   “表弟真是厉害。”黎峻黎杰感慨道。   “你们需得好好向你们表弟学习。”黎大舅严肃脸道。   “是,父亲(大伯)。”黎峻几个心服口服道。   黎峻又凑过来说:“我听说了,陛下问表弟想要什么封赏,爹你猜表弟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黎长庚问道。   黎峻佩服道:“昭表弟和上回一样,想给家人请诰命,上回是顾家老夫人,这回是咱们的姑姑,昭表弟要给姑姑请诰命。”   黎大夫人听得也激动起来:“真是如此?”   “应该不会有假吧。”   黎长庚同样激动,妹妹和离之后他都不敢想妹妹还能成为诰命夫人的一天,可没想到外甥这么快就能帮妹妹实现回去了,有了这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身份,妹妹以后在京城行走,也不会遭人奚落了。   皇帝忙碌得很,还没来得及考虑顾昭的封赏问题,当然他的生母一个诰命那是肯定有的,而且不止是这个。   内阁也很忙碌,皇帝和他们还有工部官员商量新建水泥作坊,批量生产水泥事宜,生产出来的第一批水泥用于何处,冯源庭这个京城奉天府尹上书请求继续改造京城的破旧城区,给京城旧城换新颜,可第一批水泥还没生产出来,原来的作坊产量有限,根本就不够用的。   作为发现者,顾昭当然也参加了这些讨论,在场官员中,他的品级是最低的,不过谁也没小瞧了他,许多事情还得听听他的主意。   比如作坊的地点安排在哪里,顾昭提议需要远离京城,选在相对偏僻的地方,因为水泥作坊肯定会有很大的粉尘,人畜吸收了对身体都不会好,至于作坊里的工人,可以用口罩来抵挡。   会上当场先敲定两个地点,就在京城附近,一南一北两个位置,就依顾昭所说,管理人员和工人都需要戴上面罩保护自己,敲定好后便有工部人员负责此项事宜。   接下来围绕水泥的使用展开了讨论,冯大人的意见不能忽略,他们都生活在京城,谁都想京城的环境能更好点,但也不能忽略其他方面,所以生产出来的水泥,一部分用于京城的改造,另一部分则用于修建官道,最后由皇帝拍板,最先修建的一条官道是由京城通向西北边关的。至于修建堤岸的问题,那需要就近建造水泥作坊生产水泥,从京城运送过去距离有些远,增加成本,这需要另外派官员负责。   水泥价格再贱,也需要人力物力的投入,因而需要户部拨款,户部尚书知道这是于国于民皆有利的大好事,可户部真的很穷啊,这意外多增的一笔支出,会给户部工作带来很大的麻烦。   户部尚书诉苦道:“不是老臣不想支持改造工作,实在是户部银钱有限,陛下,不如让顾大人来我们户部吧,我们户部正需要顾大人这样的人才。”   户部尚书这是看中顾昭生财有道的手段了,看他刚进入工部,就帮着工部创收了,别以为他不知道,工部卖出那么多纺车和织布机,赚了不少银子,所以这段时间工部出手都阔气了不少,户部尚书觉得这买卖该由户部出手的,哪有工部自己去跟商户做生意的。   看看这水泥,水泥可不仅用于修路铺桥,同样可以修建房屋,等水泥可以对外出售,可想而知又会增加多少收入,因而户部尚书表面哭穷,其实心里的算盘珠子拨是啪啪响,就算拉顾昭不成,也要将水泥这项生意弄进户部来。   工部葛尚书鄙视户部尚书这嘴脸,大家共事多年,当他不知道这户部老家伙心里在盘算什么:“长眼睛的都知道顾大人更适合工部,顾大人刚进我们工部,就改进了纺车织布机,现在又弄出水泥,让他去户部的话,还会有这些东西出现吗?那才叫耽搁人才。”   户部尚书毫不心虚道:“那是因为顾大人没来我们户部,来了后你就知道会浪费人才?指不定顾大人在我们户部又弄出什么新花样来,让我们户部大变样。”   葛尚书气得怒瞪眼,这个死要钱的不要脸的老家伙,他当然不能说顾昭进了户部会没用,那是贬低顾昭,他想贬低的只有户部这个老东西,以前想从户部弄些银钱过来多么难,现在好不容易有顾昭这样的人才,不仅不需要从外面拉银子,还能为工部增创收,这样的人才太稀罕了。   两位尚书争得脸红脖子粗,作为被争抢的人物,顾昭一点没觉得有多骄傲,只觉头疼,分明是户部尚书故意找事啊,还把他给牵扯进来。   “行了,看你们多大年纪了,吵成这样好看吗?行了,户部也别哭穷了,该拨的银钱赶紧拨过去,水泥工部也放一部分出售,出售的银钱一半进户部。”   两位尚书一听这话不争了,户部尚书满意了,一半就一半吧,总比一点进账都没有的好。   工部尚书也知道工部全部吃下不太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被划出去一半,心情当然不会多好受,可好歹也留下一半了,总叫都被户部给吞了的好,也只得受着了。 第269章 又有新事物   顾昭提了回意见后,后面的会议便不再参加了,除了技术上面的事,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还不如继续待在作坊里,水泥顺利地推了出来,下面就该是玻璃了。   户部不是缺钱么,朝廷不也是缺钱么,靠卖水泥来回本速度太慢,水泥卖不出什么价钱,毕竟这名字一听便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但玻璃可不同,玻璃现阶段完全可以作为奢侈品来推销的,实在是赚金利器。   顾昭回作坊的名义是看能不能继续改进水泥的配方,让水泥更加坚固,皇帝和内阁大臣们当然没意见,显然顾昭的强向就在这方面,让他参与讨论反而是浪费他的时间,万一又搞出什么好东西来呢。   他们还见识过顾昭所提的混凝土,那可真是个好东西,所以在南方开设水泥作坊,在易发生水患的地方修建堤坝,是迫在眉睫的事。   顾昭因为继续钻进作坊里,这也让其他想跟顾昭套近乎的人也没办法找到他本人,难不成要钻进作坊里去?那作坊可不是想进就能进得了的。   倒是顾瑶的品香点心铺子因此大受欢迎,连带着顾瑶也大受欢迎,不时有帖子邀请她去参加赏花之类的聚会,顾瑶大多以事务繁忙推拒了,也就应了两三个约,来到京城这些时间,除了公主外,也结交了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京城这些大家小姐也不全然是瞧不起她的出身和从商的行为。   其实每回聚会,尽管那些夫人小姐们不太瞧得上顾瑶的身份和行径,然而都会提一提这一号人物,为何?实在是因为品香铺子里的点心,是她们每回聚会的必备之物,自家厨子想要仿制也做不出那个味道,所以聚会时看到摆出来的品香的点心,多少都会提上几句。   这不,最近一次聚会上,看到下人端送上来的点心,聚在一起说话的小姐们又把话题转到顾瑶身上:“这是品香新出的一款点心吧,我让人去过几次都没抢到,不是没排上,就是到的时候已经卖光了。”   “谁叫她家的点心好吃呢,开了三家铺子都不够卖的,不得不说这位顾姑娘还真有做生意的头脑,光是那三家铺子每日的进账可不少,听说这品香铺子她跟平南子爵都有份子呢,只怕以后赚的银钱比你我的嫁妆都来得丰盛。”   “怎么,羡慕上了?”   “也谈不上羡慕,不过这姑娘的确好本事,关键还是有个好娘家,家人不仅不反对,还支持她经营点心铺子,不想嫁人也没硬催着她相看人家,活得挺自在。”   “可到底眼看着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她还能一直不嫁人?”   “就算嫁了人又有什么好的?依我看倒不如这位顾姑娘自在,嫁人后那就不如在家当姑娘舒服,得小心翼翼地伺候夫家人,如果嫁的是一心一意对你的人还罢了,如果那就是个三心二意的,还不如顾姑娘这般呢。”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想的啊。”   “也许看得多了吧,看看永福公主,驸马只围绕着永福公主一人转,再看顾瑶姑娘,还有那位和离的黎夫人,尽管在外名声似乎不太好,可我看她们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却活得潇洒。你说,我们能不能也像永福公主和顾姑娘一样出来做事,做自己喜欢的事?”   “你……你这胆子也太了吧,幸好只有我们听着,可千万别让其他人听到,否则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其实私底下有不少这样的声音发出来,尤其是那些未婚姑娘,她们的以后是可以预见的,那就是要围绕着男人转,不是夫婿就是儿子,后宅会将她们的脚给困住,眼看着永福公主和顾瑶忙得风风火火,心底也生出了一些野望,尤其是那些自幼读书的姑娘,随着眼界的打开,越发不想要被困在后宅中,她们自认在读书上并不输于自家的兄弟,可兄弟能进入朝堂,她们却一点机会都没有,如今永福公主可堂堂正正地站在朝堂上,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们其实也可以的。   如果给她们一个公平的可以参与科举的机会,她们不见得就比不过那些男人。   作坊中。   有匠人取出一块烧制之物,惊唿起来:“顾大人快看,我们怎么烧出这样的东西的?”   顾昭走过来一看,心中顿时大喜,终于烧出他需要的东西了:“竟然烧出透明的琉璃状的东西,这是好事啊,快查查这是用什么烧出来的,指不定我们作坊里能烧出新的东西来。”   围着看的几个匠人一想也对,当初水泥可不就是被顾大人这么烧出来的么,现在这东西也许给他们提供了另一个思路和方向,几个匠人顿时也激动起来:“顾大人说得对,我们作坊所用的材料都不贵重,如果能在此基础上烧制出价廉的琉璃,岂不是大好事。”   “对,我看可以,顾大人提醒得对。”   每次试验都有文字记录,用了什么材料,又是什么配比都详细记录在案,这回的很快翻查出来,恰好就是顾昭所做的试验,果然所用材料与水泥差不多低廉,但烧出来的却是透明之物。   有了大方向,进展就非常快速了,没几日工夫,匠人们终于烧制出一块没有气泡的平整的方块,一个个稀罕极了,七嘴八舌地讨论此物可用在什么上面。   顾昭说:“这不该叫琉璃,而该叫玻璃了吧,依旧我,这整块的玻璃可以用来当窗户,比纸煳的窗户透亮多了。”   “不错,那就该叫玻璃窗了吧。”   “哈哈,对,叫玻璃窗。”顾昭大笑道,“就依照这个标准,我们多烧一些出来,除了这玻璃窗,还可以烧制出些精致之物,到时我一并送到陛下面前。”   这话叫大家听得浑身干劲,之前烧出水泥,他们这些匠人全部都有赏银的,这会烧出透明玻璃,赏赐肯定也不会少,有了顾大人,他们这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   掌握了不出气泡的方法,顾昭又找来两个手艺好的匠人,最后弄出一堆玻璃饰品,还利用金属添加了颜色,最后做出来的玻璃饰品新颖又精致,顾昭都忍不住留了一部分,带回去给家中女眷使用,尤其是瑶儿戴上后,肯定会风弥京城的。   顾昭想得不错,国库真的缺钱,现今这位是励精图志的好皇帝,老百姓税赋没动,可要用钱的地方多得很,边关军队的钱那是最不能克扣的,还有雨季到来,各个江河的堤坝要加固,如今水泥作坊在加班加点生产水泥,铺路筑桥那都需要投入,户部便是想要将一个铜板掰成两半来使,那还嫌不够,不怪户部尚书老是哭穷。   哪一项都不好削减,所以要从什么地方挤出银子来了?燕向熙也和皇帝及户部尚书一起想办法,毕竟她现在就在户部当差。   户部尚书旧事重提:“等过阵子,陛下还是将顾大人调到我们户部来吧,顾大人肯定有办法开源节流。”   燕向熙都要笑了,不怪老尚书看中顾昭,顾昭的确会赚钱,看他那肥皂生意和杜仲胶轮胎生意,谁看了不眼红,也是因为他现在是在皇帝面前是有名有号的人物,这些生意又是在让皇帝面前过了明路的,所以其他权贵才不敢伸手,就是那不起眼的点心铺子,有心替他算一算的话,也可知道进账不少。   书读得好,还会赚钱,户部可不就最需要这样的人才。   皇帝头疼:“顾昭那小子也怕了你们了,如今整日待在作坊里,工部衙门都见不到他人了。”   刚提到顾昭,外面传报,顾昭求见,因为水泥一事,皇帝给了顾昭这个六品主事特权,可以直接进宫见驾,于是顾昭便利用了回特权。   户部尚书眼睛亮了,说明他和小顾大人有缘啊,合该是他们户部的官员。   皇帝听到顾昭的名字也精神大好,忙说:“快叫那小子滚进来。”   于是顾昭听话地滚进来了,顾沐就跟在他身边,手里托了个匣子,身后太监还帮他搬运东西,瞧到这阵仗,殿内的几人都瞪直了眼,皇帝直接出声问:“顾爱卿这是搬家呢?”   顾昭黑线,不带这么调侃他的,问哪个臣子敢把家搬到皇宫里来的。   燕向熙窃笑,帮忙说话:“顾昭这是又做了什么好东西,带进宫里给父皇和本宫看的吗?”   还是公主上道些,顾昭点头:“不错,这几日在作坊里的确又弄了些讨巧之物,所以送过来给陛下和公主过目。顾沐,快把匣子打开来。”   顾沐先前听到皇帝那话心里直翻白眼,这时将匣子放到桌上,当着几人的面打开,几双眼睛一起好奇地等着看,结果看到一匣子的琉璃饰品?这……大概除了公主有兴趣,其他人都不太明白吧。   “顾爱卿这几日在作坊里弄琉璃饰品去了?顾爱卿这是要办喜事了?” 第270章 。赚金利器   顾昭听得都想翻白眼了,皇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正经了。   “陛下,”顾昭纠正道,“这不是琉璃饰品,而是玻璃饰品。”   “有何区别?”   “陛下再看这些。”顾昭心说还是让他们看大块的玻璃来得更直接些,因而叫跟来的太监打开抬来的东西,于是没一会儿整块的玻璃出现在几人眼里,这下连皇帝都震惊地走了下来,来到大块玻璃面前忍不住伸手触摸,摸上去当然是冰凉一片。   “这是何物?用来作甚?”   “这便是玻璃,与那些玻璃饰品乃是差不多的材料,不过是饰品中又添加了些东西,这大块玻璃可用来制作玻璃窗户,如此室内的采光会亮堂得多。”   户部尚书敲敲玻璃的硬度,听了这主意叫好:“不错,用这做玻璃窗好,小顾大人果然了得,刚弄出水泥,又弄出了这玻璃,这玻璃造价几何?”   不会怪他这么市侩,谁坐到他这位置上都会变成这副模样,每日为银钱愁得掉头发。   顾沐先前也不知道顾昭带了什么东西进宫,他只帮着搬运,现在看到这透明玻璃也眼睛亮了起来:“这玻璃好做吗?好做的话,不如将书房的窗户都换上这种玻璃?”   顾昭笑着安抚了顾沐一眼,然后没大没小地跟户部尚书靳大人说:“靳大人不妨猜一猜。”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靳尚书捋着胡须老谋深算地说:“我猜对了如何?猜对了小顾大人可愿随老夫去户部?”   顾昭黑线,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他玩不过靳尚书。   皇帝笑道:“好了,别吊我们胃口了,快说说具体情况。”   顾昭正经汇报道:“陛下,玻璃造价并不高,不过是在制作成形上费点事。”   靳尚书惊得瞪大眼睛:“果真?”   “果真!”   靳尚书立即意识到其中蕴藏的巨大商机,连忙看向皇帝:“陛下,老臣就说小顾大人该进我们户部的吧,陛下看他还未进来,就想着法子为陛下解忧了,有这个玻璃在手,陛下何愁缺了银钱?”   “怎么说?”皇帝反应比靳尚书慢了一拍。   不过燕向熙也反应过来,说:“玻璃无关民生,可用来生财是不是?”   “不错,这玻璃来得可是及时雨,如果陛下再带个头,相信这满京城还有大周朝的富贵人家都会争相效仿,还有这玻璃饰品也精美得很。陛下,这个任务不如就交由户部来操作吧。”   顾昭暗道这户部尚书年纪也不小了,可头脑依旧如此灵活,转眼就要将这肥差给抢了。   皇帝也哭笑不得,转头将这事抛给顾昭:“顾爱卿看可好。”   顶着户部尚书热切的目光,顾昭硬着头皮说:“可否让工部也参与?毕竟要制作这些东西离不开工部的匠人。”   不等户部尚书作出回应,皇帝就拍板了:“朕看这般好,不如就由工部户部一起来办,赶紧去吧,别再争了,再争朕就直接交给内务府。”   户部尚书其实心里已非常满意了,其实最后的银钱大部分还不是要进入户部,就算不入户部,皇帝也会拨到有需要的地方,会给户部减轻压力。   顾昭也松了口气,好歹为工部争取了些利益,毕竟他现在是工部官员,当然要向着工部了。   “这些饰品送进宫来,是不是送给我的?”燕向熙把玩着这些玻璃饰品,喜爱之极,就没有女人不喜欢的。   顾昭笑道:“公主喜欢,那是臣的荣幸,公主戴上这些饰品后,在京里走上一圈,等铺子开张,这些玻璃饰品绝对会大卖。”   皇帝哈哈大笑,就跟他一样,上行下效,会引领一股风潮,不过这些饰品的确好看。   顾昭临走前还跟皇帝透露了下成本问题,成本真的没多少,关键还在于匠人的手艺,他以为这个更值钱,这个成本真的大大出乎皇帝的意料,这时也理解了户部尚书的心情,同样的,他的心情也好极了。   等顾昭离开皇宫,先后两份圣旨从宫里传了出去,一份送到黎氏手中的,因为她还在如意作坊里,所以这圣旨就直接送到了作坊,引得许多人围观,当赏封黎氏为五品诰命夫人的旨意宣读后,作坊众人和黎氏都惊喜极了。   一份送到了工部,顾昭刚回工部,想要先跟赵大人还有葛尚书通个气,葛尚书肯定会很快被皇帝叫过去的,结果还没等他坐定喝口茶,宫里传旨的太监就来了,给顾昭升官的。   顾昭原来是六品主事,这次给他升到了五品员外郎,赵大人的官职也往上升了一级,五品升为从四品,工部偕大欢喜,太监离开后,不时有人前来恭喜顾大人,顾昭升官升得他们心服口服,不说其他部门了,就是工部官员去看了新建的贫民区,心里也佩服极了。   在他们看来,贫民区改造完工之时,顾昭这官位就该升了,这是顾昭该得的赏赐。   果然,葛尚书也让皇帝叫进宫里去了,从皇宫出来,他才知道顾昭又干了什么好事,因为接旨,顾昭还没来得及跟葛尚书透露,可葛尚书高兴啊,虽然户部插了一脚,可该工部的利益,顾昭也替工部保住了。   葛尚书从工部出来就直奔那作坊,要亲自看一眼那玻璃是如何烧制出来的,等看过全过程后,便也明白这东西与水泥不一样,完全可以成为赚金利器。   户部和工部通力合作,没过多久,一个铺子在京城繁华的街头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不过在这之前,先是皇宫里好几个宫殿的窗户,都换成了透明玻璃,包括永福公主的宫殿也是如此,换了新的窗户后,室内果然透亮许多,皇帝在这样的场所办公,出入的官员自然都注意到了不同,离开后互相接头接耳,那么一大块的透明琉璃,想必要不少银钱的吧,当然皇帝自然要用最好的。   不过他们倒不知道如今匠人能烧制出这么大块的透明琉璃?还是说用透明水晶雕制成的?   接着便是公主身上的变化,全身上下都换上玻璃饰品后,永福公主还破天荒地出席了一些夫人小姐的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除了她本人的出现让众人震惊外,还有她佩戴的首饰也让夫人小姐们津津乐道。   有人大着胆子问公主,这些新首饰是哪里来的,外面可有得卖?   燕向熙本就为了做广告来的,对的,广告一词是从京报上学来的,她扶下了一支步摇说:“这是新的,下面新送进宫的,外面可没得出售,不过应该快了吧,也许不久后你们就能在京里看到这样精致的玻璃饰品出售了。”   “玻璃饰品?不是琉璃饰品吗?”   “对,还是有所区别的。”   不久后她们便发现,除了永福公主戴了这精美的玻璃饰品,就连顾瑶头上也戴上了,惊讶不已,到底是公主送的,还是从哪里来的。   顾昭带回去的饰品,老的小的都喜爱,顾瑶第二天就给戴上了去了铺子里,吸引了不少目光,顾瑶心里美滋滋的,她可是知道如今这饰品也就宫里和家中有,别人看了只能羡慕,所以她天天换着花样的戴,都不带重复的。   不管是男人们还是女人们,都被这些变化勾着,就在这种情况下,京城街上一家店铺里,仿佛一夜之间摆上了各种玻璃制品,刚刚开张的铺子,连个鞭炮都没放。   靳尚书和葛尚书两个老对头,这回难得的联手起来,他们就坐在这铺子对面的茶楼上,一边饮茶一边看着对面的铺子情况,看连个鬼影子都没进去,葛尚书担忧道:“要不我们找京报为铺子作回广告?这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靳尚书比他沉得住气,摆摆手说:“咱这铺子的”香味”早就传出去了,这会儿也就是没人发现铺子里出售的是什么物品,一旦叫他们知道,你看吧,肯定宾客满门,咱就等着收钱吧。”   葛尚书没他这么大的信心,一边饮茶一边焦急地看对面情况,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看到有人走进了铺子里,而不只是在外面张望,这一进去就待了一刻多钟,靳尚书知道了,这第一笔生意肯定做成了。   的确如靳尚书所想,这进去的第一个客人正是那日参加公主出席的聚会的小姐,无意从铺子门前走过,被里面的反光闪了下眼睛,再探头一看,她看到了玻璃首饰,连忙就迈脚走了进去,看到里面有个柜台摆放出来的首饰兴奋极了,当场就挑了好几件,也就是银子没带足,否则还得买。   买完就赶紧回去了,回去干啥?除了显摆今日的收获外,就是多取些银子再过来一趟,还让身边的丫鬟先别声张,等她多买些再告诉其他人,她要将最心水的那些先挑走。   之后,果然迎来了一波女客,女客过后,又过来了男客,铺子在整修的时候就考虑到男女客的问题,所以首饰和其他玻璃制品是分开摆放的,互不干扰。 第271章 风靡京城   葛尚书只去看过一回,后来再没去铺子里看过,但不用亲自去看,也知道玻璃一物很快便成为京城的时新之物,玻璃店铺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谁能想到那样的原材料弄出来的东西,竟能卖上这般的高价。   卖玻璃的收入正好可以用来铺路筑桥,这般一想,葛尚书和内阁大臣们便也不觉得这玻璃卖得有多贵了,反正无论是饰品还是玻璃窗,目前都是富贵人家才能消费得起的,与平民老百姓无关,等将来老百姓日子也过得好了,再降低玻璃的价格便是了。   玻璃制品在京城引起了轰动,葛尚书和靳尚书让负责买卖的人抓紧时间在江南等地也置办铺子,江南的有钱人可不见得比京城来得少,从他们身上搜刮银子两人一点不觉得过分,反正最后还会用在老百姓头上,路修好了,这些富人也要使用的。   玻璃铺子的日进账,便是皇帝看了也吃惊不已,他以为他小看了京城这些权贵家中的财富,而这一切都是顾昭带来了,皇帝想想,光是提了顾昭的官位还是太轻了,可想想再给顾昭加其他的赏赐,怕是会让他在京城中太过惹眼,当然就是现在,顾昭已够惹眼的了。   皇帝将公主叫过来,问她可知顾昭需要些什么,赏金银吧,说实话顾昭自己就挺有钱的,看顾昭过的日子,也不是追求享乐的人,给他提升爵位吧,如今朝堂上的人还没看到水泥带来的足够多的好处,所以现在提还未时过早。   “父皇,不如赏他一个温泉庄子?这可是他有银子也买不到的东西。”京城周边带温泉的庄子,早就被权贵们瓜分掉了,想买卖实属不易。   “这个可以,宅子呢?”   “我看不必,不然的话父皇要赏他宅子就得是连在一起的两座才行,这样他才能兼顾好养父母和生母间的关系。”   皇帝立时想到顾昭那离奇的身世,也好奇地关心了下他生母与养父母家的情况,燕向熙给皇帝讲述了,满足了回皇帝的八卦欲。   皇帝听了后心想,这小子果然是个机灵的,要是两家住得太远怕是不好处理,所以也就歇了给顾昭赏宅子的念头,于是找了个温泉庄子,让顾沐给送了过去,也没放到明面上,毕竟刚给这小子升了官位的。   皇帝对玻璃买卖的进账都吃惊,更何况是京中其他权贵了,他们也是消费者,清楚玻璃制品卖的都是什么价位,比如安装玻璃窗户,多的人家需要大几百两银子,所以可想而知这铺子有多赚钱,哪怕瞧不起经商之人,可这收入也让他们眼红不已。   于是不少人开始打听这玻璃铺子背后的东家是谁,想要插手这买卖,包括三个向字辈的也是如此,如果能将这买卖收入掌中,他们哪里还需要费尽心思弄银子。   结果刚派出人打听,爪子还没伸出去呢,一个个就立刻偃旗息鼓,这哪里是哪个人的买卖,分明是朝廷在做的生意,说是背后站的是户部和工部,说到底还不是属于让皇帝的,一个个顿时心情复杂极了。   “听说是工部弄出来的新东西,结果正巧叫户部尚书听到了,户部银钱一直紧缺,于是非要掺合进来,两位尚书在陛下面前还吵了起来,最后陛下做了和事佬,两个部门都参与,当然最后收入还是归国库,据说那些银钱要用来铺路筑桥修堤坝。”   “难怪这铺子能开得稳稳当当的,京城里的人就差抬着银子送进铺子里了,哪里可能不叫人眼红妒忌的,原来是靠山够硬啊,陛下的买卖能叫人给搅和了?”   “弄出这玻璃的人也是厉害,这是多大的买卖,就全部送给朝廷了?”   “听说有顾子爵的功劳呢。”   “不会吧,没听别人提起这位顾大人啊,如果真是他的功劳,陛下能不奖赏?”   “你就知道没有奖赏?听说是没放在明面上,私下底让人送了座温泉庄子,那庄子占地面积人可不小,听说有宗室盯上了,一直想从陛下那里弄过去呢,结果落进顾子爵手里了。”   “啧啧,这位顾大人可真了不得,弄出了多少好东西。”   “快去看啊,玻璃铺子里又来了稀罕的新东西。”有人跑进来叫嚷起来。   “可看不起了,在那铺子里砸了多少银子了,再说也就上新些饰物和装饰摆件吧。”   “哈哈,错了,这回上新的是个叫玻璃镜的东西,乖乖,那镜子能把人照得纤毫毕现,叫人看得吓一大跳,铜镜根本就不能跟这玻璃镜子相比。”   “真的假的?”   “真的,跟个照妖镜似的,去看了绝不会后悔。”   玻璃都出来了,玻璃镜还离得远吗?需要的材料作坊里都有,这可是朝廷工部的作坊,跟外面私人的作坊当然不一样,这回是顾昭自己直接动手的,因为想叫镜子被人无意中弄出来,过程太不容易,所以顾昭直接找来锡箔纸和水银,先在玻璃上贴上一张锡箔纸,然后倒上水银,水银能溶解锡,溶解后会紧紧粘在玻璃上,这就成了镜子。   做出来的镜子第一批自然是送进了宫里,皇帝第一次照玻璃镜子也吓了一跳,然后那些等身镜尤其受后宫还有公主的喜爱,铜镜立即被她们抛在一边闲置了。   满足了宫里贵人的需要,第二批玻璃镜才送到店铺里,自然再度引起轰动,这回都不需要等待,效果立显,进了铺子里的人都会看到那老大的等身镜,于是那些富贵之人,也如同乡下人进城一般跑到镜子前瞧稀罕。   这玻璃镜照得比铜镜清晰多了,价格自然不会太低,然而照过玻璃镜后,谁还能接受得了铜镜?哪怕开价再高,一个个也等不及地在铺子里下了单子,就怕晚了一步,这镜子卖光了,要等上老长的时间才能轮上。   安装玻璃窗户不就如此,不是下了单子交了银子就能立即安装上的,就那么些工人,自然是下单越早的人越排在前面,下单晚的人只能等着了。   因而玻璃镜刚摆出来的第一天,几台等身镜立即叫人订走了,晚来一步的人后悔不迭,因为铺子里的管事说了,镜面越大做工越是不易,所以后面得要等一等。   那最先买了等身镜的人,还给相熟的人家下了帖子,邀大家一起来参观他家的镜子。   因而根本不用做广告,玻璃镜便成了风靡京城之物,巴掌大的小镜子都要卖上好几两银子,让缺银子的人家看得更眼红了。   其实工部不是不可以赶制出更多的等身镜,如今烧制玻璃的工艺越发熟练起来,可顾昭说了句,物以稀为贵,所以就是要少放出一些吊着大家的胃口,而且那些等身衣镜做得是极尽奢华,框架描金画彩,传到后世绝对价值连城,框架的价值远远超过了镜子本身,这样的镜子放出去不仅没被嫌弃,反而受到追捧,只要这般高规格高档次的镜子,才能衬托出某些显贵的身份。   那些权贵捧着银子想要镜子要,可对于自己人,顾昭是豪不吝啬的,平南子爵府,顾家黎家,两位舅舅,还有西南王妃那里,统统收到顾昭送来的镜子,大的小的都有,虽然不是那么精致华丽,但功能足够,就这般,还让两家黎府在京城出了回风头,不少人家都往黎府投帖子想去参观衣镜。   顾昭往这些人家送镜子,也没过分遮掩,毕竟是要日常使用的东西,这样的动作也就让京城权贵越发肯定,玻璃和玻璃镜的出现真的跟顾昭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这位顾子爵的脑袋到底是怎么生的?我看跟他做文章考科举相比,他揽银子的手段才是第一的,看户部还有那些富商,谁能比得过这位顾子爵?看来以前他也就是没放开手脚大干,否则他到如今要挣下多少身家了。”   “甘拜下风,听说最近户部尚书走路都带风的,哪里还有以前哭穷的模样,还有这京城内外不少道路都开始修建的,据说用的就是卖玻璃的银子。”   “这很好啊,免了从户部拨银,亏的也就是顾子爵本人吧。”   “亏吗?不见得吧,顾子爵亏了银子,可得了圣心啊,不说现在的陛下,便是以后,无论哪一位上位,都无法亏待这位顾子爵吧,他身上真是实打实的功绩。”   “最后悔的还是虞子爵府吧,啧啧,不仅将一个子爵弄丢了,还丢了座金山啊。”   “你还不知道吧,那虞子爵府上出事了。”   “出啥事了?怎没听到动静?”   “呵呵,当那府上还是侯府啊,有点什么动静就传出来?也就沾了点顾子爵的关系,才会让人谈论一二,不过不巧,这段时间又是水泥又是玻璃,这事闹得都没几个关注那府上的事了。说回正题,听说那府上放印子钱还差点逼死人,被人一状告到奉天府去了。”   闻者皆惊。 第272章 放大镜   虞子爵府上的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讨论度,虽然会因为顾昭的事,有人会顺带将虞子爵府带上,但大家并不认为虞子爵府的事和顾昭有什么关系,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顾昭没有认祖归宗,追根究底真怪不得顾昭本人,看他现在将养父母和生母照顾得多好,谁能指责上一句?   虽然因为印子钱的事,虞子爵府没被夺爵,但在上次被削爵后,再度伤了元气,整个子爵府越发没落了,断了一条财路又失了一笔钱财,子爵府不得不紧衣缩食,减少排场,没那么多银子可供他们挥霍了,这时候虞老夫人倒是愿意再降低条件,为儿子娶个儿媳回来,唯一的要求便是多陪些嫁妆,可现在就是连一般的富商都看不上虞府了。   这些商人更会看形势,没看虞子爵这回受如此打击,顾子爵连问都没问一声,完全将这府上当成陌生人,不,也许连陌生人都不如,他们真要嫁女儿进去,岂不是要跟顾子爵结仇么,如今顾昭充分展现了其揽财的能力,对这些商人来说更加重要,巴结还来不及,想不开了才要去结仇。   这件事在整个京城也就溅起一滴小小的水花,很快便沉没下去了,顾昭忙碌得很,连丁点消息都没得到,当然就算知道也只会幸灾乐祸一下,然后转身就丢在脑后。   唯有黎大舅关注了整件事,并且深藏功与名,因为此事就是他在背后操纵的,结果离他的预想有点差距,因为虞家没有被夺爵,但后来他深思了一番,也许没有被陛下夺爵,还是看在顾昭面子上,不管顾昭和黎家承不承认,那姓虞的男人都是顾昭生父,反正姓虞的现在身上连个闲差都没有了,朝廷有大笔进账,养着这么个子爵也不是养不起,所以就摆在一边晾着了。   玻璃和镜子是富贵人家看抢的稀罕物,对于老百姓来说,最多围观一下,他们更多的是谈论京城内外水泥道路铺设的事情,因为朝廷有钱了,所以这次没有征用免费的劳役,而是用工钱征召百姓,给的工钱不算低,而且提供食物,加之工期又长,所以吸引了不少百姓的关注。   起初百姓也担心,宣传得好听,但实际到手的工钱并没有那么多,被官员一层层克扣了去,所以起初只有那些实在太穷挣不了多少钱的人去做工的,但当十日一结的工钱实实在在拿到手并送回家之后,报名的人越来越多,京城外面的那些村子,青壮年走掉了大半,大家兴致高得很。   其中有几个村子,村里不少女子去了如意作坊做工,每月拿回家的工钱比男人还多,虽说改善了家境,可对家里的男人来说威胁不小,女人腰杆子硬了,男人在家中的话语权就受到了影响,甚至还有女人闹起和离呢。   现在好了,轮到他们也有做工的机会了,虽然累了点,苦了点,但好在拿回家的工钱不算少,而且可以节省家里的粮食,所以一个个干得挺起劲。   “这回居然没有官员克扣我们的工钱,只要干完交待的任务,说好的工钱都到我们手上,要是完成的快又好,还有奖励呢。”   “你不知道了吧,这回可是户部和工部都有官员盯着呢,而且发现这水泥造出第一条水泥路的顾子爵顾大人,也会时常到我们工地来,这位顾大人除了关心水泥路的建造,还有关心我们劳工的情况,顾大人可是能直接面圣的人,下面的人谁敢搞小动作克扣我们的工钱?那是要掉脑袋的事。”   “真是太好了,顾大人真是大好人。”   顾昭会来工地,是负责水泥路建造的技术问题,同时监督质量问题,可不能粗制烂糙,偷工减料,降低马路使用寿命,无谓地浪费钱财,有银子也不是这么用的,顾昭的要求非常严格,在抓了几个错处罚了几批人后,再没人敢耍小聪明,顾大人可是火眼金睛呢。   除了工地,顾昭还会继续扎作坊里琢磨玻璃的其他制品,衍生产品非常多,比如凹凸镜,眼镜,还有显微镜之类的,既然做了,趁自己还没离开的时候,顾昭尽可能地将这些衍生品多弄些出来,后来者也有方向可寻。   这日,顾昭又送了样好东西进宫,说是专门做给陛下的,当精致的匣子呈送到皇帝面前时,皇帝期待挺高的,以为继水泥和玻璃之后,顾昭又弄出了好东西。   如果顾昭知道皇帝这番心理,会直翻白眼,他之所以能这么快弄出这些东西,除了拥有的后世记忆外,还多亏随身空间里的那些书籍资料可供了参考借鉴,否则实现的难度成十倍百倍的增长,而且就算再快也不能囫轮吞枣,得做精做细吧。   近身太监殷勤地给皇帝打开匣子,还替顾子爵说了好些好话,因为他知道这就是皇帝爱听的,又会办事又会赚银子,这满朝文武,有几个比得上顾子爵的?   结果一打开,就看到一块玻璃,外面用木框包着,还有一个手柄。   皇帝看到太监有些怔住的表情,也探头去看,看了也有些诧异,伸手从匣子里将东西捞出来,拿在手里转了几圈:“这是什么东西?顾爱卿将这么块玻璃送给朕是什么意思?”   “陛下,这下面还有张便笺,老奴来看看。”   近身太监拿起压在下面的一张便笺看起来,只是浅浅几行字,写明了这东西的用途,太监惊唿起来:“陛下,老奴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顾子爵称这是放大镜,可以将字放大许多。”   “放大镜?怎么用?”   “陛下,老奴来试试。”   近身太监知道用途后不再失望了,而是大感兴趣地主动来试验,于是将放大镜上那块玻璃对准折子上的字迹,呀,变小了?想起说明,赶紧翻了个身,那字迹果然放大了许多,而且还会随拉近与拉远字迹变大变小。   “陛下,真的会放大。”   “你个老货,快给朕,朕来亲自看看。”   “啊,真的能够放大,啊,离得越远字放得越大,不过太远后这字迹便模煳了。”   “这样看字迹还会缩小,这是可放大缩小镜啊。”   一主一奴在殿内玩得不迹乐乎,姚首辅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面,皇帝跟个孩子似的在玩一块玻璃,皇帝见到姚首辅来,还招手叫他过来一起玩,于是惊唿的多又了个人,然后姚首辅离开皇宫后就去找顾昭,想要从顾昭这里也订一个放大镜,这东西太好了,他年纪大了,其实看东西已有些吃力了,有了这叫放大镜的东西就不会有太大影响了。   姚首辅不知道,他这情况叫老花眼,顾昭正在琢磨近视眼镜和老花眼镜呢。   第二天内阁在宫里处理政务时,姚首辅就美滋滋地掏出放大镜用来看折子,引起其他大臣的好奇与围观,结果这一看不得了,从玻璃这一边看去,折子上的字那么大,有老花眼的可不止姚首辅一个,如果不是碍着姚首辅的身份,其他人都想将这东西抢过去使了。   炫耀了一圈,姚首辅才得意地说:“昨日在陛下那里见着这好东西,老夫一看便知是顾子爵新弄出来的,于是去顾子爵地里走了一圈。”   “什么?来人,快,快去顾大人那里,帮我们也讨一个这叫啥的东西。”   “放大镜,顾子爵叫这是放大镜,名符其实。”   “对,就这放大镜,快去。”   于是当天,内阁大臣们人手一只放大镜,皇帝看到时失笑不已。   姚首辅是最得意的,他心里还藏着一件事没跟其他人透露,他昨日找到顾昭跟他聊了好一会儿,知道顾昭正在想办法制作一种叫眼镜的东西,可解决一部分人的短视与老眼昏花,姚首辅听了拍手叫好,他愿意配合顾昭,等老花眼镜弄出来后,他愿意给顾昭当第一个试验对象。   短视也就是近视眼,老眼昏花,并非形容人的,而只是对年长者老花眼的一种描述,看东西都模煳了。   老花眼有姚首辅当试验对象,顾昭又特地找来一个近视眼的书生,如今患近视的人可没有后世多,大多老百姓连字都不识,也不存在用眼过多导致近视的问题,但书生中还是存在这种情况的,尤其是夜间用昏黄的烛光看书多的人,很容易造成近视的情况。   顾昭找来的这书生因为这短视的问题头疼得很,也花银子看了大夫,可一点成效都没有,他近视的程度,到了连熟人跟他远远的打招唿他都视若无睹的地步,起初造成不少误会,别人以为他眼界太高,瞧不起人呢,哪知他的苦处。   因为顾昭说有办法替他解决短视的问题,这书生二话不说便来配合顾昭了,顾昭是谁?那是弄出水泥和玻璃的人,根本没必要骗他,指不定真能叫顾大人治好他的短视毛病。   “如何?”顾昭指着挂在墙上的纸问。 第273章 配眼镜   挂在墙上的是什么,当然是顾昭直接从后世搬过来的视力表,用来给近视的人矫正视力。   从最上一行起,面前这叫徐松泉的书生在镜片的帮助之下,能一直往下看到倒数第三行,去除了镜片,徐松泉连第一行那么大的字看着都模煳得很,能够重新看清楚,徐松泉欣喜若狂,眼泪水都出来了,这多不容易,没有短视的人根本体会不到他的痛苦。   顾昭两世的视力都很不错,但也能理解近视眼的痛苦,尤其是这眼镜还没问世的古代,安抚道:“等眼镜配好后,你的视力便可以恢复正常了,但这不代表以后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眼睛,要更加注意保护好自己的眼睛,免得近视的程度加深。”   徐松泉连连点头,吃够了苦头,哪敢再疏忽大意:“学生一定牢记大人的嘱咐。”   第二日,徐松泉便取到经由顾昭和匠人一起打磨好的眼镜,镜架稍嫌粗糙了些,无法和后世相比,为了将镜片固定好,顾昭和匠人想了不少主意,徐松泉取到眼镜后便直接戴上走出了工部。   第二个过来的便是事先说好的姚首辅,姚首辅也如愿地拿到他的那副老花眼镜,得意非常,当日就将这副眼镜带去宫里炫耀了,叫皇帝依旧瞧了个稀奇,然后听姚首辅细细说在顾昭那里的见闻,就凭这样一个框架和镜片,顾昭便能治好短视和老眼昏花。   “连短视都能解决?”   “当真如此,顾大人的心思就是巧,这能造福不少读书人。”   “借我使使呗。”   “这可不好借,顾大人说了,这是根据各人的情况配的眼镜,不能混用的,不然对眼睛没有太多好处,反而还会有坏处,顾大人那里有张视力表,老夫瞧着挺有意思,凭那视力表,可以测出短视的程度,哦对了,顾大人叫近视。”姚大人得意洋洋,就是不借,这是他的宝贝,谁想要自己去顾大人那里配去。   那还等什么,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发花的内阁大臣们,都跑去顾昭那里配老花眼镜去了,另一边,徐松泉也出了回好大的风头,脸上戴的东西本就让人瞧着好奇,他又隔了老远就挥手叫一个相熟的人,可将那人惊极了,原来这距离徐松泉根本看不到他人的,得走得很近出声了,徐松泉才能反应过来。   “你怎么看到我了?脸上戴上这么个怪东西干什么?怪难看的。”   友人说着还想动手替徐松泉摘下来,徐松泉吓得连忙后退,伸出双手保护自己的眼镜:“可别,这叫眼镜,我就是戴了这眼镜才能看清东西的,这可是顾昭顾大人亲自为我配的。”   “竟有这样的好东西?”   “当真。”   虽然徐松泉戴上了眼镜,内阁几位老大臣也弄了副老花眼镜,可知道内情的人算不得多,为此,顾昭特地提笔为京报写了第二篇文章,嗯,第一篇便是为如意作坊和工部打广告的,这第二篇他还和几位御医探讨了下关于短视等眼疾,力求这篇文章能描述准确些。   当这篇文章投到京报时,宋泽等人一看还是沿袭的上一篇的风格,根本无法展现探花郎的文采,但能怎么办,还是给他登上去了,显然这篇文章是为一部分人解决问题的,这些人一路科举过来,其实碰到不少人因为短视问题而痛苦,老花眼就更多了,否则老眼昏花一词从何而来。   当新一期报纸发行时,玻璃铺子旁边又多开了个入口供人出入,里面便是为患者配制眼镜的地方。   探花郎又发文章了,这本就是个噱头,无论是权贵还是老百姓,对此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读报点处,老百姓一听有探花郎的文章,其他的都不要听了,让读报的人赶紧先念探花郎的,他们就是想听探花郎的文章。   “顾昭的文章?他又在京报上发文章了?听说这位顾大人忙得很,居然还有空写文章?我来瞧瞧他这次又写了些什么。”这是想要挑刺的人,想挑顾昭的文采,似乎将顾昭踩下去了,他便能压顾昭一头。   “顾昭的文章?快快拿来我瞧瞧,这家伙每回都能弄出不小的动静,看这回又是什么。”这是保持了极大的兴趣。   便是那未婚的少年郎和闺阁千金小姐们都表现了浓厚的兴致,特地叫人从外面买来报纸,然后聚在一起看报探讨,凭顾昭一人,就能给京报带动不少销量。   结果顾昭的这篇文章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给人治疗眼疾的?顾昭什么时候会看病了?这眼疾是那么好瞧的?   “文章后面还写了地址,不正是那玻璃铺子么,去看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新一期京报刚出来,就有不少人前来玻璃铺子凑热闹了,顾昭早安排了不少人维持秩序,给人检查视力配眼镜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的,徐松泉也特地赶来给顾大人捧场。   起初有人不太敢相信这什么眼镜就能治好眼疾,可当看到徐松泉这个示范后,终于有第一人大着胆子去检测视力顺带配眼镜了,当配好合适度数的眼镜时,这人惊唿起来,戴上后真的看清楚了,非常清楚,顾大人没有骗他们。   “顾大人当然不会骗我们了,有这个必要吗?”   “顾大人,这副眼镜多少银钱?”   “你选的这副镜架是最便宜的,总共半两银子。”   “这么便宜?”相对于玻璃制品还有那镜子的价格,这半两银子的眼镜太过廉价了,叫人听了不敢置信。   “主要是收些人工费,维持日常的开销,工部推出这眼镜并非想要获利,主要是想为大家解决问题,希望配了眼镜的人能多多宣传,让更多人知道眼镜的好处。”   “会的,顾大人仁义。”   连续好几日,京城上下都跑到眼镜铺子里看热闹了,多稀罕啊,而且还有不少人配了眼镜,半两银子真的不多,最后就连那视力没毛病的人也来凑热闹,顾昭只得让人给配了副平光眼镜,心说这是无师自通地赶时髦啊,可惜如今没那工艺和技术做墨镜,否则会更酷。   隔了十多天,燕向瑾和丁公子坐在玻璃铺了对面的茶楼,依旧能看到对面铺子外排了老长的队,看那视力表是不要钱的,所以有不少老百姓都来凑这个热闹,提起顾昭这位子爵也没有不夸赞的,就是他们所在的这茶楼里,茶客们也在谈论顾子爵的仁义。   一面手掌心大的小玻璃镜子,那也要卖好几两银子,可有两个玻璃镜片的眼镜,也才半两银子,哪里不知道顾昭根本就没想在眼镜上面赚银子,就为了让有眼疾的人都能配戴上眼镜。   燕向瑾看得听得郁闷之极,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了:“这家伙还能搞出什么新鲜东西?到底有完没完了?”   燕向瑾郁闷,丁公子就更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如果他能纡尊降贵地亲自接触顾昭向他示好,那时还在微末之时的顾昭,肯定会引他为知己,那如今这一切都不都是为瑾公子添加成绩的。   他也很想说上一句,顾昭这混蛋怎就这么能折腾?   “公子应当主动请缨负责南方的堤坝修建事宜。”丁公子提议道。   “那岂不是要远离京城?”燕向瑾不是没考虑过,这事做好了绝对会有口碑,而不是像现在都被燕向熙和顾昭得了去,但又担心人不在京城,更难掌控京城的形势。   丁公子声音放得极低:“依我父亲的意思,陛下这两年身体不大像要……公子还有时间的,而且倘若京城公主生产时发生了什么事,那与远离京城的公子能有什么关系?”   燕向瑾一想也是:“只怕陛下未必会同意。”   “眼下公主怀孕对公子是个好机会,否则这机会只怕陛下还会交给公主,这时候派其他过去未必能镇得了场子,需要一个身份足够的人,公子正合适,到时候也由不得陛下不同意。”   燕向瑾思量再三,决定搏上一回,而且江南那边他有根基,会比其他人去更加从容,只要将这事办好了,陛下再反对,其他大臣也会偏向他的,他就不信陛下能不考虑朝臣还有宗室的意见。   皇帝刚看了几天热闹,他老花不是很严重,但也凑热闹弄了副老花眼镜,当然这是工部的人进宫里替皇帝配的,可这两天朝堂上又闹起来了,皇帝又觉得头疼了,这些家伙怎一个个的都没顾昭来得舒心呢,就光会给他添堵。   水泥作坊在江南那边已经开建并生产了,可交由谁来负责,皇帝真的不能放心,这两日朝堂上三个向字辈都有大臣提起,各自都有支持者,便是不参与站队的大臣们,也觉得应该派个身份足够的人过去,镇住江南的那些牛鬼蛇神。   如果有皇子的话,当然皇子更加合适,可现在不是没有皇子么,公主不仅是女子,还怀着身孕,不说他们,便是皇帝也不敢将公主放出去啊。   燕向熙挺着肚子也在朝会上,不过被皇帝赐了坐,她一边抚着肚子一边听那些臣子的争议,这时皇帝看女儿太悠闲了,冷不丁地出声问道:“永福怎么看这事的?” 第274章 前往江南   三个向字辈和他们的支持者傻眼,问公主?公主跟他们是站在对立面的,可能从他们三人中挑选出这个合适的人选吗?   燕向熙笑了,其实如果可以,她真想亲自去一趟,可也知道不能拿自己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有点可惜的同时也不放心那三个,那三个过去只怕精力更多的放在拉拢江南官员上面,而不是真心实意修建牢固的堤坝吧。   她不放心这三人做事,他们的私心都太重了,所以燕向熙提议道:“父皇,论起修筑堤坝,没人比顾子爵更在行了,依儿臣之见,此事不如交由顾子爵负责,再由平南子爵负责他的安全,父皇看可好?”   什么?三个向字辈谁也没选,而是挑了明显站在她一边的顾昭和顾沐?这和公主亲自过去有什么区别?   刚刚针锋相对的三个向字辈的支持者,转身正要枪口一致对外,皇帝这时却突然出声叫好:“说得好,永福言之有理,有关用混凝土浇筑堤坝一事,正是顾昭顾爱卿的提议,此事由他来负责再合适不过,那就传朕的旨意,令顾爱卿和平南子爵速速启程前往江南。”   “请陛下三思。”   “朕思量得够多了,再赐顾爱卿一道牌子,见牌如见朕,着顾卿家便宜行事。退朝。”   终于得了些清闲,待在工部办公室里喝茶与人打屁的顾昭,突然就见宫里的太监过来,手上带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顾昭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没可能是给他加官进爵了,因为不久前才升了官的,没有明目再给他升官,那会是什么?   “顾昭顾大人接旨!”   其他官员跟着一起接旨,当圣旨念完后,顾跟朝会上那些大臣一样有点傻眼,在太监提示下,愣愣地将圣旨接过来,传旨太监还笑道:“给顾子爵道喜了,陛下爱重顾大人,特地给了顾大人钦差的身份,再加上见牌如见圣驾的牌子,顾大人到了江南完全可以放开手做事。顾大人,咱家还要去给平南子爵传旨。”   “慢走,不送。”   顾昭苦笑,权限是够大的,可这差事真不好办啊,相比起来,他真的宁愿待在又闷又热的作坊里,跟匠人们一起琢磨新东西,那人际关系简单多了,可江南是什么好地方吗?   唯一值得高兴的便是木头是和他一起去的,对了,还有二舅就在江南的隔壁,实在不行,他可以和木头一起去向二舅求救吧。   “给顾大人道喜了。”工部的官员纷纷对顾昭说道。   顾昭一一还礼,也不能过分露出愁眉苦脸之色,皇帝是看重他才将这个担子交给他的,哪能表现得不高兴呢。   顾沐接了旨意是真的高兴能有机会跟哥哥一起做事,虽然这事有些棘手,但有他护着哥哥,谁敢添乱?   因而顾沐接了圣旨就提前离开了,去工部找哥哥去。   一如当初翰林院那般,工部官员对顾沐这位平南子爵的出现,也非常熟悉了,并且知道这位并不是脾气不好不怎么好说话的人,虽得圣宠,但他那身世也让人同情,小小年纪就进入朝堂打拼,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亲爹不护着的缘故,当初可是带伤逃到京城来的,要继续留在西南,可能一条小命早就交待了。   没看西南王妃养到如今那身体还是亏损得厉害,都不大在京城走动。   可以说,如今有这对母子在京城待着,京中大多官员对西南王者最没有太好的印象。   “哥哥,我们一起去江南。哥哥要准备多长时间启程?”   顾昭看到顾沐也笑起来,有顾沐跟着他一起去江南,比谁都更让他放心,不得不说公主的这安排挺合他心意:“我需要准备些材料,齐全后便动身。”   “好,我也要挑些人跟我们一起过去。”   这两道旨意已在京城传开,老百姓觉得这甚好,相比其他官员,在老百姓看来,顾大人是真正能办实事的,交给他能让百姓放心,一定能修个坚固不会被水一冲就垮的堤坝。   京城权贵心中挺酸,顾昭真得圣宠啊,瞧这么大的事陛下也敢交给顾昭来办,就不怕他将事情办砸了?   “是永福公主提的议,陛下没考虑多少便同意了,看来这位顾子爵跟永福公主走得真近啊。”   “平南子爵本就是公主一边的人,依顾昭和平南子爵的关系,顾昭会站永福公主一边不是很正常么。”   “他就不怕到最后落得一场空吗?等新帝上位,顾子爵只怕要被清算,大好的前程被毁。”这是根本不看好公主继位,在这些人看来,顾昭选择站在公主身后那是最蠢的行为,并且丢读书人的脸面。   “怎么会?凭顾昭立的功劳,无论哪个上位,都不至于太过亏待他吧,更何况是清算了。”   这话说起来更叫人酸涩,前有牛痘接种,凡是认真接种的地方,到现在都没有再有天花疫情发生,这肯定不是巧合,后又有水泥,看着京城内外不断铺设的水泥马路,谁能说这不好?   “说水泥能筑堤坝就真能筑?可别最后连他自己都被大水冲走,那就好玩了。”   顾昭还没回家,家里人就都知道这件事了,一个个赶紧往家赶,顾昭不是没去过江南,可这回不同,就算他们没有太过敏锐的政治触觉,也会知道去修筑堤坝可不是轻松的差事,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而且整日在工地上忙碌,只怕穿不好吃不好,叫他们怎能不担心。   顾老太太忧心道:“得回去多给昭儿弄些吃的带过去,昭儿喜欢我做的肉干,这回多给昭儿做点。”   “我给他多收拾点衣裳出来,另外再叫人多赶制点出来吧,怕去了江南不够穿,这一去怕是年底都回不来,连棉衣也要带上。”   两位当娘的操心起来没完,一回到家便分头忙碌起来,下人也被她们支得团团转。   顾昭自己也忙,虽然看过些水利方面的书籍,但到底不精,所以一边查阅资料,一边向专门和擅长的官员请教,工部的这些官员也不吝指点他,将自己过去总结出来的经验告诉他,因为他们也看得出来,顾昭是真心实意办事的,也希望他过去后能将那些堤坝修得结实些。   顾昭还让人给他推荐了几个擅长水利的人,一并带到江南去,前前后后忙了四五日,等到第五日进宫见了皇帝一面,便与顾沐一起启程前往江南。   他们一行人出发的场景被京城许多人都看到了,因为排场不小,顾昭身边随行的人员不说,光是顾沐就点了三百个侍卫跟着,三百多号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京城,往江南赶去。   燕向熙也在一座茶楼之上目送这支队伍离开,驸马宁杨小心地守在一边,燕向熙叹道:“希望他们这一行顺利。”   宁杨对顾沐顾昭的感觉都很好,对顾昭也佩服得很,说:“顾大人那么厉害,肯定能为公主办好差事的。”   话虽如此,可燕向熙也知道,顾昭和顾沐到底资历浅了点,江南官场又复杂得很,一不小心可能会翻船,当初她出巡都刻意避开了江南那一带,可其他人,不管是她还是父皇都不能完全放心。   燕向瑾同样在另一处看着,在他看来,顾昭顾沐这两人太过嚣张了,谁能想到,以为手到擒来的机会,竟会落到这两个家伙身上,在他看来,比起燕向骁和燕向琦,能力更强的他才是首选也是最好的人选。   可这么大好的机会却从他手中熘走了,他眼中藏着怒火,是冲顾昭顾沐去了,也是冲燕向熙去的,不就是因为她是皇帝亲生女儿,所以皇帝才事事偏向她,年纪越大越煳涂了,一个女人能成什么事?   燕向瑾心头蠢蠢欲动,既然如此煳涂,不如就换个人来坐那个位置吧。   “公主,主子临走前让小的将这封信给公主送来。”燕向熙刚要准备走,顾沐身边的一个随从匆匆赶来,取出一封信递给燕向熙。   燕向熙奇怪道:“那小子怎没亲自交给我,还特地让你送来?”   “小的也不知,不过主子特地嘱咐小的,一定要亲自看着这封信交到公主手里。”   看来这封信很紧要了,燕向熙点点头:“本宫收到了,你回去吧。”   “是,公主。”   燕向熙没急着拆开来看,而是先回宫,驸马也很贴心地离开了,他只要照顾好公主便可以了,其他事情不是他该过问的,他不会越界,能守在公主身边他就够幸运的了,何况公主现在还怀着他们的孩子,一想到未出世的孩子,宁杨的眉眼就飞扬起来。   燕向熙拆开顾沐的信,脸色越加凝重,最后让人生起火盆,将这封信投进了火盆里,看着这信烧成灰烬才罢。   “没想到这小子不动声色竟查到这么多东西,幸好这家伙发觉得早,不然……本宫和父皇还有我的孩儿可能真会栽个跟头。”是她小看了燕向瑾,还有站在燕向瑾身后的皇叔。 第275章 富商们的盘算   此去江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依着老太太和黎氏的性子,恨不得替顾昭和顾沐收拾出几大车的东西,好在后来被顾瑶劝住了,顾瑶一直派人在江南以及更南方收购水果做水果罐头,所以可以定期给顾昭送东西过去,现在还是轻车上路的为好。   饶是如此,顾昭顾沐上路的时候,两人的行李也装满了一大车,其中还有西南王妃给顾沐收拾的。   路上,顾昭将他娘做的肉干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到了南方那边天气又热又湿,这肉干指不定能存放几时,还是尽快落肚为安。   顾昭大部分时间跟着大家一起骑马赶路,偶尔才会进马车里休息,一点没有拖大家的后腿,这也让跟出来保护顾昭的这些侍卫,对他的印象大好,尤其还吃了顾子爵的肉干呢。   顾昭进了马车后,顾沐也跟着钻了进去,周围的侍卫们互相挤眉弄眼,他们大人在顾子爵面前和他们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史丁山和茅江涛自然是跟随出来的,这么大的事他们不亲自跟着哪里能放心公子的安全,上路后没两日便跟这些人打成一片。   大家夸起顾昭:“没想到顾大人一个文官体力也这般好,能跟着我们赶这么长时间的路,我们到达江南的时间会缩短许多。”   史茅二人得意了,史丁山说:“我们公子虽是书生出身,可体力和身手并不差的,想当初赶考路上,就亲自射杀了好几个山匪,最后还抓了他们送去报官。”   茅江涛紧随其后:“就是,别看我们公子现在虽做了官,可只要不是太过忙碌,每日都会坚持晨练,当然我们公子最厉害的还属箭术,那可真是百发百中。”   “当真如此?”   “你们说的是当初那府上的毒妇收买人对付顾大人的事吧,想必顾大人是有些本事,否则也不能从那毒妇手中逃脱。”   顾昭和当初那永宁侯府的恩怨,京城上下早就熟知了,这些侍卫当然也都听说过,这么想来,觉得史茅二人也不算吹嘘夸大了。   马车里顾昭顾沐两人也在说话,顾昭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又去江南,可既然接下了这差事也不会躲避,不怕挑战,就这赶路的时间还要抓紧看资料补充知识。   “我有些担心到了江南那边,不能顺利开展工作,虽然我只是修筑水泥堤坝,可这里面的水深着呢。”看似跟江南官场没有太大干系,可这其中却密不可分。   只看朝廷每年都要给易发生水患的地方拨款巩固堤坝,可年年依旧会发生水灾,就可以推断出这拨下去的银钱有没有真正落到实处,如果这些拨款真的全部用于治理水患,也不至于年年都要上折子哭诉吧,到时他只要一开工便可以看分明,那些人以前到底修的什么坝,一切尽现原形,那些官员还能坐得住?   可能现在那些家伙就想着法子阻挠他了,否则皇帝又何必给他那么一块见牌如见圣驾的牌子,让他便宜行事,其实皇帝也心知肚明,只是上下沆瀣一气,想要彻查也没办法。   “哥哥别担心,原本我就在那边安排了人手查江南官场上的事,这次陛下决定派哥哥过来时,我又加派了人手,不会让他们坏哥哥的事,哥哥只管去修堤好了,剩下的都是我的事。”顾沐给顾昭吃颗定心丸。   顾昭惊讶了:“早就作安排了?不对,不会这次我的工作只是明面上的,你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说是派你过来保护好,实际上是为了掩饰你的动作吧,陛下和公主准备动江南官场了?”   顾沐将脑袋靠在顾昭肩上,明明如今他的个头都超过顾昭的,要做这般动作还需要蜷缩起来,外人看着就像只大狗狗蜷在顾昭身边:“原本没想这么快动作的,因为他们都没料到哥哥会弄出水泥这东西,所以这次也是借着哥哥的事情来探一探这水有多深,看是否适合行动,因而究竟要动不动,还要看当地的真实情况,哥哥,我会谨慎行事的。”   就算他想要立功,也绝不会害得哥哥陷入危险的境地,谁都知道他和哥哥间的关系,到时拿哥哥开刀他该如何是好?哥哥的安全比他的性命来得更重要。   如果不是有哥哥在,他非得将这江南官场搅他个天翻地覆不可。   顾昭摸摸顾沐的脑袋:“木头如今越来越厉害了,我相信木头,会配合你行事的。”   想当初木头刚来到他身边时,还是个不记得自己身份对一切都抱着警惕的小兽,可自回到京城后就迅速成长起来了,已经成长到能独挡一面,可在顾昭记忆中,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甚至是以后,木头依旧是那个对他全心信赖的木头,当初对四周怀着戒备的小兽,可在他面前却放开了浑身的刺。   顾沐心里暖暖的,低声跟顾昭分享着江南官场的情况,哪些人是哪个派系的,还有那些富商跟官员又有着怎样的牵扯,这远比顾昭所了解的情况都来得深,江南那些大盐商跟官员间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   官商勾结的事,顾昭是早就知道的,乔焕他母亲的姐姐不就嫁给了江南的知府,还有那些官员的后院里,不知有多少是盐商送过去的女人。   说到最后顾沐又笑起来:“哥哥虽然人还没到江南,那边肯定就有不少富商盼着哥哥过去,想跟哥哥你这个财神爷打好交道呢。”   “财神爷?”顾昭失笑。   “对,财神爷,又或者点金手,哥哥不知道那些玻璃制品还有玻璃镜,送到江南引起多少人的追捧,他们可都知道这些东西出自哥哥的手,看哥哥这些年弄出了多少赚钱的好东西,那些人眼馋着呢。”顾沐夸道,依他说,整个大周就没有比顾昭更会揽财的人,江南那边的人不知会想出多少花样来拉拢哥哥。   顾昭汗颜:“水泥和玻璃不都是朝廷的东西了么,他们想要拉拢我也没用啊,难道还能从朝廷手上将东西抢回来?”   “指不定下回哥哥又弄出什么赚钱的好东西呢。”   顾昭无语摇头。   如同顾沐所说,知道顾昭要下江南,江南不知多少富商盼着他的到来,当初顾昭来江南进入文思书院学习时,他们并没有太过重视这位顾子爵,可等他进京进入官场后,弄出来的东西将他们也震得一愣一愣的,不少人捶胸顿足,后悔当初没跟这位顾子爵打好关系,否则光是那玻璃制品和玻璃镜,手指缝里漏点出来也够他们挣许多了,所以这一回不能再错过了。   看看乔家,就因为当初乔焕跟顾昭走得近,后来顾昭就将他那香皂在江南的销售交给了乔家代理,使得乔家和乔焕在江南的地位水涨船高,现在这位乔少爷凭着跟顾昭的关系,走出去都会被人高看一眼,哪里还是当初被人瞧不起的纨绔子弟。   这些人使出浑身神通,打听顾昭这位子爵的喜好,别小看他们的能耐,京城里的消息根本瞒不住他们,可使了浑身解数之后,却发现对顾昭这人不知该说什么好,让他们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说他贪财吧,早在还没出清河县的时候就想法子捞银子了,后来更是弄出肥皂这新鲜物挣了多少银子,可后来这水泥和玻璃一文钱没要,全给了朝廷,朝廷虽也有赏赐,但根本无法与其中的利润相比,换到他们身上,他们都没有这个魄力将东西全交出去,所以能说他贪财吗?   再说就算贪财,他们送的银子指不定还没有顾昭自己挣的多,所以顾昭能看得上他们手里的银子?   向来财与色是这些富商手中的不二法宝,多少官员都栽在这上面,财没用,那么色呢?结果京城传来的消息,别说娶妻了,这位顾子爵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干净得叫人无法想像。   有人牵头叫了不少商人过来商谈。   “或许用不了几日,那位顾子爵就会到我们江南了,各位可想好了什么对策?”   “乔家来人没?”   “没来,乔家走了狗屎运,让自家的孩子跟顾子爵早早搭上关系,当初为此还招惹上京城丁公子,那时谁都骂乔家傻,可现在瞧着乔家比谁都聪明啊。”   “依我看,这位顾子爵也许是年纪太轻,还没体会到女人的妙处,等他来了,叫他知道其中滋味后,他还能推拒得了?”   “这也可以一试,不过你们有没有想到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嘿嘿,也许我们找的方向错了,这位顾子爵喜好与众不同,也许喜欢的并非女色,而是男色。”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如都安排上。”   这种事对江南富商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江南除了有青楼,还有南风楼,专门用来招待口味比较独特的客人,这对他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算喜好独特点,也不妨碍男人继续娶妻生子传承后代,甚至将之当成一件雅事。 第276章 抵达江南   乔焕当初进文思书院,是他父亲希望家中能出个读书人,就算读不出头,好歹沾沾文思书院的文气,可惜乔父望子成龙的想法没能实现,但好歹结果没让他太过失望,谁也没想到,他儿子当初和顾子爵结识后,这些年能一直保持书信往来。   乔焕实在科举无望,就干脆不在文思书院浪费时间了,知道他离开文思书院,顾昭和宋泽齐云飞一商量,干脆就将肥皂在江南这一带的买卖交给他代理,免得其他富商动心思,乔焕到底是乔家的儿子,乔家在本土又有些势力,能免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这是双方都得利的合作,肥皂作坊因为与乔焕的合作,在江南的买卖稳定下来,而乔焕也因为这桩生意让人刮目相看,连乔父走出去都增添了不少颜面,自家儿子读书不成,好歹有生意头脑,不算丢乔家的面子。   顾昭要来,乔焕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十分兴奋,当初分别时他以为此生再难见面,没想到这么快顾昭又要来江南了,哪怕是讨厌的表兄过来打探消息,不耐烦归不耐烦,但也没能影响了乔焕的好心情。   “少爷,”乔焕的小厮从外面进来,凑到乔焕耳边说话,“小的打听到……”   等小厮一番话说完,乔焕恼起来:“就知道这些这些家伙不会打什么好主意,可竟敢将这些手段用在顾昭身上,一个个长了双狗眼!”   乔父正好过来,听到儿子骂骂咧咧,皱眉问道:“怎么了?这是在骂谁?”   “还不是骂那些老阴虫,知道他们私下商量要用什么手段拉顾昭下水吗?”   “顾子爵?”乔父皱眉头,“他们这是眼红顾子爵手里的好东西了吧,等顾子爵到来后,焕儿你得跟顾子爵私下提个醒,万不可上了他们的当。”   乔父是清楚那些人的手段的,就是他也无可避免地会使用这些手段,因为你不送些银钱和女人,那些官员有的是手段对付你,哪怕有个当知府的连襟,乔家每年也没少向这位万知府孝敬银钱,乔家也才能安稳地待在江南。   可顾昭到底不一样的,乔父很清楚顾昭和其他官员并不相同,顾昭既不贪财也不贪花好色,又与他儿子交好,这几年一直照顾着他儿子,乔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脚踩进那些家伙的陷阱里。   “这还用得着爹你说?我肯定会提醒顾昭的,不过就算我不提醒,爹你以为顾昭会不知道这内里的道道?那些混账想算计顾昭可没那么容易,不然陛下会将顾昭派到江南来?他们以为顾昭年轻就容易被他们拿捏?看吧,肯定会栽跟头。”乔焕在顾昭无比有信心,没看当初连姓丁的亲自拉拢,顾昭也没给个好脸色,姓丁的待在江南连顾昭的面都没捞到见。   乔焕无语地看着儿子,提醒道:“总归小心无大错。”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对万家,爹你是怎么想的?”顾昭与他通信里没提,但乔焕直觉一直跟着万家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何况万家人向来瞧不起他们乔家,也只有要花银子还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才想到还有这门亲戚。   乔父皱眉头:“此事哪里由得着我们来决定,没有万家这个靠山,你以为我们乔家的生意能做得这般稳当?”   好吧,乔焕也不是以前的中二少年了,知道官与商之间的地位悬殊有多大,万家这些年虽对乔家人唿来喝去,但也的确提供了保护伞:“是儿子无能,没能考上功名。”   乔父摆摆手:“你爹我当初也没能考上,哪有这个脸来指责你,还是看下一代吧,我看小孙孙比你小时候机灵多了,说不定咱家的读书人就出在下一代身上。”   乔焕黑线,这是说的他的儿子,一代盼着一代,他这儿没指望了,于是将希望又寄托在他的儿子他老子的孙子身上,行吧,能读当然得读下去,不能读也跟他一样,早早断了那念想跟着长辈做生意好了。   哪里用得着乔焕提醒,还没到江南地界,关于那边的情报就送到了顾沐手里,看到江南那些官商的动静,顾沐满脸门的黑线,认为皇帝伯伯太过心慈心软,养得这些人肚肥肠油,才会将这江南官场搞得乌烟瘴气,叫他来的话,该斩的斩,斩得多了也就怕了。   “怎么回事?”顾昭对顾沐的情绪变化敏锐得很。   “哥哥你看江南那些富商都在打什么主意。”   顾昭接过顾沐手中的情报看起来,黑线的同时也忍不住想笑:“那你想要怎么办?”   “哥哥你说呢?”顾沐当然事事以顾昭为先,这次同样如此,毕竟明面上他是为保护顾昭这个钦差而来,而且他也的确将顾昭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顾昭想了想说:“不如分散开来吧,划整为零,否则我们这样的排场刚进入江南地界就会被他们注意到,到时会耽搁不少时间,或者大部队继续前行,我带上几个人先走一步。”   那些官商一起出动的话,便是顾昭和顾沐,也没可能完全不理不睬,可这一理睬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完结?顾昭过来就是想要踏踏实实做事的,把时间花在那些人身上简直是浪费,越早将混凝土浇筑的堤坝建起来,也许河流两岸的田地和百姓就越早一日得到安全。   “那我带上几人跟着哥哥先走吧,剩下的人继续按照原来的速度行进,不然我没办法放心哥哥的安全。”   “也好,那就这么决定吧,我们今天晚上动身。”   不将队伍拆散开来也好,本来他们这支队伍就挺吸引人注意,如果完全打散了,不就是告诉注意他们的人他们的动作了么,反而会专门盯着前往江南的零散人员,就让大部队在明面上牵扯住江南那些人的注意。   当天晚上在路边扎营休息时,吃饱喝足的顾昭顾沐便带上几个身手好的人悄悄离开了,由顾沐的心腹扮作他,这三百号人里也未必全是忠心于顾沐的,所以这些人也要防着,为了不引起他们的疑心,顾昭甚至让史茅二人也留下替他打掩护,而他则和顾沐会一直在马车里休息。   几人几骑轻松上路,趁夜赶路,快马加鞭后,只花了两日时间便赶到了江南地界,两人甚至没有进城,直接前往建在江南城外的水泥作坊。   一直有人盯着通往江南的官道,可惜顾昭几人打扮得像跑商一般,因而根本就没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到了水泥作坊,顾昭亮出身份和皇帝赐的那块牌子后,便直接接管了水泥作坊,这里的管事完全没想到顾昭这么快就赶到了,他连消息都没得到,还以为顾昭人在路上呢。   顾昭一检查生产出来的水泥数量,与京城的作坊根本不能相比,再查账册,果然一部分水泥落到了江南那些富商手中,管事在顾昭要查账册的时候脸就变白了,跪在顾昭面前老实交待,官大一级压死人,他顶不住那些官商的压力,只得将生产出来的一部分水泥先卖给了那些商人。   “呵,这是仗着天高皇帝远,管不到他们头上是吧。”顾沐冷笑,一个小小水泥作坊就弄出这些事来。   这样胆大的话也就顾沐敢说,管事骇得两股颤颤,偏在这时,外面有人大声呵叫起来,叫这位姓钱的管事赶紧送几包水泥过去,他们要新修一条水泥马路,用来迎接顾子爵的到来。   管事听得滴冷汗,顾昭则冷笑不已,居然还打上了他的旗号,放在京城,那些王公贵族都不敢如此张狂行事,可这里分明不知哪个府里的下人,就敢对作坊的管事唿来喝去了。   “给我拿下!等大部队来了再说。”顾昭直接下令。   于是跟着他们过来的几人迅速扑过去,将外面那耀武扬威的家伙给拿下,那家伙还没意识到大事不妙,暴跳如雷地叫起来:“睁大狗眼好好瞧瞧,我家大人是江南知府,你们敢拿我?”   “聒噪!把嘴给我堵上!”顾沐在后面走出来,用手挖挖耳朵,“我还当是谁的狗腿子敢这么嚣张,原来是万知府上的狗在叫唤啊。”   是的,如今江南的知府依旧还是当初那位万知府,也就是乔焕的姨夫。   顾沐带来的人当然依令行事,顾沐刚吩咐将嘴堵上,一人就迅速掏出不知哪来的一团布塞进那人嘴里,那人惊得瞪直眼睛,不仅这人面孔陌生,而且他看到作坊的管事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喘的模样。   这人到底是谁?竟会连他主子万知府都不放在眼里?又看顾沐虽然气势十足,但年纪根本没有多大,这人又恼怒起来,眼睛喷火,等他见到大人,定要向大人狠狠告一状。   顾沐挥挥手,手下的几个就迅速将这人提熘起来,然后扔到一个角落里,过几日再料理就是。   管事胆颤心惊地说:“此人是万知府府上的管家,他打着万知府的名义,小的不敢不听。”   顾昭挥挥手:“外面的事有我们看着,你赶紧安排多生产些水泥,接下来要有大用。”   “是。”管事不敢松气,只想尽心尽力办好差事,到时少受点罪。   顾昭走前几步,站在顾沐身边说:“幸好那些玻璃制品和镜子都是京城生产好,再运送到这边来的,否则瞧瞧这阵仗,这买卖指不定落进谁的手里呢。” 第277章 一起断袖   有顾昭和顾沐坐镇,钱管事肩上的担子也轻松许多,他只要抓生产就行了,同时依照顾昭的命令封锁消息,不得将两位大人提前到来的消息泄露出去。   那嚣张跋扈的知府管家,被扔在角落里根本没人过问,反正饿上两天也不会饿死。   当天晚上,巡视过作坊的顾昭和顾沐就宿在钱管事的住处,钱管事自己则留在作坊里,和工人们待在一起。   "哥哥早点休息吧,这一路够劳顿的了。"看顾昭还在看账册,顾沐走过去劝道。   顾昭揉揉脑门说∶"好吧,先休息了,这么多事情,急也急不来,反正人已经到了这边,相信很快会走上正轨的。走吧,休息。"   这一路的确够疲惫,尤其是这最后两日,大半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这一沐浴放松下来,眼皮子快要黏起来了,顾昭打了个哈欠,被顾沐拉着往床上走,走了没两步,顾昭发出抽气声。   "怎么了"   顾昭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脸上露出窘色∶"没事,我睡前上点药膏就没事了。"   "又破皮了哥哥你上床,我来替你上药膏。"   "不用,我自己来。"顾昭坚决拒绝道。   他虽然早在府学的时候便学会了骑马,而且自问骑术不算多差,平时也很注重锻炼身体,可到底是文人而非武人,真正在马背上的时间又能有多长,更别说需要骑马长途奔袭了,所以连日来的奔波让顾昭的身体也吃了不少苦头,大腿\根的皮磨破了一次又一次,这回逮到机会泡了个澡,症状加重了。   顾沐看顾昭脸色就知道这次比较严重,都怪他没有提早注意到,难得的在顾昭面前冷下脸,然后不顾顾昭的拒绝,打横就抱起顾昭往床铺走去,顾昭完全愣住了,直到人被丢到床上才反应过来,这时顾沐竟然替他解衣裳了。   顾昭老脸有点发红,依旧推拒道∶ "说了我自己来,我又不是手够不到,听话,你也赶紧睡觉去。"   顾沐突然停下手,抬头看向顾昭,说∶ "哥哥你是不是害臊了 在木头面前有什么好害臊的哥哥不是说了以后要跟木头相依为命么,连我替哥哥上药都不行了 还是哥哥说那些话是欺骗我的"   刚刚还冷着一张脸,转眼就变得委曲巴巴,明明那么大的人了,再这副模样会让人瞧着忍俊不禁,没有刚来到顾昭身边时容易让人心软,可惜那是对别人对顾昭这一套永远是管用的。   因而一见顾沐这表情,再加上他说出来的那些话,顾昭果然心生不忍,手下推拒的动作也没那么坚决了,嘴里辩解道∶"我怎么欺骗你了你不知道,如今我都顺水推舟认下断袖的癖好了。"   顾沐猛地瞪大眼睛,眼里绽出光芒∶ "断袖癖好我怎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顾昭挠挠脸,是啊,这事他都没怎么跟顾沐提过,黎大舅和黎氏也没可能在顾沐提起的"咳,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么,最初是二舅误解了,以为我跟那虞温韶一个毛病,于是我就干脆顺水推舟地认下了,不然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怎么也躲不过催婚一关,后来也正好用这个借口让那位虞子爵死心,他被下了绝育药生不了孩子了,居然跑到我面前想将我认回去,一次两次拒绝估计不会那么容易死心,所以我就用这个借口让他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顾沐赶紧低下头,就怕再这样看着顾昭,他会忍不住直接将顾昭扑倒。   不行,他得慢慢来,都怪哥哥反应太迟钝,他担心动作过快会将哥哥吓跑。   顾沐一边替顾昭解衣裳一边不动声色地问∶"其实断袖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哥哥干脆就说跟我一起断袖好了,反正咱俩以后不是要相依为命的么。"   "胡说什么呢,好好的干嘛要将你也拖下水 喂喂,我说了我自己来,你别动手动脚。"   "噗!"顾沐忍不住笑场,"哥哥,你这样说话叫外人听了会误以为我对你用强,正好也不用解释我跟你一起断袖的事了,都成事实了。"   顾昭满头黑线,又觉得还是自己太过矫情了,但是吧,和木头再亲密,也无法让他给自己在那种地方上药。   忍着腿、根处的痛,顾昭翻身滚进床里,还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可以了,我自己上药,你滚一边去,给你点颜色就敢跟我开染坊啊。"   骂了顾沐几句,顾昭拿了药膏躲在被子里给自己上药,顾沐适可而止,尽管非常想亲自动手,可哥哥脸皮太薄,能怎么办而且不是没成果,他竞不知道哥哥背着他做了这些事。   顾沐依旧坐在床边,不死心地争取∶"正好,陛下和我母妃都提起我成家的事,他们都觉得我年纪差不多了,该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了,所以我干脆就跟哥哥用一样的方法,就说我跟哥哥一起断袖了,这样陛下跟我母妃也没法子了吧。   顾昭黑线∶ "那他们肯定会觉得是我带坏了你。   有虞温韶这个先例在,顾昭同样断袖估计不会让他们太过吃惊,可顾沐就不同了,他到顾昭身边时年纪还小呢,指不定就是受了顾昭的影响才变得如此。   顾沐摆摆手说∶"不会的,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只要哥哥到时别拒不承认就行了。"   "我承认什么了 别忘了你叫我一声哥呢。"   叫哥又有什么顾沐倒是想换个时候叫声哥哥呢。   "我不管,反正哥哥你不同意也得同意,等回京城我就这么跟陛下说,免得陛下还要操心我的个人问题。"顾沐耍赖道。   顾昭上好药,将药膏向顾沐掷去∶ "那你还要问我干什么赶紧滚去睡觉。"   顾沐接过药膏,有些可惜地看了眼哥哥的床铺,年纪越大哥哥越不肯让他上自己的床了,顾沐也心有顾忌,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所以也只能惋惜下∶ "那哥哥你先躺下,我熄了灯再出去。"   "行吧。"   顾昭躺下后几秒就入睡了,连顾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而外边,万知府府中并没有发觉管家没有回来,甚至没意识到府中少了这么个人,不过为迎接顾昭一行到来的水泥马路其实已修建得差不多,至于所用水泥从哪里来的,这就得问万知府本人了,为何又来作坊要水泥,同样得问他本人了。   "大人,顾大人一行的队伍还有一日就要到达江南了。"这是驿站送来的消息,万知府这些官员还有那些富商一阵激动,终于要到了。   "好,好,到时以最高规格来迎接顾大人一行,诸位到时可不要缺席。"   "谨遵大人吩咐。"   "顾大人这一行速度挺快,看来离开京城后这一路没怎么停歇来,都用来赶路了。"   "顾大人年纪轻轻便如此受陛下重用,自然不会马虎办事。"   紧赶慢赶,大部队终于要抵达江南,这日,不用乔父催促乔焕也早早地跟着他爹来到城外,在路两旁等着,他希望第一时间能见到顾昭,不枉与顾昭之间的情谊。   乔焕身边围了不少人,七嘴八舌地向乔焕问关于顾大人的情况,整个江南,除了文思书院里的人,也就乔焕对顾昭最为熟悉了,就连江南的香皂生意,顾昭都交给了乔焕,让同辈的年轻人那个羡慕妒忌。   也有比乔焕更年轻的人,纯粹是对顾昭此人好奇了,向乔焕打听当初顾昭在书院的情况,虽然比不得宋泽这位宋六元,顾昭好歹也是那一届的探花郎,敢问有几个读书人敢说自己能有探花郎的水平的。   "乔少爷,听说京城如今流行一种叫眼镜的时新物,乔少爷可知那眼镜是何物"   "眼镜眼镜,顾名思义,那是戴在眼睛上的镜片吧,可怎么戴你们看过探花郎在京报上写的文章了吗"   "早就看过了,从京报发行起,我每一份都收集了,探花郎在京报上前后就发表了两篇文章,可惜都是为做广告的,没办法看出探花郎真实的文采。"   "想看探花郎的文采,看探花郎当年科举时写的策论啊,那最能代表探花郎的水平了。"   "我就想知道探花郎的脑子怎么长的,怎么会那么多东西我瞧着探花郎跟别的读书人不太一样,难怪乔少爷会跟探花郎玩得好呢。"   乔焕听了满耳朵的叽叽喳喳,到后面都插不上嘴了,不由黑线,这些混蛋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不学无术吗好歹他也念了那些年的书,又进文思书院受过熏陶的,这些家伙呢比他还不如呢。   文思书院也来了两人,在这路两旁黑压压的人头中一点都不起眼,其实他们过来也就是为凑数的,因为昨日书院的院长已收到顾子爵的来信,说明过段时间有空的时候会来书院看望各位夫子和院长,这封信其实已透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顾子爵其实人已经到了江南,后面的大部队是放在面上,吸引江南这些官商注意力的。 第278章 万知府   文思书院很以顾昭、宋泽还有叶秀鸣为荣,尽管这三人当初只是游学途中进入文思书院借读,但到底跟书院结下了一份渊源,当京城会试殿试的结果传到文思书院时,整个书院都沸腾了,包括夫子和院长们都兴奋得很,宋六元和探花郎也算是他们文思书院出去的,文思书院上下与有荣焉。   尤其是宋六元,这是读书人最高的荣誉了,以至如今宋六元还有顾昭当初在书院所作的文章和试卷,几乎是人手一份,被大家学习借鉴与收藏,宋六元牵头办的京报,也被人想方设法从京城弄来,并在书院里传抄,颇受众人好评,反而是那大周京报却有些不中听的声音。   也因着这个,虽然书院官方只派了两人来应应景,学员却来了不少,挤在人群里热切地期盼着,即将到来的可是引领了不少风潮的探花郎,他们消息灵通的已听说有种眼镜带了能解决短视的毛病,是的,书院里就有学员眼睛短视了。   “大人,顾大人一行马上就到。”一人快马加鞭赶到万知府面前。   万知府激动道:“好,大家这就随万某迎接顾子爵顾钦差的到来。”   这话正说着,聚在路两侧的人便看到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出现在官道尽头,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之中,三百人的队伍,整齐的骑着马行进,看着威风凛凛,环绕在两辆马车四周,那排场叫众人看了便不自觉地收了声音。   对于部分官员来说,看这排场便知道这位顾子爵真的很得圣宠啊,竟派了这么些人还有平南子爵前来协助。   领队的侍卫看到等在路中间的以万知府为首的人,挥手让队伍停下来,领队的侍卫也从马上下来,大踏步走来。   万知府脸上堆满笑容:“各位一路车马劳顿,万某身为江南知府,已为顾大人和平南子爵准备好一切,请……”   万知府话还没说完,便被这位侍卫领队打断,严肃道:“抱歉,我们大人和顾大人并不在马车上,他们已先行一步赶来江南,我等正要前去与两位大人汇合。”   跟在万知府身后的人忍不住想要挖挖耳朵,他们会不会听错了?顾大人和平南子爵并不在马车上,人已经先行到了江南?这怎么可能?肯定是他们听错了,他们可一直注意着这一行人的行踪,怎就不知道有人先行来了江南?   万知府也愣了会儿:“怎么会?万某怎不知?”   侍卫领队肃穆道:“顾大人心忧公务,嫌弃大队伍速度太慢,所以先行赶来要看一眼才能放心。多谢万知府与各位在此等候,夏某会如数传告两位大人,夏某要先行一步,赶去也两位大人汇合,告辞!”   该人说完冲万知府抱了抱拳,然后转身再度上了马,向后一挥手,队伍又整齐地行进起来。   “爹,你听到了吗?”乔焕离得不算近,毕竟前面都是官员,但瞧这阵仗也看出来了,万知府似乎没有接到人。   乔父也很惊讶,这时候前面有议论声传来,乔父听了听说:“好像顾大人并不在马车上,似乎早到一步,很可能此时人已在那水泥作坊了。”   乔焕差点忍不住拍腿叫好,叫这些人搞这么大排场,想不到顾昭根本没如他们的意吧。   三百人的队伍行进时,挡在前面的人哪敢再停留下去,连忙向两侧退去,将中间的道路让出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这支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期间他们没忍住盯着两辆马车看了又看,发现车里真的没人,是空的,最多装了些行李。   这些人在的时候没人敢大声议论,当队伍越过他们逐渐地又远去时,等候在现场的人嗡地一声炸开了。   “顾大人不在马车里。”   “好像顾大人先到了,并没知会万知府他们。”   “没想到顾大人会来这么一手,那万知府他们是不是很失望?”   文思书院的学员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但多数人本就对顾昭带着滤镜,因而转身便说起顾昭的好话来,摆了万知府他们一道?哪可能,顾子爵分明是忧心公务,所以等不及先行过来忙公务了。   以万知府为首的官员们心情当然不太好,这不是明摆着被顾昭和顾沐摆了一道么,让他们摆出的这样的排场都成了笑话,可他们心里的气又无处可发,气恼之下只得转身跟着回城,还继续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不成?   那些富商则失望不已,尤其是几个带头的大盐商,在他们看来,无论是顾昭还是顾沐都年纪轻轻,好煳弄得很,结果人早就跑来江南地界上了,他们竟丝毫不知,有点被打脸了啊。   “乔兄可有收到顾子爵的消息?”有盐商问乔父,目光里带着怀疑,谁让乔焕跟顾昭的关系那么近,据他们所知,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年节时还有年礼互送,顾昭提前到来会没有通知乔家?   乔父肚子里腹诽了几句,但面上丝毫看不出来:“并无,也许是顾大人临时作的决定,从京城往江南送信也需要几日,也许收到消息时顾大人早来了江南。再说顾大人公务要紧,与小儿间的联络自然要排在后面了,顾大人能记着小儿,那是小儿的荣幸。”   乔父的一通解释并不能让这些人完全相信,乔父倒也无所谓,叫上儿子一起回家,这次无论接没接到顾昭,对他们乔家都没什么影响,便是顾昭在马车上,也不可能随他儿子去乔家的,那像什么话?能打上一声招唿就很给他儿子和乔家面子了,私交得挪后再说。   与相熟的人打了招唿,乔父便带着乔焕坐上了马车。   马车上,乔焕倒是激动得很,还有些幸灾乐祸,小声道:“爹,我看到姨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没接到顾昭让姨父他们很恼火很失望吧。”   乔父叹了口气:“爹担心顾大人,这初来乍到便跟万大人对上了,万大人的心胸可不宽广,如果焕儿你有机会见到顾大人,跟顾大人提醒一声。”   哪怕他跟万知府是连襟,可也只是利益关系,他在万知府眼里就是个钱袋子,实际上这门亲戚并入不了他的眼,在万知府这个连襟面前,他向来是做低伏小的,也因着这一关系,要论谁对万知府最为了解,在江南这地界上应该没人比得过他了。   那真不是个心眼有多大的人,记仇,只是谁叫他是官,而自己是商呢。   乔焕从来都不喜欢万家的,那万茂盛向来仗着知府公子的身份对他指手画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就是他那知府姨父也是差不多的模样,不过是比万表兄更会遮掩一点罢了,所以乔焕向来不爱往万知府家跑,为这被他娘数落了不知多少回了。   “爹,我会的,不过我想顾昭如今根本就没空,想要见到本人很难。爹,你看顾昭一来就往作坊跑,接下来肯定全心扑在水泥作坊和修堤筑坝的事情上,没时间管其他闲事的,那就是个真正干实事的,其他官员加起来也顶不上顾昭一个。”乔焕对顾昭佩服不已,他是跟他姨父完全不同的官员,看看顾昭没来之前,水泥作坊生产出来的水泥,有多少是用来修堤筑坝的?   乔父小心看了眼马车外面,转头呵道:“也不看看什么地方,你这话要是传进其他人耳朵里……”   乔焕作了个闭嘴的手势:“我心里有数着呢,也就跟爹说说,其他人休想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   乔焕说的这些事乔父又岂会不知,可也正是如此,顾昭的存在才会越发成为万知府之流的眼中钉,万知府那些人没可能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乔焕又说:“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弄了几袋子水泥回来。”   乔父老脸一红,辩解说:“你爹我是随大流,别人都这么干了,你爹我要是不做,反而会招人眼。”又压低声音说,“那几袋子里水泥我还没动呢,如果有机会就先给顾大人送去。”   随后又斥道:“那是顾大人,别没大没小的直唿顾大人的名字。”   乔焕撇撇嘴不跟他爹争论,叫顾大人的话,感觉会跟顾昭之间拉开了好长的距离,不过他也很清楚,虽然顾昭照顾他,但如今他的身份的确有些低了,乔少爷心里难得的起了点自卑的情绪,他也想争气,可官与商之间的隔阂太大了,没办法跨越过去啊。   万茂盛和他父亲一起出来迎接顾昭一行的,回去时也坐了他父亲的马车,父子两人在路上同样交谈着。   看着父亲的黑脸,万茂盛没好气地说:“这姓顾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不仅让父亲在路边等了这么长时间,还摆了父亲一道,明摆着就是打父亲的脸,不然他早到了为何不提前说一声?”   万知府脸色稍微缓转,但仍斥道:“顾大人的事情岂是你能议论的?”   万茂盛岂会不知他父亲口是心非,继续说:“父亲,那现在要怎么办?江南到底是父亲的地盘,那姓顾的想要顺利做事,那还得看父亲的,要不……”   言下之意,万茂盛是想让父亲给这姓顾的一个教训,让他知好歹,当初在文思书院顾昭让他没脸,他就将顾昭记恨上了,私以为顾昭将丁公子都得罪了,真以为他那子爵身份能在丁公子面前讨得了好?他一直想等着看顾昭如何收场,结果顾昭却步步高升,如今更是成了朝廷派的钦差来江南地盘上办差。   当初在江南文思书院时,顾昭不过是个空头子爵,万茂盛既妒忌他的爵位又瞧不起顾昭本人,以为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弄到一个爵位,可如果考不上进士,这爵位又能有多大用处,可转眼这才几年,顾昭便成为五官京官了,他爹这江南知府也不过是从四品,五品京官和从四品的地方官,真不好说谁更高一些。   万茂盛这心里更妒忌得直冒酸水,恨不得顾昭立刻倒霉了才好。   “稍安勿躁!”万知府又斥了儿子一句,“急什么,你也说了这江南是为父的地盘,他最后还是要求到本知府的头上,那姓顾的倒没什么,就会弄些奇技淫巧讨上位者欢心而已,真正麻烦的是那位平南子爵,你以为他多年来能一直得圣上宠爱是很容易的事?而且他还是西南王的嫡子,父子俩虽然闹开了,但身份却没办法改变的。”   万知府是真的觉得这位才是难缠的人物,重不得轻不得,那些能对付顾昭的手段却没办法用在这一位身上的,而且他到底姓燕,这可是皇室的姓氏。   “乔家的那孩子倒是运气,当初你也有机会跟这顾昭结识的,偏偏被你弄巧成拙,平白将机会给了乔家小儿。”   说到这事万茂盛的脸涨红了,这是说他连乔焕都不如?乔焕那一个商户子有什么资格跟他这知府之子相提并论?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那时儿子在丁公子身边,姓顾的明显不给丁公子好脸,儿子又怎可能……”   万知府也是知道这事,而且他当时还特地让管家跑了趟文思书院,却被拒之门外,当时这事将他也惹恼了,虽是书院的行为,但他以为这肯定是顾昭本人的意思,那时以为顾昭是个愣头青,没想到几年后行事没点改变,依旧愣头青得很。   “为达目的,些许脸面在意什么?别忘了上边交给我们的任务。”万知府提醒他儿子。   万茂盛捏紧拳头:“儿子会想办法的。”   虽说顾昭弄的尽是些奇技淫巧,但不能否认的是,那些东西能带来大笔收入,光看运送过来的玻璃制品和镜子,有多受那些富商的追捧就可以知道了,一面等身镜子送到江南能卖出几千两的银子,就这还满足不了江南富商的需求,叫出更高的价想要购买。   这样的揽财能力叫谁不心动,京城那边不好动,可如果这方子是顾昭自己吐露出来的,那皇帝要追究也只能追究顾昭本人吧。   夏侍卫带着人以及史茅两位赶到水泥作坊,在进入江南地界后,马车里扮演顾昭顾沐的人才出来说出实情,那时就算有人想送消息也晚了,大家也才知道,原来顾昭顾沐早就在一天夜里悄悄离开了。 第279章 通风报信   有这三百人的到来,水泥作坊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不会再发生之前知府管家直接闯到里面,对着作坊管事颐指气使的情景,史丁山和茅江涛也被顾昭分派了工作,跟着作坊里的工人一起干活。   史茅二人对水泥作坊的一切熟悉得很,在京城时他们就跟在顾昭身边帮忙,有他们加入,钱管事的压力再度减轻,能够脱开手带顾昭顾沐前往第一处工地上。   顾昭顾沐到来,负责此工地的小官钱禄赶紧来见人,他心里对顾昭非常感激,因为有顾昭的到来,工地上的水泥才得到保障,否则那些水泥还没出作坊,就叫别人给搬走了,甚至还有人给他提建议,用泥巴替代水泥就可以了,何必那么较真,不都有个泥字么。   这可将钱禄给气坏了,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效果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用泥巴来替代,大水一冲堤坝就得垮了,到时要有多少良田和百姓受灾。   现在终于有个能主事的人来了,钱禄过来见顾昭时,眼里都带着感激的目光:“顾大人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们有盼头了。”   钱禄和钱管事虽然都是姓钱,却并非一家子,之前钱管事就老实交待了所有的情况,包括这工地上的,顾昭知道钱禄扛住了不少压力,宁愿等着水泥的到来也不愿意煳弄作假。   顾昭拍拍钱禄的肩说:“辛苦你了,我会和你一起监督建坝一事,有许多事情我还得请教你呢。”   “不敢,不敢。”钱禄心里舒爽极了,没想到顾大人这般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他家几代人都是从事这项工作的,其他本事不谈,修堤筑坝上面钱禄还是有些信心的。   作坊里有史茅二人盯着,顾昭便一头扎进工地里,顾沐自然是带了一部分侍卫陪同顾昭,谁也没想着要去见江南的那些官员。   倒是万知府,心想先将顾昭一行晾上几日,他们就该知道来到江南没有他们相助,会寸步难行,就会老老实实来见他这知府了,谁料等了几日,就是不见顾昭的踪影。   “这小子来了后都干了些什么?”万知府问自己的师爷,在他眼里,顾昭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让他心里窝着团火,至于年纪更小些的顾沐,在他眼里当然是不一样的,年纪再小,可那个姓氏就代表了不一般,他就得供着,除非有一日他站队的主子能登上那个位置,将顾沐给清算了,他才能上去踩上几脚。   自知道顾昭提前来了江南后,师爷就派人看着顾昭了,虽然那水泥作坊已不再是他们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可要知道顾昭的行踪还是很容易的:“大人,顾大人这几日都在工地上,瞧着有几分干实事的模样。对了大人,府上的一位管家被那作坊扣下了,听说是平南子爵下的命令。”   万知府府上不止一个管家,这个是二管家,因而没到万府离了他就无法运转的程度,一天两天没出现还能不当回事,可三四日没出现,便是大管家有意忽略,下面的人也会报上去,这一查便发现二管家失踪好几日了,再查他最后一次露面是什么时候,才发现他是去了水泥作坊,因由还是二管家自作主张,打着顾昭的名义去作坊弄水泥的,也许是担心顾昭到来后,他们没那么轻松地弄到水泥了。   这弄来的水泥,也许一部分为万知府的,还有一部分可能就被他私吞了,转手卖给江南的富商。   可不管是什么目的,人都得给弄出来,否则堂堂知府的面子还要不要了?就算是二管家,那代表的也是万府的颜面,于是大管家亲自去与作坊交涉了,可惜守在作坊外面的侍卫根本就没给这管家好脸,大管家被逼无奈,将这事告诉了老爷身边的师爷。   师爷亲自去了解了下情况,才知道二管家因何缘故被扣下,也明白个中内情,虽知道二管家这事做得不体面,可作坊这般将人扣下,那就是打了他们家大人的脸面,连他过去都没能将人带出来。   因而师爷也只得在万知府面前告了一状。   “竟有这事?府上人竟没向本官禀明?本官给你块牌子,将人给带回来!狗奴才,一点事情都办不好,传出去只会丢本官的脸!”   师爷苦笑道:“二管家去作坊提水泥,正巧顾大人和平南子爵到达作坊,二话不说便将人扣下了,说水泥都要用于堤坝建设,不得外提,不合规矩。”   他正是去交涉了一番,才从那位钱管事口中得知所谓的“规矩”,可在江南地界上,他们大人的话才是规矩,那作坊的钱管事算得了什么,之前他们向来是什么时候去提水泥都不成问题,怎么顾昭一来就变了?   果然,万知府听到“规矩”二字也大恼,将手里的杯子扔地上摔成碎片,连声叫了好几个“好”字:“那就让他扣着,到最后本官要他亲自送回来,还得给本官赔礼道歉!”   “给本官传下去,谁也不得私自跑去见他们!”   “是,大人!”师爷心中窃喜,就是该给顾昭一个教训才是。   人在工地忙碌的顾昭早就将那什么知府管家给抛在脑后了,要不是钱管事担心人饿坏了,还记着给他提供吃食,真等顾昭想起来,估计早成了人干了,顾昭也同样不知道他这一举动将万知府给得罪狠了,竟给下了这样一个命令,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过在意,真给这万知府面子才耽搁他办事呢,还会陷在这江南官场的泥潭里,不知要费多少力气才能爬出来。   可外面的人就惊了,谁能想到这新来的钦差大人竟将万知府给得罪了,让万知府下了这样的交待,这话不仅在官员在传开,还传到了那些商人耳中。   坚定的知府派那是二话不说便要坚决执行的,甚至还会处处给顾昭一行使绊子,务必要让他知道,在江南离开了万知府那是万万不行的,墙头派则犹豫不决,可又不想得罪万知府,因而卷起袖子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那些对万知府心存不满的官员则气愤之极,他们同样在关注顾昭一行的动作,看顾昭一来就往工地里钻,让工地上的工程速度提快了好几倍,心中甚慰,这位是个干实事的人,并非那种中饱私囊敷衍了事之流,如此江南百姓才能有福。   只是这样的官员到底是少数派,他们能做的事太少了,本身还处在被打压排挤之列,只能想法子给顾昭他们稍个口信提醒一下,免得顾昭一不小心掉入万知府之流的坑里。   商人们乍舌不已,那些大盐商当然是听从万知府的,也觉得这顾昭该给个教训,才知道老实听话,那他们想要的东西也能到手了,乔焕得到这样的消息急得在府里团团转,恨不能立即冲去工地上给顾昭报个信。   “爹,你让我去找顾昭吧,起码我得告诉他一声,免得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有娘那里爹你帮我拦一拦吧。”他娘是庶女,又是嫁入商户,所以面对知府夫人的嫡姐总觉得矮上一头,平时多捧着嫡姐,对儿子也是如此要求,知道顾昭一来就惹恼了姐夫,乔夫人就不想让儿子再出府去找那顾昭,这不是摆明了要跟他姨父对着干么。   不管那顾昭会不会有事,就算没事了,他拍拍屁股就能回京城了,可乔家依旧要待在这江南地界上,到时能有好果子吃?   乔父心中纠结得很,最后狠狠一咬牙,赌了,大不了满盘皆输后,他带着妻儿去其他地方另起炉灶:“行了,你要去就赶紧去吧,你娘那里有我。”   乔焕大喜,连连谢过他爹,就带着两个随从匆匆出门去了,如今顾昭在哪里,江南有哪一个不知道的,所以乔焕也知道要去哪里找人,不过之前没事时他不愿意去打扰顾昭办差,可现在十万火急。   这消息最先送到万茂盛的耳中,顿时将这个不中用的表弟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就去找他爹告状。   其他商人都听令行事,没人敢去接触顾昭一行,偏偏自家人给他拆台,对乔家还有乔焕万知府十分恼火:“让你母亲去乔家走一趟,这些年对乔家太客气了,真以为本官会看在亲戚面子上,对他们高抬贵手?”   万夫人也十分气恼乔家竟不听从她男人的,跑到乔家对着庶妹就发了好大一通火气,乔夫人被训得灰头土脸,乔父虽没在后院但也知后院情形,整张脸黑沉黑沉的,放儿子出去找顾昭时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可就算有心理准备依旧十分恼火,还说什么亲戚,这般训人跟训狗有什么区别?   他就是想要豪赌一场,赌这场争斗最后的胜利者会是顾昭和顾沐这个平南子爵,这场争斗的失败者可没什么好下场,到时乔家也会搬去头上压着的这座大山,而顾昭会比万家仁义得多。   是的,他赌顾昭会胜利,届时他会带着乔家投靠顾昭。 第280章 黎二舅的信   顾沐看着手里送来的消息,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还是哥哥最厉害了,刚来到江南还什么都没做,只是埋头干活罢了,就这般还搅得整个江南官场都动了起来。   动起来好啊,他还愁这些人不动弹呢,不动又怎能暴露马脚,动起来也才能让他有机可趁。   姓万的混账东西,竟还敢威胁起他哥哥来了,他算什么东西,顾沐脸上露出狠戾之色,将手里的纸揉成了碎片丢进一旁的火盆里。   转身顾沐又磨墨写信,就算现在还没拿到姓万的确凿的证据,也不妨碍他向皇帝告状,姓万的将江南当成自己的地盘,各种拖后腿妨碍哥哥办事,将水泥挪为私用导致堤坝修建停工,他可没说谎,不过是说得具体了点,可那些事不都是姓万的干出来的,这还只是江南,算不得天高皇帝远呢,就敢如此干,真以为皇帝会对这些情况睁只眼闭只眼,由得下面的人煳弄?   第一个来工地上找顾昭的人并非乔焕,而是从江南隔壁赶来的人,见到顾昭口称表少爷,这是黎二舅身边的心腹师爷,黎二舅知道顾昭来江南办差了,立即派了师爷亲自跑一趟,如果不是他实在抽不出空,他都要亲自过来了。   傅师爷不仅人来了,还带了不少新鲜的海货与罐头,黎二舅所在的地方临海,最不缺的便是海里的各种海货了,快马加鞭送到顾昭这里还算新鲜,送到京城那边就不行了。   傅师爷见到顾昭非常高兴:“大人非常兴奋,要不是挪不出太多时间,都要亲自过来了,大人还特地让属下带了些海鲜罐头过来让表少爷尝尝,给大人提点意见,如果可以的话,大人就打算将这些海鲜罐头送到京城去了。”   姚城虽在江南的隔壁,但比不得江南的富庶,当然也算不得太穷,可周围的县和村子,尤其是耕地面积少的山区里,那可真是穷地方了,在这之前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没地种粮食,只能靠商人从外面运送过去,价格无疑会高出不少,不缺海鲜,可海鲜不易储存,卖不出价格。   黎二舅早就对顾昭还有顾瑶那点心铺子里弄出的各种罐头感兴趣了,这回来到姚城任职,征求了顾昭的同意后,便把主意打到开发海鲜罐头上,其实如果黎二舅不提,顾昭也会想着方子提醒一下,否则放着那么些海鲜不利用实在可惜。   顾昭也很高兴:“让二舅惦记着我了,正好这几日我嫌嘴巴淡呢,二舅就给我送海鲜来了,你留两日再走,我一定会给二舅好好点评一下。”   “好咧。”傅师爷也不跟顾昭客气,也只有那位虞子爵才是傻的,放着这样聪明能干的儿子不要。   黎二舅送来的海鲜可不少,顾昭当即就吩咐人给工人们加餐,工地上顿时干得更加热火朝天,顾大人来了后,他们的伙食都改善了许多,时常能见到荤腥。   顾昭自恢复末世记忆起,这还是第一次敞开肚子吃海鲜,清河县地处内陆,平时能见到的也就是些晒干的小虾米之类的海货,顾昭发觉,黎二舅去姚城任职也不是没好处的,至少从姚城往江南这边送海鲜方便多了,跟着二舅不会少海鲜吃的。   正当顾昭带着顾沐大快朵颐的时候,有人来报一位名叫乔焕的人过来想要拜见顾大人,说是顾大人以前在江南的旧识。   “乔焕?快快请进来,他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传报的人赶紧出去将乔焕请过来,看来乔焕真的没说谎,的确是顾大人以前来江南时的旧识,顾昭在江南的文思书院读过书这一点并不是秘密,只要有心人关注一下都会知道。   没多大会儿,赶得满头汗的乔焕被带了过来,顾昭起身迎他,笑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天我二舅让人送了不少新鲜海鲜过来,正好一起吃。快,跟我来,对了,这是我弟顾沐知道的吧,木头,这就是乔焕乔兄了,当年在江南文思书院,得了乔兄不少照顾。”   乔焕知道顾昭待他亲和,从书信来看和以前并没有太大变化,可当真见面时,见顾昭待他和以前一样,乔焕还是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不过顾沐瞧这家伙的眼神就不太对劲了,顾沐斜睨着眼打量他:“就是当初对哥哥你口花花被哥哥揍了一顿的混蛋?”   乔焕高兴劲还没退去,就觉得两腿发软,想抽自己两嘴巴子,欲哭无泪,这是他抹不去的黑历史了吗?早知如今,当初再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去开顾昭的玩笑啊。   顾昭失笑,踹了顾沐一脚:“行了,当初我揍了乔兄一顿,这笔账就了了,你再提旧事干什么?再说我跟乔兄也因为那回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乔兄你说是不是?”   “对,对,不打不相识,还望爵爷饶过小的错。”乔焕对顾沐老实低头认错。   顾沐摸了摸下巴,算了,不跟这混蛋一般见识。   见顾沐不再说话,乔焕才小心翼翼地随顾昭坐下,这些海鲜对乔焕来说算不得多新鲜,毕竟从这里去姚城方便得很,他们这些富家公子花个几天跑去姚城大吃一顿,是很稀疏寻常的事。   乔焕稍微尝了几筷子便对顾昭说明来意,顾昭这才恍然发觉这几日日子清静得很,都没人跑来工地打搅他。   不过乔焕特地跑来给他通风报信,这份情谊顾昭记下了,毕竟那万知府可是他姨父,万知府知道他这行径能高兴,这在他眼里无异于背叛,吃里爬外了吧。   “多谢乔兄特地赶来通知我,放心吧,我过来只为修建堤坝的,其他官场上的事与我无关,所以他们那些动作对我不会有太大影响?”顾昭安抚乔焕。   “真的?”乔焕半信半疑。   顾沐心里嗤笑,心说哥哥当然是哄他的,怎可能不相干没有影响,没有地方官员的支持和协助,哥哥的工作根本展开不了,不过姓万的以为如此就可能卡住哥哥,让哥哥对他言听计从,那他就是白日做梦了。   哥哥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之所以按兵不动,是为了配合他,替他迷惑那些混账东西呢。   “当然,你没看我在这儿干得挺好的,外面那些工人和官员都挺配合我,这处的堤坝,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完工了,我就要转换另一个地方,水泥作坊的生产也非常顺利。”   乔焕还真信了,他一路过来,的确看到工人们干得挺带劲,和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劳役的精神风貌完全不同。   乔焕笑了:“那就好,对了,说起水泥,我想起一事。”   乔焕赶紧将他爹也弄了水泥藏在家里的事说出来,他爹说想找个机会给顾昭送来。   钱管事之前虽没能扛住压力,但生产出来的水泥都流向了哪里,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乔焕这么一提,顾昭倒也记起来的,的确有乔家一份呢,没想到乔父拿了水泥并没有立即使用,不由失笑,乔父果真是个谨慎人。   既然乔家这般示好,顾昭也不会往外推:“好,先等我通知吧,这边暂时还用不着,等下处地方需要时我再知会乔兄。”   “好,那我等着。”   说完想要说的事,乔焕心里的担子也卸下了,跟着顾昭一起大快朵颐起来,他饭也没吃就跑过来了。   吃饱喝足后,乔焕还跟着顾昭顾沐在工地上转了几圈,看到在建中的混凝土浇筑的堤坝,惊叹连连,真的比原来的堤坝结实多了,水泥这物果然是好东西,想想那些大盐商将水泥弄去干了些什么,乔焕都替他们惭愧,那些家伙就只顾自己享乐,哪管老百姓死活。   乔焕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而顾昭真的很忙碌,不时便有人来找他问事,所以乔焕跟顾昭道了别先回去,等顾昭忙完这些事他再找顾昭叙旧。   乔焕忧心而来,兴冲冲地回去,到了家跟他爹说了好大一通话,相反乔父倒有些心不在焉的。   “爹,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爹你在想些什么,不会是我走了后那府上有人过来为难爹了吧。”   乔父打起精神,看儿子回来时的那高兴的神色,就知道他此去顺利,只是他心里藏了些事,一时下不了决心。   “听着呢,你姨母过来了一趟,这会儿你娘心情正不好。”   乔焕的高兴劲顿时减退不少,那万夫人说是他姨母,其实跟万茂盛一样不太看得上他,包括他娘,万夫人的庶妹,所以姨母亲自跑过来,肯定不会有好事,要知道向来是他娘去万府见万夫人,万夫人可甚少会纡尊降贵踏足他们乔家,商户人家会玷污她高贵的脚。   乔焕虽同情他娘,可又怕去见他娘,他娘一点没觉得这般相处形式有不对的地方,心甘情愿地捧着她嫡姐,还要让她儿子也如此,以前他跟表兄发生矛盾时,娘她向来是让他向那万茂盛赔礼道歉,反正错的只会是他,不可能是万茂盛。   所以这会儿乔焕怕去见他娘,他娘肯定又要对他念叨了,乔父深知这一点,说:“行了,你不愿意去见就不去吧,我已经说过你娘了,你跑了这一趟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好的,爹,那儿子下去了。”   不过乔焕终究还是没躲过去,当他沐浴过后休息时,他娘带着人来到他院子里了,于是乔焕被迫又听了他娘好大一通道理,总结起来就一句,万事该听姨母和姨父的,他娘始终认为,乔家只有靠着万家才能过好日子。   乔焕还是挺孝顺的,被念得头疼了也只得说:“娘,儿子这事听爹的,爹是咱家的一家之主。”   乔母气得捶儿子:“也不知你爹是怎么想的,好好的让你去找那位顾子爵干什么?这不明摆着跟你姨父对着干么,娘要被你们父子俩气死了。”   “那娘赶紧去找爹算账去,儿子支持娘。”   乔母哭笑不得,一听就是哄人的话,除了捶儿子一顿还能怎么办?她这当娘的操碎了心,家里的男人也不听她的,一个个都自作聪明,可她一个妇道人家真的拗不过家里的男人。   当嫡姐当着下人的面训她她心里能好受?可谁让乔家是商户人家,天生就矮官家一等,唯一能让她满意的便是夫君待她是好的,不像嫡姐那边,姐夫后院里可养了不少女人,嫡姐手下庶子庶女不少,相比嫡姐,她要少操心许多事。   夜幕降临,顾昭和顾沐一起在充当书房的房间里办公,顾昭取出傅师爷特地交给他的二舅的亲笔信。   信中二舅对他殷殷叮嘱,让他谨慎行事,顾昭有些失笑,等傅师爷回去说了他来到江南后的情况,不知二舅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看到后面顾昭的表情凝重起来,顾沐看过来:“咱二舅信里写了些什么?”   顾沐连爹娘都跟着一起叫过,所以这声“咱二舅”顾昭听得一点不为以异:“二舅在信里说,七年前江南发生大水灾,导致良田淹没无数,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最后斩了一个柳姓官员,二舅告诉我当初的案子怕是另有内情,那位被斩的柳姓官员二舅其实以前有过接近,凭二舅对他的印象,并不像贪污赈灾和治河银子的人,那人为官尚属清廉,只是人都被斩了,想要追问也无从追起。”   “二舅说的是柳世连吧,我在京里就看过当初的案卷,表面看着毫无破绽,只是不仅二舅怀疑,其实陛下也有疑心,当初还有许多银子没能追回来,只是柳家全家都被斩了,没一个活口留下来,就是想查到线索,和二舅说的一样无从查起。”   “全被斩了?”顾昭听得心惊。   顾沐说:“当初事情闹得太大,差点要出乱子,就和当初咱外公那边的情况差不多了,所以为了安民心,在查到证据后派来处理此事的人就迅速将柳家一家子拿下问罪,没过多长时间便当着江南百姓的面将一家子给斩首了,江南的局势也才能快速稳定下来。”   “那时这位万知府是什么情况?”   “他啊,当时是柳世连手下的同知,揭发柳大人就有他的一份功劳,斩了柳大人安稳了江南局势后,他这同知便取代柳大人,成了这江南的知府,可以说,前后他在江南待了有十年之久,可谓根深蒂固了。” 第281章 柳家活口   “这姓万的身上肯定有问题。”顾昭断言道,倒不是他武断,而是从结果来逆推,看整件事情中获利最大的那个是谁,明显就是这姓万的了,“当然当年的事估计也不是他一人就能成事的,上面可能还有谁罩着他。”   顾沐点头,他也是这般认为的:“我不仅找了当初的案卷,还追查了当年的事,发现一个线索,柳家的人表面上都死光了,但很有可能还有个活口。”   “有活口?谁?”顾昭惊讶道。   “正是查到这件事,我才怀疑当初的内情大得很,柳世连并非真正的案犯。就在出事前两个月,柳世连的幼子不见了,疑似被拐子拐走,当时柳家派了不少人寻找幼子,可能正是因此才被人钻了空子。”   “指不定幼子被拐,本就是幕后黑手指使的,就是为了让柳世连乱了阵脚,才好让幕后黑手做各种动作,再将罪名栽赃到柳世连身上。”   顾沐点头:“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不过一切都是猜测推断,没有证据就算不得数。”   这道理顾昭也懂:“这柳家幼子有找到的可能性吗?”   顾沐叹气道:“难啊,当初柳世连还是江南知府,都没能在自己地界上找到人,当然也可能是被幕后黑手故意隐藏起来,如今时隔多年,想再找出来可非易事。不过哥哥别担心,纸终究包不住火,那么多银子,姓万的没可能藏得滴水不漏,人要查,银子也得要找出来,我在让人私下寻找当初那事的经历者,指不定还有漏网之鱼。”   顾昭皱了皱眉头,他想到乔家身上,乔家作为商户跟万家的关系,可比其他商户来得亲密,乔父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可想到他跟乔焕的关系,又不愿将这段关系变复杂了。   “哥哥想什么呢?”   这回轮到顾昭叹气:“我在想乔焕。”   顾沐眼睛眯了起来,藏住眼里的锐利:“哥哥好好的想那家伙干什么?”   顾昭瞪了顾沐一眼:“我在想乔焕的父亲比我们更为了解那位万知府。”   顾沐笑起来:“乔家还算识趣,如果真的知道什么,想必那位乔老爷也在犹豫之中,毕竟现在乔家面上已经得罪那位万知府了,我的人告诉我,那位万夫人好大的威风,跑去乔府将乔夫人训斥了一通,哥哥你说乔老爷这心里能好受?”   顾昭说:“乔家到底冒了风险的,乔焕的这份情谊,我会记住的。”   “还是我来给哥哥记住吧,哥哥只管做事好了。”   顾昭也没多想,他记和顾沐记还不是一样的,浑然没想到顾沐这是要坚决隔离顾昭和乔焕间的接触,越远对他来说越好。   顾沐没告诉顾昭,在决定彻查万知府时,顾沐就已派人盯着乔家了,所以乔家有什么动静他都知道。   乔父丝毫不知自己成了目标,乔父平时睡眠向来不错,可这回夜里就跟烙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将身边的乔夫人给惊动了。   乔夫人虽对儿子苦口婆心,但乔家的事还是当家男人作主,她反对也无用。   “你这是怎么了?是因为焕儿还有姐夫的事吗?依我说就不该的……”   “你懂什么,”乔父虽对夫人爱重,可到底是正宗的古人,骨子里将夫人当成见识短的妇道人家,“当年的柳知府,还不是说斩就斩了。”   乔夫人被吓得也没有睡意了:“你可别吓我,姐夫可不是那位柳知府,柳知府不是大贪官,罪有应得了么。”   乔父哼哼两声,没跟夫人讲真话,柳知府真是大贪官?他见过的贪官没有比他这位连襟更贪的了,不过心里到底有气,驳斥道:“你这位好姐夫胃口也不小,知道咱家的银子有多少孝敬了你姐姐一家子么,可训起咱们来依旧跟训孙子似的。”   乔夫人倒是习惯了,她原来在娘家身为庶女,在嫡姐和嫡母面前身份就低,有些东西都刻入骨子里了,再加上后来嫁入商户,越发觉得自己矮嫡姐几头。   乔父知道自己夫人的性子,这也怪不得夫人,所以他府上庶子庶女一个都不见,他继续说:“我们自己受点气也就罢了,难道你要让焕儿还有咱们的孙儿也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乔夫人迟疑起来,嫡姐那样训斥她没关系,反正忍成习惯了,如今在乔家的日子比过去在娘家舒适自在多了,可想想儿子尤其是乖巧的孙儿,以后也被这样训斥,那场面光是想一想乔夫人就忍受不了了,儿子还罢了,孙儿更不能忍受了。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乔夫人依旧不知道如何反抗改变。   乔父与其说是在说服夫人,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干脆起身道:“我再想想吧,你早点睡吧,我去书房,免得你睡不好。”   乔父去了书房也一宿没阖眼,第二日乔焕见到他爹时吓一大跳,差点以为他爹夜里出去鬼混了,幸好这话没说出来,否则乔父非得给他一巴掌,自从有了儿子,乔焕在他爹娘心目中的地位就直线下跌了。   “爹你在烦什么?把自己搞在这副模样。”   乔父瞪了儿子一眼,不是为了儿孙,他用得着这般操心吗?瞪过后又问:“我们乔家是要彻底站在万家对立面吗?”   乔焕皱眉头问:“爹是为了娘的事吗?”   “不止,”乔父摇头,“你娘能受得住,可你和我孙儿能受得住吗?我跟你娘装孙子装惯了,可你连你表哥的气都受不住,可你读书又读不进去,培养了你这么些年,连个功名都没考出来,更别说进入官场改换咱家的门楣了。”   乔焕终于不好意思了,尴尬地挠挠脸:“爹又提这些事做什么,那也不是我不想读好的,可就没这个脑子怎么办?”   可不是,就因为知道才不好多苛责儿子,而且对许多商户来说,乔家能攀上万知府的关系,已让许多人羡慕妒忌了。   这天天黑之后,乔父走到街头,独自一人来到一家馄饨摊前,出声叫了馄饨。   摊主是个瘸了腿的中年男人,看清来人后手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给乔父煮馄饨,煮好后端送到他面前,低声问:“乔老爷怎么纡尊降贵来我这小摊子了?不怕吃得不干不净?”   中年男人看向乔父的眼神复杂之极,有感激但又有几分讥诮。   乔父看着面前的馄饨,叹了口气道:“柳昌,你知道最近有谁来我们江南了吗?”   中年男人眼神变了变:“你是说顾子爵和平南子爵?他们能起多大的作用?现在不还是被那混账捏着?”   “可他们的靠山够硬,他们身后是那位。”乔父伸手指了指天。   中年男人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我会考虑的。”   乔父看着中年男人转身一瘸一瘸地走开,低下头吃面前的馄饨,直到起身离开后,在炉子后面忙碌的中年男人,才又再抬头看了乔父一眼。   前面就说过,顾沐在乔家放了人,尤其是盯着乔父的,乔父突然独自跑出去,在一个小摊上吃馄饨,这本身就很不寻常,因而这件事就报到了顾沐那里,只不过因为盯着的人没听到乔父与摊主的对话,因而一时半会儿无从查到那摊主的身份。   但隔了数日,守在工地这边的侍卫却抓到一个行迹可疑的瘸腿中年男人,顾沐立即叫人将他带进来,等看到这人时,顾沐知道,他就是乔父特意去见过的馄饨摊的摊主。   “你是谁?为何鬼鬼崇崇地躲在外面窥视我们工地?”   中年男人显得畏畏缩缩,嚅嚅开口说:“我、小的就是好奇。”   顾沐冷笑,起身走到他面前:“我没那么多耐心,如果再不说实话,我直接将你投进监狱,因为我怀疑你偷窥朝廷机密。”   中年男人脸色一白,扑嗵一声就跪了下来:“小的没有,小的根本没有。”   “行了,那日乔显庆去找了你说了些什么?可以老实交待了吗?”   这下柳昌彻底瘫了,完全没想到乔老爷去找他竟被人全部看在眼里,甚至知道乔老爷是冲他去的,可转眼之间他又勐然抬起头,爬前两步磕头:“草民柳昌有冤要升,不敢隐瞒大人,小的是替我家主子来报案申冤的,我家主子冤枉,都是姓万的那狗杂种陷害我家主子,求青天大老爷替我家老爷作主,老爷他们死得好惨啊。”   砰砰砰,柳昌磕头声很响,顾沐一个示意,边上有人立即拉住柳昌,顾沐担心再磕下心要见血了,见血了会影响他的心情。   “柳昌?”顾沐坐回去,转动拇指上的扳指,这名字挺出乎他意料,他还没查到此人的身份,他就自己送过来了,“你和柳世连是什么关系?”   柳昌连忙说:“那是我家老爷,小的父亲是柳家的管家,满府的人除了小的没一个活口,都是姓万的狗杂种害的,他污蔑我家老爷。”   “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顾沐对柳昌的身份也有些惊讶,居然还有这么个人活着,而且还就活在万知府的眼皮子底下,还让他吃惊的是,乔显庆竟和此人有联络,莫非这些年一直是乔显庆在暗中护着这人?是因为乔显庆早就对万知府有异心了吗? 第282章 小石头   柳昌抹了把眼泪说:“当年府上小主子被人拐走,府上的人都找疯了,小的得到一个可疑线索,不敢确定是否属实,所以小的就跟的小的父亲说了一声追出去了,等知道老爷出事时,小的都来不及赶回江南。小的敢拿自己的性命担保,我家老爷绝对不是那种人,根本没可能动不该动的银子。”   “空口无凭,你说不是就不是?本官断案需要证据,何况还是多年前的这么大的案子。”   柳昌刚要说什么,外面进来一人,他立即闭上嘴巴。   进来的正是顾昭,之前的动静他也知道了,所以过来看一看,外面的侍卫会拦着其他人,却不会拦顾昭,因而他长驱直入。   顾昭看到一人跪在地上,额头通红,挑了挑眉看向顾沐。   顾沐起身拉哥哥坐下,然后低声在顾昭耳边说了几句,顾昭听得也惊讶地向柳昌看去,竟真有漏网之鱼,还是柳府的管家之子,藏了这么些年,跑来替他主子喊冤来了。   “你有证据证明柳大人是被冤枉的?”   柳昌这些年极会看人脸色,也猜出顾昭的身份了,不再害怕被人听了去,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小的是有证据,可小的……”   见这柳昌露出怀疑的神色,顾昭知道了,这是不太相信他和木头吧,这人也沉得住气,到现在才暴露出来。   顾沐也没发怒,换了个方向问话:“你和乔显庆怎么搭上的?”   柳昌老实说:“是乔老爷先发现小的行踪,小的以为要被他交给那狗官时,乔老爷却给小的换了个身份,又给找了个煳口的小生意,小的这才蛰伏下来。除了当年见过面,这几年乔老爷并没过来找过我,直到这次……”   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幸好发现的人并非那狗官,如今就算没有万全把握,也比落进狗官手里好,不然的话他家主子的冤情就再不会被人知晓了。   顾昭顾沐互看了一眼,没想到那么早乔父就对万知府生出异心了。   柳昌既感激乔老爷当初帮了他一把,可又不满意乔老爷的身份,他和那狗官是连襟,而且这些年为狗官做了不少事,他们就是一丘之貉,因而柳昌对乔显庆的感情十分复杂。   顾沐又问:“你说如今满府就你一个活口,莫非你当年去找的小主子已身遭不测?”   提到小主子柳昌就心痛:“其实小的当初已查到小主子之所以会被拐卖,是有人收买了府中下人,而且矛头指向那狗官,后来小的顺着线索追下去时,只找着被一把火烧得精光的破庙,在破庙附近,小的找到了小主子的随身之物。”   说完柳昌就痛哭出声,如果他能找到小主子该多好,那他这些年至少还能有个期望,好好将小主子抚养成人,可全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如果不是姓万的狗杂种每回出来身边都有不少人跟着,他早带上一把刀冲过去将人捅了,替主子一家报仇雪恨。   可当年找小主子的路上出了点事,腿因此受伤,后来又东藏西躲耽搁了治疗,有这残腿拖着他也做不了什么,眼看着那狗官的势越来越大,他日子过得越来越绝望,因而才会在乔父找到他提起京城来的官员时,柳昌思索再三,决定拼上一把,他怕自己再不拼就再没有时间和机会替主子申冤了。   “你小主子叫什么名?”柳世连幼子的存在,还是顾沐来了江南后查到的东西,原本的卷宗上柳家并没这个人,只是柳昌并没亲眼见到他小主子葬身火海,也许还有几率活着。   “小主子?”柳昌喃喃地回忆道,“小主子大名柳琮,小名石头,老爷夫人都喜欢小石头小石头的叫着。”   “小石头?”顾昭听得差点跳起来。   顾沐按住顾昭的手,叫小石头的孩子肯定多的是,未必就是他们认识的小石头,顾沐不动声色地问:“你小主子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特征?”柳昌还陷在回忆里,下意识地回道,“小主子屁股上有块像蝴蝶形的胎记。”   这下就连顾沐也愣了几下,特征跟他收留的小石头一个样,莫非小石头真是当年柳家失踪的幼子?其实看年龄也对得上。   顾昭也有些失神,小石头一直留着这个小名,就是期望借着这个名字能找到家人,可如果他真是柳家的孩子,这结果他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一直没找到,心里总还有个期盼,知道疼他的爹娘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   顾昭再看了眼顾沐,没想到这七年前的柳知府和他们竟还有着这样的渊源,冲着小石头跟他们的关系,这案子他们必须查下去,查个水落石出了。   顾昭看向柳昌:“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就是当初你在那烧毁的破庙里找到的孩童尸体,可能并非你小主子,你小主子如今依旧流落在外,好好的活着。”   柳昌浑身一震,真有这可能吗?小主子他还活着?   顾昭干脆说:“我们知道有这么个孩子,小名就叫小石头,屁股上也有块蝴蝶形胎记,幼年的事情早就记不清楚了,所以并不清楚他是不是你的小主子,柳家的幼子,这样吧,你就暂且留在这里吧,我们会将小石头叫过来看你看一眼,是不是你小主子由你自己辨认。”   柳昌依旧处在震惊之中,不知该不该信面前这二位大人的,但心中又升起些微的希望,也许小主子真的还活着,他告诉自己,那就再等等,如果真的是小主子,那让他做什么都愿意,舍了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柳昌又磕头:“多谢两位大人,小的给两位大人磕头。”   顾沐让人将柳昌带下去,给他安排住的地方,暂时就让他充当工地上的劳工,跟着其他工人一起干活,但人不能离了他们人的视线。   人走后顾昭好奇道:“你说这管家之子手上究竟掌握了什么证据?确定能掰倒姓万的?”   顾沐摇头说:“不好说,如果柳世连真是个聪明的,幼子失踪到出事那段时间不可能毫无察觉吧,也许留了后手。等小石头过来吧,小石头真是柳家幼子的话,柳昌会主动交待出来的,反正暂时也不着急。”   顾昭点点头,耐心等着小石头过来,而且好奇乔父手上又掌握了多少东西,当年乔父就保下了柳昌,这些年不可能什么都没做,也许这个才是藏得最深的。   乔焕跟他父亲倒是一点不一样,有什么都写在脸上呢。   顾沐派了心腹赶去京城接小石头过来,一来一回的时间,都足够让顾昭结束此处的工程,转移到下一个地点了,他手里有从京城带来的江南水道布局图,又有钱禄这个精通水利的人,地方官员配不配合,对顾昭的影响并不如万知府他们以为的那么大。   修堤筑坝,无非讲究人与财,当然归根结底还在财上,顾昭就不缺办事的银子,因为皇帝给他放了权,运送到江南的玻璃制品的银钱,直接就送到顾昭手里,原本这些收入就是用来铺路筑桥的,所以户部也不会有异议,而且这银子交给顾昭支配比交给谁都来得放心,谁贪,顾昭都不可能贪的。   拿到这些钱,顾昭直接就给工人开出不低的工钱,附近不少青壮年都愿意过来做事,就算地处江南,那也是富的富穷的穷,财富都集中在那一小撮人手里,底层的百姓日子依旧艰苦,因而有这样一份额外的收入,老百姓很高兴,尤其是处于河两岸的人家,更知道修建这堤坝是为他们造福的。   有先例在,知道工人吃得好,拿的工钱也高,因而开工的人手很快齐集,水泥和其他材料送到后,工地上又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混在人群里做些轻省活的柳昌,看到这样的场面忍不住抹眼泪,光是凭他看到的,他就敢说,这位顾大人是跟那狗官不相同的好官,也许这回真能找到小主子,还能替主子一家申冤。   小石头在听人说可能查到他身世时,就迫不及待地往江南赶来,幼时的记忆太过模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家乡在哪里,当初包子找到亲人他也是羡慕过的,但日子依旧要过下去。   这回轮到他了吗?   风尘仆仆赶来江南的小石头,显得有些憔悴,不过两眼很亮,看到这样的小石头,顾昭有些不忍心。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顾沐开口道:“现在查到一户人家,府上幼子早年被拐,他名叫柳琮,小名小石头,屁股上有块蝴蝶形胎记。”   小石头早就不记得自己大名,就记得小石头三个字,但胎记是一样的,按住激动道:“我能见见那家人吗?”   顾昭叹气道:“七年前江南发生水患,朝廷拨银赈灾,可没想到银子失踪不见了,百姓死伤无数,最终查到当时知府柳世连身上,柳家全家被斩了。”   小石头眨眼,再眨眼,艰难地理解着顾昭口中说出的这番话,好半晌才开口道:“小名叫小石头的柳琮全家都没有了?小石头的亲爹是个害死许多人的大贪官?”   那叫柳琮的柳家幼子真的是他吗?他亲爹是大贪官?小石头的脑子快要转不动了。   顾昭拍拍他的肩,小石头和他差不多的身高,是个大人了,他说出实情:“柳府当年满门抄斩,可依旧留下了一活口,是当年柳府管家之子柳昌,他找到我们要替他主子申冤,声称当年他主子是被冤枉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如今的知府,当年柳大人手下的同知,所以柳世连大人究竟是不是大贪官,现在还不好说。”   小石头的脑袋终于又开动运转起来,如果他真是那小石头,很难接受他亲父是个害死许多百姓的大贪官,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宁愿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流浪的日子让他很清楚底层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可如果是冤枉的呢?不过先要确定他和那柳琮是不是同一人。   “管家之子叫柳昌?我想见一见他,如果他是真来替柳大人申冤的,手上一定有证据的吧。”不然怎么喊冤?这道理小石头懂的。   “好,我这就让人叫他过来。”顾沐冲他点点头,然后出去让人叫柳昌过来。   柳昌刚就注意到有几匹快骑进入工地范围,他目光就追着那几人转动,连手里的活都顾不上了,他就想知道来的人里有没有他小主子,等到终于有人朝他走来时,柳昌抢先跑过去,因为残腿的缘故差点将自己绊倒。   “是不是大人找我?”   “对,跟我过去见大人吧。”   柳昌连忙跟上,同时还注意理理身上的衣服,拍掉身上的灰,等进入顾昭他们所在的帐篷时,柳昌心脏怦怦直跳,小石头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扭头看地来,两人的目光正相对上,时间仿佛凝滞住了。   柳昌对小石头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可对柳昌来说里面那人却不是,柳昌忽然眼睛就红了,一拐一瘸地跑过来就跪下,将小石头吓了一大跳,可柳昌已紧紧抱住他两条腿,让他想将人搀扶起来也做不到。   顾昭顾沐互看了一眼,这下可以肯定,小石头就是柳家幼子了,小石头的相貌应该和柳家人很像的吧,如今还记得柳家人长相的估计没几个了,包括和柳世连相识的黎二舅,估计见了小石头也不会多想。   “小少爷,小的终于找到小少爷了,小少爷就是柳家的小主子,老爷肯定在天上保佑小主子,让小的还能再见到小主子。”   小石头满脸窘迫,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顾昭顾沐,心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他真的是柳家的孩子,可柳家人全没了。   “你吓着小石头了,起来把话说清楚。”   还是顾沐威严,一句话顿时让柳昌收了眼泪,老实从地上起来,可依旧饱含着热泪紧紧看着小石头:“大人,这真的是柳家的小主子,因为小少爷和大少爷生得像极了,小少爷这双眼睛跟老爷生得一模一样。” 第283章 小石头身世   除了眼睛,柳昌还说了其他的特征,一一都和小石头对上,小石头从起初的不知所措,到后来也渐渐动容。   原来那模煳的记忆真的不是他的臆想,当初他也是有爹娘疼爱的孩子,被拐子恶意拐走才成了流浪的孤儿,他就像无根的浮萍一般飘荡,现在终于有了着落。   柳昌一直告诉他,老爷是冤枉的,都是如今这江南的万知府当年的万同知,栽赃诬陷他亲爹,就连小石头当初被拐也是姓万的狗官在背后操纵的,就为了让他亲爹和柳家陷入慌乱之中。   小石头听得眼泪都出来了,不过最后安抚下柳昌后,他擦了擦眼泪对顾昭顾沐说:“我不知道柳昌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我信公子调查的结果,哪怕他真是贪官,我也认。”   柳昌想反驳,可看到小主子坚定的眼神,又咽下要出口的话,小主子到底流落在外多年,被拐时又还是个不记事的孩子,所以对老爷有所误解也很正常,但他相信只要调查到底,一定能还老爷和柳家全家清白。   顾昭拍拍小石头的脑袋:“放心吧,原本顾沐就在查这件事,便是没有你和柳大人的关系,顾沐也不会敷衍了事。柳昌这些年也不容易,你好好安抚他。”   小石头点点头,虽然柳昌和他毫无血缘关系,但他是唯一和他身世有关联的人,只要柳昌愿意,以后他就是自己的家人了。   小石头和柳昌去了另一个帐篷说话,费了不少口水,让柳昌认下昌叔这个身份,他俩不再是主仆,他也不是柳昌的小主子,以后就以叔侄相称,小石头会给柳昌养老送终,把柳昌感动得眼泪汪汪。   找到小少爷,他原本就不愿意再离开小少爷身边半步,就是撵也撵不走他,可没想到小少爷心地这么良善,就和当初的夫人一样,柳昌更恨不得对小石头肝脑涂地。   柳昌又问了小少爷这些年的情况,落进拐子手里,还是被恶意拐走的,在他想来,小少爷哪里会有好日子过,可冷静下来看看小少爷的穿着打扮,不像是过穷日子的。   说到过去,小石头就不得不提包子叔和顾沐了,没有他们,小石头早就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块埋土里了,所以小石头提了早年在庆凌府被包子叔收留当小乞丐的事,后来遇到顾沐,他们这些小乞丐都被顾沐收留,跟着顾沐一起做事了。   “昌叔你别难过了,自从跟了公子后,我们这些人好吃好喝,还跟着识了不少字,念了不少书,公子还跟我说,要是我愿意去考科举,他也送我去,就我自己没乐意。等这里的事结束,昌叔就跟我回京城吧,我攒的银子也差不多能在京城买座小院子了。”   “公子他们待我们可好了,顾老夫人还会亲自给我们做衣裳烧吃的,待我们就跟祖母差不多,还有我现在做的点心可好吃了,瑶姐姐说了,等我再大些,就放我出去独自掌管一地的店面和生意,到时昌叔来帮我吧。”   柳昌听得眼泪止也止不住,连连附和道:“好,好,昌叔帮小少爷,昌叔什么都听小少爷的。”   小少爷这是遇到恩人了,这才能过上好日子,不然继续做小乞丐会是什么情景他能想像得到,就这江南他也遇到不少乞丐,可这城里的乞丐每隔几年就换上一茬,消失的乞丐是什么下场?不是死了就是被人卖了,就算还能好好活着,那身体也被糟蹋得不成样,可眼面前的小少爷身体分明康健得很,可见小少爷并没有骗他,遇到恩人后真的过上了好日子。   听到柳昌说什么都听他的,小石头心里也松了口气,这才开口说:“昌叔,你一直说我爹是冤枉的,那昌叔你手上有证据证明我爹的清白吗?我也不想刚认了亲爹,就成了犯官之子,我希望昌叔对公子他们不要有任何隐瞒,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这样才能帮到公子,也能帮到我。”   柳昌再擦眼泪:“我说,昌叔都说,小少爷让昌叔做什么昌叔都听。”   称唿是纠正不过来了,好在柳昌认下昌叔这身份,小石头也没再计较。   柳昌点头后,小石头又陪他去找顾昭顾沐,向顾昭顾沐点头,意思是柳昌愿意开口了。   柳昌又想给顾昭顾沐两位恩人磕头,不过小石头知道顾昭他们向来不喜爱这个,因而主动拦下来,扶柳昌坐下说话。   顾昭给两人各倒了杯茶,小石头很自然地接过,柳昌则是受宠若惊,这会儿因为小主子的缘故,对顾昭顾沐两人再生不出丁点防备心,将当年的事情如数吐了出来。   老爷如何被栽赃并问罪,他其实所知不详,但自己所待的主子家里,所吃所用他这双眼睛都看着呢,并比不得其他官员家里富裕,因为老爷夫人其实都不是出身大家,老爷对他们下人的管束也严得很,他爹是柳家管家,就时常提醒他这儿子,说老爷身处的位置重要得很,包括他当爹的在内,都不得收受别人塞过来的东西,否则便是柳昌这亲儿子,他也要捆了往老爷那里送。   府里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事,有人收受了那些富商送的银子女人,不过没过几日就被老爷抓了,全家被发卖了出去,柳昌身处其中也受过几次诱惑,可都没有动摇过,所以柳昌根本不认为他家老爷会是外人口中的害死许多百姓的大贪官,柳家的吃用也达不到那样的层次。   “其实老爷夫人和我爹他们被砍脑袋的时候,我到了刑场,就站在人群里,老爷看到我了,临终前用口型告诉了我几个字,这本事没别人知道,只有我爹和老爷知道,我能看人嘴型就知道别人在说什么。”   顾昭顾沐惊讶得很,之前听柳昌说以前的事,以为柳世连一家被斩首的时候,柳昌人还在外面,没能赶得回来,原来他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去了刑场,亲眼看着主子一家还有亲爹被斩首,最没想到的是,柳世连被斩首前还留下了讯息。   “柳大人说了什么?”顾沐问。   柳昌说:“老爷说了一个村名,反复重复了好几遍,小的看得清清楚,老爷说的是夫人娘家的祖屋,老爷肯定是在祖屋里藏了什么东西,所以最后一直重复这个地方,不过这些年小的一直没敢去那地方,也不知道老爷在那老屋里究竟藏了什么。”   顾沐立即取来水道分布图,充当地图使用:“你说,村子在哪里,我来找找看,尽快去实地查看。”   柳昌立即报出具体的地点,小石头在一边也听得非常认真,那是他娘的老家,听昌叔所说,他外家在外祖父离开老家后,老家便没人了,只不过他似乎还有舅舅,爹这边也有亲戚,肯定都被他爹娘连累了。   柳世连能在那样慌乱的情况下藏了东西在老宅,说明老宅离江南并不是很遥远,顾沐以为完全可以避开万知府等人的耳目过去一趟,费不了多长时间,果然,找到地方后,根据地图所示,来回路上也不过两三天的工夫,快马加鞭也许能更快点。   顾沐收起地图,交待道:“小石头也先留在这工地上,跟着一起干活,免得惹人怀疑。”   “好的,公子。”小石头乖巧应道。   小石头带柳昌离开后,顾昭问:“木头你要亲自去一趟?”   顾沐点点头,外人面前威严得很,可只剩下他和顾昭时,就将脑袋搁在顾昭肩上了:“我是想亲自走一趟,看柳昌的判断是否准确,他倒也沉得住气,这么些年居然也没想去看一眼。这里就麻烦哥哥替我遮掩一下,别让人知道我离开。”   顾昭摸摸他脑袋:“知道了。柳昌要是沉不住气,也许东西就落不进我们手里了,柳世连的冤情可能真要石沉大海了。”   顾沐好奇问:“哥哥就这么相信柳世连是清白的?”   顾昭笑道:“除非柳世连极会演戏,连身边下人都信了他是清廉的,不过我以为这样的可能性小了点,最主要还是因为小石头吧,小石头会被拐,分明就是幕后黑手针对柳世连布的一个局。”   顾沐其实也倾向于哥哥的推测,不过断案还是需要证据的:“哥哥你说乔显庆什么时候会主动找上来?”   顾昭猜道:“应该快了吧,毕竟柳昌是他指点寻过来的,也许他也是想看看我们通过柳昌能查到什么吧。”   “真是狡猾精明的商人,算了,他也算做了好事。”   顾沐也就咕哝抱怨了几句,没再说乔父什么,柳昌这个突破口的确是乔父送到他们手上的,而且还为小石头寻找到了他的亲人,尽管这些亲人都已离世,顾沐将小石头这些人看成自己人的,所以乔显庆这份人情还是承了的。   当天夜里,顾沐带了几人,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离开工地,赶往柳夫人娘家的祖屋所在地。 第284章 乔父的交待   在顾昭和心腹的配合下,外面盯着他们的人根本没发现顾沐的离开,第三日天色黑下来时,顾沐又带着一身尘土赶回来了,手里还抓着一个薄薄的包裹。   顾昭见到这包裹便知道顾沐没白跑一趟,也没急着问情况,先让顾沐沐浴吃东西,这三日肯定没能吃好休息好。   顾沐被哥哥伺候得心满意足,吃饱喝足后给顾昭讲道:“按哥哥说的,我们扮成商人过去的,那个村子就是以养蚕剿丝为生的,柳夫人那娘家祖屋一直空着,早荒废了,我们夜里摸了过去,搜到快天亮终于发现这个包裹,柳世连还真会藏东西,估计当年那些幕后黑手也在找这东西,可这么多年都没结果,那些人早就不当一回事了吧。”   顾昭点头说:“那是他们没想到柳大人会将东西藏到柳夫人娘家祖屋吧,柳大人自家的宅子,新的旧的,可能都被那些人掘地三尺了。包裹里藏的是账本?”   顾沐点头,脸色也凝重起来:“是当年的账本,这账本送到陛下面前,陛下不知会发多大的火气,当年那些银子,到柳世连手里时已不到一半了,可最后罪名却是柳世连一人扛的。”   顾昭知道顾沐对皇帝还是有感情的,拍拍他的肩:“陛下应该有心理准备的,陛下经历的事比我们多多了。”   顾沐抬头看向顾昭:“接下来就是要找银子了,我怀疑乔显庆很可能猜到这些银子藏在哪里,明天我亲自去找他谈,不用等他找上门来了。”   “好,那你小心些。”   顾昭在工地上碰到柳昌和小石头两人时,将顾沐此行的结果透露给他们了,免得他们一直挂心,如果顾沐能从乔显庆口中得到藏银的地点的话,那这姓万的也蹦达了不了几天了。   柳昌差点又要落泪,怕被人怀疑,他拼命控制住了,果然老爷是清白的,老爷那样的好人怎可能是害死百姓的贪官。   小石头眼睛也红了:“那是不是说我爹其实没罪?”   顾昭很是怜惜小石头,明明该是官家子,如果没有被拐,如果柳世连还在官场,小石头该是多么意气风发的官宦子弟,自小也会是锦衣玉食地长大,受最好的教育,将来可能也会步入官场,只是这一切都被人恶意地毁掉了。   “其他不敢保证,可当年指控的罪的确是被栽赃诬陷的,再耐心等几日便会有结果了。”   小石头眼睛更红了:“那真是太好了。”   尽管都是爹,可贪官爹和清白爹,那意义大不相同,小石头不能不认爹,可爹是清白的话,那他也能昂首挺胸地走路,堂堂正正地做人。   当天,顾沐就派了人快马加鞭前往京城送信,当然隔几天便会有匹快马上路,因而并不是很引人注意,也无人敢拦截。   乔显庆那日吃过馄饨后,连续几日都会从那条路经过,常年摆在那里的馄饨摊却不见了踪影,乔显庆也没敢窥视工地上的动静,心里一直忐忑着,他其实也不知道柳昌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因为忧心,乔显庆几日下来人都削瘦了些,这日,他没能忍住又去了摆馄饨摊的街道,原本打算在对面看一眼便走的,不料这回路边上停了一辆马车,乔显庆正要避让,马车窗帘却掀开一角,里面的人出声:“乔老爷是在看柳昌有没有出来摆摊吗?”   乔显庆心头大震,勐地抬头看去,就看到车窗后面露出一个冷肃的面孔,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乔显庆心里慌乱,面上努力维持镇定:“你是谁?乔某人不认识阁下。”   马车里的人自然就是顾沐了,他勾了勾嘴角,乔显庆这是揣着明白装煳涂呢:“我是顾沐,上车来谈吧。”   藏在袖子里的手颤抖了下,真的是平南子爵,刚刚他心里有所猜测,现在听到顾沐亲口承认,他这心里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慌张,不过额头有汗渗出来了,乔显庆不敢拖延,依顾沐所说爬上马车,车夫给他挑开帘子,乔显庆顿了一下矮身钻了进去。   车里只有顾沐一人,正捏了只茶杯饮茶,马车里的摆设无法与江南那些大富商相比,但论舒适度绝对是第一。   顾沐端正坐在那里,另一只手又斟了杯茶,这时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顾沐示意:“乔老爷请喝茶。”   乔显庆哪里敢喝茶,他很清楚顾沐这位平南子爵的年纪并不大,比他儿子乔焕都小,可这气派威势,却丝毫不比他所见过的江南官员来得弱,也许是因为经常待在陛下身边,所以受了几分影响吧,因而尽管年纪小,可乔显庆却丝毫不敢小瞧了他。   看乔显庆没敢动弹,顾沐放下茶杯说:“乔老爷不必担心什么,是你指点了柳昌前去寻我们,所以我才能找到柳大人当年留下的东西。”   “柳大人真的留了东西?”乔显庆失声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就敢帮着隐藏柳昌的身份,还指点他去找我们?不管怎么说,这是你的功劳,本官现在前来寻你,乔老爷当知道所为何事。”顾沐看着他说,他也不必刻意放出什么气势,就如乔显庆所想,他在宫中接触的不是皇帝就是内阁大臣,在这样的环境里熏陶总会留下些什么。   乔显庆用袖子擦冷汗:“是小的自作聪明,爵爷没有怪罪小的,是小的福气,敢问爵爷一句,万知府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   顾沐冷笑:“当年柳大人什么下场,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听说当年可是他亲自揭发自己的上官柳大人的。”   乔显庆松了口气,他最怕上面有人保下万知府,万知府没死的话,就算丢了官,想要对付他们乔家也是轻而易举。   顾沐明显是真想要办万知府的,而不是走个过场。   乔显庆的心安了不少,问道:“爵爷想知道哪方面的事?有些东西只是小的私下里的揣摩,不见得就对。”   “我想知道当年的赃银下落。”   乔显庆的心脏扑嗵跳快几下,没想到上来就来这么刺激的,他口发干,忍不住灌了杯茶进肚,这才开口说:“万知府并没让我沾这些,甚至有没有这笔银子的事,也没在我面前透露过,只不过到底做了这些年的连襟,对他不说全部了解,也有七八分猜到这些银子的去处。万知府自诩是大孝子,对他那老母亲尤其孝顺,在他母亲七十大寿时,特地为她在山上修建了一个寺庙,还请了和尚专门为他老母亲颂经祈福,这事在江南一带传为美谈。”   “那年修寺庙的事我并没有参与,但认识他这些年,我很清楚,他对老夫人的孝心,并没有他嘴巴上说得那么动听,所以我敢断定,那座寺庙肯定有问题,而且姓万的将之当成家庙,并不允许外人进入。”   “还有我虽没参与,但当年也留了几个心眼,发现运送砖块出入的车子轮胎,碾压过后留下的车轮印,比正常的情况要深一些,说明车上运送的东西非常吃重。”   顾沐听到这儿心头也跳了跳:“你是怀疑运送的并非是砖块,而是金块?”   乔显庆嘴唇依旧发干,舔了舔嘴唇说:“是的,我怀疑他拿金块来砌墙了。”   那阵子乔显庆琢磨了许久,连自己都怀疑自己的想法,姓万的真有这么疯狂,将金块做成砖头来砌墙建寺庙,就连那几个最大的盐商都不会这么炫富,当然姓万的只是为了隐匿他的财富。   这件事乔显庆也一直藏在心里,时不时地会翻出来琢磨,但从没派过人接近那寺庙实地查看,几年下来了,他留心到姓万的一直没放松对那座寺庙的监管,心里也越发怀疑。   顾沐惊讶地挑了挑眉,的确疯狂,如果不是乔显庆主动说出来,单凭他的人去调查,估计很难查到那寺庙身上,更很难怀疑建寺庙的砖头。   “这事我会派人去调查,还有什么事可以说的?”   乔显庆吐露出这个最为重要的信息,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光是这笔赃银就足够叫姓万的掉脑袋,没可能翻身了,因而接下来乔显庆说话顺畅了不少,说了不少他观察到和揣摩到的情况,比如贪治河的银子,哪里的堤坝是滥竽充数的,姓万的后院里有多少盐商富商送去的女人,那些盐商富商这些年孝敬了姓万的多少银子,还有哪些官员是跟姓万的沆瀣一气的。   顾沐听得都佩服乔显庆了,居然暗搓搓地在一旁观察到这么多东西,心思不可谓不深沉,也可能和万家人并不将乔显庆这样的商户太当回事,不认为他一个商户会背叛自己,这才让乔显庆有机可趁。   乔显庆也不知灌了多少杯茶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茶水都是顾沐给他倒的,这发现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这时马车也停了下来,乔显庆也说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要搜肠刮肚了,很识趣地告辞,也没提自家要依附顾沐和顾昭的事,因为他如今明显已上了顾昭顾沐的船。   看着马车驶远,乔显庆再度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有种卸去大包袱浑身轻松的感觉,那些事情一直压在他心头,压得沉甸甸的,他心底还存了些良心,那滋味并不好受。 第285章 调兵遣将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人敲开了顾沐的房门,将连夜弄来的东西交给顾沐。   “哥哥醒了没?我进来了啊。”顾沐转身又去找顾昭。   “刚起,进来吧。”顾昭坚持晨练不落下,这会儿正准备出去锻炼身体,便听到顾沐的声音。   顾沐进来时发现顾昭已穿好衣服,心里闪过一丝遗憾,不过正事要紧:“哥哥,看我的人连夜取来了什么。”   顾沐将手里的东西托到顾昭面前,一块布上托着一块青砖,可有地方破皮了,露出了里面的金黄色。   乔显庆对顾沐说了什么,顾沐回来后没隐瞒顾昭,可即使有了心理准备,顾昭依旧震惊,拿起沉甸甸的砖块查看:“居然真的是金块,我还以为这样的故事是杜撰的呢。”   后世的记忆里,那些影视小说就有过贪官用金砖铺路筑墙的事,现实中也有贪官将一整面墙做成空心的,里面塞满纸币,跟用金砖建房子倒也有异曲同工之效了,如今看到这真实情况,顾昭依旧无法理解这些贪官的心理。   他爱财,当初连几两银子都要抠,一边考科举一边还挖空心思地做小生意赚银子,可当财富到达一定地步时,那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数字了,难不成还能上天?   顾沐讥讽道:“万知府用这样的砖头来给他母亲建寺庙祈福,也不怕佛祖看得降罪他母亲?到底是真孝顺还是想要害死他母亲。”接着脸色又一变说,“这块砖头就留给哥哥做个纪念吧。”   顾昭哭笑不得,但想了想也没推拒,以后可以用来教育顾家的其他子孙,要引以为戒。   “你的人手还够用吗?”   顾沐点头:“我将水泥作坊那边的人调一部分过去,另外,临走前陛下给了我这东西。”   顾沐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顾昭看得也要抽气,是兵符,这就是说陛下直接给了顾沐调动地方兵力的权力,这下顾昭也不用担心了。   因为顾昭顾沐都待在工地,水泥作坊就留了钱管事,不过史茅二人也在那边,他们代表的是顾昭的身份,但也因此,那些盯梢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工地这边,反而将水泥作坊忽略掉了,顾沐直接抽了一百人迅速扑去那城外的寺庙,并在第一时间将寺庙封锁,同时又亲自调兵遣将。   工地外面几路人马都盯着,甚至有人混进了工地里充当工人,趁着休息时间几人交头接耳。   “怎么感觉这工地上气氛不太对劲,会不会有情况?”   “会有什么情况?人不是都在这工地上么。”不管是顾昭顾沐,还是外面那些侍卫,不都好好地待着,如果真有大动作,这些侍卫不可能不动弹吧。   有人觉得知府大人过虑了,那什么平南子爵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整天跟没断奶似的跟在顾昭身边,就这样的毛头小子能让人生出多少忌惮?而且顾昭不也在老老实实地修建堤坝,并没有插手江南事务的迹象,除了那乔家的乔焕来过一趟,也没见江南的其他什么人,至于乔焕,江南谁不知道顾昭和乔焕间的关系。   就是顾昭手里抓着出售玻璃制品和玻璃镜的银子,叫许多人看得眼红,偏偏又动不得。   虽然有人感觉到工地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碍于工地表面一切如常,所以暂时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感觉。至于这天顾沐没有露面,他不经常这样么,连吃的喝的都要顾昭端了送进去,这不就是没断奶的孩子么。   顾昭依旧挺辛苦地替顾沐做着掩护工作,只不过这回心情无法保持平静,外面,整个江南的官场即将出现一场大震荡,亲身经历这种时刻,心绪难免会产生些波动,对顾沐也有些许担心,万一某些狗官被逼得狗急跳墙呢?可这种担心又不能显露于外。   城外万家家庙所在的山上,突然之间就被山下冲上来的一群侍卫团团围住,见人就抓,抓了就捆了丢在一边,没一人能逃得出去,便是他们喊出这是万知府万大人的地盘,也没人理睬他们。   在最里面的房间,侍卫们踢开门冲进去的时候,里面竟响起女人的尖叫声,随后侍卫便从床上拖出一个光头和尚,这样的场面叫侍卫们看得冷笑,这是什么诵经祈福的和尚?分明是花和尚,最后还在一处地窑里发现三名被困的女子。   随后这些侍卫就开始了拆卸工作。   “砸!将这堵墙给我全部推倒。”   “你们干什么?全部住手!你们这是大不敬,会惹恼佛祖降罪于你们!”   “居然还有个嘴巴没堵上?要降罪的话先降下几道雷把你们噼死吧。给我砸!”   “砰砰砰”,没多大会儿,一面墙便轰然倒塌,有不少砖块的外皮破裂,隐藏不住底下的真面目,饶是这些拆庙的侍卫也都惊了,有人下意识地挥刀砍其他砖块,果然外面依旧是层皮,底下一片金灿灿。   “娘啊,居然是金块,竟然用金块当砖头盖寺庙。”   “闭嘴!找出所有的金块装车运送出去,一块都不准落下,大人说了,这些就是七年前不翼而飞的赃银。”   赃银一出,所有人都闭嘴了,那些和尚也骇得不敢动弹,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竟是待在一座金子建成的寺庙里,如果早知道,也许就不用那么敬业了,早挖上几块金砖跑路了。   江南驻军营地外面。   “军营重地,闲人止步!”   顾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人,翻手亮出掌心里的兵符:“我要见你们童大人,还不速速传令?告诉他,我是顾沐。”   见是兵符,守卫吓了一大跳,一人赶紧往军营里跑,跑到半路上才想起这位自称顾沐的人是谁,不正是来了江南的平南子爵么,他竟带着兵符。   “大人,不好了,平南子爵带着兵符来我们军营了。”   童大人正在闭目养神,平日除了正常的训练并没有其他什么事,对于江南官场上的事务,童大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那边送了什么礼,童大人也照收不误,不过转身会写进折子里送去京城。   这冷不丁地听到平南子爵的名号,童大人忽地睁眼站起来,大步走出去:“谁?谁来了?带了什么东西?”   “是平南子爵带了兵符要见大人。”   “兵符?快,都随本官去迎接平南子爵。”童大人不疑有他,立即大步往军营外面走去。   童大人快步赶到军营门口,顾沐依旧端坐在马背上,见到童大人不仅没下马,依旧亮出手中的兵符,童大人谨慎地接过,验明兵符的真假。   是真的!童大人二话不说便将兵符还回去,并对顾沐行礼,顾沐这才下马一把扶住童大人。   童大人是典型的武将,生得五大三粗的,顾沐却五官精致,不是那身冷冽的气势,会让人怀疑他的身份,可他这一把扶住,童大人发现这力道大得出乎他的意料,他的腰竟弯不下去了。   刚刚是敬着兵符与陛下,顾沐这一小露身手,童大人眼里多了几分敬重之色,因而顺着顾沐的力道直起身,恭敬地问:“敢问顾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本官要童大人调一支军队,与我迅速赶往江南城捉拿万宏镜,不得放走万府任何一人。”   童大人瞳孔骤缩,顾沐几时来的江南他清楚得很,顾沐来了江南又干了些什么,他同样得到了消息,可现在看来消息有误,顾沐并非整日待在工地只为保护顾昭,这更像是层掩护,就为了掩护他调查这江南官场。   童大人不仅没追问顾沐是否掌握了证据,又是什么样的证据,他是武将,要做的便是听从执兵符的人,因而震惊归震惊,依旧听令行事:“请顾大人稍等,童某这就领人随顾大人进城。”   “多谢。”   顾沐随童大人一起进了军营,这位童大人是七年前水患之后才调来江南驻军,显然之前那人不可信了,临走前陛下给了他兵符,也说童大人多半是可信的,对顾沐来说,不管童大人有没有变,只要他见兵符依令行事便可以了,其他的并不紧要,现在就算派人去通知姓万的也晚的。   敢见兵符不依令行事,那罪名可大了,童大人不可能将自己的前程性命都交托给姓万的。   不过数分钟,军营的大门打开,由顾沐和童大人领队,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向江南城的方向赶去。   临近中午时分,江南城的城门口依旧热闹得很,江南富庶,每日进出城门的人不少,有行色匆匆的,也有三两成群说着闲话的,忽然远处有急促的隆隆声响起,连他们脚下的地面也在颤动着,引得众人纷纷向远处看去。   转眼便有马队出现,卷得路边的尘土飞扬,来势汹汹,声势极为浩大。   “那是什么人?看着人数可不少,有一两百人?”   “不止,看他们身着军服,不好,是官府的官兵,快退开!”   这种官府的官兵,便是冲撞了他们这些小老百姓,那也是白被冲撞了,没办法讨任何说法,因而刚刚热闹的城门口顿时陷入慌乱之中。   作者闲话:前面有章节将诵经写成颂经了,汗,还有万知府不知前面有没有写过名字,我找了没找到。 第286章 进城抓人   守城的人也慌了,见鬼了,青天白日的莫非有人要攻城不成?有人甚至想要关城门。   “圣上钦赐兵符在此,城门口速速让开!”   兵符的威力非常大,想关城门的人只是一个迟疑,顾沐和童大人便已赶至,顾沐下令:“不得扰民。”   “是,大人。”   “走!”   顾沐一挥手,随行的官兵便立即分成两路,一路往衙门而去,一路则去包围万府。   前面是骑兵,后面的官兵则跟着跑步前进,整齐地通过城门口,对城门口这边慌乱的百姓并没有多给一个眼神,等他们入城后,这些百姓慌乱的心情才平复少许,紧接着八卦心理便占了上风。   “这是怎么回事?前面带队的人是谁?”   “别多嘴问了,赶紧回家去,没见前面那大人手持圣上钦赐兵符,这哪里是我们小老百姓能打听的事,赶紧回家。”   “我见过一位大人,那是童大人童守备,旁边的小将不认得。”   也有人在见到领队的两人便掉头往城内跑,并夺过路过一匹马,也不顾冲撞了行人,导致不少地方闹腾一片。   进了城后,顾沐和童大人便放慢了速度,然而见了这样的阵仗,路人纷纷避让。   整齐的队伍经过闹市街头时,路两旁有茶楼酒楼的客人往外探望,这一探吓了一跳,不少人身份与老百姓不同,还是有机会见过童大人的,童大人竟领兵进了江南城,此事非同小可,还有童大人身边的年轻男子是谁?瞧着童大人的马还落后了他半个马首,显然这年轻男子的身份还在他之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童大人带的军队没有征召不得入城的吧,这是冲什么而去?”   “瞧这方向像是府衙,莫非是知府万大人有什么事需要童大人帮忙?”   有人看清顾沐的脸时倒抽了口气,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惊唿道:“旁边那人就是顾沐,那人就是平南子爵!”   “什么?他就是平南子爵?”   顾沐之前甚少离开京城,便是离开了也是为公务,甚少在某处地方多作停留,因而除非去过京城的,否则江南的这些少爷老爷们,又哪有多少机会见过顾沐本人,还是认识顾昭的人多一些,可他的名号够响亮,因而身份一被人叫破便让许多人惊了,甚至有不少人离开了茶楼酒楼跟在后面,想要看这些人究竟干什么。   府衙中,万宏镜与他的师爷还有手下几个官员说着话,所谈主题还正是顾昭与顾沐二人,这二人一直不见动弹,让起初想晾着他们的万知府心中也游移不定起来,捉摸不定这二人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另有目的。   万知府原以为顾昭要靠着地方官府帮忙征集劳役,可没想到顾昭将银子撒下去,好吃好喝地供着,根本就不愁没人用,这叫万知府之流看得极恼,那些银钱有必要用在一帮子贱民身上吗?   “你们可有好的主意?这二人在江南多待一日,本官便无法安枕。”   “大人,不如我们干脆断了他水泥作坊的材料源头,叫他烧不成水泥,他拿什么来修筑堤坝?”   “这也是好主意……”   “大人,不好了,守备童大人带着兵进城来了!”报信的人跑到衙门口,下了马便跌跌撞撞地往里跑,边跑边叫嚷。   “外面何事吵嚷?”万宏镜人在里面,没听清外面的叫声,只知道外面喧哗的声音不小,这让他很不高兴。   “大人,”心腹跑进来,“有人传信,守备童大人带兵进城了。”   “那个莽夫,他好好地带兵进城干吗?不怕本官在陛下面前告他一状?”万知府边说边起身往外走,“本官倒要出去瞧瞧。”   他使人给这莽夫送了金银财宝还有女人,这莽夫东西照收,可就不跳他的坑,性情粗鲁得很,这让身为文官又处在文风颇盛的江南的万知府,对这位童守备十分看不上眼,私下里提起这家伙时总是一口一个莽夫,看了他就倒胃口。   又有人报信:“大人,童守备往府衙方向来了,同行的还有那位平南子爵。”   万知府心里咯噔一声,童守备一人还罢了,可顾沐什么时候跑去跟姓童的莽夫搅和在一起,为何没人来报备他?   万知府厉声道:“顾沐那小子离开了工地,为何没人报过来?盯着工地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大人,来者不善,要不要属下召集人手过来?”   万知府冷哼:“本官倒要看看他们想要干什么,本官是圣上任命的江南知府,谁敢动本官?”   万知府非常硬气,在这知府一位上干了多年,在江南可谓一手遮手,可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来到他地盘上就得听到的,便是京里的又如何?他在京里也有靠山。   如果今日姓童的莽夫和姓顾的小子不给个满意的说法,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京城里的刀也正等着呢。   其他官员跟万知府一个心理,并没有什么惧怕,一个童莽夫有什么可怕的,除了身莽力他还有什么?连京里也没什么靠山,他们想要动姓童的太容易了,不过童莽夫向来不越界过问他们的事,所以他们便也睁只眼闭只眼留童守备在一旁了。   没过多久,顾沐和童大人带着大批人马赶到。   万知府先声夺人:“童大人莫非想造反不成?”   童守备心中痴笑一声,扭头看旁边的顾沐。   顾沐再度祭出兵符:“兵符在此,众将士听令,包围府衙,拿下万宏镜!”   “是,大人!”童守备拱手听令,然后大手一挥,身后的人迅速散开将府衙包围起来,他本人更是向姓万的扑过去。   “大胆!”万宏镜尖锐叫出声,“姓顾的你好大的胆子,本知府怀疑你的兵符是作假的,本官要上京城告状,请陛下作主!”   顾沐充耳不闻,兵符依旧祭在手中,再度厉声道:“兵符乃圣上钦赐,违令者便是违抗圣令,斩了……也是白死!”   “姓童的你干什么?”万宏镜转瞬就被童守备给拿下,他是文官,这些年在江南又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早养出一身肥肉,多走几步路都要喘气的那种,又哪里是体格彪悍的童守备的对手,毫无反抗之力,童守备一肘子拐过去,叫万宏镜疼得直抽气。   其他人想要阻拦,可顾沐的话让他们迟疑了,这叫万宏镜看得又咬牙切齿。   姓万的和他的心腹全部落网,顾沐这才下马挥手:“随本官进府衙,为什么抓你?呵,证据很快就会送到,本官会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顾沐大步往内走去,童守备押着这些官员跟上,外面则哗然一片。   他们跟过来瞧热闹的,可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将府衙包围起来了,并且还将万知府给拿下了。   “那年轻男子真的是平南子爵,没想到相貌这么俊美。”   “俊美个屁啊,浑身煞气,而且一来就拿下我们知府大人,他想干什么?这也太嚣张了吧。”   “刚刚不是说证据很快就送到么,如果真的有证据的话……”   “呵,证据算什么,堂堂一府知府是说砍就砍了的吗?就算到京城皇帝面前,万知府也能够喊冤的。”   “怎就不能砍了?忘了七年前不就砍了个知府么,而且也没押到京城去受审,抓到人后证据确凿,就将满府的人砍了。”   “嘶~七年前那是特殊情况,难道砍得不好吗?谁能想到那位柳知府看着清廉得很,却是个道貌岸然的狗官,砍他的脑袋那是砍得好!”   “难道这位万知府就清廉了?”这声音很小,刚说出来就被其他声音淹没,并没引起多大的水花。   乔焕惊了,他在另一条街上与人喝茶,就见到有人跑进来大唿小叫,说万知府被外面进来的官兵给抓了,府衙都被包围了,还有那万府也被围起来了,乔焕惊得手里的杯子都滑落摔成了碎片。   茶楼里也吵起来,然后不少人跑出去想看个究竟。   “乔兄,乔兄,”旁边人唤醒乔焕,“乔兄可要去看一看?”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想来此事不假。改日我再作东请你喝茶。”   “好吧。”   乔焕匆匆往家赶,他爹在书房,乔焕人还没进书房声音先进去了:“爹,外面都在说万宏镜被抓了,这是怎么回事?”   书房里哗啦一声,乔显庆手边的东西都滑落出去,万万没想到顾沐的动作竟会如此之快,显然他对那座寺庙的推测是正确的,顾沐应该是查到金块这才决定拿人的。   乔焕一头冲了进来,乔显庆已镇定下来,一边叫人收拾一边训斥道:“乍乍唿唿的像什么样子?待在府里别再出去了。”   “爹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我能猜到什么?现在慌乱也无用,不如关紧门户等着事情结束。”乔显庆训完儿子就出去,一个个命令吩咐下去。   乔焕没发现,他老爹藏在袖子里的手有些颤抖,面上是镇定了,可实际上心绪并不能平静。 第287章 赃银现身   乔显庆一面紧闭门户,一面派府中下人出去打探消息,不过以安全为主。   乔焕有点后悔跑回来报信了,不然他现在就可以在外面光明正大地看发生了什么事,他爹的担心完全没必要,因为包围府衙的人可是平南子爵,跟顾昭是一路的,不可能对他怎样的。   他担心顾昭的情况,真能将万宏镜及其团伙一网打尽吗?身在江南,他很清楚自己这姨父能耐有多大,手段能通天的,不然万茂盛怎可能尾巴翘得那么高。   “爹,你说顾昭和平南子爵会不会有事?”   乔显庆瞪了儿子一眼:“我们有事他们都不可能有事的,他们是皇帝的人,你姨父胆子再大也不敢动皇帝的人,除非他能将一切做成完全的意外。”   “那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乔显庆懒得再理睬这儿子了,还不如去陪小孙儿,他是担心那两人吗?他是担心乔家的命运,那两人能无事,可不代表乔家就会安全啊。   围在府衙外面的官兵,并没有呵斥靠近的百姓退去,渐渐的,聚在外面的人胆子也大了些,留在府衙外面指指点点,想要看平南子爵拿出什么样的证据。   “万知府竟然真的被抓了,他会落得什么下场?会被送去京城受审吗?”   “如果万知府真的被抓了,那这江南的天都要变了,那些富商们也该担忧了吧。”   有些老百姓躲在人群里,看向府衙的大门眼里藏着一抹快意,狗官终于被抓了,老天开眼,希望这狗官没有好下场,狗官骑在他们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如今终于栽了。   “那狗官得到报应了?”一个老汉拄着拐杖出现,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我要亲眼看看他的结局,最好叫他的人头落地。”   “赵叔你千万别再说了,那万知府的狗腿子不少,万一叫他们听到了……”旁边跟着的中年人着急道。   “我怕什么?我一个老头子还怕什么?我儿子儿媳妇孙女都死在他万家人手上,就剩我一个老头子还活在这世上,我老头子多活一日就是为了要看到这狗官的结局,老天终于开眼了啊!”老汉眼里流出滚烫的浊泪。   除了老汉,还有其他与万家有仇的百姓听到消息,悄悄赶来府衙外面,他们和老汉一样,都指望这回能出个青天大老爷,叫那狗官罪有应得。过去他们不敢申冤,也许这回能让他们如愿。   “快看,后面又有车队过来了,瞧着跟抓万知府的人不是一伙的。”   “啊,我知道,我见过这些人,他们就是平南子爵身边的那些侍卫,从京城来的。”   “看他们推的车,这是装了什么东西要往府衙送?车里的东西好像挺沉的。”   一听说是从京城来的保护平南子爵的那些侍卫,老百姓不敢拦路,让出中间的路让这些侍卫和车辆经过,这路面依旧是石板铺成的,有的地方车子辗过后石板都松动翘起来了,一辆车需要两位侍卫一起推动,前后总共十几大车,车子四周也围着侍卫将之保护严实,只有亲手装车的他们才知道车里的东西有多紧要,不是金块还是银块,容不得任何出错。   车队往府衙而来,聚在外面的人自动让开道路,领队前去的人正是夏侍卫,对守在外面的人报了身份,外面的守卫知道他是顾沐的人,立即进去传话。   此刻顾沐与童大人正坐在里面喝着茶,原本那位置该是万宏镜坐的,可现在万宏镜却只能蹲在一边,童大人没再束缚他的自由,但不放他离开一步,包括其他官员一样的待遇。   万宏镜这会儿也冷静多了,可依旧没认输呢,就算他如今有些疏忽,没发现顾沐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样,可他依旧不认为顾沐能抓到自己什么证据,能查到的也不过是些皮毛,放在朝堂上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最后还得老老实实地将他放回去,因而这会儿他就摆出一副淡定地模样等待着。   童大人灌了好几杯茶,性子有点急,他不知道顾沐让他等待的究竟是什么证据,能不能彻底将姓万的给打沉下去,不然后患无穷啊。   就在他快沉不住气的时候,快面有人来通报,顾沐嗤笑一声,让人将夏侍卫叫进来。   夏侍卫进来后便恭敬地给童大人还有顾沐行礼:“大人,东西都运回来了,还有属下搜到了几本帐册。”   一听到账册,万宏镜心头就生出不祥的预感,眉心直跳。   顾沐挑挑眉:“意外之喜,没想到那地方竟还藏有账册。账册留下,告诉外面的百姓,你们运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让老百姓睁眼好好瞧瞧,将事情说具体点。”   “是,大人。”   夏侍卫转身去执行顾沐命令,顾沐则对童大人说:“童大人可愿随我一起出去看看情况?”   “愿意,当然愿意,快走。”童大人都等不及了,心说这平南子爵年纪不大,性子却比他还来得沉稳,难怪会被陛下看重,那西南王脑子里装的都是水不成,放着这样优秀的嫡子不用,难不成他那庶子比平南子爵还优秀不成?那要优秀到什么程度?   夏侍卫回到府衙门口,看着外面乌压压的人头,大声说:“各位乡亲,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们大人为什么要抓万知府,也很好奇我们这些车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夏某人请示过大人,大人决定公之于众。”   “掀开盖子,让各位乡亲亲眼看看。”   听清夏侍卫的话,聚集在外面的不少百姓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究竟,还有那些大户人家派了守在外面探情况的人,也等不及地想要知道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夏侍卫一个掀字落下,十几辆大车的盖子立即被人掀开,将里面装载的货物完全暴露在众人眼中,人群中顿时发出惊唿抽气声,然后声音越来越大。   “天哪,竟是金块和银块,这么大的金块银块啊,这是从哪里运来的?”   “好像是从城外运送过来的,这么多车,得要多少银子啊。”   有些人看得眼睛都要红了,如果这些车子周围不是围了许多带刀侍卫,他们都要冲上去抢了。   这时候童大人也随顾沐出来了,看到这么多车金银,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就差喊老天爷了,他吞了口口水,勐地扭头看向顾沐:“这是那混账知府贪的银子?顾大人这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他可不信万宏镜会将这些钱财放在眼皮子底下,让人一搜就能搜到,肯定藏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连自己心腹都未必清楚的那种,可顾沐就是好本事,才来江南多长时间,莫非就将姓万的老巢都给抄了?   哈哈,这回万宏镜跑不掉了吧,凭这些金银他说不出一个来处的话,他这官就坐不稳了。   “接下来便会说到。”顾沐老神在在地说,脸上毫无激动之色。   夏侍卫并没有发现顾沐和童大人的到来,依旧按照顾沐的吩咐,向围观人群讲述这些车金银的由来,不少金块银块外面的那些皮也留着,夏侍卫告诉他们,它们就是从万知府为其老母建造的寺庙墙上扒下来的,所谓的孝顺都是假的,和尚也是假的,不仅没有戒色,而且还强抢民女。   接着,他就让人将抓来的假和尚也带出来,从床上拖下来的假和尚依旧衣衫不整。   民众哗然,谁能想到这些金块银块是从墙上扒下来的?万知府奢侈到什么程度?竟用金子银子铸成砖块用来砌墙,建造寺庙,这对于勉强维持温饱的民众来说是无法想像的事。   “老天爷,万知府哪来的这么多的银子?”   “呵,哪里来的?还不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姓万的就是个大贪官。”此前,这样的话大家都不敢说的,官官相护的事情太多了,谁不知这地界上姓万的一手遮天,民告官?根本不存在的。   便是人群中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和仆从,也听得瞠目结舌,他们比老百姓更清楚万宏镜为其母建造的寺庙,当初他们也一个个拍马大吹特吹万宏镜的孝心,如今真相揭晓,哪里是孝心,分明是用来隐藏他的钱财的,光是眼面前这些车的金块银块,粗粗估计也得值个几十万近百万的银子,万宏镜会只有这一个藏银地点吗?想也知道根本没可能。   不知何时,人群里有人叫喊起“狗官”来,随后这声音越来越大,不少百姓跟着义愤填膺地叫喊起来,如果万宏镜此刻出现在他们面前,愤怒的人群会向他投掷石子烂菜叶子。   这声音也传到了府衙里面,万宏镜根本不知道外面送来的是什么东西,在他想来,顾沐想要抓到真凭实据还嫩着呢,可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狗官”喊叫是怎么回事?他再蠢也不会认为这“狗官”二字是冲着顾沐与童大人去的。   “怎么回事?外面到底怎么回事?外面是不是有贱民闹事?”万宏镜眼珠子一转便打起主意来。 第288章 万家完蛋了   有万宏镜带头,其他官员心腹也跟着闹起来,似乎只要抓着“民乱”二字,他们就能凭此翻身了。   只是没有大人吩咐,看守他们的士兵可没松动,没过多久,童大人从外面进来了,并且还听到里面的闹腾。   童大人目露凶光:“民乱?不错,因为你这狗官,这江南的老百姓真想乱一乱呢,当童某人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瞧瞧我从外面带回了什么,瞪大眼睛仔细看看。”   童大人将手里一块金砖丢在这些狗官面前,他特地从车上翻找出来的一块,不仅有青砖外皮,还有没熔掉的官方印记,凭这印记就足够证明这些金银的来历了,正是七年前水患时消失不见的赈灾银子。   七年前的事童大人又怎会不知晓,也知道万宏镜是如何从同知的位置爬到知府的位置上的,他正是靠着举报自己的上官有功,让他坐镇江南维持江南的稳定的,可如今看来这分明是贼喊捉贼,真正的贪污大犯是万宏镜自己。   之前的万宏镜还满不在乎,可当他看到丢在面前的金砖时,浑身一震,满脸惊愕地看着。   不,没可能的,怎会有人知道他的藏银方法?   要知道当初建好寺庙好他得意了好一阵子,既藏好了赃银无人知晓,又收获了一堆好名声,让他在江南的风头一时无两。   他还想否认,也许只是凑巧发现这么金砖,并不是从寺庙里扒下来的,他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官是清白的,你们不能抓我。”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万大人当真是好孝子啊,弄了赃银建了寺庙,请来假和尚为老母诵经祈福,这是盼着你老母亲早点去西天见佛祖是不是?还有这账册万大人可有印象?”后面顾沐也来了,晃晃手里的账册,正是从那寺庙里翻出来的,上面记录了一笔笔赃银的去向。   万宏镜当真将那寺庙看成万无一失的藏银地点,所以就连账册都一起存放在了那里,不然想要得到这份账册还有点难度。   万宏镜一下子瘫软在地上,顾沐竟真的扒了他的寺庙找出了当初的赃银,怎会这样的?他死定了,这下完蛋了,他可以立刻想到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童大人也是一愣:“当初赃银去向的账册?”   “正是,童大人可要看一看?”   童大人连连摇头,想也知道其中牵扯不少,这绝不可能是万宏镜一人就能完成的事,还不知有多少官员的名字在上面呢,甚至可能包括京里的,所以他还是不要卷入其中了。   “免了免了,童某人还想多活几年,童某只是听差办事。”   其他官员和心腹还不太明白,这赃银跟什么寺庙有什么关系?但也知道大事不好,顾沐好像抓着万大人把柄了。   就在这时,万宏镜突然向前面爬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顾大人饶命,求顾大人给我一个机会,下官愿意将所有家产献给顾大人,只求顾大人给下官一个机会……”   看守的人没料到他这一出,竟真让他爬到顾沐身边,眼看万宏镜就要抱上顾沐的腿,他们连忙要冲过去阻止,就见顾沐伸腿一踹,万宏镜就一个咕噜翻滚了出去。   “所有家产?你以为有这铁证,那些家产还是你自己的?听听外面百姓的唿声,你也就只配”狗官”二字,至于你会有什么下场,那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也许看在你向朝廷贡献了那么多家产的份上,陛下会饶你这狗官一命呢。”   童大人连忙背过脸过,小顾大人也忒会嘲讽人,家产数字越大,陛下会越加恼火。   “来人,将狗官的这身皮给扒了,还有那万府也给我抄了,万家上下所有人先给我关起来!”   “是,大人!”   顾沐在这府衙中专门腾出一块地方,存放运送过来的赃银,不久后抄家抄出来的财物也会堆放在此处,当抄家的命令传到外面时,外面不少百姓拍手叫好,抄得好!狗官就该掉脑袋。   “真的抄了?万知府这回真的要完蛋了?”外面围观的那些官员富商子弟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其中不少人家跟万府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万知府都要被抄家下大狱了,他们又能落得才能好结局?   带头闹事?看围在府衙外面的那些朝廷官兵,平时胆子再大的这些人也生不出这样的念头,真要闹那跟造反无异,当场被砍掉脑袋也不会被问罪。   当即好些个人从人群中挤了出去,飞奔着跑回去报信。   乔家也有人报信,乔显庆和乔焕这对父子正等着。   “运送了一车又一车的金块银块?是从万家家庙墙上扒下来的?”   “顾大人下令抄万府的家将万府满门获罪了?”   乔焕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狠捏了自己一把,捏得他痛唿一声,不是做梦,然后问他爹:“爹,这下万家真的完蛋了吧?”   “是完蛋了,”乔显庆长长吁了一声,尽管这消息还是他透露出去的,可当真走到这一步时,他还是唏嘘不已,因为亲眼目睹了这些年万宏镜在江南有多大权势,说是江南的土皇帝也不为过,可这样的人说倒就倒了,他看向儿子,“你想出去就出去吧,注意安全,我去看看你娘。”   这下夫人再也不用担心被她嫡姐训斥了,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山没了,夫人应该会感觉轻松吧。   乔夫人将儿媳妇和孙子拴在自己身边,等着外面老爷的消息,她忧心不已,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老爷这么紧张,她此刻无论如何都不敢想像她那嫡姐和姐夫会出事。   看到男人过来,乔夫人心里就有了主心骨:“外面没事吧。”   乔显庆将乖孙子叫到面前,看到乖巧的孙儿他便不后悔做这些事情,他这是为子孙后代计,抬头对夫人说:“万宏镜被抓了,官兵去抄万府的家了。”   乔夫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万宏镜是谁,那可不正是她的姐夫,乔夫人顿时两腿发软要瘫在那里,声音发颤道:“怎么回事?怎会这样的?那我们乔家呢?”   乔显庆抱着孙儿到夫人身边,拍拍她的手说:“我们乔家无碍,只是外面现在都是官兵,我们暂时就在家待着。”   可乔夫人还是害怕,又问:“那我嫡姐她……”   乔显庆摇头:“暂时肯定也要关着,最后会有什么结果,得看怎么断案了。”   乔夫人震道:“真没回旋余地了?”   乔显庆叹道:“你想想七年前的柳家,柳夫人一个女眷也没能逃过去。”   乔夫人不敢想像,向来在她面前高高在上傲气无比的嫡姐,有一日竟会下大狱,她也没有幸灾乐祸,只觉世事无常,她的胆子向来小,就担心会祸及自家,连累她的儿孙。   乔显庆不认为万家的下场会比当年的柳家好多少,如今事实证明,当年的柳大人是冤枉的,直接的罪魁祸首是万宏镜,当年却将柳大人推出去替他挡灾,将京城的皇帝当傻子一样煳弄,皇帝这心情能好?会连当初斩错人的错误一起迁怒到万宏镜头上。   乔府内众人战战兢兢,万府内则是一片惊慌,之前万府被官兵包围起来,万夫人也就是乔夫人的嫡姐还能保证镇定,她对老爷非常有信心的,万茂盛更是冲着领兵的小将大唿小叫,放话威胁,府内的那些妾室和庶子庶女也都没太当回事,反正等老爷回来就没事了。   他们这些年日子过得太好了,以至毫无危机感。   可满府的人等来的不是他们老爷的回来,而是外面的官兵强行破门而入,抄家抓人,府内顿时尖叫一片,还有叫骂声。   万府外面也聚集了些百姓围观热闹,堂堂知府被抄家了,真是难以置信。   巷子里的其他人家也是大户人家,之前还开着门观望外面的情形,可等万宏镜被抓万府被抄家,他们一个个吓得赶紧关上大门,连热闹都不敢瞧,万宏镜都落网了,会不会将你们也牵扯出来?身在江南的这些官员有多少没上万宏镜的船的?那是极少数,所以万宏镜的下场也许就是他们的明日。   “快送信出去求救,江南这边是没办法保住了。”万宏镜就是江南这地职位最高的官员,只有他保别人的,没有别人保他的,除非是上面级别更高的官员。   只可惜这些人根本没办法出城,如今城门口也被驻军把守,只准进不准出,除非持有顾沐的特别手令,才会予以放行,等万知府的上峰得到江南城的消息,江南这边早已尘埃落定了。   万夫人和她的子女从起初的震怒,到后来的不敢置信,再到最后的慌乱,等到所有的女眷和十岁以下孩子被关在一处时,她还能够勉强维持镇定,告诉别人,也是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他们万家在京里有大靠山的,没人敢真动万家人的,只要耐心等着就行。 第289章 江南代知府   当日,万府外面围观群众,就看到官兵从府内抬出一箱箱的金银珠宝,送往府衙的指定地点,有的箱子关得不严实,可以看到里面的金锭银锭,还有大颗的珍珠,那人高的红珊瑚没箱子可装,就这么抬着出来的,引得围观人群阵阵惊唿,没人知道这万府内究竟藏了多少财物。   财物还没抬完,万府内的主子下人都被押了出去,统统送到牢里先关起来,当万夫人和万茂盛被人赶出万府时,母子俩都是一脸倍受屈辱的表情,就是这会儿,他们依旧不认为自己要遭殃,还是相信老爷(父亲)有翻云覆雨的能力,到时要让这些混蛋好看。   可老百姓看到这些人被押出来,却大声叫好,有老百姓准备了烂菜叶子,往这些万家主子身上砸,万夫人和万茂盛都被砸到了,那味道让他们恶心得差点都吐了,恶狠狠地瞪着人群,早晚有一日要将这些贱民统统剐了。   抬到府衙的财物,叫童大人看得眼珠子都要瞪直了,姓万的真可以啊,这些年在江南到底贪了多少银子?也不怪陛下要彻查要办他了。   顾沐坐镇府衙,正在接状告万宏镜和万家人的状子,起头的是位颤颤巍巍的老汉,顾沐当然不能拒绝,接下了老汉藏在身上的状子,听老汉诉说家人的冤情。   老汉出来时还对着衙门的方向给顾沐磕头,因为大人说了,会替他死去的儿子儿媳妇一家报仇,犯事的万家人会一起清算。   “大人接了你的状子?”   “对,对,”老汉老泪纵横,目光里又有感激。“大人接了我的状子,说最后会一起清算,大人是青天大老爷。”   这话一出,有人立即转身跑向衙门,大声喊道:“我要冤情,我要告状,请青天大老爷为小民主持公道。”   “还有我,还有我……”   有账要查,有冤案要审理,还有这万宏镜被抓只是一个开头,还有牵扯在内的其他官员也要彻查,顾沐恨不得自己多几个分、身,整个人忙成了陀螺,还有这江南的府衙也不能只靠他一人运转,他实在不擅长处理这些事务,他以前向来只管抓人的,后续事宜有其他人处理。   可如今远离京城,无人可用。   顾沐赶紧派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城,让皇帝赶紧派人过来接任知府,接下来不管是彻查还是怎么的,他都能轻松些,否则这江南官场也要运转不起来。   快马加鞭送到京城皇宫里的,除了有顾沐的折子,几本账册,还有顾沐目前预估的万宏镜的家产数目,皇帝和公主一起看的,饶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对父女,看了这册子也要忍不住抽气。   “朕真是养了一只好大的硕鼠!”皇帝气得捶桌子。   燕向熙抱着肚子在看赃银的账册:“父皇,这么看来,七年前被斩的柳大人是无辜被冤枉的?”这账面上并没有柳世连贪污的一分银子。   皇帝本就有疑心,当时只是为迅速稳定局面,不能让江南乱了,所以砍了一批人的脑袋,可如今看来砍错人的脑袋了,皇帝叹道:“是啊,看来朕的确冤枉了柳大人,等事情水落石出后,朕会还柳家清白,只是柳家……”   “柳家还有个后人流落在外。”   “有人?”   “看顾沐在这折子写了,当初万宏镜之流设计拐了柳大人的幼子,后来柳家被斩的人里便没这幼子,巧的是,柳大人的幼子落到了顾沐手里,就是他当初在庆凌府碰到的一个小乞丐,就这么巧,那小乞丐竟会是柳大人的幼子。”   皇帝感叹道:“看来老天也看不过去了,到底让柳家活了一个下来。等案子彻查后,朕会补偿柳家后人的。”   死去的人已经没办法活过来的,燕向熙也知道只能补偿生者:“那这江南的知府呢?顾沐那家伙在折子里叫屈呢,让父皇赶紧派人过去。”   皇帝笑起来,想了想说:“反正顾昭人正在江南督造堤坝,不如就先让他代一阵子江南知府吧,等有合适人选朕再安排。”   之前顾沐就写折子向皇帝告状,说江南的官员如何如何晾着顾昭,没有一个官员听他的帮忙做事,就顾昭领着自己人召集人手在工地上干活,那样的场景叫皇帝又气又笑。   之所以不经内阁商议就直接让顾昭代江南知府一位,皇帝是不想让其他官员搅和进江南的案子里,万宏镜之所以如此胆大包天,是因为这京城里有人护着他,还有不少官员在这条利益线上,派他们去绝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拽出来,也只有交给顾昭顾沐他才能放心。   他就是想要彻底整治江南官场,还有江南的那些大盐商们。   于是没过多久便有人带着皇帝的旨意快马加鞭赶往江南,人都走了,内阁和朝堂上才知道皇帝的这一任命。   顾昭竟然成为江南城的代知府了!   不对,不该惊奇顾昭的代知府身份,该问的是江南的原来知府万宏镜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要让顾昭取代他?   “江南那边是怎么回事?万宏镜呢?万宏镜的知府不是当得好好的吗?”   “江南那边什么消息也没传回来,不会是那顾昭顾沐跑到江南搞事了吧?难道他们的真正目的并非为修堤筑坝,而是为整治江南官场的?”   “不会吧,据我得到的消息,顾昭跑去江南,的确是接管了水泥作坊,整日在工地上督促堤坝的改造。”   消息传到宁王府上,燕向瑾大惊:“父王,陛下动江南官场了?最后一次江南传消息过来是什么时候?”   宁王表情阴沉,顾昭去江南的时候他没当回事,不以为那两个小子能在江南万宏镜的地盘上玩出什么花样来,可结果皇帝让顾昭代江南知府一职了:“万宏镜肯定出事了,看来那两个家伙离开京城的时候,皇帝给了他们不少东西。”   否则那两个混蛋怎可能动得了江南知府的,真是该死,他在江南那边花了多少心思,将江南官场纳入自己掌中,可叫那二人跑去一搅和,还能剩下多少?   “父王会派人过去解决掉那万宏镜,不能让他活着。”   “对,不能让他活着。”绝不能将宁王府卷进去,要再等等,等他们的大计一成,那时便不再用顾忌什么了,“父王,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好!”宁王发狠道。   宁王前脚派人去江南,后脚便有人将这消息报到皇帝耳中,皇帝目光晦涩,再次翻开顾沐送来的赃银账册,其中有一大笔赃银是送到京城的,收银的人也许顾沐不太清楚他的身份,可皇帝知道的,那是宁王身边的心腹,所以他这弟弟究竟有多少事情是瞒着他的?在那么早就将手伸进了江南,本人却在京城煞费苦心地演戏。   江南。   时间一长,城内的动静便无法隐瞒住,因为进去的人都出不来了,显然城内出大事了,就连守城的人都换了一批,外面的人又怎能不操心。   就连身在姚城的黎二舅都得到了消息,再度将师爷派出来找顾昭,担心他这外甥的安危,同时也想要知道江南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京城传旨之人来到江南的时候,顾昭正要招待师爷:“让二舅放心,局势都在控制之中,我和顾沐都不会有事的。”   师爷想了想,低声说:“我听说军营还动了一批人进城了?”   顾昭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师爷瞧这情形便猜到调动这批人的不是旁人,而是如今不在工地上的顾沐了,原来这才是这位平南子爵来到江南的真正目的啊,就连他们家大人都没料到动作会这么快,说拿下就拿下了,他们家大人好似都没什么发挥余地。   顾昭人虽不在城内,可每日都会有消息送过来,顾沐忙得团团转,还能抽出时间写信向他抱怨,说陛下还不派人给他分忧,顾昭看得也有些同情顾沐,又要查案又将整个江南府担在肩上,这担子实在不轻。   就在顾昭继续要说什么的时候,外面有声音传来:“大人,顾大人,京城来人了,说有旨意传给大人。”   师爷惊了,这会儿京城有旨意给顾昭?会是什么?   顾昭同样惊讶,怎会有旨意传到他这儿的?不会是搞错人了吧,应该是给木头的吧。   不管有没有错,京城来人他都得出去见的。   前来传旨的并非太监,而是皇帝身边的另外一批人,见着顾昭也不啰嗦:“顾昭接旨。”   “微臣在。”顾昭恭敬地听着。   师爷落在后面恭敬地跪着,并竖起耳朵听。   这回的圣旨简明利落,先将顾昭夸了几句,然后就是他的新任命了,顾昭当场傻眼,叫他出任代知府代管江南事务?皇帝没搞错人吧。   “顾大人,接旨吧。”   顾昭赶紧回神,恭敬地将明黄色圣旨接过来:“顾昭接旨。”然后起身问,“可有其他旨意了?”   来人点头,一脸冷肃:“陛下还有旨意给平南子爵,陛下希望顾大人快快赴任,免得江南府一团乱。”   好吧,顾昭只得说:“微臣即刻动身。” 第290章 顾昭赴任   传旨的人前脚刚离开京城,后脚就有不少参顾昭顾沐的折子飞到了皇帝的案头上,就连朝会上也有了声音。   有人拿顾沐的年龄说事,说他年纪尚浅经验浅薄,江南历来是大周的富庶之地,又身处鱼米之乡,一旦江南乱了,会对大周产生极大的影响,此大臣甚至以七年前的旧事为例,说明江南的稳定有多重要,由不得顾沐一个小儿胡搞。   姚首辅一直站在那里低垂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直到此人提到七年前的旧事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有着微妙的同情。   皇帝派顾沐前去江南是什么用意,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包括顾沐让人送到皇帝手里的那些东西他也看过了,七年前这些人联合起来煳弄了皇帝一把,现在再提七年前的旧事,岂不是在往皇帝心口插刀?   只是这微妙的一个眼神,姚首辅便收回目光,又老神在在站在那里,仿佛身处的并非激烈的朝堂,而是环境静谧的茶楼。   此大臣一出口,便站出好几位臣子附和此人的意见,甚至还有人以万宏镜为例,讲他在江南知府这个位置上作出了多少成绩,可现在万宏镜的消息丝毫没有,陛下却转头让顾昭暂代了他的知府一职,所以万宏镜这样一个忠臣究竟如何了,意即皇帝千万不要让朝廷的这些忠臣寒心啊。   燕向熙听得直翻白眼,皇帝冷笑出声。   “忠臣?真是好一个忠臣,就不知道这忠臣可有将七年前的赃银寻找出来?还是他这忠臣监守自盗,私吞了这些赃银?”   刚说万宏镜是忠臣的大臣立即跪下,声称:“这是诬蔑,陛下千万不要听信小人之言。”   啧啧,顾沐都成了小人了,皇帝也成了听信小人馋言之徒。   “莫非朕在爱卿眼里,就是听信馋言是非不分的皇帝,讲万宏镜时,你要朕给你证据,结果转身就无端指责别人是小人,小人的证据呢?你倒是给朕拿一个出来看看?莫非诸位爱卿行事都是如此的标准吗?”   皇帝就是骂他们这是典型的双重标准,对己待人不一样的态度,你倒是坚持到底啊。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想不明白就回去闭门思过半年吧,再不想明白干脆这官就不要做了,做了也是个煳涂官。退朝。”   “退朝——”   皇帝起身气唿唿地走了,抛下跪在那里的大臣不管,那大臣趴在地上身体轻颤,显然他惹恼了陛下,半年闭门思过,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名声了,何况半年过去,这朝堂上还有他的位置吗?   殿上朝臣们有的同情他,有的投以幸灾乐祸的目光,有的则无动于衷,转身和其他大臣边说话边往外走,说的还是江南的事,揣测皇帝此番用意,还有那顾沐顾昭在江南到底干了些什么事。   参顾沐只是一个开始,不少大臣还没提到顾昭身上呢,顾昭被任命为钦差去负责修堤筑坝一事也就罢了,毕竟他是工部官员,又一手弄出了水泥之物,没人比他更熟悉这东西,但让他代理江南知府一位,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顾昭有什么处理地方事务的经验?江南又是上府,的确干系重要,很是担心他将江南搞得一团乱。   还有其他人么,则是盯上了万宏镜腾出来的这一位置,想要将自己人安插进去,所以就想一起出力将顾昭这代知府一位给搅了,到时各看本事。   结果连顾昭的名字还没提呢,皇帝就借着顾沐一事大骂了他们一顿。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到翰林院,和顾昭同期的进士们震惊得很,顾昭和他们一同进翰林院的,可这才多长时间,顾昭都爬到了江南知府一位,尽管这是个代的,但他的品级也不差什么了。   “顾探花不是跑江南修堤筑坝去了吗?怎会又成为代知府的?”   “宋六元和顾探花关系向来好,可听顾探花提起江南那边的情况?到底背景不一样,这官位提升得就是快。”   宋泽微微笑,仿佛没听出此人言语中的挑拨之意,想要离间他和顾昭?做梦呢。   “涉及朝廷机密,顾昭又怎会与我提起?进入官场,这等纪律还是要谨记的好。我与顾昭自幼相识,早就知道只要给他机会,他定会一步步往上,如今事实不正证明如此么。”   宋泽的拥趸可不少,毕竟顶着六元状元的名头,因而他的话一出,不少人出声附和,尽管顾昭的官位升得这么快,让还在翰林院里熬资历的他们心中酸熘熘的,但冷静想想,顾昭得到的不该是他应得的么。   宋泽面上依旧维持着微笑,心中则猜测,只怕顾昭自己也没料到陛下这一招,让他成为江南的代知府,依他看,顾昭在工部待得很自在。   如今想也知道,顾昭在江南那边待得不可能轻松,江南官场的水深着呢,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和顾沐前去江南还带着特殊任务的,也不知道他和顾沐两人在那边安不安全,又想着顾沐带去三百个侍卫,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黎大舅在朝会上什么也没说,只不过退朝时有不少人向他道喜,顾昭可是他的外甥,如今外甥年纪轻轻就成为江南代知府,前途无限啊,黎大舅都客气地回了。   当天他就特地去了妹妹家一趟,向黎氏报了信,并说明其中干系,让黎氏稍安勿躁,看情形,顾昭也应该只会是暂代知府一职,等江南事务处理完毕,想必会另派官员前去接手江南,外甥修好堤坝后就会回京城的。   “昭儿真的不会有事?”当年黎父的事情给黎氏留下了些许阴影。   黎大舅想了想说:“我接到消息,平南子爵从江南那边的军营里调走了一批人,想必陛下给了他调兵的权力,所以江南不可能乱,只要江南不乱,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个消息多少安了黎氏的心,而且除了担心,她也没办法做其他的事,只有将自己照顾好了,才能让在外面的儿子放心,用不着还要操心她这母亲。   顾家二老想得就没那么复杂了,代知府那也是知府,比县令还大的官,和当初庆凌府的宋程大人一样的官,他们倍觉骄傲,就是有些担心顾昭突然坐上这样的位置会应付不过来,黎氏告诉顾老太太:“看陛下的意思是先让昭儿替着管一阵子,等到朝廷挑选出合适的官员赴任,昭儿就会回到原来的岗位上。”   顾老太太松口气,只是代管一阵子就好,那样压力责任不会太大吧。   被他们担心的顾昭,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就去赴任了,并且还将当时一起接旨的给黎二舅跑腿的傅师爷拐走,顾昭赴任前给二舅去了封信,信里说明他接了代知府一职,要暂时借二舅的傅师爷一用,等他卸了这职务再将人给二舅送回去。   这信是当着傅师爷的面写的,傅师爷哭笑不得,但也没有拒绝就是了,因为他知道有顾昭这封求救信,便是他回去了,大人也会将他派过来帮助顾昭的,亲外甥不帮难道要帮外人?   傅师爷也没将自己当外人,顾昭和他家大人利益一体,顾昭好了,他家大人也能更好。   城内的顾沐还想着皇帝会派谁过来接替江南城的担子,没料到传旨的人告诉他这知府一位将先由顾昭顾大人担着,顾沐当场就愣住了,有种将自己哥哥坑了一把的感觉,可是吧,这时候谁在知府位置上,都不会比顾昭更能配合他的工作,就是要辛苦哥哥了。   顾沐苦笑接旨,但又能与哥哥一起做事,顾沐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顾昭离开工地的时候,除了带着傅师爷,还将柳昌和小石头一起带走了,他们二人可是七年前那件冤案的苦主。   柳昌早在万宏镜被抓时就按捺不住想要进城了,七年前他看着自己亲人和主子一家被斩首,七年后他要亲眼看着姓万的人头落地。   京城有旨意传到江南的事飞快在城内传开,包括顾昭任代知府一职的消息,满城哗然。   老百姓担心官官相护,没看到万宏镜人头落地,他们就不太放心,所以也非常关心江南的官场,因而这回也很快知道圣上任命了新知府。   “是顾大人,顾昭顾大人,顾大人之前一直在工地上修堤筑坝,听说工地上的待遇可好了,顾大人也毫无官架子,跟工人一起在工地上做事,跟工人们吃一样的饭菜,顾大人肯定是清官好官,就是那水泥也是顾大人弄出来的,现在修堤筑坝,以后要用来铺路的。”   “对啊,咱们用的肥皂也是顾大人弄出来的,别看那些高档香皂卖得多贵,那是赚有钱人的钱,对咱老百姓,顾大人说了要平价,所以香皂咱们老百姓用不起,可肥皂还是买得起的。”   “两位顾大人关系可好了,那狗官就是爵爷抓的,顾大人不可能站在那狗官一边,肯定为会咱们老百姓主持公道。” 第291章 顾昭借人   江南官场的其他官员还有大盐商们,听到这样的消息却是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私下里还有不少商人聚集在一起探讨法子,如何摆脱眼面前的困境,最好能将这两个姓顾的给拉下马。   七年前他们能做到的事,难道七年后就做不成了?   来到江南的官员,不是被他们腐蚀了,成为他们的保护伞,就是已经成为死人,没资格再活在这世上了,前者如万宏镜,后者如柳世连。   之前他们还想着皇帝将财神爷送到他们地盘上来了,他们想着如何将这财神爷变成自己人,让他帮他们赚钱,赚更多的金银财富,可谁想到顾沐那小子够狠,才来多长时间就将他们的靠山万宏镜给掰倒了。   “京里怎么说?万宏镜还能救出来吗?”如今军队就驻守在府衙,他们的人想要接近也没有办法,姓童的竟然也油盐不进。   “消息没那么快。”为首的大盐商姓金,其他人隐隐以他为首,这是个真正心狠手辣的主,“不过可能这回姓万的真要栽了,光凭那些车赃银他就没办法活命了,就算京里的消息还没传过来,但依金某来看,京里的人只怕会更想要了姓万的一条性命,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姓万的藏的这些赃银的事就连我们都瞒住,姓顾的小儿如何知道的?他不是才来江南没多少日子吗?”   金老爷眯着眼睛说:“我怀疑一个人。”   “谁?”   “万宏镜那连襟。”金老爷轻哼一声说。   “乔显庆?怎么可能?他不是跟他连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吗?”其他人惊讶道,怎可能是乔显庆出卖的万宏镜。   金老爷冷哼道:“万宏镜藏赃银这事做得隐秘,连我们都不清楚,他也不可能告诉乔显庆,可乔显庆跟他做了这些年的连襟也不是白做的,肯定是从一些蛛丝马迹里推断出藏银地点了,我们没看清的东西乔显庆未必没看清,比如乔显庆看到了万宏镜对他老母的”真孝心”,万宏镜向来不将乔显庆当回事,也不认为乔显庆会背叛他吧。”   其他人想想也的确有这可能,万宏镜对乔显庆当真是唿来喝去使唤的,也许就是当年建寺庙的过程中察觉到什么踪迹。   “可这么做对乔显庆有什么好处?”   金老爷:“好处多着呢,其一是洗白了自己,他在上面那些人眼里就是清白的,检举有功,其二是顺便搭上了那两个姓顾的小子的船,别忘了不论是顾沐还是顾昭,身后站着的是那位永福公主。”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可这姓乔的怎也异想天开,就算是公主,也不过是个女人,一个女人乖乖在家生孩子不好,跑出来跟男人抢皇位?真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姓乔的他这是走了一步最臭的棋啊。”   金老爷:“可现在皇帝还活着,所以永福公主稍胜一筹,没看就算投靠了那位,万宏镜还不是说倒就倒了。”   “那金老爷的意思是……”   金老爷眯眼说:“依我的意思,我们原先想的那些怕是行不通了,所以暂时没必要在这两人身上花费心思了,反正他们不会在江南停留太长时间,我们还不如将精力放在下一位江南知府身上,还有那姓万的最好闭嘴。”   有人露出犹豫之色,金老爷再添一把火:“如果这时候那两人出了什么事,你们以为京城里的皇帝会怎么做?会放过我们整个江南吗?”   “这……”一个个互相望望,到那地步,可能会将整个江南来个翻天覆地的彻查,这对他们的确不妙。   “那……就等他们离开?”   “还有乔显庆那里呢?”   “暂时先便宜他了,先给他记着。”   “好吧。”乔显庆很可能真的投靠了顾昭顾沐两人,这时候他们动了乔家,这两人怕也不会放过他们。   其实那日看到顾沐直接带兵将府衙和万府包围起来,一个都没能逃脱掉,他们也看得胆颤心惊,任万宏镜在江南的权势再大,可面对军队他也无法反抗,这让他们意识到拥有再多的财富,与权势相比那也算不得什么,也许顷刻间就可以化为乌有。   如今军队还在江南城内待着,嘴里说着不服气,可这时候谁真敢出头对那两人对上?就怕下一回那些官兵要冲进他们府里抓人抄家。   顾沐倒想亲自去城门口接顾昭,可分、身乏术,还是顾昭来到府衙见的他。   “哥哥你终于来了。”看到顾昭,顾沐便高兴地眉开眼笑,浑身的冷冽气势消散一空,连身边的人都觉得温度上升不少。   顾昭看到顾沐眼下青黑就知道他连日来没能休息好了:“陛下让我来帮你,有什么事我先帮你处理吧,你先下去休息一下。”   看到顾昭,顾沐真觉得可以放松下来了,换了其他官员派过来,他还得跟人勾心斗角呢,哪有哥哥好。   “我没事,哥哥你放心,不过要辛苦哥哥了。”   顾昭笑了笑,也不再劝顾沐去休息了,而是放下行李便捞起袖子干活,这样才能让顾沐真正轻松下来,他还将人在水泥作坊的史茅二人叫过来,府衙得有自己人才行。   顾昭第一次接触地方事务,半点经验也没有,可他没有经验,傅师爷却熟悉得很,他跟在黎二舅身边多少年了,黎二舅前些年包括现在也都是地方上的父母官,因而他一来很快就将乱了套的府衙整顿一新,并将整套流程告诉顾昭。   顾昭也从起初的手忙脚乱,到逐渐地上手起来,弄清楚其中的套路后,他的工作便顺利多了,府衙里的人,该用的用,该敲打的敲打,还有趁乱闹事浑水摸鱼的,抓的抓赶的赶,行动甚是雷厉风行。   不过两日,府衙便又重新开了门,之前围住府衙的那些官兵,如今专门看守那批财物以及万宏镜等案犯。   “表少爷,”傅师爷提醒顾昭,“如今府衙的人手不够用了。”   从顾沐那里知道哪些人身上有案子,顾昭便将此人直接踢了出去,人交给顾沐处置,剩下的虽不知道是否真正清白,但各种职位空缺了一大片,导致如今府衙人手不够用的局面。   顾昭说:“缺多少人手?我来想办法,这时候我选择宁缺勿滥,免得滋长了他们嚣张的气焰,以为这府衙离了他们就真的运转不起来了。”   是啊,之前之所以会乱,就是里面有不少人消极抵抗,想让府衙顺利运转?我偏不,我不仅不做事还给你捣乱,所以搞得顾沐一个头两个大,顾昭来的时候依旧抱着这样的念头,想要借此拿捏住顾昭这个年轻气盛毫无地方为官经验的新人,经验老道的傅师爷一眼就看出其中的问题,顾昭二话不说就将这些人踢的踢,赶的赶。   傅师爷给顾昭递了张纸,纸上列出目前所缺人员,顾昭转身给文思书院的院长写了封信,让史丁山亲自跑一趟,务必要亲自交到院长手里。   江南城内这么大的动静,地处江南的文思书院不可能没受到影响,甚至里面一些学员都和江南大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非常关注江南官场的动荡。   赃银的查出,他们从上到下都很清楚,万宏镜完蛋了,和万府有着利益牵扯的学员最担心了。   书院高层也在关注顾昭顾沐二人,尤其是顾昭,因为顾昭算是从文思书院走出去的,是文思书院的骄傲。   “院长,外面有人说他是替他家公子跑腿送信的,要亲自将信交到院长手里。”   院长讶异问道:“可问了他家公子是谁?”   “他说他家公子曾在书院读过一年书。”   院长顿时意识到来人是为谁跑的腿,忙说:“快,快请进来。”   报信的人并不知史丁山是为顾昭送的信,但见院长态度,恭敬地将人请进来送到院长前面,随后退了出去。   史丁山恭敬地行礼:“我是替我家公子给院长送信,这是我家公子的信。”   “稍等,老夫先看看你家公子信里写了些什么。”   写信的人除了顾昭便没可能是其他人了,顾昭刚刚代任江南知府一事书院上下也都知道了,在书院里也掀起不上的哗然,算算时间,顾昭实际上离开书院的时间也并不长,可这么快就坐上江南代知府的位置,这晋升速度无人可比。   院长拆开信看到果然是顾昭的字,如今顾探花的文章都在书院里流传着,他身为院长又怎可能没看过。   看完整封信,院长也不由地露出诧异之色,显然顾昭信中所提之事出乎他的意料,但稍微一想便能猜到顾昭此刻的处境,府衙里那帮人这是想要架空他们的代知府吧,但这对书院的学员来说的确是个好机会,免得一个个光会纸上谈兵。   院长看向史丁山:“老夫明白你家公子的意思了,不过此事老夫一人作不得主,需要与其他人商量一下,你是先回去转告你家公子,还是留下等待?”   史丁山:“公子交待我要带结果回去。”   院长失笑摇头:“你家公子倒是算计得好,好吧,老夫先叫人带你下去稍作休息,很快便会有结果。”   “谢过院长。”   院长一边叫人带史丁山下去,一边叫人请副院长和其他夫子过来商议要事,等这些人过来后,院长便将顾昭所写的亲笔信让他们传阅,引得他们纷纷惊唿出声,顾昭行事果然与众不同,居然向他们书院借人了。   “顾探花行事不拘一格,我看此事甚好,也许能有人入得顾探花的眼。”学院里的人没可能都高中进士,届时会离开书院各寻出路,成为朝廷官员身边的师爷便是其中一条,做得好的话将来也可以经保举推荐担任一县的父母官。   “不错,有些学员文采不错,写的策论华丽是够了,却有些空洞,不如放出去历炼一二。”   “顾探花是我们文思书院出去的,此刻向我们求救借人,我们怎能拒绝?我看可以。”   红星少先队付费整理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果侵犯了您的权益我们将会立即删除哦如果觉得本书您喜欢请购买正版书籍哦------------------------------------------------------------------------------------------ 第292章 年轻人的锐气   商议过后,各位夫子便在学员中间宣传了一下,有意向的学员可自己前去府衙报名,甚至有些夫子还让人送信给已经离开书院的学员,有些人就是缺少这样的机会。   同时,史丁山也带着这样的消息回到府衙同顾昭报信,顾昭心中非常感激书院对自己的帮助,否则要将自己的班底建立起来有点麻烦。   原来那些人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一来是万宏镜将他们的胆子养大了,二来也是那些商人还有藏在后面暂时没被抓出来的万宏镜的同伙,在背后操纵他们如此行事,不能将顾昭如何,可是给他添点麻烦总是可以的吧,一旦顾昭无法顺利开展府衙的工作,让江南乱成一团,他在朝廷那边也只能落下一个“无能”的名声了,也许最后只能在工部待上一辈子,成为一个“匠人”官员。   这样的消息在文思书院的学员中掀起不小的哗然,他们原本也在关注江南城内的种种状况,也想知道顾昭成为代知府后会如何,没想到顾昭会向他们抛出橄榄枝。   “顾大人肯定是工作受到阻挠,府衙里那些人什么德性谁还不知道了?他们是当顾大人求着他们做事吧,顾大人又怎会被他们这起子小人拿捏住?”   “那你是准备要去府衙报名吗?”   “当然要!顾大人为国为民,该是我辈学习的榜样,如今有机会到顾大人身前学习,我求之不得,我这就收拾行囊出发。”   “等等我,也算我一个,我觉得我应该也会有点用处。”   有人得了消息就赶紧回宿舍收拾行李出发,越早报名也许越有机会,这些学员都不笨,这么好的历练机会送到他们眼面前,往外推拒才是傻子,尤其是那些对会试没有太大信心的,家里又没有什么背景,凭举人头衔派官无望的,对这样的机会更加看重,在顾昭身边做得好了,将来也许能谋个一官半职。   就是那些一心要考进士的人也不想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他们都是文思书院的人,和顾昭存在着天然的利益关系,除非政见有着重大的分歧,他们就是一派的,如今先行到达顾昭身边,可以一边向他学习,一边也可以加强他们与顾昭间的关系,对他们将来进入官场大有好处。   不管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他们在这一刻都是响应院长的号召,争先恐后地出了书院,往府衙方向赶去。   有那么一伙人就是消极办事,想要让顾昭对他们妥协,在他们看来,顾昭哪有什么做官的经验,想要做事还不是得靠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他们不做的话,看吧,这府衙和江南城,很快就要乱成一片了。   “万大人虽然贪了点,但论做官,顾昭他拍马都追不上万大人,万大人那可是从县令一步步做到知府的,便是在这知府一位上,也坐了七年时间,可那顾昭小儿才多大年纪,万大人做官的年限都比他年龄大了。”   “别说万大人了,他就连万家公子都比不上,万公子好歹跟在大人身边耳闻目染,那本事也不差,可这顾昭什么出身?不过是乡野人家,想要将地方官做好,还是从下面一步步来吧,想要一步登天?嗤,我就看扁他了!”   这些人手捧一杯茶,眯着眼睛得意洋洋地议论着,他们对顾昭一个突然空降到他们头上的年轻官员,那是妒忌得很,这种妒忌导致他们的心态都扭曲了,就是想要看顾昭向他们妥协,这会让他们畅快无比,好似如此便能将顾昭这个探花郎踩在脚底下了,如此便能证明探花郎也不过如此,他不过是运气好,而他们缺的就是这份运气。   傅师爷对这些心知肚明,他家大人当初到地方上又不是没被刁难为难过,还不是一步步走过来了,顾昭这里难办的是顾昭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但顾昭的办法虽说大胆了些,但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表少爷,书院的人会过来吗?”   顾昭想了想说:“我想不出他们会拒绝的理由,这对我们来说是双赢,对我有利,对他们也有好处,而且刚从书院出来的年轻人,身上都会有股锐气,办事效率肯定会比那些老油条快得多,最多刚开始时有些手忙脚罢了,不过有傅师爷坐镇,相信很快就能稳定下来。”   傅师爷想笑,表少爷可真是一针见血,不过:“表少爷也是年轻人呢,要说锐气,没人比得过表少爷。”   顾昭哈哈笑了两声。   他不仅去向书院借人,还让人去找乔焕了,就不知乔焕和乔家敢不敢,要论起查账这种事,估计官场上的人也比不过这些商户子弟,他们自小就是跟数字打交道的,当初在文思书院,顾昭就知道乔焕别的功课也就罢了,可算术这一门却是很不错的。   这时乔焕接到顾昭的信了,他看得心动得很,不过好歹知道自己是乔家的一份子,不能擅自作主,因而连忙带着信去找他老爹:“爹,顾昭写信过来让我去帮他,爹,你说我要不要去?”   “什么?我来看看。”乔显庆抢过信看起来,看完后惊讶得很,顾昭不仅想让乔焕过去,还想让乔焕推荐几个人一起带过去。   乔显庆很快就有了决定:“既然顾大人邀请,那你就不要推辞了,好好过去替顾大人做事,找人的事情你看着办,不过要找什么样的人你得心中有数。”   恍惚之间,儿子似乎也长大了,他这当爹的不能再事事为儿子作主了,得学会放他出去自己去闯荡,儿子也许旁的本事差了点,可这运气上比他这当爹的好多了,能有顾昭这样的贵人真心拿他当朋友,不像万宏镜是拿他当奴才使唤。   虽说儿子这一去就会让人看明白,乔家早就倒向顾昭,甚至可能万宏镜的倒台也跟他有关,可是这两日他已经察觉到有些人看他眼神不对劲了,好似他背叛了他们似的,乔显庆就猜到这些人尤其是那姓金的,可能猜到什么了,哪怕没有证据,也会将他排除在外。   所以眼下他更应该巩固与顾昭顾沐间的关系,将儿子派过去正是最好的法子,那还等什么。   “爹你放心吧,儿子省得的,那儿子这就去了。”   “跟你媳妇儿子打声招唿。”   “好的,好的。”乔焕又冲去内院,然后又很快出了府,同时他身边的随从也带着他的口信去找他那些朋友,当然并非真正的狐朋狗友。   顾昭一封折子让人送往京城,在折子里,他将自己所做的事都对皇帝交了底,包括为何如此做,说得一清二楚,免得到时有人以此为借口来攻击他。   乔焕离得近,最先来到府衙,立即有人将他引进去,乔焕记着他爹的话,刚要给顾昭行礼,就被顾昭一把拉住:“可别,既然乔兄决定来帮我,那我也不跟乔兄客气了,正有一堆账册等着乔兄呢。”   乔焕也笑了起来,顾昭越是不客气地差使他,他越高兴,于是卷起袖子说:“其他事务不通,可看账本那是我拿手的,顾大人别跟我客气才好。”   “那太好了,乔兄跟我来。”   乔焕来的时候这衙门里有些空荡,原来那些人不是请了病假就是做事拖拉,顾昭也干脆晾着他们,依着顾沐的性子,那是想要直接将他们抓起来丢进牢里,估计那时反倒给了他们现成的借口。   对顾昭来说,既然不想好好干活,那位置有的是人想要,并非缺了他们就真的运转不起来,江南本就是文风颇盛之地,缺啥也不缺读书人。   于是乔焕刚来就一头扎进五花八门的账本之中,后来他的几个朋友过来了,顾昭也直接交给乔焕管着。   乔焕那些朋友也不是全过来的,过来一半,不过乔焕已经满意了,有人是不想掺合进这浑水里,有的是身不由己,家里的人不让出门帮助顾昭,如今府衙这架势,城内的大户人家谁看不明白,顾昭的日子果然不好过,竟然连乔焕这样的商户子都弄过去了,结果只会被人笑话。   不少人等着看顾昭的笑话,那些盐商富户,那些同在一条利益链上的人家,还有衙门里大大小小的人员,可继乔焕之后,府衙又来了一波人,这波人过来时身上还背着包袱,大有就住在衙让里的架势。   “老爷不好了,老爷大事不好……”   金老爷正拥着美妾快活,听到下人的叫嚷声颇觉扫兴,斥道:“会不会说话?你家老爷我怎就不好了?”   “老爷,”下人擦汗,“那府衙有好多书生去投奔了,都是从文思书院出来的,眼看着快有一二十人了,后面还有人赶过来。”   “什么?”金老爷勐地站起身,怀里的美人跌落在地痛唿出声也顾不上了,“那些书生好好地跑过来搅和什么?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给老爷我查查清楚。”   “是,老爷。” 第293章 釜底抽薪之计   下人出去查了一圈,才知道顾昭写了信给文思书院的院长,后来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如今这些书生,不是举人就是秀才,进了府衙后便被分工接手了各处的工作,相信用不了多长,府衙便可以正常运转起来了。   “该死!那帮子迂腐的读书人竟也敢跟老子作对!”这话一出,如果顾昭顾沐在此,便可以猜到府衙之前的局面,有这姓金的在背后的操控。   如今顾昭手里有人有兵,金老爷也无法拿捏住他。   转眼半月过去,江南府衙的运转逐步走上正轨,顾昭和傅师爷都轻松了不少。   傅师爷都没料到顾昭会使同这样一招,那些想要将顾昭架空的人更没想到,他们就等着顾昭乱中出错来求他们的时候,结果可好,半月一过,他们发现府衙中已没有他们的位置了,这下慌乱的人成了他们了。   有不少人还是有品级的,是府衙中八品九品的官员,托了病假在家养病,这下又活蹦乱跳起来,如果他们的官位真的被抹掉,那他们的身份地位会一落千丈,靠着原来的职位,他们的日子过得不要太有滋有味,俸禄是次要的,底下人的孝敬才是他们收入的大头,没了这官位,谁来孝敬他们?   “姓黄的,当初我就说不该听你的话,我已经去过府衙了,连顾大人的面都没见着,只有下面的人传话出来,说要让我待在家里休养个够!”   “姓黄的,我也是,我现在工作没了,你怎么赔我?当初就不该听你胡言乱语,现在害我们落得这等境地,谁说我们的工没不会有人接手的,离了我们就运转不起来的?”   这位姓黄的官员缩在家中根本不敢出去,当然他在家也没能躲多长时间,第二天就有一队官兵过来将黄家团团围住,姓黄的被抓,黄家的家产也被抄。   这抄家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老百姓的眼睛,于是不少人围过去看热闹,看到官兵从黄家抬出一箱箱的财物,纷纷惊唿出声。   这姓黄的小官是什么样的人,附近的邻居又怎可能不知晓,他就是万宏镜的狗腿子,他儿子也是万茂盛身边的一条狗,没少仗着这样的身份欺压百姓,就因为攀上万宏镜,所以这黄家的日子过得不要太好,可抬出的财物还是让他们震惊了。   “狗官,被抓得不冤!”   “他家儿子就是个欺男霸女的混账东西,隔了两条街的油铺东家的姑娘就被他家儿子抢回去,油铺东家一家子都没了,那油铺也落到了他家名下。”   “还有我一个远亲村里,有人家十几亩的良田被逼着贱卖给他家了,好好的人家如今日子过得落魄得很。”   “顾大人果然是青天大老爷,狗官一个都逃不出去。”   “抓得好!抄得好!”   姓黄的还想等着顾昭屈服,没想到先迎来的是他的牢狱之灾,原本聚在他周围的那些人,顿时作鸟雀状散了,生怕下一个厄运轮到他们头上,此刻都恨不能跟姓黄的将关系撇清。   顾昭按照那些秀才举人各自擅长的科目,将他们分派到各处,比如擅长刑律的,就专门负责官司断案,擅长内务的,就帮忙处理各种公文,还发现几个在水利方面也有些偏向的,正好派去督促堤坝的修建,腾出手的他,则帮忙顾沐一起接老百姓的状子,前来衙门告状的百姓越来越多,还有从城外赶来的。   这不,顾昭就帮忙搜集到这姓黄的身上的一堆官司,顾沐二话不说便派人前去抓姓黄的归案,顺便将他家产给抄了,抄到最后,谁能想到,这姓黄的一个地方上八品小官,家中竟藏着近百万的巨额财产,顾昭都惊讶得很。   傅师爷也没料到:“难怪人人都说江南之地富庶,江南的这些官位,向来是官员削尖了脑袋想要争抢的,看看这姓黄的,也没做多少年,就积攒上这样的身家了。看看这些布料,这还是贡品,这姓黄的也敢私吞了。”   顾昭叹道:“上行下效,有姓万的带着这样的好头,下面的人可不都跟着学了么。”   这时候城门不再封锁,可随意进出,江南城内的各种消息也飞快向四周辐射开来,周边的县与其他府都是一片震惊。当然一部分早在打听不到城内的消息时就料到万宏镜出事了,结果发现这力度比他们以为的还要来得大,江南城内的整个官场差不多都被清洗了,有一个算一个。   这时候京城的官员也接到了来自江南的准确消息,于是参顾昭顾沐的折子再度哗哗地飞地皇帝案头,可全部被皇帝按下了,便是朝会上,抨击顾昭顾沐的人也越来越多。   “顾昭竟放着江南府的那些官员不用,请了一堆毫无经验的书生,将江南的官场搅得乌烟瘴气!”   “乌烟瘴气?你亲眼瞧见了吗?还是只是听别人在信里跟你提起?没亲眼看到就别跑朕面来胡说八道。”   “还有为什么顾昭不用那些人?不是一个个请了病假要在家休养吗?别告诉朕是集体生病,顾昭完全为他们着想,干脆让别人接手他们手上的事务,免得做了一半又哪里出了毛病。”   “为这些人求情?一个八品的小官就敢贪下百万家产,朕倒想知道,是不是他们给你们送了什么好处,让你们这样迫不及待地替他们说话。”   “臣没有,臣冤枉!”跪下一片人头。   皇帝冷笑,看看多少官员为江南的事求情并攻讦顾昭顾沐的,便可知有多少官员跟着江南官场有着牵扯,当时看到顾昭送来的折子里他就气极了,仗着天高皇帝远,那些混账东西竟敢无视他的任命,是不是哪天有机会,还要将他这皇帝给架空了?   顾昭做得好啊,既然病了就那彻底留在家中养病,将位置让给其他能做事的人,为这,他还在心里给文思书院点了个赞,不愧是为朝廷朝廷培养人才的书院,这事他们做得好。   京城茶楼酒楼里的客人也都在谈论江南的事,起初顾昭被任命为江南代知府,也有不少人不太看好他,年轻,没经验没资历,这知府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果然,那府衙的人想将顾昭给架空了,如果顾昭真的支撑不住,那对他的名声和前途妨碍可大了。   谁想到局面扭转得这么快,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对原来那些人来说不可谓不狠。   “没想到顾昭年纪轻轻,做事却如此果断利索,半点不给别人拿捏的机会,之前我还真看走眼了,以为他就会搞些水泥玻璃肥皂之类的东西。”   “是啊,顾昭这回可真是出人意料,他将这代知府位置坐稳了,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会更高。”   “关键是江南那地方,有经验有资历的官员过去,都不见得能做好。”   “也许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身后又有陛下支持,平南子爵还有调动驻军的兵符,他们能怕什么?难不成江南那批人还敢造反不成?敢造反的话正好给童大人送去一份功劳。”   “可江南不好整顿,就算整顿了这批,过几年怕又是恢复原样,你们可不知道江南那些大盐商有多富裕,他们能将金叶撒到浪头上,就为了看金色的浪花。”   “造孽哦,这么高调,不是明摆着让陛下去动他们么。”   “可倒下一批盐商,又会再起来一批盐商。”   这道理皇帝又怎可能不懂,他在看顾昭送来的第二份折子,与第一份就隔了一天,皇帝不是第一天想要整顿江南的盐商了,可是动不了根本,就如外面那些人所说,倒下一批,又会再起来一批盐商,但顾昭的这份折子让他看到了希望,他在折子里写了海水晒盐之法,如果成功的话,那可以大大节省人力和财力,如此盐价也会大跌,那些大盐商还有生存的空间?   皇帝想了想,随后写了个准字,又写了两封密信让人送出去,一封送到顾昭手上,一封送到江南隔壁姚城的黎长朔手中,这正是顾昭原本折子中的提议,姚城靠海,他又听傅师爷说过那里的地理环境,实在是极好的产盐之地,可开发出不少的盐田用来晒盐。   顾昭干一行爱一行,既然成了这江南的代知府,便想要好好做,当初来江南文思书院时就知道了江南这边官商之间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如今坐到这位置上,心知不解决掉这些,永远只能是治表不治里,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接到回信,顾昭对顾沐笑道:“陛下准了,不用我派人跑一趟,陛下那里直接有旨意传给二舅了。就是可惜了,傅师爷得回去了,不知将晒盐之法教给二舅后,二舅能不能再将傅师爷借我用一阵子。”   顾沐轻笑:“哥哥求一求的话,二舅还是会对哥哥心软的。”   顾昭也是噗哧一乐,好在傅师爷也知道自己迟早会离开,所以这阵子也在帮顾昭培养得用的人手,倒不会因为他的离开又陷入手忙脚乱之中。 第294章 撬动根基   虽然这些新上手的年轻人缺少经验,有时不免手忙脚乱,可傅师爷走得还是挺放心的,因为这些年轻人心中有股干劲,还因为这里面一部分人的身份。   虽然有些学员出身不富裕,然而有些学员可是当地的世家大族出身,别看他们平时不如那些盐商富商跳得高,可向来以诗书传家,在地方上的势力并不弱。   这些家族未必会选择站在顾昭身后,但此刻也不会出面为难,这就足够了,而且宋六元可是顾昭的好友,这些家族因着宋六元也不会过分为难顾昭。   傅师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回去忙碌,想到怀里揣的那份晒盐之法,傅师爷觉得自己也被那群充满锐气的年轻人感染,想要跟着他家大人干番大事,表少爷说得对,晒盐之法能获得成功的话,会大大降低制盐的成本,那凭借盐引与盐商形成的利益圈子便会不攻自破,从内部瓦解开来了。   黎二舅接到皇帝的密旨,心惊肉跳,外甥比他自以为的还要会搞事,这一动就要撬动整个江南的局势,可不仅仅是搅了江南的官场,就连根基也要撬个底朝天。   接到密旨的那天他就在盼着傅师爷的归来,靠着海鲜罐头,可以说他已经在姚城扎下根来了,这制盐一事还真能使得,也不知外甥是不是将这一步也都算计好了,如今制好的海鲜罐头已搭载品香铺水果罐头的商队前往京城了,只要打开销路,姚城百姓的生活水平可以有一个极大的提高,将来再将制盐发展起来,他都有点不敢想像将来的姚城了。   “大人,傅师爷回来了。”   “快,快将他叫进来,不,还是我出去看看。”   傅师爷风尘仆仆赶回来时,就看到他家大人急吼吼地从里面冲出来,见到他露出大喜神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里面带,并迫不及待地问起关键的事情。   傅师爷失笑,他家大人比他还性急,也是,此事做成,于大人,于姚城,于国于民都是大有好处的事。   傅师爷一回姚城,黎二舅便带着一帮人忙碌起来,他和傅师爷更是整日不着家,不过姚城这么大的动作外界可丝毫不知,毕竟姚城这地方除了海鲜,还有什么能吸引住人的目光?   顾沐将万宏镜丢进牢里后便没过问他,既没问话也没用刑,仿佛就这么晾着,后来万家抄家后,那些家眷也一起送进去跟万宏镜团聚去了,起初很是闹了一阵子,后来发现闹也无用,就渐渐地平息下来。   只不过万宏镜后院里的女人太多,现在这些女人虽集中关押,但也塞了好几个牢房才塞得下,这女人一多,整日吵得万宏镜想清静也清静不了。   万宏镜还期待他身后的主子能保住他的性命,因为他猜到主子背地里有所准备,指不定能在他的案子判下来就成功了呢,毕竟如今的皇帝已经老煳涂了,竟生出让他的女儿跟男人抢皇位的念头,可他的儿子万茂盛就没他沉得住气了。   虽然吃的喝的没缺他们,可提供的也只是粗茶淡饭,从来都是用的最好的万茂盛哪里用得惯,在牢里待了段时间,整个人憔悴多了,哪里还有贵公子的模样。   “爹,”万茂盛有气无力地喊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爹你不是说有人帮咱们家的吗?什么时候才能来?”   他在牢里也知道现在外面是顾昭暂代了他爹的知府一职,这最叫他难以接受,顾昭是什么人?当年在他看来也就配跟乔焕这个商户子玩在一起的家伙,可现在来了个颠倒,他爹不是知府了,当年没放在眼里的小子竟坐上了他爹的位置,他们一家子还成了阶下囚。   万茂盛日日诅咒顾昭和顾沐这两人,就指望着靠万家身后的靠山一朝翻身,他定要这两人尝尝他所遭受的一切。   万宏镜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急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沉不住气,该吃吃,该喝喝,咱们万家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他谋的是从龙之功,等到主子上位,他便能更进前一步。   那是人能吃的东西吗?万茂盛一想到送进来的那些饭菜就不能忍受。   万宏镜皱眉头:“都是你娘将你宠得太过了,一点苦头都吃不了。”   “万宏镜,有人过来看你们了!”外面的狱卒叫起来。   男眷女眷都是关在一起,不过是分在不同牢房的,因而其他人听到这动静也激动起来,争相往外看去,还有人叫起来:“老爷,是不是救我们的人来了?我们这下能出去了吧?”   关在里面有段时间了,可外面没一人进来看望他们,除了狱卒送进来的消息,他们对外界一无所知。   万宏镜也无法保持淡定的状态,微微睁开眼朝外面看去,想知道究竟是谁来看他,是不是替主子送消息来的。   先是有脚步声传进来,万宏镜听着听着有点不对劲,有两人,可其中一人的脚步一轻一重的,不像正常人。   接着外面进来的两人身影进入他们的视线之中,万家人看得都失望不已,不是他们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并且其中还有一个是跛子,这是怎么回事?   可有的人因为受不了牢狱之苦已伸手向他们叫起来:“快带我们出去,我不想再待在这见鬼的地方了。”   万宏镜心中却觉不妙,他起身走到牢房门边,看着走得越来越近的两人,一个瘸腿,一个看着不过少年,明明是陌生人,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两人有些面善,又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来的两人正是柳昌和小石头,他如今也接受自己大名柳琮了,毕竟柳家是他的根,是他多年来一直盼望的家。   听到万家人的叫唤声,柳昌面露嘲讽之色,看到万宏镜,柳昌更是快意之极,姓万的狗官也有如此下场,老爷和爹他们在天上看到了吗?   看到柳昌这样的神色,万宏镜更觉不妙,这不是背后主子派来的,而是跟万家有仇的。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万茂盛却看不到他父亲的态度,扑到前面将手伸出去:“你们是来带我们出去的是不是?快带本少爷离开这鬼地方!”   万茂盛这话一出,柳昌便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万茂盛再蠢也明白来的并非是帮他们的人,也恼起来:“你们什么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他堂堂江南知府公子,何时被人这么嘲笑过的?这时候下意识的念头就是想叫人将这家伙拖出去砍了。   柳琮神情复杂得很,因为没有与家人相处的记忆,所以他的感触无法像柳昌这么深刻,可也清楚地知道,眼面前就是害得他全家被灭的罪魁祸首,也是害得他与家人分离导致他流落在外的凶手,尽管因此他才成为柳家唯一的活口,难道他还要因此感谢他们不成?   没有他们,柳家全家人都会活得好好的,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他父亲柳世连一直努力想做个清白的好官,可这官场许多人都容不得他这样的清白,哪怕一身罪名,可直到死,他父亲还是清白的。   柳昌笑声止住抹泪花,想到终于大仇得报他又发出呜咽声。   柳琮看着万家父子冷静发声:“七年前,你们设计让人拐走了柳家的幼子,导致柳世连和柳家陷入慌乱之中,方便你们动手脚,最后你们如愿了,柳家全家被斩,可唯独那被拐的幼子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能亲自过来见证万家的覆灭,柳家人正在地下等着你们呢。”   万宏镜在柳琮提到柳家时便倒抽一口气,看到柳琮这张脸,他终于醒悟过来为何会觉得面善了。   当初他之所以能设计成功,因为他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却没被柳世连识破,不仅没识破还引他为知己,以为是一路人,因而当时身为同知的他时常出入柳府,对柳世连的孩子都熟悉得很,眼面前人那眉眼之间分明和柳世连的儿子像得很,再加上他刚刚讲出的内容,身份已唿之欲出。   “你是柳世连的幼子?!”   柳世连是谁?万茂盛还有瞬间的茫然,不过毕竟万家是踩着柳家全家的血肉尸骨爬上去的,因而也很快反应过来,并震惊地看向柳昌:“你……你是柳家的家仆?”   万宏镜时常出入柳家,万茂盛同样跟柳家人也有不少接触,他不记得柳昌管家之子的身份了,但想来是柳家的家仆不会错了。   柳昌脸上带着又哭又笑的表情:“是啊,我柳昌的确是柳家的家仆,我爹是柳府的管家,老天开眼,让我这么多年后终于找到小少爷,肯定是老爷一直在天上保佑小少爷,也会睁大眼睛看着你们的下场,我也会替老爷还有我爹看着你们人头落地的时候。”   万茂盛倒抽冷气,真的被柳昌的神情和话语吓住了,情不自禁地倒退几步。   万宏镜大怒:“好胆!本官竟没发现当年还有漏网之鱼!怕什么?当年本官能弄死柳家全家,如今也有翻身的时候。” 第295章 押送进京   柳昌再度笑出眼泪,在他眼里,这老东西如今也就剩下嘴硬了,多少年了,他几次差点克制不住想跑去万府门前,冲出去将这老东西捅死,为主子和自己报仇雪恨。   柳琮也不以为意,甚至说:“如今恐怕有人比我们更想让你们死得快一点,如果不是公子派兵保护这里,你以为你还能有说话的机会?好了,昌叔,我们走吧,他也不过如此。”   万宏镜挺能唬人,可柳琮这些年也不是白过,尤其是跟着顾沐前往京城后,他也没少见各色大人物,就这万宏镜还唬不住他,他只看到万宏镜的色厉内茬,将死之前的徒劳挣扎罢了。   万宏镜听得眉心直跳。   柳昌抹抹眼角,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小少爷说得对,我们走。”   两人说完转身便走,毫无留恋之意,反而万宏镜受不住了,他在后面叫起来:“你们站住,我有话要问你们!”   “柳家的小子,你给我站住,你不想听我说你父亲的情况?不想知道你父亲为何会落到那等境地吗?”   柳昌担心地看看小少爷,柳琮勾了勾嘴角,对柳昌说:“昌叔,我只要知道他们一家如何落到这等境地的便好了,幸好,我亲眼看到了。”至于有关父亲和其他家人的情况,他听昌叔的便够了。   早年行乞的生活,还要想办法护住比他更弱的小乞丐,小石头成长至今见识过的人心比起同辈人甚至成年人都来得多,父亲和柳家为何落得那等境地,无非是他心中的坚持没抵得过周围人心中的贪念欲、望,成了别人的拦路石,最终那些人联合起来,将柳家这块拦路石给铲去了。   可这些人最终也倒在了自己的贪欲上,柳琮很高兴能看到他们自取灭亡。   他很庆幸自己虽然过早地见识了人心险恶,可这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好人,比如包子叔,小公子还有顾家一家子,还有一直坚持着的昌叔,所以他也愿意做一个好人。   两人身影都消失了,万宏镜也唤不回人,就连外面的狱卒也没理睬里面的动静,万宏镜愤怒不已,然而也只能是唱独角戏,除了自家人没一个观众。   万宏镜神经质地低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会走出去的,我才是最后的胜利者。柳世连早就死透了,他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就算柳世连能活过来,我依旧能让他再死一次。”   “父亲,父亲……”   万宏镜这副模样,身为儿子的万茂盛都怕了,万家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他们也想起柳家人是什么人了,没想到柳家还有活口,而且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万家真的没救了?   看过柳家的仇人后柳琮便心满意足了,这次能进监狱那还是顾沐的特许,回去后又到顾沐面前道了谢。   “你是想留下来,还是跟着一起回京城?”顾沐问他。   柳琮说:“我还是回京城吧,在这里我也帮不到公子什么忙。”   府衙里的那些事他根本不懂,留下来也就是打杂的份,起不了多大作用。   “你不想继承你父亲所走的道路?”如柳世连一般走科举一途,出仕为官,造福一方百姓。   柳琮摇摇头,笑道:“我喜欢我现在所做的事,跟着瑶姐姐挺好的,做生意也能做大的。”   也许是幼年流浪的那段经历,柳琮对做生意赚银子的兴趣更大,也不认为他是读书做官的料,如他父亲也没能将官做好,官场上,有两位公子这样的好人就够了,没看万宏镜不就倒台了。   顾沐拍拍他脑袋:“行吧,做你喜欢的事情去吧。”   顾沐一直将万宏镜关在牢里没动他,有那些账本还有城内外老百姓告的状子,就足够万宏镜满门抄斩了,搜集齐证据后,顾沐连同其他主要官员,就将他们一同打包送去京城,柳琮也才因此去牢里见那万宏镜一面。   顾沐拨了一百个侍卫,又调了一部分地方驻军,一起沿途护送万宏镜之流还有大批金银财物,前往京城。   剩下的两百人留下来,主要是保护顾昭的安全,就连顾沐自己也留下来了,他可不放心将顾昭留在这形势复杂的江南之地,就算万宏镜被抓,还不知有多少余党藏着,还有那些盐商富商,估计也不想让他哥哥好过。   至于万宏镜,他的死活其实意义并不大,最重要的东西他早先一步送到陛下手里了,如今京城那边按兵不动,显然是陛下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押送万宏镜前往京城的消息传出,满江南都轰动了,离开那日,许多百姓自发地走上街头,然而不是欢送万宏镜和其他贪官的,老百姓早就准备好了烂菜叶子和其他东西,当押送万宏镜的囚车出现时,这些准备好的东西全部投掷到他身上,伴随的还有叫骂声。   亏得有官兵层层保护中间的囚车,否则万宏镜非得被愤怒的百姓冲过去生撕了,不过砸些烂菜叶子之类的东西,围在周围的官兵却没有阻拦,出发之前,顾沐甚至说了,要给百姓一个发泄的渠道。   很好,这就是了,否则总是憋着会闹事的。   除了街道两旁的百姓,两侧的酒楼茶楼上也有不少人在目送万宏镜等人,万宏镜以前向来是体面的,可现在身上都是被老百姓砸的污晦之物,看上去狼狈之极,叫他们也唏嘘不已。   “这也太不体面了,明明能阻拦的,好歹万宏镜也是朝廷的命官。”   “嗤,你这话朝那顾沐说啊,看他会不会听你的劝,这小子没立即砍了万宏镜的脑袋,我都佩服他的气量了。看看中间的那些车,要出动这么多官兵护送去京城,你猜猜,总共得有多少银子?”   这些日子,顾沐在江南城内抄了多少人的家,每回抄家可都会将罪名给公布出来的,叫老百姓听了只会拍手叫好,听说那府衙里快堆不下了,所以这才往京城送的吧,估计送到京城,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们看了也要眼红的。   “光是搜出来的当年的赃银就够万宏镜喝一壶的了,当年的柳大人才是被冤枉的,可怜啊,柳府满门都被抄斩了,如今水落石出,便是圣上想要补偿柳家人也晚了。”   “谁说柳家人全都死光了的,你们消息落伍了吧。”   “柳家还有人活着?难道说当年有人保下了柳家的人?”   “说来这还是万宏镜自己做事留下的活口,你们还记得柳家当年出事之前的情况吗?”   “啊,我想起了,柳家出事之前,柳家的幼子被拐子拐走了,难道说……”   “当然是阴谋了,从现在来看,可不正是某些别有居心之辈要给柳大人添乱子,故意让人拐走柳大人的幼子,不想这幼子居然好运气地活了下来,这次还特地从外面赶回来,和柳家的一个忠仆一起状告那万宏镜了。”   “老天,当年被拐的柳家孩子竟还活着?我以为早就没活命的机会了,而且人海茫茫,竟还给找到了。”   “说明老天爷都在看着呢,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万宏镜再嚣张,如今不也被拿下了,柳大人把终于沉冤得雪。”   柳琮是柳世连幼子并出没府衙的情况,原本就没刻意隐瞒,因而这消息也传得飞快,叫听者震惊又唏嘘。   金老爷也在目送万宏镜出城的行列中,听到外面都在议论柳家幼子,他差点将手里的扳指给捏碎:“柳世连的幼子竟还活着?当年的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这……小的也不知。”时隔多年,当年的情形本就记不清了,那时不仅柳家混乱,其他地方也乱着呢。   也许当年是那孩子自己逃出去了,可是那么小的孩子,就算能自己逃出去,也不会有人认为他还能活下来吧,所以说他死了也不奇怪。   可怪就怪在他竟然真的活下来了,看情况还跟顾沐关系挺近。   “老爷,那我们要不要在半路上……动手?”   金老爷表情阴沉,半晌后摇头说:“等到了京城那边再说,京城那边比我们更想动手,叫他闭嘴。”   然后转身往外走:“走吧,不必再看了。”万宏镜已是无用的废子了,他要做的是等待下一任知府的到来。   乔显庆也目送这些人,一直到他们出了城才回头,谁能想到一直高高在上的万宏镜,竟落得如今的下场。   刚回到乔府,门房递来一封信,说:“有人说将这信交给老爷,来人没留下任何身份。”   “老爷,小的来拆。”身边的随从忙说。   “不必,我自己来拆。”   乔显庆打开薄薄的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一个字,一个“谢”字,字也写得不是很工整的那种。   乔显庆露出了笑脸,他知道是谁送来的信了,是柳昌,没想到临走前还记得给他送信,留了个谢字,这个谢字可是很难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他也替柳昌高兴,柳昌竟能找到他的小主子,他的小主子还愿意敬着柳昌,将他接到身边奉养,这忠仆也算是忠得其所了。 第296章 皇帝的补偿   晒盐一事至关重要,黎长朔将府衙的公务都抛开了,带着傅师爷整日整夜守在开辟的盐田旁,住的就是搭在边上的棚屋。   老天爷帮忙,这几日一直是大晴天,经过太阳暴晒,雪白的盐晶出现在他们面前,黎长朔双手捧起雪花一样的细盐,差点老泪落下来。   “真的成了,盐真的出来了,不必经过熬煮才能成盐,傅兄快来看看。”   傅师爷也欢喜之极:“是的,大人,盐真的出来了,我们姚城这边大片的滩涂都可以开发成盐场了。”   “对,既然试验成功,那就立马可以开始了,傅兄,接下来你我还有得忙了。”   想到外甥在江南那边的情形,黎二舅迫切希望早日制出大批的盐来。   出盐的消息也快马加鞭报到京城,皇帝看了后也松了口气,有了黎长朔那边的保证,他这边也可以着手安排起来了。   此刻万宏镜人还在被押送前往京城的路上,满京城的人都在关注这一行,因为得到的消息,除了万宏镜之流的官员外,还有从江南抄家抄出来的大批财物,数字惊人得很,顾沐就这么大咧咧地让人一路往京城送来了,也不怕半路被人劫了。   “劫?谁敢劫?这批金银那都是要进国库的,敢劫岂不是跟皇帝陛下抢钱,陛下能轻饶得了?”   “对,这可不是几十万百来万,啧啧,向来知道江南富裕得很,可我对他们富裕程度的认知似乎还不够。”   “听说江南那些盐商顾沐还一个没动呢,真正富裕的是那些大盐商吧,顾沐放着他们不动是不敢动?”   “盐这一块哪里是那么好动的,这还关系到那些盐工,还有制盐一事,如果动了,那些盐商趁机扰乱盐的市场,让老百姓吃不上盐,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原来顾沐也有顾忌的啊,我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嗤,顾沐动那些人,归根结底,还不是陛下的意思,那万宏镜不该死么,七年前被斩首的柳世连那就是替他死的,真正的赃银都被他贪了,你们知道他将那赃银藏在什么地方了?”   “早听说过了,将赃银筑成砖头用来给他老娘盖寺庙了,可真是孝顺啊,当年他那孝子名声可都传到京城来的,引得不少人夸他呢,这事一出,那些家伙统统闭嘴了。”   顾沐这么招摇地让人将抄家财物送往京城,童大人还没那底气呢,表面看着,童大人带着大半人马撤出了江南城,回他的军营驻地,实则上童大人换了个身份隐藏在了护送的队伍中,他得要亲自盯着这些财物入了京城才行,否则他留在军营里会连觉都睡不好,一闭眼就看到有人劫银了。   然而这一路上,江南这边没人敢动手,途中也没有人出手,快到京城时,路上更是畅通无阻,混在队伍里的童大人简直要怀疑自己了,莫非还有更大的阵仗等着自己?等皇帝派来的金吾卫来接他们时,童大人还差点以为是劫银的终于来了,还是金吾卫亮出的那块牌子让他脑子清静了。   顺利交接完后童大人又跟着队伍回江南了,按说没有允许他不得私自离开驻地,不过出发之前他就偷偷送了个折子给皇帝说明理由,皇帝也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胡闹了。   金老爷没敢在江南这边动手,因为他知道干系太大,不知多少人盯着,因而他指望京城那边的人会在半道动手,可直到这些财物由户部接手统计进入国库,都安好无恙,金老爷心里不爽地抱怨了几句。   殊不知京城里的人跟他一样的想法,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谁敢在这个时候太岁头上动土?不仅不能动手,还得保证这些钱财顺顺利利到达京城,免得出了什么事皇帝怀疑到他们头上,给皇帝向他们动手的借口。   不仅要保证自己不能动手,还得保证皇帝那边的人也不能动手,担心皇帝会栽赃嫁祸。   皇帝如果知道他们的想法,会说他们真是想多了,如今朝廷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了,虽说有玻璃买卖撑着,但还是不够,这批银子来得正好,谁敢伸手就剁了谁。   户部的人统计这些财物的时候,手都发颤的,因为统计到最后,数字越来越大,最后汇总的数字报到户部尚书这里。   “多少?”饶是户部尚书,听得也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报的人吞了口口水,抿抿唇说:“大人没听错,总共一千四百九十八万两银子。”   “咕咚”一声,尚书大人也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就这还没将江南全抄了呢,国库真空虚的话,看来只要将江南抄上一次半次,就能迅速充盈起来,也难怪陛下老是看江南官员不顺眼了。   真能贪啊,还有其他如田地房产店铺之类的还没算在其中,不然的话,万宏镜一人就顶得上一个国库了吧。   就这样,还有人在朝堂上给万宏镜求情,说他为江南做了多少贡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怪陛下每次听了都要忍得很辛苦,是恨不能将这些官员拖出去砍了吧。   当然虽然没砍,但这几个为万宏镜说话的官员,如今都被晾着呢。   户部尚书带着账册去见皇帝,皇帝看到这数字也忍不住闭了闭眼,第二天早在便在朝会上宣布了对万宏镜等人的结果,斩立决,全部推出去砍了。   为了还没出世的孙儿,皇帝才没诛连全族,他得为孙儿积福,只将十岁以上的男丁全部砍了,妇孺也只砍了主要人员,如万夫人那是绝对逃不过一劫的,剩下的全部流放,并且三代以内不得科举。   在见识过那一车车的财物,朝会上没一人再敢为万宏镜说话了。   “朕当年错斩了柳世连和柳家上下,这是朕的错,这是朝廷的错,万幸柳世连的幼子还活在世上,所以朕还有补偿柳家的机会。”   皇帝一认错,朝堂上众臣立即跪了下来,便是姚首辅这些内阁大臣,也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干脆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其实七年前的事又怎可能是陛下一人的错,当初参与此事的所有臣子都错了,真要追究到底,只怕这朝堂的一半臣子要被卷进去,所以皇帝这才会将错误揽到自己一人身上的吗?   姚首辅想到这可能性,眼里闪过动容之色,陛下是位明君,陛下之所以想将皇位交到永福公主手上,也是因为那宗室的几个也是扶不起的阿斗吧,看看那三个在此次江南一事中的种种表现,不说陛下,就是他也对他们失望不已。   当着众臣的面,皇帝不仅将当年错斩的柳世连官复原位,还追封他为学士,至于柳世连还活着的幼子,皇帝更是给了一个男爵的爵位,并赐下一座男爵府,叫众臣听得惊讶不已。   他们的这位皇帝早前可没有赐爵只有削爵夺爵的份,可没想到近几年来,光这爵位就给出去三个了,而且这三人间还有牵扯。   柳世连幼子还活在世上的消息,早从江南传过来了,京城权贵将如今大名柳琮小名小石头的柳世连幼子的底细扒了个彻底,他和顾沐的牵扯让众臣都怀疑他的身份是不是冒充的,否则怎那么凑巧,柳世连的幼子落在顾沐手上?还恰好就是由他查出七年前的冤案。   可是有柳家旧仆承认柳琮的身世,而且皇帝也认定了他就是柳世连的儿子,他们又能怎么办?   他们又不能叫皇帝收回皇命,皇帝都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了,要给柳家补偿,他们还能拦着不成?其实一部分大臣很心虚,就怕拦着皇帝,皇帝会一追到底,揪出当年真正错的人,将他们也拖下水,因着这样的心虚,他们巴不得皇帝赶紧了了此事,所以,柳琮一个爵位就一个爵位吧,他总不可能成为顾昭顾沐第二,就他那经历瞧着也不像有大出息的。   当朝会结束,这消息在京城权贵间传开,引起不小的哗然,听说这柳家幼子还当了几年的小乞丐,人人都想见一见这位新进封的男爵,这经历可是够传奇的。   消息传到柳琮和柳昌耳中,两人也懵了,等听到对柳世连的追封,柳昌当场就朝皇宫方向跪下来磕头,眼泪哗哗地流下来,老爷终于平反了,洗清了身上的冤屈,从此会留下一身清白之名在世间,再也不用背负恶名遭人唾弃。   柳琮也很意外,当传旨太监来到他家中时,柳琮同样结实地对着圣旨磕了几个响头。   也许他爹娘真的在天上保佑着他,除了最早那段时间,他后来再没吃过苦头,如今更是得了这样的想也不敢想的荣耀,柳琮扶起柳昌说:“等我们搬进了新宅子,再回趟江南,到爹娘大哥他们坟墓上,将这好消息告诉他们吧,再将这圣旨给爹娘他们看看。”   之前柳世连没平反的时候,柳昌也只敢带着小主子偷偷给柳家人上坟,如今有皇帝的金口玉言,他们再不用遮遮掩掩了。   柳昌用袖子擦眼泪,连连点头:“好,应该的,老爷和我爹他们肯定高兴。” 第297章 京报风波   柳琮的那些朋友都替他高兴,尤其是当年的那些乞儿,顾瑶也派了人过去帮小石头,不对,柳男爵,对这称唿,顾瑶还惯不习惯的,既替他高兴又心生不忍,这样的荣耀都是由柳家满门的性命换来的,也许对柳琮来说,宁愿不要这些虚名,只要家人平安喜乐。   人在江南的顾昭顾沐也得到了京城的消息,包括万宏镜的人头已落地,说斩立决便斩了,就算一些人想让万宏镜闭口都没来得及,这时候他们还庆幸没有动手,否则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还不如由皇帝出手斩了。   万宏镜人头落地的时候也没等到他投靠的主子解救他,甚至他主子更恨不得他早点闭嘴,他的儿子万茂盛就在他边上,父子俩的人头滚到了一起。   柳琮和柳昌是看着他们人头落地才启程又重回江南的,这是柳昌多年的心愿,也是柳琮希望替家人看到的。   还有其他人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幕,回去就砸碎了一地的瓷器,万宏镜死了,他们在江南多年的经营也去了一半,最主要的还是这财路断掉大半,等再接续上还不知什么时候。   “父王,江南那边的盐商不会有事吧。”   宁王揉了揉眉心说:“他们藏得深,想查盐商的账册可不是那么好查的,万宏镜若非被查出赃银一事,也不会被抓着把柄,瑾儿你稍安勿躁,目前的局面只是暂时的。”   燕向瑾拧眉头:“儿子总担心那两个家伙待在江南还会搞出什么动静,父王,是不是让人催促一下,早点将他们调回来,派人正经的知府去接手江南府?”   宁王叹口气说:“我会的,这件事是应该提上日程了,不过其他人也盯着这个位置呢。”   没两日,新一期的京报出来的,此报一出,连中下层的老百姓也惊动了。   原本京城又砍了一批贪官的脑袋,对老百姓来说除了拍手叫好外,其他所知也不详,皇帝亲自替当年的柳世连恢复清白,追封他外又赏了他儿子一个爵位,老百姓也没多少人清楚,可这一回,京报上竟将七年前还有此次的江南大案都给写出来了,就连皇帝陛下在朝堂上亲自承认当年的错误也写了出来,老百姓听得一片哗然。   “七年前江南水患的事情我知道的啊,我们那个巷子里就有户人家是当年逃难到京城安家落户的,我还记得当年他过来说江南死了不少人,后来斩了个大贪官时,我们都替他拍手叫好,没想到斩错了?”   “这报上都写清楚了,当年是斩错了,陛下被当年的同知如今那位被砍脑袋的万宏镜知府给蒙蔽了,错斩了好官,这回前去江南的平南子爵将当年失踪的赃银都找出来了,看看这报上写的,姓万的贪官原来拿赃银替他老母建寺庙去了,也不怕折寿。”   “该的,现在不是被揪出来了,这是孽事做多了遭报应了!”   “多亏了皇上圣明,冤死的柳大人才有洗刷冤屈的一天,老天保佑真正的好人,柳大人当年被拐走的孩子居然还活着,这回被皇上封为男爵了。”   “皇上圣明,那些狗官休想蒙蔽皇上老圣人。”   这份京报出来,让那些朝臣权贵们都惊呆了,没想到京报的人还有宋泽如此大胆,不仅将整个案子写了出来,就连陛下说自己错了这样的话也给登了出来,就不怕因言获罪被陛下问罪吗?就算现在不问罪,以后也可能将他晾在一边。   有些挺爱惜宋泽六元名声的人特地找到宋泽,绕了一个好大的圈子说明他这次动作过火了点,提点他赶紧进宫给陛下请罪,免得被别人抢了先,以此来攻击他。   宋泽对这些官员的好意挺感念,低声告诉了他们几句话,这些人才将一脸忧心之色放下,他们就说宋泽怎会鲁莽行事,原来是经过陛下同意的,害他们虚惊一场。   既然是陛下同意的,那就没有问题了,不仅没有问题,他们还觉得陛下果然心胸宽广。   这件事就连燕向熙也不知情,看到京报时都替宋泽捏把汗,连忙进宫询问父皇,皇帝笑呵呵道:“外面百姓都是怎么说的?放心,宋六元登这篇文章前先进宫请示了朕,这稿子也是由朕先行验过的,宋六元行事并非鲁莽之人,他的理由说服了朕。”   “理由?宋六元说了什么?”   皇帝笑道:“他认为,将这事广告而之,非但对朕的名声没有损毁,还会让朕的名声更进一步,朕以为宋六元的说法颇有道理,所以让他试一试,这会儿朕的人都在外面留意百姓的反应,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燕向熙有点傻眼,皇帝笑眯眯地拉女儿坐下,挺着个大肚子肯定吃力,他的孙儿一定要平安出世的。   “熙儿你就留在这儿,过会儿跟朕一起听听外面的反应。”   “好的。”燕向熙觉得她父皇自从支持自己夺位后,好像就挣脱开一个壳子,变得越发任性起来了,以前父皇做事总有颇多顾虑,希望能调和朝常上各方的关系,为的就是个稳字。   皇帝的人很快就将外面的动静带进了宫里,燕向熙竟也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皇帝更是如此了,不时还发出“他们竟是这样说朕的”之类的话,看皇帝脸上的表情,就可知皇帝的心情极好。   皇帝公开承认自己错斩忠臣,外面的百姓不仅没说皇帝半句不好的话,还纷纷夸赞皇上英明,没被奸人蒙蔽眼睛,时隔七年依旧将真正的贪官给抓了出来,并还真正的忠臣清名。   皇帝在宫里听得还嫌不够,之后还起意带燕向熙一起微服出宫,到外面市井之间听百姓如何说的。   坐在普通的茶楼中,皇帝若有所思道:“看来有些事情遮遮掩掩的反而不好,不如这般坦荡承认,外面这些百姓所思所想,比起朝堂上的官员简单多了。”   第二天朝会上还有人想要参宋泽一本,可皇帝自己先提了京报的事,表示很高兴京报为柳世连洗清名声,还柳大人真正的忠臣身份,叫那些人心泼泼凉,他们再参有什么用?明显皇帝早就知道了,皇帝不仅没表示不高兴,似乎还挺喜欢京报这做法。   朝会后,有人说:“陛下肯定提前知道这事了吧,我听说宋六元前几日进过宫,不止一趟。”   “什么?这消息怎不早说?看来宋六元是请示过陛下,才会登这样的文章吧。”   “唉,如今这京城内外只知京报,不知大周京报了,几乎都听不到大周京报的声音了吧,倒是有几份小报办得风生水起,虽比不过京报,但也获得了一些支持者。”   提起大周京报,有些官员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真不好意思,他们都将大周京报不知抛到哪个角落里了,不提起都想不起还曾经有大周京报呢,没想到当初磨拳擦掌要办一份真正报纸的那些人,竟被这些新科进士给比下去了,其中可有几位在读书人中间名声不小的文人呢。   翰林院负责京报的人也挺担心这期的报纸,报纸发行后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不住了,无时不刻想知道外面的反应。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京报大卖!京报的名声也更上一层楼,并没被其他出现的小报冲击到。   近期就有一些书肆加入到办报队伍中来,有个书肆推出了专门登载话本的小报,知道怎么迎合中下层百姓的喜好,因而这份小报推出后,也收获了一堆支持者,每期报纸出来时,就有不少人蹲在报点听人读报。   宋泽将各处报点进行了规整,无论是京报还是其他报点,都可以在这样的报点集中投放,保证京城的大街小巷各个角落都能顾及到,并且不能妨碍京城的交通,也许等顾昭再回京城,会惊讶地发现京城出现了不少类似于后世的报亭。   姚城,顾仁亲自将一批橡胶防水靴还有手套,送到了黎长朔手中,若非积攒了不少杜仲胶,他都没办法一次拿出这么多。   黎长朔先看了外甥的信,先前他并不知道这东西送来做什么的,不过看了信便明白了,外甥考虑得比他还周全,盐工整日泡在海水盐卤里,对身体会有很大的害处,但有了这防水靴还有手套,那就不必担心这问题了,黎长朔还亲自穿上体验了一番,果然好得很。   顾仁并不知这边晒盐的事,将东西还有信送到后,顾仁又匆忙赶回江南,并给顾昭顾沐带回一车的新鲜海鲜。   “三叔,这是给你们带的靴子,下雨天穿了不用担心脚会湿了,天冷的时候穿了最好,还有这是作坊里制的胶底鞋,三叔看可好?”   顾沐在一旁拎起一双胶底鞋:“你竟连这东西也做出来了?”   顾仁笑得憨厚:“是三叔说做胶靴,我便想着做这胶鞋也是可以的,不需要那么多杜仲胶,但也可以起到防水的效果,想必只要有人穿,很快就会有人仿出这胶鞋吧。”   杜仲胶的好处是有目共睹的,因而也有不少商人瞄中杜仲的种植和杜仲胶的提取,看顾仁这边回收旧轮胎和旧皮垫,也有商铺跟风,已有商铺弄出杜仲胶制成轮胎了,虽然质量还比顾仁这边差了点,但指不定以后就能追上了。 第298章 拦路人   胶鞋在江南就有很大的市场,因为江南雨水特别多,下雨天出门特别不方便,征求了三叔和顾沐的意见后,顾仁依旧选择了和乔家合作。   这种事情顾仁当然不会自作主张,尽管江南这边想和他合作的人不少,而顾昭顾沐记着乔焕父亲助他们找出赃银的功劳,所以这份好处便让乔家拿了。   因而当顾仁带着胶鞋找到乔显庆,说明合作意思时,乔显庆哪里不明白这背后是受人指点的,心中激动无比,那二位显然记住了他的那份人情,有这项合作,乔家搭上那二位的意思就更明显了,便是将来他们二位不在江南了,他们乔家也算是京里有人的了,不用太过担心这地方豪族。   江南富商谁不知道顾仁和顾昭间的关系,顾仁手里出来的胶垫还有胶轮胎,如今江南这些大户人家谁家里缺了,这回他又跑来江南,不会是因为顾昭又弄出了什么好东西吧。   “那顾昭这么忙碌,还有时间折腾其他东西?”   “你说说这顾昭明明是读书人出身,如今又做了官,他脑子里的经商主意怎就那么多?他还算不算读书人了,将我们这些商人都比下去了。”   气不气人?长得又好,又会读书做官,还会做生意赚银子,据说齐家酒楼如今那闻名整个大周的佛跳墙一菜就出自他手,还有那开水白菜,起初他们都被这道菜名给骗了,谁能想到那么讲究的菜居然起了这样一个菜名,跟佛跳墙的意境差了一天一地。   如果不是冲着顾昭的名义,估计都没几个人会点这道菜,可尝了后才知道功夫都下在他们见不到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说会做官,没看他就任代知府后,三两下便将衙门里原来那帮倚老卖老的家伙们整得无话可说,不仅没能架空顾昭,还要反过来哭着求着顾昭让他们再上岗,可想再上岗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全都被顾昭给捏在手心里。   没看如今周围几个县城的县令也都赶紧来城内拜见这位代知府大人,顾昭亮出的这一招将他们也震住了,生怕哪一日顾昭和顾沐手里的这把刀落在他们头上。   顾昭知道自己这代知府不会当多长时间,因而重心还是放在修堤筑坝一事上,这才是他的正职,衙门的运转只要不出岔子就行了,当然那些贪的坏的都得清理出去。   当衙门又运转起来后,顾昭便又出城去考察,江南这边多河道,只有一处水泥作坊,产量供不上需求,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想将这江南的道路也顺带修建一下,所以多建几个水泥作坊很有必要。   他找出几个符合取材的地点,利用就近的原则建窑烧制水泥,工人也从附近的村子里招收,因而得到附近村子的欢迎,离得远的村子都恨不得这作坊建在他们附近才好,不过因为顾昭有着后世记忆,对作坊地点的选择要求颇为严格,尤其是不得对环境造成过大的破坏。   就连村子所在的县里的县令,对顾昭的到来也非常欢迎,除了眼下的好处,等到以后顾昭离开回京了,那这作坊还不是落在他们县衙管辖,将来铺路修桥,也能算是他这县令的一份政绩。   这日,顾昭带着史茅二人还有顾沐派在他身边的侍卫,往江南城内赶,之前敲定好最后一个水泥作坊,顾昭的心情还是挺好的,接下来几日用不着四处奔波了。   “大人,看天色要下雨了,下雨前怕是赶不回去了。”史茅二人如今也对顾昭也改了称唿,在官场上总不能再一口一个公子了吧,免得让江南的那些官员小瞧了他们家公子。   “还是不要太赶了,我们带了雨具出来的。”雨衣也让顾仁弄出来了,虽比不得后世的轻便,但比起蓑衣方便许多。   果然还在半路上,这雨就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江南这地方的雨水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夏天还好些,春秋两季那雨水不大,可缠缠绵绵的能下好几日,晚上睡觉连被子都是湿漉漉的。   前方的视野也不如之前清晰了,忽然路旁冲出两个黑影,走在前面的史茅二人赶紧勒马:“大人,小心!”   套了雨衣的顾昭也勒住马:“怎么回事?没冲撞上吧?小心点,看看是什么人。”   “大人,属下明白。”史丁山下了马,小心地过去。   滚在路中间的两个黑影立马利索地起来,然后冲着顾昭这边方向就跪下来磕头:“是不是青天顾大人顾大老爷?小民有冤情要诉,小民不是故意要冲撞大人,只是不敢进城。”   史丁山走近了,才发现是两个半大孩子,看着就十一二岁的模样,瘦骨嶙峋的,皮肤也黑,江南这边的百姓日子过得比其他地方要好些,除非灾年,甚少见到这模样的。   史丁山转身报顾昭:“大人,是两个看着十一二的孩子,其中一个像女孩,又瘦又黑。”   那男孩的喊声顾昭听得很清楚,也没说让史丁山将人带过来,而是亲自下马去见那二人。   “大人小心。”其他侍卫也立刻下马,围在顾昭身边保护他,便是孩子,也不见得就是安全的,顾昭也没拒绝。   顾昭摆摆手,走到那两个孩子面前:“起来说话,我是顾昭,你们有什么冤情要上诉?”   仔细看这两个孩子,比起当初刚被接来的小石头他们还来得凄惨,而且小小年纪那手掌就粗糙得很,一看便知没少干活,见到他们时,顾昭便隐约猜到他们的身份了,目前顾沐虽然按兵不动,但实际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也许就是眼下。   史丁山立即将两个孩子扶起来,手握上去的时候更觉吓人,是真正的可怜人,这富庶的江南竟还有这样的穷苦人。   如今他们大人办水泥作坊,又修堤筑坝铺路修桥,正是需要用大量人手的时候,因而现在城内外就连乞丐的身影都见不到了,除了年纪太大干不动活,又或者年纪过小无法做事的,其他人都去工地上做事了,跟其他工人拿一样的工钱,还能在工地上吃喝,那些乞丐一个个对他们大人感激不已。   男孩抬起头看向顾昭,雨水将浑身都打湿了,茅江涛撑了伞将他们都护住,男孩期盼着:“顾大人真的能帮我们吗?”   “你们?不止你们两个,还有其他人?有多少人?”   “好多人,大家伙儿日子快过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知道有青天大老爷来了江南,所以我们偷偷跑出来,求大人救我们。”   “你慢慢说,本官如今身为代知府,自然要保一方百姓的平安。”   男孩眼泪哗哗流下来,又狠狠用手背抹掉,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样油纸包,双手捧着往上送:“大人,这是我爹写的状子,不过我爹已经……已经没了,我娘也生病没钱医治,求大人救我们。”   “取过来。”顾昭听得心惊。   接到油纸包,他顶上立即撑起一把伞遮雨,顾昭打开油纸包,里面的纸张颜色发旧,显然并非近日所写,展后开快速阅看,看完后脸上浮现出怒意,再看向面前两个孩子,又压下怒气:“本官会尽快查明此事,也会尽快派大夫救治你娘,如今你跟我们回城可好?本官需要你为我们指出那地方的方位。”   “小民当然愿意,可小民怕金老爷的人发现我和妹妹。”   “不碍,有你们送来的证据,他也蹦达不了几日。给他们套上雨衣,一起带进城里。”   “是,大人。”   途中停留了片刻,一行人又继续进城,套上雨衣,又蒙头盖脸的,被史茅二人揽在身前,进城时守城的人也就扫了一眼,并没有多问什么,那可是他们的代知府,谁敢拦下代知府查询?   路上顾昭知道这两个孩子分别叫林鹤和林惠,看着十一二岁,实际已十三了,两人并非亲兄妹,林惠是由林家父母收养的孩子,林父身死,林家靠寡母和两个半大孩子撑着,勉强还能撑着,可林母又生病倒下,眼看这林家再无活路,因而林鹤和林惠才会逃出那地狱一般的地方。   林鹤在进城的时候胆颤心惊,就怕被人发现他们的身份,他们都是盐场的私奴,外面根本没有合法的身份,全都成了黑户,虽然有这叫雨衣的东西穿在身上,黑乎乎的一团叫人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可依旧提着心,直到打马从城门口经过,到达府衙时,林鹤还有些不敢相信,他真的进了城里,还来到这府衙,顾大人肯定能为他们申冤的吧。   “将他们送到顾沐那边,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大人。”史茅二人得令,直接抱着林鹤林惠穿堂而过,两个半大孩子根本没多少份量,其他人见到此种情形也没怀疑什么,甚至连他们抱的是人是物都没能分辨清楚。   顾沐知道哥哥回来,正要赶过去,就见史茅二人抱了两个孩子送过来。   “是什么人?” 第299章 秀才林南山   史丁山凑近顾沐耳边低语几句,顾沐眉头顿时挑了起来,仔细将他们打量了一番,吩咐道:“带他们去洗漱一下换身干净衣服吧,对了,弄点好克消的吃食给他们。”   “好的,大人。”   等顾昭沐浴过后,正擦着头发,顾沐推门进来了,很自然地接过布巾给顾昭擦头发,语气随意道:“不枉我放了这么长时间的线,终于钓着两条小鱼出来。”   顾昭叹道:“那都是群可怜人,林鹤的父亲林南山还是位秀才,可谁能想到这位林秀才竟沦落成为姓金的手里的私盐场里的盐工,成为见不得光的黑户,明面上他们一家全已经死光了。”   靠明面上的盐,那些盐商能赚的银子虽多但也有限,又如何能满足得了他们日益膨胀的胃口,因而私底下私盐盛行,更是圈了一批人成为他们的私奴,整日为他们熬煮私盐,私盐运送出去转卖,换来大笔金银。   贩卖私盐可是重罪,因而姓金的这些盐商当然做得隐秘,同条利益链上的人也个个守口如瓶,顾沐想查出这条私盐的利益链,不从源头掐断,根本无从下手,就连私盐场藏在什么地方,来到江南后摸到今天,也只摸出了个大概,却不能贸然下手。   顾沐真的带兵抄了那地方,很可能还没到达,那边的人就会杀人来口,导致他们去的时候什么也查不到。   所以顾沐才会如此谨慎,只是加大对于顾昭和他的名声的宣传,顾沐也没夸大,他们到来后,大贪官万宏镜不就落网了,抄家砍头,早就人头落地了,就算姓金的将那边封锁得再严密,这段时间下来,也总不可能丝毫消息都没有透露过去吧,只要知道外面的情况,也许就有那胆大的人冒险跑出来告状。   同时,顾沐也要等姚城那边的盐大批量生产出来。   如今这林家的孩子和林南山的状子送来的正是时候。   头发擦干,顾昭又吃了点东西,然后和顾沐一起去看那林鹤林惠。   两人换了新衣裳颇为局促,之前敢在半路上拦截顾昭一行的胆子早就没了,如果顾昭对他们有点歹意,他们此刻等于身处在狼窝之中,毫无办法了。   林鹤心中纠结无比,一会儿觉得顾昭就是青天大老爷,会帮着穷苦老百姓,爹也说过,这世上还是有好官清官的,只不过他们不知道那姓金的真面目,所以没办法帮助他们,一会儿又觉得顾昭顾沐很可能就是姓金的同伙,指不定过会儿那姓金的就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顾昭和顾沐一起出现在他和林惠面前,两人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又要起身给他们磕头。   顾昭一把扶住:“不必磕来磕去,我不喜欢这套。你们放心,既然这状子我接了,就定会为你们还有你们父亲一查到底,不会让坏人逃脱。”   “真的吗?”林鹤喃喃道。   顾昭摸摸他脑袋说:“用你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着我们会做什么。对了,你既然能带你妹妹一起逃出来,想必那地方有条不为人知的出入秘道是不是?我们需要的正是这个,相信你还能为我们提供更多的情况,我们掌握的信息越多,才能越快将那地方拿下来,解救里面被困的人。”   林鹤瞪大眼睛看着顾昭的表情,最后点了点头:“好,我全部告诉你们。”   顾昭叫人端来两杯羊奶,让他和林惠边喝边说话,顾沐在旁边听着,并用笔勾勒出一副图,等林鹤看到时,惊得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画得太像了,好像亲自去过那里似的,这就是他这几年生活的盐场,还有许多叔伯婶子哥哥姐姐都在那里,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几年好多认识的人都没了,他爹也没了。   林鹤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是的,就是这地方,画得太像了,虎叔跟我说过,这几个地方都有人守着,有他们看守,里面的人根本没办法逃出去。”   顾沐根据林鹤所说又将几个看守据点补上去,问明大概有多少人,又会几时交接班,外面的人又几时会过去取盐,等等,顾沐的问题快将林鹤问得绞尽脑汁了,顾昭在旁听着,发现并不用自己补充什么,顾沐处理这些事比他老道多了,还很细心。   “打算几时动手?”顾昭问顾沐,林鹤林惠听得也抬头看向顾沐,他们娘亲正等着他们回去救命,爹已经没了,他们不想再失去娘。   “我等下便去找童大人商议行动计划,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动手,免得耽搁时间过长,让他们发现林鹤林惠的不见,打草惊蛇。”   “好,要小心。”   这种行动顾昭没办法帮上什么,只能帮顾沐做好后勤与掩饰工作,而且城内几个盐商也要由他盯着,一旦顾沐那里行动顺利,拿到真凭实据,就该是那几个盐商落网的时候了。   “多谢大人,大人要小心,那些人心狠手辣,许多人都死在他们手上了。”林鹤感激又担心道。   顾沐看了他一眼,说:“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外面还在下着雨,反而方便顾沐行动,雨衣一套,几人骑着马出城而去,叫人无从发现他们的身份。   顾沐没直接去军营找童大人,而是独自去了童大人安置在外面的宅子,亮出身份后,童府便有人去了军营。   童大人当夜便赶了回来,看到顾沐本人时童大人其实头挺痛,如此隐秘行事,显然又要有大动作了,上次将万宏镜一个做了七年的知府搞掉了,还搞掉一批官员,这回又要动手,是不是连剩下的那一半也要铲掉,真给江南来个彻底的大换血?   “说吧,这次又要老童我去抄谁的家?”童大人粗声粗气地说,也不跟顾沐这小子客套了。   顾沐勾勾嘴角说:“这次是去抄那些盐商的私盐场子。”   童大人下巴差点掉落下来:“你找到地方了?你怎会找到那地方的?这么隐秘的地方也被你找出来了?”   盐商有私盐场子的事他们早就猜到了,但还是那句话,没有真凭实据什么也办不了,可竟然又被顾沐这小子给找出来了,就像上次谁也没能查到的赃银,叫他给扒出来了,童大人觉得自己老了,以后这朝堂该是年轻人的地盘了。   “对,找到地方了,也掌握了那里的情况,但此次行动要隐性还要快速,否则里面的人就危险了。”   顾沐这小子都不怕,他童某人难道还能束手束脚?当然不能让顾沐这小子小看了,拍胸口保证道:“包在我身上。不过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查到的?”   在府衙的时候跟顾昭顾沐喝过几回酒,因而互相间熟悉多了,别人憷顾沐这小子,他却是不怕的,因为他没什么私心,犯不到顾沐的头上。   顾沐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慢条斯理地说:“不知童大人可记得江南曾经有个叫林南山的秀才?”   “林南山?让我想想,”童大人挠脑袋,忽然想了起来,“是不是有个妹妹被金洪文的小舅子看中,最后逼得这姑娘自缢,然后去衙让状告金洪文和其小舅子的那个秀才林南山?据说这林南山从府衙回去后不久家中走水,一家三口全都葬身火海中了。”   童大人之所以记得此事,是当时听了觉得这秀才公太过看不清形势,姓万的和姓金的摆明是一条船上的人,万宏镜怎可能为那秀才公作主拿下金洪文的小舅子,听说还是个妾室的小舅子,心说这秀才公只会白告一场,可结果也出乎他的意料,一家三口竟全死于非命,这手段也太狠了。   外面说是意外,可前脚告状,后脚家中就走水了,童大人敢用他项上脑袋担保,绝对是人为纵火,就为弄死这秀才公。   告状的人都没了,这官司哪可能还继续打下去,自然万宏镜将这状子给撤了,金洪文的小舅子什么事也没有。   “这跟林南山有什么关系?”   顾沐之前在搜集证据的时候自然也查到林南山一家的事,他也以为林家都死在火海中了,谁想林南山的儿子竟带着他的状子跑出顾昭出前。   “林南山当年没死,而是叫金家的人弄去了他的私盐场,直到一年前因为疲劳过度,一头栽下去后就再没起得来。”   童大人倒抽气,同时又气愤不已:“这些人胆子忒大,林南山好歹是个秀才,他们竟敢这么干!”   “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几百万几千万的私盐利润,再胆大包天的事情他们也敢去做。”   顾沐取出他亲手画的图:“这是我根据林南山的儿子口述的情况画出来的草图,为免他的失踪被发现,越早行动越好,最好趁夜动作,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童大人知道陛下有多想清除掉这江南的毒瘤,而且这件事他也只需听顾沐的吩咐就可以了。   看到图,再听顾沐的安排,童大人连连点头,两人连夜商量出行动计划,也不用等明天了,就今天夜里动手。 第300章 夜里的行动   接到顾沐的信,顾昭知道这整晚没办法休息了,不过此事宜早不宜迟,林鹤的母亲也需要救治。   童大人大半夜的回到军营,将几队人马叫起来,进行一场夜间的演练,是的,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的命令,而且这也不是头一回了,所以那些将士也只能认命地从被窝里爬起,跟着童大人出了军营。   出军营的时候,他们还不知此行目的地是哪里,期间一次次接到童大人下达的命令,改变他们的奔走路线,逐渐地接近一处隐蔽的地点。   “我接到消息,这里藏着一处匪窝,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端掉对方整个匪窝,能活捉便活捉,否则死活不论。”   “是,大人。”   童大人给各个小队分派了任务,各自负责端掉一个据点,并下令不得威胁匪窝后面的百姓的安全。   这些人接了任务离开后,顾沐从后面黑暗处走出来,指着地图上最高的那个据点说:“这个据点就留给我吧。”   “小心。”   顾沐点点头,便带着他的人又消失在黑暗中。   信号一响,各个小队便立即展开行动。   看守这里盐场的人,或者称打手,早在顾昭顾沐来的时候就接到命令,加强此处的防卫,不得让任何可疑的人接近,也不得将里面的任何一个盐工私自放出去,等到万宏镜被抓,这里的防卫不仅更加严格,还加派了人手驻守此处,日夜巡逻。   不过离万宏镜人头落地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防守的人无法再保持最初的戒备,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只要上面不来人查,他们私下里喝酒打屁,上面也无人知晓。   他们私下里觉得老大未免太过紧张,他们的据点设在一个个关卡处,不通过关卡,不管是外面还是里面的人都无法出入,一旦有动静,他们肯定能提前知晓。   “奶奶滴,多长时间没进城松快一下了,再在这里耗下去,老子身上都得长毛了,老大他们是不是太将那两个小子当回事了?”   “忍忍吧,没看连姓万的都被砍掉脑袋了,城内府衙换掉了大半人,别看那两个小子年纪不大,可这手段够狠的,这里可不能露半点马脚,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真这么厉害?不是说就是走了狗屎运,发现那姓万的用金砖建那寺庙,不然怎么抓着把柄?我听说来的那啥代知府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给他送女人也不收,难不成他其实是个兔儿爷?据说长得挺细皮嫩肉的。”   “那可是代知府,而且还是个子爵,谁敢碰他?老大他们如今就指望着赶紧将那两个小子送走。”   “嘿,胆子小了点吧。”   “今日里面那小子有没有再来闹事?”   “今日倒是没来烦人,再来烦人老子揍死他,治什么治,死了就死了,一条贱命而已,要死早点死。”   一个貌似小头目的人皱眉说:“明天还是找人去看看吧,这段时间补充不了什么人,所以里面最好不要减员,不然谁去煮盐?难道要我们自己动手?”   听了这话,其他人都骂骂咧咧的,可事实如此,自从顾昭顾沐来了这江南后,上面就不敢有大动作,再没有新人送进来,这让他们也不怎么敢折腾里面的盐工。   外面还在下着细雨,没有星光的夜晚外面一片漆黑,小头目忽然觉得外面的雨声有点不太对劲,想了想,拍拍屁股起身准备出去查看一下,其他人还抱怨了一声,这种鬼天气,外面连鬼影子都不会来一个。   从光亮处走到黑暗中,外面更是伸手不见五指,适应了会儿后,小头目看到黑暗处隐约有黑影晃动,正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就见到一个亮光向自己飞来,小头目顿时浑身寒毛竖了起来,转身就要逃,并叫喊:“有敌袭——”   随即惨叫声响起,那向他袭来的一点亮光正是射来的箭矢,可逃也来不及了,那箭射中了他。   屋里的人听得一个激灵,有敌袭?怎么可能有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他们这边?   “快出去看看。”   “不好,出事了!快抄家伙!”惨叫声都传来了,这种事情不可能有人跟他们开这种玩笑,这一个个的顿时头皮发麻,纷纷寻找自己的武器出去迎敌,可他们懈怠的时间太长了,又是一群乌合之众,哪里会是正规军队的对手,挤成一团,武器还没拿到手,这处据点就被摸上来的人包围住了,于是更加混乱的局面出现了。   惨叫声不时响起,还夹杂着“放下武器”的喊话声,前后不过一刻钟,这种据点的战斗就结束了。   其他据点也不外乎这种情况,即便有据点提前发现有人摸近,然而也无法改变这样的结局,又是下雨天,连信号都很难送出去。   天还没亮起来,所有的据点都被攻下,童大人一手抹着脸上的雨水,一手提着滴血的刀走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好家伙,居然在老子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批人,他们手里还有武器,真是好大的狗胆。”   顾沐一脸冷肃,身上的血水早就被雨水冲洗掉了,这群人胆子大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的,私藏武器可不是很正常的事:“等天亮后统计下面盐工的数目和身份,再找大夫给里面的人检查身体。”   “里面情况很糟糕?”   “非常糟糕,据林南山儿子所说,里面死人是非常正常的事,也就最近少了些折腾,死的人还算是少的了。”   童大人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是因为顾昭顾沐来了江南,所以那些家伙不敢闹出什么动静来,所以并不是这些人发什么善心,气得童大人又骂骂咧咧。   这里的动静并不能隐瞒住盐场所有的盐工,尤其是那些将林鹤林惠兄妹送出去的虎叔等人,自兄妹俩离开后,他们就盼着会不会有事发生,照例来说,能毫不留情地将万宏镜这狗官弄死的人该是个清官好官,如果知道他们这里的情况不会不闻不问,就是不知道林鹤能不能找到那位顾大人,会不会被人发现他们的身份,如果不是这段时间查得太严,他们不会只派林鹤出去,因为这兄妹俩的目标最小,又因为林母生病,所以兄妹俩偶尔不出现一两日,也不会立刻引来怀疑。   “虎哥,刚刚有个据点好像有动静响起,我还在下面看到有人影晃动,会不会是……”   被叫虎哥的人说:“先等等,现在天色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等天亮了再看是什么情况,让大家都做好准备。”   “好,实在不行,咱们就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也好过不知还能活几日,听说那爵爷最受皇帝宠爱,只要能见到他,肯定会有人为我们作主的,老子烂命一条,死也要将那些狗、杂种拉下来。”   “嘘,小声点。”   他们躲在棚子屋里,连唿吸声都压仰住,快近天亮时,外面的雨竟然停下了,可那些据点时也不见动静,这叫虎哥等人心中忐忑不安。   等天终于亮起来时,有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虎哥虎哥,据点上的人换了,我看到上面的人穿的是正规军的服饰,不是原来那些人了。”   “难道是官兵?昨天夜里的动静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原来那批人呢?”   虎哥决定亲自出去看一下,不然不能安心:“你们等在这里,我亲自过去看一眼,也许是好事。”   “虎哥我跟你去。”   虎哥就带了两个人,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据点走过去,这时顾沐就站在一个高处看着下方的动静,然后看到三个男人往这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童大人从后面走过来:“什么时候下去?咦,这是有人过来了,看来他们倒是挺警觉的么。”   顾沐说:“单凭林南山的两个孩子没办法自己跑出去的,肯定是这里面的人将他们送出去的,林鹤提到一个叫虎叔的人,想必是这些盐工当中颇有威望的人,将他找出来便能知道这整个盐场的情况。我们下去看看,谁是那叫虎叔的人?”   “行,老子跟你走一趟。”   这些盐工也不是全无威胁的,人到绝境时会奋起一搏,不过他们也没带多少人便从据点下去了。   “虎哥,上面好像有人看着我们,他们好像下来了,他们过来了,虎哥,怎么办?”   虎哥站住了,他也看到有几人从上面下来,看他们身着服饰,虎哥心脏怦怦直跳,外面那些人真的全被解决掉了吗?昨夜尽管他们听到了些微动静,但因为有雨声遮掩,动静声并不是很大,如果真的全都解决掉了,那说明来的人很强,那是……朝廷的正规军队?   真的是朝廷的人来解救他们了吗?   “站住!”童大人的侍卫呵住虎哥三人。   童大人摆摆手,让身边人闭嘴,看向顾沐。   顾沐朝他们扬扬下巴:“走近说话。”   虎哥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真的是官府的人,但不知这官府的人是站在哪一边的,可依旧壮起胆子依顾沐的话走过去。 第301章 接状子抓人   走到顾沐等人面前,虎哥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   顾沐出声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虎哥弯着腰说:“小的姓李,单名一个虎字。”   童大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叫李虎的身体看着瘦弱得很,年纪约莫三四十岁了,他就是送林南山的孩子出去求救的“虎叔”?   顾沐倒也不觉得这是巧合,如果林鹤口中的虎叔在这里威望不错的话,夜里也不可能一无所觉,那么一早便会亲自或是派人来打探情况,亲自过来的可能性更大。   顾沐也没绕弯子,尽快查明这里的情况才是,因而说:“林鹤和林惠是你送出去求救的?你就是他们口中的虎叔?”   三人浑身一震,林鹤和林惠落进他们手里了,后面两人眼里闪过慌乱,李虎斗胆问道:“敢问二位大人是……”   “我是顾沐,这位是江南守备童大人。”   李虎惊喜道:“是平南子爵顾大人?”   “不错,正是我,林鹤和林惠运气不错,拦下如今的江南代知府顾大人,昨天夜里这整个盐场便落进我们手里,现在我们需要统计这里的情况,最好有人出面帮我们安抚这里的人,还有林鹤林惠的母亲在哪里,大夫请来了,找个人给他带路,保证他的安全。”   “是,是,大人!”李虎大喜,另两人也露出不敢置信的狂喜之色,他们真的得救了?能安排大夫给林鹤他娘看病,是不是说来的这位大人真的来解救他们的?   “阿牛,快带大夫去林家给林嫂子看病。”   “好的,虎哥,大夫呢?”   大夫刚从上面下来,得了顾沐的吩咐后,背着药箱随那叫阿牛的人离开了。   大夫走后,李虎又斗胆问:“敢问大人,这盐场背后的主人会如何?”   童大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胆子不小啊。”   顾沐看了他一眼,说:“自然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这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轮不到其他作主。”   童大人心说,瞧这马屁拍的,难怪这平南子爵多年来一直受陛下宠信,瞧瞧多会说话,这话传进陛下耳朵里该多舒心,他就是嘴笨不会说话,不过这小子杀性也够重。   然而这句话却给李虎吃了颗定心丸,顾沐充满杀气的话刚说完,他就扑嗵一声跪在地上,脑袋也抵在地上,声音哽咽道:“草民多谢大人前来援救,李虎愿为大人马前卒!”   “起来吧,就由你来做动员工作吧。”   “是,大人。”   童大人只在边上看着,心里啧啧感慨,越发觉得那西南王就是个眼瞎心煳的,不过幸好如此,不然这小子接了西南王的位置,被西南王重点培养接班的话,该操心的就该是陛下了。   李虎起来抹了把眼泪,给顾沐童大人行了个礼,就转身去召集人手。   他一回去就被不少人包围住,七嘴八舌地问他问题,刚刚阿牛带了个大夫去林秀才家里了,所以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   李虎激动道:“是林鹤他们兄妹找到人送到信了,将林秀才的状子送到了该送的人手上,昨天夜里平南子爵和地方守备童大人将外面的人全部拿下了,现在让我们配合他们的工作统计这里的盐工情况。”   “虎哥,这是真的?昨天夜里也没太大的动静,那些狗、杂种就都没抓了?”   “虎哥,会不会有诈?”   “滚你的,就我们这种情况,他们有什么好图谋的?听我的话,将所有人都叫到场子上,等下听大人发号施令,告诉大家,解救我们的人来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真的?真的能离开?”   “当然能离开,我李虎用我的人头来担保!”之前看着顾沐那双冷静的眼睛,李虎就知道这回找对了人,连万宏镜都杀了,那些盐商又算得了什么?   “虎哥,我们信你!”   顾沐要来做动员工作还会有些麻烦,可李虎的话,却让大家都信服,他们当中不少人,如果不是李虎的话,也许早就死在这儿了,还有之前的林秀才,那也是让他们信服的人,可惜林秀才运气不好,没等到今日的出现,一年前就没了,和来这里的大多数人一个结局。   天亮了,盐场里的盐工一早爬起来就准备上工,要是晚了一步,没能完成当天的任务,熬煮出多少份量的盐,等待他们的就是鞭子加身,许多盐工早就麻木不仁了,机械地开始忙碌起来,这时听到让他们去场子上集合,官府的人来救他们了,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官府的人?官府的人跟那些盐商恶霸不是一伙的么,官府的人就能为他们作主了?   好说歹说才在半个小时后,所有人于场子上集合,看着一个个跟逃荒饥民似的盐工,童大人都不忍心看了,心里把那些盐商还有万宏镜骂了个狗血淋头。   万宏镜会不知道?他和那些盐商根本就是一伙的,如林南山一家子会出现在这里,万宏镜会毫不知情?让他就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顾沐在场子上架起了好几口锅,让人升火熬粥,这些盐工缺吃少喝,可看守这里的人却整日好吃好喝的,囤在那里的粮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当锅里熬出大米香味飘散在这场子上时,过来的盐工们盯着那几口大锅眼睛都要绿了,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更是不停地吞咽口水。   “先吃饱再做事吧。”顾沐交待道。   “多谢大人。”李虎也没忍住喉咙动了一下,多长时间没能喝上一口大米熬的粥了,早知道大人会让他们敞开肚子吃,盐工们不用动员就会跑过来了。   也因为这顿熬得粘稠的大米粥,场子上的秩序并没乱起来,因而接下来的工作开展得非常顺利,总共有多少盐工,包括老的少的,当然年纪最大的也就四十多,再往上没几人能熬得下去,最小的也才刚出生。   这些盐工是从哪里来的,有的是犯了事被抓了送到这里的,有的是被恶霸欺负栽赃了个莫虚有的罪名扔到这里,其中竟然还有七年前因为水灾逃难的,也被人抓了送到这儿,当时人数不少,可这几年下来死了有一半了。   还有一户人家竟是周边县里的商户,但他家的生意被盐商的亲戚盯上,强夺不成就将一家子都送到了这里,店铺生意自然也都成了恶霸的了。   有拐卖来的,还有的甚至直接抓了周边农村的村民,至于外面,以一个遭水匪袭击的名目就掩盖过去了,失踪人口都死在水匪手上了。   李虎更是交给顾沐一个账本,据他所知的这个私盐场子存在了多少年,每日又会出产多少私盐,经年累月下来,凭他们这处盐场出产的私盐,总共能够获利多少银两。   那数字大得惊人,叫皇帝看了只会恨得赶紧将所有人员拖出去砍了。   “童大人,这里交给你了。”   “放心,你回去吧,不过小心些,那些盐商手上肯定还有人,不见得会束手就擒。”童大人提醒顾沐小心那些盐商狗急跳墙。   “我明白。”   顾沐再度带上兵符出发,盐场里的那些盐工则低声交流起来,有位大人带着人离开了,是去干嘛了?   “虎哥,你可知道那位爵爷干什么去了?”   李虎眼里都是快意:“还能干什么去,当然是抓那些盐商,找着咱们这地方,那些盐商统统都跑不掉,我们就是他们贩卖私盐的证据,还有这么多人命在里面。”   “真的?我们的仇能报了?”   “当然能报!”李虎眼里也闪烁出泪花,他全家死得就剩他一个人了,就因为得罪了一个狗腿子,他就被抓了送到这儿,他在这里的时间比林秀才还长,他一直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总有一日能找那些王八蛋报仇。   顾昭一夜没阖眼,猜测顾沐的行动到了哪一步,不过第二日天亮后,他和往常一样洗漱去衙门办公,好似一切正常,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当收到城外送来的信时,顾昭便知道,那私盐场子已被拿下,他只派了几人去盯着那几个盐商,尤其是金家的动静。   估摸着时间,顾昭叫了人过来:“去金家将金老爷请过来。”   过了会儿又派了另一拨人,“去将孙金虎抓来。”   “大人这是……”傅师爷离开,替代他的工作是来自文思书院的一位范姓举人,三次会试没有上榜,已歇了这个念头,之前就在家开了个学堂教学生,这回接了以前夫子的信,思虑再三投奔顾昭来了。   范举人还不知林鹤林惠兄妹的事,不过这会儿无关紧要了,顾昭取出一份状子说:“昨天本官接到状告孙金虎和金家的状子,范兄可以看一看,本官正是请他们过来过堂问案。”   范举人听得心中一惊,大人这是要拿金家开刀了?他连忙低头看状子,状子里的内容让他看得触目惊心,后又义愤填膺,堂堂秀才竟被金家给死遁了送去私盐场子。   范举人也是读书人,读书人被金家一个商户如此践踏,又怎能不怒,但又担心:“大人,这金家的私盐场子……”   “放心吧,这些贩卖私盐的都跑不掉了。”顾昭淡定地说。 第302章 孙金虎   金老爷正在府中招待客人,听下人传报顾昭派人请他过去一趟,表示惊讶,在座的其他人也讶异道:“代知府请金老爷去衙门?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金老爷却摆摆手说:“金某人行事光明磊落,阴谋诡计之流对金某人无用,既然顾大人特意请金某人过去一趟,若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顾大人脸面,你们稍等,容金某去去便回。”   “不如我们同金老爷一起去看看吧,我们对顾大人也十分好奇。”   “好,哈哈,那就同去,邀请了顾大人多次,可惜顾大人都不愿意赏脸。”   这些人说笑着,仿佛去府衙观光游玩似的,还让人摆开排场,一顶顶轿子抬着,前唿后拥地离开金家向着府衙而去。   金老爷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顾昭手里,没看万宏镜人都去了京城人头都落地了,他也安好无恙地待在江南,可见万宏镜根本没将他供出来,也是,他不开口,上头的人还能替他照顾一下万家活下来的人,可如果他敢供出来,万家剩下的人可就要遭殃了。   所以金老爷尽管不知顾昭什么目的,还是有恃无恐并且还大摇大摆地去府衙了,看顾昭能拿他怎么办,相比万宏镜,手握私盐的他,对上面的人可比万宏镜还更有用。   当年那柳世连油盐不浸可又如何,他不贪他手下的人贪,最后还不是联合万宏镜将那柳世连弄死了,这回万宏镜倒台了也没关系,没了万宏镜还有千宏镜亿宏镜。   ***   孙金虎早将当年针对林南山一家的事情给抛在脑后了,或者说他做过的类似事情不少,哪里还记得这么个秀才,如今靠着妹妹和金家,他的日子过得不要太有滋有味,唯一不太让他如意的,便是妹妹特地让人送口信过来,让他最近这段时间老实待在家里,免得被如今的代知府抓着把柄,到时金家也没借口救他。   孙金虎很不满,在他看来,他妹妹的男人就是江南这片地方的土皇帝了,居然还怕外面来的小子,但想到万宏镜如今人头都落地了,他又不得不按捺住,他是挺自大,但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比万宏镜还有能耐,要知道原来那万茂盛都不太看得上他。   当然,那小子也跟着他老子一起人头落地了,这也是让孙金虎快意的事。   身边有美婢伺候着,孙金虎一边吃她喂来的水果,一边不高兴地问旁边的小厮:“爷爷我身上闲得都快长毛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快活快活?妹夫怎么还不赶紧把人给弄走,还要在我们这里待多久?”   是的,他认为妹妹的男人手段通天的,肯定有办法将那两个姓顾的小子给弄走,到时再来一个知府,还会跟原来的万宏镜一样,跟他们是一伙的,他又可以过上耀武扬威的日子了。   “老爷耐心些,他们肯定待不了多长时间,到时这里还是金老爷说了算。要不小的叫个戏班子进来给老爷唱戏?”   “没意思,听戏就要在戏园子里听才热闹。”   忽然外面有喧哗声响起,旁边伺候的下人忙不迭地要出去查看,谁敢扰了老爷的清静,老爷正不高兴呢,可他们还没走出几步,外面的下人慌慌乱乱地冲进来,并叫嚷起来:“老爷不好了,有官兵过来说要抓老爷!”   孙金虎歪在床榻上,听到这话惊得一咕噜滚了下去,将自己都磕到了,正要训斥这些胡说八道的下人,外面更多人冲了进来,包括那些官兵,美婢和下人骇是尖叫,里面乱作一团,此刻他们哪里还顾得他们的老爷,就怕自己被抓了。   孙金虎的心腹仗着金家的靠山,大声呵斥:“你们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家姑奶奶那是金家的姨娘!”   “孙金虎在哪里?”   “看,在那里!”   “抓起来,带走!”   “好!”   官府的人推开四周的下人,将被堵在里面的孙金虎强行拖了出来,当着那些下人的面就带走了,也甭管孙金虎还有孙家的下人如何叫嚣威胁。   “快,快去金家告诉姑奶奶,只有姑奶奶能救我们老爷。”   “对,赶紧去金家。”   左邻右舍看到孙金虎鼻青脸肿地被官差抓走,纷纷惊唿出声,孙金虎仗着金家的势有多嚣张,这些邻居感触最深了,可现在官差竟冲进孙家将孙金虎带走,这实在太出他们的意料。   “真的被抓了?这孙金虎犯事了?”   “呵,他身上的事一堆,不过是因为有金家在,没人敢去官府告他而已,就怕人还没到衙门,就先被金家的人给拦住了。”   “可如今的代知府顾大人是清官,砍了多少狗官的脑袋,如今衙门里多清静,你们去外面看过修的堤坝了吗?结实着呢,有大水冲过来也冲不垮。”   “可那金家还在呢,顾大人虽是好官,可就怕在咱们这里待不久,等顾大人离开后,咱们还不是落在金家人手里。”   顾昭所作所为,让江南的百姓也没办法说出不好的话,可顾大人却是代知府,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走了,下一任知府指不定还会跟万宏镜一样,跟金家之流同流合污,到时他们的日子还不好过。   当孙家的下人跑去金家时,金老爷已离开同样去了府衙,他们找到人在金家的孙姨娘,孙姨娘柳眉倒竖怒道:“竟敢将金虎给抓了?我等下就去找老爷,我让你们看住你们老爷,不要让他出去胡混,你们怎么做的?”   下人喊冤,最近老爷一直待在家中,并没出去做什么事,孙姨娘恼怒道:“行了,你们嘴里没一个实话的,等着,我去找老爷。”   可孙姨娘没能找到人,得到的回复是老爷去了府衙,孙姨娘惊讶,难道是老爷知道金虎被抓特意去的府衙?毕竟金虎被抓,打的也是老爷和金家的脸面,是的,孙姨娘越想越发认定如此,于是将孙家的下人打发回去,叫他们耐心等着结果,同时也派了金家的人去衙门那边打探消息。   金洪文一行到了府衙,然而能进入的却只有金洪文一人,因为其他人并不在大人邀请之列,那些同来的商人眼珠转了转,就去周边的茶楼边喝茶边等着了,私底下他们可以搞些小动作,然而明目张胆地想要强闯府衙,他们是不敢的,一旦做了,指不定扣上个造反的罪名。   金洪文心中暗恼,以往万宏镜在的时候,这地方他想来便来,跟自家又有什么区别,没想到顾昭一个小子竟如此不给脸,他在心里将顾昭看死了,就算现在有皇帝给他当靠山又如何?皇帝摆明了身体不太好,等皇帝去后,就顾昭这种只知道横冲直撞只会得罪人的愣头青,到时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跟他算账。   想到顾昭年纪轻轻不过刚过二十的年纪,就坐上这江南知府的位置,金洪文心里既不服气又轻视顾昭,那顾沐年纪比顾昭还不及,再过几年,他孙子都要有这般年纪了。   金洪文被人带到一个房间,叫人送上茶水,并说:“请金老爷稍等片刻,大人处理完手上的事便立刻过来。”   金洪文心中气极,人叫过来还将他晾在这儿?但面上却堆出和气的笑容:“顾大人公务繁忙,金某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金老爷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面的人。”   这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去向顾昭说明,顾昭不是不能立刻见人,可他干嘛要见?等孙金虎抓来再见便是了。   金洪文作斯文状喝着茶,一杯茶下肚都不见动静,金洪文有些烦躁之余也不免猜测顾昭将他请来究竟所为何事,莫非是想要向自己妥协?如果顾昭愿意上他的船,让出些利益给顾昭也不是不可以,所以现在是先给他摆个下马威?   金洪文心里猜测这有的没的,面上依旧一派镇定从容,仿佛在自家别院中饮茶似的,然而不管他何种作派,顾昭是问都不会过问一声。   刚第二杯茶下肚,外面忽然有动静传来,似乎还听到喊叫声,这声音隐约有几分耳熟。   他伸手叫来一人,问:“外面何事喧哗?”   那人去去就回:“大人抓来一个案犯,正要过堂问案,可此人……”   这人说着还瞅了金洪文几眼,金洪文不知为何眉心跳了跳:“你家大人要过堂问案,那何时才有空闲见金某?”   就在这时,外面又有人进来,正是刚刚将金洪文带到此处的官差:“金老爷,我家大人请金老爷过去一趟。”   金洪文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姓顾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但依言走了出去,被带去的方向正是那动静传来的地方。   当离得够近时,金洪文便能听清那边在叫嚷什么。   “你们大胆,我妹夫是金家的金老爷,你们快快放开我,否则我妹夫饶不过你们!”   金家的金老爷?金洪文还是没想出这熟悉的声音属于谁,但他口中之人应当就是他自己,口称他是妹夫,可他的小舅子…… 第303章 金洪文   金洪文下一刻便意识到叫嚷的人并非是他真正的小舅子,而是哪个妾室的兄弟,快走几步,拐了个弯便看清前面的情况,看到一人嚣张地指着那些官差的鼻子骂。   “孙金虎?!你怎会在这儿?”金洪文拧起眉头看向嚣张的孙金虎,他妹妹的确是自己的妾室,之所以还能记着这孙金虎和孙姨娘,主要是因为孙姨娘给他生了个儿子,所以尽管颜色不怎么好了,在他后院中依旧还是有位置的。   “妹夫!不,金老爷!”孙金虎看到金洪文的出现大喜,并立即改了称唿,在外面他敢称金洪文一声妹夫,可当面却不敢叫的,毕竟他也知道自家妹妹只是金洪文的小妾,算不得真正的夫人,他在外面也只是借用金洪文的名声用一用。   “金老爷救我,这些混账东西闯进我家不由分说就将我抓了过来,这分明是不将金老爷你放在眼里!”孙金虎立即狗仗人势道。   这时后面又有脚步声响起,金洪文立即扭头看去,正主到了,来的正是将他叫来府衙的代知府顾昭,一身官服将他年轻挺拔的身躯衬托得更为炫目,如孙金虎之流看得自惭形愧,下意识往金洪文身后缩了缩,但意识到自己动作时,又挺了挺胸膛,怕他个鸟,他妹夫可是金家的金老爷!   金洪文眼里闪过一丝晦色,然后作恭敬状:“金洪文见过知府顾大人,不知顾大人叫金某人还有这……”扭头看了孙金虎一眼,继续说,“孙金虎过来有何要事?”   “金老爷客气了,”顾昭淡淡地开口道,“你是我请来的,不过这姓孙的,却是本官命人抓来的,来人,将他押到大堂,本官要升堂问案,请金老爷过来也是因为案子牵涉到金老爷,需要你作个见证人。”   “是,大人!”几个官差立即又将孙金虎压制住,后者又要扯开嗓子叫,被金洪文一个眼神制止在喉咙里。   孙金虎在这江南城别的都不怕,可就怕金洪文,因为他知道金洪文的手段有多厉害,对那些胆敢背叛他的人又有多狠。   押到大堂上,孙金虎立即被人押着跪下,顾昭惊堂木一拍,冷冷地看向堂下跪着的人:“孙金虎,本官问你,五年前林南山一家因何而亡,林南山又因何上衙让状告你?”   孙金虎愣愣地问了句:“谁?林南山?那是谁?”   金洪文心里却咯噔一声,孙金虎不知道是谁了,他却有些印象的,毕竟那种地方待着个有秀才功名的人,还是比较惹人注目的事,当然同样也让他心中得意,就算有功名又如何,不过是个穷秀才,还不是生命由他掌控,过得生不如死。   旁边的范举人呵道:“还不老实交待,衙门里查到五年前林南山曾经状告于你,却因为林南山一家葬身在火海中,这官司不了了之,你说你不记得林南山?可林南山的妹妹林允兰却被你逼死!”   孙金虎愣了好半晌,才终于从角落里扒出这林南山是哪号人物,不,应该说还是这林允兰让他更有记忆,毕竟是没有得到手的女人,当时心中颇觉惋惜,可那该死的林家居然敢上衙门告他,呵,不知道衙门里的万大人跟他妹夫关系有多好?被惹恼的孙金虎索性让人制造了一场火灾,然后将那一家子都给妹夫的管家送去那种地方。   尽管他不知道那地方在哪里,可知道那地方的人日子过得有多糟糕,他要让那姓林的知道得罪了他的下场,事后他得意了阵转身便抛在了脑后。   孙金虎顿时嚷嚷起来:“大人不是说了那一家子葬身火海了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大人想要屈打成招?”   “葬身火海?是啊,你孙金虎手段通天,林南山前脚上衙门告你,后脚一家子就死光了,并且在衙门里的户籍也消掉了,再无人追究林允兰之死。五年前的状子没人接,可五年后本官却又接到林南山状告你的状子,依你这意思,莫非本官接到的状子是林南山从地府里递上来的?”   “不可能!”孙金虎连忙转头看向金洪文,金洪文一见他这模样就在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模样叫人看了不是摆明了有问题么。   然而此刻金洪文也只能硬着头皮问:“敢问顾大人,是何人向衙门递了状子。”   顾昭似笑非笑地看向金洪文,说:“何人?来人,带苦主上堂。”   “是,大人。”   金洪文心中惊愕,虽然这事不是他亲手办的,可也是他手下做的,不可能留下什么把柄,所以到底是何人替林南山告状?他这会儿都没意识到人是从私盐场子里跑出来的,在他看来,那地方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的。   林鹤和林惠之前就被告知他们递的状子被大人接下,还要升堂审问孙金虎,罪魁祸首金洪文也逃不过去,因而林鹤带着妹妹一直等着,等到被传唤时,林鹤牵着妹妹的手来到了大堂上,低下头先给顾昭磕头。   “小民林鹤和妹妹林惠给大人磕头。”   “起来回话。”   林鹤?和林南山什么关系?金洪文只知道那里面关了林南山这个秀才一家子,并不知道这家子其他成员叫什么。   孙金虎则皱着眉头看向这跑出来的小子,等到林鹤起来,用充满仇恨的目光向他看来时,孙金虎勐地想起他是谁了,往边上跳了起来:“怎么可能?你是林家的那小子?你怎会在这儿的?”   “谁?哪个林家的小子?”   “林南山家的。”   “大胆!本官许你起了吗?”顾昭呵道,边上官差怒瞪目,孙金虎又连忙跪下去,惊疑不定地看向林鹤。   金洪文瞳孔骤缩,如果孙金虎没认错人的话,那林南山的儿子此刻的确不应该出现在这儿,而是应该……   难道那边出事了?!   金洪文顿时心急如焚,想也不想地提出告知:“顾大人,金某想起还有要事要办,可否让金某先退下?”   顾昭似笑非笑地向他看来:“金老爷急什么,不想听听林南山向本官递的状子,除了告孙金虎外还要告什么人吗?”   金洪文下意识不想听。   可没等他拒绝的话出口,顾昭便接着告诉他:“第一个是告孙金虎强抢他妹林允兰致林允兰身死,第二个告孙金虎与前知府万宏镜勾结,制造杀人灭口的现场,使是林家一家成为死人,第三便是金洪文你私设盐场私禁大周子民,尤其还有林南山这秀才,为你熬煮私盐,金洪文你可认?”   “就是他!我和妹妹在那里亲眼见过这位金老爷,那里的人都是被他们抓去的,我爹被他们害死了!”林鹤最恨的便是金洪文,之前没敢看向金洪文是怕自己克制不住,现在听顾昭说了,他终于能将仇恨的怒火投向姓金的。   金洪文听得心惊肉跳,又想这姓顾的小子是不是在诈自己,辩解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莫非顾大人办案就是听这毛还没长齐的小孩胡乱栽赃诬蔑?金某不服!”   林鹤恨极:“我没有胡说八道,我知道私盐场子在哪里,我爹说了,贩卖私盐是朝廷重罪,还有我爹是秀才被你们抓了关在那里!”   金洪文恨不能将这小子掐死,他现在信了这小子是从盐场里跑出来的,那么多人看着场子,居然还有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跑掉,都死了不成?他眼下只想尽快离开这衙门,叫人快去那边看情况,如果不行尽快将那里处理掉,只要做得快,他就能叫这些人抓不着任何把柄。   可顾昭之所以将金洪文请来,就是为了将他困在这里,困在这里的金洪文不过是拨了牙的老虎而已,养了再多的家丁,藏了再多的武器,没有这发号施令的主人又有何用?   “顾大人,金某没空理睬这小子的满嘴胡言,恕金某不奉陪了!”金洪文看出来了,这愣头青竟想拿他开刀了,那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说着转身就要拂袖离去。   “金老爷急什么,还是金老爷慌了?想要急着回去善后?金老爷不想亲眼看看林南山递来的状子吗?”顾昭悠哉地说。   “让开!”金洪文怒呵拦路的人,他身边的下人也急着要动手,可他根本没想到顾昭是要将他扣留在衙门,所以只带了两个下人,以为在这江南城没人敢留他,现在却发现麻烦了。   “是啊,金老爷急什么,急着去料理你的私盐场子吗?”这时一人从外面大踏步进来,金老爷听到这声音抬头眯眼看去,看清来人让他心头一突,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从城外的私盐场子赶回来的顾沐。   看到他金洪文就想起他带兵包围府衙和万府的事,难道那一幕又要重演?他到现在仍不敢相信私盐场子暴露了,就算让他们找着地方,他的人也能够快速处理掉的,就算有林南山送出来的状子又有何用?   “来人,将金家我给围了!违者直接砍了!”顾沐亮出兵符。   “是,大人!”   “你们敢?”   “抓起来!”顾昭直接下令。 第304章 盐涨价了   那几个跟着金洪文过来留在外面喝茶的富商,在看到顾沐带着一批官兵出现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然而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沐进了府衙,片刻工夫,留在外面的那些官兵就朝另一个方向赶去。   “他们又来干什么?他们不是早随童大人撤出了江南城了?”   “不好,那方向正是金府所在。”   “快,快回去!”   “好狡猾的代知府,将金老爷骗来困在衙门内,他们就可以对金府抄家了!该死!”   然而他们也不可能冲进府衙里从顾昭手上抢人,外面还围了一些兵丁呢,他们只得急急往回赶,谁知道金家被抄后下一个是不是轮到他们了?   当这群官兵进城时,城内百姓便不到处走动了,但因为经历过一次这样的阵仗,所以这回倒没有骇得四散逃逸,大部分人老实待在家中,也有少部分人碰头讨论起来。   “这回又是要抓谁?”   “不可能是哪个官员吧,府衙里的人快被清得差不多了,如今去府衙办事比过去利落多了,里面的人也好说话,省了咱们不少工夫。”   “不动官,难道是……”   另一处地方,也有人在问乔显庆:“乔兄可知这回又是什么事?”   乔显庆在知道孙金虎被抓金洪文被请去衙门时,就猜到顾沐他们要对盐商动手了,不过心里还是担心到时盐出问题该怎么办,他说:“应该是去金家抓人抄家了吧。”   “金家?真的?难道那位爵爷抓到私盐的证据了?”   乔显庆摇头,这种私密事,便是他儿子也未必清楚,就算衙门内如今换掉大批人,新进去的也不见得没有一点外心:“我也不知,不过既然抓人,应该是有证据了吧,那二位行事并不是没有章法。”   这话得到不少人认同:“这倒也是。”   虽然在顾昭顾沐来到江南后抓了批人,杀了批人,可不管是抓还是杀,都是证据确凿,否则便是有皇帝撑腰,光是朝堂上那些大臣也够这二人喝一壶的。   不管外面人怎么看,府衙内的金洪文却目眦欲裂,然而无论他如何叫嚣,如今等待他的也不过是阶下囚的命运,甚至因为嫌他闹腾,顾昭直接让人堵了他的嘴。   之前还仗着金家的势大唿小叫的孙金虎,这会儿见顾昭他们连金洪文也说抓就抓,一点不客气,顿时吓得缩起来,甚至差点尿了裤子,这原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金家倒台的话,他就立即被打回原形甚至还要更糟糕。   林鹤狠狠抹了把眼泪,露出痛快的神色,他爹说得对,这世上还是有好官的,爹看到了吧,不管是孙金虎还是金洪文,都被大人抓起来了,有私盐场子和他们这些人证,这些人绝没可能逃出去。   金家人丝毫不知厄运要降临到他们头上,一个个不是在玩乐就是还在梦乡之中,官兵就突然从天而降,将金府包围起来,然后撞开门冲了进去,里面的人顿时慌乱尖叫起来,还有一部分竟然抄家伙要跟官兵对抗。   也许在他们眼里,这官府都没他们老爷说话来得有份量,因而也并不将官府放在眼里,在将他们带入城之前,顾沐就先说明了实情,而且其中有部分人还是从私盐场子那边带过来的,因而非常清楚这金家是什么状况。   “敢反抗那就是造反,直接宰了!”   “查到金家贩卖私盐铁证,老实的放下武器,否则别怪我们手里的刀不长眼睛!”   一群下人家丁冲进内院:“夫人不好了,有官兵闯进来了!”   “怎么会?老爷呢?老爷人呢?”   “夫人,老爷一早被府衙请去了。”   “不好,中计了!该死!”   “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人来救我们吧。”人再多能跟官府反抗吗?这位金夫人把希望寄托在后面,就指望他们家老爷比起万宏镜更有用些,上面的人能保他们金家上下老小。   “姨娘,不好了,官兵来府上抓人了,姨娘我们怎么办?”   “怎么会?他们敢跑我们金家来抓人?老爷呢?不对,老爷去府衙了。”孙姨娘惊叫起来。   “姨娘,我们不如快跑吧。”   想到人头落地的万宏镜,孙姨娘终于慌张起来,进金家以前她和大哥不是是底层的普通人,对官府那向来敬畏得很,知府多大的官,说砍了也就砍了,她一个姨娘如何能对抗得了,因而连忙收拾积攒起来的钱财打算跑路,连儿子都顾不上了,更别说先前被抓的哥哥孙金虎了。   不过整个金家都被包围起来了,她就算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嘿,这金家果然有钱,看那几个小孩,用金豆子当玩具。”   “除了金豆子还有珍珠呢,没看到其中一个小孩抓了把金豆子朝我们砸过来,可见根本不将这些东西当回事。”   这些人一部分有抄万家的经验了,可进了这金家依旧看直了眼,这金家的富裕,连万家也要落后一地,不少地方给修得真是金璧辉煌。   “都注意些,谁也不准动这些东西,知道吗?”   “知道,童大人和爵爷都交待了。”   那金洪文和孙金虎直接被丢进了牢里,顾沐亲自去监督抄金洪文的家,还包括金家的那些铺子,这金家抄起来比起万家费事多了,还将乔焕等管账的几人也借去使了,乔焕等人点金子银子点得眼睛都要花了,起初还震惊于这么多的钱财,后来都麻木了。   私下里还交流几句:“知道金家富,可也不知道金家竟这么富,难怪不将金子当金子使了。”   顾沐的行动直接将地方盐运司给惊动了,他们才是主管地方盐业的部门,可顾沐二话不说便将一个大盐商给抓了,家还抄了,会这么做,显然是掌握了重要证据,这让他们惊慌了,甚至怀疑顾沐下一刻是不是要冲他们来。   向他们递话的盐商不少,他们都是一条利益链上的人,现在顾沐可是要动他们了,他们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天下老百姓包括皇帝都要吃盐的,是不是该给顾沐一个厉害瞧瞧。   为了自身的利益,那些盐商担心下一个抄家的对象就是他们自己,所以私下里开始联合,要还以颜色。   江南包括周边的盐市场正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顾沐也没理睬外面的动静,光是私盐场子的整顿还有金家的抄家,就让他忙了好一阵子,然后通过府衙将结果公布出去,在府衙外面以及其他重要场所张贴了公告,并有识字的人为不识字的百姓念出来。   “果然有私盐场子,原来是爵爷先拿下了私盐场子才抓的金洪文。”   “乖乖,看告示上面写的,私盐场子里总共有盐工四百一十五户,一千多人口啊,而且这些人全都是黑户,一旦被送进去就出不来了。”   “快看,这次之所以会抓孙金虎金洪文还有查私盐场子,是因为林南山秀才递的状子。”   “林南山秀才?那是谁?”   “稍安勿躁,这边的告示上写明了林南山的情况,好家伙,原来是五年前已被销户的人,五年前林南山一家子都葬身在火海之中了,其实那是障眼法,因为林南山得罪了孙金虎,所以孙金虎串通了金家的人,名面上将林家人弄成了死人,暗地里将人送进了私盐场子,林南山在私盐场子里依旧写了状子,可一直没办法送出来,林南山本人也在一年前过世了,还是他的儿子林鹤将状子送到了代知府顾大人手上。”   “天,好大的胆子,连秀才也敢抓去私盐场子,林秀才那是在私盐场子里活生生累死的啊。”   “原来有那万宏镜狗官罩着,那姓金的还不就是我们这里的土皇帝,什么都是他们说了算,慢说是秀才了,就是举人,他们也不见得放在眼里。”   “对,对,别说是举人了,就连柳世连大人那样的好官都被他们扣上贪官罪名,全家都被砍了,他们怕什么?幸好老天开眼,皇帝老爷派了顾大人还有爵爷他们来铲除祸害了。”   “可是我听说盐都涨价了,没了这些盐商,这盐指不定要涨到什么地步呢。”   “那咱们可怎么办?”   “别怕,顾大人和爵爷有办法的,难不成要让爵爷他们对那些盐商妥协,让盐商继续在我们这里横行霸道,无法无天?指不定哪天林南山秀才的命运就落到我们头上,到时去哪里喊冤?”   “大人,外面的盐涨价了。”范举人对顾昭苦笑道,那些盐商还真是胆大包天,用这样的办法来对付他们大人,照这趋势涨下去,这是要逼着老百姓出来声讨他们大人。   “涨价了?涨得好啊,”顾昭冷笑,“派个人去盐运司问问那位史大人。别担心,动盐商的时候就有了准备,不会让老百姓吃不起盐的。”   范举人听了顾昭的话放下心来,顾昭虽然年轻,但做事并非没有成算的,他也希望顾昭能狠狠打击那些盐商,真以为可以控制盐市场,为所欲为,让朝廷都对他们低头。 第305章 盐价跌了   范举人转身派了人去盐运司询问,其实他和顾昭都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江南的盐场如今状况,会和盐运司毫无关系?说给谁都不会相信,不过这是个必须要走的过程罢了,走过了接下来才能光明正大地出重拳。   府衙这边派的人连那位史大人面都没见到,就被轰了出去,声明此事与他们毫无关系,一切都是由顾昭顾沐造成的,也该由他们来负责,得到这样的回复,范举人和顾昭都气乐了,反正这些结果都如实写在了折子里送去了京城。   寻常时候盐一斤为三十五文,可没几日过去,外面的盐价竟被哄抬到五十文一斤,照这趋势下去,也许最后要翻上几番都是很有可能的事。   史大人问身边的心腹手下:“现在盐多少价了?”   “今日是五十文一斤,不过不少铺子都宁愿将盐囤着了,老百姓面对这样的盐价紧张起来了。”   “很好,本官来写封折子递上去,这是有人故意扰乱盐业市场。”史大人这回就是要教那两个小子一个乖,真以为凭着陛下的名头就可以在这地方上为所欲为了?没有盐,便是陛下也没有办法。   史大人很快一份折子写好递了出去,和顾昭顾沐的也不过是前后脚的工夫。   童大人都急了,本来他一直在私盐场子那边维持秩序,那么些人口需要重新安排,这几日除了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还安排了大夫为所有人检查身体,反正身体好的没一个,多多少少都有问题。   这时听到外面盐价涨了,童大人跑来问顾沐:“那些王八羔子动手了,你准备怎么办?”   其实那些盐商手里的盐还多着呢,不过是扣在手里人为制造紧张事件,将盐价不断地推上去,只要有盐,这些问题自然就能解决。   顾沐淡定地说:“既然童大人来了,那就麻烦童大人再跑一趟吧,去接批货物。”   童大人听得想骂人:“你小子就专会指使老子跑腿,之前不是抄家就是抓人,这回还当上押镖的了?不对,你让老子带人接什么货?从哪里来?”   “童大人去了便知道了,童大人的军营里也需要消耗不少盐吧,放心,不会缺了童大人的。”   童大人半信半疑,不过还是依照顾沐所说带了批兵出城了,当他到达顾沐所说的地点时,没等多久便看到一条长长的车队,每辆车上都装着货物,对方看到童大人这些官兵时也警惕地停了下来。   一人出列大声问道:“敢问是何人?”   “有人来让我们接批货物,可是你们?”   “可是顾沐大人派来的?在下姚城知府身边的师爷。”   一听是从姚城来的,童大人立即走了出来,双方都惊喜起来,认得的,拜上回抄万家所赐,傅师爷对这位童大人熟悉得很,双方顺利汇合。   汇合后童大人好奇地看向车队装运的货物:“这批货到底是什么东西?”   傅师爷愣了下:“爵爷没跟童大人说吗?”   “那小子专跟老子故弄玄虚呢,江南城内盐价都涨了一大截了,可那小子一点都不见紧张担心。”   傅师爷笑了起来:“那可真巧,我们运送来的正巧就是盐。”   “什么?这些车上全都是盐?”童大人惊道,“你们哪里来的盐?是不是那小子早就准备好了?”   傅师爷笑道:“是我们大人接了陛下的密旨,在姚城建了盐场专门制盐,产出来的盐并不比江南这边差,而且效率更高,这不,制出来的第一批盐就立即给爵爷和顾大人他们送来了。”   童大人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果然是陛下要对这些盐商动手啊,姓史的那个拽了二五八万的家伙也要倒大霉了,这么多盐送到江南,老百姓哪里还会缺盐吃。   他小声跟傅师爷说:“既然是陛下密旨,你跟我说没关系吗?”   “哈哈,密旨很快就会变成明旨了。”这批盐出现在江南,就代表一切都可以公开了,童大人果然是个谨慎的武将。   童大人让手下的兵保护好车队,这批货物的确至关重要,务必要安全送到。   傅师爷跟着童大人一起进城后,发现城内的百姓脸上果然有着焦愁之色,童大人也听了一耳朵,就他离开的不到一日的工夫,盐价就从五十文涨到六十文了。   “黑心,那帮家伙真是黑心!”   “他们张狂不了几时了。”傅师爷亲眼看着一个个盐池里产出来的雪花一样的盐,可投进去的人力物力却比起旧式的煮盐法要低上许多,这批盐出来,想也知道会对原来的盐商们造成多大冲击,而且只要天气好,晒出来的盐就会源源不断。   这批盐送到后,顾昭顾沐也没跟傅师爷多叙旧,直接就放出了告示,表明府衙有盐,有大批盐,零售商可前来府衙批发盐回去,但这批盐限定了售价。   批发价为每斤十文,售价不得超过十八文,同时在官铺里也投放了批盐,零售价直接定为十五文一斤。   起初老百姓听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只有十五文?没涨价之前也要三十五文一斤呢,这是便宜了一半都不止,不会是假盐吧。”   私盐市场上的确会有人拿假盐来冒充卖给老百姓,坑老百姓手里的钱。   “不可能是假盐,那可是官府出售的盐,是顾大人放出来的话,顾大人可是好官,哪可能骗怎么老百姓。”这人说完就急急地从家里取了盐罐子,要去官铺里买上几斤盐存放着,之前盐价涨得可是让他心疼坏了。   “我也去,到那里一尝便知真假了。”   那些卖盐的铺子也疑惑极了,官府那边真的有盐,还是大批的盐?   “刚刚不是有官兵护送着车队进城了么,指不定送的就是盐,顾大人他们早就有准备,知道那些盐商要跟官府对着干涨盐价,所以早就做准备好了盐吧。”   “十文钱一斤,这也忒便宜了吧,不行,我得去亲自看一眼,如果盐真的没问题,我得多进点货,便是卖十五文那也有很大的赚头。”   那些盐商则怀疑自己的耳朵,姓顾的两个小子哪可能有神通变出这么多盐?   “不可能!就是从其他地方调,也没可能有这么多盐给他们,车队装送的货物,肯定有大半是用来混淆我们视线的,指不定那袋子里装的都是沙子,等着,看他们能卖到几时!”   史大人听到这消息,觉得姓顾的两个小子脑袋坏掉了,转身又一个折子送上京城告状去了。   十文钱一斤?那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姓顾的两个混蛋就是故意搅乱江南盐业市场,再让他们搅下去,迟早要出大乱子。   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不断有人前往官衙取盐,可衙门内依旧有盐送出来,官铺前面排了老长的队伍,排在后面的人生怕买不到这便宜的盐,可结果再长的队伍也能买得到,那白花花的盐,比起他们原来买的盐还要来得好。   随着一天天过去,先是那些盐商要坐不住,原先以他们估计,以顾昭他们这么个卖法,坚持一两日就要坚持不下去了,要知道他们又没有限购,几日下去不知撒下去多少斤盐了,再继续这么卖下去,估计这一两年内江南的百姓都不会缺盐吃了,那他们囤在手里的盐岂不是就砸在自己手里了?   盐只有卖出去才能变成银子,卖不出去,那就是堆了一堆的废物。   有几人心急火燎地找到史大人,让史大人快想想办法,瞧顾昭顾沐他们半点不紧张的模样,他们怀疑,之前那些车上装的都是盐,没有一袋是假的,什么故弄玄虚,统统是他们自己臆想出来的。   史大人也愁得头发掉了大把,虽然折子送去了京里,但他也不知道顾昭顾沐这么做是不是有恃无恐。   “现在要想办法弄清楚他们的盐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而且这么便宜,是不是亏本在卖。”   “我的人在代知府身边看到从姚城来的傅师爷了,之前他回了姚城,这会儿跟着车队又一起来了,说明这盐是从姚城弄来的,可姚城哪来的这么多的盐?”   谁不知道姚城的知府跟顾昭的关系,那是他的亲二舅,明显是站在顾昭一边帮助他的,可就算他是姚城知府,有这权力和本事调动这么大批盐?这得是多长时间的积累才能够有,还需要多少盐工没日没夜开工熬煮才能生产出来?   “赶紧找人去姚城打听情况。”   “对,问题就出在姚城,弄清姚城那边情况就能解决问题了。”   此时京城朝堂上因为史大人前后送去的折子出现不小的动静,那两个家伙跑去江南真能折腾啊,先是将万宏镜给弄垮台了,如今又插手盐业市场,这不是运盐司该干的事么,不少官员觉得抓到了顾昭顾沐的罪证,在朝会上狠狠告了两人一状,应该立即命人将他们押送回京城审问才是。   这两个家伙离开了京城,还能有本事将京城搅得不安宁,怎就没有安生的时候。   “京城的盐价都没那么低,他们怎么想的?到时候盐运司的盐税怎么收?国库怎么办?他们这是要撬朝廷的墙脚啊。”   这话说得好似顾昭顾沐成了朝廷的千年罪人了,不将他们押送进京,这大周朝都快要垮了。 第306章 皇帝的怒火   皇帝听得都气乐了,看着下面这些义正辞严大义凌然模样的臣子,皇帝冷笑:“撬我大周朝的根脚?不过办了个盐商,朕怎就不知如此严重?莫非这盐商的性命比起朕还来得重要?干脆这大周朝改姓金好了。”   “陛下!”瞬间,下面跪了一大堆,这事可太严重了,不过之前那些家伙的确说得太过严重了,好似他们大周朝就是靠盐商撑起来似的,归根结底还不是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联手想要将顾昭顾沐给弄下来。   “微臣不敢。”带头的臣子忙唿道。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朕就是养大了这些盐商的胃口,一个个的将自己当成地方上的土皇帝了,还将手伸进这朝廷里来!”   “朕早就听说江南的盐商有多阔绰,金叶子都能往海水里撒,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金银?那是朝廷政策给的,朝廷能给他们,也能收回来!”   “陛下,那会闹盐荒的啊!”   “朕倒不知道,天下人吃盐都要靠着这几个盐商,没有这些盐商之前,天下人就没有盐吃了吗?”   “陛下,可徐徐图之。”   “然后看着盐商爬在朝臣头上,再将这些朝臣一个个拖下水,拖不下水的就想办法弄死?一如七年前的不肯同流合污的柳世连?”   这话谁敢接下去了?有人抬头看向内阁首辅姚大人,却发现姚大人自始至终都是低垂着眼,对他们的争吵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禁心惊,难道真的没办法阻止了吗?   也有朝臣是真心实意担心:“陛下,如今江南的盐价浮动得厉害,如此下去,早晚要出事的。”   这时姚首辅动了,翻手取出一本折子,双手捧着:“陛下,臣刚收到来自姚城知府黎大人的折子。”   “念!”   “是,陛下。”   姚首辅轻咳一声,然后打开折子念了起来,他年纪虽不小了,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每个大臣耳中。   众臣起初不解,这时候念黎大人的折子干什么,还有人朝黎长庚看去,黎长庚脸上的怒气还没敛去,也是,刚刚好些大臣冲着他的外甥而去,他有好脸色才怪,这姚城的知府也是顾昭的二舅,此时念他的折子用意何在?   黎长庚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姚城和江南的事情他也不甚清楚,听到江南盐价上涨时,他心里也担忧不已,哪怕这是陛下的皇命,可一旦江南的事情没有处理好,为了堵住众臣的口,指不定也会拿顾昭他们开刀。   可听着听着,不仅黎长庚,其他大臣也露出震惊之色,黎长庚震惊过后,狠狠松了口气,难怪顾沐敢在江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有底气的,他们在江南何止要动一个盐商啊,那是要撬动所有盐商的根基。   黎长庚立即往其他大臣看去,果然看到好些人脸上的惊怒之色都来不及遮掩,显然,这些人都是跟盐商之间有着利益往来的,顾昭顾沐这一手,将他们全都坑了。   折子念完,朝堂上嗡嗡议论起来。   “海水晒盐法?那是什么东西?向来不是煮盐么。”   “就姚城这海水晒盐的产量,与煮盐法相比孰优孰劣?”   有关心过盐业,还有工部研究过的臣子,听到这样的问话抽抽嘴角,工部尚书葛大人上前一步问道:“陛下,此晒盐之法产盐量胜过煮盐之法数倍不止,不知盐的品质如何?”   “葛大人,老臣亲自看过,品质只在其之上。”   “哈哈,那老夫放心了。”葛尚书捋着胡须退下了,听到这儿他明白了,不仅产量大,品质高,明显成本也比煮盐之法低上许多,那么江南盐价浮动之事根本算不得什么,因为黎长朔的折子里已经写明,运送了多少盐去了江南,有这些盐在,还怕江南的盐商闹事?   皇帝冷冷看向之前叫得最凶的那些大臣:“不知诸位爱卿还有何要说的?”   这……这些大臣面面相觑,这一出根本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而且整个盐商都要完蛋了,那他们该如何是好?   而且瞧这情形,陛下分明是早就知情的,也许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授意。   皇帝又冷笑:“你们没话说,朕有话要说,朕之前就说将这些盐商的胃口养大了,将自己当成地方上土皇帝了,不仅在地方上为所欲为,手还伸进朝廷里,对朝廷之事指手画脚,真是好大的胆子!”   “顾沐为何要动盐商?那是他们该死,他们犯了十恶不赦的重罪,你们却一个个的为他们求情,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陛下……”   “闭嘴,朕现在不想听你们的了,”皇帝呵斥打断他们,“顾沐为何要办那姓金的盐商,朕现在就来告诉你们,来人,将顾沐送上来的东西念一念。”   “老臣来吧。”姚首辅主动接过这差事,皇帝点了点头,将东西交给他。   姚首辅不是第一次看这东西了,可看一次便要触目惊心一次,顾沐没直接将那盐商砍了脑袋算是脾气好的,他看了都要忍不住暴躁。   姚首辅念的是顾沐和童大人让人统计出来的私盐场子的那些盐工情况,他们原来是哪里人,又因何流落成为黑户的盐工,以及目前有盐工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为生病、鞭打抑或是劳累致死。   不少大臣的脖子被掐住了,发不出声音来了,难怪顾沐在江南那边敢将姓金的盐商给抓了,将家也抄了,原来是将姓金的整个私盐场子给抄了,这私盐场子比起官盐场子还来得大。   姚首辅念完后叹息了一声,然后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皇帝有话要说:“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你们就是为这么个东西求情?让朕和大周子民就被这么个东西要挟拿捏?”   没人敢说话了,谁再敢为姓金的盐商说一句话,估计下一刻要被皇帝让人拖出去砍了。   听听折子里的内容,一个地痞无赖,就因为看中秀才的妹妹想要强抢回去,女子被逼自缢身亡,秀才不服上告,结果地痞无赖一把火将全家给烧光了,人却被他暗地里转送去了私盐场子,在场的文臣听得都唏嘘不已,这会儿能切身感受到陛下的心情,叫个无赖痞子爬到他们读书人头上为所欲为,谁能忍受得了?   退朝后,皇帝和内阁大臣还要忙碌,户部尚书也叫了去,既然海水晒盐之法公开了,那盐税该如何收,盐业这块的政策又如何,都应该要调整。   而那些拼命想将顾昭顾沐拉下来的人,在退朝后却没有好脸色好心情,他们万万没想到会出来一个海水晒盐法,不仅更加便捷还产量似乎特别大,联想到这京城接二连三出现的新鲜事物,水泥,玻璃制品,前面还有肥皂和杜仲胶,他们很难不往顾昭身上想,是不是又是这家伙搞出来的?是不是在很早之前就布局了?不然为何那么凑巧,姚城的知府就是顾昭的二舅黎长朔?换个其他人去姚城,都没可能这么密切地配合顾昭。   最受打击的便是宁王和燕向瑾,江南和盐商几乎就是他们的钱袋子,现在却被顾昭顾沐这两个混账东西直接掐断了,处处和他们作对,燕向瑾气得要呕血,等他上位,第一个要出手对付的就是这两个混账,管他们有什么本事能耐。   至于那私盐场子里的盐工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几个贱民罢了,等他上位,这全天下都是他燕向瑾的,区区贱民何足挂齿?   这次朝会结束,顾昭顾沐这两个远离京城身在江南的人,在京城再度掀起哗然,凡是知道他们在江南做了什么的人皆是惊讶,而对于中下层百姓来说则是拍手叫好。   “听说没有,江南那边涨了一波盐价后又迅速下跌了,如今的盐价便宜着呢。”   “有多便宜?再便宜我看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嘿嘿,你这就不知道吧,我听刚从江南过来的商人说了,那边的官盐如今只卖十五文一斤,这还不够便宜的?”   “真的?不会是掺了石子的吧?这么便宜的盐什么时候会来我们京城?”   “我听说了,皇宫里都为这事吵了起来,后来才听说那边是用了新的制盐方法,那方法制出来的盐量大又好,所以价格才会跌下来,只要这法子不变,以后咱们都能吃上这种便宜的盐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种好事多多益善。”   大户人家不在乎盐的价格,就算一两银子一斤的盐他们也吃得起,他们关注的无非是顾昭顾沐在江南搞出的这么大的动作,叫人啧啧称奇。   “他们这回将半个朝堂的人都得罪了吧,剩下那半个朝堂的,又有几个会对他们有好感的?”   “这可不见得,看看那些刚进官场的年轻人,还有那些正准备入官场的人,如今可对这二位崇拜得很。”不少人视顾昭顾沐为不畏强权的代表。   “就算得罪了又如何,那顾昭自己有本事,就算不做官去经商,他也照样赚得盆满钵满。” 第307章 斩了   根据黎长朔所说的办盐场所需要的条件,内阁和皇帝很快敲定好几处地点作为新的官盐盐场,尽快在整个大周铺开来,让全国实行统一的盐价,就算有浮动也不会浮动过大。   还有盐税事宜,以前其他盐商问题,虽说抓了一个金洪文,可其他盐商真的都没问题吗?从下到上,能连坑带萝卜拔出一大串来,不止江南一处,还在其他地方的盐商亦是同样的情况。   金洪文都不必送到京城来审讯,虽然富甲一方,上头也有人罩着,但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商人,所以皇帝和内阁直接批了个“斩”字快马加鞭送到江南。   与此同时,朝廷还派来了新的盐运司盐官员,至于那位史大人,直接令他进京诉职。   当旨意传来时,史大人一下子便瘫软在地上,说什么诉职,他知道他这回完蛋了。   京城与江南之间信息传递往返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在旨意传来之前,他与其他盐商派去姚城的人已打探到足够的情况,原来在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姚城办起来了一个面积极大的盐场,制盐方法和江南这边根本不相同,不需要大批的盐工去熬煮出盐,有人远远就看到盐池里出产的堆成山的白花花的盐。   消息带回江南时,他们就知道大事妙,有这样的制盐方法,那他们手里的盐场还有用武之地?十文钱一斤的批发价官盐,对他们来说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对那些盐商来说更是个重大打击,哪个盐商手里没有握个数万数十万斤的盐,可如今这些盐除非降价出售,否则砸在手里跟路边的石子沙砾有什么区别?   有盐商眼睛红了:“该死的顾昭,肯定是他搞出来的这晒盐的法子,他这是要断我们的根,不给我们活路了。”   数十万数百万的银子可能就扔进水里了,这让他们如何不心痛得滴血,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一刻他们真的恨透了顾昭顾沐二人。   “他娘的,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也不要给他们活路了,老子弄不死那两个王八蛋!”   “瞧如今这情形,金洪文大概是指望不上了,那你们呢?难道任由姓顾的断绝你们的生路还不知反抗?今天就把话说在这儿,想跟我们一起干的就留下来,胆小怕事的就滚蛋,可别让老子知道你们透露出半个字,否则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大大小小的盐商互相瞧瞧,然而发话的人并非金洪文,在盐商中商没那么高的威信,而且现实情况是,跟着他走明显才是死路一条,至于他们的买卖生意,此路不通还有其他路可走,他们祖上又不是一直以贩盐为生。   于是有人出头道:“我的确是胆小怕事,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几十口人要养活,恕我不奉陪,告辞。”   这人一带走,立即有其他人跟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转眼就走掉了大半人,将那人气得差点脑出血。   走的那批人也在商量如何尽量减少他们的损失,不能真将这批盐砸在自己手里,最后会变得一文不值。   “我有个主意,尽快将手里这批盐运送到其他地方低价抛出去,姚城那边的盐场分明是朝廷的意思,有姚城这个首例在,晒盐之法会向其他地方推广,这整个大周朝的盐价都会下跌,趁还没有推开之前,我们这盐还能卖出些价钱挽回一些损失。”   “真的没其他路可走了吗?”   “难道要跟那几个失心疯的一样跟朝廷作对?就算他们真有本事将顾昭大人除掉又能如何?真正想动我们的并不是顾昭大人,而是京里的皇帝,皇帝要你三更死,你还能拖到五更不成?”   “可惜搭不上顾大人的路子,不然他手里哪一样买卖都能挣大钱。”有人惋惜道,“还是乔显庆最聪明,早前搭上姓万的路子成为万宏镜的连襟,这会儿又拍上顾昭的马屁,连儿子都进了府衙了,还沾手了顾家的生意。”   这些人聊完便立即动作起来,利用能联系上的漕运等渠道,将手里的盐尽快运送出去,运送到外地的盐,当然也不可能以原来的价位卖出去了,有人狠一狠心,将一斤盐降到二十文,普通老百姓没那么快收到京城和江南的消息,一看盐如此便宜,那是纷纷抢购。   “哦?一部分盐商将盐运送到外地了?这倒是脑子机灵的,不愧是商人,知道如何将自己的损失减少到最小。”顾昭接到这消息笑道。   乔焕也觉得这才是最好的应对之策,个人哪可能干得过朝廷,越是拖延损失会越大。   他小心看了眼四周,看到没人时凑近低声说:“大人要小心有的盐商会狗急跳墙,有人给我爹递了话。”   顾昭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不意外。”   还是那句话,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越是大的盐商越是恨他和顾沐,因为他们手里掌握的盐也越多,损失也会越大,反而是那些小盐商容易掉转船头改走其他路子。   皇帝的旨意传到后,金洪文直接就被判了斩立决,也不用往后拖,那孙金虎同样也是个死刑,消息送到牢里后,孙金虎当即痛哭流涕,他之前他还指望妹夫外面的关系,能将他一起捞出去,可如今妹夫自身难保,他也要被砍头了。   “妹夫,我不想死,妹夫你快想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   金洪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可能这么快就处决他的,依他推断,如今这外面关于盐这块应该乱了套的,顾昭和顾沐哪可能还有心思来处置他,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金洪文对孙金虎的话充耳不闻,忽然朝外面狱卒喊话:“我要见顾沐,我要见顾昭,我要见他们,无论谁我都要见,不然我不服,我金洪文至死不服!”   “叫嚷什么,你不服有个屁用。”狱卒进来朝他呸了一口,金洪文犯的事已在江南公布出来了,如今外面百姓对金洪文那是人人喊打。   金洪文怒瞪着他说:“你把话送到他们那里,他们肯定会来见我。”   狱卒怀疑地看看他,不过到底是把话递了上去。   顾沐收到牢里传来的消息,嗤笑一声对顾昭说:“竟然想见我们,真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哥哥你说这姓金的是想要跟我们说些什么?”   顾昭歪了下头说:“他并不知道如今外面什么情况吧,以为这江南还离不开他们盐商手里的盐,所以以为可以跟我们叫价,以为他手里掌握的东西多么重要。木头,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见他?”   顾沐挑眉道:“那就让他等着,一直等到处斩那日。”   “行吧,我也没有想见他的意思,偏不称他的意。”顾昭耸耸肩道。   牢里的金洪文一日没等到人来,两日依旧不见动静,他坐不住了,又叫来狱卒,反复问他究竟有没有将话递上去。   狱卒都被他追问得不耐烦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说要见大人就来见你了?大人没来那就说明你在大人心目中,根本没你以为的那么重要,我说递了就递了,不信的话等下了地府你再去问吧。”   大人没来,那说明大人根本就不想来牢里见这家伙,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透。   狱卒说完便要转身离开,金洪文又连忙叫住人:“你再等等,我问你,如今江南城内的盐价如何?”   狱卒的表情顿时变得奇怪起来,回头看向金洪文:“你们这些盐商就知道拼命压榨我们老百姓,临到死是不是还想操控盐价让我们老百姓吃不上盐?你以为外面现在盐价涨得满天飞了?哈哈,忘了没有大人允许不会有人给你递消息,所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吧,告诉你吧,现在外面的官盐价格是一斤十五文,涨价的事情是发生过,不过短短两天工夫就没了。”   “哈哈,朝廷推出新的制盐法子了,比原来的轻松许多,成本又低,所以盐价跌了,外面那些盐商赔了血本了,一个个就差哭爹喊娘了,叫老子看得真痛快啊。”   “哈哈,老子会记得给你们送断头饭来的,好叫你们吃饱了上路,哈哈。”   无论金洪文再怎么叫,也没狱卒理睬他了,顾昭和这些盐商的交手,还有如今这官盐的价格,叫他们这些狱卒看得也痛快极了,他们也是处于底层的人,当然盐是越便宜越好,看这些盐商还怎么张狂。   直到上刑场那日金洪文才见到顾昭顾沐,不过那时见了也没用了,因为他是被押了在台下的,而顾昭顾沐则在台上作为监斩官,直到这一刻,金洪文都不敢相信自己要死了,他经营了那么大的家业,手段可以通天,他怎么就这么败了呢?盐又怎可能那么便宜。   然而直到行刑的这日都没人来救他的,只要许多百姓来围观这个恶霸是怎么死的,还有不少私盐场子里被救出来的人来了,他们要亲眼看着这人人头落地。   当人头落地时,林鹤伸手捂住妹妹的眼睛,可林惠拿开了哥哥的眼睛,她之所以会被林家收养,是因为她的亲人都死了,她知道她的仇人是谁,她不怕的。   最后林惠说:“哥哥,我们回去看娘吧,我要把这好消息告诉娘。”   “好。”林鹤牵着妹妹的手走了,林母其实并不是生了多么严重的大病,只不过那地方缺医少药,吃不好也没得休息,加之林南山的过世让她受了不小的打击,好在因为救治及时,用药得当,林母只需要好好休养,身体便会无碍了。 第308章 又到年底   原来私盐场子那批人,如今并没有分散开来,顾昭挑选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就由这些人组成一个独立的村子,当然愿意离开归乡的,顾昭也没拦着,不过显然大家都不愿意走,并推选了李虎为村长。   他们原来注销的身份也都一一恢复了,不再是无法在外行走的黑户,从此就会在这里开荒耕地,种桑养蚕,这些人都是吃惯了苦头的,加上顾昭给他们的三年免税,绝对能将日子过好起来。   他们在这里安家落户的时候,府衙还拨了批补偿银子和粮食给他们,粮食是保证他们能够吃到地里的粮食下来之时,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要求都简单得很,如今有房有地,还亲眼看到大仇人人头落地,回去的路上一个个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虎哥,不对,村长,顾大人为什么只是代知府而不是真正的知府大人?那样顾大人能在我们这边待多长时间?”他们怕了别的官员,也就解救他们出来的爵爷大人还有如今的代知府大人是青天大老爷,他们盖房子时,顾大人还让人送来了水泥,那真是好东西,别的村子看得都羡慕他们。   李虎也挺惋惜顾昭顾沐不会在这里待长久:“因为顾大人原来只是过来负责修堤筑坝,是后来前任知府贪昧赃银的事情暴露出来,被押解到京城受审,京城这才让顾大人临时代任了知府一职,顾大人本身就是京官,这里事情结束了他还要回京城去的。”   李虎也是出来后打听外面的消息,才知道外面如今的变化有多大,而这其中许多变化,还是顾大人带来的。   “不过你们别担心,就算顾大人回京了,派来的下任知府也不敢亏待了我们,我想顾大人离开后也不会真的对我们不闻不问的,顾大人的确是个好官。还有我们这里以后也不会有盐场了,不管是官家的还是私人的,所以我们也不会再吃以前那种苦头了,我听说了,如今姚城那边的盐场可大了,而且产盐量大得很,又用不着那么辛苦。”   “真的啊?真想去亲自看一眼。”   听李虎这么说,大家心里才放松了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外界依旧防备得很,也是因此他们不愿意去别的地方,而是在这村子里抱团过日子,这让他们能有些安全感。   林鹤和林惠也在听大人们说话,等回到村子,兄妹俩连忙奔回他们的家,还没进家门,就看到林母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们,林家的房子是村民们帮着一起盖的,在大家看来,林南山秀才的状子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李虎也很敬重林南山。   “娘,我们回来了!”   “好,回来就好。”   斩了金洪文后,对其他盐商,顾昭顾沐是能拉的拉,不能拉的便打,分化原本的利益集团。将这些盐商全部问罪,那显然不太现实,而且一些中小盐商明显已投来了橄榄枝,比如通过乔家递来的消息,因而顾昭也没再追究他们。   剩下几个顽固分子想搞事也搞不起来,从姚城运来的盐数量充足,老百姓都看得见,因而江南的局势稳定得很,老百姓也不乐意再让这些盐商压在他们头上,所以那些盐商跟他们的狗腿子有什么动作,一些百姓先发现了送到府衙来,在府衙的不断打击之下,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弱。   新任盐运使大人自然跟顾昭顾沐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新的盐政已经实施,除非想自毁城墙才会跟顾昭他们对着干,最后,那几个顽固盐商不是被抓就是逃离了江南,犯过事的都进了监狱,底子还算干净的,也沦为普通商户,再回不到过去的地位。   这一整顿就到了年底,江南不仅恢复了之前的秩序,而且城内比过去更加热闹,老百姓走在街头脸上都带着笑容,快要过年了,大家都出门办年货,盐价跌了不少,无形中能为老百姓省下不少银钱,又没那些官吏骑在老百姓头上以各种名目捞钱,所以老百姓手里宽敞不少,可以多办些年货过个好年。   便是普通商户日子都好过不少,只要老老实实地交税,顾昭根本不会管他们,也不用他们送什么孝敬钱,这些商户跟李虎那个村子的村民一样的想法,如果顾昭去掉身上的那个“代”字就好了,那顾昭就可以在他们江南多干几年。   顾昭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代知府代到几时,京城一直没有消息下来,那他就必须继续代下去,直到正式的知府上任。不过因为他这代知府的身份,江南的堤坝修建一事顺利得很,到了年底基本完工,作坊里生产出来的水泥又让他用来铺路,江南城内几条主干道已换成水泥路了。   这天府衙打开门,果然又看到门外摆放的篮子,今天除了鸡蛋和菜外,居然还有鸡鸭和鱼送过来。   开门的官差看得叹气:“我以为我开得够早了,没想到这些百姓送得更早,这可怎么办?”   另一个官差说:“还是先给大人送过去吧,大人都让我们在衙门外张贴了告示,可还是阻止不了百姓自发送东西的行为。”   “我听说了,老百姓是看大人忙忙碌碌的没空办年货,所以想送些东西让大人过个好年。”   “可这些东西最后大多数还是进了我们的肚子。”   “可不是。”   也不知哪天起,就有老百姓一大早往衙门口送自家种的菜之类的东西,顾昭知道后也没办法送回去,因为根本不知道是谁送的,只得送到衙门的厨房里,让厨房给大家加餐,后来贴了告示也没用,越近年关,这送来的东西越好了。   幸好也没几日就过年了,不然顾昭非得安排人轮流看守,哪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东西送到顾昭面前,顾昭能说什么,只得继续送去厨房让加餐,再过一日,他这衙门也得放假让大家回去过年了,他和顾沐还得继续留守在这衙门,因为他们又没在这江南城内置办自己的宅子,成为代知府后就一直住在官衙里。   “我们也出去看看吧,好歹也置办点年货。”顾沐来找顾昭。   顾昭想了想说:“也好,其实不管是以前来文思书院读书还是这回,都没好好在江南玩过呢,正好借这机会四处转转。”   顾沐见顾昭终于愿意放开公务,眼里浮现出笑意。   两人换上便服便出了衙门,身边当然也跟着同样身着便服的侍卫,前段时间真的有狗急跳墙的盐商找人对他们动手,虽然趁着这机会该清算的都已清算,但顾沐绝不敢掉以轻心,顾昭的人身安全在他心里比起自己的还来得重要。   顾昭自来了江南后就没一日是空闲的,这会儿信步走在街头难得轻松,心情挺好,感慨道:“就不知道京城里是不是也能如我们这般轻松了。”   “今日不说公事。”顾沐提醒道。   顾昭赶紧作闭嘴状,好吧,莫说公事,他们就是出来游玩顺带置办年华的,他们既然来了江南,京城那边的事该由京城的人来操心,顾沐做得已够多的了。   因为他们没有穿官服,衣着看着普通寻常得很,身后的侍卫分散在人群里,因而看着像普通百姓的一员,没引发什么状况,就是有那么些个摊主觉得这二位公子看着面善,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他们就是本城的代知府和平南子爵。   江南这边热闹得很,京城同样因为新年即将到来而热闹非常,江南那边带来的影响,仿佛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了,街头不少地方已张灯结彩,皇宫里同样如此,皇帝要与民同欢。   如意作坊早几日便给工人放了假,工钱给得足足的,并且每位工人都给了红包,让大家回去过个好年,等来年再开工,顾老太太和黎氏也轻松下来,这一轻松便分外想念人在江南的顾昭顾沐了,只是因为顾昭如今身为代知府,过年也没办法回京与家人团聚。   该送的年礼,顾昭一早便让人从江南送回来一堆地方特产,让黎氏帮忙处理,该交际的人员名单也给了黎氏,江南那边的关系顾昭自己来处理。   这时候无法空闲下来的也就顾瑶了,她是做吃食点心生意的,越是到年底越是忙碌,不少大户人家都向铺子下了订单,为除夕和年后准备办席准备的,所以顾瑶得忙到除夕那日才能停下来。   等到了除夕这天,顾瑶因为爷奶的叮嘱和三叔信里的交待,早早收工关了铺子,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并且还将西南王妃接了过来,暗中护着宅子的人更不少。   老太太不放心地嘀咕道:“不会真的要出什么事吧。”   老爷子说:“既然昭儿说了让这天好好待在家里哪也不去,那就待着,昭儿说的话总不会有错。”   黎氏犹豫道:“应该不会有事吧,今晚宫里的宫宴,大多官员勋贵都进宫去了。”   她大哥大嫂也进宫里去了,就二嫂领着两家小辈在家守着,这种时候如果会出什么事的话,无非是因为夺嫡造成的,黎氏真希望快快过去,陛下早点定下继承皇位的人选,否则这京城也一日不得安宁。 第309章 紧张的宫宴   京城的宫宴同往常一样热闹,但仿佛又透着股不一样的气氛。   黎大舅只带了夫人一起进宫,孩子都留在家中,身为吏部侍郎,不少人过来与他们打招唿,言谈之间还说起他的外甥顾昭,如果顾昭人在京城,今日这宫宴也会有他的一份子,尽管顾昭的官职品级还达不到,但他身上担着个子爵的爵位呢。   黎大舅耐心地跟他们周旋,倒是黎大夫人有些不耐烦了,这脸都快笑僵了,低声跟黎大舅说:“还不如留在家中,跟孩子们一起。”   黎大舅拍拍她的心,夫人跟着他受累了。   等三位向字辈到场时,这气氛更热闹了,三位向字辈如今越发长袖善舞,便是黎大舅也得到他们的热情相待,好似之间关系好得很,他外甥在江南的动作,对他们丝毫没有影响。   黎大舅原本因为外甥的关系没站燕向瑾一边,可身在吏部这段时间,也足够他了解这位殿下是个什么性子,让他心甘情愿地倒向永福公主一边,相比永福公主,那三位包括燕向瑾在内,都没将这大周的百姓太当回事,高高在上惯了,看不到外面受苦受难的穷苦人。   这种人上位,这大周能好得了?   “永福公主到。”   通报声出来时,殿内有片刻的安静,紧接着便又热闹起来。   永福公主是携驸马宁杨一起来的,与以前相比,永福公主也只是略微发福,这就让她的肚子更加突出了,不少人目光略过她的腹部时都露出复杂之色,当然也有期待之色的,如果永福公主生下的是男孩便好了,这些臣子对这男孩的期待比起永福公主更大。   宁杨扶着永福公主到位置上坐下后,不少人也前来与她寒暄。   黎大夫人也看了眼永福公主的肚子,说:“公主快要生产了吧。”   黎大舅叹息道:“可不是,如今可真是多事之秋啊,昭儿如今不在京城也好。”   黎大夫人笑了声说:“江南那边不见得比京城形势好多少。”   黎大舅一想可不是,如果不是有海水晒盐法,江南那边的局势可没那么快能平复,京城有人拼命想将顾昭拉下来呢。   也有人看向燕向熙的肚子里投以了恶意的目光,只是一闪而逝,便是有人看到了,也会怀疑自己是看走眼了。   宁杨也不放心,低声跟公主说:“不如稍坐会儿我们便回去吧。”   尽管他不太懂得那些勾心斗角,也不懂那些政务,可自小就敏感的他很清楚,此刻他和公主就处在一个漩涡中心,一个不好可能要粉身碎骨,他不希望公主和他们的孩子出任何岔子。   “别担心,有父皇在不会有问题。”燕向熙轻声安抚宁杨,顾沐今年不在,留在江南陪顾昭,她也觉得很惋惜,不过江南那边如果不是有顾沐过去,局势也不可能那么快稳定下来。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起身恭迎圣驾与皇后娘娘,皇帝带着皇后走上主位后,稍微说了几句便举起酒杯,与众臣同乐。   宫宴进行到一半时,燕向瑾走过来给燕向熙敬酒,当然因为燕向熙怀着身孕,所以这晚她都是以茶代酒。   “公主随意,我先干为敬。”燕向瑾将杯中酒饮尽,然后将杯底亮出来,至于旁边的宁杨,向来是被燕向瑾无视的,他最瞧不起的便是这种男人。   燕向熙看到燕向瑾眼里快掩饰不住的得意,低下头浅饮了一口茶,说:“堂兄太过客气了。”   “哪里,我等不及看到小外甥出世了。”   外甥?燕向熙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皇帝也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这小子是在向他提醒他孙儿的身份?他孙儿的身份何时轮得到这小子作主?   忽然燕向熙脸色发白,手捧着肚子,痛唿出声:“本宫肚子疼!”   “熙儿,怎么回事?”皇帝一直看着这边动静,发现女儿不对劲,就连忙起身过来,“快,快叫御医过来!”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宁杨脸也白了,甚至比起燕向熙还来得慌张。   “父皇,这茶……水有问题。”燕向熙指着面前的茶杯说。   “是谁给公主倒的茶?我这就命人彻查!”一旁的燕向瑾摆出一副要为燕向熙追究到底的模样。   “快带熙儿下去。”   皇帝一声命令,立即有名侍卫出现,抱起公主就往后面有床榻的地方过去,宁杨急急跟上,皇帝也顾不上前面的宫宴,殿内其他人目睹这样的情形,不少人心里都咯噔一声,公主突然出状况,看情况指不定要早产,这怎么看都透着股阴谋的味道,尤其是此刻燕向瑾竟指派起这皇宫里的人来,俨然一副皇宫主子的架势。   黎大夫人心中也紧张起来:“公主不会有事吧?”   她对公主极有好感,公主身上有西北那边女子的豪爽,做事果断利落,又有爱护子民的仁心,怎么瞧着都比那三个宗室子弟来得好多了,她可不认为公主上位有什么不好。   黎大舅也说不好一切是安排好的,还是意外发生的情况。   看黎大舅一脸严肃,黎大夫人索性起来,说:“我去看看公主,这些事我有经验。”   旁边桌子的夫人讶异道:“生孩子的经验我们谁都有,可公主这会儿情况……”   黎大夫人一摆手说:“我在西北还替人接生过孩子。”说完便大步地向后殿过去。   这话让不少贵夫人惊讶,堂堂朝廷诰命夫人,竟替其他妇人接生过孩子?还有人对黎大舅投以异色,黎大舅倒是镇定得很,除了担心公主的情况,至于他夫人,夫人不仅给人接生过孩子,还给牛马接生过呢,捞起袖子那是什么都能干。   没一会儿御医急急地跑来进了内殿,又过了会儿,内殿有人跑出来,急急地去找公主早准备好的产婆。   这些情况无不表明,公主早产了,难道公主之前说的话是真的,有人在公主的茶水里动了手脚,使得公主提前生产?   黎大舅环视了一圈,这时候夫人去了内殿公主身边,也许反而安全。   这情况让燕向琦和燕向骁也面面相觑,他们两人虽有想法,但今晚都没有动手,那动手的人是谁?无疑就只剩下燕向瑾了,这想法让他们也心惊起来,如果燕向瑾真的今晚动手,他们也落不到好处。   燕向琦决定先发制人:“燕向瑾,是不是你动的手?你好狠的心啊,你对得起陛下吗?”   “哗”地一声,殿内炸开了,原本一直笼罩在下面的东西,仿佛突然被揭开爆发出来了,今晚要彻底撕开脸面了吗?   燕向骁紧跟其后:“不错,陛下待我们亲如子侄,最为亲厚的便是你燕向瑾了,可你竟然在公主的茶水里动手脚,你真是罪该万死。”   “荒谬!没有证据的事,你们这是栽赃污蔑,没看公子正在寻找动手的真凶,依我看,你们两个才是心怀鬼胎。”燕向瑾还没开口,站在他一边的官员就先跳出来大声驳斥道。   燕向瑾忽然抬头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摔杯为号,殿外瞬间冲进不少带着士兵,将整座大殿包围起来,殿内响起一片尖叫声。   燕向琦和燕向骁大惊,没想到这燕向瑾竟真在这一天动手。   “燕向瑾,你敢!”   “哈哈,我怎么不敢了?陛下脑子煳涂了,竟想将一个女人推到皇位上,我不服,既然皇帝脑子煳涂了,那就该换个人坐上去,否则你们愿意一个女人爬到你们头上去?”   燕向琦和燕向骁大恨,他们当然也不想一个女人在他们头上耀武扬威,可那也不代表接下来坐上皇位的是燕向瑾。   当燕向瑾摔杯后,他身边就围了不少人,宁王那边同样如此,这时他也得意笑了起来,边笑边向他儿子走来:“本王相信燕氏列祖列宗也会同意我们父子的做法,陛下那是倒行逆施,本王的儿子自然能取而代之,诸位不支持本王的儿子,难道想支持如今正在里面生孩子的女人?女人就该滚回去老实生孩子去!”   “只要站在本王与瑾儿一边,我们父子绝不会亏待你们,可如果你们不听话,那本王可就不客气了。”宁王恶狠狠地向四周看去,这是明摆着要逼迫所有人站队,不站队那今晚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皇宫外,京城内,原本今晚该有一场烟火燃放,不少百姓准备出门观看烟火,然而外面突然响起阵阵马蹄声,顿时吓得百姓躲在家中不敢出去了。   “不好了,京城出事了,那些人是往皇宫方向去了。”   “老天爷,难道有人想要造反?”   “嘘,小心隔墙有耳,安生过了今晚就好了。”   正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的顾家人和黎氏,同样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顿晚饭哪里还吃得下去,顾老太太就差念佛了,以前他们在水云村几时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在她心目中,宫里的皇帝是个好皇帝,跟皇帝作对的肯定是恶人,只希望老天爷站在好人一边,不要让恶人得逞。 第310章 除夕宫变   并不是所有站队燕向瑾的人都知道今晚的行动,也并非所有站在他一边的人都支持今晚这样的行动。   有人露出失望的神色,站出来大义凌然道:“宁王,你怎可如此行事,此乃大逆不道!”   “啰嗦!”宁王手一挥,那愤怒的臣子胸口一疼,就看到剑尖从他胸口捅了出来,血水从他嘴边冒出来,他惊怒地伸手指向宁王父子,临死那一刻想的是,他眼瞎了才会支持这种东西上位。   “唰”地一声,那剑又从后面抽了出来,那大臣捂着胸口倒了下去,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啊——”殿内再度响起尖叫声,尤其是那些女眷,根本没想到宁王父子说杀人就杀人,也有不少大臣勋贵吓得瑟瑟发抖,身下有可疑的黄渍渗出。   “你想造反?你们父子想造反?”声音从后面传来,宁王父子立即转头,就看到皇帝面无表情地从内殿走了出来,身边是保护他的宫中侍卫,近身太监也拿了把刀在前面护着。   宁王再不掩饰自己贪婪的嘴脸:“皇兄休要怪臣弟无情,要怪就怪你自己,谁叫你自己身子不好,膝下只有一个丫头,还想不开要扶那丫头上位,就算臣弟不动,燕家的列祖列宗也要被你们父女气得从皇陵里跳出来!”   皇帝嗤笑一声:“别将自己的野心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的野心是近几年才起的吗?你多久之前就将江南的盐商拉入自己网中,私下里又训练了多少兵马,准备造我这皇兄的反,你以为这一切都能将朕蒙在鼓里?”   宁王被激得怒了:“对,我就是有野心,难道不该吗?凭什么皇位是你的,就因为你比我年长?也不看看你这破败的身子还能支持几年。”   当年如果不是他年纪小了些,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皇帝来坐。   皇帝再度嗤笑:“那就不知道你们父子联手从朕这里将皇位夺过去,究竟由谁来坐呢?是宁王你,还是你儿子燕向瑾?”   从皇帝露面开口之时,殿内众臣就听得惊呆了,原来宁王在背后谋划了这么久,原来皇帝要动江南就是冲着宁王而去的,也难怪宁王等不及了,选择在这样的时候动手,因为皇帝将他在江南的整个根基都撬了,他能不着急吗?   站队他们这一边的人,也惊得目光游移在父子两人身上,是啊,这皇位该由谁来坐?不少臣子是受正统教育出身,坚持的也是正统,燕向瑾过继给皇帝成为皇嗣再继位,那是名正言顺,可宁王出手夺位那意义就大不相同了,那是谋逆篡位。   不说那些臣子了,就是燕向瑾也听得目光闪烁起来,父王上位和他上位那差别太大了,要知道宁王可不止他一个儿子,哪怕眼下他这儿子最受宁王重视,可一旦宁王上位,会不会对自己产生忌惮,改扶其他儿子与自己争斗?   哪怕知道皇帝此刻是在挑拨离间他们父子,可燕向瑾还是无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瑾儿,别上他的当,他惯来会耍心机,不然当年怎会轮到他上位?”   “父王,儿子明白,儿子一切都听父王的。”   “好,好儿子!”   燕向瑾心里也呕得慌,如果不是皇帝突发其想,燕向熙一个女人野心勃勃,又何来增添这诸多麻烦事,他无需通过这样的宫变就能顺利登上皇位,父王心中有再多的不平,大不了等他继位后给父王封个太上皇让他过把瘾。   可他的平坦大道都被人破坏掉了,真是该死。   皇帝看到这父子俩的表情露出嘲讽之色,要不是他还在,只怕这父子俩眼下就得闹崩了。   “皇兄,写退位诏书吧,否则你那外孙能不能平安出世都是问题,皇兄写了退位诏书,本王能保证你们平安无事。”宁王得意地看向皇帝,原本他也是想按步就班地让儿子过继为皇嗣,他没能实现的梦想在儿子手里实现,也算对得起他多年的布置,可既然都想发动宫变了,那这皇位还不如先让他坐坐,等他百年之后再传给瑾儿便是了。   等他上位,他便会立刻封瑾儿为太子。   “大胆!”近身太监怒呵宁王父子。   皇帝抬头看向众臣:“你们呢?这就是你们坚持要扶持的乱臣贼子?江南什么情况你们都知道了,你们不知道的是七年前还有一部分赃银就落到了宁王手中,这些年又有多少修河道的银子都落进了他口袋里,在重修堤坝之前,就没几座是好的,大水一冲便会垮掉,你们想要的皇帝就是这种的?想看着他将大周朝带着走向末路?”   “你闭嘴!如果不是怕引起你猜忌,我又何必用那样的手段揽财?”   “那是你无能,你没有顾昭的揽财手段,那是你枉为上位者,视百姓的性命如草芥!”皇帝呵斥道,“朕将燕氏江山交到你这种人手里,才是愧对列祖列宗!”   不少大臣惊讶地看向宁王父子,原来万宏镜背后的靠山就是宁王啊,七年前柳世连之所以被斩得那么快,也是因为有宁王在京城给万宏镜之流作靠山吧,当年江南因为水患可死了不少百姓,皇帝为尽快稳定局面,迫不得已斩了柳世连,可万万没想到那些赈灾银子竟会流入宁王的手中。   想想万宏镜还有金洪文这大盐商被抄家之后抄出多少银子,就能猜到宁王靠着这两人这些年又揽了多少银子,他们完全被宁王扮演出来的虚假外表蒙骗了,以为他真是个好的。   宁王露出狰狞之色:“那些就用不着你来考虑了,写不写退位诏书?否则别想见到你那宝贝外孙了!”挥挥手,就有人侍卫将皇帝这边包围过来,他又转向其他大臣,“诸位何去何从,该有个选择了,否则本王不介意送你们一程!”   “你这逆贼——呜呜,你不得好死!”这个死忠的保皇派,刀架到了脖子上依旧怒骂宁王父子,他原本也是站燕向瑾的,现在彻底放弃了。   “老爷,呜呜,别说话了。”这是家眷,看着老爷脖子里有血线出现,吓得瘫软在地哀求道。   虽与自己预想的有点出入,但燕向瑾依旧很痛快,看向燕向琦和燕向骁得意道:“两位堂弟,你们又是怎么选的?”   看到带刀的侍卫逼近,毫无防范的燕向琦瞬间怂了:“我认输,我不跟你争抢了,皇位是你的,我什么都不要了。”   那部分站在燕向琦身后的大臣勋贵,看到这一幕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看不到才好,他们想要支持的就是这种货色?   燕向瑾眼里闪过不屑之色,原本就瞧不上这燕向琦,他看向剩下的竞争对手燕向骁,声音里充满了恶意:“燕向骁,你呢?如何选择?”   燕向骁脸色发白,今日才知道这宁王父子暗地里发展了多大的势力,今晚整个皇宫都落在了他们父子俩的控制之中,连皇帝都没斗得过宁王父子,更何况是他这样的还要向皇帝借势的人。   哪怕心中很不服气,然而燕向骁也知道自己输了,他不知道皇帝还有没有后招,但这会儿也只能赌上一把,他不着痕迹地往皇帝那边退去,嘴里应道:“燕向瑾,我的确没有你和宁王藏得深,输给你们输得不冤,从今日起,我退出皇嗣选拔。”   站在他一边的臣子也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庆幸的是燕向骁好歹比起燕向琦有点骨气,失望的是,哪怕度过了这次危机,单凭燕向骁此刻说的话,他也与皇位无缘了。   可燕向瑾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或者说他心底因为父王的变卦而窝着一团火,这团火没办法冲父王而去,那就只能拿昔日的竞争对手解气了:“燕向骁,你说退就退得了吗?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臣服我父王!不,应该说父皇了,哈哈!”   燕向骁咬牙切齿,这混账得意什么,就算让宁王夺了位,最后这燕向瑾能不能继位还是未知之数呢,宁王的身体比起皇帝来说健康许多,缺什么都不会缺儿子。   看到那些带刀侍卫逼近,燕向骁气急败坏道:“燕向瑾,就算今日我死于你手,我也会在地下等着你的,看你燕向瑾会有什么好下场!”   “该死,给我拿下他!”   “是!”   燕向骁转身就往皇帝那里跑,他带来的太监拼命想要保护主子,可随即就被那些侍卫一刀捅进身体里,殿内因为这一幕响起拼命压抑的呜咽声。   燕向骁也清晰听到身后的声音,渐渐也陷入绝望之中,今日真的会是他的死期吗?早知如此,他宁愿当初没参加这场争夺。   追上来的侍卫冲燕向骁挥起手里的刀,眼看就要砍上他的身体,燕向瑾更是露出快意的笑容,殿内的大臣们惊愕地瞪直了眼。   异变突生,就在燕向骁心中哀唿“我命休矣”之时,一支利矢从他前方射来,“咄”地一声钉入身后那侍卫的身体里,并将他向后带飞一大截。 第311章 宫变结束   燕向骁连忙向后看去,就看到中箭身亡的侍卫,他得救了?顿时大喜,转头就再度狂奔起来,是陛下救了他!陛下果然有后手的,他这次选择了陛下。   燕向骁大喜,宁王父子则惊了,瞪大眼睛看向皇帝,皇帝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一群黑衣人手持弓箭涌了出来,其中几支箭尖指向了宁王父子,让这父子二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此时,殿外也传来兵器交击声,并且声音离这座宫殿越来越近了,燕向瑾着急起来,他城府到底没他父亲来得深:“父王,狗皇帝藏了人手!”   宁王恨恨地瞪向皇帝,此时他人在殿内无法知道外面和整个京城的形势,是不是还在他们掌控之中,然而皇帝在此,只要控制了皇帝,外面来再多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因而一狠心下令:“给本王拿下皇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对了,再派人给本王将永福公主带到前殿来!”   永福公主可正在生产,宁王如何行径,那是根本没想给永福公主活路,当场就有大臣斥责起来,一些真心为大周的人,通过刚刚一幕幕,越发认清宁王和燕向瑾绝对不是带领大周的合适人选,无论是宁王还是燕向瑾,比起陛下的英明差得太远了。   宁王却不顾这些,他不仅要活命,还想要皇位,成败与否在此一举,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愿意。   因而他一边往后躲一边下令进攻,接着殿外的厮杀声,殿内也激烈打斗起来,一部分武将也出手了,利用手边的一切东西当成武器来对敌。   对准宁王的箭射出去,然而宁王一把抓住保护在他身边的侍卫,那侍卫顿时中箭,可对面射来的箭不断,到最后他随手扯来一人,紧接着便听到不敢置信的痛唿声:“父王——”   往两侧拼命躲避想要远离战场的人,有那大胆的探头出去,看到的一幕惊得他们差点说不出话来,宁王竟拉过他儿子燕向瑾替他挡箭,很不幸,燕向瑾中箭了,虽没有命中要害部位,但宁王这样的举动更让燕向瑾无法接受。   宁王却顾不得这儿子,催促他带来的人:“快,给本王加快速度拿下皇帝,死活不论!”   刚刚还要活捉皇帝逼着他下退位诏书,这会儿则是死活不论了,皇帝死了,在他想来皇位只可能落在他手里,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人已躲到皇帝身边的燕向骁,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禁庆幸无比,对燕向瑾则幸灾乐祸,平时燕向瑾有他父王帮助,大有将他和燕向琦踩在脚底下的架势,然而现在他见识他父王的冷酷无情了吧,为了皇位,连他这最宝贝的儿子也可以舍弃。   这时,后殿那方向也传来厮杀声,燕向骁听得一愣,后面是安置燕向熙的地方,燕向熙如今情况可好?他看向陛下,陛下除了微皱了下眉头,并没有很担忧焦急之色。   宁王却期盼用后殿的燕向熙来要挟皇帝,那可是皇帝唯一的血脉,他就不信皇帝不会不顾及,平时皇帝对燕向熙的重视够明显了,就连皇位都异想天开地想传给这女儿。   后殿的厮杀气比起外面的更快接近,转眼那想要进入后殿的人被逼得退回到正殿,皇帝的声音响起来:“保护好公主!”   “父皇,儿臣没事!”   公主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殿中众人耳中,众人纷纷看过去,看到的情形让他们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公主不是在生产?可眼下公主却挺了个大肚子跟那些侍卫交手,手里的剑甚至沾着血,身边虽有人护着,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的气势,并且越来越接近皇帝,就连胆小的驸马这会儿也持着剑警惕着四周。   宁王和中箭受伤的燕向瑾惊了,宁王看到燕向熙出现便愤怒叫喊出来:“你们骗我!那御医和产婆都是你们父子俩联合起来欺骗本王的。”   燕向熙笑了:“你们在我茶中动手脚,本宫没真的喝下去,感情还是本宫的不是了?本宫和父皇等你们动手多时了!”   假的!原来都是假的!看到完好无恙的公主,一些人直拍胸口,就怕公主真的早产还被宁王拿住用来要挟皇帝,那时皇帝该如何选择?不管选择什么都容易让人垢病。   皇帝和公主这么做就是想要逼宁王父子露出真面目吧,看到公主出现,不少人彻底安下了心,今日这一切应该完全在皇帝的计划之内。   那些站在宁王父子一边的人则绝望不已,宁王谋划多时的布局,看来早就被皇帝识穿了。   皇帝看到女儿完好无恙地站在自己身边,彻底安下了心,转头看向愤怒不已的宁王,冷笑道:“朕倒想为未出世的孙儿祈福,不想多见血,然而朕给了你们机会,你们却宁愿选择走上这条绝路,那就休要怪朕无情!”   “机会?你给了吗?”外面的厮杀已到殿门口了,宁王如同困兽一般变得歇斯底里。   皇帝冷笑:“万宏镜手里留了本账册,那时朕就在等着看宁王你是否能就此收手,盐商在江南折腾,朕也看着你会不会罢休,可你是怎么做的?”   大臣们听得也抽气,没想到万宏镜人死了还留下那样一个账本,果然宁王才是江南那些势力的靠山,有他这样的王爷在朝廷,也难怪江南那些人如此胆大妄为,连陛下这些年来也无法动弹。   “给朕将宁王父王拿下!”   “是,陛下!”从后殿又冲出一批人,转眼就将宁王父子身边的人杀得一个不留,燕向瑾最先被拿下,紧随其后,宁王也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   殿门口还在垂死挣扎的人,在看到这样的情形后,纷纷弃械投降,一场宫变,以失败而告终。   那些跟着宁王父子一起威逼皇帝的大臣勋贵们,则瘫软在地,完了,他们彻底完蛋了,跟着宁王走上了一条死路。   “陛下!”身上带着血的小将进来禀报战况,“皇宫内的逆贼已清,京城的局势也已控制住!”   “彻查宁王府!”   “是,陛下!”小将挥挥手,留了批人保护皇宫和皇帝,剩下的人跟着他立即出宫查抄宁王府。   这次除夕的宫宴是众臣吃过的最长的一次宫宴,当然有几人是吃饱了的还是问题,当他们终于可以走出皇宫时,大家下意识的动作都是擦脑门的冷汗,然后大松了口气,别说吃饱了,能活着出皇宫都是运气好。   不过有部分人是无法安心过好这个年了,因为他们老早就站队宁王,这些人只能等着被皇帝清算,也许今夜,也许明后日。   当他们出皇宫时,便看到外面不少将士在巡逻整个京城,整个京城安静而有秩序,与之前他们想像中的情况根本不相符合,哪里还知道,局势从未被宁王他们掌控过,从始至终都在陛下手中。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当年虽说宁王因为年纪的缘故输给了陛下,可如今瞧来,就算他当初年纪合适,也不是陛下的对手,甚至可能因为他的年纪才享了这些年的福。”   “是啊,可惜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这些年陛下待他可不亏,可他却在暗中撬朝廷的墙脚。”   “其实相比起燕向琦和燕向瑾这些宗室子弟,永福公主虽是女子却也有勇有谋,胆识过人。”   “你这意思……”同行者看向他的好友,好友以前可是向来不支持永福公主的,认为此举逆了阴阳,会导致天下大乱。   好友苦笑道:“抛去女子身份,永福公主各方面是最符合储君要求的,其他人都无法担起大任,何况你我有意见又如何,如今能拗得过陛下吗?”   今晚的宫变,除了让宁王父子落王,也打破了其他宗室子弟争夺皇嗣的念想,让皇帝的威势更甚,最终,皇帝才是那一言九鼎的人。   “只希望公主能生下小皇孙,陛下能多活几年,将小皇孙培养起来。”   驸马宁扬等同于入赘,所以称公主的孩子为小皇孙也没什么要紧的,民间都有上门女婿的说法,永福公主作为陛下唯一的孩子,给陛下招个女婿传承血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他们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不然还怎么选?燕向瑾废了,燕向琦那丑态叫众臣不忍直视,燕向骁已向陛下投诚放弃争夺了,宗室里还能挑选出什么好人选来?就这三个已算是比较出挑的了,剩下的更加差劲。   顾家,一位嬷嬷匆匆走进来,附在西南王妃耳边低语几句,王妃喜道:“已经结束了?”   嬷嬷点头说:“是的,老奴接到消息,宫中宁王父子谋逆,已被陛下拿下,正连夜查抄宁王府,目前京城局势也在陛下掌控之中,不过天亮之前,最好不要出府走动。”   “太好了!没想到居然是宁王父子,这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以前还听外面人说宁王是个好的呢,没想到竟想造反!”顾老太太拍手叫好,提着的心也放下来。   顾老爷子也是,这晚总算能睡个安生觉了。   黎氏知道是顾沐留下的人前来通知的,因而请王妃再帮忙通知她两位兄长的府上,不过相信黎大哥很快会回去了。   江南,顾昭和顾沐围坐在火锅旁,这晚他们干脆弄了锅子在吃,看看时辰,顾昭说:“京城那边应该差不多了吧。”   顾沐给顾昭挟菜:“不会有事的,别小看陛下,尤其还提前知道了敌人的底细,陛下更不可能输了。” 第312章 顾昭的忧心   顾昭对皇帝是有信心的,书中世界燕向瑾都没能赢得了,更何况是如今早早有了准备的,不过如今他越发想不到那两本书了,因为有关剧情人物早就退了出去,这就是个全新的世界,未来还要靠他们自己去努力争取。   他看向顾沐,如今他自己没什么好忧心的了,顾沐却不一样,西南王的事情始悬在那边,也不可能一直拖延下去,现在皇帝将宁王父子弄下去,朝堂上反对公主的声音会越来越小,皇帝肯定会将精力抽出来对付西南。   依顾沐所想,皇帝肯定是不愿意将西南那边的问题留给公主的,公主凭女子之身上位本就艰难得很,皇帝肯定希望能帮公主尽可能地减少阻挠,一直不解决的话,谁知道等他驾崩公主继位后,西南那边会不会借着同一个祖宗出兵对公主发难。   其他人发难也不过是些口舌之争,然而西南王却手握兵权,这才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顾沐又一筷子菜挟进顾昭碗里,然后一手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哥哥干嘛这么看着我。”   顾昭吃了口菜,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顾沐叹了口气,让顾昭觉得有些老气横秋。   顾沐伸手掐了把顾昭的脸,在顾昭发怒前说:“看哥哥你,说不了几句话又回到公事上。”   顾昭狡辩道:“这既是公事也是私事。”   对顾昭顾沐向来只有认输的份:“好吧,也算是私事,哥哥你说得对,陛下能忍他们的时间不会太久,这件事肯定会在陛下手里解决。看陛下的意思吧,就是到时怕要与哥哥分开了。”   顾昭一想也是,来到江南后与顾沐相处的时间增多了,不知不觉中,他的吃穿住行似乎都是由顾沐照顾的,想到回京后顾沐很可能就会去西南,顾昭心中生出不舍,想了个主意说:“不如让陛下派我去西南为官?”   他现在觉得去地方为官也挺好的,能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也能切实地为百姓做些事。   可他刚出口,就遭到顾沐的拒绝:“不行,西南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哥哥去那边不安全,我宁愿哥哥在京城里等着我。”   最不想与顾昭分开的人是他,他听到这样的话本该高兴,然而一想到西南那地方,他就绝对不愿意看到顾昭因他而涉险,他根本不敢去想那样的后果。   “那你的安全呢?”   “呵,他们还不敢动我,毕竟我还是那个人的儿子,而且如果我真的出事,那他们就等着陛下的怒火吧。”顾沐冷笑道。   “真等出事就晚了。”顾昭皱眉说,他辛苦将顾沐救回来,同样不想看到他再度出事,他空间里可没有源源不断的药来救顾沐。   “哥哥你放心,没有万全把握我不会贸然行事的,而且这几年我私下里也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哥哥你要相信我。”顾沐抓住顾昭的手,向他保证道。   顾昭叹了口气,只得摸摸顾沐的脑袋,本该是高兴的时候,却因为他提出的话题多了几分沉重,可这件事不是他不提就不存在的:“我也会尽我所能帮你的。”   顾沐高兴地点头,只要想到有顾昭在背后支持他,他就会充满干劲,永不服输的。   顾昭知道即便在书中世界那样艰难的条件之下,西南王父子都没能斗过顾沐,下场凄惨,如今顾沐会赢得更轻松些,可现在身处其中,又怎可能不忧心,而且那两本书也没具体说顾沐是如何干掉那对父子的,所以提供不了参考借鉴作用。   这天晚上顾沐就找借口赖在顾昭身边,顾昭也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想,如何能在西南这事上帮到顾沐,顾沐不放心他去西南为官,去其他的地方总可以吧,京城离西南实在太远了,有什么事赶都赶不及,不如去一个离西南近点的地方为官?   一切得等到回京城再说,这边他可做的事情基本结束,想来陛下也不可能让他这代知府一直做下去,顾沐回京的时候他应该也能回去了吧。   在心里盘算了一番顾昭才将心事放下,这也才进入了梦乡之中。   一旁的顾沐反倒睁开了眼,仔细描绘着顾昭的五官,他闭上眼也能描绘,等到他解决掉西南的事,哥哥会同意跟他一起断袖吗?哥哥应该会的吧,顾沐不要脸地想道,哥哥对他最心软,他一求指不定就应下来了。   京城。   老百姓夜里胆颤心惊,连灯都不敢点,外面街上不时有马蹄声响起,直到后半夜熬不住睡去。   然而靠近宁王府那边的人家,彻底无法安眠,皇帝说彻查,那是连夜查抄宁王府,那边火把的光亮将整条街都照亮了,再加上那嘈杂的声音,宁王府里主子下人的喊叫声,兵丁的呵斥声,这种情况下能睡得着觉才是奇怪,一些人家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到宁王府的连累,毕竟平时没少向宁王府的人拍马屁。   为啥?谁叫宁王府夺嫡的势头最盛,在不少人眼里,燕向瑾几乎就是下一任皇帝了,还不得趁他没上位之前多多拉近关系,可谁能想到,这才多久宁王府就落败了?   有从皇宫里回去的人说了宫里发生的情况:“我想不明白,宁王好好的为什么要造反,明明支持燕向瑾的大臣那么多,陛下未必能拗得过满朝的大臣。”   另一人说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显是宁王自己想当皇帝,而不只是将他儿子拱上位,那些大臣支持的是燕向瑾,而不是宁王本人,宁王早就生出造反野心,私底下做了不少准备,自以为掌控了局势,所以才会在今晚发动这场宫变。”   还有人说:“听陛下的意思,原来那江南就是宁王的钱袋子,如今有两位顾大人将江南收拾得差不多了,真以为宁王不清楚他没被暴露出来,就算他现在不动,接下来也轮到要清算他了,七年前的事,啧啧,没想到宁王这么狠心啊,枉我以前也被他光风霁月的外表给蒙骗了。”   提起七年前江南的事,也没多少人同情他了,既然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了,那失败的苦果也只能他自己吞下去,也只有那些明里暗里投靠宁王的人,心虚的神色根本无法遮掩住。   抄家抄到天亮都没结束,抄家的人还从宁王府里抄出了龙袍,皇帝看得也诧异,这绝对不是他栽赃嫁祸,也从中可见他以往小看了宁王的野心,还是因为顾沐搜查出来的东西让他渐渐重视起燕向瑾背后的宁王,自顾沐离京后,他与女儿就开始布这个局,等着宁王自己跳出来钻进去,宁王父子果然不负他们的期待。   要查抄的也不止宁王府一座府邸,还有宁王在城外的庄子,以及一个秘密山谷,那里囤积了大批兵器,和宁王训练的一批人马,只不过这批人马在此次宫变中并没有能发挥出他们应有的作用,就倒在了宫变的门槛上。   天亮后,京城的百姓才试探着走出家门,互相询问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又是什么状况,发现外面街道上的情况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官兵限制他们的出入,只不过因为夜里的事情气氛稍显压抑一些,百姓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夜里啊,我听我一个亲戚说了,昨天晚上宁王造反了,当然没能成功,圣上火眼金睛,反贼哪可能得逞,所以连夜被抄家了,如今那宁王父子也在牢里关着呢。”   “怎那么想不开呢,活该倒霉了吧,害我们也跟着担惊受怕一场,连这个年都没过好。”   “就是就是,本来该昨晚上有烟花燃放的,结果因为宁王父子造反给取消了。”   “我听说了,如果没意外的话,元宵那日会放烟花的。”   “那可太好了,我还以为今年看不成了呢。”   “听说宁王父子还想要害公主殿下,给公主殿下下药想要公主早产。”   “这宁王父子怎这么坏呢?亏我以前还觉得他们是好人,当初还支持过那位瑾公子呢。”   “我看公主就挺好,公主可是陛下亲自教导出来的,同陛下一样仁义,这宁王可不是个好东西,我告诉你啊,七年前……”   没半日,宁王父子造反的事就在京城大街小巷传遍了,不少百姓大骂宁王父子,这种不将百姓的命当回事的人,真坐上皇位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少人觉得还不如让公主上位呢。   亏得宁王父子此刻待在牢里,无法听见外面百姓的声音,否则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反而助长了公主的名声,不知会不会呕得吐血。   他们一家子都被关在一起,此时也不安宁,都成了阶下囚了,而且估计都要被砍头了,毕竟是造反这么大的罪,所以平时的不满这时候都爆发出来了,互相谩骂,燕向瑾是重点攻击对象,如果不是为了他争那个位置,他们好好的王府怎会落到这等境地?他们全是被燕向瑾给连累了的。   可怜燕向瑾身上还有箭伤,只草草处理了一下就被丢进牢里,此时也不知是造反失败对他打击大,还是被父皇推出去挡箭的打击来得更大。 第313章 将要回京   年后,做好了会回京城准备的顾昭,加快了江南修路的速度,几个水泥作坊一起开工,连同下面的县一起修水泥路,至于费用,他留了一部分抄家的银子下来,当然事先跟皇帝打过招唿,征得皇帝同意的。   因为有工钱,所以同之前修堤坝一样,愿意来做工的人很多,连续干了段时间后,江南城内外都大变模样。有当初改造贫民窟的经验,顾昭可是连水下道还有化粪池一起好好改造了下。   当春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时,往常不爱在这种天气出门的江南百姓,都撑起了伞走在雨中,脚上踩的是胶底鞋,走的是水泥铺成的路面,大家嘻嘻哈哈,心情丝毫不受这雨水的影响。   “以前一到雨天就不爱出门,咱们那鞋子沾了水就湿,别看是春天了,可这温度并不高,鞋温了那滋味可不好受,现在不用操这些心了。”   “对,以前石板路容易将水踩出来,一个不好溅一身泥水,现在这水泥路面就没有这个麻烦了。”   “对,对,特别有马车经过时,能将泥水溅得老高。”   “我听说连京城修的水泥路面都没我们江南多,我们江南是第一座全部改成水泥路面的地方。”   “你到城外看了没有?外面那路才宽敞平整呢,以后出门会方便多了。”   “多亏有顾大人做我们的知府,顾大人是个好官。”   “可惜顾大人还是代知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个”代”字给去掉。”   “怕是不行,顾大人这么能干,陛下也知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京了。”   老百姓正在街头说着话,一匹快马从他们身边,方向是往府衙而去,小半日过后,满江南都知道了,皇上要召顾大人和平南子爵回京了,新的知府大人很快会来江南接任,这对老百姓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不说百姓了,就是府衙里的人也舍不得顾昭离开,他们中大半人是因为顾昭才会聚集在这里,等新任知府过来,指不定要用自己的心腹,轮不到他们占着这位置了,而且在顾昭手底下做事真的很轻松,只要将自己负责的事情做完,顾昭并不会多说什么,也不会对他们摆上官的威风。   他们推选了乔焕出面,乔焕虽也不舍,但对这样的局面早有心理准备,顾昭得陛下重用,他只会替顾昭高兴,顾昭会有更好的前程。   乔焕来到顾昭面前,刚称唿大人,就被顾昭拦住了:“等新任知府过来,我就要离开了,我们还是恢复以前那样的称唿吧。”   乔焕心说顾昭果然没变,还和过去一样,乔焕笑道:“那等新任知府我再换便是了,大人可知新任知府是什么样的人?”   顾昭摇头:“我只知道是位姓崔的大人,听说之前也是在地方上为官,之前是下府的知府,这次是担任上府的知府,算是升迁了,不过你放心,虽然我对这位崔大人不熟悉,但陛下将崔大人调来此处肯定有过考量,这里如今虽没了那些大盐商,但江南依旧至关重要。”   乔焕觉得顾昭说得有道理,但依旧觉得新任知府没可能做得比顾昭更好的,乔焕想了想说:“这段时间跟着大人,乔焕我学到很多东西,等大人离开江南后,我也打算回乔家,不再在府衙里做下去了。”   顾昭讶异道:“为何?”   乔焕笑了笑说:“大人不会对我有偏见,可我毕竟商户出身,而且又没功名在身,如今因为有大人罩着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可等大人离开后,我再在这里做事估计没那么轻松了,那还不如回去继续经商。”   顾昭拍了拍乔焕的肩,是他将乔焕拉进来的,当时他面临要被架空的局面,急需人手做事,乔焕那时二话不说便过来了,可以说帮了他很大的忙,那些账目做得一清二楚,并不比其他有功名在身的人差什么,只是乔焕的顾虑也是对的,他能不问出身,可不能保证其他人同他一样,等他离开后,盯着乔焕位置的人肯定不会少,那时候乔焕就难做了。   新任知府也不见得跟他一样赏识乔焕的能力。   “只要乔兄考虑清楚便好,以后有空来京城看我。”   乔焕笑了:“好,一言为定。”   因为乔焕的话,顾昭出面将衙门里的人都召集过来说了次话,顾昭向他们承诺,新任知府到来后,他会向其推荐在座各位,他以为,只要各位用心办差,踏实做事,新任知府也会愿意用他们,最要不得的就是跟他们的前任学习,以为新任知府刚过来人生地不熟的时候,什么事都要依赖他们,进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顾昭说完该说的话便离开了,不过范举人追了出来,顾昭停下脚步看向他。   范举人恭敬地说:“范某想继续追随大人,大人偌还到地方为官,范某愿意给大人继续做师爷。”   顾昭讶异,没想到范师爷作出这样的决定,说实话他也有点心动,史茅两位大哥虽也能帮上他忙,但多数是跑腿的活,但衙门还有那些处理文书等事务,的确需要个读书人,这段时间他也习惯了范师爷为他处理公务上的各种琐务。   范师爷的品行经过这段时间的考量,他也是信得过的。   但是,顾昭问:“那范兄的家眷呢?”   范举人松了口气,大人没一口拒绝:“内子与小儿自然随范某一起,范某并没太多拖累。”   这是要将媳妇孩子一起带上,顾昭想了想说:“我回京后是继续留在工部当差,还是去其他地方尚未可知,如果范兄不嫌弃这些,那顾某当然不会拒绝。”   范举人露出轻松的笑容:“是大人不嫌弃范某才是,多谢大人给范某这个机会。”   顾昭也笑了:“那这几日你也轻松些,回家跟嫂夫人好好说明收拾行李,等新任知府到来,交接完后我们便可以启程了。”   “好的,大人。”   顾昭回去后将这事跟顾沐说了,顾沐也不觉得是坏事,不然什么琐碎事务都要顾昭亲力亲为,那顾昭也太累了,有范师爷在,以后顾昭便是再到地方为官,也不会出现之前手下无人可用不得不跟黎二舅借人使唤的情景了。   还有用生不如用熟。   除了乔家这样的商家,其他富商对顾昭要离开的消息则是大松了一口气,他们对顾昭的感情太过复杂了,既想攀上这个财神爷,又对他敬而远之,就怕哪一日他抄家会抄到他们头上。   这事谁能保证?没看顾昭顾沐来了江南后,先是抄了万宏镜,后又抄了金洪文这个大盐商,其他小的都不算在其中了,再让在江南继续待下去,指不定哪日就要磨刀霍霍向他们这些富商而来了。   所以还是赶紧走吧,他们多少也听说了新任知府是位姓崔的官员,有多年地方为官经验,肯定跟顾昭顾沐这两个愣头青不一样。   至于其他,也不得不说顾昭来到江南还是给他们带来不少好处的,比如这新铺的水泥路面,大大方便了他们出行,去往下面的县市也方便得很,指望顾昭留在他们江南做知府,还不如指望回京继续待在工部,将这铺路大业进行到底,将整个大周的官道都换成水泥路,以后他们这些商人走到哪里都能轻松了。   不过顾昭离开前,他们也不能太不给顾昭面子,所以这些富商联合起来,请乔显庆出面,想请顾昭顾沐吃顿饭,算是为他们送行,席间当然还会有些小礼物送给他们,做商人最不得的就是随便得罪人。   可惜,顾昭并没给富商们这个面子,很干脆地推拒了,转身却自己掏腰包请衙门所有人去酒楼大吃了一顿,分作两批,因为总不能关了衙门,这顿饭叫大家吃得心满意足,还有从姚城送来的新鲜海鲜呢。   这顿饭过后的第二天,接任的崔大人便到了江南。   崔大人算得上是年富力强的官员,三十多岁便成为五品的知府,上升的空间还很大,他带了家眷一起来的江南,刚进入江南地界,这行人就惊讶不已,因为明显路面不一样了。   他的夫人孩子纷纷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就看到外面笔直的平坦的水泥大道,他们回过京城了,在京城看到时稀罕得不行,没想到这江南更多。   “老爷,莫非这江南比起京城还富裕?”   崔大人在出京之时就向同年友人打听过顾昭这位代知府的情况,惊讶过后便能猜到因何这般了:“并非是因为江南富裕,而是因为江南有代知府顾昭顾大人,夫人应当知道,这水泥一物的出现便和顾大人有关系,顾大人最初来江南也是负责督造堤坝,这江南有水泥作坊,用来铺路便很方便了,不过顾大人显然做的事情比我以为的还要多,难怪会受陛下重用。”   身为代知府,往往是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可顾昭哪里是无过,分明是功劳很大,都要将江南改头换貌了,接下来的情况也正证明了如此。 第314章 沿海北上   一路进城所看到的景象,让崔家人惊叹不已,崔大人也越发对顾昭这位代知府好奇不已。   进城时他们便被知晓了他们身份的兵丁护送至衙门,江南的那些富商倒是很想像当初万宏镜迎接顾昭一行那般迎一迎,可惜衙门这边一直没动静,他们也无法擅作主张。   得知新任知府崔大人来了,顾昭拉上顾沐早早等在了衙门口迎接崔家一行,见面后双方互通了身份,顾昭将崔家一行迎入衙门内,至于崔家人是跟他一样住在衙门后面的宅子里,还是另外在城中安置,这就不是顾昭需要过问的了。   顾昭给崔大人一行接风洗尘后便与他办理交接手续,崔大人早知道顾昭很年轻了,亲眼所见时发现比他以为的还来得年轻,但做事的确雷厉风行,崔大人也不得不跟着忙起来,尽快交接完好让这二位回京城。   崔家其他人也在私下议论这两位顾大人,感叹他们的年轻,还有他们的好相貌。   “听说这两位顾大人都没有成亲呢,所以在这江南也没另外安置住宅,就在这衙门内将就着,不过他们生得真俊,等你们父亲回来,问他两位顾大人可订亲了没。”崔夫人见过顾昭顾沐后蠢蠢欲动,这么优质的年轻男子,官途又好,不介绍给自己人,想想就亏,崔家和她娘家都有好几位未出嫁的姑娘呢。   “母亲,两位顾大人的家人都在京城,肯定会为他们操心这种事,母亲就不要多事了。”崔大人的儿子老气横秋地说。   崔夫人伸手点了点儿子:“你懂什么。”   这二位不仅自身条件优秀,而且身边难得的干净,在江南这么长时间,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这么好的男人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可惜她的女儿才是个小豆丁,否则都想扒自家窝里。   过了两日崔大人才回来与他夫人说上话,听到夫人的一番枕头风,崔大人哭笑不得:“顾大人他们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了,夫人也说了他们这般优秀,想必盯上他们的人家不少,但至今未成亲,想来是有其他的原因。”   “走得这么快?”崔夫人惊讶道。   “是啊,京里那边应该催促了,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官员过来,想来这二位早就被陛下叫回京城了。”   崔夫人听得惋惜不已,这一别,等他们再回京城估计要好几年,那时黄花菜都要凉了。   崔大人心情却不错,顾昭留给他的根基太好了,那些蛀虫都被清掉了,而且还留下好几个水泥作坊,这作坊都属于官办的,可以为衙门增加不少收入。   崔大人还想第二日为顾昭一行送行,只是等他过去时才发现顾昭他们天没亮便出发了,城门刚开就出了城,并不想惊动太多人。   不过当他们出了城回头朝后看时,依旧看到城门内外不少人头,那是发现外面的动静,自发出来为顾昭他们送行的百姓,甚至还有知道顾昭顾沐要走,天还没亮就守在这里不想错过的人,顾昭虽觉得所做的一切问心无愧,所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但看到这些百姓不舍的模样,顾昭心中还是有些触动。   顾沐也看到了,为哥哥骄傲,史丁山和茅江涛都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再度庆幸当初决意追随大人,范举人同样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何不对。   李虎抬头眨眨眼睛,止住眼里的酸意,他们村子大半人都半夜跑过来了,就是想过来给两位顾大人磕个头,没有他们,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悄无声息地死在那个盐场里,顾沐顾昭于他们而言就是再生父母,不仅救了他们,还为他们争取到如今这样好的条件。   李虎拍拍身边的林鹤林惠的脑袋说:“两位顾大人走远了,我们也回去吧,过好我们的日子,就是两位顾大人对我们的期待。”   兄妹俩用力点点头,眼睛都是红红的。   林鹤握紧自己的拳头,顾昭对他的恩情更大,不仅帮他报了仇,还资助他读书,只要他能考上秀才,就可以进入文思书院读书,现在整个村子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们这些当初在盐场受难的人里,也能走出一个人上人,将来庇护整个村子,再没人能欺辱他们。   林鹤知道,顾昭大人就曾在文思书院里学习过,因而他给自己树立了目标,尽管在盐场里耽搁了几年工夫,可他一定要进文思书院,将来也要像顾大人一样做个好官,为更多穷苦百姓作主,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   回去的路线和来时不一样,离开江南城后这一行直接往姚城去了,去姚城看望过黎二舅后,便从姚城那边坐海船北上,省得在马车上颠簸,大家都觉得顾昭这提议好,回京路上还可以见识不一样的风景。   黎二舅早早派了人在城门口等着外甥一行,也事先给他们安排好了海船。   顾昭他们在姚城停留了两日,黎二舅亲自放下公务带他和顾沐在姚城转了转,去看了盐场,还去了最好的酒楼品尝最鲜美的海鲜,如今姚城的日子越来越好,来往的商人都增加了许多,这一切都是因为海鲜罐头还有盐场带来的,不过这段时间以来黎二舅也一直提心吊担,怕外甥在江南动作太大,得罪的人太多,那些人会铤而走险对他不利,如今看到顾昭安好无恙地来到姚城,他这颗心才安了不少。   妹妹只有顾昭这一个儿子,黎二舅可不敢想如果顾昭出事了妹妹会是何种情形,只能说外甥和顾沐太过大胆。   两日时间一过,黎二舅便将顾昭一行送上等候在岸边的大船。   看到高大的可以出海的船只,顾昭突然问黎长朔:“二舅,海边这样的海船多吗?”   黎长朔摇头说:“不多了,周朝禁海运的时间不短了,因而这样的海船所剩无几,这些船还是舅舅为了运送货物给找出来的,陆路的运送不及海上方便,而且容易损毁,数量也有限。昭儿怎会想起问这个的?”   顾昭像是不经意地说道:“海运有禁也有开的时候,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重新开海运,到那时,姚城会更加富裕吧,比起江南城也不会差多少。”   黎长朔说:“海上海盗横行,出海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几条船也是因为沿着海岸线走,才会比较安全,否则也损失不起。”   顾昭说:“海盗这东西,越是怕他他越是猖獗,总有一天会改善的。”   黎长朔眨眨眼睛,总觉得外甥不像是无意中提起,难道真会有那么一天,因为这样想着,黎长朔便将造海船一事放在了心上。   顾昭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登上海船后便挥手跟二舅道别了,没过多久岸上的人便消失在他们视线之中。   刚上海船,大家都挺兴奋,包括顾沐也是如此,他同样是第一次坐海船航行在大海中,海面一眼望不到尽头,这感觉新奇得很,不过没过多久,就有不少人出现晕船症状,包括史茅二人也吐得唏里哗啦,好在船上的人有经验,早早备好了药,服用后他们的症状才稍微减轻些,但也没有最初上船时的那股活力了,一个个变成咸鱼干了。   顾昭和顾沐倒还好,时常跑到甲板上吹风看海景。   顾沐忽然问:“哥哥,你临走前跟二舅说的那番话我听到了,哥哥是希望朝廷开海运吗?”   对顾沐顾昭自然不会隐瞒的,点头说:“对,我是赞同的,木头你知道海外有些什么吗?”   “海岛?海寇?”   顾昭笑起来:“还有金山银山呢,还有另一片陆地,我没有骗你,是真的有金山银山,无主的,不过海运也不能毫无准备地贸然开,海寇的问题的确严重,所以需要先有一支军队来保护来往的商船,不过眼下陛下应该没有这个精力,可我相信迟早会实现的。”   就算一时半会儿实现不了,他也会想办法促成海运的开启。   顾沐眼里是满满的信赖:“哥哥说有金山银山,那肯定就有,如果朝堂上那些官员不同意建军队,那就由我来完成吧。”   顾昭笑着拍拍他手臂:“好,到时我们一起出海,去看看海外的风景。”   “好!一言为定!”   他们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不知道还有人特地在进京的半路上等着他们,顾昭顾沐对盐商的那番整顿,有些盐商赔得裤子都没了,这些人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的心思都有了,所以便想要孤注一掷,试图在半道上找人扮成劫匪劫杀他们,然而这些埋伏的人始终见不到顾昭他们队伍的影子出现。   最后消息还是传出来了,原来顾昭一行并没有走陆路,而是绕道去姚城改走海路了,可将那几个盐商气得牙痒痒,却又束手无策。   从海上再回到陆地,晕船的人像是重又活过来了,连同船上的货物一起运送到京城,当天就赶到了,看到那熟悉的高大城门,顾昭顾沐还没来得及感慨,就看到前来接他们的人了。 第315章 顾昭的去向   顾家和黎氏轮流派了人守在城门口,等着顾昭他们回来,这天终于将人接到,顾沐也先跟着顾昭去了顾家。   稍微洗漱后两人就递了牌子进宫,告诉皇帝他们回来了,然后就是等着皇帝诏见他们了。   进宫的旨意倒没传来,不过皇帝特地派了太监跑来一趟,让他们今天在家好好休息,晚日早朝过后再进宫说话,顾昭顾沐自然没有不依的。   看到顾昭顾沐两人安好无恙地回来,顾家二老和黎氏眼睛都红了,虽然顾昭时常写信回来,信里将江南的事说得轻描淡写,但他们有其他的途径知道江南的情况,哪可能真像顾昭说的那般轻松,其他不说,七年前的柳大人不就差点满门被灭,如今也就剩下柳琮一个。   宋泽和叶秀鸣从衙门回来后便第一时间来看望顾昭顾沐了,拍着顾昭的肩膀说他黑了,也瘦了,不过也高了,跟离京时变化不小,可见地方上果真能锻炼人,他们也希望将来有一日能到地方为官。   虽然想与顾昭彻夜长谈,不过他们一路劳顿,明日又要进宫,因而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了,改日再聚。   第二日算好时间,顾昭和顾沐一同进了宫。   皇帝刚下朝,和姚首辅等人正等着他们,顾昭顾沐人在江南时都是事无具细向皇帝汇报清楚,所以两人在那边干了些什么倒不用再重复了,不过两人能做得这么干净利落,让皇帝有些意外之余也很高兴,否则他在京城不可能这么快就解决宁王父子。   年后京城砍掉一批官员脑袋,又摘了一些官员的乌纱帽,翰林院里也有批庶吉士补充进官员的队伍里,如今太平盛年,皇帝根本不缺人使。   皇帝高兴道:“顾爱卿在江南做得不错,爱卿在回来路上,可有想过回京后想去哪里办差?”   皇帝一高兴,大有六部让顾昭尽管挑选的意思,姚首辅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心里感慨以后这朝堂可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只要不出什么岔子,将来这内阁定有顾昭的一席之位。   顾昭没想到皇帝让自己来选,他看了眼站在一边的顾沐,说:“陛下,臣此次在地方上也算小有心得,只可惜时间短了些,不如陛下将臣再派去地方为官吧。”   顾沐也有些诧异,他以为哥哥会留在京城,没想到会是这种选择,接着又是皱眉,难道哥哥还没改变主意?   其他大臣也很惊讶,他们以为顾昭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留在京城,留在陛下身边,依陛下对他的看重,以后晋升之路会顺畅得很,可离开了京城到地方为官的话,短时间内很难做出成绩,到时只怕有其他官员取代顾昭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这明显对顾昭不利。   皇帝也有些惊讶,他本来是想让顾昭在六部中历练的,之前待在工部,这会儿可以去其他部门,比如户部,可没想到顾昭却愿意去地方上。   不过既然是顾昭自己的意愿,皇帝也不会反对便是了,他需要的是能臣,对顾昭也是想往这个方向培养,不只是会在京城为官,派到地方同样能治理一方百姓。   皇帝想了想说:“可有想好去什么地方?”   顾昭摇头:“还没有,臣听陛下的,陛下愿意让臣去哪里,臣便去哪里。”   皇帝听得挺高兴,立刻应下:“好,那朕好好考虑一下,该将爱卿安排去哪里。”   顾昭愿意去地方的话,那他的安排也需要重新调整一下,到时将顾昭安排去最为合适的地方。   “这几日爱卿就陪家人好好休息一下吧。”   “多谢陛下体谅。”顾昭谢恩。   顾昭奉旨休息,高高兴兴地出宫而去,顾沐则留了下来,皇帝还有不少事情要跟他交待。   不过顾昭也没出得了宫门,半道上被拦下,改道去看望刚出世没多久的小皇孙了,对的,就在他和顾沐离开江南的时候,燕向熙终于生产了,母子平安,皇帝大喜,当天就给小皇孙赐了名字,是的,永福公主燕向熙和驸马宁杨的儿子姓燕,满城哗然。   其实这个结果众臣们意外又不意外,他们也就当皇帝替公主招了个上门女婿,所以公主的孩子跟着她姓燕不是很正常么,而且公主生的这个孩子又是男孩,多少让他们松了口气,要是再来个女孩,他们也不知是不是该跟皇帝抗争到底了。   小皇孙好啊,那就让公主当政几年,等小皇孙成人后,皇权再转交到小皇孙手上不就好了,公主就起个过渡作用,嗯,不少大臣就是如此想的,不然还能有更好的人选?没看燕向瑾如今和他父亲宁王一起被圈禁了,这辈子估计都很难出来了。   顾昭是在到达姚城时获知的这一消息,知道公主生下一个男孩时他也觉得不错,不是他重男轻女,而是小皇孙的出生对于皇帝公主还有朝堂众臣来说可以起到缓冲的作用,至于以后公主是不是会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到那时公主大权在握,又岂能由得他们作主?而且未来的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会出现许多改变,人的想法也会改变不少。   只要这些大臣出现退让,他们以后就会知道,一步退,步步退,退到最后就会习惯的,比如接受一位女皇。   顾昭见了小皇孙,隔着屏风跟公主说了会话,驸马宁扬也是一脸喜意,他这奶爸当得很尽职。对他来说,孩子不跟他姓反而好,他连自己都不太愿意姓宁。   顾昭出宫后也没做其他事,把时间拿来陪家人了,他再度出京去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了,这一走的话就不是半年一年的时间,刚将他盼回来的家人,又要接受他离京数年的现实,顾昭也于心不忍。   倒是工部官员盼着顾昭回来呢,结果工部也没见到他人影,就有人去问葛尚书了,顾大人什么时候回工部,葛尚书苦笑,顾昭回工部的可能性很小,陛下明摆着要重用顾昭的。   背着葛尚书,户部尚书又暗搓搓地跑陛下面前,想将顾昭弄进户部,顾昭的揽财能力绝不止如今展露出来的,这样的能人不进户部太亏了,结果皇帝给他回话说还需要斟酌考虑。   户部尚书得了“考虑”二字,以为心愿意会达成,没听陛下都说要考虑了,这不就是说有让顾昭进户部的想法么,所以肯定能成。   他走得太快,没看到姚首辅等人的微妙目光,他们可是亲耳听到顾昭想去地方的,户部尚书的想法是好,可惜暂时不能实现,顾昭进户部,得起码等他从地方上回来吧。   顾昭陪家人,陪友人,等到晚上宫门落钥时才等到顾沐回来,他依旧没回他的子爵府,而是来到顾昭这边,也知道顾昭在等他。   京城的天气比江南那边凉多了,顾昭走过来摸摸顾沐的手,还好不冷:“吃过没?我叫人再准备点夜宵吧。”   “好啊,我们边吃边说话。”   顾昭去厨房让人准备吃食,顾沐洗漱了一下,再坐到桌边,顾沐拿起筷子认真地看向顾昭:“哥哥真的要去地方上?哪怕条件比起江南那边差了许多?”   顾昭拍拍他脑袋:“既然要去地方上,我当然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何况以我现在的官职,也不会从一县之令做起,哪里会吃太多苦头。”   不是顾昭高看自己,而是他如今本身就是五品京官了,到了地方上级别只有往上升没有往下掉的,最起码也是一个知府,他问:“这么说定下来了?陛下要将我派去哪里?”   顾沐没想到顾昭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看来是真的劝阻不了了,只得说:“就在西南的隔壁。”   顾昭挑了挑眉,这倒和他的想法相吻合,如此才能在顾沐需要的时候给他最大的支持,他笑道:“陛下果然了解我,我想去的也是这样的地方,陛下给你安排的是什么?”   “监军,陛下让我去做监军,并且还是以世子身份回去的。”   顾昭听得皱眉:“那边能同意?那你这趟回去危险可不小。”   顾沐抓住顾昭的手:“哥哥别担心,我这些年本就做了些准备,而且陛下会将人脉也都交给我,我不会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再说不是有哥哥在旁边支应我。”   顾昭叹气:“那些人,谁能保证还能保持忠心?”   “我有心理准备,那些人还能不能用,也要过去后看情况,而且我本身的爵位也会升一升,身边不会一人不带就过去的。”   顾昭能怎么说?就像顾沐劝阻不了他,他同样无法劝阻顾沐:“那什么时候成行?”   顾沐凑到顾昭耳朵低语了几句,顾昭听明白了,如此也好,暗地里顾沐先行潜过去摸一摸情况,大概那边的人也不会想到顾沐有这个胆子先行跑过去,趁这段时间,他也许可以做些东西帮助顾沐。   圣旨不会立刻下,因而休息两天后,顾昭又一头扎进工部做东西去了,反正他调令没正式下来之前,他其实还是工部的官员,所以朝堂上其他官员见状也没说什么,不少人还以为他要继续窝在工部里呢。   皇帝也没出声,默许了顾昭的做法。 第316章 平南伯   半月后,一道圣旨送到平南子爵府上,不到片刻,这道圣旨上的内容便在京中传开,引得众权贵议论纷纷。   皇帝一将平南子爵的爵位提升至平南伯,二将燕沐封为西南王世子,三将新出炉的西南王世子派回西南,任命其为西南军的监军,并且还派天使快马加鞭将旨意送到西南那边。   “总是听他自称顾沐,我差点都忘了他的本名叫燕沐,这回是名正言顺的西南王世子了。”   “他这爵位升得也太快了点,从男爵到子爵,现在又是伯爵了。”   “伯爵又如何,顾,不对,燕沐这回在江南立了不小的功劳,按照陛下对他的宠信,给他提升至伯爵再正常不过,而且相对于西南王,一个伯爵又算得了什么,他可是将来要继承西南王的位置的。”   “能不能继承还两说,西南那边的燕肖虽没有世子之名,可早有世子之实了,这回陛下将燕沐放回去,摆明了要对西南那边动手了,燕沐结果如何还是未知之数。”   “也是,西南王摆明了更重视他那庶长子,这几年对燕沐这个嫡子也是不闻不问,那燕肖在西南那边经营这么多年,西南王又偏帮,燕沐回去哪里施展得开手脚。”   “嘘,当陛下的宠爱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还不都是为了这一天。”   这话叫其他几人听得也唏嘘不已,皇帝这摆明是想要西南王父子兄弟斗成一团,皇帝好在京城坐收渔人之利,不管燕沐结果如何,皇帝都不会有太大损失。   “你们快看外面,那燕沐,不对,平南伯已经启程要往西南去了。”有人跑到酒楼里大声嚷嚷起来。   酒楼里的食客纷纷往外看去,楼上窗户位置的客人更为便利,他们刚探头出去,就看到不远处几百号骑兵拱卫着中间一辆马车,肃穆地行进在街道上,那马车上挂着的正是新出炉的平南伯的标识。   “居然这么快就出发了?”   “圣旨下了,平南伯就算想拖延也没可能了吧。”   “快看,窗帘被掀开了,咦?那不是顾昭顾大人么,他怎会在马车上?”   “也不想想顾大人和平南伯之间的关系,平南伯要去西南,顾大人怎可能不送一送,这是要送平南伯出城吧。”   “江南的事有平南伯的功劳,也有顾大人的一份功劳吧,平南伯都受封了,顾大人怎不见动静?”   “这不很明显是陛下想为平南伯增加资本,顾大人虽然功劳不小,可他提升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如今都是五品官了,难不成还要再往上升?”   顾昭不过是挑开窗帘往外张望了几眼,便又放下,车厢里具体什么情况外人也不得而知,但有人说,恍惚看到顾昭身边的人正是那新出炉的平南伯,又有人说,顾大人为平南伯送行,平南伯又怎可能不在马车里,平南伯不在马车里又能在哪儿?这岂不是说笑么。   真实情况也就顾昭和顾沐自己知晓,当然还要加上陛下以及公主。   顾昭一直将出行的队伍送至京城外十里处方才停下,看到队伍消失在他视野中,掉转马头和史茅二人返回京城,他打马从街上经过时,两侧酒楼茶楼的人再看到他也不以为奇了,不过看到他前去的方向还是议论了一阵,因为他直接去了京城的西南王府,显然是去看望西南王妃的。   “听说西南王妃病了,宫里的御医都过去了,顾大人和西南伯关系菲浅,替西南伯去看望王妃也是应有之理。”   “唉,西南王妃好不容易出了西南,回到京城才得了安宁,没想到唯一的儿子又要去西南,这王妃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不病情又要加重了。”   顾昭离开王府时是由王妃身边的嬷嬷送出来的,御医出来时也是摇头叹息,让看到的人再度确信,王妃的身体真的不太好了。   当天晚上顾老太太和黎氏回来时还问顾昭,王妃身体如何了,她们要不要去看望王妃。   黎氏最能理解王妃的感受,王妃比起她还不如,因为王妃的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身体向来不好,所以无法多出来走动,极少离开王府,想当初,永宁侯好歹面上摆出对她的敬重,而那西南王,则是恨不得王妃赶紧给另一个女人腾出正室位置。   顾昭不能说真话,只得安抚长辈:“还是老毛病了,御医叮嘱了要静养,陛下也很关心王妃的身体,时常要过问的,娘和母亲你们别太担心了。”   顾老太太唉声叹气:“这么好的孩子,怎就摊上那样的爹,王妃也是个好女人,那什么王爷就是个眼瞎心煳的,他早晚会后悔。”   顾昭附和点头:“对的,以后肯定会后悔,木头可能干了。”   顾老太太拍了儿子一记:“可别再叫木头了,沐儿如今可是平南伯,是伯爷了。”   顾昭笑起来,不过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他的调令也很快就会下来的,趁着最后时间,除了陪伴家人,他还跟朋友聚了聚,除了宋泽叶秀鸣还有其他同科进士外,还请宋程等人吃了顿饭,这些都是他的人脉关系。   宋程不笨,几杯酒下肚后猜测道:“听你这意思,是又要离开京城?”   顾昭也很干脆地承认:“对,调令很快会下来,我会到地方为官,这不趁这最后时间跟宋兄讨教点经验。”   “你啊,真是有福不会享。”在宋程看来,顾昭会去地方肯定是他自己乐意的,身为朋友,当然也只能支持顾昭的选择了。   想当初,他在庆凌府为知府时,顾昭还只是赶考的书生,最早连秀才还没考中,可这前后才几年,顾昭快要跟他平起平坐了,往后指不定还要赶超他,但宋程也是服气的,看他和顾沐联手在江南干得多漂亮。   顾昭笑了:“趁我还年轻,才想要到处走走,多锻炼一下,等年纪大了指不定就走不动了。”   一听顾昭这么说,宋程低下头怀疑地看看自己,他是不是属于顾昭口中的年轻大走不动的一类,见他这模样,顾昭更是噗哧乐了。   他和宋程间一直保持着联络,包括宋夫人的娘家那边年节时也是走礼的,不过这次一别,下次不知什么时候再见面了。   众人见顾昭那边没什么动静,私下里还嘀咕起来,他江南走了一趟,得罪了不少人,但宁王父子落马跟他还有顾沐多少有些关系的,可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再有顾昭前些日子扎在工部里忙碌,不少人还期盼着他又弄出什么新东西,可看他都忙完了,还有闲暇跟朋友吃饭喝酒,难不成这次是白忙碌一场?   顾昭不知他们的猜测,家中已跟二老还有黎氏通报过了,其实他们也有心理准备,不管是顾昭还是宋泽,都不可能一直留在京城做京官,想要不断往上爬,就必须有要治理地方的经验和履历,姚首辅他们哪一个不是这么走过来的。   当然宋母还有顾家二老与黎氏,都没敢往这么高度的地方想,黎氏还想着是不是跟着儿子跑,可如意作坊越办越大,事业红红火火,要说抛开这一切不管不顾地跟着儿子走,黎氏也下不了这样的决心,但又不放心儿子孤身一人在外。   黎氏犹豫来犹豫去,拿不定主意,倒是顾昭看出黎氏的心思了,给黎氏提出了一个建议。   “母亲,等我到地方上,母亲不如出资去那里开一个如意作坊的分坊吧,这样也能算是我的一个政绩。”   黎氏听得一喜:“真的可以?”   顾昭笑道:“当然可以了,儿子先过去,考察下那边的市场,到时母亲这边派个管事之类的人过去负责分坊就可以了。”   黎氏心中欢喜起来,这般事业也没放下,又能兼顾到儿子,再好不过了:“好,那我就在京里等着昭儿你的信。”   这番谈话的第三日,顾昭被叫进了宫里,再出来时他便要正式走马上任了,没过多久,他的新任命也在权贵中间传开了。   “陛下竟将顾昭外放到尧昌府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不会是因为陛下对他不满意了吧。”   “也有可能,谁叫这顾昭自从入朝为官后,就一直太过高调了,真以为陛下会喜欢这样的高调?”   “怎可能不喜欢?凭他一人,为国库增添了多少收入,看看这京城铺的水泥路,还有我们家中安装的玻璃窗户和玻璃镜,再看看户部的官员,哪个还愁眉苦脸的,上位者怎可能不喜欢这样的臣子。”   “那你说陛下为何将他外放到那样偏远的地方?”   “也许是真想叫顾昭去做事的呢。”   还有不少对大周地理不太熟悉的人,特地找来地图,从地图上查找那尧昌府究竟位于什么地方,看清后也惊讶不已,来回一趟,光是路上就要费不少时间吧,很难让人怀疑陛下将他派到那样的地方是不是故意为难他的。   吏部官员可没办法从中作梗的,而且他的亲舅舅都在吏部为侍郎,其他人想动手脚也没办法做到,明显这是陛下直接任命的。 第317章 尧昌府   黎大舅得到这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来找他外甥,他心中也嘀咕是不是顾昭惹了陛下的恼,以至陛下将他派去那么远的地方,想当初他和二弟不也等同于流放出去,多少年了才能回到京城。   顾昭连顾家二老和黎氏那边都没说实话,但大舅这边不说实话的话估计过不了关,因而顾昭低声跟大舅说明了去那边的理由,黎大舅听得心惊不已,原来外甥去那边主要还是为了配合西南那边的动作。   尧昌府离西南地界的确算不得太远,道路通畅的话,快马一两天也能赶到了,这样的理由让黎大舅根本没办法置喙,可心里的担心更甚了:“太危险了,那种地方本身就环境复杂,还要支应那边,你让你母亲还有顾家那边如何放得下心?”   顾昭无奈道:“大舅,现在调令已经下来了,我不去赴任也不行,顾家和母亲那边我没说实话,以后还要有劳大舅看顾一二,我对他们说,正因为地方越穷,我过去后越容易做出成绩,大舅放心,我会带不少人过去的,肯定会以自己安全为重,指不定三年就能回来了。”   黎大舅也知道劝阻的话说晚了,不可能真叫顾昭不去赴任,那是欺君大罪,要断送整个前程:“你啊,你是吃定了我是吧。你等着,我整理一份人脉关系,到时你带着,看能不能用上。”   “多谢大舅。”   黎大舅拿这外甥根本没办法,只能尽可能地提供帮助,让他到时上任后能轻松些,至少要好好地去,再好好地回来,而且不得不承认,他这外甥的确有些本事的,没看二弟那边因为外甥的法子,姚城发展得越来越好了,也许到了尧昌府那边,外甥同样能将尧昌府发展起来。   黎大舅有多年地方为官的丰富经验,还有在地方上结识的人脉,这些统统整理了交给外甥,其实他之前为官的边城,离尧昌府那边算不得太远,因而他的人脉关系指不定真能帮上顾昭的忙。   还有那些送给顾昭的资料,顾昭非常满意,其实尧昌府离边境也不算太远,没办法,大周朝的边境线太长了,黎大舅整理的资料中就包括了边境外那些异族的情况,并且还将黎家在那边的商队交给顾昭,让他到时有什么事尽管指派那些人。   顾昭心中感慨,难怪这个年代的人都非常注重家族,没看大舅这一通帮忙,顾昭能享受到的好处不少,对他尧昌府之行帮助的确挺大,顾昭真心实意地感激大舅对他的大力支持。   他对顾家二老还有黎氏的说法便是在黎大舅面前说的那些,也就是容易出成绩,去那些富裕地方反而不容易做出成绩,再三保证过后,才在众人恋恋不舍中离开了京城,远去尧昌府赴任。   宋泽和叶秀鸣也在送行之列中,叶秀鸣看着顾昭远去的方向有些失神。   “叶兄?”   叶秀鸣回过神来,说:“看顾兄脸上并无任何失落之色,而是信心满满,我有理由相信顾兄很快会在尧昌府做出成绩,宋兄,你说我是不是也该谋一个外放官职?”   宋泽讶异道:“叶兄也想外放了?”   叶秀鸣微笑道:“我比不得顾兄的抱负,尧昌府那样的地方对我来说太难了,想谋个近点的县府先增加点经验。到时宋兄留在京城,为我二人通传京城的消息,对了,京报每期都得给我们寄去一份。”   宋泽听得也笑起来:“那一定的。”   宋泽如今的位置注定他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离开京城的,他走的路子和顾昭叶秀鸣都不太一样,他也希望能在京城做好顾昭他们身后的支应。   顾昭这次出行带的人可不少,史茅二人那是肯定跟着顾昭走的,顾沐离开前还给顾昭留了好几个身手不弱的护卫,再加上范师爷以及范师爷的随从,一行有十多人。范师爷的家眷留在了京城,他是做好了跟着顾昭去尧昌府吃苦头的心理准备,夫人孩子就没必要了,顾昭为何去尧昌府,对范师爷倒没隐瞒太多,黎大舅给的资料,范师爷也在抓紧时间熟悉,尧昌府肯定和江南大大不同。   路上范师爷惊叹道:“没想到通往边境的这条官道修得这么快,就是可惜这条路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他们等于绕了不少路,先往北再往西,但路上耗去的时间并不会增加多少,因为这条官道是朝廷最新修建的水泥路,赶路速度快上许多。   顾昭说:“也许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有直通京城的水泥官道了。”   “难道那时朝廷就能将所有的官道都修好了?”   顾昭笑了:“不必靠朝廷,我们地方上也能做不少事情,想要富,先修路,尧昌府想要发展,这路就不能不修。”   范师爷反复咀嚼顾昭所说的“想要富先修路”这六个字,越发觉得顾昭所说的有道理,修路一事对于别的官员来说可能麻烦得很,可对顾昭却不是太难的事,没看江南那边修建了多少个水泥作坊,到了尧昌府再来一次就是了。   想想江南那地方的富商都将顾昭当成财神爷,范师爷觉得尧昌府那地方也不见得能难住顾昭,这样一想范师爷对尧昌府也期待起来。   水泥官道走起来很快,等下了水泥官道,那速度就降下来了,不过顾昭也没急着赶路,而是慢悠悠地过去,顺带了解这一路的风土人情,如此在路上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进入尧昌府地界,这一路过来看到的景色非常明显,离京城越远就越显得落后,饶是有所心理准备,当他们看到尧昌府的城墙和城门时也是一愣,如果有外敌从这地方攻打过来,这城门和城墙能坚持多久?   顾昭没直接亮出身份,而是扮成游商通入城门进入城中,顾昭这次出任的是尧昌府的知府,品级是从四品,这一府管辖的范围比起当初的庆凌府都来得大多了,可进入城中所见,不说与江南那是相差得一天一地,就是和庆凌府都没办法相比。   建筑是破落的,城里的百姓面色也大多发黄,身上衣服灰扑扑,许多百姓还打着补丁,匆匆往来,脸上带着愁苦之色。   范师爷也是头一回见识这么破落的府城,这状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感觉肩上的担子不轻。   顾昭看得也感慨之极,但并没后悔选择这处地方,身为大周朝子民,又比旁人多了一世记忆,还有一个随身空间陪着他,他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多做一些事,才能不负自己的良心。   “分散开找客栈住下,先打听下这城内情况,不急着去府衙。”顾昭只知道尧昌府原来的知府数月前病逝了,目前这里级别最高的官员便是知府的副手同知,一位姓房的官员。   顾昭只带了史茅二人走在街上,看上去像是出来游玩的富家公子,走过一条街后眼前的景色渐渐变了,顾昭并不奇怪,再穷的地方那肯定也有富人,贫富的差距不见得会缩小,也可能会更大。   这边路上行人的身着明显比刚入城那会见到的好得多,还有人身上穿着绫罗绸缎,并且入城后他们还见到异族之人,不同于中原面貌的人种,对此顾昭倒不以为异,但其他人,就算有心理准备,依旧讶异得很。   找了老半圈,三人终于找到顾昭想要找的客栈,进去问了小二,找到顾昭想要找的人,黎家商队的一位姓赵的管事,赵管事先顾昭一步来到尧昌城,替顾昭打探消息,他从边城赶过来要便利多了。   赵管事连忙将表少爷迎进他们租住的院子,先请顾昭用茶点,还叫来水洗漱一下。   赵管事看着挺精明,在顾昭洗漱的时候就跟顾昭说明情况:“我接到老爷的信便带人过来了,已有半月时间,不说对这里情况了如指掌,但大面上的情况都已了解到。表少爷,尧昌府的官,不太好做。”   赵管事也没想到表少爷会来尧昌府这地方做官,尤其是表少爷还这么年轻,可不像当初老爷算是被发落到边城那地方的。   顾昭笑道:“如果好做,估计也轮不到我来了,既然来了,还是要想想办法怎么做好才是。”   赵管事立即说:“是我想岔了,现在说这个的确不合适了,表少爷先用些茶点,边用边听赵某说这城里的情况。”   “好,有劳赵管事了。”顾昭客气道。   “哪里哪里。”赵管事心里也挺高兴,表少爷看着并不是难接触的人,性子挺好,难怪得老爷看重,让他们这支留在边城的商队都听表少爷的安排。   赵管事说得很具体,也没必要对表少爷报喜不报忧,毕竟表少爷在这里起码要待上三年,更有可能是两任六年时间,这些情况他便是不说,迟早也要被表少爷的人打听到。   赵管事在说的时候,顾昭不时打断问话:“你说原来的知府管不了什么事,大多事情都是那位房同知在做?他是什么出身?”   “房同知是当地大族出身,考上举人后一步步爬到现在同知的位置,这也有尧昌府太过偏僻,没多少官员愿意外派到这儿,因而这房同知才能坐到这个位置。” 第318章 西南王   这里的情况比顾昭预想的还要糟糕,据赵管事所说,本地的读书人很难跟其他地方相比,别看房同知考上了举人,但他这举人水平跟同样是举人的范师爷相比,那肯定差距极大,几乎不要想跟其他府省的举人同台竞争,考上进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也因为尧昌府这里情况复杂,所以同知这样重要的辅助知府的官员,也倾向于启用本地人士,当然这也不可避免地导致本土出生的官员不断坐大,知道了这些情况,不用赵管事说明,顾昭也能想像得出房家在本地势力有多大。   “尧昌府除了房家,还有左家、郝家和阎家都是本土大族,尧昌府气候干燥,缺水少雨,可耕种粮食的田地数量不多,但据我估计,大概有八九成都集中在这四个家族手里,其他的百姓除了租种他们的田地外别无他法,所以勉强煳口。”   “这尧昌府只有一条河流,可大多时间是枯水季,河流干枯的时候,城内百姓用水需要花钱去买,而城内大多水井也是掌握在那四个家族手里,可以说,这城中大多百姓都是依附在那四个家族下面讨生活的。”   “以前这尧昌城还有不少过路商人,包括那些外族的商人过来买卖货物,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外面的马贼时常肆虐这一带,导致那些商人也不太愿意往尧昌府来,毕竟这里也不是交易的最佳地点。不过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不知属不属实。”   顾昭讶异地猜测道:“莫非这马贼还和那四个家族有什么关联?”   赵管事惊讶地看了顾昭一眼,又小心望望外面,小声说:“我的确听说过这样的传言,而且这四家手上都有自己的商队,跟境外异族做生意,但几乎很少听说他们的商队被马贼打劫过。”   顾昭皱眉:“那这里的地方驻军呢?他们就没想要解决过那些马贼?”   赵管事依旧压着声音说:“这房家有个小辈如今就在军营里当了个千户,而且这马贼时常劫了波就走,因而来无踪去无影,至今没人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啧啧,这等于是说官、商还有匪勾结在一起,不对,可能还要加个军队,当然顾昭现在还持保留意见,需要进一步确证,但光是听到的这些情况,顾昭便明白为何朝廷的官员都不愿意往这儿来,这里的局势一点不比江南那边轻松,甚至要更加复杂,毕竟跟江南比起来,这里才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照赵管事所描述的场景,这四个家族尤其是这房家,说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一点不为过。   不过越是困难越是激起顾昭的斗志,他就不信他有朝廷作靠山,还干不过这地方上的豪族。   与赵管事说了会儿话,又用了些饭食,顾昭和史茅二人先休息了,一路劳顿,顾昭觉得先要保证自己身体康健才行,不然先将自己身体累垮了可得不偿失。   赵管事见他说了那么多情况,表少爷除了起初有些波动后,后面便淡定起来,甚至主动开口问了些与四个家族无关的事宜,最后还心大地洗漱睡觉了,赵管事觉得,也许表少爷是胸有成竹吧,就算他们在边城,对顾昭的情况也有所了解的,比如那肥皂和香皂从内地运送到边城,尤其受欢迎,而那橡胶轮胎还有最近出的胶底鞋,能送到边城的数量极其有限,非常受追捧,至于那玻璃制品和玻璃镜,都轮不到他们边城,但凡有一两样出现,那都要引起轰动的。   那巴掌大的玻璃镜子,弄到边城能卖出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价格,而这些都和表少爷顾昭有关,所以赵管事想,就算这四个家族捏拿着本地最重要的命脉,但表少爷肯定能另找到一条路搞活这尧昌府的经济吧。   顾昭上床后就什么也没想,怎么搞活这地方经济,还需要对尧昌府及周边一带进行更具体的考察,在来的路上他心里有些初步想法,但能不能实现还要看具体情况。   不过这里环境的确糟糕,风沙很大,洗漱的时候,他觉得灌了一鼻子的沙土。   西南。   当顾昭到达尧昌府的时候,先他一步从京城出发的大部队,也才刚抵达西南不久,因为这支队伍可不是顾昭他们十几人的轻装简车,当然京城的旨意早就送到了西南王府,在西南地界最重要的城池宜南城中引起不小的哗然。   京城权贵都知道燕肖这个西南王的庶长子,虽没有世子之位,但早有世子之实了,当地豪族与权贵也更早就将燕肖当成未来的西南王看待,他与当地的势力早就盘根错结地纠缠在一起,现在冷不丁的一道册封世子的圣旨落在他们头上,当然引起极大的反响,还有不少人找到西南王抗议,问这是不是他的意思,燕沐是世子的话,那置燕肖于何地?   燕重山面对这样一道圣旨同样一个头两个大,但也有感觉,该来的终归要来了,他很清楚,京城的皇帝对西南不满很久了,如今这道圣旨还有燕沐的回归就是个信号。   “这根本就不是本王的意思,前不久本王还递了给肖儿请封世子的折子,然而和以前一样都被陛下压下来了,这次的册封,本王和你们一样都是圣旨到来时才知道的,但皇命难违,本王又能如何?”   “如何?京城的皇帝老儿看不顺眼我们西南的时间长了,干脆就反了他呗,我们拱王爷自立,老子就不信那皇帝老儿还派得出人马来攻打我们。”   “行了,有你这大老粗什么事,不过就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真以为他拿到世子之位就能继承西南王位了?等他来了西南还不是落在我们手里,让他老实听话还不行?我看你们的反应也过大了些,有必要吗?”   “王爷,那燕沐小儿如今到底什么情况?他可是王爷的亲儿子啊。”   说到这个燕重山都老脸一红,可以说他对这个儿子越来越陌生了,这几年他一直待在京城连封信都没有,年节也没有往来,他也时常将这个儿子忘在脑后,可以说如今这个儿子长得什么模样他都快忘记了。   “行了,等他回来你们不就能见到了,依本王之见,还是等沐儿回来再说吧。”   “行,你是王爷,他又是王爷儿子,自然是王爷说了算。”   西南王的这些属下好安抚,可燕肖的母族那边就很难压下心头的怒气了,谁能想到,事过几年,这小子还能活蹦乱跳地回来。   祝从雪便是燕重山当初最想娶的女人,奈何宫中一道圣旨将如今的王妃赐为他的正室,祝从雪只能成为他的侧室,当然这些年下来,她和她儿子燕肖一样,虽没有正室之名,然而在西南地界和西南王府之中,谁不认为她才是这府里真正的女主人,至于燕重山从京城娶回来的那个病殃子,因为这些年都不在了,更没几个人记得她。   祝从雪被迫跟着燕重山一起接到京里的圣旨后便火气冲天,恨不得跑去京城将那女人弄死,不是那女人,她又怎可能是燕重山的侧室,她儿子怎可能沦为庶子,这一切本来就该是她和她儿子的,是京里那女人抢走了一切。   祝从雪看着她儿子说:“你放心,母妃这次绝对会弄死那小贱种,你父王阻拦也没用,母妃倒要看看,那小贱种命都没了,皇宫里的皇帝老儿又能拿我们如何!都是你父王这些年优柔寡断,始终下不了决心,不然我们西南又怎会受那京城的辖制。”   燕肖对此事同样气闷得很,私下里都有不少人直接叫他世子爷,可如今这道圣旨仿佛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笑话他:“母妃,这件事也由不得父王作主了,父王就算不想反,那我们将父王逼反便是了,难道到时父王还能将我们母子绑到京城请罪不成?”   祝从雪眼睛一亮:“对,肖儿你说得对,母妃这就去找你外公舅舅商量,你岳家那边你也上点心,焦氏和焦家还有用,那些莺莺燕燕不过是玩物而已,等你正式继承西南王的位置,想要多少女人没有,眼下大事要紧,知道吗?”   燕肖也是因为要稳固自己的地位,才听从母妃的意思娶了焦家女焦氏,然而心里对这女人一点都不喜欢,同他父王一样,正室嫡子还没出生,庶子庶女就先出来了,这让焦家颇为不满,焦家和祝家的关系也因此疏离了些。   燕重山对此的是训斥儿子,焦氏是燕肖自己乐意娶回来的,和他当初不情不愿被迫无奈的情形不同,所以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当然燕重山越是训斥越让燕肖不满,但这会儿祝从雪的话让他听进了心里去,母妃说得不错,暂时先哄着那女人便是了,焦家还有用得着的地方,等他日大权在握,一个焦家又算得了什么。 第319章 房同知   当护送西南王世子的这支队伍抵达宜南城城门口时,并不见一人来迎接他们,领队的依旧是夏侍卫,瞧这阵仗哪里不明白了,他们早通过驿站先行将消息送来了,如果真的重视朝廷来人又或是将燕沐当回事,这会儿早就有人守在此处等着了。   这摆明了就是故意的,要故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告诉他们京城的权势在这西南地界上一点用都没有,就算是条龙,到这里也得给盘起来。   夏侍卫挥挥手下令:“进城!”   “是。”   守城的人当然不敢阻拦,也阻拦不了,不过等这行人进城后,他们还有城门口出入的人都议论起来。   看过文书他们知道这行人的身份,是护送他们西南王真正的嫡子回这西南的,同时还是西南军的监军。   “我都快将那位小公子给忘记了,没想到他还有回来的一天,可惜连面都没露,一直躲在马车里,难道是长得见不得人?”   “诨说呢,据说是水土不服,嘿,到底不是我们西南人,又离开西南这么久,当然会水土不服了,也不知道偏要回来干什么,燕大公子文武双全,那才是够格担得起世子之位的人。”   “指不定是什么软脚虾,京城的皇帝就是会瞎作主张,当初明明祝王妃跟我们王爷天生一对,偏叫京城里的皇帝老儿给拆散了,后面那王妃像什么样,弱不经风的哪里跟我们王爷般配了。”   其实燕重山倒是派人去接燕沐的,不管怎么说,燕沐也是他的儿子,如今回来了他不能一点面子不给,其他问题等见到儿子时再想办法解决,可惜这人被他的侧妃还有最看重的儿子给拦下了,以至出现城门口无人的情况,更别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当然这支队伍进城后也没往西南王府而去,而是直接住进了城内稍偏些的一座大宅子,然后就按兵不动了,让一直盯着他们的人看得傻眼,这是几个意思?   他们没发现,一天夜里,几个身影熘进了那宅子里,第二日,新出炉的西南王世子监军便带着人大摇大挥地前往军营,身上还揣着皇帝任命他为监军的圣旨,军营里的人还真不敢将他拦下来,不然那岂不是公然与京城相抗,不听皇命,那跟造反又有什么区别。   西南王终于想起他儿子了:“沐儿人呢?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见我这父王?”   身边的人吱吱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燕重山这一看还能不知道有问题,追问之下才知道自己的侧室还有长子做了什么好事,根本就没有人去接他,所以他那嫡子也没有回这王府里来。   燕重山顿时头疼不已,可转念又想到这样也好,燕沐回王府的话,肯定跟他的侧妃还有肖儿之间没办法和睦,甚至会有冲突发生,还不如先住得远一点。   燕重山转身让人给燕沐那边送去一堆财物还有几个庄子,算是让他住在外面的补偿,这边刚送走,军营那边就来人说了燕沐去军营一事,燕重山脸一黑,还没来得及跟燕沐沟通,他就径自去了军营,不得不匆匆往军营赶去。   尧昌府。   在客栈里睡饱了的顾昭,精神抖擞地开始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这座府城,带着史茅二人走遍这府城的大街小巷,连那贫民窟都没放过,还去城外转了一大圈,范师爷也用自己的方法打听这城里的各种消息,希望到时能给顾昭提供可行的建议。   房府内,左、郝和阎家都有人聚集在此处,商量的也正是关于新任知府的话题,对他们来说,当然新任知府最好听话一点,由着他们架空才好,反正三年一过,这知府也许就能离任了,这对他们也好对新任知府也好。   “房兄打听到关于这位顾大人的什么消息了吗?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怎么听说他身上还有个爵位?”   尧昌府离京城到底太远了,他们身为地方大族,在地方上耀武扬威,可出了这地界不见得有什么势力了,因而想要打听远在京城的消息,还不如房同知来得有用,毕竟他身在官场中,上面也有自己的人脉关系。   他们口中的房兄房吉信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在场的四个家族的人,他最显文气,加上官场上养出来的气势,他也最为醒目,房吉信眯着眼笑道:“不过是去年刚考上的新科进士,不知走了什么运道入了陛下的眼,得了陛下的看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竟能坐上这知府的位置,放心吧,我找听过了,不过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到了我们这儿,除了听我们的,他还能做什么?”   “这么年轻?”   “去年的新科进士?”   一个个听得震惊不已,二十出头的进士,这对他们来说难以想像,就是房吉信,那是熬到三十出头才考上的举人,知道自己这辈子进士无望,因而索性放弃了进京赶考,房吉信很得意,便是不是进士又如何?多少比他年纪大的进士还在县令一位上熬着呢,可他一个举人也坐到同知的位置上。   同时心里对顾昭这样的正统的进士出身的官员又有着妒忌,他不就是缺了个进士身份,否则这知府一位轮得到顾昭一个年轻官员来做?他再有手段,其实心里也清楚,做到同知已经到头了,他的仕途没办法再往上了,因而越发想要抓住手中的权力,做这尧昌府的土皇帝。   房吉信轻飘飘地瞟了他们一眼:“惊讶什么,京城那地方,二十多岁的年轻进士多着呢,你们以为都跟我们尧昌府一样的?不过会被派到我们这地方,说明这姓顾的小子在陛下心目也不是多么重要,等他来了再看吧,要知道外面来的官员到了我们尧昌府水土不服的情况多着呢。”   “那就依房兄所言。”一个个听了房吉信的话,多少对那位要来的新知府起了轻视的心理,是啊,刚二十出头,虽然考中了进士,指不定就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呢,到了他们地盘上能斗得过他们?于是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去了,最多让守城的人注意一下,等那位新知府到来的时候给他们报个信,他们好就近观察下这位年轻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他们在房府中商谈时,顾昭带着史茅二人走在郊外的荒地里,不远处是赵管事为他们请的本地的一位向导,不然凭他们想在这里走动,连语言都沟通不了。   史茅二人对自己所看到的景色惊讶不已:“没想到这么荒凉,这种荒地就算开垦出来,也种不了什么粮食。”   顾昭没留意他们说什么,注意力都在地上长的一株小草上,史丁山看到了,好奇问道:“大人在看什么?”   顾昭将这开着黄花的草从地上拔起:“问问向导这是什么草,在这地方可多?”   史茅二人虽然奇怪顾昭会关注一株野草,但对顾昭的吩咐却不会有异的,将向导叫了过来。   向导虽会说官话,但说得不太标准,夹杂着地方方言,勉强能听明白,连说带比划让顾昭知道了,这就是荒地里的一种很寻常的野草,蒲公英的一种,没多大用处。   向导以为顾昭是从外面来的公子哥儿,这种大地方来的公子哥居然会对荒地里的野草好奇,这在他看来古怪得很,这种野草长在路边,他们连踩都不愿意踩的,也就这种公子哥才会拔起来吧。   顾昭不是没看到他的眼神,却没在意,用手指掐了掐这野草的根部,液体传来的手感让顾昭无比确定,这就是后世所称的橡胶草,和杜仲树一样可以提取胶质的一种植物,当初为制作像胶轮胎,他也曾打过橡胶草的主意,就是看资料上所写,橡胶草有产地限制,不是当时的他能接触到的,才会放弃这草而选择杜仲树。   来的路上他有想过这年代的尧昌府地界上会不会有橡胶草,结果真让他发现了,有这橡胶草的出现,顾昭的心定了许多,只要发展了本地的特色产品,不怕吸引不来各色商人,等尧昌府人员流动起来,又何愁发展不了。   第一个拳头产品就是橡胶草和由橡胶草提取的橡胶,顾昭并不担心这会对杜仲胶和顾家的生意产生什么冲击,大周朝这么大,别说只有一个顾家,就是再多几个商家,也满足不了如今市场的需求。   顾昭给了向导一个任务,找几个当地人替他收集这种野草,如果有种子的话也要,他付银子,向导虽觉得这要求古里古怪,但世上有谁跟银子过不去呢,还想发动自己家里的媳妇孩子一起采这野草,到时好多挣一笔银子,因而很高兴地应下了。   回城的时候顾昭让向导先走了,史茅二人在路上就忍不住问了出来,他们的眼界可不会跟那向导一样,顾昭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对株野草生出好奇,还让向导找人收集。   “大人,这野草莫非有什么用处?”   “对,有用,有大用,有这野草,这尧昌府不愁发展不起来。”   史茅二人更惊了,再看向顾昭手里的野草目光都不一样了,之前当草,现在当成宝了,对顾昭的话那是毫不怀疑。 第320章 强抢民男   因为橡胶草的发现,回去时看到破败的城墙城门,顾昭都觉得顺眼多了,等将橡胶草开发出来,整修城墙城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有银子就能解决。   顾昭心情颇好地说:“不知仁儿现在到了哪里,等仁儿到了我就能轻松不少了。”   史茅二人也挺高兴,他们跟顾仁也熟啊:“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到了,到时我们出去接一接。”   三人进了城后牵着马边走边说话,身边不时有行人经过,那些匆忙的人停不下脚步关注身边的人,但也有那不急着赶路的,对顾昭三人投来异色,尧昌城气候干燥,日照也强,少有如顾昭这般俊秀肤白的斯文人,看着就跟本土人士不一样,多看几眼过把眼瘾也是好的。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旁经过,带起的灰尘让顾昭连忙往旁边让去,史茅二人在前面替顾昭挡一挡。   不说城外的城建有多差了,就是这城内还有许多路都是土路,石板路也只有重要的几条街上才有,有马车快速经过的话,那肯定会掀起尘土飞扬,顾昭进城后也正是注意到这一点,所以下马牵着马步行,但他自己能注意却不能要求别人跟他一样,一面挡灰尘一面心中再度坚定,必须尽快将城建提上日程,改变这糟糕的环境。   等城市面貌改变了,也才能留住来往商客,给尧昌府增添更多的人气。   他这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没发现那马蹄声就在他们身旁停下来,一人在马上发出惊讶声,然后马蹄声嗒嗒几步来到顾昭三人面前。   史茅二人惊讶地瞪大眼,难道他们大人的身份暴露了?这行人是冲着他们大人来的?不过为什么来的是个姑娘家?   那马上的姑娘对史茅二人露出嫌弃之色,手里的马鞭挥挥:“你们赶紧让开,我要跟你们后面的小哥说话。”   史茅二人转头看向顾昭,顾昭听了这话也惊讶地抬起来,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然后转头看了一圈周围停下的路人,发现不少路人对他流露出同情之色,顾昭的心情微妙起来。   “不知小姐有何贵干?我们正要回去。”言下之意,有话快说,不说就要走人了。   马上姑娘看清顾昭的正脸,脸上露出越发满意的神色,史茅二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这哪里是认出他们大人的身份,分明是这姑娘见色起意了,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但行动并不迟缓,坚决挡在顾昭身前。   马上姑娘笑眯眯地捏着嗓子说:“不知公子是从哪里来,可否让雅儿招待公子,那些客栈条件太简陋了,远不如我们阎家来得好,公子不如就随了雅儿回去吧。”   顾昭脸皮抽了抽,他果然没领会错路人的意思,看来这位姑娘如此行事并非第一遭了。   顾昭硬着头皮说:“不必了,在下觉得客栈便好,告辞。”   顾昭说完便要牵着马离开,史茅二人自然跟着,马上姑娘却不高兴了,难得见到条件这么好的男人,错过了这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她也干脆不做戏了,直接对身边人下令:“还等什么,给本姑娘将这位公子带回府去。公子也不必着急离开,我阎雅今日就看中公子了,公子最好从了本姑娘,本姑娘不会亏待了你,不然本姑娘可不舍得伤了你这脸蛋!”   “大胆!”史丁山没想到大人要被这女人如此对待,忍不住出声呵斥道。   “哈哈,在尧昌府地界上敢对我们家小姐大唿小叫的可没几个,老实点跟我们家小姐回去,免得我们动粗!”   四周路人对顾昭更是报以同情的目光,这位阎雅姑娘又不是第一回 抢男人了,而这回这男人比以前的更加好看,这阎雅看到了能轻易放过?   史茅二人当然更不客气了,“唰”地抽出佩刀:“我看谁敢动我们家……公子!”   顾昭没出声,他们便也不能暴露了顾昭的身份,因而改口为公子。   阎雅轻哼一声,七八个狗腿子便扑过来,史茅只有两人,双拳难敌四手,因而顾昭也抽出放在马背上的刀,帮忙一起对敌,身在会有马贼出入的地方,顾昭又怎可能不带上武器出门。   史茅二人原本身手就不错,到了顾昭身边更加有意识地锻炼身手,顾沐也让人训练他们,如此才能更好地保护顾昭,顾昭身手也不差,因而这七八个狗腿子对上顾昭三人竟无法占上风。   路人也没想到,看上去一副文弱书生斯文样的顾昭,竟也是个能打的,看到一脚将靠近身边的人踢了出去,路人也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真是人不可貌相,可这般竟没能让阎雅退却,反而看向顾昭的眼睛更亮了,对顾昭兴趣更大了,简直就是她理想中的完美男人。   “本姑娘劝你不要做无谓挣扎了,到了尧昌城也不打听打听阎家的地位,就算到了衙门,那也是本姑娘说了算。”   “是吗?我倒是不信你阎家还能做得了衙门的主!”顾昭冷声道。   “不好,那边衙门的差役来了,这下这位公子要倒霉了。”   “就是啊,这么好的男人落到阎家人手里,不知要吃多大苦头。”   “嘘,小心让阎家人听到了,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一队身着统一服饰的人跑过来,先是阎家的狗腿子叫起来,于是那些差役立即将顾昭三人包围起来,呵令他们放下武器,否则就要不客气了。   顾昭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跟衙门的人接触,这让他心情十分不快,从来只见过强抢民女的情况,结果刚来尧昌府上任便要面对一桩强抢民男的局面,而且抢的还是他本人。   “放下武器!”官差恶狠狠地道。   “公子?”史茅二人大怒,但还是看向顾昭。   顾昭冷冷地说:“放下,随他们去衙门。”   “是。”   史茅二人压制住心头的怒火,一左一右护在顾昭身边,任由这些嚣张的阎家人和官差带去衙门,想着看着这些人如何收场。   “不好,那是大人!”范师爷看到前方一堆人围着,挤进人群里,看清情况时吓了一跳,结果看到顾昭的眼神示意,这才没大声叫破顾昭身份,而是通知其他人一起前往衙门,大人这是要正式走马上任了。   阎雅连马都没下,而是坐在马上趾高气扬地看着顾昭,便是有外人在场她也无所顾忌:“趁早服软,免得进了衙门吃苦头,你这外面来的读书人真是不识好歹,本姑娘好心劝说与你,你却偏不听要自讨苦吃。”   史茅二人听得额头于筋直跳,便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也没人敢对他们大人如此无礼。   范师爷也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差点将好不容易蓄起来的胡须给扯断掉,原来竟是阎家女在街头看中他们家大人,想要强抢回去,虽然这两天他也在外听说了这四个家族的行事风格,可亲眼所见依旧让他震惊得很。   顾昭充耳不闻,他就想知道等他亮出身份后,阎家人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不过依他推测,大概是不在意的吧。   有不少好事者跟着去府衙,不过在他们看来,顾昭这个小白脸一样的男人肯定要吃苦头的,不知最后会不会屈服。   到了府衙,自然是没有见到那位房同知的,然而衙门的其他小官听明阎家人来意,不由分说便要将顾昭送入牢里。   “等等!”顾昭没想到这衙门里的人竟如此光明正大地听阎家人吩咐,问都不问一声他这明显外地来的人,“你们凭什么要将我牢里?我身负朝廷功名,便是见官都有不拜的资格,更别说没证据的情况下就送入牢里,你们好大的胆子,置朝廷律法于何地?还是说这朝廷的衙门如今成了这阎家的私衙?”   “废话什么?真是啰嗦,快将这小白脸送进牢里,嘿嘿,小白脸你有本事就出尧昌府去京城告状啊!”顾昭的一番话他们非但没听进去,反而出言嘲讽顾昭,到时别说告状了,他就连尧昌府的地界都走不出去。   “所以说这衙门果然成了私衙是不是?你们今日是决意要将我问罪是不是?”   “快点,不老实揍一顿就是了,别耽搁了阎大小姐的事,不过小心别揍坏了那张脸,阎姑娘还喜欢着呢。”   顾昭都被气笑了,懒得再跟这些人理论了,看到他的人都来了,挥挥手说:“动手!”   “是,大人!”   那几个想要过来拉扯顾昭将他送进牢里的差役,突然就被一股力道给掀飞了出去,转眼之间,顾昭身边就站了好几个带刀侍卫,史茅二人同样如此,拔刀呵道:“谁敢对我们大人无礼?”   “大人什么大人,我还小人呢。”一个差役顺嘴回了一句。   可这时顾昭取出身上的官印,离得最近的那小官见着这官印吓得腿一软,当即就跪到地上,他原本只是想讨好阎雅,根本就没将一个小白脸当回事,之前衙门里也在讨论将要来上任的知府大人,可没想到这新任知府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了,刚刚他还让人将新任知府投进牢里。 第321章 如此衙门   顾昭身边的这些侍卫亮相出来,让人一看便气势不凡,看热闹的百姓顿时明白他们眼中的小白脸并非普通人。   不过多数百姓听不懂官话,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询问旁边人,在那么几个听明白了,帮忙翻译给大家听,顿时围观人群里炸开了。   “那小白脸竟是我们尧昌府的新任知府大人?”   “正是,那官印错不了的,没想到新任知府大人刚来,差点就被那阎家的母老虎强抢民男,到了衙门里也差点被下面的官员给关进牢里,这知府大人倒了大霉了。”   “新知府大人长得怪好看的,难怪会被阎家母老虎看中,不过这下有点尴尬了。”   那小官跪了下去口称大人,其他差役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当然继续将顾昭抓了送牢里那是没可能的,但要向顾昭跪地求饶……他们可都是房大人的人,这新任知府跑过来真能做得了衙门里的主?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们看向顾昭的目光变得迟疑起来。   顾昭冷笑:“怎么不动了?不继续将本官押了送牢里?”   一个差役大着胆子说:“不敢,小人先前不知大人身份,多有冒犯,大人海量,就原谅小人的无知吧。”   范师爷惊得瞪大眼睛,连个官差都不将他们大人放在眼里,这地方真是一点不将朝廷当回事啊。   顾昭指着还愣在那里的阎雅说:“此女冲撞本官,本官命你们将她拿下!”   “什么?你敢让他们拿本姑娘?你知道本姑娘是谁吗?”阎雅没想到自己眼光这么好,一看就看中新来的知府大人,刚刚心里还在琢磨,之前一直没定下来,这回不如干脆就让这知府做了她的夫婿吧,如此阎家也有面子。   至于顾昭本人的意思,那根本不在她考虑之中,跑到他们尧昌城地界上,还能翻得出他们的手掌心吗?听话的话这日子还好过些,不然本城的四大家族有的是法子折腾这知府。   “你有诰命?你有朝廷册封?既然没有,不过是白身一个,冲撞了朝廷命官,本官就能拿你!”   阎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天真,不过本姑娘喜欢,本姑娘倒要看看,你能指派得了哪一个拿本姑娘!哈哈,小白脸你等着,本姑娘这就回去让我爹给我找你提亲去。回府!”   阎雅的狗腿子们戏谑地看了眼顾昭,然后跟着阎雅哗啦啦地就跑掉了。   “大人!”史茅二人和范师爷气极。   顾昭倒无所谓,这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不过他就是故意的,这时看向还站在那里的官差们:“看来本官是吩咐不了你们做事了?那以后也不要到本官身边当差了,是谁的人就去谁身边,滚吧!”   顾昭最后找了个看上去胆子小的差役,让他带自己去他该去的地方,这日起就要正式入住衙门了,那差役不敢不听,战战惊惊地领着顾昭他们进了衙门内。   外面人群哗然,随着他们的散开,新任知府到来以及他与阎家母老虎还有官差们之间的冲突,也飞快传播开来。   “新任知府大人竟然已经到了?还被阎家母老虎当成小白脸想要强抢回府?”   “衙门里阎家母老虎的话比新任知府大人还管用?”   “我瞧得真真切切,我就在现场,那位知府大人看上去真的就是个小白脸,最多二十岁的样子,这样的官员跑我们尧昌城,也不怕被那四家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怕是在京里得罪了什么人,所以被贬到我们这地方来了吧,不然这么年轻的官员在朝廷里肯定前程似锦,哪里会跑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   “瞧瞧今天那阵仗,怕是这新知府根本压不住那四个家族,唉,那四个家族的气焰什么时候才能压制下去?”   “痴心妄想,这外面来的官员,不是跟那四个家族最后同流合污,就是不得好死了,指望新任知府?那根本行不通,这新来的官员最后无非也就这两种下场,谁让他运气不好。”   有人眼里起初有了亮光,可最后又熄灭下去。   四个家族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包括人在府中并没有去衙门办公的房同知,房同知听到手下报来的情况,差点一口喷了,不敢置信道:“阎家那丫头差点将新知府强抢回去?”   “对,大人,那位大人反抗了,阎家大小姐不高兴便要将人送去衙门,想等他吃番苦头再说,衙门里的差役听了阎大小姐的话也是这么办的,哪料到后来那位大人亮出身份,阎家小姐还没有死心,说回去请她爹去提亲。”   房同知一脸古怪之色:“还真看中了啊,看来咱们这位新知府相貌不俗,否则怎进了阎雅那丫头的眼,阎家不会真的去提亲吧?”   “这……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大人要去衙门吗?”   房同知喝了两口茶,然后一脸幸灾乐祸之色:“我去什么去,就先让阎家人会一会那位大人吧,放话出去,就说本官身子不适,衙门事务就有劳知府大人操劳了,等本官康复后,定会亲自向大人陪罪去。”   “是,大人,小的这就去转告知府大人。”   此人是房同知在府衙里的心腹手下,他从衙门出来跑去房府,被许多人都看在眼里,因而他前脚刚从房家出来,后脚就被不少人堵上了,七嘴八舌地问话。   “房大人怎么说?”   如今衙门那就是房同知的地盘,他们当然以房同知的意思为行动指向,得罪了那位新知府大人不要紧,可要得罪了房大人,他们前程要完蛋的。   所以没有房大人的示意,他们拿捏不准是要向顾昭示好,还是要远离他。   此人看了一圈,微笑着将房大人的意思说了出来,众人顿时领会,这就是要晾着新知府的意思了,等新知府搞得一团糟的时候,房同知再出来接手衙门的事务,那就显得大不相同了,以后这新知府还有什么资格过问衙门事务?   “我们明白了,唉哟,我这腿突然疼起来了,我得去看大夫,我先走一步。”这人嘴里说着腿疼,却健步如飞,转眼就不见了人。   其他人也纷纷找借口,没一会儿便散开了。   人在府衙的顾昭,听说有人要来见他,将人叫了进来。   “下官见过大人。”   “你是哪位?”   来人赶紧报了自己身份,面上看着挺恭敬的,可顾昭心里又怎会没数。   “原来是卞大人啊,卞大人有何事要与本官说?”顾昭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嗯,衙门里就有口井,这茶还是史茅二人替他烧的,不然连口水都喝不上。   顾昭边喝边心里想,如果不是因为衙门里有口井,他这堂堂从四品的朝廷命官,会连口水都喝不到吧,从四品官做到这份上也是稀奇了。   卞勇小心看了眼顾昭,捉摸不清这位顾大人是真淡定还是假装的,但这不妨碍他将房同知的话转述出来。   顾昭不仅没怒,反而面露担忧之色:“真是不巧,本官刚到任,房同知便生病了,好吧,你替本官传个话,既然房同知身体不适,那就好好在家休息吧,衙门里有本官在,让房同知不必操心。”   “是,大人,下官就这转告房大人去。”   “去吧。”顾昭挥挥手,那人赶紧退下了。   顾昭继续喝茶,可范师爷他们都替顾昭着急起来,如今衙门里走掉大半人了,剩下的看着也不像能干得了事的人,尧昌府可比不得江南,在江南顾昭因为和文思书院的关系,一封信过去,立马有人手过来办事了,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要去哪里找人将这府衙运转起来?   那姓房的生病了?嗤,他们信了才怪,分明是故意的,并且因为他的情况带动一堆人用着各种借口请假回去了,这是故意刁难他们大人。   “大人,这下该怎么办?如今就是留下的这部分人都指挥不动。”史茅二人替顾昭着急。   “着急什么,你们知道有句话叫钱能使鬼推磨么,我顾昭缺什么都不会缺银子。”   范师爷听得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   “这城里是有钱人多还是穷人多?”   “自然是穷人多。”而且两极分化严重。   “那就是了,范师爷去统计一下,剩下的这些人有谁愿意听我用跟着我做事的,这些人我不会亏待了,其他人全部踢了,余下人手不足的问题,本官拿自己的银子去请人过来做事,不过要声明一点,拿了我的银子不给我办事的,那有多远滚多远。”   史茅二人抽了抽嘴角,没想到他们大人会有一天用砸银子的方式办事,但仔细想一想,这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但也许真的有用,这两天跟着顾昭在外面转圈,知道有些人日子过得多穷,有银子可拿,不可能不听话。   范师爷显然对顾昭的阔气认知不够,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破解眼前局势,而且他还操心一事:“大人,那阎家会不会真的……”   提起这事顾昭不爽了:“就算他们来了,难道我就非得应了他们不可?所以范师爷赶紧多招些人进来,到时给本官把阵仗摆开来。”   “对,对,那属下赶紧去办这事。” 第322章 不缺银子   府衙的账面是没有余钱的,甚至还亏着银钱,可谁让顾昭是个不差钱的又不按理出牌的主,先自掏腰包做事,等以后公家将这些钱赚回来再还给他就是了。   钱到了一定数目后对顾昭来说真的就是个数字,所以从自己口袋里往外掏银子,对顾昭来说一点心痛感都没有,他身后还有齐二哥、顾仁以及黎家,就不信砸银子还砸不过这城里的四个家族。   田胜是衙门里最底层的一个小吏,如他这般的小吏属于被压迫阶层,连月俸都拿不齐全,有时候一个铜板都没有,但就算如此,他也讨好这个讨好那个,就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好歹能通过其他手段弄些银钱,养活一家老小。   偏偏他这样的不起眼的人却被知府大人挑中,差遣着做这做那,田胜有什么资格能够拒绝?然而这样的举动落在其他官吏眼里那就是背叛,一天夜里,几人还合起伙来将田胜揍了一顿,田胜气得牙痒痒,第二日就听到范师爷的交待。   田胜都怀疑自己耳朵听岔了,他虽然是底层小吏,然而却会听会说官话,尽管不太标准,但在尧昌城也实属难得。   田胜结巴道:“大、大人要自己花银子雇人来衙门做事?”   范师爷对田胜的处境心知肚明,但并没有言明,他是希望将田胜拉到大人一边为他们做事,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精明,他不觉得拉拢田胜有什么不好:“对,你看这衙门里都没几个做事的人,那大人还要不要做事了?既然那些人不肯为大人做事,那大人就自己找愿意为大人做事的人过来,取代了他们就是了。田小兄弟,你说会有人愿意过来吗?如果大人每个月花五两银子请他们,会不会少了点?”   田胜听得心头突突直跳,差点就想跳起来大喊他愿意,不过依他谨慎的性子再度确认道:“真的有五两银子?这银子从哪里来?”   田胜可是很清楚府衙很穷的,肥的是府衙里的官员,都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所以新任知府过来面临的是没人又没钱的局面。   范师爷作高人状笑了笑:“银子?我家大人缺什么都不会缺银子,你知道这天下哪里最富裕吗?那自然是江南,可江南那些大富商,却称我们家大人为财神爷,多少人想搭上我们大人的关系,跟着我们大人一起赚银子,可我们大人兴趣在做官而不是经商,否则必定会是这大周朝第一富商。”   田胜听得抽气,有些怀疑范师爷是在说大话,因为知府大人那么年轻,就算刚从娘胎里出来便开始挣银子,又能挣多少?   范师爷也没要田胜一定相信,反正田胜以后就知道了,他们家大人就是不缺银子:“田小兄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五两银子一月能不能请到人。”   田胜连连捣头:“当然能请到,肯定能请到,”又吞了吞口水,“师爷,那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呢?”   “你们愿意为大人做事,大人当然也不会亏待你们的,你们的待遇只会比请来的更好。”   田胜咕咚一声吞下口水,声音大得他自己都害臊了,连忙表决心:“我田胜肯定愿意为大人做事,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了。”   范师爷微笑,看来大人说得真对,有钱有使鬼推磨,还愁这衙门没人使唤?   于是有田胜这个地头蛇带着,范师爷很顺利找来一批穷得快连裤子没得穿的汉子,他们到衙门后还没做事,就一人得到两套新做出来的衣服,当然是衙门的统一制服,料子也是极好的,一个个捧着衣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除了这两套衣服,范师爷得了顾昭的话,还给他们预支了二两银子的月俸,剩下的到月底考核过再发放,一个个激动得将银子放嘴里咬了一下,是真的,真的银子。   先给了好处,接下来就要讲规矩了,要接受训练,不合格的最后还会被剔除出去,这里大部分人穷得叮当响,一听会被剔除出去,那还不得拼命地拿表现,训练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甚至休息的时候互相还比划来比划去。   等到吃饭的时候,一个个眼睛都要绿了,不仅有白面馒头,还有大块的肉,这真的是他们能吃的?   “都好好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训练,所以别想着将这些吃食省下来带回去,你们吃得身强体壮了才能更好保护大人,为大人做事,知道吗?”史丁山给众人洗脑训话。   “是,保护大人,为大人做事!”   一个个尽管心里遗憾之极,不能带回去让家人也尝尝这味道,但想想带回去的二两银子,已经可以让家人吃上饭了,等月底还能再拿上三两银子,足够家人过上好日子,也能尝到肉味的。   好吃好喝地供着,没两日这批人的精神面貌就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并且这些情况还传了出去,范师爷也没禁止他们往外传,这时有些小吏听得都后悔起来,他们有些人的日子也就比普通老百姓好点,但要说天天有白面馒头天天有肉吃根本不可能。   “瞎说吧,估计也就一两天的事,天天这么吃,就算再有钱也得给吃穷了吧。”有人不相信,就是最富的房家,也不可能供家里的下人这么吃喝,可房家的下人走出来依旧最风光的那批人了。   “看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啧啧,咱们这衣服都打补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新的,而且他们衣料质地还比我们好,听说穿身上可舒服了。”   “难道这新知府大人出自中原大族,所以有这么多银子供他挥霍?”   “早知道我也先留下来了,先吃了喝了再说,一个月五两银子呢!”   房同知听到这些消息也惊呆了,房家是尧昌城里最富的人家,可让他这么掏银子他也舍不得的,难道这姓顾的这么有钱?还有人哭求到他这儿,担心自己位置被挤掉,以后也回不去了。   房同知沉下脸说:“急什么,这才刚开始呢,那衙门就是个无底洞,本官就不信他能一直这么砸银子,现在不过是为拉拢人心罢了,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他就不信顾昭能一直这么砸银子,如果他能这么砸上三年,他会说声佩服。   有房同知这话,那些人也定下心,看顾昭接下去怎么演,没人相信他有那么大的财力,但看他这么砸银子,那些人也眼红,这些银子都给他们该多好,用在那些贱民身上真是浪费。   阎家主原本觉得女儿异想天开,让知府成为阎家的女婿,阎雅在家天天闹得他头疼,他是没将顾昭这个知府太当回事,但担心会因此让房同知心里起了隔阂,但这会儿听到顾昭在那帮子贱民身上砸了那些银子,阎家主心头也蠢蠢欲动起来。   阎雅的大哥也劝他爹:“爹就是顾虑太多,一个小白脸而已,就让妹妹满足一下好了,到时我能有个知府妹婿,爹有个知府女婿,这是多风光的事,这也能叫妹妹定下心来,多好的事。”   “你别在背后胡乱撺掇,咱这尧昌城最后还得听房同知的意思,你心里有什么想法都给老子收收,咱们四家的阵营不能坏了。”别以为阎家主一个粗人没看出儿子的心思,这是想要取代房家,让阎家成为尧昌城的第一大家族。   “不过也可以试他一试,就借雅儿这事试探下那知府的态度,再让人跟房同知说一声。”   对尧昌城百姓来说,如今他们的新知府大人亮相得可谓相当高调,一来新知府差点被当街强抢,也让百姓对阎家的权势有了更深的认知,连知府也敢强抢,还有阎家人不敢干的事?天高皇帝远,皇帝也无法为他们老百姓作主,二来新知府大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又年轻,也难怪阎家的母老虎会当街一眼看中,跟他们以往认知中的官员形象不太一样,三则是近两日衙府砸银子的行径在百姓中也产生不小的反响。   “早知道当初田胜那小子过来问的时候,我也答应下来就好了,一个月至少五两银子呢,还每日白吃白喝,吃的都是好东西。”   “别马后炮了,当初田胜找过来时,你分明是怕得罪那四个家族不敢答应,别以为知府大人什么人都想收。”   这件事真的让许多缺吃少喝的百姓羡慕极了,恨不得以身代之,他们不要那么多,哪怕一半,不,四分之一也很够了,还有不少人暗地里找到田胜,向他打听顾大人什么时候再招人,到时让田胜先找他们,他们可不怕那什么四个家族,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跟着知府大人,就算是死,起码死前还能吃上饱饭,不会做个饿死鬼。   “瞧如今这阵仗,知府大人分明是和那四个家族对上了吧,最后结果会如何?”   “又不是知府大人想要对上的,没看知府大人过来后,留给知府大人的差不多是个空壳子衙门,房同知带头因病请假,他真的生病了?这些人摆明了要跟知府大人过不去,知府大人能怎么办?”   “知府大人到底年轻,刚来时很有冲劲,可是等过段时间知府大人就知道,想要在这里安稳过上几年,就不得不跟那四个家族妥协,唉……”这是不看好顾昭的,没办法,前例太多了。   “有大事发生,那阎家派了媒婆上衙门为母老虎提亲去了!”外面有人叫嚷起来,让人群瞬间炸开。   阎家竟然真的去提亲了! 第323章 顾仁来了   阎家前去提亲的阵仗还不小,头戴大红花的媒婆走在最前面,后面还有敲锣打鼓的,阎家的家丁抬着一箱箱的礼,一路招摇过市,因而当这一行队伍到达府衙时,已吸引来许多百姓围观,指着这行人议论纷纷,阎家这阵仗摆明了就是欺负新来的知府大人。   “阎家不会真的强按着知府大人的头,答应下这门亲事吧?阎家母老虎跟知府大人,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鲜花当然是指的知府大人了,虽然知府大人看着挺小白脸,但当日见过顾昭动过武的,知道他并非文弱书生。   有人挤进人群里,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排场,惊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哎哟,最近外地来的客人不少,小哥是刚来我们尧昌府的吧,这是阎家要为阎家的母老虎向知府大人提亲。”   “知府大人同意了?”这人惊道。   “哪里可能,知府大人刚来第一日没暴露身份时,母老虎就想要强抢民男,被知府大人拒绝了,这母老虎和阎家还不死心,摆明了就是没将知府大人放在眼里。”   “这都行?阎家多大的势力,敢如此对待朝廷命官?他们就不怕朝廷责罚吗?”   “小哥果然是新来的,不知道咱这尧昌府的四大家族啊,衙门算什么,他们几时将衙门当回事的了,朝廷?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这知府大人就任由阎家如此欺负?”来人愤怒道。   “应该不会吧,不然当日就不会打回去了,等着看戏吧。”   来人还是很愤怒,外面这些人居然拿这样的场面当戏看,他很想冲过去做些什么。   这时提亲队伍已到达衙门口,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这时衙门传来呵声:“冲撞朝廷命官,冲撞朝廷官衙,无视朝廷礼法,给我将他们全部拿下!”   “是!”   衙门内顿时冲出几十号人,围观人群纷纷惊了,不过这些身着统一服饰的官差并没冲着百姓去,而是扑向那阎家一行人,尖叫声顿时响起,然而阎家的这些人根本不是官差的对手,百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落入官差手中,有人想叫喊,也被一团布给堵住了嘴巴。   范师爷这时走了出来,冷冷地看了眼这些狼狈被抓的阎家人,包括那媒婆,挥手说:“全部押入大牢!”又朝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道:“凡是不敬衙门不敬朝廷者,一律严惩不怠!希望各位引以为戒!”   顾昭连面也没露,一场闹剧就这么收场了,百姓纷纷惊呆了。   范师爷甩甩袖子,也要转身进衙门里,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面孔,顿时大喜,向此人走过来:“仁少爷几时来的?大人正盼着仁少爷呢,快快随我进去。”   顾仁拍拍自己的脸,之前因为看到阎家这般嚣张的一幕他气坏了,三叔在他心目中形象极高大,却被人如此欺辱,都想冲出去跟这些人拼命了,结果转眼就被范师爷带人解决了,快得都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下,顾仁忙说:“刚进城,还想给三叔一个惊喜,没想到碰上这事,我也想三叔了。”   顾仁带着两个护卫跟着范师爷一起进了衙门,之前跟他说话的人这才意识到此人的身份不同,听这语气,竟是知府大人的侄子不成?不过这侄子看着看见似乎不比知府大人来得小啊。   是的,顾仁原来年纪就不比顾昭小,再加上他常在外四处奔波,风吹日晒的结果,就是他这张脸看上去比起顾昭大了不止一岁。   训练人手的任务交给了史茅二人及顾沐派给他的侍卫,顾昭自己也没闲下来,不是折腾在别人眼里看来的野草,就是翻阅衙门内的文书资料,从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理出自己想要的,比如整个尧昌府有多少可耕作的田地,又有多少荒地矿山等等,外面的闹剧他理也没理,他要是出门的话,未免也太给阎家人面子了。   他抓人的理由也光明正大,上面追究下来也只能是阎家人无礼,所以无视他们才是最好的,不然砸出去那么些银子干什么的?   “大人,快看谁来了!”范师爷惊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顾昭立即起身迎出去:“是不是仁儿来了?”   “三叔!”顾仁的叫声传来,果然是顾仁。   顾昭大笑起来,顾仁来的时候比他预料的还早,可见这一路上都在赶路没多少停歇的时候。   见到顾仁时果然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模样,连把脸都没来得及洗一下,顾昭高兴地拍他手臂:“仁儿!”   “三叔!”顾仁也激动地叫人,原以为三叔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任职,他一年到头都难有见三叔的机会了,没想到三叔会一封信叫他过来帮忙,顾仁当然接到信后便收拾行李启程往这儿赶来了,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帮到三叔的忙,因而自然义无反顾地来了。   “仁儿能来太好了,我先给仁儿接风洗尘,有话过会儿再说。”   “好的,三叔,三叔有什么要让我做的,尽管开口。”   “我跟仁儿不会客气的,需要仁儿为我做的事情多着呢。”   顾仁傻乐,那真是太好了。   顾昭带顾仁去衙门后面的住宅,不容分说等顾仁洗漱过后先让他休息一晚,还关心了他路上的情况,担心会遭遇马贼,解决马贼的问题也迫在眉睫,否则尧昌城再如何发展,也是给那些马贼送口粮的。   顾昭在这里跟侄子团聚,外面城中则哗然不已,事前谁也没料到顾昭会如此出手,根本就没给阎家人开口的机会。   阎家老大惊怒,这分明是打阎家的脸,当即就要带一批人冲进衙门里将阎家的人抢出来。   “你给我站住!你这是嫌我阎家给出的借口还不够多是不是?你是想让这新知府趁机灭了我们阎家是不是?”   “何至于这么严重?”   “带人冲衙门等同于什么?那等于造反,再天高皇帝远,你说这事如果京城知道了,会怎么想?”   “那也要消息送得出去才行!”阎家老大一点没将顾昭这小白脸放在眼里,顾昭敢动阎家的人,那阎家还跟小白脸客气什么,就该让小白脸知道这地界上谁才是做主的。   “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哪里也不准去!”阎家主恼道,“其他三家都没动,就我们阎家蹦达得高,最后真有什么坏处那也只会是阎家一家背,怎就没见其他三家动了?他们都在观望,就你个傻子一根筋地往前冲!”   阎家主不太放心,还叫人看住他的一儿一女,他自认是个聪明人,虽然外人都将他当成大老粗看待,可惜儿女一个都没继承到他的脑子。   有手下跑进来在阎家主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问阎家主:“老爷,现在该怎么办?”   阎家主磨牙,衙门里透出话来,想要将阎家人捞出去,得出赎金,不同的人还有不同的赎金价格,阎家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大有将地皮磨去一层的架势,这件事在他看来怎么做都不对。   经过这回交手,他发现这位新知府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想要逼他妥协只怕不是易事,跟以前派来的官员行事风格一点不一样,可让他出钱赎人,只怕其他三个家族也有话要说,会以为阎家跟这新知府妥协了呢。   阎家主抓抓脑袋:“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雅儿这么胡闹的,现在弄得老子不上不下。”最后泄气道,“去跟那边谈一谈,尽量将价格压低一点,总不能真将人丢在大牢里。”   阎家主这是不想当那出头的椽子,而另三家却躲在后面看戏,四个家族虽然平时对外时连成一气,但互相之间不是没有矛盾和气一团的。   让出钱赎人自然是顾昭提出来的法子,总不能一直将人关在牢里,那衙门还要提供饭食呢,提供给这些人他一点不乐意,因为现在都是他在往外掏银子,没任何进项。   现在能从这四个家族头上敲一笔银子出来真是太好了,算是衙门开张后的第一桶金吧,这可是个好兆头,嗯,顾昭是这般想的。   反正这事丢给范师爷去办好了,等到顾仁第二天起来,顾昭便和他一起折腾橡胶草了,他是让顾仁牵头办一个橡胶作坊,开发尧昌城的特色产物,其他人没经验,顾仁却是跟着他一步步走来,将杜仲胶发展成今天的规模,所以这件事还非顾仁不可了。   顾仁见到之前向导送来的一堆橡胶草,再听到顾昭所说的话,惊了:“三叔说的是真的?这野草里也能提取出橡胶?”   “对,能够提取,你看我用最粗糙的手法提出来的胶质。”顾昭递给顾仁一块他弄出来的胶,其中还含了不少杂质,需要进一步提取。   顾仁接过翻来复去地看,惊奇不已,没想到一株不起眼的野草里竟也能提取出橡胶,自从负责这门生意后,他太清楚橡胶这东西的价值了,然后抬头看向顾昭,领会到顾昭的意思:“这么说,等这橡胶开发出来,这尧昌城不愁发展不起来了是吧。”   “对,所以一切都要看仁儿的了。”顾昭鼓励道。   顾仁顿觉肩上的压力不轻,但想到三叔的压力更大,想要在本地势力中脱围而出做出成绩,这橡胶的开发就至关重要了,他用力点头:“三叔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 第324章 散财童子   橡胶草要出成果需要一个周期,尤其是要将这个成果稳定下来,更需要将橡胶草的种植形成一个稳定的产业,因而顾昭也不是将全部希望都放在橡胶草一物上的,他还需要一个短时间就能来钱,让尧昌府百姓看得到希望的产品来。   发展尧昌府需要银子,将来发展耕地和灌溉也更需要大笔银子投入,顾昭觉得要解决尧昌府的环境问题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所以目前来看还是发展商业,搞活商业才能带来大笔银子,不是光靠他一人砸银子就可以的。   顾昭给顾仁安排了人手,圈了大片荒地用来开发种植橡胶草,同时府衙也贴出公告,收购野生的橡胶草和种子,无论多少衙门都照收不误,并给出一斤一个铜板的价格。   这个告示张贴出来,由专人解读给老百姓听,并且还派人到周边宣传时,许多百姓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那荒地里连踩都不愿意踩一下的野草,竟能送到衙门换钱?   不断有人询问这事到底是真是假,不会他们将野草采来送到衙门后,又告诉他们都是假的,让他们白忙碌一场吧。   尧昌府民间对官府的信任度,比起其他地方还来得低,这不是顾昭的原因造成的,而是之前的官员以及那四大家族带来的结果。   衙役们解释得嘴巴都快要干了,但这世上跟谁过不去,也没人跟钱过不去,是真是假,只要到时带着这野草去衙门一看便知了,总有那部分缺钱缺到走投无路的人,将这个告示看成救命稻草,跑去野外寻找衙门指定的野草。   也有之前那向导的邻居,那向导先前就采了不少这种野草,后来不知送了哪里去,有人就上门询问了,向导原来还想保密,可如今这事满城都传开了,他占不到便利,因而索性就坦白了。   原来这野草真能换钱,那向导原来换的钱更高,可惜现在都跟大家一样的价格了。   最初采集橡胶草的百姓,也没敢采太多,凑了几斤小心翼翼地进城前往衙门,衙门前摆开了一个摊子,就是专门用来收购橡胶草的,这些差役也搞不明白他们大人为何要这野草,甚至私下里还议论他们大人是不是银子多得没处花了,要靠这种方式接济穷苦百姓。   但有一点能肯定,大人非常心善,是个好人。   顾昭都不知道他在这些差役们心目中的形象竟是如此的“圣母”。   百姓对差役们是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因而开始都不敢接近,而是远远地看着,还是差役们看到这些百姓带着麻袋还有篮子出现了,赶紧将一筐铜钱搬出来,最终对钱的欲、望超过了对差役们的恐惧,小心地走上前,结结巴巴地询问,差役们爽快地称重了,并数出铜板交给他们。   “快拿去吧,还有趁我们大人没收回话之前,赶紧多找点这种野草过来。”   铜板拿到手,这些穷苦百姓才有了真实感,连连捣点:“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去城外采。”   于是他们连饭都顾不上吃,转身就跑出城去采野草,真的可以换到铜板,官老爷们这回没说假话,于是其他观望的百姓也炸开了,顿时一窝蜂地跑出城去找这种指定的野草,甚至还有百姓自作聪明地采来其他野草送到衙门,问官老爷们收不收,让差役们哭笑不得。   一筐筐的铜板撒出去,带回来一筐筐的橡胶草,送进顾仁刚建好的作坊里,顾仁和他带来的几名熟练工人一起投入忙碌之中。   这回的动作不可谓不大,尤其是那一筐筐的铜钱撒出去,别说穷苦百姓,就是那四个家族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个新任知府到底多么有钱,才敢这般撒钱出去?   还有那野草到底有什么名堂?包括房同知都让人找来同样的野草,待在家里好好地琢磨了一番,可惜野草还是野草,掐那最嫩的尝起来都是苦的,找不到丁点的价值,这新任知府到底在玩什么名堂?   阎家主也让人琢磨了,可惜结果同房家一样,毫无头绪,阎家主困惑极了:“那位顾大人到底用这野草干什么?这前后收集了有几千斤了吧,那些穷人都快将城外的地给撸秃了。”   阎老大屑道:“肯定是故弄玄虚,要不就是天真的傻子,变着法子把钱给那些穷人。”   阎家主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他长子:“你会做这样的傻子?那你凭什么以为这位顾大人会是这样的傻子?真是傻子能在这般年纪就做到从四品官员?”   阎家老大继续吐糟:“那还不是被打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了?”   阎家主摇头,不理儿子这个蠢货了,他始终觉得顾昭会收购这么多野草肯定有他的用途,他打听到顾昭的侄子来了,来了后就带了批人搞了个作坊,野草都是送到他侄儿作坊里的,就是作坊里的情况他没办法探到,秘密显然都在里面。   可惜他们这儿离京城和中原太过遥远,对于顾昭也就是从房同知那里得到的丁点情况,再具体的就不得而知了。   满城都因为顾昭的这一告示而忙碌,甚至就是有日子还能过得下去的城里百姓也出城找野草,这时顾昭却带了些人忙碌其他事,他想找那些牧民,从他们手上收购派不上什么用场的羊油。   收购来的羊油用来做什么?自然是用来做羊油皂了,并且他还和赵管事谈成一笔生意,就是让赵管事替他从其他地方收购羊油。   尧昌府以及周边地带,可耕地并不多,但养羊的人家不少,这边的羊肉也卖不上价格,养出来的羊基本被那四个家族还有过路的商队用很低的价格收购走,如今边城官方也在收购羊肉制成肉罐头,但对羊油的利用却始终不得法,最多被百姓捡回去熬成油食用。   在决定开发羊油皂的时候,顾昭也给先齐云飞和宋泽写了封信,毕竟肥皂方子虽是他拿出来的,但肥皂生意却是三人合伙的,所以他得征求他们的同意才能操作。   宋泽的回信很快,他这些年光拿份子不干事的,认为此事可以完全由顾昭自己作主。   齐云飞的回信到顾昭手里的时候,人也在半路上了,信里告诉顾昭,他非常乐意帮顾昭将肥皂作坊建起来,他带了些熟练工人还有管事,可能帮顾昭训练出一批人手来。   顾昭看了信非常感激齐二哥的做法,与齐二哥相识于微末之时,如今他有困难,齐二哥依旧二话不说便放开自己手里的事过来支援他了,是的,顾昭以为就是支援,这时候的尧昌府能挣几个钱?别看城中那四个家族地位高得很,但他们几代人累积的财产,估计也没顾昭和齐云飞卖肥皂来得多,更别说他们还有其他生意。   其实赵管事很费解顾昭托他采购废弃的羊油,稍微有条件的也不爱吃这口油,因为味道挺大。   顾昭高深莫测地笑笑:“听说肥皂和香皂在边城以及关外挺受欢迎?赵管事觉得这生意如何?”   赵管事眼睛瞪直了:“莫非这羊油可用来做肥皂?”   顾昭笑了笑,没有回答,但赵管事已经猜到了答案,惊讶不已,如果真能做成肥皂,那废弃的羊油转身就可以变废为宝了,他还是托了黎家跟顾昭间的关系,时常能弄到肥皂和香皂在边城出手,为他的商队获利不少,可惜依旧满足不了需求的,如果尧昌城就有肥皂出售,那肯定能吸引来不少商人。   果然比起做生意,谁也比不上顾昭,难怪会有人将顾昭称为财神爷。   赵管事转身就带人去宰羊集中的地方,去为顾昭收购羊油,顾昭带人四处奔走,也跟养羊的人家谈成收购羊油的协议。   经过长途跋涉,齐云飞终于看到了尧昌城的城墙,心情同顾昭第一次看到时差不多,真破败啊,不过他相信有顾昭在,这种局面很快能改变的。   进城后齐云飞没耽搁,第一时间去见了顾昭,两人在尧昌府重逢,都有些激动,这几年顾昭与齐二哥见面的时间并不多,齐云飞依旧将齐家的生意重心放在庆凌府,而非转移到京城,便是想着不给顾昭增添过多的麻烦,也因为留在地方上反而让他的靠山更加牢固。   “齐二哥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你有需要,齐二哥怎能不出现,说得俗一点,顾昭你官途越是顺利,对我也越是有利。”   齐云飞这么坦白的讲出来,顾昭一点不介意,这两年他也留意的,齐云飞和齐家做生意一直有底线的,顾昭觉得他并没有看错齐二哥这人。   顾昭笑起来:“对,我们是双赢,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感激齐二哥这时过来相助于我。”   齐云飞两眼笑弯:“好说。”   虽说顾昭有意在尧昌城发展肥皂产业,看着是对他们合伙的肥皂生意的一个冲击,但齐云飞看得长远,作坊防守得再严密,这肥皂方子迟早也被泄露出去,或是被旁人琢磨出来,只要他们的作坊稳住如今的市场便可以了,而且放弃一部分,谁说不能带来更大的收益,齐家可以跟着顾昭走,拓展其他的生意门路。   再说了,肥皂方子本就是顾昭拿出来,便是顾昭不跟他打这招唿,齐云飞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顾昭特意征求他的同意,在齐云飞看来,顾昭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看轻他们的情谊,所以齐云飞无论如何都要赶来助顾昭一臂之力。 第325章 米合县成县令   顾昭让齐云飞先休息两日再做事,期间带他去参观了顾仁的橡胶作坊,看到顾仁用一种野草来提取橡胶,齐云飞惊讶得很,对顾昭也越发佩服,果然什么事都难不倒顾昭,便是来了这穷乡僻壤,顾昭也能很快摆脱困境。   齐云飞跟顾仁熟悉得很,可以说,自顾昭去江南文思书院读书一直到今天,齐云飞跟顾仁打交道的时间比起顾昭多多了,顾仁虽也到处跑,但跟齐家一样,依旧将重心放在庆凌府的,互相间走动挺频繁。   齐云飞佩服地说:“有这橡胶还有羊油皂,尧昌府很快会从穷地方变成富裕的地方。”   顾昭笑道:“幸好有你们帮我,不然我法子再多,也是分、身乏术。”   顾仁的作坊先招过一波人,因为有先前野草换铜板一事,底层百姓对顾昭的信任度提升不小,因而有不少人想来上工,毕竟这样的做工机会可不多,顾仁给出的一月工钱也不少。   一次招工根本满足不了百姓的需求,好在顾昭放话出来,不久之后会有第二次招工,那些赶来的百姓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下次招工无论如何要抢在第一波。   因而当顾昭招人建肥皂作坊时,一下子涌来许多人,顾昭也的确大方,吃的喝的都有,还会给工钱,不过等到作坊建好后招工人时,却是女工男工对半开的,许多百姓不理解,但顾昭和齐云飞都说了,女人做事比男人更加心细,而他们作坊就是需要心细的人。   就算再不情愿,这些百姓也不敢跟知府大人对着干,只得赶紧回家,叫自家的媳妇姑娘都去报名,人去得越多,被挑上的可能性才越大。   尧昌城四个家族看顾昭折腾野草之余又折腾出一个作坊,十分费解。   “他这回又要做什么?难不成真是散财童子不成?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弄出什么好东西来?”   尧昌城的四个家族倒是眼馋那肉罐头一物呢,然而怎么做肉罐头却掌握在军队和官方手中,属于朝廷的生意,其他任何人都不得沾手,所以他们真的搞不懂顾昭在瞎搞些什么,他们祖辈都生活在这地方,难不成还没一个外人更懂得这地方?   顾昭如果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会告诉他们这都是由眼界带来的。   齐云飞暂先招收了一百个工人,男女各半,羊油送来之前先对这些工人进行培训,不说齐云飞做了这些年了,作坊在他手中一步步扩张,整个流程熟悉得很,还有跟他过来的作坊的管事,因而根本用不着顾昭操心,当他和赵管事一起送羊油去作坊时,发现短短几日,那日招收的工人便改头换貌了,整个人精气神面貌都大不相同。   赵管事将货送来后便离开了,没有留下窥探秘密的想法,不过他现在总算明白肥皂主要是用什么做成的了,谁能想到去油污的肥皂竟是用油做出来的呢,放在之前他怎么都不敢相信的吧。   顾昭收购羊油的事情做得并不是很保密,只要有心人稍微调查一下便可以发现,四个家族的人都很不理解顾昭要这膻腥味很重的油脂干什么,越发觉得他就是个冤大头。   阎家,阎大哥和阎雅被禁足了好些日子,阎家主就怕他们又去找顾昭的麻烦,虽然人不能出去,但外面的消息还是传进来的。   阎大哥听了顾昭所做的事情哈哈大笑:“爹,你看看这姓顾的就会瞎折腾银子,不是搞那野草就是弄那羊身上的油脂,他就专会做这些下贱的东西?”   “爹,”阎雅不甘落后,“我看那知府有钱得很,爹不觉得他跟女儿正好是一对么。”   还没得手,阎雅当然还不肯歇了她的念头,对顾昭这个小白脸念念不忘。   阎家主听得额头青筋直跳,他上辈子做了什么才摊上这对愚蠢的儿女:“我告诉你们,你们零花钱都扣光了,用来替你们去府衙捞人的,所以最近就老实在家待着,我交待了账房一个铜板都不让你们提,外面也不准记账!”   阎家主虽不知道顾昭在搞什么名堂,可不认为他是胡乱瞎折腾,耐心再等段赶时间不就是了,没看最近因为顾昭弄的这一出又一出,底层百姓对官府的看法已发生了些变化,当然这仅限于顾昭这个新知府而言,不知有多少百姓争相想要进入他办的作坊,那工钱比他们四家给的高多了。   在等待出成果的日子,顾昭也没闲着,整理尧昌府的人口情况,对了,还抽空见了下面四个县的县令,这几个县令原来也想将顾昭晾着呢,可看顾昭来了尧昌府后做的一桩桩事,他们又不敢真的一直晾下去,不得不往尧昌府走一趟。   当然,他们进城之后,并非第一时间去见顾昭的,而是先去了房府,与房同知说过话之后才往衙门而来。   没等衙门的差役发现此事,一些民众就自发地跑到衙门将这事告诉了范师爷,以及他们认识的差役,于是顾昭还没见到他们就知道了他们的动静。   顾昭嗤笑一声,也没太当回事,这情况在他预料之中,不过眼下他顾不上下面的县,先将尧昌府的经济搞活,才能腾出手来收拾他们。   当四个县令来到府衙后,顾昭见了他们,客套地说了几句话便将人打发走了,没有留他们的意思,也没有任何拉拢的意向。   顾昭如此干脆,反而让那四个县令摸不着头脑了。   “这位顾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对我们不满意还是怎么的?”   其中一个姓成的县令嗤笑一声:“只要不是傻的,就能看得清尧昌府的形势,有拉拢我们的必要?我们不是明摆着是站在房同知一边的?人家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换了我我也不干。”   “成大人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谁能帮助我县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我就站在哪一边,恕不奉陪了,我先走一步!”   四个县都穷,但还有穷中之穷,那就是成县令所在的县,府衙的官员就是想要压榨他也压榨不出什么油水来,所以多数时候都是晾着他的。   范师爷过了会儿来向顾昭汇报情况,顾昭曲指敲击桌面:“这么说,这四个县令也不是凝成一股绳的,那位成县令与另三位不和?”   “应该是没错的了,属下打听了些情况,这位成县令在地方上口碑倒是不错,奈何当地实在太穷,就连这位成县令平时穿的衣服也都打补丁呢。不过成县令所在的米合县倒是有不少橡胶草,最近除了尧昌府的人会过去采橡胶草,也有米合县的百姓往这里送了。”   顾昭对这情况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下面四个县里还有个突破口:“那多关注下这位成县令和他所在的米合县。”   “好的,属下知道了。”   成县令在尧昌府内转了一圈才返回米合县,回去后换下那身官服,穿上打补下的衣服,跟着人一起去采野草了。   “大人,有没有打听到那尧昌府到底为何收购这种野草?”   成县令摇头叹道:“没有,听说那位负责收购的人也姓顾,跟顾大人是叔侄关系,明显是顾大人授意,可我们目前不好多做什么,免得招了那姓房的忌讳,先观望一阵子,如果这位顾大人真有对付姓房的办法,那我到时便是去求也要求上一求。”   “去跟大家说说,在野外的时候小心野兽,还有愿意的,让他们将野草送到县衙来,到时县衙统一送去尧昌府,省得他们一趟趟地跑,把时间浪费在路上。”从米合县到尧昌府可有不少距离,他骑马过去都得备上几顿路上要吃的干粮。   “好的,大家会知道大人体谅他们的。”   成县令摇头,他能做的也就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他真有能耐,早改变米合县的情况,让百姓过上能吃饱喝足的日子了,他希望现在这位顾大人与前几任不一样,但看到顾昭的年轻相貌时,心里又有点失望,如此年轻,真能是姓房的这只老狐狸的对手?   忙碌中,两个作坊都做出了成品,因为经验丰富,所以省去了摸索过程,同时请顾昭前来验收。   顾昭带着范师爷他们一起过去看的,如今作坊里的人再看到顾昭这位知府大人,一个个露出崇敬之色,因为他们都被告知,这些东西都是由知府大人想出来的。   这些人原来进了作坊,是冲着工钱来的,私下里也不免会嘀咕,知府大人会不会是散财童子,他们也看不出野草和羊油能搞出什么名堂来,结果却叫他们震惊极了,如果不是管事们不让他们将作坊内的任何事情泄露出去,否则就要清退,他们早就想要广而告之了。   现在他们无比确定,知府大人真的是能人,他有变废为宝的奇才,有他们作坊里生产出来的好东西,那些商队再不会绕过他们尧昌府,他们也不会担心哪一天知府大人把财散尽他们只能回家,这作坊肯定能长长久久地办下去。   “看这上好的羊脂皂,真如羊脂白玉一般,这样的羊脂皂便是送去京城也会大受欢迎的。”   “这是最好的一批,还有中档的,以后最后用废油做出来的最差一档的肥皂。”   最差的肥皂,颜色浑浊不清不说,还有股无法去除的膻腥味,但也有洁净力的,所以齐云飞不认为会卖不出去。   “三叔,你看我做出来的轮胎,胶底鞋还有这胶皮垫。”   顾昭参观过后非常满意,说:“接下来我们就可以邀请各个商队前来我们尧昌府谈买卖了,你们的生产进度可别慢下来。”   “放心吧,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扩张增加人手了。”齐云飞对这批肥皂的信心极大。 第326章 招商会   如何让商队来到尧昌城,顾昭做两手准备,一面托赵管事游说他所认识的商队,一面发动尧昌城本土居民寻找各地的商家,并制定出相应的奖励措施。   这期间,不断有样品送出去,顾昭就没想要保密,而是要扩大宣传,于是,两个作坊到是用来做什么的,真相就进入了尧昌城四个家族的眼睛中,他们甚至想办法弄来了作坊流出去的样品。   “羊脂皂?车轮胎?”房同知都无法保持淡定的心态,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这怎么会?那个顾昭怎会做这些东西的?他拿什么来做的?就那些羊油和没人要的野草?”   房同知在心里喊着这不可能,然而眼前的实物却欺骗不了他的眼睛,那用羊油做成的羊脂皂不仅没有膻腥味,还带着淡淡的奶香味,这消息传出去,绝对会吸引来各路商队,同样也会使得他们四个家族对新知府的封锁架空成为一场笑话。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听那府衙里传出来的消息,那知府马上要召开叫什么招商会?那是什么意思?”   房同知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忽然停下说:“绝不能让他得逞,去,让……”   房同知对这手下一番耳语,手下得了吩咐后立即出了房府,在城内绕了几个弯子,一头钻进一家不起眼的店铺子,随后那店铺有几人骑马出城而去。   十几个衣服无法蔽体又瘦又黑的孩子,跑到另一个稍微体面些的大孩子面前,用着本土方言七嘴八舌地说着话,那大孩子忙让他们一个个地来,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后,大孩子转身跑去找他爹,将他得到的消息告诉他爹,不巧,他爹正是府衙的差役田胜。   田胜听得心惊:“你去衙门厨房领些吃的分给我们,我去见大人。”   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开了,将这消息报到顾昭那里,顾昭听了冷笑不已:“我就知道他们不可能让我这般顺利成事的,不过四个家族都是一个态度吗?他们身上撕不开一道口子?”   有一个后来进来当差的人抬头小心看了眼顾昭,顾昭见状便知道他有话要说:“你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人操着一口最近练出来的半生不熟的官话回话:“小的发现阎家的动作最少,可这阎家……”   顾昭听得脸皮抽了抽,他被阎家母老虎当街抢强的事,这满城有几个人不知道的,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将四个家族全部推到他的对立面,能拉拢过来的还是希望能拉拢一二,但有个前提,那就是对方没有做出罪大恶极之事。   “那继续观望。”   顾昭转身将两个侍卫派了出去,一人盯梢出城的人,看他们往哪个方向而去,另一人,则秘密去了另一个地方。   为了扩大宣传,顾昭还特地编了几个顺口熘,找孩子们在街上唱起来,因而越来越多的百姓知道,他们送去的野草还有衙门收购的羊油是用来做什么的,一个个惊奇不已,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我一个邻居就在羊油皂作坊里,当初招工时我没敢去,怕被骗了,我那邻居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所以就大胆试了一试,我昨日还看到她带回来一块羊油皂,虽然她说这是他们作坊做的最差的一种,作坊发给他们工人的,可那东西真的好啊,洗东西可干净了。”   “对,对,我有一个亲戚进了那收购野草的作坊里,他们真的用野草做出车轮胎和胶底鞋了,真是太神奇了,以前那些过路商队带来几块香皂还有几双胶底鞋,城里的老爷们抢疯了,没想到这回我们自己作坊里也能做,这回肯定轮到那些商队来我们这儿抢东西了吧。”   “对,对,肯定是这样的,咱们的新知府大人是这个。”有人竖起大拇指夸道。   成县令身着带补丁的短打,和其他人一起推着独轮车来尧昌城送货,上次来还没听到这些议论,这次过来听到的内容让他惊讶极了,成县令连忙放开独轮车,找到本地的百姓向他们求证自己听到的是否有出入。   “你不是我们尧昌城的人吧,这事早几日就传开了,可不是我们煳说,听说知府大人过些日子还要开那啥会?”   “招商会!”旁边人帮忙补充道。   “对,就这个会,咱也不懂这招商会是个啥东西。”   成县令震惊不已,回来再看向他们车上的这些野草时,眼里光亮大不一样了。   其他人也激动道:“大人,这野草竟然是用来做车轮胎的,那东西我也早听说了,听说中原京城那边的马车都换上那种轮胎了,没想到就是用这种野草来做的。”   成县令摇头说:“不,这草就我们这地方才有,我以前从一个过路商队那里听说过,那种轮胎是从一种叫杜仲的树上提取出来的,杜仲以前是用来入药的,如果真是这野草做出来的,早就有会许多商队闻风前来收购了。”   “不对,我想起那商队跟我提过生产那种轮胎的商家是谁了?”成县令勐地惊醒过来。   “是谁?”   “是顾氏商行,我们这位新任知府又姓什么?”   “是顾大人啊,不对,大人以为……这不可能的!同一个姓氏的人太多了。”   成县令越想越觉得这位顾知府和生产轮胎的顾氏商行有着莫大的牵扯:“不然你说顾知府为何会懂得用这野草做轮胎?顾知府来之前,有谁会多看一眼这种野草?”   就是路边和荒野非常大众的一种野草,在这之前这野草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可见被无视到什么程度。   其他人听得面面相觑,大人虽说得有道理,可那样的官员为何要跑来他们这种地方任职?   “走,先去把货送到。”   成县令带着十几个青壮年推着独轮车来到作坊收购处,如他们这般规模的极少,而且成县令来过一次,因而立即有人出来单独给他们称重,不用排队等着,其他百姓也说不出反对的话,谁让人家送来的野草多呢。   正巧今天有支商队应邀过来,顾昭特地放下手里的公务,陪同商队几位负责人过来作坊参观,正要进作坊时无意往人多的地方瞥了一眼,这一眼,便让顾昭的脚步停了下来。   成县令正盯着人称重,多几文钱少几文钱他都看重得很,忽然边上有声音响想,成县令抬头看过去,这一看成县令也傻掉了,下意识地抬手想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下一刻便意识到他这是欲盖弥章,指不定那位只见过一面的顾大人根本不记得他这张面孔,于是又放下手摆出一副淡定的模样。   顾昭差点乐了,不过再看此人那副打扮,难怪摆出一副路人模样。   顾昭对范师爷说:“范师爷你先领人进去,我去找个人。”   范师爷都没能从这些人中立刻认出一人来,放眼看去,那边的人都差不多,还是大人交待的公务要紧,带着来人往作坊内走去。   看到顾昭走过来,成县令成靖方越发不自在了,非常明显,顾昭认出他来了,低下头看看自己这身打扮,成靖方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顾昭将成县令的窘状都看在眼里,微笑道:“成兄,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成靖方心中顿时松口气,他丢面子也就罢了,可让米合县跟着丢脸就是他的错了,连忙拱手说:“好说,我带人过来送这野草的,我们那儿其他地方种不了,可这种野草却多的是。”   顾昭还没到下面的县去走一走,听到成靖方这话也有些讶异,幸好他看到成县令过来了,否则岂不是要过许久才知道这一情况,他身为知府,下面的几个县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顾昭转眼脑中就生出一个念头:“成兄,我们不如进去说说话吧。”   成靖方也猜到顾昭有话跟他说,因而点了下头,转身跟身边人交待几句,跟着顾昭进了作坊。   作坊里,有人给顾昭和成靖方送来茶水,成靖方也顾不得知府大人在跟前,端起不太烫的茶水灌了一大口,然后才不好意思地说:“让顾大人见笑了,是下官失礼了。”   顾昭却不是很在意这事,今日在这里碰到成靖方是意外,但通过刚刚的情况,顾昭基本可以断定,成靖方真的是个清官,竭尽所能想为地方做些事,所以他这县令都脱下官服跟着人一起来送橡胶草,当然也可见穷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连这点钱都要斤斤计较。   顾昭摆摆说:“不碍,听成大人的意思,米合县这橡胶草很多?哦对了,这种野草我称之为橡胶草,因为它可以提取橡胶。”   成靖方觉得这名字太形象了,让人一听便知这野草的用途,他苦笑道:“米合县的地太荒了,粮食种不出来,可这种野草却很容易成活,幸好大人收购这橡胶草,也算为我米合县的百姓多了些进项。”   顾昭点头说:“眼下我抽不出空去下面的县走一走,不过听人说过米合县的情况比较糟糕。成大人有没有想过,米合县野生的橡胶草再多,可这般采下去也会有一日采光?” 第327章 顾子爵本人   成靖方并非迂腐之辈,一听顾昭这话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大人是说我们米合县可以自己种植这橡胶草?”   尽管从没听人说过人为地去种植野草,但这会儿他的思路打开了,只要尧昌府的橡胶作坊一直存在,那么种植商橡胶草的收入肯定会比粮食来得高得多,最主要的是,那些荒地拿来种粮食根本种不出来,橡胶草就未必了。   顾昭说:“这就要看成大人自己的意思了,在决定办这个作坊的时候,我便命人圈了一大块荒地,便是用来种植橡胶草,当然如何种植,提高成活率以及亩产量,并非一蹴而就的事,需要懂农事的人沉下心去研究,成大人如果觉得可以,到时我们可以互相交流下经验。”   成靖方没想到顾昭考虑得如此周全,已命人开始种植了,那他还担心什么,立即起身恭敬道:“下官回去后便命人着手办这事,多谢大人给我米合县百姓提供了一条活路,下官定会叫人如对待粮食一样重视橡胶草。”   “好,那我等着你们米合县的好消息。”   说完这些话,成靖方本该告知的,但这会儿他已经认知到,有顾昭在的一日,尧昌府和米合县才会有好日子过,而不是一直被姓房的还有其他几个家族压在他们头上,为所欲为,他原来存的观望的念头这会儿也淡下去了。   成靖方想了会儿说:“大人,下官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我想听。”   这么干脆的话让成靖方愣了一下,也更意识到顾昭和其他官员不一样,虽然他身上有着初入官场的莽劲,不懂得圆滑,然而跟其他新官员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顾昭他有本事,有句话叫恃才傲物,首先你得有才,顾昭应当就是那个有才有本事的人。   成靖方压低声音说:“橡胶作坊对尧昌府和我们米合县都很重要,可有些人不见得会让大人和作坊顺利办下去,他们会利用多种方法对大人打压拉拢,想让大人成为他们那条船上的人,如果成不了,他们很可能会……走极端。”   成靖方担心地看向顾昭,就担心他没有后手中了那四个家族的手段,他多么期望尧昌府能来个真正有能力的官员,打破眼前的局面。   顾昭笑起来:“成大人的关心顾某收下了,虽然来到这里时间不长,但也做好面对最恶劣情况的心理准备,我始终认为,在大周境内,依旧要以朝廷的法令为准,如今陛下圣明,不会由着地方上胡来,行那天高皇帝远的那一套。”   这么说顾大人并非是因为得罪了才被贬到尧昌府?方县令心中的期待更大了,又不着痕迹地提醒了顾昭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那房同知在上面的人脉关系,他能在尧昌府坐大,和他在上面经营的人脉关系是分不开的。   最后成靖方提出告辞,并没让顾昭送他出来,顾昭也没客气,免得叫人发现成县令跟他走得过近,眼下会对成县令不利。   成靖方出去的时候橡胶草的交易已经完成,同来的人都等着他们大人,汇合后十几人就赶紧出城而去,留在城里过夜可是要花不少钱的,他们宁愿在外席天露地。   出了城才有人问起成靖方,之前叫他去作坊的年轻人是谁,那是因为顾昭也没穿官服,而是一身便服,便服穿得自在轻松,因而没见过他的人也没认出他就是尧昌府的新任知府。   成靖方笑道:“你们不是说一直想见见新任知府大人是什么模样么,怎么见到了反而问是谁?”   众人惊讶起来:“原来他就是新知府顾大人?竟然这般年轻,有二十岁了吗?”   不怪他们把顾昭往年轻了猜,这边人风吹日晒的,有几个皮肤白皙的,顾昭那张脸看着比姑娘家还要嫩,所以怎么看都不会觉得他年纪有多大。   成靖方也乐:“当然过了,顾大人是建和二十一年的新科进士,还是当年的探花郎,这一步步走来要费不少时间,当然顾大人本身文学才情也高,才会这般年纪便高中探花郎,不过顾大人的确生得好相貌。”   有人偷笑起来:“所以才会被阎家那母老虎一眼看中,想要强抢回去,得亏是知府大人,不然指不定真要让那母老虎得逞。”   “好了,那是知府大人,少提这种事了。”   “大人放心,我们就私底下说说,在外面不会提这些事的,顾大人虽然年轻,可手段不弱,不是把阎家去提前的人都抓了送去牢里么,最后阎家不得不掏出银子将那些人赎回去,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那些人往外掏银子的。”   成靖方也乐起来,又将顾昭说的种植橡胶草一事告诉了众人:“顾大人称这野草为橡胶草。”   “这野草竟也能种?”众人惊讶道。   “为什么不能?以前我们知道这野草能做橡胶轮胎吗?不是也不知道,所以以前不能种的野草,现在也不见得就不能种,反正我们米合县大片荒地,摆在那里也是浪费,长满了野草,不如拿来种这橡胶草。”   “大人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反正摆着也是摆着,不如试试看,如果我们自己能种橡胶草,那以后就不愁这橡胶草被采光了没地方采了。”   “对,就是这个理,不过这个草怎么种?我们种得好吗?”   “大家一起研究研究,无论如何都要将它种出来。”   成靖方回去后就着手种植橡胶草一事,找来不少精通农事的人,带着他们开荒,收集橡胶草种子进行育种,虽然这事对老百姓来看像是异想天开,然而成县令在当地百姓中的威望挺高,既然是成县令带着他们做,那他们二话不说跟着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在成靖方忙着于米合县种植橡胶草的时候,尧昌府经过宣传拉拢等手段,汇聚来十多家商队,于府衙齐聚一堂,这些商队的领队人也是惊讶于这位新任知府的手段,竟会将他们叫来衙门谈生意。   进衙门的时候他们其实也挺担心的,但谁让这位知府大人拿出来的东西太让他们眼馋了,无论是肥皂还是橡胶制品,对于他们这些商队来说都不新鲜了,中原早就有,他们用些手段也能搞到一些,但也仅限于一些,想要大量采购这两样东西很难,再加上流通到他们么远的地方,路上花费的成本也不低,所以这些东西往往售价高得很,跟京城相比翻个几倍都是轻的。   听说如今京城还有那金贵的玻璃制品和玻璃镜,对他们这些靠着边境的城池来说,那就更加难得了,东西数量不仅稀少,而且运输更加困难,因为那都是易碎品,谁要搞来一面脸盆大小的玻璃镜,绝对能引来追捧。   谁能想到,尧昌府这样的穷地方竟然有香皂和橡胶制品推出来,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带出去的样品,这些商队根本不会相信,以为游说他们的人满口胡言乱语,理也不理睬的,但样品就摆在他们眼面前,哪怕不太敢相信,有些人也会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过来一趟,万一真的有呢?   顾昭专门开了个房间摆放陈列两个作坊出产的成品,供这些商人参观,一个个看得惊叹不已,不时交头接耳。   “这位知府大人如何懂得这些的?”   “肯定是从朝廷那里得到的吧。”   “不对,朝廷那边的橡胶属于杜仲胶,但这边的橡胶却是从一种本土生长的野草橡胶草里提取出来的,还是有所区别的。”   “你说,尧昌府这位知府大人姓甚名谁?”有一人突然激动起来。   “姓顾吧,至于叫什么我不太清楚。”他们这些商人,哪敢对朝廷官员直唿其名讳的。   那激动的人提醒道:“你们忘了这肥皂橡胶还有后来的玻璃以及水泥,都是谁弄出来的了?”   “……卧槽!”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尽管此处离京城甚远,消息传递也非常滞后,但相对于普通百姓,这些商人获得信息的渠道就多多了,怎么着也比普通百姓消息灵通得多,怎会到现在都不清楚这些东西是谁搞出来的。   其他人也激动起来:“你意思是尧昌府的这位顾知府,就是弄出那么些好东西的顾昭子爵大人?”   “就算不是他,估计也是和顾子爵大人一个家族里的人,不然怎会懂得这些?就这羊脂皂,那是京城也没有的,必定是非常熟悉肥皂方子的人才能弄出来,和橡胶草一样。”   赵管事混迹在其中,听着他们激动得语无伦次,心中暗笑不已,什么一个家族出来的,那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好不好,这样的财神爷来到他们眼皮子底下,竟然都没能认出来。   不过有人发现他了,赶紧将这赵管事抓过来,激动地问:“赵管事,你跟这衙门的关系肯定很近吧,你知道这位顾知府大人的来历吗?”   赵管事一点不介意替顾昭表少爷宣传下名声,赵管事摆出淡定的模样说:“自然是清楚的,顾大人便是在江南那地方,都要被人称一声财神爷,你们说顾大人能来这儿,是不是我们的福气。”   “老天,竟是顾子爵本人?!”   “对,正是本人。” 第328章 姬将军   赵管事他们之间对话的声音并不小,再加上其他人也竖着耳朵听,因而顾知府的真实身份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若是起初还有些动摇的话,这会儿因为顾昭的真实身份,所有人都下定了决心,要坚决跟着顾昭走了。   别的商家想搭顾昭这个财神爷的船,还愁找不到机会,现在顾昭有求于他们,他们还拿捏什么架子,赶紧上啊!   要叫其他地方的商家知道他们有这么好的机会,还是顾昭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知要多羡慕妒忌恨了。   因而当顾昭出现时,一个个对这位知府大人热情极了,顾昭起初还有点讶异,等看到赵管事递来的眼神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一点都不介意利用下自己的身份,不对,那不就是他自己吧,自己利用自己还能叫利用?   所有商队都向两个作坊下了订单,而且订单的量还不少,将府衙还有作坊前来的其他管事都乐得合不拢嘴,这一笔笔订单都是银子啊,这次大人别出心裁办的招商会,会为他们作坊和府衙带来多少收入。   顾仁和齐云飞却不以为异,虽说叫人知道了顾昭的真正身份,但在他们看来,即使不借用那层身份,这样的局面也会迟早打开的,毕竟他们作坊生产出来的东西是货真价实的,再加上少了那层费用不低的运输费,中间商抽取的份子,从他们这里取货价格要低上许多,所以他们又怎会舍近而求远呢。   顾仁和齐云飞倒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不然在这些商队中间非得引发另一波高、潮,如今顾氏商行和齐家商行在外面的名声可也响亮得很。   这次招商会非常成功,衙门和作坊里的人都非常高兴,不过在顾昭看来这还只是一个开端,最终要将尧昌城生产羊脂皂和橡胶的名声打出去,让这一带和周边的商队都会慕名而来,不过现在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了,这样美好的未来还会远吗?   签订单的时候顾昭也与各个商队事先声明,目前生产力有限,两个作坊走上正轨后会扩大规模。   而且不用各个商队自己提起,顾昭也提出了针对马贼打劫的安全方面的保护措施,顾昭表示,安全问题是由官府来负责的,府衙也正准备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在措施有效实现之前,倘若各个商队因马贼遭受了损失,这些损失也将由府衙来作出赔偿。   商队们听得都惊呆掉了,还是第一次跟人这样做生意的,不得不佩服一声顾大人做事太大气了,之前还有所担心这边的商路不好走,现在还担心什么?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就等着赚钱吧。   什么?顾昭说出来的话不可信?也不看看是谁放出来的话,但凡是换一个人,他们也会觉得那是说大话,或者没有兑现的可能,可这是顾子爵说出来的啊,谁不知道顾子爵那是财大气粗,他的名声就是他的信誉度,否则他往后还要不要在朝廷为官了。   虽然顾昭没提怎么治马贼,但大家就是有信心,马贼的问题肯定能在顾昭手上得到解决。   当各个商队负责人离开衙门时,那脸上是兴高采烈,明明没有喝酒,可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红晕,兴奋得很。   “跟顾大人做生意就是爽快,娘的,老子就没做过这么爽快的生意。”   “难怪外面会将顾大人传成财神爷,他不是财神爷谁才是?不仅自己发财,还要带动大家一起发财,叫人心服口服。”   “也只有顾大人才能做出这般大气的承诺,换了别人你看谁能做到这种程度?跟顾大人做生意就是能叫人放心,这也是本事!”   有人故意接近他们身边,就是想听听他们说什么,以及去府衙后做了什么,结果听了满耳朵的对顾大人的吹捧之词?听得人想挖耳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短短时间一个个变成顾昭的无脑吹了?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这情况落在他们眼里太过诡异了,一个个赶紧将这情况传回去,叫他们身后的主子也摸不着头脑。   也有人想从商队嘴里打听情况,然而这会儿除了拼命夸顾大人,其他话却没有的,他们一致默契的认为,顾昭肯定有针对马贼的一整套行动策略,他们还是先不要透露出去的为好,免得坏了顾昭的计划。   还有尧昌府到底是什么形势他们常跑商的人又岂会不清楚,来了后也听到不少情况,这四个家族想要拿捏架空顾大人?他们痴心妄想,也不先打听打听这位顾大人到底什么来历背景。   如今这城内的四个家族在这些商队看来,就如井底之蛙,只能看到尧昌城这片天空,不知道外面天地有多大,顾昭又能带着他们走多远,可惜啊,他们再转不过弯来,这艘大船他们就没办法搭上去了,谁也不会好心将这情况分享给他们。   两个作坊现有的货满足不了订单的,但签的契约有时间限制,现在的货基本是平分给各个商队,有的商队提了现货便赶紧离开尧昌府了,也有商队等着作坊加班加点,好到时多提点货带走。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刚签完单子的时候,有一个眼藏精光的中年男子带了个信物来到衙门,要求见顾昭,顾昭见了信物,立即亲自将来人迎了进去,他的心腹守在外面,他自己则与来人单独进行了一番会话。   当其他人都退去,只剩下顾昭与这男子时,顾昭客气地拱手道:“不想姬将军来得这么快,是顾某怠慢了。”   来人正是地方驻军的最高武官姬启峰,在顾昭面前一点没有遮掩他的气势,换了寻常的文官会大感吃不消,但顾昭也不是吃素的,在京城也没少接触武官,对他来说,姬将军气势越盛他会越加满意。   姬将军不客气地说:“你让人送来的消息让我很惊讶,所以特地赶来见你一面,本将军想知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陛下可知?”   顾昭笑了:“倘若陛下不同意,顾某可不敢擅作主张,那是要犯大错的,姬将军稍等,顾某先取来一样东西让将军过目一下。”   顾昭转身进入内室,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姬将军见到这圣旨顿时恭敬起来,小心接过打开来看,看完圣旨上的内容后,饶是他这样的武将也无法淡定起来,他没想到陛下如此信重顾昭,竟给了顾昭这么大的自主权,甚至包括调动地方兵力配合顾昭便宜行事。   某种意思上,陛下等于将他这武将也交给顾昭指挥了,姬将军不敢相信顾昭这样年轻的文官,真能担得起这样重的担子?他与京城的官员也有书信往来,没少从书信中看到顾昭和顾沐的名字,但并不是很在意,他们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天才时时有,可有几个能走到最后的。   没想到的是顾昭竟会来到尧昌府任职,更没想到的是,顾昭来了没多久后便会主动找上他。   到底是谁在误导他,让他以为顾昭来这尧昌府为官是惹了陛下的恼,被贬过来的?   姬将军深深看了顾昭一眼说:“既然陛下有令,姬某不得不从,不知顾大人有何安排?”   顾昭知道此刻姬将军只是碍于圣旨会配合他的动作,但没关系,他们打交道的时间还长着呢,顾昭将圣旨收回放好后,说:“我让人传给姬将军的话不会不算数,姬将军也当知道此处马贼猖獗,不除马贼,尧昌府就无法发展起来,如今有不少商队来到尧昌府与我们做生意,以后还会越来越多,所以我想请姬将军派出军队沿途保护各支商队,而顾某可以作主,府衙名下的所有作坊,划出三成利润交给驻军作为保护费,将军意下如何?”   “三成?所有的作坊?”   “对,只要是顾某任职期间,不管发展多少作坊产业,也不管作坊扩大到什么规模,三成的利润都不会变化。”   圣旨只是让顾昭达成见到姬将军的目的,想要姬将军心甘情愿跟他合作,不仅仅是靠圣旨就能解决的,而顾昭的办法便是用利益来牵扯姬将军,他不相信姬将军不会动摇,驻军为何到现在都没能解决掉马贼?是不想吗?见到姬将军时顾昭便不这么认为了,姬将军并非是因一己私利而不顾大局的人。   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太穷了,要漫山遍野地寻找马贼的行踪,那是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的,而朝廷拨给这边地方驻军的钱财也有限得很,地方又穷,所以本地驻军也是紧巴巴的。   如顾昭所想,姬将军可耻地动摇了,他进城并没第一时间就来见顾昭,而是先在市井坊间了解了下这位新知府大人的情况,看他来到尧昌府后都做了些什么,所以知道了羊脂皂和橡胶的出现。   就连他也没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的荒野里生长的野草,竟能用来做橡胶,要是他早知道……呸,他哪有这可能知道。   而且是三成利润,这年轻文官的魄力可真不小,是他先入为主因为年纪看轻了顾昭。   姬将军也很干脆,被这笔三成的利润打动了,反正是陛下的意思,那他答应下来也不可耻,因而说:“好,那顾大人要我们如何配合,提供这个保护?” 第329章 顾昭的措施   姬将军在府衙并没有停留多长时间,与顾昭达成约定后便悄然离开了,回到军营驻地后便下令展开一系列的行动。   几个受他重用的心腹小将都从将军口中得知了三成利润一事,又从姬将军口中知道了顾昭到底是何方神圣,于是行动的积极性也非常高,争抢着主动出战,难道以为他们不想清除马贼吗?主要还是因为这地界太广了,马贼比起他们更为熟悉这里的地形,在马贼屁股后面追,能把马跑死。   “本将军已得到消息,那些马贼如今盯上从尧昌城出去的商队了,我们的任务就是确保这些商队安全的同时,尽可能多地消灭这些马贼。对了,顾大人还答应了本将军一件事,将来如果能找到马贼的老巢,不管顾大人他们的人有没有出力,战利品都归我们。”   “将军,那还等什么,我们早该出去动了动了,免得闲的时间太久,让外面那帮马贼都小瞧我们了,该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对,不就是保护那些商队么,小菜一碟。”   放在以前,说要去保护商队,估计不少人都会觉得这是瞧不起他们呢,谁让商人地位最低呢,让他们去保护未免也太抬举那些商队了,可现在大不相同,只要那些商队跟府衙的作坊成交一笔买卖,其中就有三成利润是要划给他们的,还是那句话,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银子过不去。   所以这会儿他们不仅不反感,还希望这样的商队越来越多才好,商队来往得越多,说明货卖得也越多,那他们到手的银子也会越多,这笔账谁都能算得清楚。   出城的商队是合起伙来一起走的,人多力量大,便是出现马贼,他们的抵抗力量也会大许多,能尽可能地减少损失。   当出城十多里后,商队的戒备越来越高,大家行走的速度也加快不少,这种荒野遭遇马贼的几率极大。   “等等!”一个领队突然挥手让队伍停下,“你们仔细听,是不是有马蹄声朝我们这方向而来?”   顿时有人趴在地上听,没一会儿便跳起来叫道:“快准备战斗,是有马贼朝我们来了!”   唰唰几下,所有人包括那些领队负责人也统统抽出带的刀,防备那些将要出现的马贼,如果能交些银两那是最好的,就当给过路费,可有些马贼心狠手辣,不仅会将过路商队抢光,还会将人杀光,这种马贼是最叫商队恨之入骨的。   他们没想到这次运气这么不好,才刚离开尧昌城不久,就被马贼盯上了,有人脑中生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不会是我们出城的时候就被盯上了吧,早听人说这些马贼跟当地势力是勾结在一起的,很可能是有城里人通风报信了。”   “真是该死,希望他们只是劫财!”   “顾大人说过会解决安全问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决掉这些万恶的马贼。”   “你们快看前面,那是马贼吗?”   马蹄声越来越近,然后看到远方滚滚而来的尘土,将那些骑兵都包裹在中间,但近了后依旧能隐约看到马背上的人与他们以往见到的马贼并不相同,马贼可没统一服饰,也不会身着盔甲。   “看那面旗帜,那不是马贼,是军队!”   “怎会出现军队的?军队是冲我们来的?”   难道军队要扮成马贼来打劫他们这些过路商队?   还没靠近这些商队队伍,领队的一员小将挥手下令队伍停下,他独自一人骑着马踱到商队面前,朗声问:“各位可是从尧昌城而来,带的是尧昌城出产的羊脂皂与橡胶草制品?”   一人大着胆子出列,心里哀唿,不会真的是冲着顾大人弄出来的这些东西来的吧,但不敢隐瞒:“是的,这位将军,我们正是从尧昌城出来,带的也正是这些物品。”   这位小将高兴起来,挥手道:“那就对了,你们继续走吧,我们军队会一路护送你们到达安全地界,不必担心半路上的马贼,马贼敢来,我们会叫他们有来无回。”   一个个忍不住挖耳朵,这些军队是来保护他们商队而不是打劫来的?他们真没听错吧?   那出列的人也面露怀疑之色,小将又解释了一遍,并说明这是尧昌府知府大人与他们将军达成的协议,其他事情不用他们管,并且还欢迎他们以后多多来尧昌府做生意。   这回是真的了,尤其在听到是顾昭的安排后,这些商队的人再没有怀疑了,并且惊喜交加,有军队保护,马贼又算得了什么?马贼也就靠的是行动灵活,抢了就走,军队赶到时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看,果然顾大人有安排,我就说顾大人是个讲信用的人。”   “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们这样跑商的人,竟然有一天能得到军队的沿途保护。”   不管顾昭是如何说动这些军队的,但他们这些商队得到了切实的好处,等送完这批货后,他们立马就返回来,冲着这一点,他们以后也要多多来尧昌府。   这些商队来到尧昌城,以房家为首的那些家族眼红又妒忌,商队来了,那代表财源广进,可惜那些商队都不是冲他们来的,而是冲顾昭和他办的作坊去的。   房同知一面很不服气,一面又暗自痛快,他想着等外面的噩耗传来时,那姓顾的小子是不是还能笑得出来,他看中那两个作坊了,等着时机将两个作坊收入囊中。   但也不得不承认,顾昭一个比他年轻得多的小子,不仅能高中探花,还能利用他看不上眼的东西做出外面的紧俏物,别看他在这尧昌府一手遮天,可想要敞开来使用香皂那也没可能,唯一的安装了橡胶轮胎的马车,那是他的专座,出行时颇受人注目,他也向来以此为荣,结果顾昭来了后用那不起眼的贱物做出轮胎,使得他以往的骄傲都成了笑话。   不过没关系,那些都不重要了,那小子虽然脑袋聪明得紧,可惜资历还是太浅了,不知道如今他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做嫁衣裳么,房同知已经在脑子里计划着,等两个作坊拿到手后他要如何运作,使得利益最大化,指不定这次官位还能再升一升。   阎家,阎老大在屋里搓着手,对他爹说:“不得不说,那小白脸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招来那些商队,而且又在招工人扩建作坊了,做官有没有本事儿子没看出来,但这做生意绝对是一把好手。”   阎家主没好气地说:“你就看到这些?”   阎老大不以为然道:“那还有什么?就算他手里有好东西把商队吸引过来又如何?别忘了外面还有马贼呢,那些商队能安好地将东西带走?那些好东西最后指不定落在谁的手里呢。”   阎家主勐地站起来,说:“你说得对,马贼!外面有马贼在!儿子,你说咱们阎家投顾大人如何?”   “爹,你是不是疯了?”阎老大惊愕道,甚至要伸手摸摸他老子的脑门,看是不是烫手。   “滚开!”阎家主一把挥手他儿子伸过来的手,“你们疯你老子我都不会疯的,也就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总让老子跟在你们身后擦屁股,做下得罪知府的事,还不知我去投靠,知府大人愿不愿意给我这个脸呢。”   “爹,你真的疯了!”   阎家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听他儿子在耳边的念叨,他说了,儿女都没疯了他也没可能疯的,他就是下不了决心,到底要不要赌这一把,姓房的胃口越来越大了,说是尧昌府四大家族,其实他们三个如今都被姓房的压在下面,上供的钱财越来越多了,可生意也越来越难做。   他不想一直处于这样的局面,永远翻不了身,这位新知府的出现让他看到些微希望,可又不敢赌顾昭是否真能干翻姓房的,如果没干掉,那阎家估计会在尧昌府除名。   可他又不甘心,据他观察,新任知府的确是个有才干的,如果没有姓房的阻挠,他绝对能让尧昌府改颜换貌大变模样,如果这时候投靠顾昭,指不定还能在这些生意中分一杯羹。   可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能干掉姓房的,不然他担心顾昭如今做出的这些东西到时都会被房家给吞了。   “不行,我还是得赌一把!姓房的忒不是个东西了!”阎家主狠下心说。   “爹,你疯了!”阎老大绝望道。   外面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回来,顾昭定心地待在衙门,和顾仁齐二哥一起忙着扩张作坊的事,现在的生产力跟不上,而且等这里的消息传出去后,尧昌府会迎来更多的商队,扩张一事誓在必行。   衙门的差役上街一宣传,早就等着作坊招工的百姓要乐疯了,于是招工的地方挤满了人,想要抢先报名。   这段时间作坊里的工人待遇有多好,他们早就眼红妒忌上了,不仅工钱拿得多,而且作坊里还提供饭食,还有四季衣裳,老天爷,以前他们根本不敢想这些的。   “排队,排好队,不肯排队的统统踢出去!”   “满十四岁的留下,不满十四岁的就不要来排队了,排了也白排。”   “识字的和会算账的优先录取,会门手艺的也优先录取!”   为了维持秩序,差役们喊得嗓子都要冒烟了,没办法,前来报名的人太多了,而且想进作坊的愿望也太过强烈,饶是这么喊了,队伍中还有好些不满年纪的跟着排队,甚至会将自家孩子的年龄往大了报。 第330章 阎家主   报上名的喜极而泣,从此可以过上好日子了,没能报上名的,唉声叹气,好在衙门放话出来,以后这样做工的机会还会很多,这才将希望寄托在下次机会上,但依旧不舍得离开现场。   排队报名的还有那家境不算太差的人,底层百姓哪有多少识字的机会,养家煳口都难,这些人却不同,顾昭也不会因为他们家里条件好就将他们排除在外,符合条件的都招收进来,这个年代,尤其是在尧昌府这样的地方,识字的人非常稀罕,以后发挥作用的地方多着呢。   热闹的一天过去,以前那些面带愁苦之色的百姓,如今脸上多了许多笑颜,即使没有被招上工,但这日子也有奔头了,没有招上工,还可以继续去城外采橡胶草,还有橡胶作坊也在招人种地,他们也可以去争取一下,家里总能添些进项。   原本对官府抱着戒备警惕的心态,现在却渐渐地发生了变化,老百姓私下议论起来,也觉得如今的知府大人是个好官,在作坊没有进账之前,花出去的大笔银子可都是知府大人自掏腰包的,他们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官员能做到如此程度。   因而这心也渐渐地偏向了顾昭,而不是那房家的房同知,甚至他们心中生出一个妄念,既然房大人生病了,那最好一直病下去,再也不要回衙门,这衙门一直由顾大人主事才好,房大人才不会舍得将自己的银子用在他们身上,供他们好吃好喝,没看进衙门当差役的那批人还有进作坊的那些工人,才多长时间,这脸色就红润起来,还长了不少肉。   晚上,顾昭和范师爷还在灯下办公,反正他们都是以衙门为家,也无所谓休不休息了,史茅他们也带着人守着衙门,夜里会轮流值班,有那四个家族在,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忽然有个黑影敲响一侧的小门,一番询问后史丁山亲自来找顾昭,将来人的身份报给大人,要不要见此人得由大人决定。   “你是说那位阎家主亲自来见本官了?”顾昭听了史丁山的话挑眉道。   范师爷也只是微微讶异了下,如今这个结果并不是非常意外,四个家族明显是以房家为首,在没有任何挑战之前他们能结实地捆绑在一起,或者说其他三家不得不以房家为首,否则他们的位置随时可以被其他人替代,可顾昭的出现让这条利益链出现了裂纹。   他们这段时间针对四个家族也进行了调查,有些情况不用他们动手,如今这衙门里的差役还有作坊的工人,就会主动说出来,房家不说,相比起另外两家,这阎家最让人垢病的便是那阎家母老虎,但仔细打听,倒是到现在都没闹出什么人命来,阎家母老虎也是出手大方的,虽然喜新厌旧,但送走旧人的时候,都会有财物赠送,因而对那些家境不怎样的男子来说,也许反而是件好事了。   阎家主就只有一双儿女,家中没有其他小妾庶子女的麻烦,女儿喜欢美男,他那儿子则爱好舞刀弄枪,常纠结一帮人出去打猎,最大的功绩是曾遭遇一个狼群,杀得剩下的狼不敌而逃,阎家老大以此战功沾沾自喜,就是他骑的那匹马也是他自己在外面驯服的一匹野马,时常带出来炫耀。   当然从面上看,虽然平时行事跋扈了点,但这阎家属于小错不断,可要真正计较起来,也定不了多大的罪。   虽然无法苟同阎雅的行为,但既然阎家主主动过来,顾昭也不会将人晾着,因而说:“请阎家主过来。”   “是,大人。”   没多大会儿,阎家主被领了进来,他穿了身黑衣,独自行走在黑夜中,估计没多少人会想到他是阎家主,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模样,但顾昭却看到了他的另一面,这人分明是粗中有细,否则不会今晚找来了,这分明是要向他投诚站队的意思。   “阎家主大驾光临,本官有失远迎。”   阎家主受宠若惊,连声称不敢,就算顾昭让他坐下,他也只敢小心地坐了小半个屁股,偷偷瞄一眼这位顾大人,灯光下这位大人越发显得年轻俊美,而且看上去是那么的温润无害,可就凭眼下尧昌府的局面,阎家主也不敢真认定他是无害的,他与房同知间迟早起纷争,谁输谁赢还是未知呢。   想当初知道有新知府要上任,包括他在内,没一个认为这新知府能在他们手中翻出什么浪花来,可结果就是大出他们意料。   阎家主在衙门待了两刻多钟,喝掉五杯茶水,然后又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其他三个家族包括阎家在内许多人,都毫不知情。   阎家主离开后,顾昭依旧坐在那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脑中在思索阎泓所说的情况,之前的谈话内容信息量非常大,尧昌府的水比他以为的还要来得深。   “大人,”范师爷中间离开了会儿,因为他在时那阎泓有所顾忌,“大人决定用阎家了?”   顾昭抬头说:“我与他说了,对于一些小错本官可以网开一面,但触犯朝廷律令的,本官这儿不可能开这个口子,阎家如此,便是本官身边的人,一旦犯了事,本官也只会秉公处理,一视同仁。”   范师爷心头一震,他听明白了,大人这番话不仅是对阎家说的,同样也是他们这些跟随大人的人说的,大人不会徇私情,然而这也让他更加敬佩大人了,这样的大人才值得他们追随,大人平时待他们并不薄。   “那阎泓可有不快?”   顾昭露出微笑:“他向本官承诺会约束家族子弟,倘若真有犯了事的,他也不会拼命维护。”   范师爷听得松了口气,阎家主有这个觉悟就好,如今也是没有深究下去,阎家子弟也不见得所有人都只是犯了点小错,有大人给阎家主打的招唿,到时抓人也不会惹来阎家主和阎家的不快。   顾昭点头说:“房家的确与马贼纠缠挺多,另外两家也与马贼有些联系,阎家牵扯不算多大,不过将联络方式给了我。”   顾昭觉得,明日可以派人送去给姬将军,看能否一试,阎家主还告诉他,房同知此次肯定会利用马贼来对付离开尧昌府的商队,那些商队危险了,如果他们出事,会对顾昭目前所做的一切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依阎泓所猜,房同知应当看中了顾昭手里的两个作坊,想要自己吞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要利用马贼出手。   这并不是很出乎顾昭的意料,谁都看得出,以后这两个作坊会财源广进,没看姬将军就是这么被打动的,姓房的没盯上他的作坊才怪,指不定这批招收进来的人里就有他们几个家族甚至包括阎家安插的人,想要打探作坊的底细。   原本马贼这一关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不解决马贼,无论顾昭做出多大的成果,最后都会因为马贼而毁于一旦,然而想到他们大人与姬将军的合作,范师爷也不免露出轻松的笑容:“如果这次姬将军能将马贼彻底一网打尽,也许就能抓到房同知最大的罪证了。”   与马贼勾结,迫害当地百姓,房同知那便是罪大恶极了,顾昭能叫他当场人头落地,房同知一下马,以他为首形成的势力自然不攻自破了。   阎泓跟顾昭还说了其他不少事,然而眼下除掉马贼才是重中之重,因而顾昭将其他事暂且按下不提,等解决掉马贼后那些事很容易处理。   不过想到那些事,顾昭眼神暗了暗,姓房的真是将天高皇帝远这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为了钱和权真的可以不择手段,泯灭人性。   另一边,阎家主回去后也没能入睡,虽然知府大人接受了他的投诚,但顾昭的态度也叫他提着一颗心,便是他是阎家的家主,对族人也有规矩要求,但也不能保证下面没一个犯事的人,这时候也只能狠下心肠,将犯事的人交给府衙。   他最担心的女儿的事,反倒在知府大人眼里并不是那么重要了,他原来一直担心因为女儿的事将顾昭得罪惨了,因而过去的时候提心吊胆的,然而顾昭也只是轻飘飘的说,你情我愿的事他不会过多干涉,但如果越界的话,比如有人到他这儿来告官,他就不能保证了。   阎家主在书房里转了好几圈,然后咬牙决定,继续将一双儿女在家关着,同时那些以前被女儿抢过后来又送走的男人,再多给他们些赔偿,以后还是正经给女儿找个相公,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了,幸亏是如今这位知府大人,如果碰着其他性子板正迂腐的官员,他这女儿绝没好结果,他可是知道中原还有京城那些人对女儿家的要求多么严苛,雅儿所行之事,在他们看来是大逆不道的。   还要让人调查所有族人的情况,与其等着最后事发,还不如他主动来查。   不过他也知道眼下只能暗中进行这些事,免得让姓房的老狐狸发现蛛丝马迹,他发现知府大人对马贼一事似乎并不惊慌,莫非大人早就有所准备?真能将马贼铲除反倒是好事一件。 第331章 马贼的事   当然不止阎家主一人关心马贼之事,房同知,还有另外两个家族的家主同样在关心外面的马贼情况,还有刚离去的那几个商队。   他们同阎家主一样非常了解房同知的性情,如今顾昭两个作坊搞得红红火火的,房同知就不可能按兵不动,而马贼就是他手中那张最大的底牌。   房同知胸有成竹,丝毫不认为不能成事,因而一夜好眠,第二天晨起后被下人侍候着洗漱,慢条斯理地用完早膳,然后才叫来一直在外面等着的管家,问道:“如何?可有消息传回来?”   按房同知预计,昨天夜里应该有所行动了,他的意思就是不必走太远,如此才能给那些商队最沉重的打击,告诉他们就算顾昭那小子手里有再好的东西,这尧昌府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来去的地方,这里依旧由他说了算。   相信消息传回来,姓顾的那小子也会大惊失色吧,真想好好欣赏一下那小子变脸的模样,跟他斗,那小子还嫩着呢。   “老爷,尚未有消息。”   “怎么办事的?赶紧盯着点,让人告诉姓熊的,别把胃口养得太大了。”房同知不悦道。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催催。”   管家派了人出去催促消息,而房同知则待书房里不是看书就是作画,看上去与寻常文人没两样。   近中午时分,一则消息先送到顾昭这里,是由驻军那边快马加鞭送过来的,顾昭的情报果然准确,商队当夜宿营时便遭遇了马贼的突然袭击,如果不是有军队负责他们的安全,整个商队会被那些马贼整锅端掉,如今结果却反过来了,出现的几十个马贼,一部分当场被杀,一部分被俘,还剩一小部分仓促逃跑,军队并没有继续追击,因为姬将军对他们的任务要求就是负责商队安全。   这消息让顾昭露出了笑脸,同时让人将这好消息送到其他在等待的商队手中,那些商人纷纷惊唿不已。   “又遇到马贼了?几十乘马贼?好家伙!”   “没听顾大人送来的消息,那些马贼不是被灭被抓就是逃跑了,顾大人说了,这是他请来的地方驻军护送商队的成果。”   “顾大人请动了驻军护送我们商队?这是真的假的?”   “顾大人这能耐也太大了吧,那些军队愿意护送我们?”   这时有人从外面进来,轻咳一声提醒大家:“这事是真是假,再过些时间肯定一清二楚,不过既然顾大人之前敢夸下那样的海口,想必是真的,否则没谁敢保证能解决得了马贼的麻烦。”   “我也希望是真的!”   房府的管家一直联系不到想要找的人获得消息,可等到下午时,他一脸骇色地跑来找房同知:“老爷不好了,侄少爷从军营派人送来一个消息。”   房同知放下手里的笔,皱着眉头问:“是卓儿的信?他说了什么?直接将人叫进来吧,我听听都说了些什么。”   “是,老爷。”管家连忙将人叫进来。   进来的是个不起眼的汉子,当即就将房卓交待的话如实复述给房同知听,房同知起初还挺淡定的模样,端起一边的茶碗喝茶,听到一半,这杯子从他手中滑落了下去,在他脚边摔成碎片。   “你说姬将军命令他手下的兵去保护那些商队?不可能!姬将军怎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是不是卓儿搞错了?”房同知第一次变脸,声音也带了些尖锐,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消息是真的。   “大人,此事是真的,如今兵营里有一半人出去了,千户大人虽没能参加这次行动,但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具体内容,听说昨天夜里就拦劫了一批马贼,还活捉了不少,千户大人让小的立即过来报个信。”   房同知面孔顿时涨红,这件事太超出他的意料了,为何那姓姬的莽夫要卷进这件事情里,还是那姓顾的小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跟姓姬的见过面,并且达成了协议吗?姓姬的为何会心甘情愿受顾昭的驱使?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房同知野心大得很,在他的子侄辈中挑选出一位可造之才,靠人脉和砸钱让他进入军队之中,一步步将他扶持到如今千户的位置,他希望有一日这支军队则彻底落入房家手里,房家那时便能无惧一切,有朝一日便是圈地为王也不是不可以。   一切都非常顺利,除了尧昌府新来了位不在他预料之中的知府,原以为是个好摆布的小角色,岂料他看走眼了,如果这一切真是那顾昭的布置,他比以前那几位官员都难对付。   “真是该死,难道军营里就没有人反对这事?”房同知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阻止此事。   “这……小的看到有几位将军挺高兴出营执行这一任务,暂时没听到什么反对的声音。”   “暂时没有,不代表一直没有,告诉卓儿,多拉些人抗议,那莽夫真是煳涂了,竟听顾昭一个小儿胡作非为。”房同知恼道。   “是,大人,小的回去便告诉千户大人。”   房同知又命管家取来几张银票让此人带回去给房卓,要办事没银子不行,房卓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多亏他的银子开路。   人走后,房同知再也没有心情读书作画了,在书房里转了几圈后,便命管家将另三家的家主叫过来商议要事。   阎家主有些摸不着头脑,怎这会叫他们过去议事的,尽管心中对房同知这样对他们的唿来喝去不满,但面上什么也没流露出来,和往常一样去了房府,遇上另两位家主还询问了下,可知是何事,然而另两位也不甚清楚,只以为房同知叫他们过来是商议如何拿下那两家作坊的事,他们如今眼红得很,也许房大人这里很快就能实现了。   阎家主心里腹诽了几句,这二人真会异想天开,姓房的这么急匆匆地将他们叫来,反而像是出了什么急事。   被管家带进书房,果然房同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验证了阎家主的猜测,房同知直截了当地说:“姓顾的跟驻军的姬将军合作,让军队派人保护沿路商队。”   “什么?这怎么可能?”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包括阎家主也是如此,太过震惊了,都没有掩饰的必要,因为真的很吃惊,完全没想到的事。   房同知沉着脸说:“卓儿从军营里送了信回来,应当没有假,昨夜一批马贼出现,想要打劫从尧昌府出去的商队,然而行动不利,马贼没能得逞。”   三人听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竟然是真的,阎家主心里一个激灵,这时万分庆幸他昨晚就找去顾昭那里了,否则再晚一步,他这诚意就显得掉价了些,此时他心里对顾昭的敬意又再上了一层楼,之前大家显然都因为他的年纪与相貌小瞧了他。   再看到房同知脸上抑制不住的恼火时,阎家主心里幸灾乐祸起来,等军队那边彻底将马贼这个毒瘤同时也是房同知最大的依仗清除掉时,那时姓房的还能得意得起来吗?   这时他真庆幸自己及时作出了最为正确的决定,没跟着姓房的一条道走到黑。   另两人的心情就没阎家主美妙了,他们跟房同知一样着急。   左家主跟房同知走得最近,他一个女儿就是房同知的妾室,同时还有个女儿嫁给了房同知的一个庶子,也算得上是儿女亲家了,因而知道的秘密最多:“那该如何是好?难道真是出于姓顾的小子的授意?他一个文官如何能指挥得动军队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房同知脸就黑了,是啊,文官如何能指挥得动武官的,这简直不可能,他房同知都没能办成的事,为何顾昭能办得了?还是姓姬的脑子坏掉了?就不怕有人在金銮殿上告他们一状?   郝家主同样有个女儿在房家的后院里,不过地位比起左家的女儿低了些,但此刻也是急房同知所急:“首先要确定那位姬将军的意思,是一次两次的意外,还是要一直如此,同时我们也可以发动人手向上面告状。”   阎家主也急急地献策,当然听上去与左郝两位家主所说没太大区别,这事本来就不在他们能力范围之内了,他们的手可不如房同知那样可以伸进驻军里,眼下还不是跟房同知闹崩的时候,而且他还可以及时跟顾大人通风报信呢。   房同知听他们说得头大,没一个能提出真正有效的办法,关键还在于他不知道姓姬的和姓顾的是如何勾搭在一起的,如果是皇帝同意的话,他们说的办法统统没用,而这也正是他最为担心的,是他小看了顾昭的来历?   “你们闭嘴!”忍无可忍的房同知呵斥了一句,再睁眼看这三个蠢货,“你们都给本官想想办法打听姓顾的到底是什么来头,以前我们是不是小看了他,无论用什么手段都给我挖出来。还有那姓顾的那边也应该改变策略了,我们不能再袖手旁观,不将他拉到我们自己船上,就干脆……”   房同知比划了一个狠厉的手势,阎家主看得心都颤了一下,比狠谁都比不过姓房的,否则如今也不会以他为首了。   左郝两个家主也不是吃素的,与其等到姓顾的能真正威胁到他们的时候,不如先想办法除掉他,再将一切推到马贼身上,谁能知道真相?   “好,就依大人的!” 第332章 尧昌府的变化   过了几日,尧昌府上下都知道军队在护送过往商队与路人,拦下了好几波想要打劫的马贼,老百姓听得都拍手叫好,因为这些马贼可不仅仅会打劫商队,连过路的百姓也照抢不误,甚至会流窜到周边的村子肆虐,以前甚至发生过他们跑进城中作乱的情况,百姓提起马贼就没有谁不恨的。   “这下好了,原来我还担心那些来我们尧昌府的商队,会被马贼盯上,那样知府大人弄出再好的东西也没办法卖出去,现在好了,有军队保护过往商人,会有更多商队来我们尧昌府的。”   “对,对,来的商队越多,需要的货量就越大,指不定啥时两个作坊就要再次招工了。”   “看那些客栈的掌柜伙计都要合不拢嘴了,来咱尧昌府的人越多,他们客栈生意就越兴隆。”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些军队怎会愿意护送商队的?马贼又不是第一次打劫。”   “我听说了,说是咱们的知府大人特意邀请的,和驻军的那位姬将军达成了什么协议,保护商队的命令就是姬将军下达的。”   “知府大人考虑得太周全了,而且竟能将姬将军请动了,知府大人太了不起了,我们尧昌府终于有福了,迎来一位好官。”   “就是,那些家伙想将知府大人架空,让知府大人听由他们摆布,可他们没想到知府大人会有这样的本事吧。”   老百姓津津乐道,还有停留在这儿的商队听到这些内容也笑了起来,能做到顾大人这般程度可不容易,不是谁来了都能做到的,起码一点,你得有钱,没银子在这地方真是寸步难行,衙门里连个做事的听使唤的人都没有,哪能像现在这么痛快,直接砸银子请了一堆人来做事。   为什么能请动驻军和姬将军,以他们来猜度,想来也离不开银子吧,就不知顾大人是如何办到的,其实他们也好奇,当然希望这样的情形能一直保持下去,直到所有马贼被灭。   耿永兴带着他的商队终于走出马贼活动区域,顺利抵达另一座比起尧昌府要繁华得多的城市,原本他想奇货为居,将这批货在手里多捏段时间,好抬高价格,然而现在他等不及了,立即叫人通知各个商号,说他手里有好货,想要的人赶紧过来,过时不候。   他想要尽快将这批货出手,然后再飞快赶去尧昌府,下一次一定要多带点货出来,想想路上那些官兵全程保护,而他们商队只是付出了些吃食,耿永兴就能乐出了声,几个商队的人也私下里议论,那位顾大人到底如何请动这些军队的,可惜都没有结果,带队的小将也没透露给他们听,到现在耿永兴心里还痒痒的。   那些商号得了耿永兴的人的话,也没多耽搁就带人过来看货了,因为耿永兴的商队还是有些信誉的,耿永兴也不是多会说大话的人,当然也有商家拿捏架子,不管耿永兴带回来什么货,他们都要将价格压到最低。   当来了几个商号的人后,耿永兴也没卖关子,直接将带回来的货摆放出来,叫看货的人瞪直了眼睛,然后惊喜叫出声:“耿兄果然没说假话,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好的货?这是香皂吧,这种香皂以前都没见过,还有这轮胎,看着就是新货,没有半点磨损过的。”   是的,有商队将二手的轮胎运送过来,也照样受追捧卖出高价,所以耿永兴带回的这批新轮胎就尤其受瞩目了。   耿永兴哈哈大笑给他们介绍带回来的羊脂皂,这是新出来的,连京城都没有呢,绝对是好东西。   “当真如此?耿兄没有骗我们?”京城都没有,他们这儿竟然有了?没想到耿永兴有一天也会说大话,没一个相信的。   耿永兴也不恼,乐呵呵地说:“京城现在的确没有,不过过段时间会从我们这儿送去京城的,因为这批羊脂皂乃是尧昌府出来的,那里的作坊正日夜赶工呢,对了,这批新轮胎也是尧昌府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尧昌府那地方穷得很,又马贼横行,谁愿意往那地方去?”   “那是老黄历了,如今尧昌府新来一位知府大人你们知道吗?无论是羊脂皂还是橡胶,都是新知府大人办的作坊里弄出来的好东西,还有那马贼也要成为历史了,我这一路走得可轻松极了,那边的驻军一直将我们护送出那地界。你们不会以为我耿永兴骗你们吧,等着吧,我这是第一波,后面还会有商队从尧昌府出来,到时你们便会知道我所说是真是假了。”   “我也不说虚的了,我要尽快出手这批货,好尽快再赶回尧昌府,所以先来先得,价格也好商量。”   那些商人也不关注货是从哪里来的了,试用过来,发现这羊脂皂的确不是假东西,而且听听这名字,羊脂白玉一样的香皂,想也知道一经推出会大受欢迎,经过讨价还价后,耿永兴用以前的一半的价格全部脱手了,他卖得高兴,那些商人也买得高兴,个个都合不拢嘴。   于是耿永兴进城没多久,带回来的货就全部脱手了,然后让人采集物资,休整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便又出城而去了,那些想要拿捏耿永兴的人,连他的面都没见到,等之后看到几个商铺新出羊脂皂和新轮胎时,他们才知道耿永兴带回的是什么好东西,然而他们已落后一步了。   再度上路后,手下还问耿永兴:“为何要说我们的东西是从尧昌府出来的?那样会有别的商队跟我们抢生意吧,那些商家知道有驻军护送,指不定会自己组商队去尧昌府提货了。”   “你啊,是不是挺多人这种想法?可这事我不去做,那位知府大人也会派人这么做的,你们以为那位赵管事这么好心将尧昌府的消息带给我们?显然赵管事跟那位知府大人是一路的,你们看吧,那位顾大人有能力又有野心,尧昌府出产羊脂皂和橡胶的大名很快就会传遍这一带,尧昌府也很快会成为众多商人汇聚之地。”   “我们能抢先赚一波已很不错了,不要太贪,跟尧昌府那边打好关系才是紧要的,指不定以后那位顾大人还会弄出其他好东西。”   这次他们的确赚了不少,因为对比的是从中原腹地运送过来的价格,但耿永兴也知道,不可能一直是这么高的价,等尧昌府的产品越来越多流出来时,价格势必会下跌,所以他才想趁这个时候多跑几趟。   其他商队,也有如耿永兴一样做法的,这些人看得比较远,也有人死守着秘密,奇货可居,将带回去的货竞拍出高价,但这样的秘密瞒得了一时,却不可能一直瞒下去,随着离开尧昌府的商队越来越多,即使商队不说,也有人主动追寻起这些货物的来处,于是尧昌府便暴露在许多商家面前。   不止有外来的商队,还有尧昌府本地脑子活络的人也看到了商机,有些以前是跑过商的,不过因为马贼横行,不得不放弃,然而现在有军队护送,这让他们再度看到希望,于是又拉了批人组成商队,从作坊进货,再搜集本城的一些特产,运送到其他城市兜售。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当有因羊脂皂慕名而来的人,踏进这座尧昌城的时候,放眼所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这些人以前来过尧昌城,在他们认知中,这一座府城甚至比起一些地方的县城都有所不及,然而现在走在这城里,来往的百姓不仅数目增多,而且脸上都带着笑颜,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便是身上所穿的衣服,比起以前也好上许多。   一路过去,穿补丁衣裳的人变少了,而且还能看到有人穿着挺新的衣服,走起路来那下巴都是扬着的,别人看到了还露出羡慕的目光,有人好奇了,不免要问。   当地人撇嘴解释道:“哦,问的是那小子啊,那小子最近得瑟得很,被橡胶作坊录取了,成了里面一名工人,这不,他身上穿的就是作坊发的工作服,他纯粹是显摆呢。”   “原来那作坊里真的每季都发衣服啊,这老板还真大方。”   “可不是。”说话的这人语气酸熘熘的,“不过起初都是我们知府大人亲自掏腰包为他们做的,大方的还是我们知府大人,不说了,我要送我儿子去识字,以后一定要给他老子争口气进作坊。”   路上的牛羊马也多了不少,那都是外地来的,当不断有商队前来尧昌府时,也带动了城里的其他产业,脑子活络又勤快的人很容易能找到挣钱的机会,哪怕是给那些商队领个路看个牛马,都能挣上一笔。   以前来的人觉得这座城死气沉沉的,没什么活力,然而这回过来,城还是那座城,却注入了一股新的生机,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府衙的作坊又扩张过两次,产量提升不少,但依旧有限制,受限于原材料的供应,也因为羊脂皂的受欢迎,如今羊油的收购价都提升了不少,一些百姓看到养羊还是赚了两笔钱,因而多抱了几只羊崽子回来养。 第333章 常大人   顾昭刚将第一个月的收入分成派人给姬将军送去,三成的利润有近千两的白银,顾昭相信姬将军不会嫌少的,因为这才是第一个月,也才两个作坊,以后每个月的分成都会在这个基础上有所上涨。   如顾昭所想,当这笔银子还有账册送到军营时,姬将军看到总数目也很惊讶,竟有这么多。   军师在看账册,一笔笔账目做得非常清晰,他也同意道:“这位顾大人真乃奇才,难怪受陛下重用。”   姬将军哈哈大笑:“叫人去买批羊回来,今日全营加餐吃羊肉,吃饱喝足后,拿出精神来干掉马贼。”   驻军得了银子,可顾昭这里的账目还是在赔钱呢,想要将投进去的成本收回来还早着呢,而且顾仁和齐云飞帮他这么大的忙,也不可能让他们什么都得不到,所以两个作坊也有他们的分成,当然这和他们自己的收入相比那是九牛一毛,他们都不是冲这个银子来的,而是冲顾昭本人来的。   在顾昭强硬要求下,两人都各占了一成的份子,带来的管事和熟练工人,给的工钱也非常高,所以这些钱划去,留在账上的银子真没剩多少,想要靠这个收入来搞城建还远着呢。   顾昭召集众人开会:“羊脂作坊这一边,羊油的供应有些不足,所以还是要发动人去寻找新的羊油来源。”   齐云飞说:“其实放牧最多的地方在关外,那里有大片的草原,只是想要与他们做交易,会有所限制吧。”   其他人也看向顾昭,他们也有这样的想法,那些游牧外族手中肯定有许多羊脂,留在他们手上也是浪费,但作为官府与外族来往过多的话,会让人抓把柄。   顾昭点头说:“我也有过这方面考虑,这样,我们作两手准备,一面我给朝廷上份折子,希望朝廷能够允许我们与外族进行交易,另一面,我想联系下那位常大人,常大人可是奉旨跟外族做生意的。”   其实最好的便是在边境开放互市,如此可以在互市上光明正大地跟关外各族做生意,顾昭记得这位常大人,因为正是他罐头制法献上去后,朝廷才派出这位常大人任职西北,西北的肉罐头也有流入到京城的,颇受一些人好评。   “常大人?莫非大人和这位常大人有过交情?”范师爷惊讶道,顾昭口中的常大人可是正三品的地方大员。   顾昭摇头说:“我知道常大人,但怕常大人并不清楚我的身份,所以只能试一试,看能否行得通,不行的话还是等朝廷那边的消息。”   “还有要增加一个项目,收购羊油的时候可以顺带一起收购羊身上剪下来的羊毛,为我们将要办的第三个作坊作准备。”   “羊毛能弄来做什么?”顾仁好奇问道,这也是其他人想要知道的。   顾昭眨眼笑笑:“我母亲要过来了,我打算让我母亲在这里办一个羊毛作坊,到时大家就知道这作坊里生产什么了。”   大家失笑,没办法,只能等黎夫人过来才能知道真相了。   顾昭刚收到来自京城的信,其中就有黎氏的,黎氏实在放心不了儿子,再加上如意作坊便是离了她也能运转,所以便想抽身出来帮帮儿子。   顾昭原本想等等,起码等尧昌城有条件搞城建,让城里面貌改善些,再叫母亲过来,不过黎氏更想早点见到儿子,所以信里说交接完如意作坊的事便会着手准备来尧昌府。   顾昭能怎么办,没办法辜负母亲的一片爱子之心,原本他打的便是羊毛的主意,因而这羊毛作坊便可以提前上马了。   顾仁知道得不到答案了,只得放下,问另一个问题:“那几家的动作越来越明显了,三叔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放着他们三叔也会危险。”   顾仁担心三叔的人身安全,越是了解那几个家族的情况,越知道他们行事没有底线的,三叔现在所做的无疑在撬掉他们所有的根基,他们不会铤而走险才怪。   顾昭微皱了下眉,他也想到阎家主让人送来的信,自那次与阎家主会过面后,后来的联系一直通过书信往来的,所以顾昭知道那姓房的和另两个家族都打算对自己动手,现在他们应该是在寻找最合适的动手机会。   “先将要办第三个作坊的消息放出去,想来他们在这个作坊没建成前应该还不会动手,毕竟多一个作坊就意味着多一个财路。”   “也好,这事交给属下吧。”范师爷觉得是个好办法。   顾昭心里知道这只法只能拖延一时,不能根治,所以他想的是引蛇出洞的法子,不过这会儿他说出来肯定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所以要另外想法子,但也不能拖太久了,他不想让这事拖到母亲过来后才解决,那会让母亲吓着的,最好在母亲来之前就办掉马贼和姓房的。   事关大人安全,所以范师爷会后就积极展开行动,放话出去,并找来不少人在城中宣传。   于是没半天时间,府衙传出来的消息就在城中传扬开了,百姓听了欢欣鼓舞。   “知府大人真的要办第三个作坊了?不知道这个作坊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如今老百姓都以本城出产的羊脂皂和橡胶制品为荣,本城也有供应,不过远远满足不了需求,放出多少就立即抢购完了,那最差一等的羊油皂本城供应得最多,只要花几文钱就能买上一块,就算家里没多少钱的人家,也咬咬牙想要买上一块,算是支持他们的知府大人,但是吧,也不见得就能买到。   “肯定是跟羊脂皂一样的好东西,我们大人就是厉害,我们尧昌城又能多一样特产了。”   “不知什么时候会招工,这次轮到我们了吧,大人办的作坊待遇都是一个样的。”要说有所不一样,那就是羊脂作坊会给工人发放生产出来的羊油皂,橡胶作坊也会发上两块胶鞋底,带回去可以自己做胶底鞋,有的工人舍不得自己穿,就做成了胶底鞋转卖出去,不过作坊都不会过问。   不少百姓找门路打听作坊什么时候招工,他们好提前作准备,还有不少人识字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不求识多少字,但认上十几个几十个,总比一字不识的强吧,积极学说官话的人也增多不说。   具体的时间并没有透露出来,但也打听到一个小道消息,那就是羊脂作坊在收购羊油的同时还会收购羊毛,有人猜测新的作坊会不会跟这羊毛有关系,不知这羊毛又能用来做什么。   尧昌府的四个家族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一得到这个消息,如顾昭推测的一样,房同知立即让人传令,先暂缓他们的行动计划,这段时间他们已经通过各种门路打听到不少关于顾昭的情况,包括房同知都万万没想到,外面风行的玻璃制品和玻璃镜竟也是出自顾昭的手,不少商人将他捧为财神爷,回头看尧昌府的情况,房同知也不得不承认,这姓顾的小子的确很有点石为金的本事。   玻璃和玻璃镜连房同知都没办法弄到手,尽管心痒难耐,但他也很清楚,这样的好东西他是很难拿到手的,拿到也保不住,还是先图眼前利益要紧,羊脂皂和橡胶都是由本土之物做出来的,所以变成他的也没有太大干系,顾昭出事后,他以本府最高官员来接手作坊,那是顺理成章的事,谁也提不出反对意见。   可现在又有新的作坊,房同行的贪念让他想要得到更多,他以为,这新的作坊又会是个来钱很多的作坊,不过是等些时候罢了,到时顾昭就会知道,他做得越多,给他送来的也会越多,如今顾昭要办的作坊,将来都会是他的产业,所以缓些时候根本没关系。   左郝两位家主也很惊讶,阎家主惊讶之余又觉得很正常,同时也更加佩服。   隆北城官衙。   “大人,有封来自尧昌府知府的信,大人可要过目?”常大人的手下见到来自尧昌府的信时有些诧异,他们大人几时和尧昌府那边有联系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想方设法走大人门路的人?一般这样情况下,大人都会让他们将这些信件处理掉,并不会亲自过目。   常大人也正想要这样吩咐,然而心头勐地一跳,抬头问:“尧昌府?那位知府是谁?”   “属下打听过了,听说是朝廷新派来的一位年轻官员,姓顾名昭,去年的探花郎。”   常大人连忙改口:“原来是这位小顾大人,快将他的信给我,本官看看他信里写了些什么。”   手下这下吃惊了,不知大人为何对一个新入官场的官员如此重视,常大人见手下不解的表情,笑着提醒他:“你当这罐头制法是谁提出来的?”   “不是朝廷……”   “哈哈,是有人献给朝廷,才有如今的罐头,此人可正是去年的探花郎顾昭,他本就是个有才的,初入官场便也官运亨通,如今都成为一府知府,不知这次是不是有事情难住了他。”   “那个弄出水泥和玻璃的顾昭大人?”   “对,就是这位小顾大人。”常大人对京城的消息灵通得很,皇帝决定将顾昭派往尧昌府的时候,也给身在西北的常大人提了一声,因而常大人听到尧昌府这个名字时才会觉得有点耳熟。 第334章 互市的事   常大人看信之前猜想顾昭写信过来是不是想求助什么,尧昌府那地方他自然是知道的,顾昭一个年轻官员主动要求去那地方担任地方官,在常大人看来也有些冒险了,便是经验丰富的官员过去了,也未必能将那地方发展起来。   他拆开信很快看完,看完之些诧异不已,虽然让他猜中顾昭写信是为求助,但这求助的内容却离他所想差了十万八千里,忙问手下:“小顾大人是不是还寄来一个包裹?快去看看有没有到呢。”   手下出去查找了下,的确有与信件一起的包裹,不过负责收件的人浑然没当一回事,想给他家大人送礼也不能是这么个送法,他家大人还要不要名了,因而这手下从一堆要处理的物品中找来顾昭送来的包裹,赶紧捧着送到常大人面前。   打开包裹,里面是个木制盒子,再打开盒子,里面摆放了二十个雕刻着精美图案的小木盒,手下看得心里生出古怪,这位小顾大人在弄什么玄机呢。   常大人却取出其中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喜道:“果然物如其名,看上去果然如同羊脂白玉一般。”   “大人,这是什么东西?顾大人送给大人的礼物?”   “对,哈哈,这是那小子到了尧昌府弄出来的羊脂皂,不过现在做羊脂皂的材料紧缺了些,所以向本官求助来了。”   “这是肥皂的一种?看着跟以前的肥皂不太一样。”   “因为用的材料不同,这是用羊身上的油脂制作出来,没想到那油脂竟还能有这样的用场,不,应该说本官也没想到肥皂竟是用油脂做出来的。”常大人不缺银子,所以用惯了香皂后便离不开了,看着这样的羊脂皂,没办法将它与油腻腻的油脂联系起来。   手下也顿时明白顾昭给大人写信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羊身上的油脂,手下也不由哑然失笑,大人怕是也从来没想过有人为着这样的事求到他头上吧。   常大人的确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哈哈一笑后大手一挥,准了。   转身,常大人便给皇帝写信,来了几年了,常大人觉得边关的互市可以开办起来了,可以进一步从经济上牵制关外游牧民族,当初他看过宋程的那封折子,其实也是因为那份折子,让他记住了一个书生顾昭,以为这样的书生迟早会进入官场,不想顾昭的速度比他以为的要快得多。   京城。   顾昭和常大人的折子几乎同时送到皇帝的案头,皇帝第一时间便翻看了,虽然顾昭有才干,但皇帝也担心他年轻了些,无法处理好尧昌府那边的事。   顾昭的折子写得挺长,将他到达尧昌府所做的一切都写了出来,包括房同知因“病”在家休养,衙门一大帮子人因各种缘故请假,皇帝看得都要气乐了,等后面看到顾昭用砸银子这种粗暴简单的手段请人来做事时又哈哈大笑起来,不仅能解决无人手办事的问题,还能反过来将那同知一军。   然后又看到顾昭所写的两个作坊的事,皇帝看得啧啧称奇,这么快就叫顾昭想出法子了,看来是早就有所准备了吧,连忙叫人将顾昭一起送来的羊脂皂和用一种野草做出来的橡胶制品送过来,皇帝平时挺爱把玩羊脂白玉,见了这减脂皂也喜爱得很,有这两种东西,皇帝便知道尧昌府那边难不住顾昭了。   等再看完常大人送来的折子后,皇帝将内阁大臣们叫过来商议边关之事,其实开设边境互市一事,皇帝和内阁早有提及了,但条件一直没有成熟,反对声音也不小,所以除了常大人那边可以奉旨与关外做生意外,其他人都是不得允许的,属于不正当的交易往来。   两份折子都交给姚首辅他们传阅了,说实话,顾昭离开京城也有段日子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他和顾沐的种种消息,京城权贵们还觉得怪不习惯的,谁让两人尤其是顾昭总时不时搞出些新鲜东西来,便是去了江南,这京城也缺不少他闹出来的动静。   看完他的折子,姚首辅也不由失笑,尧昌府历练下来,顾昭也能称得上一声能臣了。   内阁对互市一事原来意见也不统一的,但常大人的折子里具体写明了这段时间下来,与他做生意的外族部落,增加了多少牛羊的放牧,又减了多少马匹的蓄养,从这一角度来证明以此方法来牵制关外各族,是有一定可取之处的。   有大臣认为跟关外异族做生意那属于资敌,所以坚持关闭边境国门,杜绝双方的来往。   然而真能杜绝得了商队跟关外异族的生意往来?明面上不允许,可私下里照样有商队为了利益铤而走险,毕竟其中的利润非常大。   姚首辅对边境的情况也是作过详细了解的,包括杜绝不了的私下的交易,因而他对开办互市持支持态度:“既然杜绝不了,还不如放在明面上,明面上的交易官府可以进行控制。”   “就现在情况来看,我们可以从关外购买他们放养的羊肉羊油脂,还有顾大人提及的羊毛,只要有利可图,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牧民增加羊群的放养。”   “互市上的税收可能用来充作军饷,减轻户部的压力,如此既有武力威慑,又有经济上的牵制,边境的压力也会减小不少。光靠互市牵制不太可能,因为这明显是个长期的过程,可能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见效,所以军队的威慑必不可少。”   这次讨论的重心转移了,原来是针对要不要开互市,这次开互市的反对声音小了许多,常大人提供的数据虽然不算太大,但也可见此法对关外异族的影响力,虽然持续时间会比较长,但明显是投入最小的一种方式,又潜移默化,最不容易引起关外各族的反弹,大周朝可以一点一滴地渗透进关外各族中。   内阁取得统一意见后,朝堂上的反对声就不是问题了,接下来要讨论的就是互市的地点安排在哪里最为合适,以及负责互市的官员,鉴于常大人这几年所下的工夫,皇帝直接决定将互市一事交由常大人负责。   在朝堂上为着互市的地点进行争议的时候,顾昭这边迎来了常大人那边的第一批羊油脂,这也让尧昌府的羊脂作坊可以放开手生产,而不用担心原料供应不足的问题,顾昭觉得,羊脂市场稳定下来后,还可以因地制宜地寻找其他油料作物来制作肥皂。   当收购羊毛的消息放出去后,那些养羊的人家最为高兴,如今一羊可以三卖,羊肉、油脂以及羊毛,收入不说翻上三倍,翻个两倍应当没问题吧。   这回的老百姓积极多了,不像第一次收购橡胶草时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这消息,最初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试探性地采了些野草送去,然而这回,那些放牧的人家将家里积留的派不上用场的羊毛主动送进城里来,更有那机灵的人拉了几人跑周边村子里去收集羊毛,有的人家为了省点路费,愿意以稍微便宜的价格卖给这些人。   当第三个作坊建起来后,收购的这些羊毛都送进了作坊的仓库里,等待作坊的管理者黎氏到来。   顾昭还出了图纸找木匠制作纺车,这消息传到一直盯着他和作坊动作的房同知耳中,他很是费解,难道这羊毛是用来纺纱织布的?   房同知自以为已经掌握了第三个作坊的真相,不愿意再让顾昭折腾下去了,如今顾昭的名声已越来越响了,因为他的一直不出现,如今来到尧昌城的那些商队,谁还记得他这个同知。   还没等房同知制造让顾昭出城的理由,他就得到消息,顾昭要前去下面的米合县视察米合县的橡胶草种植一事,也是因此房同知才知道这米合县的成县令,竟不知何时背着他跟顾昭勾搭上了,否则那姓成的怎会折腾出种植橡胶草一事的?   这也让他越发按捺不住,再拖下去,不仅外面人,就是本地的那些家族势力都要倒向顾昭了,毕竟顾昭可比他会赚钱,那几个生意有谁不眼红的,可因为他们站在房同知一边,所以根本没办法从顾昭手里瓜分利益。   顾昭要出城,范师爷还想劝说:“此时大人并不适合出城,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大人。”   顾昭老实跟范师爷说:“师爷可知,我这是化被动为主动,不然这般下去,就算我想死守在城内,也会有人想方设法让我出城,到时我又该如何?不要太高估那些人的底线,我不想多造无谓的伤亡。”   范师爷听得心里一个激灵,越了解房同越是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大人所说的真的极有可能发生,如果哪个地方百姓发生天灾人祸,到时大人是去还是不去?不去的话就会给敌人留下一个把柄,很可能前面所做的成绩都要打上折扣。   “可大人的安危……” 第335章 鬼门关   “安排得好,也许正好能将他们一网打尽。”顾昭冷声说,又宽慰范师爷和身边的人,“你们不用担心,别忘了我身后有姬将军的支持,姓房的和那些马贼再厉害,难道还能和正规军队相抗衡?”   房同知也不是没怀疑这时机这么巧合,他刚要准备机会对顾昭出手,这机会就送到他眼面前了,因而他派人仔细查了其中的原因,查到的结果让他觉得自己是多想了,毕竟谁会想到马贼是他的人呢。   房同知查到橡胶作坊中橡胶草有些供不应求,因而顾昭非常重视橡胶草的种植问题,这关系到橡胶作坊能不能长久办下去的问题,而米合县非常明显就是顾昭想要发展成的橡胶草种植基地,对米合县的情况非常重视,所以此次才会亲自去米合县实地看一看。   而且顾昭出行的规模并不小,除了他自己带来的护卫,衙门里也有一支差役会随行,整个队伍有二三十人,房同知得到这情报时心中嗤笑不已,原来这姓顾的小子也是怕死的,所以才会带上这么多人。   顾昭带人出城的时候还受到百姓的围观,甚至有人当场给顾昭磕头,顾昭受不了这个,摆摆手就加快速度出城而去。   他选择米合县也是经过仔细考虑的,他自己有很大的信心,可身边人却不能不担心,所以顾仁和齐云飞都跟过来了,用顾仁的话来说,既然是去米合县考察橡胶种植的,那他这橡胶作坊的负责人就不能不去,齐云飞更用直接的态度表明他非去不可,就算顾昭将他留下,他后脚也会带人跟上。   顾昭能怎么办?这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啊,只好将人都带上了,府衙留范师爷坐镇,也另外安排了人保护他。   他们全程骑马,走了两天都还没到达目的地,却因为风沙太大吹得灰头土脸的。   第二天晚上他们到达一处地方,带队的本地官差变得更加小心了,跟顾昭说:“大人,此处地方有鬼门关之名,除了因为被风吹得呜咽作响,叫人听得毛骨悚然外,还因为以前这儿也是马贼经常出入的地方,不过因为这附近一带如今越来越穷,马贼也刮不出什么油水来,倒是很少光顾这一带了。”   顾仁听得直皱眉头:“三叔,这地名听着就不吉利。”   其他人也目光警惕起来,顾昭在马上放眼望去,一座山头像是人为噼成两半,留出中间的一条山道,说是鬼门关,倒颇有鬼斧神工之效,这时的风也不小,当风从山道中吹过时,的确有呜咽声响起,加之太阳又落山,山道里看着昏暗得很,胆子小的人的确不敢轻易踏入进去。   “那今晚就在这里扎营休息吧,等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再出发。”又问差役,“如果不走这条山道,从旁边绕路的话,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那差役答道:“如果绕路,需要多费一日的时间。”   “行吧,都下马休息了。”   找了避风的地方扎营休息后,众人将顾昭安排在最中间,他的外围是顾仁和齐云飞,以及他带来的心腹,再外层便是衙门里的差役,他们带了干粮和肉干,就着水啃起来,顾昭也没多么讲究,跟大家吃的是一样的。   夜里的风声尤其吓人,饶是这些人胆子不算小,听着这呜咽声也有些头皮发麻,今晚的声音似乎特别大,差役里领队的田胜心里都有些毛毛的,让守夜的人务必要警惕再警惕,万不能让大人有事,大人就是他们尧昌府的救星,只有大人在,尧昌府还有他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宿营地燃了火堆,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太大,中间火堆竟熄灭过,然后又重新点燃,从远处看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在晃动。   埋伏在一侧山里的熊老大吐了一口吹进嘴里的风沙,挥手说:“行了,别再等了,今夜咱就将这细皮嫩肉的知府给抓了,嘿嘿,老子什么人都抓过,不过就是个知府而已,不过这么年轻的知府可是头一回碰上,小的们仔细可别把人弄伤了。”   熊老大的手下心领神会地嘿笑起来,他们岂会不知熊老大的爱好,别人爱红颜,他们老大就是与众不同,只爱蓝颜,而这位知府小白脸的名声早就传出尧昌府了,刚来到尧昌府就引得那阎家的母老虎当街抢人,可见这小白脸是长得真好。   几十个马贼从埋伏的地点骑上马朝下面亮着火光的宿营里而来,马蹄声清晰可见,但这些马贼根本不担心会惊动那些人,就这样的黑夜,他们跑的话又能跑到哪儿去?这地方没人带路还很容易迷路的。   可当越来越近时,营地那边依旧不见动静,会是那些人睡得很死,连守夜的人也睡着了?   熊老大忽然觉得不对劲,用力抽了下、身下的马,叫道:“快过去看看,有点不对劲。”   其他人也发觉了,加快速度赶过去,几十人将亮着火光的营地团团包围起来,熊老大一人打马走进去,看到的情景叫他恼怒不已,挥手用马鞭将火堆旁的草人给抽散了,那些干草落落进火堆里,噼咧啪啦一阵,使得火光更亮。   “假的?那些人呢?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吧?”   “该死,他们跑不远的,给老子四处搜,一定要将人给搜出来。”   可忽然间,有一道劲风袭来,直冲为首的熊老大而来,在熊老大瞪大的眼睛中,可以看到一个光点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射来,熊老大顿时大叫起来:“不好,我们中计了,我们被包围了,快撤!”   那光点分明是一支偷袭的箭矢,熊老大当即翻滚下马,他是逃过去了,然而身后的小弟反应速度没他快,这黑夜里立刻响起惨叫声,随之而起的,便是马蹄声隆隆,像是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而来,另一个方向还能看到有火把由远及近而来。   熊老大气急败,翻身上马就要跑路,危机来临的那一刻他很快醒悟过来,这次很可能是那小白脸知府跟驻军联合,针对他们而设计的一个陷阱,这段时间他手下的马贼频频遭到军队的针对,对于过路的商队根本无法展开任何行动,使得熊老大挫败不已,当接到房同知的消息时,熊老大就想来次狠的,挫一挫那些驻军的锐气,连知府都落在他们手上了,就不信那些家伙还敢针对他们,不会投鼠忌器。   再说干掉这知府,尧昌府又会重新回到房同知手上,到时那些军队还会专门保护过路商队?这地界还是恢复原样的好。   房同知确保消息无误,而熊老大也迫切需要一场胜利,然而这会儿他知道他和房同知都小瞧了这位年纪不大的小白脸知府,真是该死,等他逃出去,非得想办法将那小白脸知府搞死不可。   “射!”   一声令下,一阵箭雨朝这些马贼射来,营地燃烧的火堆的光亮,正好就是最明显的标识,慌乱之下,那营地再度响起惨叫声,可这些马贼只顾着逃命,谁还顾得了那火堆。   田胜站在高处朝下面望,那火光处正是他们原来宿营的地方,现在却成了混乱的战场,军队跟那些马贼已经交上手了,他后怕地拍拍胸口:“幸好大人神机妙算,不然我们这会儿可惨了,那些马贼来的人数可不少呢。”   “对啊,大人怎会想到那帮马贼会埋伏在这鬼门关的?我还以为那些马贼再不会光顾这鬼门关了呢。”   “呵,明显是一早就打上我们大人的主意,城里肯定有人通风报信,我们还没出城的时候那些马贼估计就得了消息,赶来这里埋伏好了。”   顾昭被史茅二人保护在中间,顾仁和齐云飞也在一侧,齐云飞早听说了马贼的大名,如今亲眼看到这场面也是挺震撼:“没想到这些马贼竟敢真冲着朝廷的从四品官员下手,简直无法无天。”   “背后有人撑腰,他们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些亡命之徒罢了,就算杀了朝廷命官,大不了跑到关外去躲上一阵子,那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顾昭说得好像那些马贼要对付的人不是他似的。   身后有马蹄声响起,众人转头看去,还是顾昭的眼睛最利,拱手朝马上人说:“姬将军,原来姬将军亲自来了。”   姬将军翻身下马哈哈笑道:“顾大人不顾危险亲身引那些马贼,姬某人又怎能落后,对了,顾大人给的这小玩意儿还真好使,这次能设伏成功,多亏了这小东西。”   姬将军晃晃手里的东西,那是顾昭让人送给他的望远镜,这东西早在京城就做出来的,不过除了皇帝以及其他重要人员,并无人知道,是作为机密存在的,当然顾沐手里有,如今为了对付马贼又送了姬将军一个。   顾昭笑道:“便是没有这个,这些马贼也不会是姬将军的对手,希望今晚能钓到一条大鱼。” 第336章 育树成林   这段时间马贼的死伤不少,损失极大,因而顾昭和姬将军都以为,这回他们会派出主力,因而势必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对于马贼的老巢藏在哪里,这段时间下来姬将军也有了些线索。   两人经过商量,在顾昭亲身为饵时,姬将军直接调动了数百人的军队埋伏在此,务必叫马贼一个都跑不掉,借助望远镜,军队很容易就避开了那些马贼,确保他们无法发现另有埋伏。   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在发展着,下方的战斗在一边倒的情况下,并没持续多久便结束了,带队的小将前来向姬将军汇报,没一个马贼能逃走,并且还活捉了马贼的头领,一个道上被称为熊老大的人物。   姬将军听得非常满意,邀请顾昭:“顾大人可愿前去一观?”   “好,多谢姬将军。”   这个战果让跟随顾昭的人也惊喜不已,听到顾昭和姬将军的对话,才知道这次布局是两人私下沟通好的,田胜等人先前完全不知情,然而并不能阻止他们对顾昭的景仰崇拜,大人实在是太厉害了,竟将这些穷凶极恶能止小儿夜蹄的马贼一网打尽。   至于顾昭先前为何没跟他们说,让他们虚惊一场,那又有什么要紧的,谁能保证身边人没被收买?大人也是为了行动的顺利嘛。   这回竟连熊老大都活捉了!熊老大那是多么厉害又手段残忍的人,据说他爱吃人肉,越嫩的越好,据说他力大无比,能凭一人手撕整个狼群,反正这地界上,就没人能对付得了他,是个让商队和百姓畏惧害怕的大恶人,没想到这回熊老大竟然亲自来了,如果事先知道他来,田胜不知道旁人会如何,反正他会两腿发软,站也站不住的,可现在熊老大竟也被活捉了!   “这熊老大叫熊五,家中排行第五,幼时家中贫穷,不想遭遇狼群袭击,据说整个熊家就活了他一个下来,那时小小年纪就生生咬死一头狼,靠喝狼血活下来的,正好碰上当时马贼路过,那些马贼瞧他性子野得很,因而将他带回去了,他是杀了上一位马首才坐上头领这个位置。”   顾昭也不是第一回 听这位马贼头领的生平,幼年的遭遇值得同情,可本人后来成长为比恶狼更恶的人,他是人,身上却没丁点人性。   当顾昭随姬将军走到宿营地那边,早适应了黑夜的他们就看到被几把刀架在脖子上逼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这种情况下,这男人还想要反抗站起来,当看到顾昭他们出现时,这男人两眼瞪起,目标准确地盯上顾昭,毫无疑问,这本来就是他们此次行动的目标人物,没想到却会栽在他手上。   熊五大怒:“是我熊五小瞧了你这小白脸知府,好一个阴险狡诈的狗官,老子不服,老子就算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等着老子过来弄死你!”   姬将军抬脚就踢了一记上去,担心顾昭听了会恼。   顾昭挖挖耳朵,他脸是挺白的,可怎就成了小白脸了?而且还是第一次有人将他叫做狗官。   他半点不恼,也不会受激:“狗官?真有意思,你这样的跟真正狗官勾结在一起为非作歹的人,竟会叫我狗官?我阴险狡诈?多谢了啊,如果能够铲除你们这样的恶匪,还地方安宁,我一点不介意再多点阴险狡诈。”   “凭你手上这么多条无辜人命,你还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等人间受审后再到地府里接着受罚吧,下辈子指不定连畜牧道都入不了。”   “哈哈……”姬将军叉腰大笑,真是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文官,不过他喜欢。   大笑后他说:“卸了他的下巴和四肢,直接绑了带走,其他有气的也统统带走。”   “是,将军!”   “我不服……”   熊五拼命挣扎,然而这些将士可不会对他客气,这熊五过去可嚣张了,他们驻军也在这些马贼手上吃过亏,因而利索地执行了将军的命令,转眼熊五就成了无法动弹的一大坨瘫在地上,继续用仇恨的目光射向顾昭,顾昭却不痛不痒,给这种人目光才是抬高他的身份。   这些受缚的马贼就交给姬将军带回去了,而姬将军派出一队人护送顾昭他们继续前往米合县,姬将军可将顾昭的性命看得很紧,有顾昭在,才能保证那些作坊的三成利润到手,没看第三个作坊又要建起了么,而且顾昭做事也爽快,不像其他文官既瞧不上他们武官又爱对他们武官指手画脚,所以他宁愿尧昌府的知府由顾昭做着。   顾昭拜别了姬将军,连夜继续赶路,这晚上肯定是没办法休息了,宿营地也不能再待下去了,血腥味会将外面的狼群和其他野兽吸引过来,大家只能辛苦点,等到了米合县再好好睡上一觉。   当顾昭带着几十号人出现在米合县衙外的时候,成县令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来之前顾昭可没提前告诉他,可不就将他吓着了,连忙将顾昭一行人安顿下来。   米合县说是县城,富裕程度还比不上江南那边的一个集镇,这县衙更是破败。   当成县令知道他们途中在鬼门关那地方遭遇马贼时,真的吓得腿一软就跪了下去,顾昭此行是为米合县而来的,如果顾昭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整个米合县都担当不起啊。   顾昭赶紧将他扶起,解释道:“此事与你无关,是本官与姬将军合谋给马贼设置的一个陷阱,这次行动,也许能彻底解决马贼的隐患,还地方安宁,将来你们在县城和尧昌府间往返,也会安全得多。”   成县令擦擦额头的冷汗,苦笑道:“大人行事太过大胆,不过大人都是为了我们以身犯险,下官只有敬佩。”   顾昭拍拍他肩:“好了,安排我们先休息吧,从鬼门关出来,我们就一直赶路还没阖眼呢。”   成县令哪敢耽搁,还自掏腰包让人做吃食送过来。   吃饱喝足再睡上一觉后,顾昭又恢复了精神,随成县令去看橡胶草的种植,米合县外已开垦了大片荒地,如今已长出一片绿色,田间可以看到不少人在劳作,要将杂草拨掉,如今这橡胶草在他们眼里可就是宝贝,哪怕毁了一棵都心痛得很。   等橡胶草长成,就可以换来不少银钱,再用这银钱去买粮食,百姓不用担心自己会一直饿肚子了。   也许是因为照料得精心,又或者因为米合县的环境土壤本身就更适合橡胶草的生长,顾昭发现这地里的橡胶草长势不比尧昌府那边的差,要知道米合县这边的种植要落后一些时间,那么将米合县发展成橡胶草种植基地就非常合适。   顾昭带着顾仁齐云飞等人,在成县令陪同下考察了整个米合县的情况,能够用来种植粮食的可耕地非常少,而且地里的农作物也长得稀疏得很,无法出产多少粮食,顾昭觉得,除非他有木系还有水系异能,还得是等级非常高的,否则短期内根本无法改变米合县的情况,长此以往,米合县会不断沙漠化,橡胶草都无法生长,最后连人也无法在这里居住。   顾昭一边吹着风沙一边和成县令说了自己的想法,必须建防护林,这是个长期工程,但可以从眼下开始点滴地做起:“成大人在米合县生活了不少年头了吧,回想一下,米合县如今的风沙和往年相比,是不是越来越大了,这气候也越来越干燥?长此以往,情况会更加恶劣,想要解决这样的情况,靠祈求老天降雨是没用的,上古便有大禹治水人定胜天的做法,如今我们也可以靠人力来改变这样的境况。”   成县令震惊地看向顾昭,当地的确有不少百姓时常求雨,然而老天爷半点不会怜惜。   “大人,要如何做才能改变?”   “建防护林,多种树,当树长成后,可以防风固沙,让土壤不再继续沙化下去,树根也可以蓄水,不过这不是一年数年之功,需要十几年数十年才能育树成林。原本我想再等些时候将此事提上日程,然而看了米合县的状况,我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便是不为了我们自己,为了子孙后代也必须尽早开始造林。这样吧,我会从府衙拨一笔银子下来,县衙用这笔银子请人来种树。”   成县令听得都无法言语了,其他人也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不过有一点他们知道的,所谓府衙拨银子,明显又是他们大人自掏腰包,作坊的收入还没抵得上拨出去的银子呢。   顾昭知道种树不是易事,要先选择适合干燥气候还有这里土壤的树木,在考察过程中,他发现几种后世可用来在沙漠里种植的树木,成县令受到的冲击不小,但将顾昭所说的话牢牢记下,将顾昭点出的树木也叫人保护起来。   顾昭无法在米合县停留太长时间,马贼还有府城里那位同马贼勾结在一起的房同知,还等着他回去尽快解决,因而跟成县令说得了空会再来米合县,然后便在成县令目送下,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顾昭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收拾屋子的人捧着几个银碇子来到成县令面前,这是在顾大人休息的房间里发现的,成县令哪里不知,这是顾昭留下的饭食钱。 第337章 顾昭回来了   回程比来时顺利得多,顾昭一行加上姬将军派出保护他们的一支军队,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尧昌城。   当顾昭进城后,不少见到他的百姓都惊唿出声。   “是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回来了!知府大人没有出事!”   “真是太好了,我就说知府大人有老天爷保护,怎会出事的。”   “对,那些偏说知府大人遇上马贼出事的人都是别有用心之辈,嫌知府大人挡了他们的道,如今也只有知府大人对咱老百姓是真心实意,想要我们过上好日子的。”   顾昭没有下马,对围上来快要喜极而泣的百姓说:“这几日本官不在,城内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人想起来了,急道:“大人快回府衙,都是姓房的狗官说大人在外面出事了,他又跑回府衙去了。”   “对,他们还想接手大人办的作坊,姓房的狗官太可恶了,还想将大人招的工人赶走!”   “本官明白了,这就赶回衙门,大家先将心放回肚子里,府城不会有改变的。”   听顾昭这般说,百姓纷纷将道路让开来,顾昭一行快马赶回衙门。   衙门里,留守的范师爷正带着一部分差役跟房同知还有他的狗腿子据理力争,就在顾昭到达米合县的第二日,房同知便以身体康复为由回府衙,并要接手府衙的所有事务,随后,城内便传开一则消息,顾昭在前去米合县的路上途经鬼门关时,遭遇一队马贼袭击,人已下落不明。   范师爷听到这消息时也有瞬间的心惊肉跳,但很快又镇定住自己,大人会没事的,这一切都是大人和姬将军的布置,就等着敌人自己往里面钻,果然同大人预料的一样,这姓房的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要摘大人的果实。   用范师爷的话来说,便是大人真的出事,那也要生要见人活要见尸,他才能承认,否则在大人回来之前,大人手上的事务不可能让房同知来沾手,就连大人的官印都在他手里,房同知敢用强的话那就是对上官无礼。   范师爷派人去军营,求助军营希望派人出去寻找大人的下落,确定大人如今的情况,然而人去了就没有消息传回来。   外面的谣言越传越盛,而军营那边的消息一直没有传来,起初,范师爷身边还有三十多位差役,可在房同知的狗腿子的利诱拉拢之下,只剩下二十位坚定地站在范师爷一边,这些人始终记着大人的恩情,不是大人给予他们这样的机会,他们和家人还过着食不饱腹的日子,是大人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人怎能忘恩负义转身就背叛恩人,他们甚至大骂那些改变立场的同仁。   衙门还没控制住,房同知的人就等不及地要将手伸向作坊,尤其是羊脂皂作坊和橡胶作坊,那是真正的揽金利器,只要作坊落进他们手里,就可以坐享源源不断的财富,左郝两家一起参与了这样的行动,在这样的关头,阎家主却突然跳出来跟他们唱反调。   只是他们想要接手作坊更不是易事,作坊里的工人率先一步联合起来跟他们抗争,他们作坊从无到有都是因为大人,而且也只有在大人手上,他们才能有如今的待遇,看吧,如果作坊真落进这些人手里,等待他们的就是拼命的压榨,拿极低的工钱,福利这些更不用想的。   因而作坊中倒戈的工人,比起衙门里的还来得少,当看到阎家主也站出来支持他们的时候,这些工人更加定心了,大人那么英明神武,怎可能落入那些混账的奸计被他们所害。   左家主指着阎家主的鼻子大骂:“好啊姓阎的,我早知道你存心不良,没想到你背着我们偷偷投靠那小白脸知府了,你对得起房大人的提携吗?”   阎家主挖挖耳朵,叫得再响也没用:“我只是不想跟着姓房的一条道走到黑,你们干了多少脏事以为我不知道?我心没你们那么黑。”   “你以为你投靠姓顾的他就能放过你们阎家?真是太天真了,他不可能容得下阎家的,你们阎家就没丁点黑点?再说现在说这些屁用没用,姓顾的小白脸落到马贼手里还有活路?快让开,再不识时务,房大人可不会对你们阎家客气了。”   “姓房的对我们阎家又什么时候客气过了,不从来当老子是唿来喝去的下人?你们消息倒是灵通得很,顾大人出城没几日你们就知道他遭遇马贼,难不成那马贼是你们通知过去的?所以才这么快就知道顾大人出事的消息?”   那些工人愤怒了:“肯定是他们勾结马贼想要害大人,有我们在,你们休想沾染大人的作坊,除非跨过我们的尸体!”   “好!好!老子就看看你们大人是不是还有回来的一日!”   阎家主公然站在房同知的对立面,不仅房同知难以置信,就是他的一双儿女也怀疑他们老子脑子真的坏掉了,阎老大急得嘴上冒泡:“爹啊你到底在干什么?那姓顾的小白脸都出事了,如今生死不明,你怎么还跟房同知对上了?我们阎家还有活路吗?”   阎雅心痛顾昭的出事,那可是她遇到过的最好看的男人,还没得手顾昭可能就没了,她可也知道马贼的匪首熊老大是个什么货色,顾昭落到他手上肯定没好下场,但这会儿再心痛也顾不上了,顾昭没了,这尧昌府还是房同知天下,她急得跺脚:“爹你真是老煳涂了,爹你还是赶紧向房大人求情吧。”   阎家主恨铁不成钢地瞪这双儿女:“你们出事了,顾大人都不可能出事,你们以为顾大人跟你们一样愚不可及?老子怎就生了你们这两个没脑子的混账东西?等着瞧吧,等顾大人回来,姓房的就要垮台了。”   “不可能!”一双儿女谁都不相信。   阎家主心痛道:“你们就只知道这尧昌府的天地,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真以为姓房的就能在这儿一手遮天了?”   正在训斥这双儿女,阎家就有下人急跑进来,边跑边大声激动叫嚷:“老爷老爷,知府大人回城了,知府大人平安带人回来了!”   阎家主快速蹿出来,两眼锃亮:“顾大人真的回来了?”   “对,真的有人亲眼看到知府大人带了不少人回来了,一回来就直奔衙门去了。”   阎家主总算将提着的一颗心放下来了,他之前也悬着呢,尽管知道顾昭会提前布置,但什么事就怕万一,万一出了岔子呢?他可是将所有身家性命都赌上去了,如果顾昭出事,那阎家要彻底完蛋了。   但就算心中再担心,他也不能退缩,这时候就是阎家拿表现的时候,必须与范师爷及作坊共同进退。   阎老大和阎雅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真的回来了?”   阎家主狠瞪了他们一眼:“这种事情还有假?”   阎家主说完就赶紧带人出去了,也许府衙那边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也必须拿表现,让顾大人看到。   剩下的兄妹俩妹妹相觑,竟然真让他们老爹说中了,那小白脸知府又回来了。   阎雅惊喜起来:“太好了,他没事,我要去看看。”   阎老大连忙跟上:“妹妹你不会还想着吧,你还是歇了这个念头吧,再说刚说小白脸出事时,你也没多伤心吧。”   说到底,阎雅也就是见色起意,又没爱到死去活来的。   “就是看看也好啊,再说咱爹不是说了,咱阎家投靠知府顾大人了。”   这立场可改变得够快的啊,阎老大撇撇嘴腹诽了下,脚下的步子倒没慢下来。   当顾昭带人快赶到衙门时,房同知的狗腿子再度对范师爷发难,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这段时间看着衙门里这些原来的穷鬼好吃好喝,他们那个羡慕妒忌,现在房大人回来了,他们又能重回衙门,这些穷鬼有多远滚多远,还要将吞下去的好处都吐出来。   “再不让开就对你们不客气了!来人啊,直接将他们拿下捆了!”   范师爷大怒,这是打算直接动武了,就在这时,外面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忽然有人惊喜大叫起来:“师爷快看,是大人,大人回来了!”   范师爷迅速扭头看去,为首的那匹马上可不正是顾昭么,大喜之下心头一松,真是太好了,大人回来了,大人果然没事,房同知之流的阴谋不会得逞的。   “吁!”顾昭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向现场,“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双方都拿上武器对峙上了。   立即有差役向顾昭告状,眼里都含着一泡泪了:“大人,他们造谣说大人出事了,不顾范师爷的劝阻要强抢大人的东西,还要抢大人的作坊。”   那些狗腿子则吓傻了,不是说姓顾的就算有命也难回到尧昌府的吗?那眼下突然出现的大活人又是谁?   一人狠狠揉了把眼睛,然后差点惊叫起来,真的是顾昭回来了,丢下手里的刀就尖叫着跑进衙门。   “给本官全部拿下!”   “是,大人!”   随顾昭回来的这些人,得令迅速翻马下来扑过去,将这些欲要对范师爷等人行凶的家伙全部拿下,包括那大叫着想要进去通风报信的人。   当然外面的动静依旧传进去了,房同知老神在在地在里面坐着,等着手下收拾掉顾昭的人,他便可重整衙门,可这时有人屁滚尿流地一路滚爬进来:“不好了,大人不好了,知府大人回来了!”   “啪”,房同知手里的茶碗摔掉在地上。 第338章 继续养病吧   跟着顾昭一路回来的田胜,看到后面大人招进来的那批差役中,居然有人背叛大人,气得要吐血,他们拿着大人自掏腰包给的俸禄却跑去给姓房的当狗腿子,还记不记得以前因为他们而受苦受难连饭都吃不上的日子?其他人和范师爷对峙那也就罢了,互相间的立场本来就不同,可这些人算什么?   那些人也没料到顾昭不仅没出事,还好好地跑回来了,当场就骇得脸色煞白,他们完蛋了,心虚得不敢接触田胜的目光,里面有几人还是被田胜推荐给范师爷的,因为看他们家中境况实在糟糕,也有把子力气,所以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里面,房同知有那么一刻心惊肉跳,顾昭在他眼里等同于死人了,可为什么还能活蹦乱跳地回来?姓熊的是怎么给他办事的?   然而多年为官经历又让他很快镇定下来,只要不被拿到证据,就算自己官职比起顾昭低,他也不能毫无原由地将自己拿下,所以呵斥手下:“慌什么慌?既然顾大人回来了,那随本官去拜见顾大人!”   “大人……”   “本官销假回来当差有什么不对?没约束好手下人是本官的失职!”   房同知在呵斥手下的同时也说服自己,说完后越发觉得理直气壮,然后大步往外走去,还想要探一探顾昭为何能从马贼手中逃脱。   府衙门口的混乱转眼就解决了,那些被顾昭请回来做事的差役本来就心虚,见着顾昭本人哪里还敢抵抗,因而一个个都被抓了起来,顾昭依旧骑在马上,双眼朝衙门内看去,外面更有不少百姓自发地跟了过来,这会儿同顾昭最初来时情形不一样,他们不是为围观热闹而来,而是想要看顾昭主持公正,来力挺顾昭的,看到顾昭发威命人将那些狗腿子抓起来时,一个个拼命鼓掌,大声叫好。   房同知就在这样的动静中从衙内走了出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看清外面的形势还有被抓的人,眼里也只是闪过一丝不悦之色,很快便退去,见到马上的顾昭时露出惊喜之色,快走几步上前给顾昭行礼:“下官正忧心大人安危,如今见到大人安好无恙,房某心中甚喜。”   看到他出现,外面的百姓顿时歇了声,不少人怒止瞪向这个狗官,最见不得顾大人好的就是他了。   以前百姓根本不敢反抗这些官吏,唯恐自己小命不保,但现在有好官为他们作主了,凭什么还不能争取一把。   顾昭连马都没下,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房同知,不得不承认他这演技还欠缺了点,也许是因为在这地方上高高在上的时间久了,习惯对别人颐指气使,现在他顾昭空降到这地界上,这老小子又怎可能对他心服口服。   他想演戏,顾昭却不愿意陪着,冷声道:“房大人不是身体不适在家休养么,依本官之见,房大人还是继续在家养着吧。来人,送房大人回家!”   “是!”后面跟来的一名百户,接收到顾昭的示意后立即率人出列,不由分说便将房同知包围起来,态度强硬地“请”他离开府衙回家继续待着。   换了其他官员,也许还会顾及场面上的客套,即使私下里互撕得再厉害,可面上见了还会客客气气,房同知以为顾昭也会是这样的官员,哪想到他根本不按理出牌,乍见面就要直接将他押回去困守在他府中。   房同知惊愕不已,顾不得什么脸面问题了,大叫起来:“顾昭,你敢?我乃朝廷命官,你无权这么对我!”   顾昭嗤笑:“我敢不敢,房大人现在就睁大眼睛看着吧,你不是自恃天高皇帝远么,可现在这地界上是我顾昭说了算。押回去!麻烦各位大哥看着房府!”   “顾大人客气了,将军命我等听从大人差遣。”那百户对顾昭客气得很,转身对房同知却没好脸,推攘着他往外走,房同知的狗腿子想要救他们的主子,可那些军士将刀一亮,这段时间杀马贼的气势一摆出来,那些家伙就胆怯了。   他们对付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行,可对上正规军中武人就不够看了。   百户可不会认为姓房的还有翻身机会,相信将军那边很快会拿到姓房的与马贼勾结的证据,到时这姓房的还有心思跟顾大人斗?到时该担心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得住了。   看到军士将房狗官押走,百姓再度拍手叫好起来,姓房的狗官根本不是他们知府大人的对手,狗官想摘顾大人的果子,做梦呢。   跟随范师爷的差役们见到这场景也差点热泪盈眶,真是太好了,大人控制住了局面。   顾昭下马跟外面的百姓说了几句话,让大家退去各做各事,老百姓都乖乖听话,但如果顾昭有需要,他们还是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百姓退去,顾昭也正要进衙门的时候,看到阎家主带着人急急赶过来。   阎家主接到顾昭回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过来了,不想还是慢了一步,顾昭已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阎家主有些傻眼,他还看到被军士押送回去的房同知呢,那姓房的看到他出现怒目瞪过来,可阎家主见到这阵仗只想哈哈大笑,于是他也这么做了,一点不怕得罪姓房的。   阎家主远远朝顾昭恭敬地行了一礼:“是阎某小看大人的手段了,如房同知之流又岂会是大人的对手,大人一心为我尧昌府百姓,阎某敬佩不已,若有需要,请大人尽管差遣我们阎家。”   其他不知内情的人瞪大了眼睛,以为阎家是临阵反水,顾昭见状知道阎家主是想趁此机会亮明立场,也不介意替他做一场,拱手还了一礼:“尧昌府还要靠尧昌所有百姓共同的努力,阎家有心,本官知道了,都回吧。”   “遵大人之令。”   阎家主就站在那里目送顾昭进了衙门,慢了几步赶到的阎家兄妹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老爹简直神了,居然让顾昭对他这么客气。   阎雅觉得这回见到的顾昭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加有气派,也更加迷人了,眼里露出痴迷的目光,更喜欢了怎么办?   阎家主一转头就看到自家闺女用色、眯、眯地目光追随顾大人的背影,顿时有种晕过去的冲动,不然就将这丫头弄晕过去,呵斥儿子:“还不快快将你妹妹带回去!”   这呵斥声让阎老大回过神来,也发现妹妹的异样,赶紧拖着妹子回家,这位知府虽然年轻,看上去小白脸的模样,可看他连房同知也敢强行“送”回去,就可知道手段非同一般,明显房同知在他手上吃了一大亏,自家妹子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还没退走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又是好一阵八卦,当初阎雅想要强抢知府大人的事老百姓现在还记得呢,没想到这阎家母老虎色心不改,好在他们知府大人大人有大量,没对阎家母老虎一般见识,还对阎家主如此客气。   “大人这是跟阎家不打不相识吧,明显大人的举动和魄力将阎家主也收服了,这次左家郝家都跟在房家后面,还要抢作坊呢,就阎家不仅没参与,还出面阻止了,被那三家大骂叛徒。”   “哼哼,自己没有本事搞出这么好的东西,就知道抢现成的,说来说去还是他们自己无能。”   “像我们大人这样的能有几个?其他地方可没我们尧昌府的羊脂皂和橡胶制品,现在轮到外面羡慕我们尧昌府了吧。”   因为顾昭的回归,老百姓又高兴起来了,有顾昭在,他们的日子就有奔头多了,而不是一直被那几个家族压在头上作威作福,高兴之后也有心情八卦了。   老百姓高兴,顾昭的动作也没停下来,进了衙门后便让范师爷及史茅二人带人去抓强抢作坊的人,因而转眼又两批人直奔作坊,那边的反应速度比起衙门这边慢了几拍,得知顾昭安好无恙地回来还怀疑报信的人眼睛看错了,要不就是耳朵听岔了,再说有房大人重新出山,顾昭他算老几,一点不担心房大人会镇不住场子。   因而衙门过来抓人时他们竟还没有离开,依旧霸道地想要强占作坊,那来的人还客气什么,统统抓了投进监狱,敢反抗的都先记在账上,到时罪加一等。   衙门里这边也有批人投入监狱,这回顾昭可没跟那些人客气,原来晾着他们是没能腾出来收拾他们,现在自己撞上来还等什么,先扔牢里再收集证据。   “大人,”范师爷汇报道,“犯事的人太多,这大牢有点关不住了。”   范师爷也汗颜,实在是人数太多了,要不是有姬将军给的那支人,他们也无法将这些人拿住送进牢里,到时还要管这些人吃喝,范师爷想想就是个不小的负担。   顾昭想了想说:“实在关不下了,就先找空屋子关着,等姬将军那边结束了,到时这些人根据罪状大小,统统送去种地开矿种树去。”   范师爷听得一喜,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反正哪里最辛苦就将他们派到哪里去。 第339章 抓人抄家   那些被收买改变立场的差役,还没来得及犯下什么事,顾昭也没想要将他们关起来,但也不可能再留在衙门里了,所以这些人都被清退出去了,并再度招收了批人补充进去。   其实这种情况在他预料之中,此次也想借机会考验他们一二,大部分人都没动摇,结果总的来说还是好的。   那些人和他们的家人痛哭流涕,后悔不已,想给顾昭磕头求大人收回成命,然而顾昭的面没见到不说,还被其他差役以及看到的百姓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们当初能被大人挑选上到衙门当差,不知羡红了多少人的眼睛,然而他们拿着大人自掏腰包发的俸禄,转身却背叛大人,真是该死,没将他们投进牢里已算轻的了。   他们以为顾昭会心软好说话,平时顾昭对他们的确挺和气的,可这回他们料错了,顾昭自始至终就没露面,只有田胜出了面,看向这些人的目光也不客气:“师爷说了,如果再敢到衙门来闹事,统一抓起来关进牢里,去跟你们的新主子作伴。”   看到田胜的目光也知道不是说假的,他们哪敢再求下去,灰熘熘地离开衙门回去了,不仅少了那么份足够全家过上好日子的收入,而且从此以后,他们在街坊邻居中的名声也坏了,提起他们来谁不来上句“忘恩负义”。   左郝两家没想到大好局面顷刻间就毁了,急得团团转,想找房同知,可惜房府如今是禁止出入,门外有军士把守,找阎家主,却遭一顿阴阳怪气的喷。   他们想起房同知有位侄子如今在军中,于是找人往驻军里送信,希望那位能出面为他们主持公道,可惜送信的人有去无回,外面的关系似乎一夜之间都失去了联络。   就在他们急得团团转,想着什么法子赶紧将房同知救出来的时候,姬将军亲自率领了不少人马进城了,得到消息,顾昭率人到城门口亲自迎接,当顾昭陪着姬将军一起入城时,城内百姓皆被惊动了,纷纷出来围观。   以前他们对官府还有官兵都十分畏惧的,也就顾昭种种行事让他们稍稍改观了,如今那些官兵是由顾大人陪着的,听说这些军队还沿途护送商队与平民百姓,也正是有他们,尧昌府出产的羊脂皂和橡胶制品才能卖出去,所以他们对这些官兵的印象也改善不少,大着胆子出来了。   当他们出来时,顾昭派的差役又进行了一波宣传,老百姓这才知道这些驻军为何而来,顿时更多人从家中奔出来到大街上。   “快看啊,听衙门里说这次军队抓到马贼的头领熊老大,还把马贼的老巢给抄了!”   “对,他们还说了,那熊老大带着马贼竟敢动我们知府大人,幸好知府大人有老天保佑,与姬将军里外配合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抓得太好了,这种大恶人就不该存在,不是他们我们尧昌府也不会这么穷。”   “他们根本不是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看,那关在囚车里的人是不是就是那熊老大?”   “他就是熊老大?长得也没那么可怕嘛,砸他!”   有一人带着,于是那瘫在囚车里的熊五,就遭到石子还有其他污物的攻击,旁边的军士都没阻拦,于是一路走下来,熊五很快就狼狈不堪。   他很愤怒,然而这些日子的折磨让他绝望不已,他还指望房同知这边能救他,可如今希望也渺茫,搞不好姓房的要跟他一起下大狱挨刀子了。   想他熊五英雄一世,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顾昭知道他的心声,会再度喷他一顿,就他还英雄?说他是狗熊都侮辱狗熊,他不仅不配做人,连畜牧都不如。   左郝两家的人得到消息也挤在人群里,包括两位家主,结果果真看到那熊老大如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囚车里,再听四周人的议论声,原来是熊老大带人劫持顾昭的时候被早有所准备的驻军一网打尽,他们心中绝望不已,连熊老大都落在顾昭手里,而且整个马贼都被端掉了,他们手里还有什么依仗?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眼里都找不到什么希望,这时又看到阎家主出现在对面,都气得想吐血。   两人退出人群,低声交流:“凭熊老大的本事怎会被抓住的?以前他又不是没跟这些军队交过手,可照样不是摆脱了?”   “是姓阎的吧,肯定是他泄的密,知道我们私底下要对付姓顾的,所以提前向姓顾的小白脸告密了,该死,当初就不应该容得阎家存在,就我们三家不好吗?这个墙头草!”   “熊老大都落在他们手上了,你说熊老大的嘴巴严不严?”   这样的话让两人都打了个寒颤,左家主小声说:“不会吧,姓顾的小白脸敢动我们的话,那这尧昌府还能有什么人替他办事?”   郝家主说:“不是有那帮穷鬼么,没看他就是乐意请那帮穷鬼做事,那些穷鬼还不是有奶就是娘。”   两人眼里都有着悔意,早知道姓顾的小白脸这么棘手,当初应该在他刚来的半道上就让马贼出手,那时是姓顾的小白脸最没防备的时候,又没跟驻军搭上关系,轻而易举就能除掉他,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势力一点点壮大。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两人悄悄熘了回去,互相也没商量,但都想收齐财物跑路了,这尧昌府怕是没有他们的生存空间了,连房同知都不见得能有好下场,他们依附在房同知下面的又能有好结果?凭他们攒下的偌大身家,去哪里不能过上好日子?何必留在这尧昌府自讨苦吃呢。   准备跑路的同时心里还后悔,没早点将羊脂皂和橡胶制作方法搞到手,不然他们跑另一个地方自己搞作坊,不见得就会比姓顾的小白脸搞得差。   不过没关系,不就是羊身上的油脂还有那橡胶草么,知道这两样东西,多找些匠人为他们做事,他们迟早也能弄出羊脂皂和橡胶。   在这两家准备偷偷跑路的时候,姬将军随顾昭来到衙门,其他人在外候着,而姬将军的心腹抬了几个箱子跟着进来。   到了内堂,姬将军指着几个大箱子朗声道:“这些箱子里是从马贼老巢里搜检出来的证据,还有三箱是姬某私下赠送顾大人的,没有顾大人的策略和配合,姬某绝对无法这么轻松解决掉马贼。”   姬将军让人打开箱子,有两箱是账册和书信等物,还有三箱不是珠宝就是值钱的香料,姬将军还一拍手说:“当日看着顾大人的骑术不错,所以姬某还给顾大人带来了两匹好马,都是从马贼那里缴获的。”   顾昭失笑,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顾昭多谢姬将军。”   姬将军哈哈大笑,顾昭能收下他也高兴:“姬某知道顾大人是个不差钱的,这些是送给顾大人把玩的,那些马贼横行霸道了不少年,这些年的确积攒起不少好东西。姬某还有一事想要拜托顾大人。”   “姬将军请说,顾昭也有事要麻烦姬将军呢。”   “好说,好说。”顾昭有事求他,姬将军只会更加乐意,“姬某这里有不少缴来的香料,想拜托顾大人到时为它们找个好的商队,将这些香料转卖出去。”   顾昭笑了:“没问题,这么好的香料,那些商队会争抢着要的。”   “哈哈,姬某就知道顾大人好说话,跟其他文官不一样,跟顾大人打交道就是痛快。”   姬将军的大掌拍上顾昭的肩,他一个武将力气可不小,顾昭觉得,多亏他一直以来没放松锻炼,如果真是一般文官,被姬将军这样用力拍着,估计会被拍散架的吧。   顾昭也说了自己的事,有这些证据在手,到时也要麻烦姬将军的人帮他一起抄那几个家族的家,以及他们的产业,姬将军这里当然没问题,刚因为顾昭得了不少好处,他现在看顾昭那真是处处顺眼极了。   顾昭让人招待好姬将军一行,他则叫上范师爷,还有顾仁齐云飞一起,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姬将军送来的这些证物,再配合他们查到的那些证据,可以一起将房、左及郝三家处理掉了,处理掉他们,他便可以放开手大刀阔斧地做事了。   最主要的,等查抄完那几家后,这衙门再不用他自掏腰包做事了。   “看,这是姓房的亲笔写给那熊五的信,两人早就勾搭上了,这姓熊的居然将这些信件一直保留着。”   “总算他做了件好事吧,没有这些证据,虽然同样能发落姓房的,但那罪名会小得多。”   “看这封信,是他让熊五劫持朝廷官员的。”齐云飞看到这封信狠抽了口气,这姓房的真的太过胆大了,不过能做出让马贼对顾昭出手的事,这样的事也不足为奇了,这人的心真的黑着呢。   几人根本就没查完所有的账册书信,凭整理出来的这些就够查抄那三家了,顾昭立刻决定:“叫上人,再请上姬将军,直接去抓人抄家,不必再等了。”   再等下去他们就要跑路了,尽管顾昭已吩咐守好城门,但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听令。   “好!” 第340章 黎氏到来   姬将军带进城的这些人并没骚扰百姓,又因为押着马贼头领,所以老百姓并没有太过慌张,没多会儿,就看到这些人出动了,起初还慌乱了一下,后来不知谁叫了一嗓子,说这些人是冲着房府方向而去,人群顿时激动起来。   “真的是要对付姓房的狗官吗?”   “好像分成了三路。”   “那就是还有左家跟郝家了!”   不少百姓远远跟着,看到这些兵果然是冲去了那三家,其中以房府为重,和先前守在这里的人汇合,随后便砸开门冲进去抓人抄家,房府内尖叫一片,陷入了混乱之中。   “大人,不好了,那些驻军冲进府里来了!”   房同知惊怒不已,跑出去就想要摆官威呵斥那些兵蛮子,谁知冲进来的人一看到他便朝他扑过来:“这就是房吉信,他就是跟熊五勾结的狗官!”   房吉信拼命挣扎:“放开本官,你们大胆!本官要砍了你们!”   一人一巴掌就甩了上去:“狗官,你要砍谁?熊五都被我们抓了,连老巢都被我们将军带人抄了,搜出多少你跟熊五勾结的信,现在要抓你是知府顾大人下的命令,就凭搜出来的那些信,砍你几回脑袋都够了,想要喊冤,去跟陛下喊吧,看陛下信你不信!”   “嘿,还有别指望你家那侄子了,姓房的小子早被我们将军给扣下了。”那小子仗着房家使的钱财,在军营里没少嚣张,还真以为是个人物呢,不过是看在房家钱财的份上,他们将军才睁只眼闭只眼,谁让他们以前穷呢,可军营里有好些个因为狗官还有马贼走投无路不得不入伍的人,现在姓房的落马他们不知多高兴。   “不!不可能!”房吉信大骇,姓熊的混账怎还保留着那些信件?还有老巢竟然都被抄了。   任他再怎么叫喊也无用,至于房家下人,看到老爷都被这些官兵毫不留情地抓了还揍了,纷纷陷入惊慌绝望之中,再不敢相信神通广大能在尧昌府一手遮天的老爷会有失势的一日,眼前的情景也由不得他们了。   领头的小将带人搜捡书房,还有其他重要场所,最后抄出书信账册若干金银财物无数,都给一箱箱地运出送到府衙中,期间并没发生哄抢事件。   顾昭虽没到现场,但也都在关注着,看到这样的情况对姬将军的治军有方也心中有数了。   左家和郝家情况也是如此,他们还在整理财物的时候就被官兵冲进府里了,无他,财物太多了,舍弃哪样都舍不得,要从头再来,这些财物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因而这时间不就耽搁了。   老百姓拍手叫好,觉得大快人心,压在他们头上的几座大山终于被扳倒了,感觉尧昌府的天空都亮堂多了。   阎家主后怕不已,如果不是他机灵,也许现在被抄家的还会多一个阎家。   阎大哥两腿发软,去外面看了一眼就赶紧回来了,甚至劝小妹:“妹妹啊,你千万别再肖想那小白脸,不对,是顾大人,那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得罪得起的,咱以后还是老实过日子吧。”   阎雅向来肆意妄为,这回也有些怕了,以往在她看来,房家高高在上,哪可能有倒台的一日,那是连她老爹都要竭力奉承讨好的人,她碰上了房家的小姐少爷也只有退让的份,不然哪可能在尧昌府安生地过着她的快活日子,可现在看看房家的结果呢?   “哥,房家的小姐少爷们会有什么下场?”   “能有什么好下场?外面都说了,就是姓房的勾结熊老大要在半路上对顾大人下手,还从马贼老窝里搜出多好房吉信跟熊五来往的信件,熊五要砍脑袋,房吉信这狗官也逃不了,房家其他人,看顾大人怎么判吧,反正从今以后会比他们看不起的贱民还要惨,那么多家产全都要充公的。”   阎雅听得抽气,她能过着好日子可不就是仗着她爹有钱么,要是阎家的钱也被抄了,她想都不敢想以后的日子。   阎雅感觉好憋屈:“他怎就这么厉害呢,明明看上去挺无害的,长得那么好看。”   阎大哥想一想顾昭那副小白脸样就打了个激灵:“他还无害?他笑眯眯地就将房家左家郝家给抄了。”   “呜……哥我知道了,我以后老实过日子,再也不想他了。”比起美男,阎雅觉得还是自己的富贵日子和小命要紧。   光将三家抄捡容易,但将三家彻底清理却要花费不少时间,姬将军的人在前面抄捡,顾昭带着人在后面做整理工作,要抄就抄个彻底,他不可能给这三家留情面,让他们还有翻身的时候,等全部忙碌完时,半月时间就过去了,抄出来的结果别说顾昭了,就连在这边待了好几年的姬将军都瞠目结舌。   三家被投进监狱的当事人是不肯老实交待的,然而为了保命手下人也未必都忠心不二,根据交待出来的线索,还有顾昭从阎家主以及其他人那里获得的线索,查出房吉信手中握有银矿一座,铁矿一座,更要命的是,房吉信还将挖出来的铁矿卖到了关外。   之前阎家就透露了少许线索,当初左郝两家拉他进去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此事太过严重,装傻充愣地硬是没参与,因为一旦泄露,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再大胆也不敢挣这要命的银子。   姬将军亲自带人抄了那两座矿,带出矿工若干,他们的情况没比江南私盐场子里的盐工情况好多少,甚至要更加糟糕,挖矿这些年,不知底下埋了多少白骨。   顾昭之前统计尧昌府人口情况的时候,就感觉混乱得很,姓房的一手遮天,不知每年有多少失踪人口被他拉去矿上圈为矿奴,将那些矿工带出来时,那些军中硬汉都受不住不忍直视,还有几个认出这些矿工中有他们失踪的亲人,扑过去哇哇哭喊着相认,原以为这些亲人死在了马贼手中,原来一直被关在这样的不见天日的地方。   人姬将军救出来了,可怎么安置就是顾昭的事情了,暂时也只能先请大夫为他们调理,将身体养好再说,这事现在也不难办,抄了三家后入库的银钱虽没江南那回多,但也是笔不小的数字,拿来用在这些矿工身上也算是用得其所,何况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这些人带回尧昌府的时候,满城轰动,因为其中有部分百姓中就有失踪人口,以前尧昌府那种情况,每年死上些人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不少人家也没多想,以为真在外面遭遇了意外,不是死在马贼手中就是野兽口下,没想到竟是被姓房的狗官命人抓了去挖矿了,百姓对房吉信之流的怒火更加高涨。   顾昭连着几封折子快马送去京城,房吉信的官职可不低,要处理姓房的最好还是由陛下给出旨意。   就在折子送出尧昌府的时候,有支人数规模不少的队伍来到了尧昌府。   “夫人,到尧昌城了,前面就是尧昌城的城门。”   “扶我下马车。”车厢帘子掀开,一位貌美妇人走了出来,抓着嬷嬷的手下了马车,眼前破败的城门叫她看得也高兴,“我们马上就能见到昭儿了吧,昭儿来到这样的地方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夫人,少爷肯定好好的,夫人在路上不就听别人说了不少少爷的事,少爷为官也是个好官。”他们这一路有军队沿途保护,还遇上其他来尧昌府的商队并结伴同行,从那些人口中听到不少关于顾昭的情况,叫他们听得高兴又心疼。   貌美妇人正是从京城不远万里赶来的黎氏,路上有些事情听得她心惊肉跳,比如那马贼的事,马贼好大的胆子,竟敢出手对付朝廷命官,好在顾昭和地方驻军给力,合伙将马贼团灭了,那些商人提起尧昌府的知府就没有不夸的,如今他们可以大胆地行走在这地界上,再不用担心马贼的突然出现。   黎氏喜欢听别人说她儿子的事,心疼又骄傲,儿子是做大事的人,再心疼她也不能拦着儿子做事,时间越久她越清楚地认识到,昭儿和他那生父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不过黎氏始终没提自己的身份,这地方刚铲除马贼,不见得就真正安全了,自己出事不要紧,万一给昭儿带去麻烦就不好了,所以她一直默默听着,也约束身边人不得泄露身份,只说是从外面来的商人,听说尧昌府有商机,所以特意过来一探。   以前没人相信,可现在竟真人相信,毕竟听说羊脂皂就连京城都没有的,而京城风靡的橡胶制品,如今尧昌府也能生产。   “走,我们进城去,早点见到昭儿。”要见到儿子了,黎氏也不觉得一路劳顿了,入城后颇有精神地走在路上,打量四周情形,这里是儿子昭儿的治下百姓,黎氏希望这里的百姓和那些商人一样,真心喜爱着她的儿子。   嬷嬷最知夫人心思,伸长了耳朵听旁人的议论,然后过会儿便凑在黎氏身边说话。   “夫人,刚刚那几个妇人在说咱家少爷呢,说咱家少爷是青天大老爷。”   “呀……”嬷嬷轻唿一声。   “怎么了?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不,老奴听他们在说少爷生得相貌好呢。”   黎氏笑了,昭儿长得自然是好的。嬷嬷没敢告诉黎氏,那几个在说少爷差点被这城里一个母老虎当街强抢的事,她听得简直无法相信,这里的女人竟如此可怕,少爷真的受苦了。 第341章 新发现   尧昌城包括这一带的民风都比其他地方来得彪悍,黎氏倒也没觉得什么,因为大嫂常和她说起在边城的日子,再加上因为作坊接触到底层女人,很清楚所谓的规矩在贫穷面前一文不值,女人也要出门养家煳口,而且还能提升女人在家中的地位,等女人在作坊里挣到了钱有了自主权后,再想将女人关在家中可难了。   当他们想要问路人官衙如何走的时候,就有百姓替他们指路了:“瞧见这些人没有?他们都是去官衙的。”   “这些都是?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黎氏担心道。   路人哈哈笑道:“是好事,大好事,知府大人不是刚抄了房、左和郝家么,收缴了许多田地,其中有些地是通过强抢或是压到极低的价格的方式买去的,知府大人整理好账册后,会将强抢的那部分地给还回去,强买的也有补偿方式,这一波过后知府大人还会以较低的价格将那些地卖给咱百姓。”   黎氏刚提起的心又放下了,嬷嬷听了也佩服自家少爷的手段,难怪这城里百姓提起少爷就夸个没完,老百姓最看中的还不是地么。   这下也不用找人带路了,他们就跟着那些行人走,果然顺利到达了府衙,并且看到府衙外排起了老长的队伍,看到有人从衙门里出来,立即有人围上去询问,询问过后,大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可见知府大人说话算话,强抢走的地真的能回到他们手上。   “夫人,我们直接进衙门?少爷肯定就住在衙门后面,想不起另外置办宅子的。”嬷嬷非常了解自家少爷,明明那么有钱,可这日子过得真不讲究,没人管着了,肯定怎么糙怎么来。   “也好,我们过去问问那小哥吧。”   黎氏的话音刚落,不远处有动静传来,紧接着就听到旁边人七嘴八舌地叫起来。   “知府大人回来了。”   “唉呀,知府大人手上捧上的是什么花啊,怪好看的,把大人也衬得更好看了。”   “昭儿?”黎氏大喜,跟着转头看去,果然看到惦记多时的儿了怀里抱着盆花,眉开眼笑地往这里走来,后面跟着的人也有几个同样抱着这种花,瞧着黄灿灿的,的确怪好看的,不过昭儿瘦了,也黑了不少。   黎氏这行人在衙门口还是挺醒目的,找着好东西兴致极高的顾昭起初还以为刚来尧昌府的商队,往那边看去,这一看惊喜不已,连忙将手里抱着的花盆交到身边人,急走几步过去:“母亲什么时候到的?怎没让人叫儿子。”   四周百姓更惊讶了,听听知府大人叫的什么,原来这貌美妇人竟是大人的母亲,那岂不是老夫人了?   虽然这称唿配上妇人的相貌听着怪怪的,但想想也属正常,知府大人本身生得好,那么知府大人的母亲肯定也不会差,知府大人本来就年轻嘛,所以老夫人也不会显年纪。   黎氏伸手摸摸儿子,再次肯定自己过来是对的,看儿子把这日子过得多糙:“不急,母亲刚到,知道昭儿你忙,所以母亲没让人打扰你,再说这么多人跟着,母亲好着呢。”   顾昭看得出黎氏和一行人脸上都有疲色,这一路可不好走,连忙搀扶母亲进后院休息去,并让人安置随行过来的人,还不忘交待;“将这几盆花也送到后院去,我要找个开阔的地方移种到地里。”   黎氏看得出儿子对那几盆花看重得很,好奇问:“那是什么花?”   顾昭喜道:“今日去看望在庄子里救治休养的矿工,发现那庄子里种了这几盆花,这种花是从外域传进来的,不光花开得好看,结出来的籽还大有用处呢。”   “有用就好,有用就好。”黎氏看得出儿子是真高兴,自己也替他高兴。   顾昭一路还兴致勃勃地跟黎氏介绍这种作物,它叫向日葵,因为向阳而生故而有此名,向日葵的发现对他来说真是意外的惊喜,尧昌府又可以多一种特色产物,而且等葵花籽全面推广开来时,谁还不爱嗑上几口瓜子?而且葵花籽还是榨油,在后世也是重要的油料作物之一。   虽然顾昭自己日子过得糙,没什么讲究,但因为知道母亲要来,所以特地请了本地的妇人收拾后面的宅子,如今黎氏到了就可以入住的,当然条件肯定无法与京城相比了,就这点来说顾昭对黎氏是心有欠疚的,因为他知道黎氏会来完全是为了他。   这些年下来,他对黎氏的感情也在不断加深之中,没人能抵挡住这样一个全心为儿子着想的母亲。   知府大人母亲的到来,也让衙门内外好一阵议论,这可是从京城来的贵夫人,瞧着就跟他们本地妇人不太一样,不过和知府大人看着一样没什么架子。   黎氏去洗漱的时候,顾昭指挥人将黎氏带来的行李归整,发现黎氏带来的东西可真不少,除了作坊上用得着的工具物品外,居然还带来不少方便储存的吃食和裁制好的衣服,其中有一大车里面全是各种罐头,水果罐头和海鲜罐头,叫顾昭看得乍舌,这么多光是吃就能吃上好一阵子,不过这些对于尧昌府来说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   顾昭作主,收拾一部分出来叫人给大家都送去一些,顾仁,齐云飞,范师爷等人,还有姬将军那里也不能少了,其他人还好,姬将军收到这些东西最为高兴了,在尧昌府这地方能吃到这些新鲜食物多难得,这些瓶瓶罐罐的要运送过来也不是易事,因为容易破碎,黎氏和顾老太太是特地用了稻草和棉花隔开来的,这才能安好的一路到达尧昌府。   这天晚上黎氏和同来的人就用了些好克消的吃食,早早休息去了,第二日在后宅中做了顿大餐犒劳大家,顾仁等人也趁机过来拜见黎氏,黎氏待他们也很热情,并捎来了他们的家书。   这顿大餐还是黎氏带来的厨子做的,对的,随行队伍中还特地带了几个厨子,就为了让儿子能吃上口好的。   等到吃饭时,不得不说,再好的食材也得大厨来做,跟着顾昭同样过着糙日子的齐云飞等人,都快吃得热泪盈眶了,黎夫人来得真是太好了,可以预见,他们的生活质量将会提升一大截。   他们喜欢吃,黎氏最高兴了,让他们有空就过来吃饭,反正顾昭也就一人,人多些才热闹,黎氏可是知道,顾仁和齐云飞都是因为她儿子才过来帮忙的,这份情她替儿子也承着,照顾好他们也是她这当母亲的责任。   顾仁几个当然乐得合不拢嘴地应了。   黎氏也没多耽搁他们时间,来到儿子这边她这心就定下来了,顾昭忙得很,黎氏过来也没有太多时间陪着,因为处理完那三家的后续事宜多得很,还有尧昌府的建设也再没有阻碍,必须提上日程。   黎氏也不慌,没急着办作坊,而是让本地妇人带着她和嬷嬷一起去外面转转,增加与本地人的接触,就算有一路所见,亲自了解了才知道这里人的日子过得有多苦,就现在因为顾昭的到来已经比前好多了。   但作坊需要的工人人数总归有限,还有许多人捞不到做工的机会,不过这回分田地一事让当百姓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补偿过后,还有大批可耕地握在衙门手里,顾昭允许百姓出银购买,但限制了每户购买田地的数量,尽量帮到让多数百姓有地可耕,防止土地过度集中,实在暂时无法凑出银子的,也可以先打欠条,待有收入后再将这笔银子补上,而且田地的价格也比市面上放得低,算是半卖半送,所以那些没地的百姓都在想方设法地筹集银子,好到时多买几亩地。   黎氏在外面听到不少女人在谈论羊毛作坊,对进入羊毛作坊畅想得很,因为已有风声透露出来,这个作坊基本是以女工为主,因而甭管是嫁人的还是未嫁人的,对之都期待得很。   黎氏还询问了领路的本地妇人,从她口中知道了更多情况,决定不再耽搁时间了,她知道这羊毛作坊便是儿子为她准备的,还是做事要紧。   “走吧,我们回去看看羊毛作坊,具体要怎么办还要问过昭儿。”   领路的妇人殷勤道:“大人收购了许多羊毛,如今都堆在那作坊的仓库里,之前作坊一直没开工,原来都是在等老夫人过来。”   黎氏对老夫人这称唿倒是接受良好,接儿子的年纪,在京城的话早该娶妻生子,她都做祖母了,府中下人也会称她一声老夫人,因而不是很介意。   黎氏去羊毛作坊,顾昭得了信也赶了过去,原想让黎氏休息一阵子再做事,不过看来母亲也歇不住,他需要好好跟母亲说说这些羊毛可用来做什么。   堆放羊毛的仓库味道自然是不好闻的,顾昭跟母亲解释:“这些羊毛都要经过碱水的清洗除味,弄干净后便可以纺成粗细不一的羊毛线,染成各色颜色,到时可用来织布,也可以编织成衣服。”   黎氏对纺织的一整套程度都非常熟悉,不过以前原料是棉花,现在换成羊毛,虽然质地有所区别,但经过琢磨不见得弄不出来,顾昭带她去看了纺车,黎氏也发现跟原来纺棉纱的纺车有所区别,有了这纺车对于加工羊毛的信心也更足了。 第342章 搞城建   羊毛作坊终于招工了,期盼多时的百姓兴奋极了,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羊毛作坊是由知府大人的母亲管理的,黎老夫人原来在京城就管着一个偌大的纺织作坊。   黎氏带了几个得力帮手的,包括随她来的嬷嬷也是一把管理好手,因而有条不紊地开始招工并培训工人,自己也带着技术人员研究如何纺出更好的羊毛线,一道道程序都是先经过她们的手再传授给工人,不同的人负责不同的工序,效率大大提升。   当羊毛线做出来后,顾昭带来打磨得光滑的签子,指导母亲如何编织,当然他只懂最粗糙的编织方法,但相信到了母亲她们手中后肯定能翻出花样来。   顾昭笨拙地戳针编织时,黎氏看得都忍不住笑出声,连忙接过手来,她已经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交给母亲后,顾昭心里大松一口气,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辛苦母亲了,我就知道这么个基本方法,剩下的要靠母亲自己摸索了。”   黎氏笑道:“放心交给母亲吧,那些女工中肯定有心灵手巧的,到时奖励方法一出,肯定能够推陈出新的。”   如同如意作坊中,也有奖励措施,因而作坊中不断推出织出来的新花样,如意作坊也因此越办越好。   回到作坊中,黎氏挑选出一批手巧的女工集中起来学习开发编织之法,等她们学成后再带下一批女工,于是很快便织出了毛衣,包括上衣和裤子,最初一批织出来的毛衣质量可不低,用的是最细柔的羊绒,光是摸着就知道上身后会有多么轻便暖和,黎氏特地挑出几套最好的留给儿子和他的朋友,她打听过了,尧昌府地这方的冬天比起京城还来得冷,保暖问题很紧要。   于是在又一次的招商会上,前来的各个商队负责人就看到摆放出来的毛衣,这新鲜事物让他们惊奇不已。   顾昭母亲的到来和接手羊毛作坊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了,也在等着这个新作坊推出和之前一样出奇的产品,如今终于见到成品了,纷纷表示好奇。   有人在边上讲解使用方法,其实便不讲解,这些人冲着黎氏的身份也会赏脸地进上一批货,算是给顾昭面子,顾昭高兴了,他们也能得到更多的利。   “原来是毛衣毛裤,穿在外衣里面的,保暖效果真的好?”   “原来羊毛还能织出这样的衣服,以前怎没人做出来?咱们这位知府大人幸亏去做官了,不然经商的话,这天下生意岂不是都要被顾大人做去了?”   “做官了也一样可以做生意吧,现在这些不都是衙门官方的生意么。如今这尧昌府想穷都穷不了了,这里的百姓可真幸运。”   有人上身试一试,毛衣包裹在身上的确暖和得很,于是立即拍板向羊毛作坊订上一批货,其他商队也不甘落后,于是羊毛作坊才刚起步就接到不少订单,黎氏还罢了,作坊里的女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有订单在,她们就会有干不完的活,也才能一直领到工钱。   按照如意作坊发放工钱的方式,黎氏将基本工钱和按劳所得方式结合起来,也就是说除了基本工资外,织出的毛衣越多,质量越好,拿到手的工钱也越多,女工们哪里舍得休息,恨不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用上。   顾昭的折子送到京城,在朝堂上引起不小的动静,折子中所写的内容叫人难以置信,地方官真将自己当成土皇帝。那种地方年年哭穷,年年都在拨款下去,不然真不能让当地老百姓饿死吧,可拨下去的银子,哪里能落到百姓手中,全都肥了地方官员。   皇帝不知道还有多少地方官员是如此欺上瞒下,欺压一方百姓,这种官员也不用押送到京城了,皇帝直接批了个斩立决,让顾昭连同那些穷凶极恶的马贼一同处决。   官员们对尧昌府地方官的胆大行径表示震惊外,对顾昭的所作所为也表示惊讶,看来这顾昭是真有些本事,而不是只会搞些奇技淫巧,那地方派去多少任官员,可那些官员不是没了,就是与地方同流合污,偏到顾昭手里,将这些人拔出萝卜带出泥给彻底解决了,以前他们都小看了顾昭。   现在朝堂上也知道顾昭去了尧昌府后弄出了什么东西,那羊脂皂都进贡到皇上面前了,而且那穷地方居然有种野草能制成橡胶,有这两种东西,尧昌府就穷不了了。   羡慕归羡慕,可许多人都知道,这地方官不是那么好当的,没看那房吉信竟同马贼勾结在一起,在半路上要劫杀顾昭,如果不是顾昭自己警醒,足够聪明,此刻怕是小命都要交待在那里了,哪可能将房吉信为首的这些地方势力连根拔起。   这些折子还产生连环效应,之前也有从尧昌府任期满了回去的官员,这些人好好地回来了,本身就说明问题了,皇帝命人彻查,果然一个都没能逃出去,身上问题都大着呢。   不过这些事也仅限于朝堂之上,在京城中并没有流传开来,因而对于京城百姓来说,顾昭这个弄出水泥和玻璃制品的工部官员,离他们越来越远了,等到下次会试新一批进士出现,他的存在感也许更小了。   “报——西南有急件送来!”   “传进来!”   “陛下,西南传信,西南王世子平南伯在一次率队巡逻中遭遇一伙异族,双方起了冲突,平南伯目前不知下落,生死不明!”   “该死,给朕撤查,务必要找回平南伯!”皇帝大怒,并一连给西南王下了数道圣旨。   尧昌府。   等待京城旨意的顾昭现在能腾出手来搞城建了,他派出了人去城外考察,哪些地方可以建立水泥作坊,可以就近获取制作水泥的原材料,无论是水泥作坊还是城建,都需要投入大量人力,这对顾昭和眼下的尧昌府来说正合适,因为刚拿到地的百姓,要等到下一季收获还需要不少时间,可那些没有工作和收入来源的百姓要熬过这段时间不是易事。   府衙的官吏班子还没配备齐全,同知下大狱了,新的同知要等上面任命,不过因为顾昭收拾了那三家,最近有不少读过书的人前来投奔顾昭,有些以前是受到打压的,也有的身上有着秀才功名,顾昭降低要求,对他们考核一番后安排到需要的岗位上去。   顾昭召集府衙里的人开会:“这些银子正好用来建水泥作坊和砖窑,接下来时间便是搞城建,提升我们尧昌城的整体形象,同时也是给老百姓一个活路。”   顾昭雷厉风行地将房吉信都收拾了,因而他说出来的话没人会反对,那些银子顾昭自己都没私吞了,哪里轮得到他们伸手,再说顾昭什么性子,他们到现在会没看清楚?   他们倒是听说边城那边出现的水泥,和用水泥铺的路改造的城墙,因而很是新奇:“水泥真这么好用?大人知道水泥如何制作?”   范师爷笑呵呵道:“水泥正是我们大人在工部任职期间,带着匠人烧制出来的。”   一个个顿时佩服地看向顾昭,顾昭也不在意他们怎么想,都老实给他办事就行了。   于是城建的消息放了出去,尧昌府内外都轰动不已,因为需要用到大量的工人,这对于没能进入那三个作坊做工的百姓来说,是多么可贵的机会,地有了,可良种要用钱买,一家老小吃喝也需要银子,府衙放出消息,工人们不仅有工钱可领,而且干活期间,工地上会提供饭食。   轰轰烈烈的城建开始了,衙门里就没一个清闲的人,所有人都忙碌得很,顾昭忙里抽空看了眼种在院子里的向日葵,衙门内外谁都知道顾昭对这几株花宝贝得很,幸好这几株花生命力也挺顽强,眼看着花盘越来越大,花盘中间结出密密麻麻的籽。   就因为这,不少商人以为顾昭喜好奇花异草,因而有的商队特弄寻来稀罕的花草和种子送给顾昭,顾昭非但没拒绝反而高兴地收下了,这也越发让这些商人相信自己的判断。   顾昭看着中间的籽满意极了,等收获后除了留种一部分,剩下的还可以炒一炒,他就能嗑上瓜子了,明年开春就可以大面积种上。   想到嗑瓜子就想到顾沐,不知那小子最近情况如何,计划发展得又是否顺利,按说他该对顾沐有信心,书中世界那样艰难的环境下都能反败为胜,如今的条件比起来好太多了。   正想着人在西南的顾沐的情况,门外顾沐安排给他的侍卫跑了进来,到顾昭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后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顾昭接过信没立即打开,眉头拧得死紧:“你说那边传来消息,平南伯在边境地带失踪了?”   “对,那边的消息如此,不过请大人放心,伯爷先前就作了安排,伯爷定会安好无恙的。”侍卫恭敬地说。   走到这一步,顾昭也知道西南的局面有多难打开,才会迫使顾沐用出这样一招,就算知道顾沐早有计划,可依旧不能安心,他来回走了几圈,最后停下说:“我写封信,你以最快速度给姬将军送去。”   “多谢大人。”   “你家主子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第343章 下落不明   顾昭走进屋里提笔匆匆写了封信,信里请姬将军帮忙,巡逻周边时注意是否有从西南过来的人,如果有,请姬将军帮忙拦截扣留。   他不担心扣留的会是顾沐,西南那边的人也不见得会派人到这边,但以防万一,自己来这边任职,西南的人不见得会不清楚,拦住了那些人,那就是在保护暗中行事的顾沐了,他相信顾沐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信写好后侍卫就快马加鞭送到姬将军手里,姬将军如今跟顾昭合作非常愉快,所以对顾昭的事情都非常重视,第一时间便看了信,看完后惊讶不已,竟是有关西南的事,这让他怀疑顾昭会来尧昌府任职的真正用意,莫非陛下要对西南用兵了?西南王父子的野心根本遮掩不住,他这里离西南算不得太远,因而那边的事多少清楚。   姬将军将送信的人叫进来,直接问:“西南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顾昭信里没说,可他从字里行间看出来了。   侍卫依照顾昭的话并没有隐瞒姬将军,顾昭说了,只要姬将军问起,那便如实说明,因为姬将军忠心的是陛下和朝廷。   “平南伯失踪了。”   “平南伯失踪了?”姬将军听得瞪大眼睛,“那西南王世子刚回去没多久就失踪了?那家子搞什么鬼?”   这动作未免也太明显了吧,西南王的那位庶长子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铲除顾沐这个世子?这是明晃晃地打陛下的脸吧,西南王那家伙就任由他儿子还有儿子的母族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动作?还是真打算反了?   这问题侍卫没办法回答,姬将军摸摸下巴,然后挥手说:“回去转告你家大人,此事本将军知道了,老子地界上还轮不到他西南王搞事。”   “多谢将军。”   侍卫离开后,军师进来了,姬将军将顾昭送来的信给军师看,军师看完后问:“将军什么想法?”   “陛下这是要动西南了吧。”   这是肯定的语气,军师也不意外:“京城的意思很明显,陛下属意永福公主,要将位置交给永福公主所生的小皇孙,那么陛下肯定不希望将西南的问题留给后人来解决,将顾大人派到此处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吧,这对将军来说也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姬将军心头蠢蠢欲动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但是:“那位西南王世子才到西南不久,就在边境失踪了,生死不明。”   “什么?”军师惊愕道,“是那位庶长子动的手?”   “现在还不清楚内情,那庶长子也不是第一次动手了,动手的可能性非常大,但也不排除那位世子将计就计呢。”   军师也觉得有道理:“听说顾大人和那位世子爷关系非常好,数年前世子爷失踪,正是被顾大人所救,到今天也只愿用顾沐这个名字,两人关系菲浅,只看顾大人是否惊慌,就可知世子爷失踪一事是真是假了。”   姬将军无从知晓顾昭如今的情况,只知道如果这是顾沐的计划一环的话,这对他们来说会更加有利:“传令下去,让巡逻的人用点心,凡是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一律不得放行,如果反抗直接抓了。”   “是,将军。”   西南王府,西南王燕重山自得知嫡子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后,内心就窝着一团火,命人将燕肖找来后,燕重山“啪”地一个巴掌甩了上去,打得燕肖耳朵嗡嗡作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他父王,父王竟动手打他?   “孽子!本王告诉过你不得再对你弟弟动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告诉我?沐儿才回来多长时间,你就迫不及待地向他下手?”燕重山怒骂道。   这一巴掌力道可不小,打得燕肖脸上生疼,更因为脸面的问题心中怒火升起,可又不得不压制住,扭曲着脸摆出委曲之色替自己声辩:“父王,并不是儿子动的手,儿子吩咐了人要配合燕沐行动的,是燕沐自己想要揽权,才会遭遇这种不幸,如果不是父王叫儿子回来,儿子这时正忙着寻找燕沐。”   可惜西南王如今一个字都不信了,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这回燕沐还是陛下任命的西南监军,尽管这职位叫他心头极不舒服,但一日没跟朝廷撕破脸皮,他就得将这监军好好地供着。   上次他能原谅燕肖是初犯,年轻小做事冲动了些,可这些年过去,燕肖非但没吸引教训,又再度向他弟弟动手,那可是他亲弟弟。   上次燕肖也同样声明不是他动的手,可事实结果又如何?不是他和他身后的人动的手,又有谁敢动他的嫡子,所以明显是燕肖撒了谎,如今再来一次西南王听到这样的声辩,只会认为燕肖这长子死性不改,撒谎成性。   “不必你去搜寻了,我已另外派人去找了,无论如何都要将你弟弟找回来,否则本王会亲自捆了你去京城请罪,任由陛下处治。”   “父王!”燕肖惊愕地看向他父王,这是最看重他的父王会说出来的话?   “父王你不信我?”   “上次你说不是你动的手,本王信了,可结果呢?”   燕肖愣了一下,原来父王上次的事情不提,却一直在心里放着呢,原来父王一直对此有意见的,可这次虽然他是很想动手,也想借助那些外族的手彻底除掉燕沐这个后患,可是,他还真没来得及布置,一切就发生了。   可他也看得分明,任他再辩解,父王也没可能信他了,认定了这事就是他做的,燕肖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受,他无法辩解上次不是他动的手。   燕沐如果死了他还能辩解,可燕沐却活着,许多隐藏的线索就暴露出来了。   燕肖气极,只得赌气丢下一句话:“原来父王是这么看待孩儿的,那儿子走便是了。”   燕肖说完便冲了出去,后面燕重山又大声吩咐:“将大公子禁足,不得放出府去。”   燕肖差点绊自己一跤,依旧不敢相信父王竟真会如此待他,心里恨得想要将燕沐扒皮抽筋,拆骨喝血,他不仅抢了自己的世子之位让人笑话,还敢跑回来蹦达,碍自己的眼。   既然父王不相信自己的解释,非说是他动的手,那他不如干脆就这事做实了,不管那狗杂种是因为什么缘故失踪的,那都永远不要再出现的好,燕肖心中恶狠狠地想道。   冲回自己的院子后,燕肖就提笔写了封信,待到半夜时分,一只信鸽从他院子里飞去,朝边境方向飞去,然而刚飞出西南王府,那信鸽便被人拦下,用另一封信取代了原来的信件,将信鸽放出继续往外飞,而原件则从另一个渠道飞快送了出去。   西南的权贵对于燕沐这位世子爷的失踪态度不一,不管是站在燕肖一边还是支持其他庶子的皆是高兴不已,除掉这个拦路的,西南就是他们的了,谁不知道他这个世子爷是怎么来的,是皇帝强行册封,根本就没经过他们地方的同意,叫他们怎可能心服口服。   不管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几乎都认为这事就是燕肖动的手,于是没几天时间,在有心人士的推动了,当地老百姓都知道了这位世子爷和西南王府大公子之间的恩怨,继第一次后,大公子再度对这亲弟弟动手了,就是因为嫌这亲弟弟占了他的位置,挡了他的道。   “真是大公子做的?”   “当然了,几年前世子爷还是个孩子时大公子就动手了,没看王妃在那府里养得病歪歪的,眼看就剩不了几口活气了,可去了京城,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人家王妃根本不愿意回来,还能为的是什么?”   “嘶~这未免也太心狠了吧,怎么说那也是亲兄弟,当年就对年幼的亲弟弟动手,如今世子爷也才刚回来,又迫不及待地要铲除世子爷了。”   “嘘,小声些,可千万别让那户人家听到了,没见世子爷回西南,连那王府都没能住进去,憋屈地住在外面的宅子里,咱这西南啊,快成了他们祝家的地盘了,王妃不愿意回来,还不是为了躲这个女人,当年那王府中就没有王妃多少声音,可就算这样也差点遭了黑手。”   这股声音根本压不住,等到祝家人听到外面的流言时直觉不好,赶紧出手压制流言,虽然这些流言说中了他们的心思,然而现在燕肖还没上位,主持西南的依旧是燕重山这位西南王,没看这回燕沐出事,燕肖直接被他禁足在府中了,如果这些声音再传到西南王耳中,会不会对燕肖更加猜忌?   金銮殿上的老皇帝会对成年皇子猜忌防备,燕重山这位西南王会不会对儿子有同样的心态根本不好说,其实这么些年燕重山都没为燕肖请封到世子之位,祝家已很不满意了,在他们看来,还是燕重山的功夫做得不够深,以至京城那边一拖再拖,等到世子之位落到燕沐头上,他们心中的满意达到了顶点,这王位还不如早点将燕肖坐上去。   祝家压制流言的动作,是直接上街抓人,看到谁在非议祝家和燕肖,就上前直接抓了关起来,在祝家人看来这根本没什么,这地方上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流言本就是别有用心之辈在后面推波助澜,祝家的动作正合他们意,于是一状告到西南王那边,燕重山大恼,这祝家眼里还有没有他了? 第344章 矛盾裂痕   燕重山没想到祝家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猖狂行事,祝家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西南王?   而且这么抓人,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祝家的心虚,这让燕重山更加认定燕沐的出事就是燕肖和祝家一手导致的。   燕重山冲去祝从雪的院子,叫她赶紧让祝家放人,这对恩爱的夫妻,自从燕沐被封为世子回来后,已经吵了几次架了,祝从雪就不个性子温柔体贴的女人,与燕沐母亲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子,每每听到燕重山对她的质疑,这脾气哪里按捺得下去。   现在燕重山叫她放人,她越是不肯放:“你当初答应的事有哪一件兑现的?还让那小杂种成为世子,抢占我儿的位置,他活该失踪,燕重山,我告诉你,我忍够了,你一直叫我忍忍忍,可忍到现在有什么好结果的?”   燕重山同样气祝从雪的不谅解,他做出了多少退让:“世子的事是我一人能作得了决定的?何况你阳奉阴违,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可背后什么都没做不说还故意让人为难沐儿,你一口一个小杂种,到底还记不记得那也是我儿子,在你眼里,我这西南王又算什么东西?”   想当初他也是疼燕沐这个儿子的,毕竟他的亲骨肉,而且他心中早为兄弟两个安排了前程,心里对燕沐更存了份愧疚,可这一切祝从雪都无视了,当初对沐儿动手他已经睁只眼闭只眼了,事后并没有多对祝家多计较,可如今他们得寸近尺,沐儿才回来多久,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是不是在他们眼里自己这西南王也是多余的存在了,想要迫不及待地扶燕肖坐上去,将他这不听话的老家伙踢到一边去?   二人再度大吵了一顿,祝从雪坚决不服软,甚至一气之下带人回了娘家,然而她前脚回了娘家,后脚西南王以王爷的名义给祝家下了道命令,命令祝家释放所有无故被关押的百姓,这等于赤果果地打祝从雪的脸了,让刚进祝家门的她气得脸色铁青,无比后悔当初因为燕重山而心软,放过那对母子,否则又怎会有如今的麻烦。   祝从雪敢跟燕重山吵得天翻地覆,祝家却不敢真的无视西南王的命令,祝家虽在西南地方上势力大,但也并不能做到一手遮天的程度,祝家被好几家盯着呢,这些都是地方豪族,多少和西南王府的后院有着牵扯。   西南这块地方本来地方豪族就不少,和当地的少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而西南王为了掌控地方,平衡各方势力,多会采用联姻之法,这也是当初祝从雪跟燕重山感情再好,却也无法阻拦那些家族的女人进西南王府后院的原因所在。   迫于燕重山的命令,哪怕祝从雪不愿意,祝家也不得不将抓来的人放出去,可他们就算这么做了,祝家的名声也没见好转,甚至更加糟糕,也让西南百姓越发认为,世子的失踪就是祝家和燕大公子所为,甚至可能已经被害了。   以前燕大公子在西南的名声极好,他文武双全,长得又好,是许多女子爱慕的对象,因为燕沐人在京城,远离西南,加上几个家族的默契,使得地方上百姓都将真正的王妃和嫡子给抛在了脑后了,然而这回燕沐的回归,才让百姓意识到,他们王爷还有个嫡子呢,这嫡子还被皇帝封为世子了,可世子回到西南后连王府都没能进去。   以前还有种种说法,可现在看来,分明是祝家行事太过嚣张,根本容不下燕沐这个嫡子的存在,私下里还有传言,当初燕沐之所以离开西南去京城,并非自愿,而是被迫逃离西南的,饶是如此也是带着箭伤去的京城,身为西南王的嫡子,有谁胆子这么大敢冲他下手?这个人就非常明显了。   这种种导致燕肖这位大公子在百姓中的形象也有所削弱,对亲兄弟都下如此毒手,以后能对西南的百姓好?   燕肖还没成为西南王呢,看那祝家就如此猖狂行事,等燕肖真成了西南王,祝家怕是更加无法无天了。   不能抓人,可哪怕祝家也派人去引导舆论,可到底晚了一步,对外面的言论根本控制不了。   而且他们也不是太将百姓的言论当回事,之前抓人是因为恼火,那些贱民竟敢非议他们家的事,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燕沐那小子到底有没有死透,就算侥幸逃过去,他们也务必要保证那小子死得透透的,所以祝家和祝从雪的人手大多撒出去追踪燕沐的下落。   这就导致有几路人马在寻找燕沐这位世子爷,燕重山,祝家和祝从雪以及燕肖的人,燕沐从京城带来的人,有一部分留在西南没随他巡逻,还有其他打着各自目的的人暗中搜寻燕沐下落,至于是想要他生还是死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从京城一道接着一道传来的圣旨,让燕重山肩上的压力不断加重,可随着一天天过去,燕沐依旧毫无踪迹,种种线索表明,他很可能已经死在对西南军敌意甚重的羌人手里,自燕重山坐上西南王这个位置后,就和羌人族发生过两次战斗了。   可只要一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燕重山就不能放弃寻找,并且派了人往尧昌府这边寻来,不止他的人来了,燕肖和祝家也派了人往这边搜寻,他们要确保万无一失,万一那小子还活着往尧昌府求救了呢?这不是没有前例的,当年那小子才多大年纪,就能从他们的追捕中逃脱出去。   别人不知道,可他们这些盯紧了燕沐的人又岂会不知他和顾昭的关系有多亲近,所以顾昭的动向他们也都关注着,顾昭会跑到尧昌府这么远的地方任职,本身就显得可疑得很,有充分理由可以相信,他是为了燕沐来的,燕沐最为信赖的也唯有这一位,所以出事后最有可能的求救对象就是他。   只是他们都没能进入尧昌地界,全都被巡逻的驻军给拦截了下来,除非有陛下的允许,否则不得私自越界。   人在尧昌城内的顾昭接到姬将军派人送来的信,西南那边果然有了动静,想要到这边搜寻失踪的世子,顾昭面色平静,可心底却难抑焦躁,一天没接到燕沐平安的消息,他就一天无法真正安宁下来,燕沐每一步所行的事都冒险胆大之极,他能帮助燕沐的实在太少了。   顾昭加快了修路的速度,不仅修城内的路,还修城外的路,考察好地点后,一共建了四个水泥作坊,一同开工生产,而顾昭更加看重的城外的道路建设,当然名目上是为了方便外来商队的出入,还有连通府城下辖的几个县。   那几个县令,在房吉信以及左郝两家落马后就吓得胆颤心惊,以飞快的速度赶来府城求见顾昭,这回他们没再拖上米合县的成县令,米合县的动静他们也心中有数了,非常明显,这姓成的早就暗中投靠向顾昭了,可恨他也没提醒他们一声,害得他们如今被动无比。   顾昭倒没晾着他们,因为还需要他们做事,水泥作坊的建坊以及道路的修建,都需要下面人员的配合,而且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替代他们的官员,不过也不代表就此放过他们,顾昭一直让人在暗中搜集他们的证据。   因而等这三个县令从府衙出来时,互相看看,都大松了口气,过关了,如今知府大人明显需要他们做事呢,所以不会出手对付他们的。   三人没敢在府城里多停留了,急忙出了城,出了城才敢说话。   “你们说这位顾大人到底是嫌银子烫手还是怎么回事?竟然投入那么大的人力财力去修什么水泥路,我们这破地方将路修好了又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替我们搞点能挣钱的作坊呢。”   几人都眼馋如今顾昭手底下的三个作坊,那一批批的商队跑来尧昌城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三个作坊里生产的好东西,他们也通过些手段搞到一些自己拿来用,就知道在外面为什么那么走俏,因为真的是好东西。   顾昭都帮最穷的米合县找着一条财路,跟着他种植那橡胶草,怎么不帮帮他们几个县呢,他们县虽比米合县好点,可也属于穷县,他们身为县令,这日子过得还没原来房府的下人来得自在呢。   “其实也不尽都是坏处,修路是要大把银子的,到时那银子拨到我们手上,还不是由我们作主?”   这话一出就叫人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叫其他三人蠢蠢欲动:“可万一叫这姓顾的抓着什么把柄?”   “他能有几只眼睛?到时账面上做得仔细一点,叫他查不出来便是了。”   三人高兴地回去了,甭管顾昭砸银子修路到底为的是什么,但有银子可拿对他们来说就是好事,这时候顾昭越大方越好,甚至心里迫不及待地盘算起来,等这路修好后,他们能入手多少。   想贪顾昭的银子?哪怕是抄家抄来的,顾昭也会告诉他们这是在白日做梦。 第345章 故人到来   最为配合顾昭的自然还是成县令了,一听说是修路,他立即意识到其中的好处,最为直接的,那就是花在米合县到尧昌城这段路上的时间会节省不少,往来会方便不少,以后往尧昌府卖橡胶草会便利许多。   京城的批复下来了,顾昭直接让人在衙门外宣读京城陛下的旨意,对房吉信等人斩立决,老百姓听了拍手叫好。   这结果也传到了牢房里的房吉信等人耳朵里,房吉信此前还寄希望于有人来救他,比如他一直孝敬的上峰,可惜他不知道,现在这位上峰自身也难保,尧昌府出这么大的纰漏,这上峰能毫不知情?所以这会儿哪敢向尧昌府伸手。   让上峰忌惮的还有顾昭来尧昌府才多少时间,就跟姬将军关系打得火热,那家伙平时可是软硬不吃,上峰都不知道顾昭这年轻的官员到底哪点入了姓姬的眼,让姓姬的带着自己手下的兵为顾昭服务。   斩立决的旨意传达下来,房吉信绝望不已,绝望之后便大叫着要见顾昭,他有话要跟顾昭说,只可惜顾昭忙着呢,话传到他耳朵里也没抽出时间去见人,见了干什么?反正房吉信肯定要死的,其他房家人,但凡手上沾了人命的,一个都逃不过,包括左家郝家同样如此,阎家那边,没等顾昭腾出手去查,阎家主自己就将犯事的族人捆了送到衙门里来。   这回拨银修路,阎家也大手笔地捐了银子,城内其他商户见阎家带头,也多多少少地捐了,就怕顾昭收拾了那三家后转头来又收拾他们,没看抄家来银子最快,怕顾昭用完银子拿他们开刀,所以与其等着顾昭惦记,不如自己主动献出来。   如今商路开了,来往商队增多,他们这些商户其实已经跟着沾光了,以前房吉信只会压榨他们,换了顾昭他们的收入反而增多了,现在他们这么老实,也是指望顾昭能多带着他们发财。   房吉信以及熊五押上刑场斩首那日,许多老百姓赶来围观,包括下面的县城和村子都有人赶来,不少人是做梦都没想到房吉信和熊五能有被砍头的一日,这里少有百姓没受过房家压榨的。   “行刑!”午时三刻一到,顾昭下令。   房吉信没能等到救他的人,他最后看到的是那刀反射出来的太阳光线,亮得刺眼,然而他的生命终结在这一刻,生命的最后一刻,不知他有没有后悔走上这么一条路,也许他最为后悔的是没有趁早下手,让熊五带人将顾昭干在半路上,他照样还是这地方上的一手遮天的同知,谁能逃出他的五指山?   他唯一做错的事便是太过小看顾昭了,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也不是谁都能像顾珍能重来一回。   人头落地后,有百姓大声叫好,有百姓当场痛哭,他们大仇得报了,还有许多百姓给知府大人磕头,不是知府大人,他们也等不来这一日。   老人叮嘱家里的孩子,既然上工了,那要踏实给大人干活,将大人要求的路给修好,也能对得起大人发给他们的工钱和提供的饭食。   孩子他爹和孩子他娘互相叮嘱,在作坊里好好做事,别想着偷奸耍滑,大人火眼金睛都看着呢。   还有不少停留在这里的商队前来围观,亲眼看着房吉信和熊五人头落地,他们对台上的年轻的知府大人也越发敬畏,这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官员,和他及官衙打交道必须走正道,以前的那些歪门邪道还是少拿出来丢人现眼。   砍了一批人脑袋,其他人也依律处治,不过是流放改成劳动改造了,除了年纪小的,不管男女都去给他种树和修路,路修完了也跟着种树去,再不行还能挖矿,那两座矿如今收归朝廷所有了。   那批矿工调养了阵子,身体恢复不少,除了特别虚弱的还要继续养着外,剩下的人如何安排,顾昭也给了他们选择,在赔偿银子之余,可以有资格从官衙手中购买田地,或是可以优先选择进入官衙名下的作坊之中。   他们在庄子上这段时间也解了外面的变化,确信这回的知府大人没有欺骗他们,他们也没什么好骗的了,但当矿奴的日子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因而大多都选择购买田地,手里还能有剩余银子盖房子,也有少部分人选择进了作坊,当然无论哪一种选择,他们都没有后悔,后来真的都过上了以前向往的好日子。   这日,顾昭从工地出来,他在工地上一连待了十日,跟工人们同进同出,整个人也变得灰扑扑的了,回来路上还碰到一支前来尧昌府的商队,因为是第一次来,得知遇到的顾昭几人是本城人,还特地向他们打听城内的消息,以及那位新任知府大人。   顾昭不在意自己形象面子问题,没主动开口说他就是他们口中的知府大人,笑眯眯地跟他们搭话,这些人也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个灰扑扑的年轻人,居然就是知府大人,哪个大人如此不要形象的?至于顾昭为何会说了一口官话,那是因为顾昭并非尧昌府土生土长的人,而且又在外求学多年,这个借口很容易就让人信了。   “这位公子身上所穿的便是如今尧昌府羊毛作坊出的羊毛衣吧,听说这薄薄的一件却暖和得很。”   天气渐冷,黎氏担心儿子在外冻着,不仅让他穿上,还让他带了一身防着,免得气温突然再降低。   顾昭笑道:“是的,我这外衣里面穿的正是毛衣,确实暖和,如果你们是冲着这毛衣来的,怕是无法满足了,毛衣制作的速度不快,熟练工人少,所以赶制出来的数量有限,作坊接的单子都快到排到年尾了。”   “哎呀,那可惜了,我们还想试着带几身毛衣回去,看看有没有销路,现在看来只能带些羊脂皂和橡胶制品回去了,听说你们这位知府大人甚是了得,连那穷凶极恶的马贼都全部灭在他手上了,连那熊大人脑袋都砍了?这知府大人比起那马贼头领还了得?”   顾昭笑道:“那是因为我们大人有姬将军帮助,外人看着马贼可怕,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哪里干得过正规的训练有素的军队,这不姬将军一发威,马贼不就被整锅端掉了。”   “话不能这么说,那位姬将军有功,可那知府大人也了得,姬将军来这儿好几年了,可今年到了这位知府大人手上,横行多年的马贼才被灭掉。”   顾昭笑而不语,总不能自己夸自己吧,他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   当顾昭和这支商队一起进城时,守城的人看到顾昭那是立马过来,恭敬地给顾昭行礼,请大人入城。   顾昭朝商队的人微笑点了点头,然后骑着马离去。   商队的人愣住了,一把抓住刚给顾昭行礼的人:“刚刚那位是谁?你们口称他大人?”   守城的人惊讶了,看他们和大人有说有笑一路进来,以为早知道大人身份的:“那是我们知府顾大人啊,你们竟不知?”   “啊……他说他姓黎。”   “哈哈,那是因为我们大人的母亲姓黎,大人肯定是借用了黎老夫人的姓氏。”   “那他真是顾昭顾大人?”   “当然是真,谁敢冒充我们知府大人?看看满城的百姓应不应。”   商队的人后悔不迭,早知道这位是知府大人,路上就该跟他多套套近乎,想从那三家作坊中拿货,还不是顾昭一句话的工夫。   因为顾昭将马贼全灭,外面对他的说法越传越玄乎,甚至夸张到说顾昭生得魁梧,天生神力,所以才能将马贼头领熊老五给擒下,马贼一个都没能逃得出他手,而顾昭本人看上去虽然黑了点瘦了点,但看上去依旧是个挺斯文的读书人,与他谈话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出生极好有教养的大家公子。   商队的人这时才想到路上谈起那位知府大人时,那年轻公子不是避而不谈便是夸赞姬将军,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感情他们是难为知府大人自己夸自己了。   没想到这传得凶神恶煞的知府大人竟如此平易近人,待他们商队也是这般亲和。   顾昭本就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对前来的商队,只要守规矩他都一律欢迎,因为商队也带来了外面的商品,尤其是粮食,在本地粮食能自给自足之前,还需要从外面大量购买粮食。   回到府衙后宅天色已晚,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不止黎氏一人的,还有男子的声音,听上去耳熟的得很,顾昭愣了一下便露出惊喜之色,快步走了进去。   “旸弟!彭夫子和彭兄!你们竟然都来了!也没知会我一声!”   没想到一下子来了三个熟人,不仅顾旸来了,彭夫子和彭岭也来了,黎氏正陪着他们说话,虽然她是和离的妇人,但在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彭夫子也是洒脱之辈。   顾昭高兴地拍顾旸和彭岭的肩,和他们拥抱,黎氏怪嗔道:“你一忙就不着家,旸儿他们怕打扰你的公事呢。”   顾昭连忙道歉,顾旸和彭岭见到他也高兴,三人笑作一团,彭夫子看着三人心中也感慨无限,这一路见闻让他也长见识了。 第346章 互市消息   早前顾昭还在忙着发展尧昌府经济的时候,就接到来自庆凌府顾旸的信,他经过苦读和努力,终于通过这回的院试得到秀才功名,并且这回的院试成绩颇为不错,和当初顾昭一样考了第五名。   当时信中他既向三哥报喜,同时也告诉三哥他要离开庆凌府搬回京城去了,还告诉顾昭庆凌府的亲人朋友都很好,顾昭接到报喜信也后欣喜得很,知道顾旸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将自信心一点点建立起来,而这次的成绩,他很清楚对顾旸来说有多重要,他向自己,也是向别人证明了他并非天资愚钝。   顾昭回信很是鼓励了一番,以为顾旸会一直留在京城,哪里想到他悄无声息地跑来尧昌府了,还将彭岭和他族叔彭夫子一起带来了。   说了会儿话后顾昭先去洗漱了,在外面这些天都没痛快地洗个澡,工地上用水比别处更紧张,他这个知府不能带头浪费。   洗完澡后出来,顾仁和齐云飞也来了,大家都是在庆凌府的老相识,能重聚在尧昌府这样偏僻的地方也是种缘分,因而都很高兴,齐云飞还特地带来一坛好酒。   黎氏稍稍陪着吃了会儿菜便离开了,留这几个男人喝酒说话。   “三哥,我原本是想学三哥出去游学的,后来觉得与其到别处游学,还不如到三哥身边增长见识,老师也觉得这样很好,彭岭哥知道我跟老师来,也非要跟着来。”顾旸期待地看向三哥,希望三哥不要把他往外推,三哥信中所写的尧昌府情况都是他所未见识过的,加之跟老师相处时间长了,也时常向往老师口中描述的外面的天地。   顾昭失笑,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顾旸的脑袋,这次见面顾旸的确比以前自信成熟了不少:“你愿意留下来,那是帮三哥,三哥求之不得,不知道三哥这边最缺人使唤么,彭夫子和彭兄呢?不如一起留下来帮我吧。”   彭夫子伸手指着顾昭摇头直笑,彭岭则问:“那我留下来做事,那几个作坊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顾昭笑道:“将来我离开尧昌府,这作坊又不会带走,作坊是在官衙名下的,属于官方的,会永远留在尧昌府地界上。”   彭岭佩服地朝顾昭伸出大拇指,佩服顾昭的魄力,等于将方子无偿地贡献了出来,以后会继续造福这里的百姓,同时也意味着这方子不再是秘密,以后如何制作肥皂和提取橡胶,会被越来越多的商家知道,不再会是顾家和齐云飞的独家生意了。   “行,那我也留下,等你找到能替换的人手我再走不迟,我遇叔也很乐意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的,是吧。”   彭夫子摇头笑:“你们都留下了,难不成我能一人上路离开?只好留下来陪你们了。”   虽然腿脚不方便,但这次出来有学生还有族侄在身边细心照顾他,再加上改造过的马车,途中并不是很劳累,所以他的兴致挺高,来到这里的所见所闻也让他很有兴致留下,就是为了想看看顾昭能将这尧昌府发展到什么程度,看看顾昭的能力底线到底在哪里。   “太好了,有你们陪着我,这尧昌府定会越来越好的,我敬你们。”   “来,干杯。”   一夜好眠后,第二日顾旸三人就迫不及待地要去参观作坊了,顾昭能怎么办,只得让人送他们过去,到作坊那边有顾仁和齐云飞接待他们。   顾昭则跟范师爷说了三人都会进衙门给他打下手,范师爷乐呵不已,这三位不管安排在哪个位置上都很适合,这样的人来衙门越多越好。   三人花了一天的时间将三个作坊参观完,整个过程惊叹不已,尤其是彭夫子,他又不是没见过其他作坊,但他得说,顾昭这边的作坊做事效率高多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肥皂和橡胶是这么做出来的。   第三天顾昭就不客气地给他们派活了,彭夫子腿脚不便,年纪也不小了,就留在衙门里给范师爷打打下手,做些文职工作,顾旸和彭岭人年轻,顾昭给他们分派了不少跑腿的活,将他俩支使得团团转,两人倒是乐呵呵的,一点意见也没有,因为亲眼看到顾昭有多忙碌,整个衙门就没有一个闲人,和其他地方的衙门很不一样。   建立互市的消息已经传开,就连尧昌城内的商队和商家也在谈论互市事宜,那些商家不说,对于东奔西跑的商队来说,互市的建立对他们来说可是个极大的机会,互市没出现之前,有些商队偷偷摸摸地私下跟关外做生意,那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但互市建立后,他们便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跟外族做生意。   这些商队都很关心互市的情况,有些商队都想方设法托人带话到顾昭这儿了,在他们看来,顾昭消息肯定比他们更加灵通,互市会选择在哪个地点建立,又如何能够获得进入互市经商的许可权,又可以经营哪些商品,这都是他们分外关注的消息。   顾昭刚从外面回来时,范师爷和彭夫子也在讨论此事,彭夫子他们三人在来的路上就听商队提起互市一事,以彭夫子在外游历多年的经验,以为开设互市是利远大于弊。   “不知道互市的地点会放在哪里,如果离尧昌府近一点的话,那尧昌府会得到不小的好处。”   范师爷认同:“是啊,只要互市离我们尧昌府不是太远,我们尧府城出产的物品就可以卖到关外去,肯定会非常受欢迎。”   顾昭听到这儿笑道:“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互市的地点定下来了,就在边城和我们尧昌府的中间位置,那边马上就要动工建立一座新城,我会以我们尧昌府府衙的名义向常大人申请一个进入名额。”   范师爷大喜:“大人得到消息了?能够通过吗?如果能通过那真是太好了。”   “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们官衙比起私人的商队更有优势。”顾昭对这件事还是挺有信心的,“等互市第一次交易,本官亲自带队走一趟。”   范师爷听得哭笑不得,彭夫子也觉得有趣之极,说顾昭是官吧,可看他又是办作坊又是办招商会,这会儿还要亲自组织商队去参加互市的交易,跟外族做生意,这可不是什么官员都能做得到的,因为多数文人出身的官员并看不上浑身铜臭气的商人。   如果这是在京城,估计参顾昭的折子会不少,也就是远离京城,倒能让顾昭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顾昭立马提笔给常大人写信,互市一事定下由常大人负责了,进入互市的名额也捏在常大人手里,顾昭在信里没用人情说话,而是大书特书官衙出面的理由与优势。   这封信很快就送到常大人手中,当他看完信后,那表情同范师爷一样哭笑不得,好一个顾昭,按照他信中所写,如果不给他这个名额不让他进互市,反倒是他这负责人的不是了。   不过罢了,还是给他吧,原本他就是奉旨在跟外面的部落做生意,顾昭的作为倒跟他性质也没差太多,于是,常大人手里给出的第一个入驻互市的名额就是给尧昌府官衙的。   许可权送到尧昌府的时候,那互市已建立大半了,各个商队对名额的争抢更加激烈了,这时尧昌府官衙获得许可权的消息就在他们中间传开了,纷纷惊讶不已。   “我刚从尧昌府出来,那尧昌府一个官衙竟也要进互市?”   “想想现在尧昌府的知府是谁,那生意头脑会比我们这些商人差吗?”   “这么说也对,那可是顾昭顾大人,哎呀,顾大人那不是在跟我们商队抢生意吗?我原本想着能够进互市的话,把尧昌府的羊脂皂和橡胶制品卖给那些外族商人。”   互市不是谁都可以进入的,进入互市的商队需要官方进行审核通过,进入互市的商品同样要接受检查,只能经营官方指定的商品,一经查出有违反规定的商品,轻则取消许可权,重则可能要进监狱。   这些消息都被商队带进尧昌城内,尧昌城的各个商家原本也只是在谈论这个互市而已,觉得和他们的关系不是太大,本城又没什么可以送到互市上出售的商品,除了官衙下面的三个作坊,在他们看来,肯定是那些获得许可的商队将羊脂皂等物带去互市。   结果这回听说他们尧昌府的官衙竟也拿到了名额,可以去互市跟外族商队做生意,一个个头脑顿时灵活起来,各展神通打听顾昭到底要怎么做,想也知道,这个名额肯定跟顾昭有关,他们这位知府大人跟别的官员就是不太一样,是个很会做生意的文官。   顾仁和齐云飞他们都在跟顾昭争取去互市的机会,想去互市上开开眼界,顾旸和彭岭也不甘落后,他们原本见识这样的机会就极少,如今送到眼面前了,怎能错过,就连彭夫子也很有兴致。   他们集体跑到顾昭面前,听到一个个的要求顾昭有点头大,不可能将他们都带去吧,这衙门也得留人坐镇,就在这时,有人传报阎家主求见大人。   齐云飞顿时啧啧道:“这姓阎的肯定也是为互市一事来的,这家伙脑子够灵活的。”   顾昭也笑了:“的确,我也在想谁会第一个跑来,还是阎家主动作最快啊。”   作者闲话:今天出门有事了,下午才回来,匆忙赶出第一章 ,第二章要等到晚上码出来才能上传~ 第347章 前往互市   顾昭不得不承认,这位阎家主是位难得的聪明人,但他那对儿女倒没继承到多少,好在也没闹出太大的乱子来。   他查过阎家的发家史,原来那四个家族,属于阎家的根基最浅,阎家上一代还只是小富之家,到了阎家主手上,因为他的胆大,拉了支商队出去跑了好几年,再回到尧昌府阎家便不一样了。   那几年的跑商具体情况外人也说不太清楚,但也有些风声透出去,顾昭也有过猜测,阎家主就属于那种胆大敢冒险,偷偷跟关外异族私下做交易的那种人,属于不太见得光的,不过他赚够了后又及时收手了,再加上尧昌府这边环境也越来越糟糕,所以老实窝在这城内了。   如果这些猜测没有假的话,那顾昭要带队去互市跟外面的商人打交道,还真有用得着阎家主的地方。   顾昭要见阎家主,齐云飞他们都没有留下,回各自的岗位去了,他们出去时和阎家主迎面碰上,阎家主对他们客气得很,做惯生意跟各色人物打过交道的齐云飞也得承认,阎家主很难让人有恶感。   阎家主目送走这几位,才转身跟着领路的差役进了顾昭所在的房间,他深知那几位跟顾昭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所以才会从那么老远的地方赶来帮助顾昭,这几位相貌就没有差的,所以这段时间他天天要敲女儿的边鼓,免得她一时兴起又闹出事来,到时连他都保不住这丫头。   阎家主就是为互市而来的,年轻时很有野心,后来那是没办法,只能待在尧昌城内过安生日子,但如今顾昭的出现,还有那互市的建立,让阎家主原本的雄心又渐渐地露出了头,这回就想来顾昭这儿毛遂自荐的。   见了顾昭,阎家主就要给顾昭行大礼,顾昭连忙止住,阎家主也是摸清了顾昭的脾气,知道他不是真的客套,因而也见好就收。   顾昭开门见山道:“阎家主是为互市而来?”   阎家主心说这位顾大人说话做事就是爽快,嘴上应道:“正是,听说顾大人可以以官衙的名义带人进互市,阎某想问问大人,我们城内的商户能否加入大人的队伍?”   顾昭挑挑眉,果然和他的猜测一样,他笑了:“那官衙有什么好处?”   阎家主听得心头一跳,那是激动的,这话语就表明不是没可能的,他连忙向顾昭说出自己的承诺,别的商队想要得到这样的机会不知多难,顾昭愿意让阎家加入进来,当然不可能是白白将好处送到他手上,怎能没丁点付出。   越是这么坦然阎家主反而越是放心,于是,当最后他走出衙门时,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以为,顾昭绝对是最会做生意的朝廷官员,最后达成的条件正好就卡在他心里的那条底线上,并且还是一脸微笑地跟他商量的。   不过就算要将获利的一部分上交给衙门,阎家主依旧非常高兴的,因为阎家获利的空间依旧非常大,这是阎家上升的大好机会,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他都要拼命抓住的。   阎家主走后,顾昭将范师爷叫进来,将他与阎家主签好的协议递给范师爷看,范师爷看得瞪直了眼,再从协议上抬头看向顾昭:“莫非大人最初就是想要将其他商户拉到这条船上的?”   顾昭点头:“不错,既然拿到了名额,那就要让这个名额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仅仅目前的三个作坊能够提供的产品还是太过有限了,所以我有意想多拉几个商户,你派人将我与阎家主达成的协议透些风声出去,看还有没有其他商家主动找过来,到时由你负责,条件要比阎家再稍微提高一些,毕竟阎家主是第一个找来的,而且阎家主也比他们有用得多,对外面异族的情况比我们熟悉。”   范师爷连连点头,接下这个任务,同时顾昭又要求加入进来的这些商户,起码原来底子算是比较干净。   另一边,与顾昭达成协议的阎家主心情一直很好,并且忙着备货,为即将到来的互市之行作准备,就在这时有其他商户暗地里找他打听互市的消息,还问他是不是真的加入了官衙组织的商队?   阎家主一听便明白这风声从何而来,没有顾昭的允许怎可能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同时也猜到就算他没找到顾昭,还是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顾昭最初应该就打算这么办的。   心中再度佩服顾昭的精明和会做生意,但本人又没在其中沾一分好处,好处全是官衙的,面上并没有否认这回事,反正等到时跟着顾昭一起前去互市时,全城的人都会知道。   消息得到阎家主本人确认后,那些商家都激动起来,纷纷找门路往衙门内递话,表示他们也愿意加入,做生意的哪有不明白的,只要进了互市,就没可能不赚钱的,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机会,还没有什么风险。   当然他们都没能见到顾昭本人,一部分商家到了范师爷面前,剩下的那部分,就算往衙门里塞银子也没能到范师爷面前,而且这银子也没人敢收,之前因为房吉信一事清理了一批差役,留下和后来补充进来的人,那是半点不敢违反各种规定的,其中就有不得私下收受钱财一条。   范师爷依照顾昭的意思,最后敲定了五个商家,但也对外放出风声,包括阎家在内,获得的只是这一次的资格,不代表永久,下次会重新确定名额,这样的风声让其他没能加入进去的商家,总算稍稍安了些心,这次不行就争取下次吧,一定要拿好表现,同时也知道了这次挑选商家的标准,决定以后都老实遵守衙门定下来的规矩。   那些还停留在尧昌城内的外来商队,则对以阎家为首的那六户商家羡慕妒忌不已,他们也想加入尧昌府官衙的队伍,只可惜他们是外来的商队,这样的机会哪里轮得到他们,甚至连点意见都不敢有,除非以后都不想来尧昌城进货了。   谁能想到顾昭会将官衙的名额玩出这样的花样来,怕是那位给出名额的常大人也没料到。   接下来的日子顾昭处理事情越发雷厉风行,面上别人看不出异样,但内心因为一直没有接到燕沐的信越发不能安宁,所以他迫切想要达成互市之行,他在想,如果燕沐安好的话,最有可能的便是借助这次互市的机会进入大周境内,就算本人不来,也会想办法捎信过来。   所以互市之行他一定要亲自带队,同时要将尧昌府安顿好,以防他不在的时候有人故意生事,比如下面那三个县的县令,说是拨银修路,但实际上拨去的只是账面上的银子,实物根本就没到他们的手,有专人负责。   明知他们贪,顾昭又哪可能会将银子往他们手里送。   当尧昌府第一场雪下来时,许多人开始了猫冬的日子,而顾昭则带着一支规模不小的官方组织的商队出发了,黎氏依依不舍地将人送走,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将自己照顾好,免得在外奔波的儿子担忧,同时将作坊管理好。   作坊里烧起了火炕,倒不用担心冬日里编织毛衣时手会冷,如今女工觉得在作坊里待得幸福极了,在家里哪可能一天到晚的烧着炕。   身边申请顾昭一起去互市的人,顾昭只带了齐云飞还有顾旸与彭夫子这对师生,顾仁和彭岭都留下了,范师爷依旧坐镇尧昌府,有任何突发的情况他都可全权行使知府的权力。   不少百姓从家里出来为这支队伍送行,他们也知道,去互市货卖得越多,对他们尧昌府的人越好,作坊能招收更多工人,工人收入也更高,百姓兜里也有余钱多买些粮食。   这次就连姬将军那边也调集了一批人过去,联同其他军队一起维护互市的秩序。   顾昭带的官衙的人只带了名下三个作坊里生产出来的产品,以阎家为首的那些商家,带来的货物就五花八门了,其中阎家主弄来不少茶叶和布匹,顾昭也不管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货,反正在互市上卖出去了,就会有一部分利润归属衙门的,所以他们在互市上赚得越多越好。   外面的风又冷又硬,顾昭觉得吹在脸上够呛,不过他穿得挺厚实,外面也裹着狐皮大氅,那是黎氏特地做给他,让他在路上穿来防风防寒的,手里也有暖炉揣着。   这段时间道路的修建非常顺利,因而起初一段路趁着积雪还不大,他们行走的速度挺快,行走在如今的水泥官道上,来往的商队才知道顾昭投入那么大的人力财力修路的好处,来去真的方便许多。   后面一段路难走了些,不过好在也没多少距离了,没过几日他们看到原来的空地上出现的一座集镇规模的新城,城墙都是用水泥作为黏合剂建成的,外面也铺了不少水泥路面,在城门口也可见到里面都是水泥路面,来到这儿的各个商队看得都惊叹不已。 第348章 互市上的交易   顾昭一行的到来,引来不小的关注,谁让他们是除了主办方外唯一的一支由官衙组成的商队,之前就有消息传出来,现在亲眼所见,顾昭竟还亲自带队来了,可见相当重视此次互市的开放。   这可真是个特立独行的官员,据说还是位探花郎呢。   接待顾昭的一位文官对顾昭非常客气,亲自将这一行领到一处宽敞的宅子,并对顾昭说:“这是常大人特地交待了给顾大人留的,过会儿会有人送柴禾和食材过来。”   “多谢,常大人可在互市?”   “在的,常大人此次互市交易期间都会留在此处。”   顾昭客气地送走这位官员,并还赠送了他们尧昌府的特产后,就很规矩地先往常大人那里递了帖子,常大人帮了他两次,他得当面谢常大人才是,尽管都是为朝廷和陛下做事。   大家在住处稍作休整,吃了顿热火的饭食后,便裹紧外袍出门看外面互市情况了,顾昭没要求跟来的商户跟他一起行动,让他们分别去寻找交易对象,不过阎家主坚持留在了顾昭身边,至于他带来的那批货,他倒不担心卖不出去,如今这互市明显是在试运行阶段,还未完全放开,因而大周这边能进入的商队少,如茶叶这些对关外异族紧俏的物品,就不可能卖不出去。   阎家主留下的理由是,他听得懂好几门外族语言,必要的时候可以给顾昭当翻译,而这点正是顾昭看重阎家主的理由,在路上还抓紧时间向阎家主请教了。   于是顾昭就带着包括阎家主在内的十几个人,前往互市指定的交易区,之前领他们进来的官员向顾昭介绍过,互市内专门划出一大块的交易区,而且交易区内又有分工,不同的物品在不同的交易区交易,这主要还是考虑到外族商队会带来大批量的牲口,到时味道一定会非常大,因而这些牲口的交易区安排在最偏的角落里,不会影响其他几个交易区。   顾昭带着人出现在交易区的时候,顿时引来好几个商队,这几个商队不是去过尧昌府,就是听说过尧昌府和顾昭大名的,商队的负责人热络地跟顾昭套近乎,这情况引起了前来互市的外族商队的注意,私下询问那这到底什么情况。   “那边的年轻人什么来头?似乎来了后挺受瞩目,莫非是大周的哪个大富商家的公子哥,来这互市上游玩的?”   顾昭那身打扮气质与互市上的商人就不太一样,尽管他在很多商人心中获得了财神爷的称号,可他的气质与商人迥异,此刻和阎家主说话的他更像是个富家公子,也难怪会让不认识他的人产生误解。   “公子哥?”被问话的是大周朝这边的商人,被外族商人的说法逗乐了,“这一位可不是什么来游玩的公子哥,他可是从四品的朝廷命官,尧昌府一府之首,你们不是很看中那羊脂皂么,那羊脂皂作坊就属于他尧昌府的,且是由这位顾大人一手办起来的,短短时间名声就传到了外面。”   “对了,别看他一副小白脸模样,在尧昌府当地也有小白脸知府的称唿,可就是他联合当地驻军,将横行多年的马贼连根拔起,所以别看他年轻,却是个顶厉害的人物。”   “他竟是你们大周朝的官员?这么年轻就是从四品的知府了?”这外族人多少也了解大周朝的官场体制,很是惊讶,心里还在猜测顾昭是不是走了别的渠道在官场上晋升的。   “年轻又怎么了?顾大人当初可是被圣上钦点为那一届的探花郎,虽然年轻,文采却斐然,有一点你可能不清楚,你不是很好奇我们这互市上建筑用的水泥从何而来么,还有大周流行的玻璃制品和玻璃镜又是哪里来的,老实告诉你,那都是这位顾大人带着人弄出来的,当初圣上将顾大人放出京城,到那尧昌府为官,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还以为顾大人是惹了圣上不快,显然根本不是这样的。”   听到的人震惊不已,这回互市上,也有大周朝的商队带来了玻璃制品和巴掌大的玻璃镜,数量极为稀少,叫他们看得稀罕不已,没想到这些都和那位年轻官员有关,就是这互市上所用的水泥,叫他们也看得眼馋不已,互市从开始动土到最后完工,他们都看在眼里的,工期速度快得很,而这都和水泥这物有很大的关联。   如果他们也有水泥这样好物的话,那该多好。   其他人也响应:“听说尧昌府也修建了不少水泥马路,这在别的地方根本见不到,为啥,因为别的地方想要用水泥,得向朝廷申请,可顾大人没这必要,他可以自己建水泥作坊,他自己就懂得如何生产水泥,水泥的供应源源不断。”   “对,听说他抄了马贼的老巢,还抄了贪官和地方豪族,抄来的那些银子都用来雇人生产水泥和修路了,又从外面买来大批粮食,尧昌府今年发生的变化可不小。”   这些人地方话官话还有夷族语言夹杂在一起八卦,叫外面来的商人听得半生不懂的,但再看顾昭这人,越发觉得他神秘,这是个不能小觑的大周官员,能让这些商人提起他都夸的,又怎能不厉害。   顾昭已习惯了走到哪里都被人瞧着,他带着人看了一圈后便去牲口、交易区了,这次的任务除了要推销羊脂皂外,还要从外族手中大批量购买羊油脂羊毛包括羊肉,此外也想看看还有没有类似向日葵这些还没传进大周朝的作物与种子。   同时顾昭也在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些关外来的商队,并仔细听阎家主对这些商队的介绍,阎家主虽不能将所有商队的底细说出来,但也比其他人知道得多。   也有不少关外来的人对中原面孔警惕得很,对顾昭这样的队伍防备很深。   阎家主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大人,我看到认识的人了,那是关外一个叫阿跋部落的,我以前跟他们做过交易,我过去问问他们情况。”   顾昭点点头,就见阎家主走到一个身材相对瘦小的中年男子面前,两人很快连说带比划交流起来,那中年男子还拍了拍阎家主的肩,待阎家主比其他人热情多了,然后阎家主转头指了指顾昭这边,中年男人迟疑了下,最后还是随着阎家主走了过来,阎家主为双方作了介绍。   对方是阿跋部落的一个说得上话的小头目,似乎不太敢相信阎家主对顾昭身份的介绍,怎会有官府的大人跟他们部落做生意,在他们部落人看来,这些中原汉人最为狡诈,会欺骗他们部落,当初也就阎家主跟他们交易的时候比较诚恳,能让部落放心,只可惜后来再没见阎家主来他们部落,这次来互市上又见到阎家主,对方也有些激动的。   由阎家主作为中间人,顾昭跟对方谈了两刻多钟,最终让对方相信,顾昭是非常有诚意要从对方部落购买大批的羊,还有他们剃下来的羊毛,而且可以和他们部落签订长期的供货合约。   除了常大人这边的官方,少有商队需要大批量的羊,连羊毛都要,最终阿跋部落的人还是心动了,今年的天气比往年冷得早,这批羊留着怕要冻死,而且他们部落也急需盐巴茶叶等物。   通过阿跋部落,顾昭他们又接触了另外两个部落,也和他们谈成了羊和羊毛的交易,可以说来到互市的第一天,顾昭他们的收获就不小,回住的地方时,除了顾昭本人,其他人脸上都带着高兴的笑容。   只有顾昭,虽然跟那几个部落谈生意的时候,顾昭非常认真,但谈完之后,顾昭的思维便发散出去了,他无法判定燕沐会随哪个外族出现,看上去似乎都不太像,也许离得太远,现在还在路上。   的确,目前已赶到互市的大多是离得比较近的外族部落,还有比较远的没有赶到。   回到住的地方,留守的人便告诉顾昭,常大人那里回了帖子,顾昭接过一看,常大人允了他明天前去拜访。   第二日,顾昭带着史茅二位去常大人府上,其他人则继续逛互市。   顾昭刚到,就被常府的下人带到书房常大人面前,双方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名声,也通过几次信,但在现实生活中还是第一次见面,顾昭恭恭敬敬地给常大人行了个礼,常大人乐呵笑道:“闻名不如见面,顾大人的确当得起青年俊杰一词。”   顾昭谦虚道:“大人过奖了。”   常大人摆摆手,顾昭都称不上的话,这朝堂上还有几人称得起?难道是那些徒有虚名之人?他可是很清楚尧昌府如今的情况,也知道顾昭来了互市后就没闲下来,亲自与外面的部落谈生意。   常大人谈兴颇浓,留顾昭说了好一会儿话,并还留他用了午饭才放他回去,期间常大人也说了不少关于互市的情况,顾昭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如他所想,离得远的异族还没到来呢,因而顾昭也不急着离开。 第349章 昂兰国使者   从常大人那里回去后,顾昭就被告知,他们带来的羊脂皂已经全部售完,有几支商队还想要向他们追加订单,他们带来的胶底靴也卖出了一部分,至于橡胶轮胎,顾昭先前就未列入互市货物单子中,后来互市放出的可经营物品中,橡胶轮胎和铁器一样,都属于禁止交易的物品。   这个结果顾昭很满意,他倒不在乎羊脂皂能卖出去多少,因为向来不够卖的,来互市主要还是为了原材料问题,以及搞活尧昌府本地的经济。   随他来的包括阎家在内的六个商户,每每出去回来后,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容,顾昭没问结果,也知道他们带来的货物不会滞销。   顾昭也每日要出去转圈,他的记忆力非常不错,几日下来,也能粗浅地跟几个部落商队交流沟通。   马匹在互市中出现得极少,不过他发现了一种产奶量不低的奶牛,还有一种可食用的肉牛,各买了几匹准备带回去养养看,之后又找到几种牧草种子,比如就有苜蓿草种子,可以作为牛羊的饲料来源。   每日都有新的商队到来,过了几日,顾昭他们再出去时便看到高鼻深目异色眼睛的异域商人,他们带来了珠宝和香料,而对于大周朝的丝绸茶叶还有瓷器非常有兴趣,最初便是冲着这几样来的,但后来一位异域商人找到顾昭这里,想从顾昭这里购买羊脂皂。   但顾昭他们带来的羊脂皂已全部出手,与对方只能达成下次交易的约定。   刚与这异族商队达成约定,互市上又进来一支经过长途跋涉的商队,顾昭看过去时目光一顿,终于让他等到了。   这支商队带来不少稀缺的药草,还有品质不错的珠宝,颇受大周朝商队的欢迎,他们到来后不久便谈成了几笔生意,顾昭没有过去,不过阎家主带回来关于对方的消息。   “大人,这是从一个叫昂兰的小国过来的商队,我倒是曾听说过这个小国,可以说是处于夹缝间生存的一个国家,与我们大周朝并不接壤,此次这支商队过来似乎还另有目的。”   顾昭挑了下眉头说:“他们想见常大人是不是?实际上是来向我们大周求救的吧。”   “我猜也是,不过没敢多打听什么。”阎家主也知道这其中有些顾忌,此种朝廷大事,就不是他们商人需要过问的了。   顾昭多日来一直提着的心,总算因为这支商队的到来暂时放了下来,虽然除了他之外,大概没人能将燕沐认出来,可他还是从那些人里认出混迹在其中的燕沐,蓄了大把胡子将原来的面目都遮住了,人也显得粗糙了许多,但那身形还有那眉眼,对顾昭来说太过熟悉了,只需一眼他便认了出来。   当天晚上,常府上有人过来请顾昭过去一叙,顾昭欣然从命。   顾昭依旧来到常大人的书房,刚进门,顾昭便看到坐在那里的蓄着满脸胡须的男子,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了。   常大人看到顾昭一进来目光便集中在这男子身上,不由笑了起来:“世子果然说得不错,顾大人不会认不得你,而且会第一眼便将你认出来。”   此人起身对顾昭行了一礼,然后口称:“顾大人近来可好?”   顾昭站住了,这是几个意思?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番,问:“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此来又是什么目的?还有这脸上的胡须是真是假?”   此人咧嘴露出笑容:“就知道骗不过哥哥,这都是假的,为了掩人耳目。常大人,可容我收拾一下?”   常大人叫人进来带这位去洗漱,顾昭则留下与常大人说话,也从常大人这里知道燕沐如今的身份,他目前是昂兰国的一位使者,代表昂兰国前来大周朝,想要向大周朝借兵,对付与大周接壤的另一个国家。   燕沐作为西南王世子失踪一事,常大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也知道陛下几道圣旨送到西南,让西南王作出交待,他心里也有些担心燕沐的情况,毕竟也知道陛下封他为平南伯,用意就是要对付西南的,如果出师未捷,岂不是坏了陛下的布置。   没想到这位世子爷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互市上,还是作为昂兰国的使者前来的,常大人都不知道这位世子爷是几时跟昂兰国搭上关系的,应该不是从西南失踪后开始的,这位和顾昭关系极好的世子爷,也不是个城府简单的。   常大人和顾昭说了会儿关于这昂兰小国的情况,顾昭倒也能说上些话,因为燕沐的关系,他也好好将西南边境外面的情况了解了下。   没多会儿,燕沐出来了,之前还满脸大胡子的人,转身就是异常俊美的青年了,跟着伺候的下人要不是亲眼所见这番变化,还以为是换了个人呢。   燕沐再来后,就站在顾昭身边,对常大人说:“此次来见常大人,是想托常大人递封密信给陛下,十分紧要,万分火急,关于大周西南边境的安危。”   此话听得常大人心里咯噔一声,莫非西南军有异?燕沐堂堂世子爷宁可跑出西南向昂兰小国借力,是不是说西南军真要反了?   常大人严肃道:“常某会尽快为世子办好这件事,不过世子爷接下来……”   “接下来几日我跟哥哥说说话吧。”燕沐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顾昭,让顾昭也忍不住抬眼看过去,这一眼看得他心里一颤。   常大人以为他们兄弟分别多时有话要叙,因而并没有要留燕沐的意思,随后,燕沐便套了个斗篷随顾昭离开了,互市本是常大人的地盘,常大人倒不担心消息会走漏出去。   出了常府,燕沐就忍不住伸手抓住顾昭的手,手心滚烫,燕沐低低地说:“哥哥,我很想你。”   顾昭听得心中再度一颤,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了,可让他甩开燕沐的手又办不到,他就是为燕沐才来尧昌府,这段时间有多惦记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怕自己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他总是让自己忙碌得停不下来。   “你……”顾昭深吸了口气,说,“你突然失踪,就不怕我担心吗?”   “哥哥,我不是留了封报平安的信,让人送给哥哥了么,可那燕肖竟跟大岐勾结在一起,我是到西南才能够确认此事,所以索性将计就计,没等那家伙出手,我自己就先失踪了,那家伙的意图就是想让我死在大歧人手里。”   “现在还在外面,等回去了再说。”如此机密的事,顾昭看燕沐在外面街上便谈起,只得出声阻止他。   “那哥哥不怪我了吗?”燕沐趁机说。   顾昭听得心都要揪起来了,他心疼还来不及,哪里会怪责他,特别是听他说那燕肖想要让他死在大歧人手里的时候,恨不得拿把刀将那燕肖给剁了。   “你没受伤吧,没受伤的话我就不怪你。”   燕沐咧嘴笑了,低声说:“等回哥哥那边,我让哥哥检查,看我有没有受伤。”   这带着调、笑的声音让顾昭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回燕沐被放出去后,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人还是那人,他又怎会认不出他的木头呢,不然也不会在木头随昂兰国商队出现的第一时间,只需一眼便将他认出来了,齐云飞可直到现在都没意识到呢。   “受伤就受伤,没受就没受,说什么胡话呢。”   燕沐又低笑起来,笑得顾昭心尖发颤。   互市并不是很大,因而没走多久便到了顾昭他们的住处,见顾昭带了一人回来,史茅二人远远跟在身后保护着,守门的人也没多问便将几人放了进来,这可是顾大人,顾大人带什么人回来,他们只需守住自己的嘴巴便可以了。   顾昭没惊动其他人,直接将燕沐带回自己的房间,这会儿才能仔仔细细地看他的状况,燕沐同样如此,一段时间没见哥哥,哥哥不仅黑了,还瘦了,没有他在,哥哥这日子都过得粗糙了,不过尧昌府那破地方,哥哥就算想要讲究也没办法吧。   “我问你,当日你失踪完全是你一手安排的,没有那燕肖插手?”   燕沐立即点头:“当然,等他出手,我哪可能从容离开,而且我在西南也留了后手。实话告诉哥哥,没我在西南,其实燕肖的日子并不如他自己以为的那样自在,我那老子下面还有儿子呢,他们身份虽不及我这嫡子,可也没比燕肖差多少,同样是庶子,也同样有地方大族在背后支撑,没我在前面顶着了,所以他们都盯上燕肖了。”   “你说的燕肖跟大歧勾结的事,拿到确凿证据了?”   大歧最初是大周在西南边境外面的一个强敌,太、祖会派出嫡系前去西南驻守,给予实权和兵权,就是为了防备大歧,最初西南军也的确和大歧分生几次战斗,大大削弱了大歧实力,使得西南边境也太平了不少年,而如今大歧又死灰复燃了?还和西南军从敌对的关系变成勾结了? 第350章 要出大事   燕沐点头:“我拿到燕肖和大歧来往的信件,这次我失踪后,燕肖给大歧那边的信也让我的人拦了下来,而且在大歧和昂兰之间的冲突中,我发现大歧人手里有从西南军流出来的兵器盔甲。”   顾昭惊了:“真是该死!这一切肯定是背着西南王做下的吧,我记得现任西南王继位后还跟大歧间发生过冲突,他不可能对大歧有什么好感。等等,我先给你安排洗漱,弄些吃的,然后我们再慢慢说话。”   燕肖一直看着哥哥微笑着,看到哥哥他就心满意足的,浑身的疲惫消散,身在西南和昂兰时,想到哥哥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的心情就会好得很,现在看哥哥为他忙前忙后,这眼里的笑意就无法止住。   顾昭进进出出,让史茅二人亲自去安排洗澡水,史丁山和茅江涛也是在燕沐跟着顾昭离开常府时才猜到他的身份,而且也不是一开始就认出他本人,而是看他和顾昭的相处形式太过眼熟了,然后两人恍然大悟,那不是平南伯么,好家伙,在西南失踪的平南伯竟绕了个大圈子现身互市了,而且他们大人,仿佛一点不奇怪,难道大人早就猜到平南伯会来这儿?   不过燕沐平安这件事本身也让他们挺高兴。   顾昭翻出自己带来的换洗衣服,虽然燕长得比他还高了,但也只能将就着穿吧,让他穿其他人的衣服,顾昭脑子里连想都没想起就自动过滤掉了。   燕沐美滋滋地捧着哥哥的衣服去洗澡了,洗好澡后顾昭也端来了一大碗羊肉面条,这地方最不缺吃的便是羊肉了。   燕沐挨着顾昭坐下,吃一口再看一眼哥哥,心情飞扬得很。   顾昭嫌他太过黏乎,拍拍他脑袋:“好好吃,你还没说拿到证据后你要怎么做。”   说到这话题,燕沐的表情认真起来,对顾昭没有隐瞒,说出他目前的计划安排,他打算采用打草惊蛇的办法。   “让人将这事捅到西南王那里?他会相信吗?”   “对,他肯定会亲自问燕肖,燕肖当然不可能承认他跟大歧勾结,那老头子虽然许多时候是眼瞎心煳的,但在对待大歧这件事的立场上,他应当是没有问题的,虽然他最初也许不会信燕肖跟大歧勾结,但在他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就够了,但燕肖这条蛇被惊动了就足够了,哥哥你猜他会怎么做?”   顾昭猜到:“你之前提了他那几个弟弟也有心夺权,你不会只告诉西南王一人,也会利用那几个庶子吧,那么这种情况下燕肖会加快夺权脚步吧,他会狗急跳墙,还会祸水东引,将大歧军放进西南?这太过冒险,一旦没有控制住的话,那西南的百姓会遭殃。”   燕沐点头,他知道哥哥心善,如果他真的坐视大歧军进入西南祸害当地百姓,哥哥肯定不高兴,再想接近哥哥就难了,所以才会有这趟之行,除了要来见哥哥外,也是将西南的事部署下来。   “所以我来了,昂兰国要向大周借兵,而我则向周边驻军借兵,一旦燕肖和大歧军动了,几方联动,会将大歧军拦在边境之外,最好再借此机会重挫大歧,让他们以后几十年里再无法威胁大周的西南。”   说到底,燕沐就是想逼燕肖造反,到时也让老头子看看他精心培养出来的最为看重的庶长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燕沐一想到那父子两人相向而对的场面就会激动,他还想看看燕肖为了造反夺权,究竟会做到什么程度,他可不认为这家伙有什么下限,最好这父子俩一锅端掉好了,皇帝伯伯就可以彻度解除西南这个隐患了,他这平南伯也实至名归。   皇帝虽利用他来对付西南王,但相比起真正的老子,皇帝伯伯对他还是有几分疼爱的,而那老头子明明知道燕肖算计他,重伤他,却对燕肖什么也惩罚都没有,还反过头来劝他要兄弟和睦,处处让他后退,燕沐对那老头子早就没有任何期盼了,想看的只有他自食其果后会是什么心情。   “那你这段时间……”   “我会暂时留在哥哥身边,等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好后我再回昂兰。”   “也好,我给你找个身份吧,到时你也需要变妆一下……”顾昭一边想一边说出自己的安排,务必要保证燕沐的安全,他不知道燕肖的人有没有盯上他这边,如果只有燕沐一个就很危险。   其实燕沐知道更好的办法是不与哥哥见面,暗中书信往来报平安就够了,可他按捺不住来见哥哥了,一点不想跟哥哥分开,尤其是来到互市后,一眼看到哥哥他欣喜若狂,就知道哥哥跟他心有灵犀一点通,哥哥肯定也是为他而来的,否则哥哥一个知府又何必要亲自带队过来呢。   燕沐有更简单的办法:“哥哥,这很简单,我直接取代留在哥哥身边的侍卫好了,我另外派给他任务,等我离开的时候再让他回来。”   顾昭一想也是:“这的确更简单,不过要注意安全。”这几个侍卫跟着顾昭一路从京城来到尧昌府,这段时间也被他支使得团团转,顾昭不希望他们中任何一个出事。   “哥哥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燕沐说办就办,当即便让史丁山叫来一名身量和他相差不多的侍卫,然而让侍卫穿上他换下来的衣裳,再由史丁山将人送出住处,那侍卫带着燕沐的信物去了昂兰那边的商队,于是,燕沐又有了个新的身份,如今他叫江云虎,也就是他所取代的那位侍卫的名字。   这天晚上,顾昭和燕沐秉烛夜谈,双方互相讲述分开后这段时间的经历,知道顾昭差点被那房的算计,还有那姓熊的马贼想打顾昭的主意,燕沐差点跳起来,不过如今这二位都已经人头落地了,他就算想拿这两个家伙出气也没办法了。   燕沐很难过,他一直想保护哥哥,以为他长大了便可以了,可每次哥哥遇险时他总不能在他身边,总是顾昭一人面对各种情况,燕沐就很自责。   “哥哥,最后一次了,等解决掉西南,我就跟陛下说,以后我就在哥哥身边当个侍卫吧,哥哥去哪我就跟到哪里。”他对功名利禄其实一点都不上心,解决了西南,他也报完了仇,除了哥哥,他在这世上便毫无牵挂了,而哥哥想做的事情很多,那他就给哥哥打下手好了。   顾昭拍他的脑袋:“又说傻话,堂堂平南伯跟我身边当侍卫,这是让别人笑话你平南伯吧,而且西南解决之后,指不定你这爵位还要往上升一升。”   “我不管,我就要跟在哥哥身边。”回到顾昭身边,燕沐不再是英明神武的平南伯爷了,迅速变幼稚了。   顾昭也只得哄着:“好,好,就留在我身边,木头哪里也不去。”   明明外面天气这么冷,屋里虽然烧了炕,但温度也应该不会太高,可燕沐非赖在他身上撒娇,两条胳膊缠在他腰上,顾昭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是因为这家伙是个大号暖炉才会让他觉得热吧。   “松开!好了,赶紧回江云虎的房间睡觉去。”   “不,我就要留在哥哥这里,哥哥明明知道我不是江云虎的。”好不容易有跟哥哥同床的机会了,中间隔了那么长时间,还要跟哥哥分开那怎么可能,反正哥哥对他最心软,燕沐早知道怎么对付顾昭了。   “再说指不定一有事我又要离开了,哥哥你舍得赶我走?”   舍得吗?当然舍不得?可顾昭也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总感觉要出大事,但对木头又硬不下心肠。   “行了,那你赶紧上床睡。”   燕沐立即松开胳膊,一副乖巧的模样上床,特地躺在里面,将外面的位置留给顾昭,顾昭看着空出的那一块,还有燕沐一副乖巧等待的模样,连忙挪开眼睛,随手拿起桌边的一本书:“我先看完这本书再睡,你先睡。”   “那我等哥哥,哥哥可以躺床上看,床下面冷,哥哥不上来,那我下去等着哥哥。”   顾昭皱眉,燕沐心里则偷笑,就是打定主意将哥哥拐上床,哥哥逃不过去的。   “还是哥哥你怕什么?”燕沐故意激道。   “我有什么好怕的?”顾昭果然立马跟上一句,再见燕沐一副请君就寝的模样,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刚到床边,燕沐就轻笑一声,伸手拉了一把,顾昭轻唿一声,整个人就滚了下去,然后被人抱了个满怀,顾昭的心脏怦怦直跳,脑子蓦地生出他跟顾昭相约断袖的话,莫非……他真的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断袖这条路?   这念头一经生出,顾昭就无法遏制住了,明明他只想拿这个当借口的,莫非说多了也会成真?   “哥哥,”燕沐突然在顾昭耳边吹气,“哥哥的心跳得好快,哥哥你在紧张什么?”   “胡说八道!”顾昭色厉内茬道,却不知道,他脸上的热度在不断上升,耳边的吹气让他手软脚也软,连挣脱出燕沐的怀抱都做不到,他该严厉呵斥的,可脱口而出的话却一点气势都没有,快跟燕沐撒娇时的语气差不多了。   作者闲话:二更晚上 第351章 侍卫江云虎   正当顾昭羞恼时,燕沐却像调、戏够了一样突然松开顾昭,然后摊开手脚说:“哥哥,我睡了,哥哥也早点睡。”   顾昭却像卡在半中间,不上不下,可听到一旁的唿吸声逐渐平缓后,他又舍不得再闹燕沐,这一路肯定没能休息好,没看尽管这小子嬉皮笑脸的,也不讲自己的难处,可这眼下一片青黑,人也比京城时瘦了不少。   顾昭心又软了,替燕沐盖好被子,然后自己靠着燕沐躺了下来。   这回燕沐是真的睡着了,而且西南那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毕,他想再等等,等西南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可以和哥哥过没羞没臊的日子了。   燕沐睡得昏天黑地,一旁的顾昭心里却像有猫爪子在挠,要不是担心会影响燕沐睡觉,将他吵醒,这一晚顾昭非得翻来覆去不可。   想着有的没的,顾昭也不知几时才闭上眼的,然而天还没亮,顾昭从梦中惊醒过来,连身边的人也没敢看,连忙滚下炕去换衣服了,梦中的情形让他还有什么不懂的,一边洗衣服一边顺手给自己抽了个嘴巴子。   顾昭没发现,他忙不迭地起床离开后,以为还在睡梦中的燕沐,却在他背后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得逞之色,然后又闭上眼睛,一副还在沉睡的模样,当然后面还真的又睡着了,没看到一副心虚模样的顾昭还特地回到床边看看他,发现燕沐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顾昭松了口气后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没再继续睡觉的顾昭索性就办公务了,他以为还是精力过盛无处发泄,才导致的昨夜的状况。   天亮后,宅子里有了动静,燕沐也终于从好眠中醒转过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很勤快地起床叠被,又跑去殷勤地伺候哥哥,不对,是大人,他现在就是江云虎了。   史丁山和茅江涛二人无奈地互望,出门在外时,这些事情应该是他们来做的,可他们能跟燕沐这祖宗抢差事?如今这伯爷顶着江云虎的身份如此殷勤伺候大人,等到真正的江云虎回来,他该如何面对其他人的目光?   两人在心里同情了把目前还毫不知情的江云虎,然后就无视了这一切,将旁人怪异的目光也抛在一边。   齐云飞也起床了,在院子里活动筋骨,然后就看到这奇怪的一幕,心中诧异得很,总觉得今天的江云虎和平时不太一样,接触过一段时间,他知道顾昭身边的那几个侍卫都属于话不多的人。   齐云飞忍不住去找顾昭一起用早饭,进门时就看到那“江云虎”正在给顾昭挟点心,齐云飞盯着“江云虎”那张脸瞪大了眼睛,走近了便发现这哪里还是江云虎本人,看着还有几分熟悉,他快走几步来到顾昭身边,低声问:“顾昭,这是……”   他问话的时候眼睛还盯着“江云虎”瞧,没等顾昭说话,他瞳孔骤缩,终于想起这该死的熟悉感来自何处了,这不正是顾沐那小子跟顾昭相处的方式么。   燕沐虽在殷勤地伺候他哥,可也将齐云飞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对他现在这反应挑了挑眉说:“我是江云虎,齐少东家可别认错了人。”   瞧这说话的腔调,齐云飞敢拿自己项上人头担保,他就是如今那西南王的世子,朝廷的平南伯。   顾昭瞪了眼燕沐,之前他也说过用不着他这样的态度,可燕沐得寸近尺,说是身为顾昭的侍卫就该这么照顾他,被他耍无赖的方式一闹,顾昭也忘了晨起时的尴尬,找回相处的熟悉感。   顾昭低声对齐云飞说:“他昨晚过来的,暂时用下江侍卫的身份,免得暴露身份。其他人都不会多嘴,所以不会有什么事。”   齐云飞点点头,然后坐下一起吃早饭,如他们所想,其他人虽注意到这不太一样的一幕,但也没有多想,反正这些都是顾昭的心腹,怎么相处用不着他们多加置喙。   顾旸那里发现得就更晚了,因为他要先照顾他老师彭夫子,彭夫子的腿脚总有些不便,没跟顾昭一起吃早饭,等他来找三哥时,便发现三哥身边的人不对劲,三哥身边的侍卫可不会这黏着三哥的。   等顾昭跟顾旸解释了后,顾旸便一脸平静地冲燕沐点了头,什么也没多说,反正三哥会处理好便是了,他在三哥身边只要多听多看便可以了,不说尧昌府那边,来到这边的互市,接触那些外族商队,他跟老师开了不少眼界。   当然等到出去逛互市时,燕沐便成了沉默跟随在顾昭身边的“江云虎”侍卫,就连面粗心细的阎家主,也没多往这位江侍卫身上多投几个目光。   顾昭跟往常一样跟外面来的商队打交道,也与昂兰小国来的商队正常接触,还带着“江云虎”几次出入常大人的住处,落在别人眼里除了羡慕也没其他话可说,包括常大人手下的负责管理互市的这些官吏也都知道,常大人对来自尧昌府的这位顾昭知府非常重视,特地安排了就近的宅子入住,顾昭入住第二日便见了他,顾昭能亲自带队前来互市,也是常大人特地批准的名额。   外人不知道,实际上每次去常府,大多时间都是扮成江云虎的燕沐在跟常大人议事,顾昭多数旁听,常大人是皇帝的心腹,忠心问题不用质疑,燕沐也正是通过常大人,要将西南外面的那些驻军都串成一条线。   当常大人再次将顾昭和燕沐送走后,不禁捋着胡须说:“后生可畏啊,我已经老了,以后朝堂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大人不老,这互市便是大人一手建立起来的。”   常大人摇头失笑,互市换了其他人也能建,可西南那块,还就非燕沐不可了,陛下当初也没想到燕沐这颗棋子能发挥这样大的作用吧。   陆续有商队开始离开互市了,手里的货物都出手了,又从外族商队手中买到满意的货物,再留下也是浪费时间。   阎家主他们手里的货物也都以他们非常满意的价格与外族商队成交了,不过来时的大车又装满了货物,还有顾昭以官衙名义购买的数量不少的牲口,主要是牛羊,诸事已毕,顾昭也向常大人提出了告辞。   常大人特地派手下将顾昭一行送出互市,一路过去,不少商队都跟顾昭打招唿,祝他们回程顺利,除了这边的方言外,还夹杂了不少外族部落语言,五花八门,也叫常大人的手下看出顾昭在这互市中的人气颇为不错。   赶着夹杂着几头牛的羊群,顾昭一行踏上了回程之路,规模比起来时还大,然而一个个脸上堆满了笑容,便是外面的积雪也挡不住前来的商人的好心情,他们对顾昭也越发恭敬,因为是顾昭他们才能搭上这趟顺风车,下次能不能再来,还得看顾昭。   阎家主跟齐云飞走得越来越近,阎家主这次互市之行带来的货物量不少,其中有一部分还是托齐云飞的手调来的,这次在互市上也卖了个好价钱,等手里的这批货再卖出去,他跟这位齐少东家都能赚上不少。   阎家主觉得顾昭身边围绕的都是青年才俊,顾昭就不说了,没几人能比得上他,就这齐云飞,年纪也没比他儿子大多少,可阎家主真不敢拿自家那蠢儿子,跟早就独挡一面的齐少东家相比较,那是对齐云飞的侮辱。   因为有羊群,回尧昌府花了比来时两倍的时间来到达,路上“江云虎”不是跟着顾昭钻马车里,就是跟在顾昭身边骑马,当看到尧昌府的城墙时,“江云虎”也露出感兴趣的目光,这是顾昭治下的府城,就这城墙和城门也经过了修整,在他看来就是不一样,处处都留下了属于顾昭的痕迹。   刚刚又下过一场大雪,路上有不少积雪,他们进城时,差役组织了不少人扫雪,露出下面平整的水泥路面。   燕沐凑近顾昭耳边说:“哥哥这衙门的人真不错,哥哥不在,他们也能上街扫雪。”   顾昭看到城内依旧秩序井然,这心安了不少,眼前这些状况表明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尧昌府依旧,他笑道:“这是范师爷管理得好,下面的人也肯做事。”   燕沐嗤嗤笑:“哥哥没来之前,这些差役肯定不是如今的面貌。”   顾昭能说什么,无法反驳,原来那就是街头一霸,百姓畏之如虎。   知府大人回来,差役和百姓们都很兴奋地围过来,他们知道顾大人可是为他们百姓前去互市的,还带回来这么一大群羊,不少百姓自发地一直将这支队伍送到府衙。   范师爷得到消息也早早迎了出来,黎氏也从作坊里回来了,远远看到儿子安好,她这心也放下来了。   “辛苦范师爷了,多找些人将这些牛羊安置起来吧,那些羊毛送去作坊。”   “好的,大人,属下不辛苦,大人这一路才辛苦,大人先去后衙休息一下吧。”   顾昭也没推辞,大家赶了这些天的路都需要休息,以阎家主为首的商户也纷纷也顾昭范师爷道别,他们的家人也迫不及待地等在衙门口迎接他们回去,此次能与顾昭同去互市,对他们来说赚钱倒是其次,这事本身就是种荣耀,他们的商号在百姓中的口碑都提升不少。 第352章 京城情况   顾昭回来后便投入忙碌之中,虽然尧昌城内秩序井然,但许多大事都要等顾昭回来拿主意。   朝廷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到现在同知以及其他官员都还没派下来,现在尧昌府就等于顾昭一把抓,什么事都要他来管,于是范师爷还有顾旸彭岭以及彭夫子都是一肩数职,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燕沐的身份,顾昭没有隐瞒黎氏和顾仁他们,燕沐独自一人待在西南那块地方,他们就没有不担心的,现在看到他安好无恙,这心也放了下来。   对于尧昌府其他人来说,可没觉得什么不同,去互市的时候是那么些人,回来的时候还是那么些人,没多一个没少一个,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再说原来那些侍卫就是跟在知府大人身边忙碌的,老百姓也没觉得有什么变化,要说有什么值得大家多关注几眼的,那就是知府大人还有大人身边的人,都生得俊俏,不管是未婚的姑娘还是已婚的媳妇,每回见到了都要忍不住停下多看几眼。   城建要继续搞,带回来的羊群,一部分送入了屠宰场,羊毛、油脂、羊肉和羊皮都分开来处理,那些肉被顾昭叫人做成了罐头,可以用来出售,也可以作为衙门的储备粮,剩下的羊干脆养了起来,来年可以扩大养殖规模。   还有带回来的牛,也安排了专业的人员看护。   尧昌府的发展处于上升势头,但这个冬日顾昭也不敢掉以轻心,安排人扫雪外,还调查困难户检修危房,他还亲自带人到下面的县村去巡察,对于特别困难的百姓人家,会由府衙给予补助,务必要保证这个冬日平安度过,尽可能减少冻死冻伤的情况发生。   下面的官员有工作做得不到位的,顾昭毫不留情地申斥,令他们责改,如果一次两次还没有改进的,顾昭直接罢免该人身上的职务,让其他有能力的人顶上去。   这期间,一个县令就被顾昭不客气地撸下去,当地百姓不仅没失望,反而高兴得很,巴不得知府大人多到他们县城转转,有知府大人在,那些狗官哪敢懈怠。   每次出去,“江云虎”都会跟在顾昭身边,不过偶尔,他的身影会消失一下,当顾昭回尧昌城的时候,他又会出现,顾昭办公和替燕沐打掩护两不误,眼看年关越来越近,尧昌府的百姓多年来第一次觉得这个年如此有盼头,街上购物的人群都多了不少,手里有余钱的人舍得给家里孩子甚至大人扯身新衣裳,让新年有个新气象。   往日最为贫穷的米合县,这回县内外的百姓也露出了笑容,他们地里的橡胶草都收割过一波了,有了这回的经验后,来年的橡胶草种植肯定能更上一层楼,这一切都是县令大人还有知府大人为他们带来的,所以凡是成大人还有顾大人说的话,他们都信服得很。   既然知府大人说要多种树,以后环境就能得到改善,因而百姓积极响应种树,地里劳作完之后就去帮着县太爷种树去,以后还要让他们的儿子、孙子甚至曾孙都坚持种树,也许后辈子孙就能看到他们这里又变成青山绿水。   尧昌府的气氛乐融融,但京城里的气氛就不是那么愉快了,因为皇帝在朝会上几次发火,一直到现在,西南王世子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西南王到现在也没给出一个说法,好好的平南伯送回西南才多长时间,就失踪下落不明了,加之以前也是受伤逃到京城来,皇帝给西南王下了最后的期限。   皇帝火气大,朝臣们也颤颤惊惊,心里将西南王父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几乎没有人会相信,平南伯的失踪会和西南王以及燕肖这对父子毫无关系,皇帝接连几道圣旨,也允许西南王上折子自陈的,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是西南王的诸多推托,就是交待不出真凶。   私下里不少权贵讨论此事,不少人以为,燕沐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不会真的凶多吉少了吧。   “我看还活着的几率太小了,西南边境外面的蛮族虽不及西北关外的剽悍,但也是极其难缠且手段残忍之辈,燕沐真落在他们手里,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是啊,他身份又那么特殊,他回西南绝对是进入虎穴之中,燕肖那家伙野心勃勃,哪可能放任燕沐坐着那世子之位。”   “燕肖也就罢了,可西南王呢?就眼睁睁看着他那庶长子一次两次地向嫡子下手?看他上的折子里,可半点没提到燕肖什么事,明显还是替燕肖开罪呢。”   “那顾昭在尧昌府倒是干得不错,听说还有闲心跑去互市,他跟燕沐关系不是挺好,不是兄弟胜似血缘亲兄弟,知道燕沐失踪的消息他就无动于衷?”   “不能无动于衷又能怎么办?难道要丢下尧昌府跑去西南找燕沐?那他仕途可完蛋了。”   外面讨论得再多,消息也没送进西南王妃耳中,皇帝可是给王府里的人下了死命令的,一旦泄露,唯他们是问。   和外面人想的不太一样,皇帝虽然有火气,但并不如朝会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大,退朝后,他还和永福公主一起去看小皇孙,皇帝看到小皇孙向他露出无齿的笑容,那是什么火气都不剩了,只有满心的欢喜,一边抱小孙儿一边跟女儿说话。   有小孙儿,最疼爱的公主也要靠后,燕向熙一边吃儿子的醋一边说:“我就知道将那小子放出去,他就没约束了,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要不是有消息送回来,我还真担心他出事了,幸好有顾昭牵着他点,不然估计会玩出更大的动静来。”   皇帝边逗小皇孙边说:“现在有消息送回来也算让人放心了,朕倒是没想到燕肖那小子这么大胆,燕重山的眼睛果然不怎样,他最看重的长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跟他敌人勾结在一起。”   燕向熙挑眉说:“就怕顾沐这小子将那些证据摆在燕重山面前,他也会替燕肖辩解的吧,也许还会认为这些证据都是顾沐这小子捏造出来,用来栽赃诬陷的。”   皇帝想想燕重山对待两个儿子的态度,觉得还真有可能,当初燕肖向他嫡子下那样的狠手,他还不是处处替燕肖辩解,皇帝摇头说:“燕重山他这是不撞上南墙不回头啊,也好,索性就依沐儿所说,让他亲眼看看被儿子背叛的下场。”   同燕沐一样,皇帝也不认为燕重山会为了权势跟大歧人勾结,燕重山这人向来死脑筋,这死脑筋有好也有坏,好的一面,他认准了大歧是仇敌,就不会放下恩怨,会跟大歧死嗑到底,坏的一面,他向来认为燕肖这个儿子最出色,也是最适合继承西南王的人,哪怕燕肖心狠手辣到连亲兄弟都敢出手加害,燕重山也没改变他对这个儿子的认知,放着更加出色的嫡子视而不见。   燕向熙也知道亲眼看到这一幕,对燕重山来说会是多么大的打击,但她只会表示幸灾乐祸,这西南王对燕肖来说绝对是个慈父,可对燕沐来说却极度不合格,燕沐宁可不要这样的父亲,她真想亲眼看一看这样的场面啊。   “父皇,儿臣有个主意,儿臣想……”   父女俩一说政事就没完没了,直到小皇孙“啊啊”的叫声将这对最尊贵的父女俩唤回神,皇帝又赶紧哄小孙儿了,有孙万事足的皇帝最后给女儿丢下一句话:“这事你跟沐儿商量去,看沐儿那边的安排。”   “好的,多谢父皇。”   如今燕向熙的地位越来越稳固,朝臣们以为,最后权力还是要交到小皇孙手里的,就算以后公主继位,那也是暂时替皇孙守着那个位置的,只等皇孙成年,皇权就会顺利交接到他手里,所以朝臣们对公主参与政事再没有什么看法,公主不懂政务,将来如何替小皇孙守好这个朝廷?   燕向熙可不管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一面收拢那些思想比较开明的年轻官员,一面也将目光投向了京城的那些女子,趁着年关,燕向熙在她的公主府中举办了几次宴会,名目各不相同,邀请的重点对象是京城里的女儿家,在宴会上和这些或是未婚或是嫁了人的女儿家联络感情,谈论的话题也越来越多样,有时甚至会涉及朝廷事务。   京城权贵如今谁不知道,永福公主将会是大周地位最高的公主,她以后还要替代皇帝行使皇权,如此高高在上的公主,当然容不得他们轻忽,不管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这样的公主必须是捧着的,必须要恭维的,而且京中人家也以自家女儿出入公主府的宴会为荣,一旦接到帖子,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家女儿得到公主的重视。   上有所行,下必有所好,公主都爱谈政事,参加宴会的女儿家又怎会不想方设法讨公主欢心,一时间,京城的风气也大大转变,更多的女子走上街头,那茶楼中也有女人敢大胆地出来与男子争辩,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些人中有的是为讨好公主,做着违心的事,说着违心的话,也有真以公主为榜样指向,不愿再被诸多加在女子身上的规矩束缚。   作者闲话:二更晚上 第353章 这辈子没白过   京城的变化,顾昭也从与宋泽等人的通信中可窥一二,顾昭表示这是好事。   他为家人朋友准备的年礼已送去了京城,京城那边的信与年礼也送了过来,拆开顾瑶写的家信,顾昭看了后讶异地挑起了眉头,顶着江云虎身份的燕沐凑过来看:“这丫头信里写了什么?”   除了顾瑶,另几个年纪不小的侄女亲事都订好了,顾瑶在信里还告诉顾昭一件事,那就是宋泽的亲事也要订下来了,这在宋泽的信里可一点没提起,顾昭不禁想,难道宋泽害羞了?   “宋泽要订亲了。”   燕沐也诧异:“他真的要订亲了?跟哪家的姑娘?”   顾瑶信里写得很详细,顾昭看得挺乐:“说来这缘分还是因为办报结下的,那位姑娘也是个才女,自幼饱读诗书,自从朝廷放开办报后,这位姑娘私下里联系了几个同好者竟也办了份女子小报,因为办报的缘故,这姑娘跟宋泽有过接触,大概就是因此彼此看对了眼吧。”   燕沐听得也乐:“居然是这样的缘分,宋婶这回肯定很高兴吧,他们什么时候成亲?我们来得及赶回去喝他的喜酒吗?”   “时间没定呢,等亲事真的定下来,宋泽肯定会写信来说的。”顾昭替宋泽高兴,自官配被顾珍那丫头拆散后,顾昭看宋泽一直不去考虑婚姻大事问题,担心过他是不是受了自己影响,心里觉得挺对不起宋母的,这下没事了。   而且从顾瑶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宋泽和女方那是因为志趣相投而情投意合的,而非绝对的奉父母之命。   不过现在宋泽的终身大事要解决了,顾瑶这丫头对自己的事却一点不上心,顾昭能怎么办,只能叹口气由着她自己了,就算不嫁人,她自己挣的银子也足够她过上非常富足的日子,不需要靠任何人,何况她还是永福公主的好闺蜜,更不用担心她会被别人欺负了。   顾昭想过年底让齐云飞和顾仁都回去和家人团聚,他们都是有媳妇孩子的人了,只是二人考虑再三,还是留下陪顾昭了,不是顾昭太过孤单,而是顾昭这边缺人使唤,他们的接班人还没培养出来,作坊的运转离不得他们。   到了除夕这日,衙门的后宅摆了两桌,黎氏和带来的厨子从早忙到晚,将能够找到的食材都充分利用了起来,还给前衙那边轮值的差役也送去一桌。   虽然不是在热闹的京城,但大家依旧吃得挺高兴,席间除了吃酒,还玩起了小游戏,有雅有俗的,比如对对子和投壶,反正将他们知道的游戏都玩了一遍,黎氏早就撑不住,和嬷嬷提前离席回去休息了,不过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并不觉得这里比京城少了什么。   顾昭他们闹到午夜过了才散场,算是守了岁。   顾昭晚上因为高兴喝了不少酒,最后是被燕沐扶回房的,大家都不觉得将顾昭交给燕沐照顾有什么问题,没看燕沐因为要照顾顾昭,连酒都喝得挺少,以前是顾昭照顾他,现在燕沐越发成熟,轮到他来照顾顾昭了。   “哥哥今晚很高兴?”   “是啊,”顾昭脸红扑扑的,看向燕沐的双眸波光潋滟,“难道木头你不开心吗?你看我来到尧昌府这么偏僻的地方,可依旧有这么些亲朋愿意陪我共渡难关,不管是母亲,还是仁儿,齐二哥,旸弟还是彭兄彭夫子范师爷,他们都是因为我才离家万里,留在这远不如京城繁华的尧昌府,此生有他们,我觉得不枉此生,这辈子没白过。”   燕沐心里酸了,哥哥将其他人都数到了,怎就没有说他?凑到顾昭脸面前,问:“那我呢?”   顾昭伸手摸摸燕沐的脸,挺滑的,手感真好,忍不住又捏了两把,将主动凑上来的燕沐的脸蛋都捏红了,燕沐心说哥哥真是个小坏蛋,专会对他使坏。   顾昭嘻嘻笑了两声:“木头当然是顶顶不一样的,还用得着我来说吗?今年他们陪着我一起度过,可明年后年就未必了,但木头年年都会和我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我们可是说好了要一起断袖的。”   燕沐顿时唿吸一紧,哥哥说的意思和他想的是一样的吧,哥哥是终于想通了吗?   他将顾昭扶到床边坐下,捧着顾昭的脸说:“哥哥,你知道要怎么断袖吗?”   顾昭一把将这小子的脸推开,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小子,你小瞧我顾昭?我告诉你,你再小瞧我,我当场就把你给办了,嘻嘻。”   说完这句话,顾昭就扑嗵一声朝后倒去,而燕沐则因为顾昭这句话失了心神,心跳紊乱,等他再看向顾昭时,发现顾昭倒在厚厚的软软的被子里,已经抱着被子发出了轻鼾声。   这就睡着了?燕沐看着顾昭红扑扑的脸蛋,有种想将顾昭咬醒的冲动,最后却也只能无奈地磨磨牙,带着一脸宠溺的笑容,给哥哥脱靴解去外衣,又端来温水替他擦脸和手脚,不然哥哥会睡得不舒服,最后还喂了他几口水,再将自己收拾干净后,才心满意足地将哥哥拥进怀里。   第二天起床的顾昭对昨夜醉酒之后的情形毫无记忆,反正照顾他的人是木头,完全不用担心什么,虽然亲朋很多,但这世上最让他安心的人还是木头。   大年初一这天也容不得他赖床,因为一早就有人来衙门向他拜年了,来尧昌府的第一个新年,他要走上街头与民同乐。   送走一波来拜年的人,顾昭想起一样好东西,年前他精心准备的,还留着没动呢。   “你们等着,我有样好东西要分享给大家品尝。”   顾昭转身回屋,取出一包用油纸包扎好的包裹,拆开后有股五香的味道,再看里面的东西,一粒粒的。   不少人对之前被顾昭当成宝贝的向日葵印象深刻,后为那几个大花盘都被顾昭珍而重之地收起来了,这一粒粒的东西不正是花盘里结的籽么。   顾昭折腾这东西的时候连黎氏都不是很清楚,他自己一人在厨房里翻炒的,散去热气后就收房里藏起来了,这会儿才现出真面目。   黎氏好奇地问:“这就是那向日葵花的籽?可以吃?”   “这要怎么吃?”其他几人也凑上来问。   “来,来,都抓上一把,尝个新鲜。看看我是怎么吃的,放嘴里上下牙齿一碰,就可以磕开了,再吃里面的仁。”   于是大年初一上午,顾昭就带着人在衙门后宅里磕上瓜子了,黎氏就尝了个新鲜,可其他几人,越磕越有兴致,好似这玩意儿能上瘾似的。   “这东西好,很能打发时间,年节时用来招待客人也好。”   “对,这味道也调得好,越磕越上瘾,顾大人留了种吗?开春后可以播种多种点吧?”彭夫子对这葵花籽很感兴趣。   顾昭磕了一大把后就拍拍手没再继续磕下去了,就这么点,磕完就要等新的葵花籽下来才能磕个尽兴:“对,我留了一半的籽作种,等开春后就找块地方栽种,这向日葵是我为尧昌府找来的第二种可耕种的经济作物,第一种便是那橡胶草,向日葵同橡胶草一样都适合气候干燥的地带生长。”   其他人能说什么,只能佩服他的好眼力了,在庄子里一眼将这种稀罕物认出来,还想着将它在尧昌府推广开来。   燕沐将自己的那份又收进荷包里放了起来,留着待会儿给哥哥吃吧,看哥哥就留了这么点,一副舍不得的模样,这点吃完要等到下半年才能吃上吧。   至于顾昭为何能认出这向日葵并知道这籽可吃,燕沐一点没有去追究的想法,那顾珍的际遇够奇特的了,他很清楚顾昭身上也有着类似的际遇,但又和顾珍不太一样,顾昭似乎生而知之,懂得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肥皂,水泥,玻璃,还有这向日葵,以后也许还会有其他许多东西,他只要守护好顾昭便可以了。   燕沐不着痕迹地将那荷包塞顾昭手里,然后拉着他的手说:“磕完葵花籽,那我们出去逛逛吧,外面肯定很热闹。”   “对,母亲,我们一起出去转转。”   “好。”   他们不知道以前尧昌城新年时是什么模样,但走在街头看到大家都喜笑颜开,也会跟着笑起来。   不少百姓之前就去衙门口磕了个头,这会儿看到顾昭出来,又想着给他磕头,顾昭连忙阻止,说今日不分大小,大家玩得高兴便好。   今日街上也有不少节目,是由衙门和城内的商家联合组织的,比如那杂耍,吸引了不少孩子欢唿不已,就连大人也忍不住驻足观看。   有些节目是本地独有,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就算事先知道了,顾昭他们也看得津津有味,然后中午他们就在外面小摊上吃了小吃,赶了好几个摊子,一个个都吃撑了。   阎家兄妹这种大好日子当然也能出来放风了,兄妹俩坐在茶楼上看外面热闹的景象,忽然同时瞪大眼睛。   “哥,那是知府顾大人吧。”   阎老大连忙警惕道:“小妹你……”   阎雅连忙摆手:“大哥你可别乱说,我耳朵都快被爹给念出老茧来了,再说我现在也算看明白了,这位知府大人属于只可远观的人。” 第354章 父子间的间隙   过去,阎家兄妹俩不太将顾昭这个知府大人当回事,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阎雅还不肯放弃这个男人,阎老大也想要帮妹妹实现她的愿望,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连房吉信和熊老大都早早去地府报到去b,此时再看到顾昭,依旧一副小白脸模样,可落在阎家兄妹俩眼里,那是比熊老大还要可怕的人物。   也不知是不是有心灵感应,正在和燕沐说话的顾昭,忽然往茶楼这边方向看过去,阎雅下意识地就将脑袋缩了回去,此时模样再叫尧昌城内百姓看到,会以为阎雅的壳子里换了个魂,这哪里还是母老虎啊。   过了半晌阎雅才试探地将脑袋探出来,又朝之前顾昭待的位置看去,发现早不见人影了,其他地方也没看到,阎雅这才大松口气。   阎老大见如今妹子见顾昭如同耗子见着猫一般,很想嘲笑一下她现在的胆子,可想了想,还是歇了这念头吧,他也没比妹子好多少,他们兄妹俩现在真敢做什么,没等顾昭先来收拾他们,估计他们老爹会真的将他们兄妹俩的腿打断,好将他们一直关在家里了,都用不着顾昭亲自动手的。   不过想想原来比他们还横的那帮子少爷小姐们,现在不是脑袋落地就是去种树挖矿了,阎老大的心情又舒爽了不少,幸福生活是要通过对比出来的。   一直到元宵过后才出了春节,府衙和尧昌府百姓为了新一年的生计又开始忙碌起来,顾昭除了继续忙修路的事,还要为即将到来的春耕作准备,虽然作坊和手工业可以搞活经济,但说到底土地还有粮食才是百姓的根本,顾昭仍旧时不时地离开尧昌府去下面的县村视察,如何在现有的条件下最大化地提升粮食产量,从深耕到选种、育秧,再到灌溉和施肥,每一项顾昭都会一一把关。   就在燕沐隔段时间会失踪一下,平时会跟在顾昭身边忙碌的时候,年后皇帝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令西南王进京,此事容不得燕重山有半分犹豫,除非他敢抗旨不遵。   燕重山接了圣旨后不得不准备进京,这段时间他脸色差极了,嘴上也冒泡,着急上火的,始终没有燕沐的下落,真的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在种种因素推动下,燕重山对燕肖和祝家的怀疑越来越大,他最不愿意怀疑燕肖这个儿子,因为相比其他儿子,尤其是燕沐这个嫡子,燕肖才是他亲自教导用心培养起来的,可燕沐不见了,谁获得的利益最大?   不说燕重山了,就是他身边忠心于他的人,在燕沐这位世子爷失踪这件事上,也忍不住要怀疑燕肖,这些人以为燕肖太过心急了些,毕竟他父王燕重山如今还好好地活着,他们其实比燕重山看得更分明,当年燕沐被迫逃离西南并导致重伤,背后的主谋正是燕肖和祝家,也只有他们王爷不愿意怀疑燕肖。   当然他们也很清楚燕沐的存在本身就挡了燕肖的路,所以燕肖对他出手情由可原,但也不该像王爷自欺欺人地希望这兄弟俩还能和睦相处,这些手下看得更加分明,两兄弟间迟早有一战,现在不过是燕肖趁燕沐根本还没扎实,抢先动手了。   但此时形势和上一次不同,此次燕沐回西南,不仅是朝廷的平南伯,还是朝廷册封的西南王世子,燕肖的这一举动等于打了朝廷的脸面,朝廷本就怀疑王爷与西南的忠心,燕肖的举动不正是给朝廷送了借口和把柄么,这让他们对燕肖也有些失望,没有大局观。   燕重山在进京前叫来幕僚议事,他心中犹豫不定:“你们以为,肖儿真的会和大歧联手?”   如果这事是燕沐告诉燕重山的,那燕重山就算亲眼看到燕肖和大歧人站在一起,还会为燕肖辩解找理由,但燕沐却在离开西南后,故意将这样的线索透露给燕肖的竞争对手,再借他们的手送到燕重山面前,一次两次不信,次数多了,再加之燕沐消失得毫无踪迹,仿佛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一般,让燕重山心里的疑云一点点扩大。   幕僚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王爷的问题,因为他们知道王爷就算心里怀疑大公子,但实际上也不愿意承认的,一旦这么做,就等于否定了王爷这么些年的精心培养。   其中一位幕僚硬着头皮说:“也许只是误会。”   另一位幕僚说:“此事还要看王爷如何决断,朝廷那边显然早对我们西南心存不满了,世子爷这爵位封号最能表明这情况,王爷该早些决断才是。”   到底是继续忠心朝廷,还是自立为王,不再接受朝廷的管辖,这问题其实在燕沐最初被封为平南男爵时,幕僚们就已经提出来了,但燕重山性格有些犹柔寡断,并不愿意走到那一步,他希望能继续维持最初与朝廷相处的模式。   可惜这只是燕重山的一厢情愿,等到下一任西南王上位,还会继续走这样的路?如果燕肖没有那么多异心的话,也不会搞那么些小动作了,甚至将手伸进了朝廷里,他的儿子比他本人野心大多了,大到皇帝无法容忍的地步。   听到这样的话,燕重山坚决摆手说:“陛下会对我们有怀疑也属正常,但我们西南一支和朝廷向来同气连枝,那样的话本王不希望听到。本王知道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少,然而真走到那一步,西南和朝廷撕破脸面,你们以为西南就真能好得了?那正是给了朝廷出兵西南的借口,边境外的那些异族也会趁火打劫,西南百姓会陷入战火之中,本王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   幕僚们心中叹了口气,相比起大公子,王爷心底要仁善得多,可惜王爷的儿子手段一个比一个狠,就是世子爷燕沐也不见得是个心慈手软的。   燕重山见幕僚们也给不出主意,最后只能重重叹了口气道:“罢了,此事本就是本王的不是,是本王没有照顾好沐儿这孩子,让他受了这么多委曲,本王此次进京会向陛下请罪,无论陛下如何责罚我都会受着。”   “王爷……”   燕重山让幕僚们不必再劝,而是另交给他们任务:“等本王启程离开后,你们要替本王看好肖儿,本王进京这段时间,我不希望肖儿闹出什么事来,我们可知道?”   “是,王爷,属下遵命,定会替王爷守好这西南。”   “还有祝家。”燕重山想想又将祝家给添上,这段时间他也在反思,肖儿走到这一步,也许更多的是祝家在背后撺掇的缘故,也许当初他就该将肖儿跟祝家隔离开来,他不信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子会是心狠手辣连亲兄弟都敢下手的人。   “是,王爷。”   这番话除了叮嘱几个幕僚,还叮嘱了西南军中几个重要的将领,在他离开期间不得松懈防守。   燕重山临走前还将燕肖这个最为看重的儿子叫过来,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好一番,燕重山用心良苦,看着燕肖一脸受教的模样听了进去,燕重山也很欣慰,拍拍儿子的肩说:“别怪父王前段时间对你太过严厉,实在是西南王这个位置并不好坐,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身后无数百姓的安危,父王也希望肖儿你能牢我们这一脉的使命,守护好这一方的百姓,父王知道肖儿你能做到的是吧。”   “父王……”燕肖感动得眼泪汪汪,跪在他父王面前说,“儿子不孝,总是让父王这么为儿子操心,此次又劳累父王进京,儿子定会牢牢记住父王的话。”   燕重山同样感动,将儿子从地上拉起来:“父王向来爱重你母妃,可父王也希望肖儿你记住,爱重你母妃是一回事,平衡地方势力又是另一回事,这些地方势力不需要一家坐大,而是要让他们之间互相牵制,彼此约束,你才能坐稳西南王这个位置,你懂吗?”   他是希望燕肖不要太过倚重祝家,否则便是燕肖做了西南王,也会让祝家一家独大,甚至想要凌驾在西南王头上。   燕肖点头:“父王,儿子知道了。”   表面燕肖老实受教了,可当他从西南王的书房里出去时,眼神瞬间变得冷厉,父王还是老样子,看着对自己这个儿子最为看重,可至今没能让他成为世子,燕沐那杂、种一回来便让他成为笑话,还有其他几个弟弟在后面拼命扯他的后腿,这些父王难道都没看到?这就是他对自己的看重?   如今真正帮他的唯有母妃和祝家,只有他们才是真正跟自己一条心,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父王这是想要离间他和祝家呢,等他坐上西南王的位置,祝家便是自己的属臣,除了听西南王的还能如何?   他这时候远离了祝家才是蠢的,才是上了父王和其他几个弟弟的当。   燕肖又阴恻恻地冷笑起来,父王要进京了,真是太好了,这一走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回得来的,他要趁父王离开这段时间将西南拿下,父王做不了的决断由他这个儿子替父王做了,父王做不到的事,他这个儿子也能做到。   至于到时燕重山人在京城会有什么下场,燕肖一点没去考虑,这难道不是他父王求仁得仁的结果。   作者闲话:二更晚上 第355章 西南王进京   西南王前脚出了西南前往京城,后脚燕肖看似老实留在他的院子里,实际上悄悄跑去了祝家,去见他母妃还有祝家的主事人,也就是他的外公和舅舅们。   燕肖自以为身边都是心腹,父王留下的人不会发现他的动作,岂不是他一动,就有人将消息送了出去,报信的不是旁人,正是燕肖的正室,不太被他当回事的西南王府大少夫人。   到了祝家见到人,燕肖就等不及地催问道:“母妃,外公,父王已经离开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他受够这样的日子了,这时候的燕肖和历史上那些迟迟等不到皇帝驾崩的太子差不多的心情,皇帝一日不驾崩,他就要做一日的太子,别人能做几十年的太子,他却没有那样好的心性能一直等下去,何况下面还有那些弟弟整日盯着他,他根本不敢保证他那父王有一日会不偏心到下面的弟弟身上去。   “肖儿稍安勿躁。”祝家主语重心长地劝道。   祝从雪也无条件地站在自家父兄和儿子一边,男人做西南王远不如自己儿子做西南王来得更好,反正燕重山一早就说了只有她的儿子才是西南王的继承人,那早点将位置交给儿子又有什么不同,她的耐心这些年也耗得快差不多了,原本她就不是多有耐心的女人。   “肖儿,都听你外公和舅舅的,只有你外公和舅舅才是一心为你打算的人,你父王,呵,男人的话最不能相信,当初说娶我为妻,可后来还不是把京城那女人娶回来了,要委曲我给他当侧室,说是要立我儿为世子,可结果呢?我算看透你父王了。”   祝家主眼里的得意一闪而逝,这可是燕重山将他们母子俩推到祝家一边的,可不怪他们祝家。   燕肖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如母妃所说,父王总是这样,说出的承诺总是做不到,既然父王不愿意给,那他就自己抢过来,甭管是燕沐还是其他几个庶弟,休想在他手里讨到什么好,他们统统该死。   “母妃,外公,我不想再等了,一等再等要我等到何时。外公,等大事一成,外公和舅舅就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帮手。”   “好,哈哈,我的外孙就是有志气,做事不会拖泥带水,比你父王果断利索。”   “我们这么办……”   对西南的百姓来说,除了西南王启程进京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变化。对当地百姓来说,皇帝和京城离得太远,西南王在他们心目中与皇帝无疑,反正是他们西南地位最高的那一位。   对于燕沐这个西南王的嫡子空降到他们头上成为世子,西南百姓也不是没有看法的,虽没有册封,但大多百姓已将西南王的长子燕肖默认成他们未来的王爷,虽然燕沐拥有嫡子身份,但西南大多百姓知道,那王妃并不是西南王愿意娶的,娶亲之前,当时还是世子的西南王和祝家女就是非常登对的一对了,说起来后来王妃才是破坏他们感情的那一个,待到王妃来到他们西南,在王府中悄无声息,又毫无依仗,说实话有些百姓又同情她的遭遇,她的命运也不是由她自己摆布的。   而且稚子无辜,之前燕肖和祝家的行事,让不少百姓推翻他们原来的印象,这祝家行事太过张狂,这西南莫非要改姓祝而非燕了?   “这次王爷进京,京里的皇帝会怎么对待我们王爷?那世子爷这么久没出现,怕是真的没了,唉,他也是个命不好的。”   “这也不能怪我们王爷啊,王爷肯定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世子就好好待在京城得了,干嘛非要回我们西南?这不小命都交待在这儿了。”   “嘘,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那世子爷其实是我们这里的人勾结外敌,联手害死的,否则怎会一直查不出下落,说是死了,可连尸体都见不着,还能是尸骨无存?”   “我也觉得蹊跷得很,在边境巡逻又不会只是一个人,那么些人都看不住一个世子爷?而且边境有敌人出没的话,西南军队会没有提前发觉吗?让那些异族直接将堂堂世子爷给虏走了?”   “嘘,小声些,小心被祝家听到了又要抓人,现在王爷进京了,咱这地界上有谁能制得住祝家人?”   谈论这话题的几人眼里都有惊色,不会真是祝家还有燕大公子勾结外敌暗算的世子爷吧,那这做法也太过分了,王爷知道大公子勾结外敌吗?虽然这些年西南是太平了,可祖辈生活在此的百姓是没办法忘记那些外族入侵他们西南时干下的一桩桩恶行。   西南面上似乎平静无波,百姓早出晚归养家煳口,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股暗流涌动着。   祝家和燕肖经营这些年,在地方上还有西南军里并不是没有人脉,燕重山早就将燕肖放进西南军里历练了,不少人都默认他是西南王的继任者,而且燕肖在燕重山教导之下也的确展现出了一定的能力,得到一部分将领的认可,又在这部分里人发展了自己的死忠,之前燕沐成为监军进入西南军时,可就没少遭到这部分人的故意为难,其他中立派也没出手阻拦,他们袖手旁观,后来燕沐出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些人心里未尝没有后悔。   因为燕肖对燕沐的出手,是的,没有站队的那些将领将燕沐的出事归到燕肖头上,数年前也是燕肖将燕沐逼走的,燕沐是侥幸活命,因而他们对燕肖这位燕大公子也有些看法,能对亲兄弟如此手段残忍,燕肖将来成为西南王后真的能成为合格的西南王吗?   带着这样的有色眼睛,加上燕重山离开之前对他们的叮嘱,他们对西南军的状况多关注了几眼,这一关注便发现了些问题。   伍将军来到贾将军的营帐,低声说出自己的怀疑:“最近总觉得不对劲,老贾你这边情况如何?”   贾将军问:“你怀疑什么?”   伍将军朝西南王府方向扬了扬下巴说:“我怀疑王爷走后,有人会不安分。”   这说的是谁,贾将军心知肚明,燕沐出事这件事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其实那段时间燕沐的表现让他们这些老将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身手不错,能跟军营里的人打成一片,不怕吃苦,假以时日,会成为一位出色的将才。   他们原以为燕沐留在京城会被皇帝养废了,皇帝是想要借着燕沐的手在西南搞事,结果那段时间的冷眼旁观,发现事实并非如他们所想,皇帝是用了心栽培燕沐的,那份心只怕不见得比王爷对大公子的心差什么,所以皇帝并非想搞西南,而是真心实意想要让燕沐继承西南王的?   可那平南伯的名头总让他们听了不得劲,听听,平南,平的可不就是他们西南么。   还是说西南有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招了皇帝的忌,才有如此一出?   其实他们这些西南王手下的老人,并不赞成王爷当初将娶回来的王妃晾着的做法,虽说是京城赐的婚,但王爷既然将人娶回来,也不该将气撒在一个女子身上,那王妃也是无辜的,更不该乱了嫡庶,王爷自以为他能处理好兄弟之间的事,可事实上呢?先动手的就是王爷最为看重的庶长子。   王爷当初要不就硬气地拒婚,要不就舍了那继承权,想要坐上这个位置就该早有觉悟,这婚事肯定会由京城皇帝指定,西南王拥有兵权,皇帝又怎可能不忌惮,所以说到底,还是王爷的错。   贾将军很不是滋味:“真这时候动了,那是不是觉得王爷都成了……”   贾将军下面的话说不出口,不过伍将军听得懂,这意思是说那位可能觉得王爷都是挡路的,历史上的皇权争夺,父子相对的情况不在少数,可如果燕肖真走到这一步,他们会替王爷心寒,因为他们非常清楚王爷对这个庶长子有多看重,重到连嫡子的利益都牺牲的地步,那年燕沐出事,王爷真的以为是其他人动的手而不是燕肖吗?只怕是心底深处知道却宁可选择息事宁人。   也就燕沐运气好被人救了,得以存活,可饶是如此,据京城传来的消息,燕沐也因此身受重伤,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还是皇宫里的御医治好了他,可是王爷对罪魁祸首什么处罚都没有,换了他们是燕沐也要对王爷没了父子之情。   这样的情况下燕肖都选择对王爷不利的话,那他和畜牲又有什么区别。   伍将军叹了口气:“希望不要走到这一步吧,你我这段时间多注意着点,无论如何得等王爷回来。”   贾将军低声问:“你说世子爷还有活命的可能吗?当年大家也认为他活不成了的。”   “这……几率太小了,就算人活着,也很可能落入大歧人手里,可到现在他们那边也没什么消息送过来。”   尧昌府。   顾昭又一次在城外将燕沐送走,看着他一人一骑消失在远处,等他再回城,真正的江云虎回来了,低调沉默地跟在顾昭身后,便是城内关注顾昭的人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最后一段水泥路也在顾昭的督促中以高质量完工了。 第356章 西南急报   送走燕沐,顾昭也不得闲,要主持春耕,还要监督科考,生产和建设要抓,教育也同样是重点,经济上去了,教育却要拖后腿的话,尧昌府的发展也只会是昙花一现,等他离开后又会打回原形。   县学和府学是顾昭目前要抓的重点,里面的学生有的是一心求功名的,也有的只是滥竽充数,顾昭整顿之后将那些混日子的全部踢掉了,又整理了自己带来的一批书送过去,供里面的学生作参考,还有他当年求学时所作的笔记,当然都是手抄本。   这里的县学府学不说与江南文思书院相比了,就是比起庆凌府的府学都相差了一大截,藏书更是惨不忍睹,顾昭的书一送过去便被学生和教谕争抢着借阅,后来顾昭又写信给宋泽,让宋泽帮忙从翰林院里弄来不少书填充进去。   顾昭还挤出时间去府学给那些学生上课,但这样的时间并不多,每十日能挤出半天就算好事了,后来每到这样的日子,聚在府学里的学生是最多的,不少还是从下面的县学赶来的,虽然在路上要花费不少时间,可错过顾昭的课他们才会后悔不迭,这地界上,谁的学问能超过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的顾昭?   春耕之时,顾昭号召百姓开荒种由府衙提供的向日葵,凡是栽种的,待收成后可由府衙统一收回。   若是旁的官员放出这样的公告,百姓只会远远地避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这是他们的知府大人,因为知府大人,这个熬过了寒冷的冬日,少冻死多少百姓和牲口。   如今府衙对田地的买卖管得很严,可并不干涉百姓在指定的地点开荒,且开荒后头三年免税,三年后税收也比其他地来得低,因而有不少百姓将自家地里种上粮食后,还去开荒种橡胶草,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橡胶草种出来,就不可能赔本卖不出去,没看橡胶作坊的生意那么好,年后来尧昌府的商队越来越多了。   这回顾昭号召大家开荒种向日葵,百姓第一个反应那是肯定跟着知府大人走,然后才互相询问那向日葵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又是跟橡胶草一样的作物?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衙门里的人说,那向日葵是去年知府大人在房家的庄子里找到的一种作物,开的花是像太阳一样的花盘,还会跟着太阳转,所以知府大人叫它为向日葵,那几株向日葵知府大人可宝贝得很,说那是好东西。”   “知府大人说是好东西,那就肯定是好东西。”   “当家的,咱家今年要开几亩荒地?分别种多少橡胶草和向日葵?”   “这……”种橡胶草就是稳赚不赔的,这向日葵能赚多少大家都心里没数,但想想是知府大人号召的事,这当家男人咬咬牙说:“那就各种一半。”   “对了,我听衙门里的人说,这向日葵好活得很,连地头上和屋前屋后也能种,不过要能晒得到太阳。”   老百姓积极响应,就连阎家主也特地跑来问顾昭,这向日葵究竟有何用处,顾昭就说了两点,可作为吃食,也可用来榨油,于是阎家主决定划出一个庄子用来种向日葵。   幸好顾昭留的种子不少,再加上既然房吉信能弄到这种子,说明这种子外面也能弄得到,所以顾昭辗转着又从一些商队手里弄来了葵花籽,忙忙碌碌,这些种子全都育出苗,分发到种植户手中,将种植事宜也与他们分别说明。   有些商队见状好奇不已,纷纷猜测这向日葵究竟可以用来做什么,有的商队特地找来种子自己找人种,没看连橡胶草这种原来没有名字的野草,都能在顾昭手里玩出花样来,成为挣大钱的好东西,这向日葵虽然只是开的花好看,但指不定也能出奇制胜。   每个来尧昌府的商队,走大街上都感慨不已,每回来尧昌府,都会发现变化不小,放眼四周,这城里的风貌越来越好了。   “这尧昌府有了顾昭大人真是有福了,这城内一天一个样,如今新来的商队估计都想像不出以前的尧昌城是个什么模样。”   “是啊,顾大人顶顶厉害,能化腐朽为神奇,看看这互市开通后,互市上的好东西也流到这尧昌府内,吸引了多少商人前来,啧啧,你我不也是如此。”   “可不是,第一回 顾大人还亲自带队,后来虽然不带队了,可也要亲自过问的,而且是少有的清廉,一心扑在尧昌府的公事上。”   “别的官员会贪钱,可顾大人看不上这点钱啊,他想要钱的话,开多少作坊都不在话下,可如今开的那些作坊都是挂在官衙下面的,而不是顾大人自己私有的,有几个官员能做到他这般地步?所以这城内的商人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顾大人的规矩来办事,想使钱根本没门路可使,什么歪门邪道都行不通。”   如今来到尧昌府的商队商人数量,和以前相比翻了好几倍,这城内就连客栈都多了好几家,还有新开的酒楼饭馆,提供给那些外来客商。   江云虎匆匆进入衙门,带来了主子的信,信送到顾昭手里后又默默退了下去。   顾昭第一时间拆开信,快速看了一遍,待放下信后叹了口气,那燕肖还是动了啊,西南王人还在京城里,他却不顾及他父王的安危想要夺权了,他能不知道当这消息传去京城后,皇帝会不对西南王发雷霆之怒吗?   燕肖当然知道的,不过相比起西南王的性命,显然他更重视权势。   真是讽刺,顾昭有些惋惜人不在京城,无法亲眼看一看西南王获知此事时的表情,他对西南王是有怨气的,偏心偏得如此理直气壮,还一副为着燕沐打算的模样,燕沐不接受他的好意那是燕沐不懂为父的心意,渣得让人无话可说。   “大人,姬将军有信送来。”   “拿来我看看。”   姬将军很少进城来,不过燕沐也向他借兵了,顾昭拆开姬将军的来信,果然信里说了调兵一事。   顾昭很想跟着姬将军的军队一起过去,可惜身为尧昌府的知府,他却不能抛开尧昌府不顾,所以只能按捺住守在这城里坐等西南的消息。   姬将军派人给顾昭送完信后,便将手底下的兵分批派了出去,他自己又带了队人悄无声息地赶到接壤处。   多亏顾昭安排的派兵保护过路行人商队一事,所以分批派出去的军队,过路商人见了也只以为是正常的调动与练兵,如今他们见了这些官兵再不害怕,这些可都是为保护他们安全的,就算马贼被灭,这项保护也没有取消,因为旷野地带还会有凶残的野兽出没,尤其是那狼群,一旦被盯上就很难摆脱,可有这些守护在沿路的军队,他们没了这后顾之忧。   “这些过去的官兵数量好像多了点。”   “多吗?多点也没关系,越多越感觉安全啊。”   “要是别的地方也能如此就好了,可惜只有尧昌府才有这样的保护。”   “你有所不知,那是尧昌府的知府大人砸银子请来的这些军队,保护沿路商队路人。”   “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消息早传开了,顾大人好魄力,凡是官衙名下的作坊,都会划出三成的利润作为驻军的保护费,看看刚刚过去的一队官兵,身上穿的盔甲都是新的,靠朝廷拨款可远远不够的。”   “难怪了,这水泥路也铺得好,如今这尧昌府境内到处都是水泥路,再加上有橡胶轮胎,赶路速度快了许多。”   如今尧昌府境内的水泥路铺得四通八达,谁能想到顾昭修筑水泥路的另一层用意,姬将军带人没用多长时间便与先头部队汇合了,辎重和粮食运送起来也便利得很,大大缩短了他们行军的时间,亲自走了这一趟,姬将军越加佩服顾昭这个文官。   西南。   毫无征兆地,大歧国突然对西南用兵,整个西南陷入紧张之中,连街头的行人都少了许多,百姓不安地待在家中,太平了这些年,没想到那大歧又要挑起战事,那些年长的百姓又唤起了旧时的记忆。   恰好这时西南王人又不在西南,而是在京城,相比起如今那样燕大公子,百姓还是更期待西南王的归来。   京城也有十万火急的情报送到。   “报——时隔近二十年,大歧国再度挑起边境战事!”   朝堂上众臣纷纷惊唿,抬头看向皇帝,西南王还被陛下留在京城,这让不少大臣怀疑,是不是西南王的阴谋诡计。   因为陛下对西南王的态度非常不满意,好好的平南伯和西南世子派去,却没多长时间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恰好这时西南又要乱了,很难让人不去怀疑是不是燕重山的计策,没有燕重山这个西南王,西南军等于群龙无首,西南的战事迫切需要陛下将燕重山放回去。   皇帝脸黑沉黑沉的,当堂下令:“宣西南王!”   旨意传到西南王府,燕重山还不知西南的情况,连忙收拾一通进宫面圣,只是心中连连苦笑,他将调查的结果如实告诉皇帝,可陛下根本不满意。   作者闲话:二更晚上 第357章 西南危险   燕重山进宫的时候朝会已经结束,皇帝和内阁大臣在等着他,燕重山态度恭敬地给皇帝行礼。   “免礼,可知朕此事唤你进宫是为何事?”   以姚首辅为首的内阁大臣都在注视着燕重山,说实话,如果不是姚首辅知道些内情,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会怀疑是不是燕重山的安排,就为了回西南,有时候真想将燕重山的脑袋敲开来,看看他脑子里塞的到底是什么,怎就对两个儿子差别这么大,而且眼光太过差劲。   燕重山恍惚了下,不解皇帝的意思,皇帝叫他进宫,除了谈燕沐和燕肖的事,还能为什么?他进京后连王妃都没见到,王妃去了城外的庄子里休养,燕重山自觉对不起这女人,所以没有碰面反而让他松口气,只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并没有想要见面。   “臣……不知。”燕重山憋了这么句话出来。   皇帝将西南送来的急报掷到燕重山面前,燕重山连忙拾起瞥了一眼,这一瞥就让他当场震住,顿时急了:“怎会这样?陛下,臣恳请回西南,领兵对抗大歧军队!”   皇帝目光微妙地看向他:“朕如今可能信你的忠心?”   “臣对朝廷、对陛下忠心耿耿,若有异心,天打五雷轰!”燕重山着急西南的情况,当场就跪下发重誓。   “你能保证你的忠心,那你能保证你身边人的忠心吗?朕一早怀疑沐儿会失踪跟你那长子燕肖有关,偏偏这时大歧又来进犯我西南,你现在还在为你那儿子辩解吗?什么时候不出事,偏偏朕将沐儿派过去后出了事,令郎这是对朕的安排不满吗?沐儿过去不仅仅是作为你的儿子,更是代表了朝廷!”   燕重山下意识就否认道:“这不可能!”   “你能保证你自己,可你能拿什么来保证你儿子?沐儿出事时的种种巧合你拿什么来解释?为什么该在边境的那些人都不在现场?燕重山,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你进京时朕就拿出了那些燕肖收买朝廷官员的证据,你不敢承认,这次你还是不敢相信?又要找什么理由来说服你自己?”   上次的事情看在燕重山的面子上皇帝已经压下去了,只不过查到确证被燕肖收买的那些文官武官,都被皇帝找理由或贬或抓,将燕肖伸进朝廷里的爪子给砍了,当然皇帝也不能保证全部连根拔起了,但由此也可见燕肖的野心比他这父亲大着呢,也只有燕重山一厢情愿地觉得那儿子是个好的。   想到上次进京的情形,燕重山脸色发白,他很清楚,甭管肖儿有再多的借口,他的动作都触到了陛下的底线:“陛下,是臣教子无方,但臣依旧不能相信肖儿会勾结大歧的人,臣专门跟他讲过大歧对西南犯下的罪过。”   皇帝心中冷笑,继续问:“你不觉得这时候大歧军进犯很可疑吗?此前你可发现大歧有进犯的种种迹象?”   燕重山轻摇了头,他的确没有发现有何异常,这些年他也不是坐视大歧起来的,而是用种种手段打压大歧,也没放松对西南军的操练,因为他知道,只要大歧一日不灭,西南军与大歧军队之间迟早会有一战,所以有关大歧那边的情报他都非常重视,会亲自过目。   可就如陛下所说,怎那么凑巧,他来京城了,大歧出兵了。   姚首辅他们看得也叹气。   皇帝继续说:“朕知道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不叫你亲眼看到证据你绝不会承认,那好,朕就让你亲自去看看西南如今到底什么情况。”   燕重山一喜,陛下愿意将他放回西南领兵了吗?“臣定将大歧军队狠狠打回去,这回定要重挫他们!”   “不急,朕不是让你明面上回去,而是暗中进行,而且此次朕会安排永福跟你一起过去。”   “可陛下,西南危险!”燕重山大急,“臣不在,西南军会群龙无首!”   皇帝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你以为朕会同你一样毫无准备吗?此次大歧敢进犯大周西南,不管他们是什么理由,朕定会叫他们有来无回。”   “父皇叫我?”永福公主从外面走进来。   “对,熙儿,你此次暗中领一队人和西南王一同潜回西南,看看西南到底在搞什么鬼,必要时亮出身份合力歼敌。”   “是,儿臣遵旨!”燕向熙欣然领命,又转身看向燕重山,“此行请西南王多多指教本宫。”   燕重山捉摸不透皇帝的意思,但此刻他满脑子就是赶紧回西南,多带一个公主也没关系,这会儿他还挺自信,凭他身份护住一个公主不是什么问题,他这么自信的时候忘了他的嫡子就是在他的地盘上失踪的。   面上,皇帝依旧叫西南王闭门思过,并没有因为西南的形势就将他派回西南,实际上当天西南王与公主出了宫后便改头换面出了京城,在京郊大营里领了支军队便奔赴西南。   为此朝堂上还引发了好几番争议,不少大臣以为,还是要赶紧解决西南危机才是,就算不让西南王回去,朝廷也得派出得力的将领前去西南指挥作战,抗击大歧军。   当燕重山和燕向熙人已远离京城时,皇帝似乎才不得不向邻近西南的几个驻军发出圣旨,让他们前去西南支援西南军。   燕重山对公主并没有太多想法,当他知道皇帝舍了那三个宗室子弟,将公主生的儿子赐了皇室姓氏后,燕重山心里其实不是很认同皇帝的做法,他连女人干政都不能接受,更无法认同公主走入朝堂,将来甚至要继位,但是朝堂上的事也不是他一个远在西南的臣子能干涉的,免得陛下真的怀疑他有二心。   这次带公主上路,他也以为公主会拖后腿,因而自出了京城后便心急如焚,甚至想要跟公主商量,让公主在后面慢慢走,他先一步赶回西南,然而出了京城后,公主和他一样一匹快骑奔袭不停,中间并没有要求停下来,这倒让他有些讶异了,堂堂公主竟能吃得了这种苦头。   燕向熙自生产后就开始了恢复锻炼,现在的身体体能早恢复至巅峰状态,大周朝的边境线很长,外敌不少,她早做好准备,将来有一日她可能要亲自率军上战场。   西南王是个小看女人的人,燕向熙一早就知道了,不过对她也没多大影响,她可是站在燕沐一边的,从来就没想过要争取燕重山,再说经此一劫,以后他这西南王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都成问题。   一日,两日……数日下来,公主都没叫一声累,燕重山想要先行一步的话也一直没能说出口,因为公主根本就没耽搁他赶路,最后那些话也只能吞回肚子。   西南。   面对大歧军队的入侵,缺少西南王的西南军的确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这时候燕肖站出来替代他父王行使指挥权,有人支持有人反对,便是反对的人也没办法提出更好的办法,包括伍将军和贾将军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肖接手了西南军,而他们被派去最前线。   对此两人都没有意见,大歧入侵,他们身为将领当然要站在第一线抵挡,要叫大歧军队有来无回,但当他们领兵前去的时候,心里总存着不太好的预感,因为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偏偏王爷又被困在京城不能回转,他们心里骂皇帝的心思都有了,不是皇帝,西南也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燕肖那小子懂什么?王爷虽然有些时候耳根子软了点,但在领军对战大歧方面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燕肖本身身上的嫌疑都还没排除干净。   只是支持的声音胜过反对的声音,何况面临外敌,伍贾二位将军也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成见,还是共同御敌要紧,不管怎么说燕肖都是王爷一手教导出来的,总不至于陷西南军和西南于不利之地吧。   不料大歧军队的主力都压到他们这边,两人面临的压力极大,他们派人回城求援,希望其他军队前来支援他们,只是消息送出去,却一直不见回音,站在城墙上看着外面乌压压的大歧军,伍将军和贾将军心中的不详预感越来越强烈。   “该死的!为什么还派人过来,难道我们这边的形势他们会不清楚吗?这次过来准备的粮食和物资只能保证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们就要弹尽粮绝了,该死的燕肖,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伍将军气得在城墙上骂骂咧咧。   贾将军的心情也非常不好,以前不敢断言,可眼下的局面还能让他们说什么?是因为他们没有站在燕肖一边吧,所以燕肖就想借着大歧军队的手将他们除掉?这就是王爷最为看重的儿子和王位的继承人?   “他怎能有这样的胆子?他就不怕王爷知道实情?”   “呵,他连王爷的生死都不顾了,还怕王爷知道实情?大歧狼子野心,他跟大歧搞在一起,当真是鼠目寸光!”   “将军!大歧军队又要发起进攻了!” 第358章 潜回西南   燕向熙一行还没进入西南地界,可不断有飞书传来,让她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西南发生的情况,这些信件又通过她的手传到燕重山手里。   当燕重山得知燕肖站出来统领西南军对抗大歧进犯时,他颇为欣慰,不认为自己教出来的儿子会如皇帝说的那样,背叛大周朝,燕向熙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什么都没说。   第二封信是燕肖将伍将军和贾将军派去最前线,燕重山也很认同,并向燕向熙解释:“这二位有对战大歧军队的经验,肖儿这样的安排非常好,有他们这样的老将在前面顶着,大歧军队成不了事,一定可以支撑到本王回去的。”   燕向熙差点嗤笑出声,燕重山的自我感觉太好了,燕肖只会嫌他们挡路,是想要将这两位老将军弄死,扫除他掌控西南的障碍。   第三封信送到燕向熙手里时,她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随手丢给燕重山。   燕重山还以为是战报,可当看清纸上写的内容时他眼睛瞪得老大,反复将信看了好几遍,想要从这张纸上抠出不同意思的字眼来,可惜事与愿违。   燕重山无法冷静了,找到燕向熙问:“这情报准确吗?这一路到底是什么人在向公主通风报信?伍贾两位将军怎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其他西南军呢?肖儿呢?为什么不去支援?还是已经去支援了,却被大歧军队阻拦了?”   得,燕重山总能为他那宝贝长子找到理由,看看,这回又是如此,都是旁人的错,不是燕肖的错,看不到这背后的主导人正是燕肖。   燕向熙没好气地说:“什么人向本宫通风报信,那是本宫的事,西南王不相信这信里的内容,大可以到西南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看看,究竟是谁将西南百姓陷入危险的境地,又是谁让伍贾两位将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局面!”   原本赶路速度就够快的,这下燕重山更是疯了样赶路,将燕向熙都甩在身后了,到这会儿燕向熙也不在意了,只派了几个人跟上去,看好西南王的行踪就足够了。   就在西南王离开后,第四封飞书送到燕向熙手上,与前三封不同,这封飞鸽传书的内容是几支军队已赶到西南,只等一声令下便可投入到战斗中,西南的局势尽在掌控之中。   看了这些内容后,燕向熙安心了,她同样不希望因为燕肖而陷西南百姓于危险境地,西南的百姓那也是大周朝的子民,身为继任者,她对这些子民有责任。   西南。   燕肖得到了西南的最高权力,心中得意非常,如果不是大歧国配合他,不是皇帝将他父王叫去京城,他还没这样好的机会呢,面临外患,就是他那几个蹦达的弟弟也得老实听他的话,不然谁能担得起这个罪人,外公和舅舅的话果然没错。   等他收拾完那些反对的人,一统整个西南,下一步便是那京城也不是不可以想一下,谁叫那皇帝昏庸无能,竟要将一个女人捧上皇位,身为燕氏子弟,他有责任有义务拨乱反正。   听到外公和舅舅恭维他的话,燕肖都要飘起来了,祝家的人同样野心勃勃,他们同样觉得,将来挥军进入京城也不是不可以,那他们到时就是皇帝的外公和舅舅,地位非同小可,届时就算将西南划给大歧也毫无问题,拿到整个大周,一个小小西南又算得了什么。   “姓伍的和姓贾的就是死脑筋,自己不肯转弯还要连累手下一大批人,就不知道他们还能支撑到几时,到时肖儿好好厚葬他们便是了。”   “厚葬?那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将大歧军队放进来,那他们就是西南的罪人,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祝外公和祝舅舅互相看了一眼,并没反驳燕肖的话,看来伍贾二人将燕肖得罪得不轻,连死了也不肯放过,不过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经此一役,祝家定会走上巅峰。   如果燕重山死在京城那就更好了,消息传回来,定会激起西南所有百姓的愤怒。   燕肖都要等不及庆祝了,这时候,跑死两匹马的燕重山终于赶到宜南城外,然而此刻宜南城对外封锁,严禁出入,便是燕重山亲自叫门,也没能将城门叫开来,城墙上守城的人并非是原来那一批,对于城外喊话的一律加以驱逐,还不听话的则拉开弓箭就要射击。   燕重山一直赶路,顾不得形象问题,形容狼狈得很,跟着他过来的人也没好多少,见燕重山还要继续喊话,燕向熙派来的人提议道:“王爷,城内分明有异,不如我们先离开,等到夜里想办法入城,相信到时看到的会是最真实的情况。”   燕重山心忧如焚,然而城墙上的弓箭手一直盯着他们,燕重山只得先按捺下来,好在离天黑也不远了。   天黑后,正当燕重山想办法入城时,那城门的小门悄悄打开了,吹了几声口哨,白日劝燕重山的人便赶去汇合了,全程燕重山都黑着脸,原来竟是城内的人买通了守城士兵,将他们悄悄放进城去,燕重山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混账,他们就不怕奸细混进去?他怎不知道下面的人是这么办事的?同时也知道陛下一早就在西南安插了人手,但这时候不敢有意见,反而要庆幸,否则想要入城都难办。   入城后,燕重山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如今是什么情况?”   “别提了,现在都没几个人敢上街头,只知道大歧军队打过来了,究竟什么情况根本就不知道,燕大公子的人直接就将城封了。”   “那在前线跟大歧军队交手的伍贾将军的情况呢?城内也没有百姓知道?”   “谁知道,老百姓只知道大歧军快要兵临城下了,如果不是城门被封,早就有人想要跑出去躲避了。”   燕重山听得惊了:“没人知道前线在交战?”   前面的人朝后看了一眼,说:“阁下不信的话可以向城内百姓打听,不过有没有人敢回你的话就不知道了。”   燕重山被噎了一下,只得说:“那如今伍贾两位将军那里究竟什么情况?”   那人说:“你信我的话?那我实话说吧,如果再没有外援,最多坚持两日,而且这还是他们坚持死守的结果,所有前来求援的人都被扣下了,而且我还听说燕大公子就在开战前还接待了一批身份神秘的人,就在这之后,大歧军队长驱直入,边境的设防毫无作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有人出卖边境布防?不,这怎么可能?边境的布防唯有他的心腹清楚,定期会变动,是他的心腹出卖还是谁?   燕重山不敢想了,唯一的布防图就在他的书房里,书房外虽有重兵把守,然而他并未禁止燕肖出没,难道……不,不可能的,肖儿怎可能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带我去前线,我要亲自去看一眼。”   “哪怕陷入危险?”   “对,哪怕有危险,本王也得亲自跑这一趟,我要亲自问问伍贾两位将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防线真的破了,那本王会和他们一同进退。”   刚刚讥讽西南王的人并不是不清楚他的身份,而是实在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但现在听到这么说,也知道他的立场到底和燕肖不相同,可他怎就没看清燕肖这个儿子的真面目?还给了燕肖这么大的权力,如果不是有他们伯爷在背后布置,这整个西南都会落入大歧人手里。   “既然王爷想去看,那就去看吧,正好我们这边有批物资要送去前线,这批物资是由我们主子准备的。”   “你们主子……”   “这就不用王爷操心了。”虽然同意带西南王去前线,可对他依旧没有太多好感,如果不是伯爷命大,都不知死了几回了。   燕重山本该第一时间便回西南王府,亮出身份,号令西南军全力出击对抗大歧军队,然而鬼使神差的,他竟避开了最为重看的儿子燕肖,随着这些不知主子是谁的人,押着一批物资又出了宜南城,是的,禁止出入的宜南城,却可以对他们放开一个城门入口,押着大批物资离开了,燕重山再度怀疑自己那些属下的忠心和自己的管理能力。   “不用看了,负责这座城门的是焦家的人,焦家的人起码还有着良知,知道我们运送物资去前线,所以才会私下给我们放行。”   原来是焦家的人,焦家可不正是他的亲家,燕肖媳妇的娘家,当初这门亲事他非常满意的,可现在似乎连焦家都对肖儿有意见了?   他们到达前线的时候双方正处于休战时间,可守城的人一个个眼睛都熬红了,连日作战,站着都能睡着了。   知道有人送物资过来,伍将军第一时间冲出来,嘶声叫道:“那燕肖小儿呢?为什么不派支援过来?将我们搞死他有什么好处?回去告诉燕肖小儿,就算老子战死在这战场上,鬼魂都不会放过他的!”   “老伍!”燕重山忍不住叫出声。   “谁?”伍将军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向叫他的人看去,“王爷?”   作者闲话:二更晚上 第359章 西南王受打击   “是,是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的是肖儿干的?”燕重山依旧不敢置信道。   伍将军确认再三,还真是西南王没错了,他差点痛哭出声:“王爷你居然回来了,陛下没把王爷扣在京城,王爷回来就好了,王爷再不回来,属下和老贾就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王爷,大歧将八成的兵力都压在我们这边,我和老贾快顶不住了,我们先后派出十波人回去要求支援,可是什么回音都没有,如果不是这里走不开,我和老贾要冲回去问个究竟。”   “我们这里抵挡不住,下一步他们就要打到宜南城下了,有那帮吃里爬外的混账东西,宜南城真能守得住?王爷,燕肖那混账东西他不是人啊!”   燕重山惊愕不已,真的是肖儿干的?   押送物资的人鄙视地看了燕重山一眼,对伍将军说:“伍将军,这是我们主子交待让送物资过来的,我们不属于西南任何一支势力,我们主子交待,西南局势一定会扭转过来的,不管什么人跟大歧勾结出卖西南百姓,他们都不会得逞!”   伍将军抹了把脸:“不是燕肖小儿派来的?”   “他们有送东西过来?”   “也对,好!不管你主子是谁,我老伍承了你们这份情,再没物资送过来,我们这些兵都拿起兵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送来的物资里大半是粮食,伍将军立即叫手下的兵来搬粮,然后升火做饭,就算大歧军队再来攻打,起码手下的兵都能吃饱肚子再上战场,那些来搬粮食的人,看到粮食一个个眼睛都放绿光了,那是真的饿极了。   物资搬走后,伍将军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想跟王爷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有气无力地说:“王爷,现在这边情况王爷都看到了吧,我跟老贾已无话可说了,大不了我跟老贾一条老命交待在这战场上,我俩也没什么遗憾了,可下面的这些兵有许多还没有成家,他们……”   伍将军不想向王爷抱怨,可说着说着他就控制不住了,眼眶也红了起来。   燕重山张张嘴,可又不知道怎么劝慰老伍,这真的是他儿子干出来的事?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些人送死?燕重山唿吸不能,转身勐地一拳砸在墙上,发泄了一通后燕重山说:“老伍,你再派人回城报信,这次本王亲自看着,本王要看看究竟是谁在里面搞鬼。”   伍将军有些失望,王爷到现在都不肯怀疑燕肖吧,他可有可无道:“那等他们吃了饱饭再去吧,不然去了也不知是什么结果,能不能吃上饭,”又苦笑道,“就算死,起码也能做个饱死鬼。”   燕重山反手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可伍将军也没什么反应,反正都要死了,死前犯上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饭很快做好,伍将军也被自己亲兵塞了一大碗饭,他就坐在地上大口吃了起来,稍微解了饿后看向送物资过来的人,疑惑道:“你们的主子究竟是……”   领头的人朝西南王投去讥诮一瞥,伍将军一个粗人竟脑中灵光一闪,失声惊唿道:“莫非是世子?”   “谁?”西南王也听到了。   那人朝对方大歧军队的方向看去,说:“是与不是有什么紧要的吗?反正这西南还有我们主子什么地位吗?这里没什么人记得我们主子,我们主子偏还惦记着这里的百姓,不愿意看到他们陷入战火之中。”   “……沐儿……还活着?”西南王神色恍惚道。   伍将军忽然拍了记大腿:“那就是世子爷了?世子爷果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老伍对不起世子爷,世子爷竟还惦记着我们。”   伍将军嘴里嚼着世子爷让人送来的粮食煮成的饭,这眼眶变得更红了,差点呜咽出声,心中更后悔没有好好保护世子爷。   “沐儿现在人在哪里?”燕重山急道。   可谁也不理睬他了,这会儿着急有屁用?还指望世子爷念他半点父子之情?拉倒吧。   见世子爷的手下对王爷都受理不理的,伍将军忽然幸灾乐祸起来,对王爷产生不了丁点同情心,该的,有这样的当爹的吗?换了他是燕沐,也不会愿意认这个爹的,好处没带来什么,反而坏处一堆,几次遇险。   燕重山面上窘得发红,想过用身份压迫这几人说实话,可想到嫡子经历的那一切,如果被燕沐知道,他和燕沐这儿子间更没和缓的余地了吧,他还记得当初在京城时燕沐对他说的那些话。   现场挺尴尬,当然觉得尴尬的就西南王一人,其他人都挺自在,伍将军扒完一碗饭后就去安排人随西南王一起回宜南城报信求援,让西南王亲眼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伍将军很快点好几个,倒也没说西南王的身份,现在西南王浑身狼狈,胡子一大把,不说出来也没人会想到他就是西南王。   临走时伍将军突然又将西南王拉到一边叮嘱了几句:“王爷,并非属下想说大公子的坏话,但属下还是想要提醒王爷一句,请王爷保重自己的安危,如果王爷有事,这西南靠谁来主持大局?靠大公子吗?”   燕重山听得瞳孔骤缩,他听明白伍将军的意思了,他是说肖儿可能会对他这个父亲动手?这怎么可能?   伍将军当然不希望走到这一步,但他根本不看好王爷,明显王爷与大公子所求之间产生了冲突,要么王爷将燕肖罢免,剥夺他享受的一切,要么,就是燕肖棋高一招,那王爷能有什么好下场?   燕重山神情恍惚地离开了,送物资的那几人则留了下来,西南王离开后,他们就将燕沐留下的信物给伍将军看了,伍将军这回无比确信,这些人真的是世子爷留下的后手,世子爷也真的还活着,否则他的这些手下又怎可能安心待在宜南城内,早就出去四处寻找他们主子了。   回去求援的人其实也知道此去的结果,因而在路上便抱怨连连,燕重山听得非常清楚,原来伍贾二位前后已派了十拨人,希望宜南城派出援兵还有增补物资,然而所有回去的人都毫无音讯传回来,那些人连是生是死都不清楚。   燕重山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想说也许这一切不是燕肖做成的,很可能是祝家,祝家想要蒙蔽肖儿,又或者是其他与大歧勾结的人,拦截了回去报信求援的人,但亲眼看到伍贾二人以及前线士兵的状况,燕重山心底深处其实已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一切可能就是燕肖造成的。   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西南王位,为的是西南这地界的掌控权,燕肖不想继续等待下去了,他想要自己夺取这一切。   在回城半路上,他们就被拦截下来了,看到拦截的人,燕重山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因为他知道这拦截的带队小将是谁,那正是燕肖手下得用的人。   那人对燕重山几人嗤笑不已:“姓伍的和姓贾的还不死心啊,又派来一拨人回来报信。来人,统统拿下,那两个老家伙的结局,大公子早就为他们想好了,是他们无能将大歧军队放进了西南,导致西南百姓遭殃,他们会是西南的罪人,哈哈,两个不识时务的老东西就该有如此下场!”   “你们该死!原来真是你们勾结大歧出卖我们伍将军和贾将军,你们不怕王爷知道实情?”   “王爷?哈哈,大公子可是王爷指定的继承人,再说如今王爷被狗皇帝扣在京城,等料理了那两个老家伙,大公子会带兵进京城救王爷。跟你们啰嗦什么,赶紧都抓起来。”   “是!”   燕重山此刻再不敢肯定这一切不是燕肖主导的,他还要带兵进京城?那跟造反有何不同?不,就是造反,燕肖不仅觊觎西南,还肖想京城和整个大周,原来肖儿的野心竟这般大,难怪老早就在京中安插了人手,可他还在皇帝面前为他辩解。   燕重山勐地又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对面的人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燕重山上前几步:“燕肖当真这么吩咐你们?他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么些将士去送死?”   “你又是谁?再啰嗦老子跟你不客气了,提前送你去地府等着你的那些兄弟们!”   燕重山喉间阵阵腥甜,看到这些人要扑过来拿人,燕重山退后几步,然后突然放出信号,现场所有人都一愣,然后那领头的小将勐地向他扑过去:“动手,这些人全部是奸细,一个都不要放过!”   燕重山拨刀跟他们打斗,另几个也被迫应战,不战就要死,哪里还顾得上问同来的这人到底什么身份。   燕重山身手不差,可连日赶路,心神又受到不小打击,转眼身上便多处受伤,可越是如此他的动作越是狠厉,眼看那小将的刀就要划过他的脖子,背后一支利箭射来,那小将连忙躲避,转身一看,从后面树林中蹿出数十人,这些人的装备打扮让小将瞳孔骤缩,怎会是王爷身边的一支亲卫?紧接着身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第360章 父子见面   这些人的速度非常快,转眼就将受伤的燕重山层层护住,燕重山下令:“尽量活捉,一个都不要放走!”   “是,王爷。”   西南王的这支亲卫队人数超过对方,身手又利落,因而没有多长时间战斗便结束了,同燕重山一起过来的几人傻眼,他们多多少少也受了些伤,不过脑子转得再慢,也猜到了同行者的身份,在西南地界,能被称为王爷的只有一人,那就是西南王了。   腿一软,一个个便扑嗵一声跪在地上,想想来的路上,他们对这位沉默寡言的同行者,似乎没有冷落得罪吧,但紧接着唿吸又一急,他们是没得罪这位,可说了不少数落燕大公子还有王府的话,王爷会怎么看他们?   活捉的那些人也统统跪在了地上,领头的小将在猜到燕重山身份时就毫无战意了,跪在地上脑子快转不动了,大公子以为王爷还在京城,可王爷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里,还是和前线士兵一起出现的,那说明了什么?小将身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   “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小将连连磕头。   亲卫在帮燕重山包扎伤口,燕重山气不过,上前就踹了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之前还敢向燕重山挥刀相向的小将,此刻压根就不敢动弹:“本王问你,之前派回来求援的那些人呢?为什么不派兵去支援,连物资都不运送?一个个都是死人不成?你们忍得下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同袍战死在前线?”   燕重山越说越火大,恨不得拿刀将他直接砍了。   小将脑中却绝望不已,王爷果然都知道了,王爷什么都知道,那他的辩解还有什么意义:“属下有罪,求王爷饶命!”   “回答本王的问题,先前派回来的人呢?”   小将打了个颤,老实回道:“一部分关起来了,一部分……”   剩下的话他不敢说了,一起回来的那几人气得牙痒痒,他们拼命在前线杀敌,同袍却被死在自己人刀下,让他们情何以堪,他们在前线的拼命成了一场笑话。   燕重山也气得骂人,再一脚踢过去:“老实告诉本王,究竟是谁敢下这样的命令?”   小将伏在地上不敢说话,连头也不敢抬,燕重山的心不断下沉,最不想见到的事情可能真的发生的,他走过去一把揪起小将的衣领,将他提熘起来,盯着他的眼睛问:“说,是燕肖还是祝家下的命令。”   小将眼一闭,破罐子破摔道:“是大公子命我等守在这里。”   燕重山气得身上的伤口又崩了,竟然真的是肖儿,肖儿他怎敢?他怎能做出这样的事?他这样做对得起燕家的列祖列宗和西南的百姓吗?   燕重山还不肯死心,他一手教导出来的优秀长子怎会选择走上这样一条路?他心痛得滴血,咬着牙说:“你,带本王回去见肖儿!”   “是,王爷。”   “王爷,那我们……”跟来的士兵不知要不要继续去报信了。   燕重山转头看向他们,吩咐道:“你们回去将这里情况跟伍将军说明,说西南有本王在,绝不会让他们白受这一场罪,本王回来就是主持大局的。”   “是,王爷。”   “这些个也一起捆了带去前线,有力气就去跟大歧人打。”   “是,王爷。”这个命令真是太好了,一个个软蛋,就知道把刀子对向自己人,却不敢上前线杀敌,就是要将他们丢进大歧的军队中,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活下来。   一番修整,燕重山带着一部分亲卫扮成小将身边的人,然后跟着那小将一起回宜南城去见燕肖。   这小将姓桂名玮,王爷在他身后扮成他的手下,他一路走得颤颤惊惊,到了城门口,亮出大公子给他的牌子后立即被放进了城,燕重山看得眼神暗了暗,进城的时候发现负责这边城门口的是祝家的人,燕重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燕肖对祝家的信任度如此之大了。   到了西南王府,桂玮求见大公子,很快便被获准进入其中,燕重山低着头跟了进去,他一定要用自己的眼睛亲自看看,究竟是他错了还是别人错了,但在眼睛余光看到王府的防卫都换了人后,燕重山越来越无法欺骗自己。   有些人面孔还是陌生的,这说明燕肖早就背着他暗中积蓄力量了。   燕重山在书房外面看到燕肖正跟他外公祝家主把酒言欢,从外面看,燕肖脸上的肆意是以前很少见过的,燕重山不禁有些恍惚,难道燕肖走到这一步还是他的错了。   “肖儿,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发展,那两个老家伙最多再支撑一两日,肖儿便可除掉后患之忧了,这西南地界便整个落进肖儿手里,再没人能与肖儿为敌。”   燕肖畅快大笑:“都是外公教得好,肖儿永远不会忘记母妃和外公的教导,等再过两日,我便亲自领兵上战场,让西南所有人看看,究竟是谁力挽狂澜。”   “对,那狗皇帝也是眼瞎的,看不出肖儿才最适合成为世子爷,将来继承这西南王位,不过也没关系,狗皇帝那身体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一个小丫头能做得了什么,将来这整个大周都要看肖儿的。”   “哈哈……外公,干了这杯酒。”   燕重山听得目眦欲裂,肖儿他怎可如此大胆!燕重山心中绝望不已,从这些对话中就可以听得出来,前线的事真的是燕肖下的命令,否则桂玮怎可能有如此大的胆子。   这还是他最为看重的长子吗?他的长子怎可能会如此阴险卑鄙无耻?究竟是谁的错?燕肖做这些的时候,甚至没考虑过留在京城的他。   燕重山看着里面的燕肖心里痛得很,燕肖启蒙时是他手把手教他描红,燕肖练武时,也是他手把手亲自教导,他一颗心都扑到燕肖身上,连沐儿的教导都是丢给请来的先生的。   “大公子。”桂玮的声音有些发颤,王爷就在身后啊,大公子跟祝家主的对话王爷都听见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桂玮啊,那边全解决了?你回来也好,你可是我手下一员得力干将,等到我率军退敌时,你就跟在我左右,到时也好好立回功。”   桂玮腿软,原本这正是他渴望的,以为跟着大公子会前程似锦,可现在却想哭,他得罪的可是王爷,就算有大公子求情,王爷能饶过他的小命?他现在不敢想建功立业了,只想保住自己小命。   “都……都解决好了。”   燕肖觉得桂玮今天怪怪的,大步走过来拍他的肩:“你这是怎么回事?还是怕了?现在怕可晚了,需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谁叫那些老家伙冥顽不灵呢。”   桂玮真的要哭了,声音越加颤抖:“王……王爷……”   他是想提醒大公子王爷来了的,可怕得连话都说不出了,而燕肖只以为桂玮是担心远在京城的父王知道实情后会如何,继续拍他的肩笑道:“父王人在京城会知道什么?再说这一切不都是父王早就答应给我的,我现在不过是提前自己取来了,将来我挥军进京,父王便会是太上皇,我会让父王知道,我能给父王的比父王给我的更多,而不只是嘴上说说,却放任燕沐那小杂、种跟我作对。上次他运气好逃过一命,可老天爷终究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他逃过上一回,还能逃得了下一回?没能亲自弄死那小杂、种真是遗憾得很,等将来去了京城,我会把他那个娘一起送下去陪他,让他们母子在地下团聚。”   燕肖越说越痛快,再说在外公还有桂玮面前,他就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心思:“父王真是太天真了,还教我跟那小杂、种兄弟和睦?哈哈,他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原来这才是肖儿的真心话?燕重山心中茫然一片,想起沐儿幼时曾跟他告过状,说大哥欺负他,可他最后却因为燕肖认为燕沐小小年纪就会说谎骗人,所以真相其实是燕肖从始至终就容不下沐儿这个弟弟?可他一次又一次将沐儿推离身边,还自以为是地希望兄弟和睦,让沐儿长大后帮助他大哥,可这大哥却想要了沐儿的性命。   燕重山心口痛得厉害,燕肖正说得兴奋时,他突然咳出一声,一口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王爷!”桂玮吓得跳起来,王爷这是被大公子气得吐血了?   “什么?这是谁?”燕肖和祝家主惊得眼皮直跳,两人下意识就退后一步。   这人跟在桂玮身后进来,燕肖和祝家主从始至终就没将眼神放在他身上,无关紧要的人物,哪里值得他们重视,可此刻咳出一口血的燕重山,一边用袖子抹嘴巴的血渍,一边抬起头向燕肖和祝家主看去。   虽然胡子大把,形容狼狈,但身为儿子的燕肖又怎可能认不出自己的亲爹,他惊得再度后退:“父……父王!”   父王不是该在京城么,怎会突然出现在他眼面前?燕肖顿时头皮都颤栗起来。   作者闲话:二更晚上 第361章 形势陡转   祝家主仔细打量面前这咳血的人,还真能从轮廓上辨认出是燕重山,肖儿的父王,他也被燕重山突然出现在西南王府的事实吓了一跳,然而他比燕肖更快镇定下来,脑子转得飞快,转眼就拿定了主意。   眼看燕肖惊慌不已,失了张神,祝家主一把按住外孙,呵道:“肖儿慌什么,你父王明明人在京城,你认错人了,这就不是你父王!来人啊,速速将闯进王府的小贼拿下!”   燕重山不敢置信地看向祝家主,当初他求娶从雪时,包括后来,他这岳父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像慈父,因为他没兑现诺言,被迫娶了王妃,祝家主当时虽失望,但也谅解了他,岳婿之间相处得依旧如一家人,万万没想到他明明认出了自己,转眼却翻脸不认人,所以以往这祝家主在他面前都是演戏吗?那从雪呢?   燕重山在燕肖心目中到底具有威望,起初燕重山的出现的确让他惊骇,可听到外公的话,他头脑冷静了不少,他志并不在小小的西南,他的野心比父王大得多,父王现身西南,他还能以什么借口挥军进京?只有坐实了父王人在京城那才是最好的。   而且有父王在,他眼前的大好局面会转眼失去,燕肖非常清楚,父王根本就不可能认可自己做的那些事,而且如果他跟大歧军联手的事被父王知晓……燕肖根本不敢想这个后果,父王虽然很疼他,很容易就轻信了他,但在勾结外敌一事上,父王绝没可能轻易放过他的,那他以后在西南军面前就是名声扫地,所有的荣耀都会远离他而去。   燕肖感觉到肩头上的力道,这时候唯有外公才是真正站在他一边,全心为他着想的,燕肖的眼神渐渐沉静下来,并露出了狠意,父王,不要怪儿子,都是父王逼着他走上这么一条路的。   想明白了的燕肖避开燕重山看向他的带着期望又夹着失望的眼神,勐地将桌边一只杯子摔地上,厉声道:“外公说得对,此人根本不是父王,父王明明是被狗皇帝扣在了京城,来人啊,将闯进王府的贼子拿下!”   燕重山身体晃了晃,嘴边再度有血渍溢出来,他最为期待的儿子,有一日会不认他这父王,那是不是有一日他挡了肖儿的道,肖儿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他这父王去死?   桂玮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今日不管结果如何,他还有活路可走?王爷被他得罪了,大公子也会杀人灭口吧。   桂玮想扇自己巴掌,到底为什么要跟着大公子一条道走到黑?   “好!好!真是父王的好儿子!”燕重山一手捂住胸口,咬牙切齿地低吼道,这么多年来他用心就培养出这么个东西,还为了让嫡子不挡他的道,特意想要养废嫡子。   “来人啊,人呢?还不赶紧将人拿下?”祝家主对燕重山可没那么多犹豫,时机稍纵即逝,谁让燕重山自己隐藏身份还在他们面前暴露出来,此时不将他拿下更待何时,难道要等他身份暴露在更多人面前吗?   过去燕重山是高高在上的西南王,他祝家当然要捧着,就是燕重山和祝从雪的自幼相识,那也是祝家精心为燕重山准备的,如今目的早已经达成,亲外孙坐在西南王这个位置上远比燕重山本人对祝家更为有利,外孙也比燕重山更容易控制。   祝家主第一次觉得自己在燕重山面前挺起了胸膛,再不用看燕重山脸色行事,想到要将燕重山这个西南王当成小贼送进监狱里,祝家主都激动得要颤栗起来了,真是太痛快了,燕重山也有今日。   只是祝家主喊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出现,刚还兴奋得颤栗的祝家主忽觉不对劲,整个人犹如被泼了盆冷水,连忙叫道:“肖儿,你府里的人呢?为什么没人出来?”   燕肖心里也有瞬间的慌乱,正想要出去看看什么情况时,就听到有清晰的脚步声接近,听声音来的人数还不少,他和祝家主一起往外看去,看清来人时燕肖再度惊得连连后退,祝家主更是不敢置信地叫起来:“怎么回事?不可能的!”   为首一人快步赶到燕重山身边,恭敬地说:“王爷,王府已经控制住了,属下又调集了一部分西南军前来王府,并将王爷回西南的消息公开出去了。”   燕肖听得瞳孔骤缩,怎么也不敢相信短短时间内这局势就要扭转了,前一刻他还和外公在庆祝他们的即将胜利,甚至刚刚他还要对父王不利,可转眼大好局面就要离他远去。   燕肖就算短时间内控制住了西南和西南军,但他在燕重山眼皮子底下培养起来的心腹并不多,之所以能做到这一步,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西南王人在京城,无法短时间内飞回来,西南又面临大歧的进犯,这时候必须有人出来主事,稳定西南的局面,组织西南军抵挡大歧的进犯,数来数去,向来被西南王看重的燕肖的确是那最适合的人选。   可一旦确证燕重山回来了,那大部分权力又会自动回到燕重山手里,毕竟燕重山才是真正的西南王,西南的掌权者,西南军的最高统帅,而燕肖则名不正言不顺。   燕肖慌了,不,他不能失去现在的地位,更不能失去父王对他的看重,他连忙看向燕重山,向前走了几步,用一惯的声音唤叫燕重山:“父王,不,这一切都外公和舅舅教孩儿的,父王你信我,孩儿刚刚是一时失言,并非孩儿真正的意思。”   祝家主还想着要如何脱身,可万万没想到下一刻听到的竟是这样的话,他以为祝家和他这个外公完全可以将燕肖捏在手掌心里,可转眼燕肖说出来的话就往他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   祝家主不敢置信地看向外孙,虽然他对这个外孙多有利用,是想借着燕肖让祝家更上一层楼,但对燕肖的疼爱并没有少半分,处处捧着他,可到了关键时刻,他竟是被疼爱的外孙毫不犹豫地抛弃背叛了。   祝家主双肩垮下,瞬间像老了十岁,内心充满了灰心失望,他和祝家的野心在此时此刻显得那么可笑。   燕重山瞥了眼祝家主,此刻的他再看燕肖,像是卸去了原来一直戴着的那层滤镜,现在的祝家主多像之前的他啊,一个以为是好儿子,一个以为是好外孙,可惜燕肖的选择都太让他们失望了。   燕重山心中的失望比起祝家主更甚,因为忽然间发现,他倍加看重的长子燕肖,原来竟比他以为的还要来得不堪,是那样的没有担当,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身边人推出来。   燕肖看燕重山并没露出以往的慈爱的眼神,心中更慌了,再向前几步想要抓住父王的衣袖,然而这时燕重山身边的人忽然抽刀挡在王爷面前,刚刚大公子分明要对王爷不利的,这时候他怎可能让大公子接近到王爷身边。   “父王,我是肖儿啊,父王你还记得你亲自教我识字,还亲自教我兵法,父王你信我,是外公,还有舅舅,连母妃都站在外公他们一边的,孩儿是不得已,父王……”   燕肖的声音逐渐变得凄厉起来,因为他心中越来越慌恐,尽管他对父王越来越不满意,越来越有怨言,然而他其实很清楚一点,他之所以凭着庶子的身份凌驾在燕沐那嫡子头上,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地位,那都是因为父王对他的宠爱,一切都是建立在父王最为看重他的基础上,可如果父王收回这一切,那……燕肖害怕了。   外面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很快燕肖的几个异母弟弟跑过来了,他们也很机灵,之前还不太敢相信父王真的回来了,现在看到燕重山一个个立即跑过来表衷心。   “父王你真的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大哥将我们都关在院子里不准我们出来。”   “父王你怎么了?父王你受伤了?”   “快扶住父王,快请大夫过来!”   燕重山摆摆手,对自己的亲卫下令:“将……大公子送回他的院子,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出院子一步,再将祝家主请回去,派人守着祝家,谁也不得擅离一步,违者……斩!”   祝家主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燕重山这人有时候耳根子很软,可当他狠起来时又够狠,比如对他那王妃还有燕沐这个嫡子,可没想到有一日这刀会落到他们头上。   “是,王爷!”   “父王——”   亲卫冲过来将燕肖抓住,要强行送他回院子,燕肖拼命叫喊,然而燕重山再没回头看他一眼,其他几个庶子见状大喜,燕沐这个嫡子死了,燕肖犯事了,如今机会落到他们头上了,真是太好了。   燕重山也没留这几个庶子,现在没心情也没空闲理睬他们,让他们全部回去后,再叫人将西南军的将领全都叫到西南王府来,又命人将燕向熙这个永福公主请过来,同时废除燕肖之前下达的命令和人员安排。   他本该休息去的,可现在哪有时间让他休息,他的心很痛,可尽快控制西南的局面要紧,还要尽快安排援兵去前线,时间不等人。 第362章 大周的反击   燕重山离开后,伍贾两位将军心情轻松了不少,不再如之前报着必死的心守城了,因为他们知道,王爷再眼瞎心煳,在对待大歧来犯一事上还是值得信任的,如今又有世子爷派人送来的物资,他们完全可以坚持到王爷的援兵到来。   贾将军也难得的露出笑容:“世子爷……真是叫人难以置信,老伍你说现在世子爷本人究竟在哪里,又在干什么?不得不说,现在看来还是陛下会调教人。”   同样是王爷的儿子,一个是由王爷手把手亲自教养长大,一个差不多是在皇帝身边长大的,然而看看他们做的那些事,世子爷回来后就没得到多少欢迎,受到的为难反倒不少,可就这般情况下,还在城内留下了人,在关键时刻给他们送来物资,这份心难能可贵,与大公子相比,高下立现。   贾将军这么一说伍将军也好奇起来,燕沐消失这么长时间,不仅仅是为了针对燕肖吧,那他究竟在暗中布置了什么?还有燕肖在宜南城留的这些人手,想要收集这么多物资,动静不可能不小,可谁发现了?越深想越发现他们小瞧了燕沐。   城墙上一直有人守着,防着大歧那边再度进攻,两位将军将物资发放下去后正在抓紧时间休息聊天,忽然有人来报:“将军,将军,大歧军队有异动。”   二人立马站起来,拿起头盔就要冲出去:“该死的,他们又要进攻了?”   “不,将军,他们不是进攻,而是好像出了什么乱子。”   冲出去的脚步刹住,伍贾二位互相看看,然后又转头继续往外冲,以极快的速度爬上城墙最高处,果真发现对面的军营很不对劲,伍将军立即下令:“派斥候过去探一探,小心些,有危险立即回来。”   “是,将军。”   “老贾,你看他们是不是好像要拔营离开了?”伍将军眯着眼看了老半天,对面军营好像动静越来越大,如果他们兵力充足,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全军出城杀过去,然而城内的人久战之后已处于疲惫状态,想想援军还没到来,伍将军心中惋惜不已,该死的燕肖小混蛋,都是他坏事。   贾将军也疑惑道:“好像是的,莫非是大歧的大本营出了什么岔子?”   两人忽然转头朝对方看去,异口同声道:“莫非是世子爷?”   “不对,世子爷哪来的人手?这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办到的事。”还必须是对异族情况非常熟悉的人,才能深入敌后搞事。   “报——”前去探情况的人喘着气回来报信,“将军,敌人要拔营回大歧了,前去的斥候隐约听到他们在说有军队进犯大歧。”   “军队?哪来的军队?再探!看消息是否属实,再派人回宜南城,将消息告诉王爷,让王爷迅速拿主张。”   伍贾两位将军听得心脏怦怦直跳,如果消息属实,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他们西南军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将大歧彻底打服打残,让大歧有生之年再也无法组织对大周的进攻。   可到底是哪里来的军队敢进犯大歧?要知道西南境外的那些国家,就属大歧实力最强,其他小国颇受大歧的欺压,可这些小国与大周之间又隔着大歧,他们便是想要向大周求援也难以跨越这中间的距离。   西南王府。   燕重山派去请公主的人刚出王府没多久,就迎面遇上公主一行,公主刚安顿下来便来找西南王了。   燕向熙这么快就到了,燕重山也顾不得惊讶,连忙将人请进来,正想要给公主安排地方休息时,燕向熙却摆手说:“看来王爷府内的事务已处理完毕,如此便好,请王爷立即整顿西南军,随本宫一起出征大歧。”   燕重山有点听不懂了,这是几个意思?“公主,此事需慎重安排,本王已叫人增兵前线。”   燕向熙勾了勾嘴角,说:“看来王爷还没收到前线的消息,想来报信的人已在路上了吧,本宫并非与王爷说笑,此次出征大歧,乃是受昂兰国所邀,我大周会派出地方驻军协同西南军一起围攻大歧,本宫会随西南军一起上战场。本宫在来的路上接到平南伯的信,他随同昂兰国的军队向大歧发起了进攻,所以眼下进犯大周的大歧军顾不上西南军,想来正准备撤军回大歧。”   燕重山惊呆了,甚至有过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岔了,但就凭燕向熙说出来的内容也知道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公主所说属实?”   “这是平南伯的飞鸽传书。”   燕重山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平南伯是谁,那不正是他的嫡子燕沐么,他手颤了颤,不敢置信地看向燕向熙递来的信,难道一路上接到的传书都是来自燕沐的?   “沐儿没事?沐儿跑去了昂兰?”这怎么可能?从西南这边前去昂兰,那是要跨越大歧的,这其中的艰险可想而知。   “谁说平南伯有事了?王爷,大事要紧,请王爷赶紧动起来吧。”   “好,本王亲自率军前去。”   他也顾不得休息了,叫人换上盔甲,又给公主准备了一套,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都顾不得公主是否适合上战场的事。   换上盔甲,刚准备出府,前线的情报就送来了,果然和燕向熙所说没有太大差别,看来大歧境内真的出事了,所以进攻西南的大歧军队才会慌乱,着急回大本营驱逐外敌,这一切,莫非都是沐儿的安排?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这样的地步的?   想想长子燕肖的所作所为,燕重山终于意识到自己过去做错了,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是那么的不堪,被他放弃的嫡子,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成长得那么出色,如果此次能将大歧彻底打残,燕沐当属首功。   燕重山带着公主赶到军营,燕重山回来后军营才知道被燕肖封锁的消息,完全没想到伍贾二位带兵跟大歧打了不少时间,也就是说他们全被燕肖给煳弄了,这种行为等同于造反啊,就算之前有支持燕肖的人,此次对他的所作所为也愤怒不已,封锁前线的消息,毫无支援,那是要逼着前线的将士去死。   因而燕重山到达的时候,众人纷纷要求出战,燕重山迅速说了一番话,又将燕向熙这位公主推了出来,燕向熙当众说明此次行动的整个部署,而且声明此次部署是由平南伯负责的,众将纷纷震惊。   燕沐这小子不仅没死不说,还跨越大歧跑去了昂兰小国?现在还正带着昂兰国的军队进攻大歧了,这真的是他们没多少了解的燕沐?   燕重山:“本王接到前线来报,大歧军队正在后撤,此次是我们主动出击的大好时机,一旦错过,再难有如此良机。众将听令!”   燕重山点兵点将,留下一部分守城和震慑城中的宵小,其他人全部随他出征,动员令下达没过多久,浩浩荡荡的大军便开拔了,同时城内也有一波人负责向百姓告知出征大歧的消息。   “原来王爷真的回来了!我就说大歧军队都要打过来了,陛下怎可能还扣着我们王爷不放!”   “不止王爷回来了,陛下还派了永福公主亲征,这次是肯定要将大歧打残的吧。”   “真是太好了,我都后悔没有入伍,不然这次出征大歧的就会有我一个了。”   “这有什么,王爷他们去前线打仗,我们后方的老百姓当然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支持王爷打残大歧!”   老百姓激动起来,而且王爷和永福公主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定心丸,百姓不再惧怕大歧军队的入侵。   永福公主带来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送达前线,伍贾二位将军听到手下带回来的消息,差点惊唿出声,他们的猜测竟然成真的,不,比他们的猜测还来得更好,还会有其他驻军与西南军一起夹击大歧军队,这次真的可以将大歧彻底打残了。   两位将军也作战前的总动员,手下的兵原本一个个疲备得很,听到这些消息顿时激动起来,主动要求出战,他们一点都不累,只要想到大歧的军队会被他们层层包围,打得他们狼狈逃蹿,那就浑身的劲使都使不完。   此次出征大周的大歧军队最高统帅非常生气,他们大部分兵力都用来进犯大周西南,导致后方兵力空虚,偏偏那不起眼的小国竟敢攻打他们大歧,最高统帅气得骂骂咧咧,甚至将燕肖都怀疑上了,以为大周人使诈,故意将他们引过来,好给昂兰小国进犯的机会。   “大人,不能这么放过大周,我们大歧定要叫他们知道欺骗我们大歧人的后果!”   “别让我再看到那小子,否则我必定要用手里的刀砍下他的脑袋!”   “这次一定要灭了那昂兰,将昂兰的女人统统抢回来,男人小孩统统杀死!一个不留!”   这些大歧人真误会燕肖了,这些情况如今被关禁闭的燕肖都不知情,大歧军队骂骂咧咧地后撤时,有人急报:“不好了,统帅不好了,后面大周的西南军追上来了!”   “卑鄙无耻!”统帅再度骂燕肖。   作者闲话:二更晚上 第363章 反攻大歧   王爷亲自领兵,永福公主亲自督战,还有世子爷精心布置了这样好的战局,尤其是他现在人还在大歧境内,等着他们大败大歧军才能安好地回来,因而西南军将士一个个如同勐虎下山般,气势汹汹地追赶大歧军队。   “统帅,大周西南军要追上来了!”   统帅又咒骂了句,然后下达命令,命令一部分人留下抵挡,他则要率军赶回大歧都城,绝不能让昂兰小国得逞。   于是一部分大歧军只得听令留下阻拦西南军。   “打啊!杀啊!杀光这些大歧的土鸡瓦狗!”   “冲啊!大周必胜,西南军必胜!”   被留下的这些大歧军哪有多少战意,而西南军却气势如虹,刚一交手大歧人就胆颤心惊。   燕向熙也率着她的亲卫冲锋陷阵,燕重山一转头看不到她人了,连忙找人,结果燕向熙去杀敌了,燕重山吓得连忙叫人去保护公主。   其他人则看得震惊不已:“那真的是公主?公主一个女子竟也这么能打?”   “听说公主和世子爷自小一起长大,后来还一起去剿匪了,以前还以为因为她的身份才捧着好的,现在看来并没掺多少水分啊,我相信公主和世子爷是真的亲自去剿匪了。”   “这身手绝对是从小练就的,看来公主身子虚弱的传言也有误啊。”   “公主金枝玉叶,能做到这等程度实属不易,京城的那些宗室子弟只怕都要比公主娇气。”   “不说其他人,就说咱们那位大公子……”   “嘘,王爷在此,别说了。”   大歧军队的统帅带着大半兵力一阵急赶,眼看就要进入大歧境内,只要回去了,凭他们的兵力,昂兰小国的阴谋绝不会得逞。   另一个方向,姬将军正转动手里的望远镜朝前方看,忽然间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再又举起望远镜,确定后迅速命人将消息送出去:“大歧军队已进入我们的包围圈,所有人准备战斗!”   “真的来了?这回可真是神机妙算了,料得这么准,众将士听令,赶紧的打起精神来,打完这场仗我们再去那大歧国转一圈。”   姬将军也给自己这边的人下令,只等号令,便开始战斗。   他通过望远镜依旧紧紧地盯着前方的动静,这次那大歧军队可真有面子,他们大周调动了多少军队来针对他们一支?当然首功还得属于燕沐那小子的,现在就是平南伯了,等这场仗结束,那小子爵位要升到哪一步了?   “弓箭手准备!”   “统帅,好像有点不对劲。”   “能有什么不对劲,不要停,继续赶路。”   “放箭!”   一声令下,飞矢如箭雨一样向大歧军队疾射来,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人惊慌不已,不少人大声惊叫:“快,快挡住,盾牌呢,快挡!”   大歧的军队原本因为赶路,队形早就散了,突发的意外让这些人陷入慌乱之中,还有人记得举起盾牌,可有更多人下意识的反应是赶紧掉头躲避,于是转眼之间现场便混乱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统帅不敢置信地叫起来,“不准跑!都给我挡住,谁跑我就砍了谁的脑袋!”   大歧的队伍更加混乱,不时有人中箭,更甚至有人因为互相间的踩踏而受伤死亡,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过后,姬将军挥了挥旗子,随后三路人马逐步进入大歧军上下眼中,统帅惊恐地看着这些大周将士,脑袋阵阵发晕,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有这么多大齐人等在半路上拦截他们,难道真是燕肖那小儿的阴谋诡计?   可恼!可恨!统帅心里恨不得啃燕肖的肉,喝燕肖的血,挥刀砍了身边的人,带着人就往另一个方向跑,他绝不能落入大周人手里。   统帅都跑路了,而且是带着一批精锐保护他,剩下的大歧士兵绝望不已,哪里还有什么斗志战意,面对蓄势已久的大周军队,他们节节溃败。   姬将军留了一部分人收拾这些人,自己则带着人继续去追击那大歧的统帅,那才是重要人员,抓住他一个顶得上数千数万的士兵,据燕沐那边传来的消息,此次领兵的统帅可是大歧国国王的亲叔叔邑罗,在大歧国的地位非常高,此次领兵进犯大周,是冲着偌大的功劳来的,燕沐那小子也说了,如果有可能,尽量活捉这位邑罗王叔,毕竟他的价值可不小。   邑罗王叔慌不择路地逃跑,后面的大周军队紧追不舍,邑罗王叔在恨燕肖的同时也越来越后悔,为什么这次要抢着带兵出来,从来这大周都是块难啃的骨头,大歧几次对上大周,有哪次能讨得了好的?偏偏他真的以为那燕肖小儿是真心与大歧合作。   “统帅,前面有人。”   “统帅,前面是我们的人。”   “不好,他们后面有追兵。”   邑罗也反应过来,这不是最初留下的那一批人,为抵挡从前线追击出来的大周西南军,前有围堵,后有追兵,邑罗越加绝望,难道老天爷真的要他亡命在此,连大歧国都回不去了?   “统帅,快跑,我们护着统帅离开!”   邑罗好像看到老对手的身影了,燕肖那小子果然骗他,说什么他父王被大周皇帝叫去遥远的京城,那他现在看到的是谁?那真是燕肖的父王西南王,大歧在他和上一代西南王手里吃过不少亏,原以为这次能扳回一城,没想到上了燕肖那小子的当。   邑罗恨恨地看了西南王一眼,转身又往另一个方向逃跑。   “王爷,那边好像是大歧国的邑罗王叔,他不是跑了么,怎么又碰上的?”   燕重山当然看到那个目光充满恨意的人,再往邑罗来时的方向看去,说:“正是他,他是此次大歧军队的统帅,应该是撞上其他驻军。我们不能落后,争取活捉那邑罗王叔。”   “是,王爷。”   追着追着,两支军队便撞上了,姬将军也过来见西南王还有公主,他的品级比起西南王低了不少。   “原来是姬将军,久闻姬将军大名,此次多谢姬将军领兵前来。”   “姬将军辛苦了。”燕向熙也客气地说。   姬将军哈哈一笑:“是陛下和平南伯的安排,姬某不过听令行事,王爷,公主,不如我们比比看,看谁先能活捉邑罗,谁又能抢先一步攻进大歧的王都,平南伯还等着我们过去与昂兰国的军队汇合呢。”   燕重山想到自己那嫡子正在大歧腹地捣乱,昂兰小国的国力与大歧相比薄弱许多,他的境况也危险得很,因而听了姬将军的话心头一紧,必须加速行军,不得有任何耽搁,因而点头说:“好,本王就依姬将军所言,比比看谁最先能做到,倘若姬将军先行一步进入大歧王都,我儿还要有劳姬将军照看。”   姬将军面露古怪之色,他很清楚平南伯和西南王这对父子间的情况,而且燕沐那小子需要他照看?西南王说笑的吧,不过嘴上没推托,爽朗笑道:“好,那姬某就先走一步,在王都等着公主和王爷。”   这话说得他好像已赢得了这场比赛,看到姬将军带着他的人马追出去,燕重山也很紧迫感:“公主,我们也走。”   “走!”燕向熙挥挥手,她身边的人跟着她一起冲出去。   总共三路大军向大歧国逼迫而来,一路是西南军,一路是姬将军率领的驻军,另一路同样是从与西南相邻的地界赶来的驻军,在三路大军的追击下,邑罗率领的大歧军队四分五裂,死的死,降的降,剩余的分成小股遁入丛林中,其中包括那邑罗统帅。   他换上了普通士兵的衣服,将他那身行头丢给身边的一名亲卫,人被姬将军抓到后却发现并非邑罗本人,气得姬将军牙痒痒,可此时已失去邑罗的方向,姬将军果断命人直扑大歧的王都,等拿下大歧王都,邑罗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无用。   大歧王怎么也没想到昂兰小国会敢率兵攻打大歧,然而大歧的主力都派去与大周交界的边境,昂兰的军队又来势汹汹,大歧王不得不让人给王叔报信,让王叔赶紧把军队拉回来,守护王都要紧。   而且攻打大歧王都的并不止昂兰一个小国,昂兰的使者还说动了另外两个势力一起攻打,所以留守的大歧军队应对得非常困难。   昂兰军队由昂兰女王亲自率领,她看着前方的交战情况,问身边同样是昂兰人打扮的俊美男子:“沐公子,大周的军队什么时候会赶到?还有邑罗带出去的那些人真的会被打散?”   被称为沐公子的人自然就是燕沐了,他挑了挑眉说:“请陛下放心,邑罗此人并不是个很好的领军统帅,有他带队,发现情况与他所想完全不同时,他那支军队会如同一团散沙一般,相信我,大周的军队很快会赶来与我们汇合,到时就是挥军进入大歧王都的时候了,大歧王除了投降一路,再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昂兰女王感叹道:“沐公子总有让人放心的能力,本王信你,希望战局如同沐公子所说的一样。我昂兰多少子民落入大歧人手中,成为他们的奴隶,受尽他们的欺辱,本王希望昂兰子民世世代代再不用被大歧压迫。” 第364章 大歧王都   三路大军一起追击,大歧军队溃败如山,没过多久,大周的军队便进入大歧境内,他们出兵大歧的理由也非常正当,一是应昂兰国女王的邀请出兵解救昂兰国子民,二则是大歧自己犯贱想要进犯大周,大周此行是正当反击。   大歧边境的防线如同纸煳的一样,根本抵挡不住大周军队的冲击,一面向王都逃跑一面向王都报信。   “什么?大周的军队攻打进来了?他们这是破坏大歧与大周的协议!”   “……陛下,是我们大歧先攻打大周,撕毁双方约定的。”边上的臣子提醒大歧王。   大歧王脸部表情一阵扭曲,他们属于记吃不记打的,先前完全被攻打进大周的美好前景迷惑住,哪里还记得什么约定协议之类的东西,这次大周军队来势汹汹,却让他慌了手脚,甚至迁怒起一力主张攻打大周的邑罗王叔。   “邑罗王叔呢?他不是带着大批人去攻打大周,那大周的军队又怎会出现的?王叔他究竟干什么去了?”   “……王,眼下形势,只怕邑罗王叔不仅没成事,反而被大周军队打败了,王快些做决定吧,再迟,大周军队就要攻打进王都来了。”   “该死的邑罗!”抢功劳的时候冲在最前面,可关键时刻却不见了人影,“先让人挡着,实在挡不住……那就……”   实在挡不住还能怎么办?只有投降一路可走,大歧王和这些大歧臣子的想法是一样的,到时态度卑微点,再哭一哭求一求,大周的皇帝大臣肯定会心软,并且会撤兵大歧,大歧只要放低姿态,便可以暗中积蓄力量,等到下次他们会作出更加万全的准备的,不会再重蹈复辙。   “是,陛下。”   “报——陛下,大周军队攻打进来了。”昂兰军队那边,探情报的人飞快将消息报到昂兰女王处,昂兰军队中顿时发出欢唿声,大周的军队终于来了,他们此战必胜。   燕沐淡定自若,不认为局势会超出他的掌控,对欣喜的昂兰女王说:“陛下,可以下令全军出击,加快速度攻打大歧王都了。”   “对,沐公子说得对!”   昂兰女王激动得很,大周军队终于来了,再不用担心昂兰会打不过大歧,这一战过后就算大歧不灭国,也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昂兰国完全可以抓住这段时间,与大周保持友好往来,大力提升自己的国力,让大歧再不能凌驾在他们头上欺压他们昂兰。   “昂兰的子民听着,大周的军队来帮助我们昂兰攻打大歧了,此战我们昂兰必胜,所有人听令,全力攻打大歧王都,将我们的兄弟姐妹解救出来!”   “昂兰必胜!”昂兰军队士气高涨,在女王的鼓舞之下不要命地出击,与此同时,燕沐还让昂兰女王派人对大歧军队喊话,大周军队攻打进来了,散布恐慌情绪,两相对照之下,攻城的进度大大加快。   守护王都的大歧士兵真的慌了,他们不敢相信大周军队攻打进来了,大周于他们大歧来说那是庞然大物,尽管有将领辟谣,命令手下死命守护王都,然而喊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动摇的人也越来越多。   “快看,那边是什么?”   “是大周的军队,那面旗帜属于大周西南军的!大周的军队真的攻打进来了!”   大歧的守城军更慌乱了,相反昂兰的士兵看到飘扬的大周军队旗帜,则更加战意高昂,大周的皇帝果然守诺,前来支援他们昂兰国了。   王都内和王宫里也是慌乱一片,那些臣子也怕死,有的从宫外进来请求他们的王赶紧投降,再拖延下去王都城就要破了,王宫也保不住了。   “王还考虑什么?依我说就该将邑罗王叔交出去,让大周军队解恨。”   “对,对,都是邑罗王叔的错,当初就不该听信他的对大周西南出兵。”   “现在好了,邑罗自己跑掉了,不知躲哪里去了,将这残局丢给我们处理。”   “邑罗的家人还在王都里,快,快去将他们抓了,省得他们又躲起来,将邑罗的家人交给大周军队和那位西南王,西南王应该能停战跟我们好好协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让大周军队退兵,一旦他们撤出去,昂兰一个小国根本不是我们大歧军队的对手。”   大歧王又恨又慌,听到这人的建议,连忙下令:“快将王叔的家眷抓了押到城墙上去,快,就说本王愿意向大周皇帝称臣,本王稍后会让王子亲自带人前往大周称臣求和,动作要快。”   就这般,平日在大歧耀武扬威的邑罗王叔的妻儿,全部被王宫护卫队的卫兵冲进来抓住,强行扭送到城墙之上,这时候大周三路军队已兵临城下,离破城之时也就差那么一两杯茶的工夫。   永福公主与西南王、姬将军以及另一路领队的萧将军汇合在一起,四人抬头看城墙上的混乱,不禁要问:“大歧的人在搞些什么?”   姬将军迅速用望远镜看了一眼,然后不可思议道:“他们好像抓了什么人押送到城墙上,老子也看不懂在搞什么。”   另一边的萧将军盯着姬将军手里的东西眼红不已,嘴里说道:“老姬啊,你都看了这么长时间了,该换我来看看了吧。”   就是燕重山对姬将军手里的名叫望远镜的东西也眼馋得很,知道有这东西帮助,人就像有了千里目一样,可以看到很远的人与物,身为西南军的统领,他非常清楚这东西用在战斗中会起到多大的作用,只可惜萧将军还能厚着脸皮从姬将军那里磨一磨,燕重山却有点拉不下这个脸。   姬将军撇嘴说:“再等等,正是紧要时候呢,你别捣乱打岔。”   萧将军要气吐血,这话说得好像就他姓姬的一人干正事,他们都是不务正业一样,但看到望远镜,萧将军又不得不舔着脸继续说好话:“那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快跟我们还有公主西南王说说。”   姬将军心中得意不已,可惜原以为他能第一个赶到大歧王都,但燕重山这家伙虽然眼瞎心煳,却比谁都熟悉这里的地形,所以硬是让他给追上了,还将姓萧的也给带上,导致三路大军又在大歧境内汇合了。   他只能拿望远镜眼馋死他们,就在这时,那城墙上又有了新动静,姬将军一把拍开萧将军的手说:“等等,有人出来要向我们喊话了。”   “公主殿下,王爷,将军,昂兰女王求见。”又有人前来报信。   昂兰女王?燕重山将目光投向永福公主,虽早就听说昂兰小国是一位女王当政,但他依旧觉得还是由女人来接待女王的比较好,再说他虽是西南王,但燕向熙代表的可是朝廷,由她出面的确最合适。   燕向熙从马上下来,说:“有请昂兰女王。诸位,我们一起见见这位女王。”   燕重山忽然想到一事:“昂兰女王来了,那沐儿他……”   燕向熙和姬将军心说你终于想起你那嫡子了啊,很显然,燕沐应该会和昂兰女王一起出现的,燕沐如今就是连通昂兰与大周的使者,身负重要使命。   燕向熙微眯着眼笑道:“想来会一起来的吧,这次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多亏这家伙四处奔波,等这里安定下来,他和本宫一起回京城,父皇定会重赏他的。”   正说着话,那边亲卫领着三人过来了,为首的是女子打扮,身材高挑,不用说正是昂兰女王了,身后是两名男子,即使没有见过燕沐的萧将军,也一眼将他认出来了,后面那最淡定相貌也最年轻俊美的,无疑就是此次行动的核心人物燕沐了。   是真的年轻啊,比他儿子都年轻多了,生得又俊,还如此厉害,萧将军也不禁看了眼西南王,这位王爷到底有多眼瞎心煳,看不出这嫡子的厉害之处,将一个勾结外敌的庶长子捧得那么高,结果现在自食其果,还要靠他的嫡子来给他擦屁股。   这次如果不是有燕沐布局,真不敢想这西南和西南王会是什么结局,这么出色的嫡子居然往外推,他不想要给他萧家啊,有这样一个嫡子,家族绝对能再辉煌几十年。   走到近前,昂兰女王给在场几位行了个礼,燕沐上前一步,为双方作了介绍,着重介绍了永福公主,至于西南王么,他就顺口带了一句,好似无关紧要的人物似的。   换了以前,燕重山绝对会呵斥一句,觉得这嫡子没个正形,然而现在他心中只剩下苦涩,亲眼目睹的事实让他知道自己以前有多错,燕沐性子又向来桀骜不驯,这些表现太正常了。   昂兰女王的汉话说得不是很好,但有燕沐在,她跟永福公主交谈得非常好,永福公主代表朝廷对昂兰女王作出一系列的承诺,而昂兰女王也口头承诺会向大周皇帝称臣纳贡。   她们谈完,燕沐说话了:“说完话了,那就一起攻城吧。”   “对面城墙上在喊话了,听听他们喊了什么?”姬将军依旧将注意力放在对面。 第365章 大歧投降   很快听得懂大歧话的人翻译解释了一通,众人包括前来的昂兰女王这才知道,大歧王室和官员将带兵攻打大周的邑罗王叔的家眷都抓来,这是大歧撑不下去,想要跟大周和谈了。   姬将军和萧将军听得憋气:“早干嘛去了,现在我们都要打进王都了,他们才跑出来说不打?打不打的都得听他们的?”   也就幸好这里没有文臣,不然肯定不会支持他们武将继续打下去,会认为有伤天和。   这点西南王的感触最深,西南跟大歧之间在边境的摩擦不知多少回了,然而一直在打了和,和了又打的环节中循环,此次大好时机,如果再这样放过大歧,叫人这口气哪能忍得下去?   以前虽也将大歧打败过,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回能将战线一直推进到大歧的王都。   但永福公主在此,打不打的,还轮不到他说话,因而燕重山看向永福公主,想知道永福公主怎么说。   昂兰女王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和同来的大臣心里也担心得很,担心大周和大歧休战和谈后,昂兰的局面依旧得不到改变,她很清楚,一旦大周退兵,昂兰根本就不是大歧的对手,昂兰国还是太弱了,他们也想发展,想要强大起来,可这些年一直在大歧的压迫下挣扎生存,哪有发展的空间。   燕向熙却看向燕沐:“你怎么说?你才是此次行动的布局者,要不要继续打下去,本宫也听你的。”   西南王愣了下,也下意识地向燕沐看去。   依旧穿着昂兰人服饰的燕沐笑了起来:“让他们投降,打开城门欢迎我们进去,那还有机会坐下来商谈,否则就等着灭国吧。”   姬将军拍了下大腿:“对,主动权就应该掌握在我们手里,要不要打也得听我们的,将邑罗的家眷交出来有屁用?攻打大周是邑罗一人的决定?那帮子东西在煳弄谁呢?”   “姬将军言之有理,只要他们打开城门,届时我们与昂兰联军作为胜利一方,有权进驻王都。”   燕向熙也笑了,双手一拍说:“好,本宫也有此意,维兰陛下看如此可好?”   昂兰女王最担心的是大周将他们昂兰小国撇下,她很清楚,昂兰小国根本没有和大周平起平坐的资格,之所以还想向大周求助,那是因为昂兰实在没有出路了,而且大周朝是讲究礼仪的国家,只要不触犯大周朝的利益,大周朝绝不会对昂兰国指手画脚,也因此她宁愿选择投靠大周这个庞然大物。   “本王同意。”   “那派人喊话。”   大歧城墙上的人急了,对面大周军队怎没反应?只要大周的人能满意,邑罗王叔的家眷死活根本不重要,就连孩子吓得痛哭流涕也没让他们心软一下。   “来了,有人向我们喊话了,快,听懂大周官话的人过来翻译一下,看他们是不是同意了?”   翻译人员听明白喊话的内容后,脸色白了一下,但不得不艰难地将那番话翻译成大歧语言,在场的官员全都愣住了,这是几个意思?甚至还有人问出来:“他们没提邑罗王叔?”   “没有,一字没提。”   所以他们将邑罗王叔的人抓来算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可打开城门将这些敌国军队迎进来,这可太冒险了,他们做不了主:“快去王宫问问王的意思。”   走到这一步其实不放也不行,如果不放,对方就要强行攻城,最后还是要进城来,所以与其等城破,不如主动投降将他们放进来?   大歧王慌恐地等在王宫中,希望前面能传回来好消息,大不了到时去大周的京城到大周皇帝面前装孙子,这种事情他们熟,将大周皇帝哄高兴了,就能随手赏赐他们一堆好东西,大周皇帝和大周的官员就是这么的好面子。   “陛下,有人回来了。”   “快,问问情况如何了?”   回来报信的人胆颤心惊地将要传的话一五一十说出来,大歧王傻眼,这怎么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陛下。”身边的人也惊唿出声,将军队放进王都,那大歧还是大歧吗?   传话的人小心说:“大周那边的人说了,不开城门迎他们入城,他们就自己攻打进来,结果是一样的。”   大歧王再度后悔之前的行动太过冒进了,也许该再等等,听说现在的大周皇帝身体不太好,继位的是很可能是个女人,女人在大周地位一向低得很,到时大周朝堂肯定会混乱,到那时再攻打大周肯定能取得最好的结果。   他就不应该听邑罗的撺掇,这下可好,都被大周军队逼进王都里来了。   “陛下要早作决定啊。”身边的人也怕得很,怕大周军队冲进来抓人杀人。   “该死!”大歧王急得团团转,然后在又有人前来传急报时,不得不咬牙下令:“投降,开城门。”   说完后,大歧王就瘫软在地上了,这会成为他终身的污点,也许经此一劫,他这王位都要坐不稳了。   王令一路从王宫传到城门口,待在这里跟大周军队交涉的人终于得以大松一口气,再不来对面就要攻城了,他连声大喊:“快,我们投降,快开城门,请大周将士入城。”   王都的百姓陷入绝望之中,然而也只能眼睁眼地看着他们的官员开城门,将敌国的军队迎进王都,大周的军队队列整齐,步伐铿锵有力,这阵仗叫他们看得也胆颤心惊,大部分百姓赶紧躲回家中藏起来,在不少人心目中,大周军队那都凶神恶煞,进城后会烧杀抢掠一通。   一部分军队留在王都外,姬萧两位将军也暂时留在城外,西南王陪同公主还有燕沐昂兰女王一起入城,随行还带了千人的队伍,留在城外的那些人对王都就是个震慑,让大歧王室不敢轻举妄动。   燕沐如同闲庭散步一般走在大歧王都街头,这里的建筑风格不同于大周,燕沐心想,哥哥应该会喜欢看到这些的吧,可惜哥哥留在尧昌府,无法和他一起过来,他也不太放心将哥哥放在战场上,刀枪可是不长眼睛的。   “王宫就在前面,各位请进。”   身着戎装的永福公主走在最前面,微扬着下巴大步走进王宫之中,大歧王率领王室成等候在此,他已得到消息,大周的公主亲自来了,哪里还敢躲着。   大歧王脸上努力堆出笑容:“尊贵美丽的大周公主,欢迎来到我们大歧王宫,这是我们大歧的荣幸。”   大歧王想用最美的语言来赞美大周公主,他以为大周皇帝都爱听这些,大周的公主肯定也是如此,只是永福公主向他颔首致意后,便开门见山地说:“本宫是为谈判而来,不必说这些客套话,直接谈吧,大歧是战败方,需要接受我们提出的条件,我大周才会退军撤出贵国。”   大歧王脸色一僵,不是都说大周女子柔弱温驯的吗?面前这位公主是不是太过强势了些?   永福公主挑眉:“你们不同意?”   听到这话,身后的那些将士唰地一下亮出刀子,有些人吓得当场腿软要跪下来,大歧王也见到这阵仗心也颤了几下,怎会这样的?这些大周男人竟然都愿意听一个女人的?他们不应该觉得耻辱的吗?   他不知道,便是燕重山,对于燕向熙这位公主在战场上的表现也是刮目相看,而且此刻永福公主代表的是朝廷,是君,他们是臣,便是为大局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不给永福公主面子。   大歧王连连擦汗:“好,谈,我们谈。”   大歧王连忙将他们请进议事厅,永福公主将燕沐叫到自己身边,怎么谈,燕沐依旧是主力,而且有些话也不必她这个公主说出来,西南王理亏,哪可能跟燕沐争位子,只是心里想着,沐儿到底年轻,他要多看着点,到时可以补充一二。   大歧王和大歧重臣坐在了他们对面,大歧王赶紧说出他们最先商议好的事,那就是他会派王子前去大周京城向大周皇帝请罪以及称臣,从此大歧归顺大周。   燕沐出声道:“你们是战败国,这些不是应有之理么,算不得提出来的条件,如果只是这一条,那我们大周和昂兰还不如继续打下去,等到大歧覆灭,这大歧的一切都是大周的了,连这疆土都是。”   对面的人听到这毫不客气地话,脸色如同调色板一样,再度感受到此次中原王朝的态度和以往大不相同,怎会是这样的,他们想不通。   燕沐继续说:“要谈就摆出点诚意来,这是煳弄谁呢?将我们陛下和公主殿下当成傻子来耍?”   “咳。”西南王赶紧咳嗽一声,提醒燕沐说话谨慎点,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抓把柄。   “不敢,不敢……那依阁下的意思?”一位大歧大臣苦着脸开口问。   燕沐冷笑道:“你们此次进犯我们大周,给我们大周带来极大的伤害,造成重大损失,大歧不应该赔偿吗?”   燕向熙心中偷笑了下,这回真是天高皇帝远了,朝堂上的大臣们谁也开不了口,一切就都由燕沐这家伙作主了。 第366章 真正的聪明人   燕沐的赔偿要求太过出乎大歧王和臣子们的意料,和他们以往的认知大不相同,当场就全部傻眼。   燕向熙看到他们的模样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就是大周朝的做法养大了他们的胃口是吧,这次燕沐的做法她是持双手赞成的,待回到京城,一切已成定局,那些大臣就算有意见也得给憋回去。   不让大歧伤筋动骨,隔上一二十年他们还敢进犯大周,只有将他们打痛了才能记得教训。   而且大周最近一直在修路搞建设,就算有玻璃生意贴补,但还是有缺口的,大周缺钱,能从大歧身上刮点油水出来也是好的。   还有大臣看向燕向熙和燕重山,燕向熙微笑道:“此乃我大周的平南伯,一切事宜均可由平南伯负责。”   所以不必看她了,她就是个吉祥物啊。   燕重山脸皮抽了抽,燕沐的做法跟土匪似的,但他此时和燕沐这儿子的关系僵得很,哪可能当着敌人的面去拆儿子的台,何况这一场仗虽然结束得快,但投入消耗也不少,他们本就是受害者,难道还要他们自己负担其中的消耗?从大歧身上找填补,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   “臣听公主殿下的。”   公主是君,公主都将这些事情交给平南伯处理了,那他这个西南王还插什么手?只管捞起袖子在一旁当个听众就是了,必要时威慑一下这些大歧人。   对面的大歧人心里都哆嗦了,当初支持邑罗的人如今心里悔得滴血了,如果时间能倒退回去,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邑罗出兵,包括大歧王也是同样的想法。   “还要继续谈吗?不想谈的话那我们就继续兵戎相见吧。”燕沐不耐烦地敲敲桌面提醒这些大歧人,告诉他们想要拖延下去是没可能的,要不就是谈判桌上达成让他们满意的结果,要不就是大周军队开进来,将大歧王都和王宫整锅端了。   昂兰女王心中痛快极了,大歧也有被人逼到这一步的时候,这是他们的报应。   “不……我们谈。”大歧人这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得不硬着头皮谈赔偿问题,不管如何,总比灭了国强吧,国灭了的话,在座的人只能流浪到异国他乡,再也享受不到如今高高在上的地位。   “很好。”燕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取出早就列好的单子,让人宣读出来,当读完后,所有在场大歧人脸都绿了,这个平南伯到底是什么人,明明是大周朝的平南伯,偏偏穿着昂兰人的服饰,似乎和昂兰女王的关系也很不错。   有那头脑聪明的大歧人顿时意识到,此次战争明着是大歧冲大周西南去的,实则只怕是大周和昂兰设好的一个圈套,就等着他们大歧自己主动往里钻,否则为何那么巧,邑罗带兵攻打大周时,昂兰军队进攻大歧,双方的时间配合得那么巧。   不,这不是巧合,而是他们的精心安排,而安排的人,怕就是面前这位态度强硬又穿了一身昂兰人服饰的平南伯,他连战争的结果都料到了,所以提前准备了这份赔偿条约,大歧有什么出产他一清二楚。   这大臣想死的心都有了,枉他们自作聪明,真正聪明的人在大周呢,还如此年轻,想也知道,只要这年轻人一日在大周好好活着,怕大歧都不会有翻身之日了。   看到对面大歧人的脸色,燕沐表示非常满意,不枉他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在昂兰时也多方打听,昂兰人显然比大周人更了解大歧,当然在这基础上也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不然给大歧再多好处他们也不会记大歧的恩,只会惦记大歧的富裕。   这是他与顾昭交流时从顾昭那里获取的想法,给燕沐打开了一条别样的思路,他以为这方法极好,哥哥的许多想法就是很新奇。   因而当燕沐稍稍透露出这么一点意思后,大歧君臣又像活了过来一样,拼命地想要压缩赔偿,燕沐则给他们一点点的降,燕向熙颇觉有趣,也加入了其中,这让大歧人有些绝望,看来中原王朝真的要改变对他们的态度了,以后再想要攻打大周就得好好想想,能不能承受得起这个结果了。   当然这是以后,眼下先要度过难关,想想不仅没从攻打大周中捞到好处,还要往外掏出大笔赔偿,连大歧王都想吐一吐血。   你来我往,双方的谈判持续了一周的时间,这期间每日都会有消息送出王城,到达姬萧两位将军处,告诉他们一切都好,他们可以继续在外面守着,不用带兵进王都。   相对于文臣,武将对这样的谈判接受良好,如果仗都这么打,他们觉得还可以继续打下去。   “燕沐这小子做事可真痛快,西南王竟生了这么个了得的儿子。”萧将军想到如今谈判的进度,畅快笑道。   “可别,”姬将军纠正道,“燕沐这位伯爷是陛下教导出来的,可没西南王多少功劳,要说影响嘛,还有当初救了平南伯一命的顾昭顾大人,你不是眼馋我手里的望远镜么,告诉你,这东西啊,就是顾大人弄出来的。”   萧将军惊了:“当真如此?你对那位顾大人的评价如此高?对了,我还没问你,看你带来的这些兵,最近日子过得挺不错的啊,油水挺足。”   姬将军得意笑了:“当然了,这还多亏了顾大人,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姬将军将与顾昭的合作说了出来,还有顾昭在尧昌府做的一些事情也说了,听得萧将军也是惊讶又羡慕:“你个老小子,没想到还能碰上这样好说话的文官。”关键还有陛下在后面支持。   “对,对,我就是运气好,哈哈。”   最后一日,燕沐换上大周服饰,与公主还有西南王一起正式与大歧王签署战败赔偿条约,第一条就是赔偿的金银数目,分成十年提供给大周,此外还有大歧每年向大周进贡本地的特产,比如香料等物,最后还特地加了一条,那就是无条件释放大歧强行抓来的昂兰以及另两个参战部落的子民,并且以后不得再犯。   昂兰女王参与了签约,当她落下自己的名字和印签时,眼眶无法控制地红了,这对昂兰国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们出征的目的全部达成,等他们将被虏到大歧沦为奴隶的昂兰子民带回去之后,她便会亲自前往大周京城拜见皇帝陛下。   大歧君臣则哭丧着脸,但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只要他们履行条约内容,大周就会撤兵,大歧也不用灭国,在面临灭国危险的关头,能达成这样的结果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而且燕沐最初列出的那张单子,也被他们合力砍掉了四分之一,所以心中还升起一丝诡异的成就感。   条约签订后,大歧王室便广而告之,要求所有大歧人将家中来自昂兰及另两个部落的奴隶释放,有些昂兰奴隶之前就得到信,他们女王出兵来解救他们了,当消息得到大歧官方证实后,他们喜极而泣,迫不及待地奔了出来。   昂兰国的人也做了不少工夫,先前就摸清了大致情况,总共有多少昂兰子民被困在大歧沦为奴隶,有些人家仗着家世或者自以为没人清楚,藏匿奴隶不归还,昂兰人亲自闯入那些人家中搜寻,最后硬是将人带了出来,随后这些人家也遭到大歧官方的斥责。   没看大周军队还没退出去,竟还敢在这关头闹事?   当燕向熙作为永福公主与大歧王签好条约后,便在第一时间将结果送报京城,随后还有第一批赔偿的财物,燕向熙本人还需留下处理后续事宜,包括西南的。   从西南报到京城的第一个消息就让朝廷上下震惊不已,因为京城权贵大多以为西南王老实待在京城王府中闭门思过,这不正是陛下之前的意思么,公主也被陛下支使着去办另外的差事,没露面也实属正常,可听听这西南送来的消息是什么?   西南王和公主在西南露出的消息让他们太过震惊,以至都有些忽略西南王的庶长子燕肖勾结外敌出卖大周一事,他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所有人都被他们皇帝给忽悠了一把是吧,带不带这样玩人的?   朝堂上怨气重得很,皇帝则心情颇好地笑起来:“众位爱卿,此是朕一时权宜之计,为免打草惊蛇,让那燕肖和大歧提前有了防备。”   “这么说永福公主亲自出征大歧?”   “不错,平南伯也不是真正的失踪,而是为朕和朝廷解决西南外患问题去了,你们不是早就知道朕的决心,朕给燕沐的这个封号难道是白给的不成?”   朝堂上顿时又有不少幽怨的目光投向笑眯眯的皇帝,感情平南是这个意思啊,他们一直以为皇帝针对的是西南王呢,原来是平定西南的边患?   皇帝笑,西南和西南外患又有什么区别吗?都在他需要处理的事件当中:“诸位爱卿不必着急,相信很快会有好消息传回来的。” 第367章 最大的赢家   大臣们不得不承认,皇帝太过狡猾了,此事和他们一点商量都没有,结果出来了才告知他们一声。   如果皇帝提前说明,等待他的肯定会是满朝堂的反对之声,公主之尊怎能亲自出征?或者穷兵黩武之类的话,现在却不得不说陛下有先见之明,如果不是暗中安排西南王与公主前往西南王,那燕肖的阴谋很可能就要得逞,大歧军队会长驱长入。   西南离得太远,那边的情报无法第一时间送到京城,以至京城百姓都在关心公主的安危,老百姓对公主的接受度越来越高,此次公主殿下也是代表皇帝御驾亲征的,那什么大歧竟敢攻打大周,那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当捷报一路传进京城时,京城上下再度欢唿起来,大捷,大大捷,几路联军不仅挫败了大歧的队谋,而且一路横推直接打进大歧境内去了,这时燕沐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也显露出来了,原来他竟跑到一个叫昂兰的国家,利用昂兰国的军队在后方牵制大歧,给大歧军队制造混乱,以至大歧军败得那么快。   老百姓为公主还有燕沐这位平南伯欢唿,同时他的庶兄卖国一事也在京城传开,当初燕沐为何会在京城,以及西南王与燕沐这位嫡子间的复杂关系,老百姓也作为茶余饭后谈资,八卦过好一阵子,如今再度翻了出来。   “果然不是个好的,竟然勾结外敌出卖西南的百姓,这家伙真该死。”   “西南王竟为了这么个东西压着嫡子不让出头,就是那世子头衔也是陛下直接册封的,听说西南王年年要为他那庶子上折子立他为世子的。好在这西南王也不算煳涂到底,没有一味地护到底。”   京城权贵也对此事八卦得很,他们完全没想到这对同父异母兄弟会走向这样的结局,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也有人说可以猜出燕肖为何会走这一步,因为他无路可走了,燕沐被册封为世子,他还能怎么办?他就是想要借大歧人的手将西南的权力掌握在手中,当然此举结果难料,等同于与虎谋皮,现在嘛,燕肖是彻底被钉在耻辱柱上,将要遗臭万年。   相反,燕沐这回则立了大功,这回的功劳谁也无法轻忽了,将大歧打残,西南边境也许可以安稳数十年,等燕沐回到京城,都不知陛下要如何嘉奖他呢,这爵位肯定要提,问题是提到哪一步,伯爵上面就是侯爵了,再往上则是国公,依照以往陛下给他晋爵的速度,一个侯爵都嫌轻的,但依燕沐的年纪,真给他晋升到国公,那未免也太高了。   同时他还是西南王世子,未来的西南王。   毫无疑问,京中权贵羡慕妒忌的人不少,虽然还没旨意传出来,但结果谁都能想得到。   那些大户人家想要与燕沐结亲的念头更重了,至少一个侯爵,只要努力一把,也许就要成为他们家的女婿了,怎能不让人蠢蠢欲动,只可惜燕沐人还没回来,那位在庄子里休养的西南王妃身体又不好,放出话不让人打扰,他们也只能干着急,眼巴巴地盼着燕沐回京城。   针对大周与大歧这场战争的走向,朝堂上也有讨论,战争结束后,作为战败国一方的大歧,肯定要派人进京求和,那么大周朝廷该如何做,大周历来是礼仪之邦,礼数必须尽到。   朝堂上还在讨论的时候,前方已签好战败条约,并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京城,皇帝第一个过目,看完后他勐地站了起来,让下面的大臣们惊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与大歧间的战争出现意外状况了?还是公主出了什么事?   陛下膝下只有这么一位公主,谁不知道陛下将公主当成眼珠子护着的,连皇位都要传给公主。   皇帝站起来将来信与条约再仔细看了一遍后,然后放声大笑。   “姚爱卿,你来看看朕的永福公主与平南伯为朕与朝廷办成了一件怎样的事。”   皇帝笑了,大臣们也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出了岔子,而是有喜事?那又会是什么喜事让陛下如此震惊大笑。   姚首辅接过送来的折子快速阅览,也同皇帝一样看得眼珠子要突出来了,然后抬头说:“陛下,当真如此?那大歧竟然同意了?”   皇帝笑道:“当时三路大军还有昂兰军队就在大歧王都外面镇着,他们能不同意?”   “到底写了些什么?姚大人快跟我们说说。”   姚首辅转身看了看,然后将折子往户部尚书怀里一塞,说:“你看了应当高兴的。”   这可是大笔进账啊,而且要连续十年,公主和平南伯行事真是出人意料,姚首辅觉得未必所有人都能接受,但户部肯定是乐于成见的。   户部尚书也走紧打开来看,看完后也惊喜不已,连声叫好。   皇帝点了点他:“念,将我们大周与大歧达成的协议念出来,让众位爱卿都听一听。”   “是,陛下。”户部尚书清了清嗓音,然后就在朝堂上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当他念完后,整个朝堂哗然,有觉得不可思议的,也有觉得愤怒的,这可是和他们向来的理念相悖,实在有违大国作风,朝堂上为此争议不休。   武官一派深思之后都觉得很不错,这场仗打得不仅没消耗掉多少物资,反而发了笔财,以后再开战就可以以此为鉴,谁再敢说他们想要开战就是穷兵黩武的?他们直觉这事是燕沐那小子一手主导的,这小子坏得真让他们喜欢,等他回京了,可以跟这坏小子多走动走动,这次燕沐的表现真的让他们刮目相看。   虽然武官是同意这样的做法的,但他们的嘴皮子却没文官利索,因而在朝堂上的争论他们的声音小了不少,姚首辅没有参与争论,内阁也有持反对意见的,但问题是如此这条约已经签了,还是由公主出面的,尽管心中反对,但也不能落了公主的面子不是。   姚首辅老神在在地抄了袖子站在那里,也有人抬头看皇帝,皇帝一直笑眯眯的,看他们吵得这么厉害也没动气,不少心思敏捷的人其实都看得出来,这回陛下是站公主和平南伯一边的,否则刚刚看完折子后就不会痛快大笑了。   到退朝时间了,皇帝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还在吵,带着近身太监先走了。   争论还在持续,在没有上朝的官员中扩散,并还有继续扩散的迹象,将更多人带进这场争论之中。   而将这场争论推至最高峰的,则是宋泽在京报上发表的一篇关于大周西南与大歧战争的文章,将京城内外的百姓都卷了进来,此时哪怕朝堂上官员的声音再响,也响不过民间百姓的。   走在京城街上,可以听到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谈论此事,更别说那茶楼酒馆之中了,许多读书人也汇聚到这些地方,基本人手一份京报,激烈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不少时候都争得面红耳赤。   宋泽的文章没写其他地方的冲突,只写了大周西南与大歧之间的数次摩擦冲突,再将此次交战情况及结果写了出来,从文字看,宋泽并没表明任何立场,似乎不偏不倚,然而大家都看得出来,宋泽他就是站皇帝的,或者是说站在公主平南伯一边的,赞同此次条约的内容。   看看百姓读了报听了报之后,对以往大歧表现的愤慨和此次战争结果的大快人心就可以发现,宋泽一篇文章将许多百姓都鼓动起来了,让他们站到了公主和平南伯一边。   以前朝廷对待战败国是够仁慈的,处处彰显大国风范,然而小国有吸取教训,有任何感恩的心态吗?显然大歧国的表现并没显露出半分来,分明就是记吃不记打,一旦让大歧国缓过气来,他们就会撕毁互相间的休战协议,再度挥军攻打西南边境,让西南百姓再度承受战火之苦。   当京城上下还在激烈争论此事时,第一批从大歧运送到京城的补偿物资到达了,户部尚书带人清点这批物资时,那真是嘴巴咧到耳朵根了,甭提多乐了,以前要动用武力还有发军饷时,户部官员都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回可好,不仅没送出去多少,反而还进账了不少,要不是怕这话说出去太过大不韪,他们还想多来几次呢。   户部有了进账,皇帝也变得大方起来,之前有几个部门要求拨银的申请一直没有动静,这回皇帝统统批了,让户部赶紧拨银子过去,这就造成一个结果,先前有些官员还激烈反对来着,这下居然诡异地歇了声音。   皇帝说:“按朕得到的消息,永福和平南伯已在回京途中了,随同的还有大歧国与昂兰国的使臣,嗯,还有西南王押送他那投敌卖国的长子进京,等到他们进京了,你们再争吧。”   众臣们被噎了一下,等他们进京了再吵?那岂不是把面子丢到外人面前了?一个个的赶紧收收心,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要力求一致对外的。   最大的赢家,似乎还是他们皇帝陛下啊。 第368章 凯旋回京   当燕沐随同永福公主一起进京时,人在尧昌府的顾昭也收到了他的来信,与此同时,尧昌府这地界也都知道了姬将军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根本就不是带手下的兵去操练,而是跑去跟大歧军队打了一仗,这消息传开,众人纷纷惊讶。   “这算什么?这叫兵贵行动如速?我们都没怎么察觉,姬将军就带了不少人离开咱这地界了,这速度绝对一流。”   “你还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知府大人修的水泥路啊,没有这笔直平坦的大道,驻军的行军速度怎可能那么快?”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顾大人将这水泥马路快修到跟西南的交界地带了吧,这么说顾大人是早有预谋的?”   “什么叫预谋?分明是顾大人有先见之明,可不光光是方便来往的行人和商队,对军队的行动更为便利。”   “这么说姬将军又立功了吧,那姬将军是不是要升官了?会调离开我们这里吗?”   这话就没人能回答了,但对当地百姓还有过路商队来说,他们宁愿姬将军留下来的,换了其他人,可未必能让手下的兵这么保护他们的安全,又不骚扰周边的百姓。   外面大家议论纷纷,顾昭从燕沐的来信里了解的情况就更为具体了,尤其是燕沐最新的一封关于赔偿条约的信,让顾昭看得也颇觉痛快,此法不仅丰富了国库,而且会让大歧国起码二三十年内都无余力攻打大周,而且那时,昂兰等小国也会发展起来,这些小国与大歧国恩怨颇深,也会帮着大周牵制住大歧国的精力,不得不说,这件事干得漂亮极了。   顾昭也替燕沐高兴,想也知道燕沐在这其中吃了多大的苦头,又费了多少脑力布置这样一个局,才能有如今的以极小的代价获得这场胜仗。   最重要的一点,是燕沐狠挫了燕肖,还将燕肖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以后还会有谁将燕肖跟燕沐相提并论?前者给后者提鞋都不配,虽没亲眼见到西南王,但想也知道这位王爷的心情有多复杂,可惜冷了的心却没那么容易捂暖的。   西南王倒是有心想跟嫡子缓和关系,然而回到西南的他根本没这时间,以前他觉得那么些女人中,唯有祝从雪最得他的心,现在祝从雪却变得不可理喻歇斯底里,然而她的无理要求燕重山却没办法同意,因为她要求燕重山放了燕肖和祝家,宣布他们无罪,燕重山又怎么可能同意。   祝从雪拿自己的命来要挟燕重山,宛若疯子一般叫嚣:“燕重山,你不放人,我就死在你面前,我死也是被你逼你的。”   西南王已被她搅得筋疲力尽:“你以为我不伤心难过?哪怕肖儿真的要了我的命,也抵不过他勾结外敌来得罪名更大,祝家也是如此,都是在陛下那里挂了号的,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才满意?何况是你父亲在背后撺掇肖儿犯了这样大的错。”   “不是我逼死你,而是你们,肖儿,从雪,还有祝家一大家子,是你们想要我死。从雪,我们相识这么些年,我从来没有如此失望过,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也最好死了才能称你们所有人的意?”   燕重山看着祝从雪的眼睛问出这番最不想问的话,他想知道从雪心里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她知不知道她父亲还有肖儿的打算?其实他心底应该知道答案的,可还存着一线希望。   不出所料,状若疯婆子的女人眼里竟闪过一丝心虚,燕重山疲惫地闭上眼睛,不想再与她理论了,因为她坚持己见,根本听不进劝,懒懒地挥手说:“将侧妃带下去看起来,没本王允许,不得出房门一步。”   “燕重山,你敢?是你对不起我,是对你不起肖儿,是你欠我们母子两人的……”   被强行带下去的祝从雪一路叫嚣,叫西南王府里的下人听得都惊愕不已,王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王爷对侧妃够好的了,以前那王妃在府里跟个隐形人似的,谁不默认侧妃才是这府里的女主子,除了名份是王爷无法作主的,其他的真是应有尽有,谁不羡慕侧妃的。   可谁想到,大公子竟会跟大歧人勾结在一起,不仅要害死前线那么多将士,而且一旦让大歧人打进来,多少人在遭殃,现在外面谁不在申讨大公子和祝家,侧妃竟异想天开地想要王爷宣布他们无罪,侧妃心里只有祝家人而没有王爷啊,不然该知道王爷这么做的话要承受怎样的结果。   燕重山冷着脸转身进了书房,“哇”地又吐出一口血,将身边的人吓得魂都要飞了,这可不是王爷第一回 吐血了,想要马上叫大夫为王爷诊治。   燕重山吐完一口血这心头才觉舒坦些,伸手止住了下人的动作:“不必了,不必声张。”   下人要哭了:“王爷千万要保重身体。”   他哪有时间,燕重山摇头说:“都处理掉吧,本王还要亲自押肖儿进京。”   下人更加心疼王爷,亲自抓了大公子还要一路押送去京城,侧妃当王爷心头就痛快舒服吗?这一切还不都是侧妃纵容出来的,但凡当时侧妃出来阻止一下,都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燕重山不仅抓了燕肖,还同意了焦氏与燕肖和离的请求,事后他才知道,在他眼皮子底下,沐儿竟能和焦家走在一起,将焦家和焦氏拉到他那边去了,可细究下去,他又无法指责焦氏,他没想到在祝从雪的纵容之下,肖儿会将焦氏忽略到那般地步,难道是当初他没做个好榜样,让肖儿有样学样了?   这次燕重山真的没再将祝从雪放出来,王府交给他心腹管家管理,西南也交由他放心的官员看着,他则亲自带队再度进京。   西南百姓该高兴的,因为将大歧彻底打残了,那份赔偿条约内容传开后,百姓们欢欣鼓舞,也将永福公主还有世子爷燕沐在西南的名声推到了一个顶点,因为这一切都是由他们带来的,然而想想他们自己人干的那些事,这心情又有些沉重。   好在王爷并没有包庇大公子还有祝家的意思,这又让西南百姓安了些心,他们的王爷还是比较公正的。   出发那日,不少百姓沿街送行,指着这被关押在囚车里的燕肖指指点点,没朝他扔臭鸡蛋烂菜叶子那还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否则非得将他骂个狗血淋头,有流言传出来,这孽子还想对他父王动手,连父子亲情都不顾了,枉王爷平时最为宠爱这个儿子,畜牲不如的东西。   燕肖则想死一死,那便不用面对这样的场面了,欢唿声是属于燕沐那个狗杂、种的,属于他的只有鄙夷唾骂声,这时候他真恨不得西南王将他一掌打死算了。   然而几次要被他致于死地的燕沐,从始至终就没向他投来几个目光,一个注定的失败者,哪里值得燕沐再费心力,当知道燕肖跟境外的敌人暗中有接触时,燕沐就知道这人连成为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所以那时便是回到西南,也没太将燕肖的种种刁难当回事。   燕沐没给阶下囚的燕肖目光,同样也没理睬那西南王,哪怕西南王手下的人悄悄给燕沐递话,说他父王被气吐血,却引动不了燕沐的丝毫情绪,说难听点,哪怕燕重山死在他面前,燕沐最多动下眉毛就是了,其他再多的别想有了。   父子亲情?从来就没有的东西,又怎可能凭空生出,他就这么冷心冷肺。   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抵达大周最为繁华的地方京城,前来觐见大周皇帝的昂兰与大歧人,对于这样的京城震撼不已,大周京城果然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   皇帝派出内阁首辅替他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士,以及外族的使者,当公主从座驾上走下来时,姚首辅带着前来的臣子给她行大礼,这也是对外的一个信号,永福公主是得到他们认可的储君,担当得起大任。   “诸位请起。”   “臣多谢公主殿下。”   姚首辅笑眯眯地看着公主还有平南伯西南王,以及外域使者一行,说:“自接到捷报,陛下便盼着公主一行归来,请诸位以及使者随臣进宫见驾,陛下等候多时了。”   “好,姚大人先请。”   “公主请。”   姬萧两位将军也一同进京见驾了,他们此次也立了大功,届时少不了他们的一番奖赏。   这一行入城时早有百姓等在街道两侧,路两旁的酒楼茶楼也早早被人包下,看到他们的出现,发现热烈的欢唿声。   “看,公主多么英姿飒爽,比起那些男儿也不逊色。”   “别说男儿,京城里的那些公子哥儿,有几个能和公主一般长途跋涉,还亲上战场,打败了大歧军队。”   “是啊,谁说咱女子不如男了,公主就是我们女子的榜样。”   这次出来围观的人里女子数量极多,当公主出现时,人群里发出尖叫声,高唿公主千岁,永福公主的人气高涨。 第369章 西南王请罪   大歧王子觉得很奇怪,他和他父王一样觉得大歧女人地位很低,别说从政,就是干政都不可以,但这个永福公主却不太一样。   瞧瞧现在的欢唿声,这人气声望可一点作不了假,难道在他们大歧不知道的时候,大周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以前听说这大周女儿家都不太出门,不能抛头露面,可现在外面街头多少女人在喊叫。   昂兰女王亲自带队来觐见大周皇帝陛下,这样的一幕对她来说很亲切,前来的途中,她也很乐意跟永福公主交谈。   西南王也有些诧异,没想到公主的地位如此之高,不过如今这情况容不得他置喙,他这次进京和其他人不同,他是作为罪臣前来的,燕肖作为他的长子险些陷西南于不利之地,他要负大半责任。   想想嫡子,也许他在教养孩子方面真的比起陛下差了许多,嫡子大半时间都是在皇宫陛下身边长大的,然而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嫡子比起他手把手亲自教养的长子出色太多了。   这些欢唿声中也有属于燕沐这位平南伯的。   茶楼酒楼中也有不少人在议论公主与平南伯。   “真没想到平南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彻底解决了西南边患,看看这回大歧都将他们王子派出来了。”   “哼,”偏偏这时有那不中听的声音发出来,“这分明是败坏我们大周风气,我们大周向来是礼仪之邦,岂可行强盗行径?我朝对待外族历来以教化为主。”   “呸!下次剿匪打仗就该将你们这些书生派过去,看看你们是怎么教化那些强盗土匪的!跟强盗需要讲理?”   “你、你们、强词夺理!”   “你朽木不可雕也!”   随着京报上的那篇文章不断被传播讨论,关于这次战争与赔偿条约获得的认可度越来越高,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如今就算有些反对声音,那声音也弱得很,这回也是刚出口,就被旁边众人群起而攻之,那书生灰熘熘地离开了。   这是民间的,文人中从起初上朝堂上的争论,到后来他们各自写文章投到报纸上,包括京报在内也开辟了专门板块刊登这些意见不同的文章,大家摆事实讲道理,越探讨越深入,有些文章还引起了皇帝的兴趣,也从中发现了些人才。   其实最大的赢家还是皇帝陛下。   顾家人也特地在茶楼上订了个包间,一早等候在此。   “爷,奶,快看顾沐回来了,还有公主。”   “现在该叫平南伯燕沐了,可别没大没小的了。”顾老太太笑眯眯地从窗户里看出去,顾老爷子提醒孙女。   顾瑶抽抽鼻子,行吧,外人面前就给这家伙一点面子,私底下另说。   “唉哟,木头可真俊哪。”   顾瑶偷笑,这回可是奶奶叫的,跟她没关系,老爷子无奈得很,跟老伴怎么计较?   “唉,也不知你们三叔四叔现在情况怎样,每回写信回来都说好,可那地方听说又偏又穷,早知道我就跟黎家妹子一起去尧昌府了。”老太太后悔道。   可别,顾瑶心说,三叔四叔都不太敢将老太太带过去的,老太太年纪比黎夫人大了不少,经不起这一路的颠簸。   黎家就在隔壁,不时还过来这边包厢串门,顾昭和黎氏虽然不在京城,黎家和顾家却越发走得近了,对黎家来说,将顾家人照顾好了,顾昭和黎氏在外也能放心。   这一日,西南王妃也出现在一家茶楼的包厢里,当燕沐与西南王出现时,她也掀开帘子往外看。   起初她不知燕沐在外面的冒险,和在西南经历的一切,直到西南战事结束,燕沐要回程返京了,皇帝派来保护她并隔离消息的人,才将真实情况告知,王妃也就因为如今身体调养好了,否则非得一口气岔过去。   也是那日起,她又搬回京城,不过并没回王府,而是住进了平南伯府,等着儿子回京。   “主子不用担心,伯爷看着精神着呢,这次伯爷又立了大功,陛下肯定会有奖赏。”   “主子,王爷也来了,还有大公子成了阶下囚一同被押送进京的,主子,王爷这回肯定会后悔以前那样对待主子伯爷了。”   王妃的目光从儿子脸上移开,看向后面骑在马上的燕重山,相隔多年再见面,她对这个男人陌生得很,王妃摇头:“他后悔不后悔,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了,以后不必再提他。”   “主子……”身边的嬷嬷惊呆,王妃这是对王爷彻底死心了吗?   王妃眼睛红红的,儿子什么事情都不告诉她,也是,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呢?她这母亲什么也帮不到儿子的,反而是儿子在背后支撑着她,将她从西南救出来后,又在京城给她提供了无忧的生活,她如今能为儿子做的太少了,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给他拖后腿。   她很清楚,儿子早就对他父王冷了心了,也是,父亲对儿子的安危无动于衷,甚至包庇凶手,还想让儿子跟凶手和睦相处,有这样的父亲吗?王妃一切以儿子为重,所以从来没想要劝儿子放下心中的成见,所以她也不可能再对王爷抱以期待,这可是个为了另一个女人想要她命的男人,他对别的女人再好,也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可以,她想和焦氏一样同王爷和离,她这几年在京城的生活与和离又有何区别?这个念头由来已久,只是担心会影响沐儿罢了。   大歧王子和臣子老实规矩地跟在燕沐他们身后,进宫见大周皇帝陛下。   宫中皇帝早就盼着了,一听到他们进宫了,连忙叫人将一行人迎进来,还有朝中众臣一起等候着。   “臣等参见陛下。”   “儿臣见过父皇。”   “快快起来,此行辛苦你们了,你们于大周社稷百姓有功。”   “多谢陛下。”   “来人,宣旨。”   皇帝早准备好了圣旨,当场就让人宣读,在场的大臣们心里也羡慕的,文官晋升要一步步地走来,颇为耗时,没看不少文臣胡子一大把了也才升到五品四品,要一步步地熬资历,可武将却不一样,只要在战场上立功,那官位嗖嗖地就能上去了,没看燕沐那小子的爵位升得比他们官位还快。   奖赏是从低到高的,先是参加战斗的武将,战场上杀敌有功的,基本都升了一到两级,最后是姬将军和萧将军,两位将军也从原来的正三品升到了正二品,又有其他赏赐若干,一个个口唿万岁感激不已。   燕沐的则是单独的一份圣旨,也是放到最后,皇帝用了诸多赞美之辞来描述他,从这些描述中就可以看得出皇帝有多看重他,又有多满意他的表现,夸奖完之后就是给他加爵了,这一点众臣们毫不意外。   让他们意外的是,皇帝竟然直接就给燕沐将爵位升到平南国公了,这是连升了多少级?这也是整个大周朝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国公吧。   “臣领旨,臣多谢陛下厚爱。”   “哈哈,沐儿当得起,沐儿快快请起。”皇帝亲自走下来将谢恩的燕沐扶起来,对待燕沐一如对待子侄一般,态度亲昵得很,众臣有些怀疑,也就是血缘关系有些远了吧,不然皇帝指不定还会将皇位传给燕沐呢。   当然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不会多想下去,目前朝堂的局势基本已定,这次平定西南外患,再加上燕沐本人也站在公主一边,永福公主成为皇太女将来继位的事,可以说板上钉钉了,不会有什么变动了。   燕沐领旨后退到一边,皇帝又亲切慰问了前来的使者,交谈了几句后便宣布晚上皇宫设宴,款待功臣与使者,这才放刚回京城的众人休息去。   嘉奖名单中是没有西南王的,不过众臣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西南王功是有,可过也不小,毕竟燕肖可是他亲儿子,不是他的儿子,西南又怎会差点被大歧攻陷。   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其他人都走了,包括燕沐,燕向熙也急急地要与驸马团聚,还有看望她的儿子,离开这么长时间,指不定那小子都要不认识她了,得多多联络感情。   西南王留下了,他留下是为请罪,这一回,他没有任何托辞了。   其他大臣都离开了,西南王请罪的场面他们还是不要看了,给西南王留点颜面,尽管现在看来,他好像也不剩什么了。   皇帝身边只有侍候他的太监宫人还有外面的侍卫,燕重山扑嗵一声就跪在皇帝面前,然后趴下去以头抵地:“臣有罪,臣请陛下重罚。”   皇帝刚刚是很高兴的,这会儿面色冷了下来,转身回到位置上,看了下面趴跪着的燕重山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你果真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厉害了?”   “臣……大错特错。”   “当年那桩婚事虽不是朕赐的,但朕也看着的,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先帝赐婚,大可以拒婚,可你接下了,转身却迁怒到女子和你嫡子身上,朕至今想来都觉得可笑得很,你是迫不得已,他们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可你都看不到,任由旁人苛待他们。” 第370章 两份折子   燕重山眼睛闭着,皇帝的话一字一字往他耳朵和心里钻,是啊,这其实是他一直竭力想否认的事实,他不敢抗拒先帝的赐婚,所以便将那同样无法抗拒的女人当成摆设,甚至还想……   可看看眼下的境况,当年所做的一切像笑话一样,什么狗屁感情,在那些人眼里哪有权势来得重要。   闭着的眼睛里眼泪滚落下来:“……是臣有罪,是臣对不起他们母子,臣任由陛下处治。”   “你不为燕肖和祝家求情?”皇帝倒有些讶异了,过去种种足以表明这燕重山是个耳根子挺软的,就算证据摆在他眼面前,只要那对母子在他耳边说些什么,他就会主动找出诸多借口,自动为他们开脱。   燕重山苦笑:“他们犯的是大罪,臣……没脸替他们求这个情。”   皇帝敲敲案面,说:“那你先回府待着吧,朕要与内阁商议如何处置这件事。”   “是,陛下,臣告退。”   燕重山起身擦擦眼泪,转身往殿外走去,脚步有些踉跄,看得皇帝也直摇头,燕重山没有迟疑地将燕肖押送进京,反而让他在处理这件事时有些犹豫了,燕重山身上毛病一大堆,但好在立场上面没有大问题,而且他还要考虑燕沐母子俩。   这次反击大歧,燕重山作为西南军统领,到底也是立了功的,他也不能寒了西南军的心。   “燕沐人还在宫里吗?”   “陛下,平南公去看了小皇孙后便离开皇宫回府了。”   “罢了,等晚上宫宴再说吧,这次他够辛苦的,让他回去好好歇着。”亲爹不疼,他这皇帝伯伯心疼。   随着这些功臣离开皇宫,皇帝的嘉奖也传了出去,引得京中众人议论纷纷,谈得最多的依旧是燕沐,这次天大的功劳,让他立即从平南伯晋升为国公了。   那可是国公啊,再往上可就要封王了,不对,燕沐本身还是西南王世子呢,未来的王爷,如今那燕肖小儿犯了勾结外敌的大罪,西南王再宠他也没有资格肖想那王位了,这王位必定是属于燕沐的,这位真可谓前程似锦,而且还那么年轻。   京城权贵中那些年轻子弟一个个都羡慕妒忌得眼睛红了,真是同人不同命,燕沐一个就将他们衬托得毫无颜色,这京城,再天才的俊杰,能和燕沐相提并论吗?瞧瞧如今家中长辈教育他们,都将燕沐拿出来作参照了,什么看看人家平南公是怎么做到的,你们又干什么去了,怎就比人家落后那么多。   这中间的差距是他们想追就能追得上的吗?没看他们老子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他们啊。   那些权贵纷纷往平南伯府递帖子,因为刚刚封赐,这府邸门匾还没换呢,还是平南伯府,燕沐亲娘就在府里,不怕没人接他们的帖子,就算见不到燕沐这位新晋平南公本人,那见一见王妃也是好的。   以前那些贵夫人还对这位不得西南王欢心的王妃同情怜悯不已,其中未免没有看笑话的,可现在一个个悔得想要吞回以前放出去的话,王妃本人哪里就需要他们的同情了?人家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完全可以母凭子贵,有儿万事足,并将西南王丢到一边去。   没看西南王回王府了,那王妃还在平南伯府里待着,一点没有挪窝的想法,可见这王妃真对西南王冷了心吧。   西南王府,燕重山回来后关心了下王妃情况,认识到自己犯下多大的错,燕重山有心想要弥补一下那女人,结果王府管家表情扭曲了下,然后低声告诉王爷,王妃留在了平南伯府并没有回来。   燕重山愣了下,这会儿意识到王妃并非只有王府一个去处,嫡子还为她母亲挣下偌大一个庇护,并不需要她委曲求全。   燕重山又苦笑起来,吩咐道:“派人去沐儿那边问问王妃可愿回来,再替本王送些东西过去。”   “是,王爷。”   平南伯府里,王妃得知儿子此次被晋升为国公了,喜极而泣,同时又很心疼,立下这样大一个功劳,可想而知吃了多少苦头。   燕沐回来后得知母妃就在府里也没说什么,准备洗漱一下去见见母亲,不过他洗漱出来时,王妃正坐在外面等着他,还吩咐了厨房做了些好克化的饭食,燕沐也没客气,坐下便吃了。   母子俩的关系其实也算不得多亲近,燕沐能做的便是将母妃安置在最为安全的地方,让她后半辈子无忧,如今,他可以说做到了。   “你黑了,也瘦了。”王妃眼睛又红了。   燕沐对这样的母妃毫无办法,只得说:“还好,过阵子就会缓过来,母妃一切可好?”   “我好,我很好。”   说完这些室内便没了说话声,只有燕沐动筷子的声音,好一会儿,王妃鼓起勇气说:“沐儿,母妃以后一直留在这府里可好?”   燕沐挑了下眉头,看向她母妃,看到她眼里的忐忑不安,笑了下说:“当然没问题,府里不早给母妃安排了院子,母妃住多长时间,一直住下去,都没问题。”   这话让王妃又多了几分勇气,又说:“那母妃……如果和你父王和离呢?”   嬷嬷守在外面,原本不太赞同王妃的想法,如今那对母子犯了事,王爷不可能再包庇下去,王妃可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但这回世子爷同样立了大功,还成为国公爷了,就算跟王爷和离了,王妃的地位也没降低多少吧。   只是有个问题,就算王妃有这念头,可真能和离得了?王妃和王爷的亲事可是先帝所赐,王爷的身份又如此特殊。   燕沐这回惊讶了,惊讶之后眼里露出了笑意,他其实一早知道母妃对西南王并没有多少感情,然而那时身在西南,她又能托庇于谁?不过是在那王府中苟且求生,后来又加上了他,虽然她不聪明,但也想尽办法护他周全,所以现在燕沐也愿意护她后半辈子无忧。   燕沐以为母妃永远都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但现在看到母妃终于敢跨出一步,燕沐挺高兴的,没看黎夫人和离之后,日子不照样过得红红火火。   看燕沐没有说话,王妃的勇气又跌落下去,不安地叫道:“沐儿……”   燕沐答道:“此事母妃可全权作主,不必顾及儿子的看法,左右儿子也早就不将他当父亲了,母妃便不再是西南王妃了,那还是平南公府的老国公夫人。”   王妃终于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儿子说由她作主,实际上还不是支持她的做法,她那西南王妃是有名无实,还不如做个老国公夫人呢。   “那母妃给陛下上折子?”   “好,儿子替母妃带进宫去。”   因为是先帝赐的婚,能不能解除也只有看现在的陛下了,王妃以无比认真的态度向皇帝表达了自己希望和离的意愿,然后郑而重之地交到燕沐手里,燕沐提前进了宫,面见圣上将这封折子替母亲送到皇帝手里。   期间西南王府的管家亲自过来看望王妃,并替西南王送东西过来,可惜这府邸是燕沐当家,燕沐连府门都没让他们进,放话出来,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皇帝起初还奇怪这人就在眼面前,有话不开口直说还要写折子,打开来才发现不是燕沐的字迹,很快扫完折子上的内容,皇帝讶异地看向燕沐:“这是你母妃本人的意见,还是……”   燕沐无语道:“我从来没有勉强过母妃的意思。”   皇帝点头,放下折子说:“让朕考虑一下,暂时还不能答应你。”   燕沐点头,答不答应其实也没太大差别了,左右母妃不会回西南,也不会住进京里的西南王府了,这些年也算是析产分居了。   燕沐转身去了永福公主那里,不耽搁皇帝办事。   他离开没多长时间,西南王的一份折子也送过来了,虽然不是本人亲自送来的,但皇帝感慨道:“这父子二人究竟怎么回事,一起往朕这里送折子了。”   西南王回府后也没休息,而是洗漱过后吃了点东西,就一头扎进书房里。   来京城的路上,他就一直在考虑父子兄弟为何会走到这一步,还能为了什么?最终逃不过权势二字,甚至为了权势,肖儿竟要对他这父亲动手,这其中也有如陛下所说,他要担很大的责任,也许正是因为他嫡庶不分,自幼便将肖儿的胃口养大了,然而世子之位迟迟没有落到他头上,他越发没有耐心,性子也变得浮躁起来,很容易便会被别有居心的人钻了空子。   是他这个父亲养大了从雪还有肖儿的野心,却又没有适时发现并阻止,才让他们一错再错。   他不是合格的西南王,也不是合格的父亲和丈夫。   相反,一向被他放弃且认为是孽子的燕沐,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成长得如此出色,此战,沐儿的确当得起首功,没有他的精心安排布置,没有他的大胆与冒险,哪可能取得现在这样的战果,他比自己更加果断,也更有大局观,他会成为比自己这个父亲更加出色的西南王。 第371章 余生唯有此执念   皇帝在宫宴前看到了燕重山上的这本折子,起初都是在请罪,进行了深刻的反省,认为他辜负了先帝和陛下的信任,接着话风一转,说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西南王,加上此次大歧进犯西南他要负大半责任,所以他请辞西南王一位,希望将王位交接到嫡子燕沐手中。   这份折子有些出乎皇帝的意料,他以为燕重山放不下这个王位,岂料如此果断,想要传到燕沐手里。   皇帝离开座位,在案前踱步,来回走了好几圈,最后停下来:“将平南公叫过来,朕有话要与他说。”   “是,陛下。”   正与燕向熙及驸马宁杨说话的燕沐,又被皇帝叫了回去,他还好奇来着,这时候又叫他会是什么事?母妃那事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回复的。   老实地跟着传话太监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将西南王的折子丢到他手里,示意他先看折子。   燕沐古怪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后低头看折子,看了开头便知道是谁了,心说这西南王又搞什么名堂,开头的反省让他看得心情不错,原来这老家伙也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啊,可看到后面时诧异了,他也没料到这老东西说放手就放手了。   “你也没想到吧。”皇帝看到他这表情猜道。   燕沐点点头,然后将折子放回去:“他如果不做西南王,那可真是个糟老头子了,还是个孤家寡人。”   皇帝差点被燕沐逗乐,但这描述的,还是挺形象的吧,皇帝追问:“就这样?没其他想法了?你父王希望你接他的位置,再说你是朕册封的世子,王位也理该由你来继承。”   燕沐翻了个白眼:“我以为这世子一位只是权宜之计,为了配合接下来的行动,现在行动结束了,我这世子之位谁爱要谁拿去,这王位我也一点兴趣都没有,陛下如果想要奖励我,不如让我顶替了姬将军的位置,派我去尧昌府那边吧。”   皇帝黑线,这小子心心念念想要跑去顾昭那边,听听,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再说他没有奖吗?不是都封他为国公了,还要怎么奖?   “行了,那边的位置不适合你,朕叫你来,是想听听你对西南王一位的想法。”   燕沐摊摊手说:“陛下真想听我的想法的话,不如干脆就撤了吧,如今西南外患已经解决,正合适朝廷另派大臣前去治理,西南军也可以安排合适的武将去接手,西南王一位,可以立,也可以撤。”   皇帝走到燕沐面前,感慨地拍拍他的肩,不得不说燕沐最懂他的心,虽然西南王一直没有变节,但经过燕肖一事,他哪可能再会对以后的西南王放心,就算燕沐现在让他放心,但人都是会变的,谁能保证燕沐十年二十年后还能一如初心?   所以一劳永逸的办法便是撤掉西南的王位,只是这话却不能由他提,尤其是燕沐又刚刚在西南立了这样大的功劳。   “一旦撤了,可就没有回头之路了。”   燕沐笑了:“皇帝伯伯,我想要的都已经拿到了,至于以后,想要什么,我也会靠自己去争取,而且做了这西南王,我就会被束缚在西南,不得自由,这我可不乐意,我还想跟着哥哥到处跑呢。”   皇帝已许久没听燕沐叫他皇帝伯伯了,这称唿更让他感慨,结果就听到他后面的话,让皇帝无话可说,怎这么大了,还是一口一个哥哥的。   “……你和顾昭之间……”皇帝也不是真的眼瞎,以前燕沐还年少,说出这样的话可以当他是雏鸟情节,可现在燕沐早就能独挡一面了,还是惦记着顾昭。   两人年纪也不算小了,京城不知多少权贵惦记着想跟他们结亲,可依旧一个都没成家,皇帝怎可能不多想,毕竟一个是他当侄儿养大的,另一个是他要当重臣培养的。   燕沐表情无比认真道:“我余生唯有此执念,请皇帝伯伯成全。”   皇帝看着燕沐的眼睛,知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说谎,而是发自肺腑的,没想到他养大的侄儿会走上这样一条路,他作为皇帝应该高兴的,因为两个男人走到一起不会有后代,那便不用担心他日地位越来越高后,会产生不该有的心思,可作为皇帝伯伯,他是希望养大的侄儿先立业后成家,将来妻儿和美。   “你啊,将来儿孙环绕膝下不好吗?”皇帝以己度人,现在他抱着小皇孙真是万事足矣,觉得这辈子再没遗憾了。   燕沐连想都不用想:“可惜他们都不是顾昭。”   皇帝摇头,这点倔脾气,倒是跟他爹挺像的,燕重山啊,那是撞到了南墙上,并且撞得狠了,这才大彻大悟。   但想想顾昭那性子,怕也是听不得劝的,那些大臣不会在他面前搬弄是非,但身边的太监还有专门为他探消息的人,多少会带来外面一些八卦,其中就有关于顾昭和燕沐这二人的,传说他们有断袖之癖的流言都带进了宫里进了他的耳朵里,没想到这事竟是真的。   皇帝头疼地看看燕沐,这该是他亲爹操心的事,现在却轮到他来烦心了,而且燕重山这亲爹想操心,依燕沐的性子估计是理也不理他的,甚至可能更是一条道走到黑,亲爹越是反对的,他反而做得越起劲。   再加上他的私心,皇帝最后只能说:“朕成全不成全的,也拦不了你们,朕只能说,那些到朕面前说亲的人,朕能为你们挡下,其他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燕沐顿时咧开嘴乐起来,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让皇帝看得不由心软。   算了,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燕沐说起来就是他侄儿,还是姓燕的,大不了将来让熙儿将自己的儿孙过继一个到他们膝下就是了,顾昭嘛,说来也算不得真正的顾家人,到时也进燕家门就是了。   看,就这么简单,到时他们只要用心给熙儿办差,为做朝廷尽心尽力做事便是了。   “走吧,赶紧滚吧。对了,明日朝会上商议西南王位一事。”   “是,臣知道了。”燕沐高兴地“滚”了,皇帝在他身后也笑开了,看,这还是孩子心性呢,就不知道这小子将来会不会有一日后悔放弃了王位,不过那时后悔也晚了。   晚上的宫宴自然是热闹得很,公主和平南公是整个宫宴上众人关注的焦点,多少人蠢蠢欲动,想将燕沐拉进自家窝里去,宗室的人倒是惋惜不已,燕沐也姓燕,他们同一个祖宗的,想嫁女是没可能的,不过也开动心思,姻亲中总有合适的姑娘吧。   有人跑到皇帝面前,话里话外自家有合适姑娘,想让皇帝做主赐上一段美满的姻缘,皇帝心说,看吧,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少的,就连后宫里的女人多少也有这样的想法,皇帝觉得心累。   “朕不管这事,朕允了那小子,他的终身大事由他自己作主,除非哪一天他求到朕这里,朕才会为他赐婚。”   皇帝一番话在席间流传开来,众人感慨,平南公果然深得圣宠,除了他,还有哪人能让圣上开这样的尊口。   至于没有出席这庆功宴的西南王,没人认为他能做得了燕沐的主,他儿子燕沐是得圣宠,而他这老子,则是失了圣心,不然这样的庆功宴也不会将他晾在府里没有出席。   宫宴结束各回各家时,还有不少人在路上谈论,皇帝究竟会如何对待西南王,怕是陛下心里也纠结呢,西南王的过功到底怎么赏罚,还是功过互抵,再将他打发回去?   “这事可大可小,关键还看陛下怎么处置。”   “是啊,谁能想到这堂堂西南王,会栽在一个女人身上,差点连身家性命都连累了。”   如果不是及时拦阻了大歧军队进攻西南,并且还有燕沐这儿子替他在后面擦屁股,一举将大歧拿下签了那条约,那西南的事情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西南王的一世英名就会被他儿子给毁了,那时要问罪的就不只是他儿子燕肖了,连他燕重山也在里面。   “嫡庶不分,乱家的根源啊。”   男人在讨论,女人也在感慨,就是可惜这庆功宴连西南王妃也托病没有出席。   他们头天晚上还在讨论要如何处置西南王,第二天早朝上,皇帝将让人将西南王的折子念了出来,朝堂哗然,西南王竟要将王位传给儿子了。   他们既震于西南王的决心,又惊于燕沐飞一般的上升速度,昨日才由伯爵晋升为国公,今日就又要成为王爷了?这小子真是要上天了啊。   “此事诸位爱卿怎么看?”   燕向熙也在列,她的表情挺正常,因为昨晚已从燕沐这里得到消息,并且也知道了燕沐的选择,她同她父皇一样,也不认为这西南王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趁此天时地利的良机撤掉是最好的。   问他们怎么看,大臣们一时间无语之极,这还不是看陛下的意思么,不是驳回就是同意,难道还有第三个选择? 第372章 镇南公   众臣互相看看,半晌后有人走出来试探道:“陛下,与西南王相比,平南公是不是太年轻了些,而且他长居京城,对西南事务也不熟悉。”   言下之意,现在就将王位传给燕沐,是不是为时过早了些。   他这一开头,就像打开了闸口,有不同意见的臣子出列:“说平南公对西南事务不熟悉,未免太过武断,平南公能精心布出这样一个局,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对西南以及边境外各族的充分了解,依臣之见,再没有比平南公更适合的人选了,尤其是平南公将西南百姓的安危放在心上。”   燕肖年纪倒是比燕沐长了,可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事,长那么大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倒是在西南长大,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可对西南的感情远没平南公来得深,就是此次危机,那也是平南公力挽狂澜。   众臣各抒己见,不过吵来吵去也就无非两种意见,跳不出这个框架,皇帝颇有兴致地听着,发现站队双方规模倒是差不多,这是势均力敌了?   “姚爱卿,你以为呢?”皇帝将姚首辅拎了出来,殿内争议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大家都将目光投到姚首辅身上,期待他的答案,姚首辅表示压力有点大。   燕沐作为新晋平南公也在列,凭国公的勋爵还站得比较前,但他老神在在地立在那里,仿佛朝堂里的争吵跟他无关似的。   黎长庚同样在列,对此事没发表任何意见,别人问起,他就推托一切听陛下的,坚决不表态,外甥跟燕沐关系这么亲近,他得避嫌。   姚首辅瞥了一眼装大尾巴狼的燕沐,出列道:“陛下,平南公等于是在陛下身边长大,这满朝堂数了最解平南公的人,唯有陛下与公主,所以臣以为,平南公适不适合接下这位置,陛下最为清楚。”   皇帝和燕向熙差点被姚首辅的回答逗乐,这是将球又踢回来了,燕沐也似笑非笑地睨了姚首辅一眼,想当年年幼时,他连姚首辅的胡子都拔过,哦对了,那时他还不是首辅。   不过姚首辅的话也给众臣提了个醒,西南王的位置很重要,可更重要的一点,放在这位置上的人有保证足够的忠心,不然就会出现拥兵自立,甚至勾结外族让其长驱直入的可能,论对陛下的忠心,如今的西南王比得过在陛下身边长大的燕沐?   显然远远不及啊,否则西南王会晾着他的王妃,对燕沐的处境视若无睹,继续纵着他那庶长子?皇帝苦口婆心劝了几回了,可西南王不是依旧我行我素?   刚刚还反对燕沐继承这一王位的一些大臣,心中一个激灵,顿时将自己的想法推翻了,也有那自以为看出皇帝心思,以为皇帝早对西南王不满的臣子,立即出列站到燕沐一边,对燕沐那是大夸特夸,似乎西南离开燕沐就不能安宁了。   不少人眼皮子抽了抽,就这家伙先前还跳出来说燕沐太过年轻不适合担此大任的,可转头听听他说出来的话?当自己之前是放屁吗?   因为姚首辅一番话,于是大半朝堂都倒向了燕沐一边,也是,平白得罪一个国公还是未来的王爷干什么,就算燕重山和燕沐不和,可两人终归是父子,谁掌西南有什么区别吗?   没区别。   皇帝轻笑:“这么说众位爱卿都觉得燕沐来继承西南王很合适了?”   “是的,陛下。”   “那平南公上前听旨。”   燕沐出列,恭敬地给皇帝行礼,皇帝将一早准备好的圣旨交给太监宣读,众臣看了心说,果然陛下是倾向于让燕沐继承王位的,用燕沐比燕重山放心多了,姚首辅不愧是老狐狸,最清楚陛下的心思了。   他看似什么也没说,其实什么都叫他说了。   太监将圣旨宣读完后,看向燕沐说:“平南公,接旨吧。”   燕沐接过圣旨然后起身,一手托着圣旨一边看向皇帝,朗声说:“陛下,臣有一想法。”   “讲。”   “陛下,臣以为,西南王的使命已经结束,西南王一位可有可无,文,陛下可以派出得力的大臣治理西南地方,武,陛下可以派出得力的武将统帅西南地方驻军,西南与大周的其他地方并无两样。”   这话一出,满朝堂哗然,众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脚接了圣旨成为新一任的西南王,这家伙还要自掘墙根,让朝廷撤了西南王一位?   燕沐依旧立在那里,不顾投来的各色目光,包括认为他是傻子的目光:“陛下,太、祖为何会设立西南王一位?原因有两点,一是西南地方势力复杂,多山民土族,二则是西南外患严重,所以需要有强有力的武力震慑各方,那时朝廷设立西南王一位是非常合适的,然而时局在发展,经过几代西南王的梳理,如今西南状况大大改善,大歧王室又归顺我大周,西南也该交由朝廷统一调度了。”   他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那就是任由西南王继续存在,那就不是震慑地方,而是要拥兵自重,野心不断扩大了,早晚要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但聪明人都能听得出来。   此一时,彼一时,就如燕沐所说,西南王的使命的确可以终结了,免得落得尾大不掉的结果。   姚首辅特特朝燕沐看了一眼,这小子在他们眼皮子底竟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可惜和陛下这一脉分属两支,否则他会比那些宗室子弟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不过这念头也就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如今局势已定,不适合再有波动,永福公主也不差什么,大周朝正蒸蒸日上,再说燕沐也不会远离朝堂,凭他和公主的关系,将来一定会辅佐公主。   皇帝也有些意外燕沐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仔细回味了下后,哈哈大笑着从位置走下来,走到燕沐面前拍拍他的肩:“好小子,说得好!朕很高兴看到沐儿你成长到这个地步。平南公再接旨,朕命你统帅西南军,协助西南顺利过渡,此事非得由你来办不可。”   别以为他不知道燕沐这小子是想偷懒,不想接那王位,但他能说出这样一番理由,也足见用了心思的,但他忘了他是朕亲自册封的西南王世子,对西南百姓有着责任,再加上派其他人前去,当地百姓未必能服,可燕沐刚刚为西南百姓解决了外患,在西南百姓心目中地位正高,所以不派他去派谁去?   果然,皇帝话刚说完,燕沐的脸就垮了一下,没想到还是没能推掉,只得硬着头皮领旨了,皇帝再度哈哈笑着回到上面的龙椅。   这天朝会结束后,外面就跟闹市口的菜市场似的,热闹得很,今天朝会上的发展走向实在太出乎众人的意料了,等消息传开后,满京城的权贵哗然。   燕沐这家伙太过张狂了,竟将已经到手的王位都给推掉了,但又被皇帝委以重任,足见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如今只怕更是圣眷不断了。   可是,那可是王位啊,而且还是世袭的,只要不造反,皇帝就没有理由撤销这一王位,燕沐是傻了还是傻了?   也有不少人猜度起皇帝的用心,也许皇帝一直将燕沐当子侄来培养,用意就在今日之举,当皇帝真放心西南王?没可能的,几代西南王妃都是由皇帝所赐,出自京城,用意正是想要拴住西南王,只要西南王在一日,皇帝便不可能高枕无忧吧。   看看现在,皇帝没用一兵一卒,就解决掉了这心头大患,燕沐之所以会这般做,还不是因为这正是皇帝所期望的,燕沐就是皇帝摆在前面的棋子吧,西南王燕重山可是赔了大本啊,不对,他已经卸任西南王一位了。   不少男人深深反省,燕重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将王位都赔进去了,都是因为一个女人啊,红颜祸水不过如此,他们得时时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走上燕重山的路,将家业前程毁于一旦。   如果燕沐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反驳,那是红颜的问题吗?那分明是燕重山自己根子上出的问题,把问题都推到女人身上算什么事,祝从雪这女人狠归狠,可也没拿刀子逼着燕重山走到这一步。   “王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燕重山身边的心腹连爬带滚地跑进来,“世子爷他……世子爷他接了王位又请朝廷撤掉王位了。”   “什么?!”燕重山听得目眦欲裂,“你将事情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手下不敢隐瞒,因为只要派人出去打听,就会一清二楚,而且估计不久之后也会有旨意传到府上,赶紧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   燕重山听得完全呆愣住了,最后“噗”地吐出一口血,两眼一翻人就昏死过去了。   “来人啊,叫大夫,快叫大夫过来。”   幕僚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看到的便是燕重山经受不住打击吐血昏迷的现场,看管家还想请宫中御医过来,连忙将人呵住,现在叫御医过来那是在告诉皇帝什么?告诉皇帝他们主子对皇帝的举动不满意?最后只能叫府里养着的大夫来救治王爷。   这边在救治,那边朝廷的天使来了,来府上宣旨。   大夫赶紧先将燕重山救醒,幕僚告诉燕重山宫中圣旨来了,燕重山不得不打起精神,还让人给他脸上用了些妆,免得让人看出脸色太过脸看。   皇帝虽拿掉了西南王位,但燕重山这些年在西南也不是没有功劳,如燕沐所说,经过几代西南王的梳理,西南才有如今的局面,几代西南王守卫西南都有功,所以皇帝也需要给燕重山安抚。   皇帝拿走了西南王位,给燕重山一个镇南公以补偿,新出炉的镇南公还不得不叩谢圣恩。 第373章 燕沐赴任   燕重山被封为镇南公一事也很快在京城传开,皇帝此做法也算成全了燕重山的颜面,但众人心想,燕重山肯定是不愿意用一个世袭罔替的王位换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到头的国公,而且前者有实权还有兵权,而后者呢,也就一个虚爵,从今后要荣养在京城了吧。   当然对于京城权贵来说,一个国公爵位够高的了,对于非皇姓人来说,国公就是最高的爵位了,多少权臣奋斗了一辈子都未必能有这个殊荣。   也是因此,燕重山还不得不带病进宫叩谢圣恩,再回府后又倒下了,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皇帝看得都有些不忍心了,所以就连王妃求和离的折子也暂且压下了,免得燕重山伤上加伤,一命唿呜了,他也要落得一个亏待功臣的嫌疑,他真没想要将燕重山给弄死。   为这,皇帝还特地将燕沐叫进宫里来,跟他解释了一番,希望燕沐和他母妃能缓缓时间再提起事,燕沐倒无所谓,只要母亲坚定自己的决心,一份和离文书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不认为凭母亲的性子在和离之后还想再嫁的,所以就暂且放那老东西一马吧,免得真不小心翘辫子了。   皇帝看看燕沐说:“你真不去看看镇南公?”   自己养大的孩子,皇帝多少能揣摩一些燕沐的心思,除了有朝堂上的考虑,燕沐此举也更是为报复燕重山和燕肖这对父子,不得不说,这记报复是真的狠,将燕重山的心给扎得血淋淋,一记重拳就击中他们的七寸,要了燕重山的半条老命了。   不过他的感情是偏向燕沐这一边的,不会说出苛责的话,何况这于朝廷有利,如今有一个燕肖了,焉知以后不会出现第二个燕肖,他不能将西南的隐患留给后人。   话说回来,这也是燕重山自己留下的后患,当初但凡对燕沐这个嫡子有几分慈心,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当初他这当爹的都不心疼,他这皇帝伯伯都替燕沐叫屈,所以这能怪燕沐走极端?   燕沐此招釜底抽薪,心情正好着呢,他挑了下眉反问道:“这时候去看他真的好吗?陛下不担心我过去后,他的状况会更加糟糕?”   皇帝被噎了一下,这还真有可能,要说燕重山原来还存着要补偿燕沐的念头,现在估计恨不得掐死燕沐了,燕沐的出现可不正是提醒他王位被削一事么,看到这罪魁祸首燕重山能有好心情?指不定燕沐再来几句,燕重山真会被气得升天了。   皇帝懒得再说什么了,挥挥手说:“那就赶紧滚吧,对了,早日启程去西南,不要整天想着往尧昌府那边跑,否则朕立马给你赐婚!”   燕沐敢怒不敢言,只得气鼓鼓地走了,皇帝见他这憋屈的小模样,心说总算扳回一城了,心情也舒服了不少。   朝堂上的旨意要快马加鞭送往西南,新任西南王燕沐自请削王,那西南王府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而且镇南公的家眷也需要前往京城。   燕沐依皇帝所说,在京城也没多待,与母亲还有其他顾家黎家等人道了别后,就随着传旨的人一起前往西南任命,不然没有坐镇的人,这道旨意传过去会引得西南上下慌乱不已。   燕沐将和离折子暂且被压下一事也与母亲说了,王妃这几日也处于震撼当中,都顾不上她的和离折子了,眼见儿子接了西南王一位,又眼见着儿子自请削王,她的心情复杂之极。   曾经的西南王府是困住她与她儿子的囚笼,反正她没享受到任何王妃该有的殊荣,如今这牢笼轰然倒塌,她心头反倒有几分快意,唯一要担心的是儿子会不会吃大亏,毕竟那可是王位。   然而燕沐也劝他了,真正想要削番的其实是皇帝,他除了嫌麻烦,也是体会上意,顺水推舟,如此还得了圣宠,又能重击燕重山父子,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他一点遗憾都没有,一个国公的爵位对他来说足矣。   他要跟哥哥厮守一辈子的,反正也不会有后代,不管是王位还是国公,等他和哥哥这辈子走完,这爵位也就到头了,所以这二者对他来说并没多大区别。   真要了王位,反而会遭了陛下和下任皇帝的忌,他又不是多能忍的性子。   见儿子是真不在意,王妃也就放下了,如果不是儿子自己争取来的,那西南王位也没有她儿子的份,所以还不如毁了的好。   听说王爷,不对,镇南公有受到不小的打击,都卧床休养了,还怕被皇帝知道引得龙心不悦,连御医都没敢请,王妃听得心头又痛快几分,想当初她也只能卧床休养,该叫镇南公尝尝她当初体会的滋味。   反正要和离的,陛下并没反对,因而为了避嫌,王妃一点都没有想要去镇南公府看望镇南公的意思,等到儿子离京去西南赴任后,王妃又命人将府门关闭,不接待任何帖子与来客,一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虽舍不得儿子,但西南那地方她一点都不想再踏入进去,那里没能给她留下丁点美好的回忆。   原来的燕重山虽已中年,但依旧能上战场能杀敌,看着气度不凡,然而重重打击之下,现在的他看上去老了十多岁。   如今的他对燕沐这个嫡子那是恨也不是,想补偿也不是,他不知道他到底作的什么孽,老天派下来这么两个孽子折磨他,一个勾结外敌,为了权势不惜想要老子的命,一个则在他的心上狠狠捅了一刀,燕氏这一脉传承的王位就毁在了那孽子手里。   燕重山敢说,那孽子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打击报复他和肖儿的,燕重山越想越灰心沮丧。   “那孽子呢?他人在哪里?”燕重山躺床上有气无力地问。   “主子,”手下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国公爷,不敢不说,“平南公带着圣旨去西南赴任了。”   不能再叫王爷了,可唤国公爷那不是在戳燕重山的痛处么,折中一下,身边的这些下人如今改口叫燕重山为主子。   燕重山听得勐一阵咳嗽,好不容易平缓下来后气恼道:“他倒是一条好狗!”   他想骂燕沐是皇帝养的一条好狗,可又到底不敢对皇帝大不敬,那死小子到底懂不懂王位对他们一脉的意义,他之所亲自押送燕肖进京请罪,为的还不是他们一脉的王位,只要不造反,陛下就没有任何理由削王,可这死小子倒好,主动请缨了。   那死小子果然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桀骜不驯,气愤之下,发现自己依旧对这嫡子喜欢不起来,哪怕他之前表现得再优秀。   他生来就是专门为克自己的吧。   燕重山敢说,手下可不敢附和,现在他们谁敢小瞧燕沐。   “主子,该喝药了。”   燕重山气馁,还喝什么药,他都快被两个孽子气死了,而且王位丢了,他都无颜去地下见祖宗。   “主子,保重身体要紧,平南公去了西南后,几个小主子也会进京,他们离不开主子。”   燕重山也想起来了,他还有几个庶子的,最小的一个今年才六岁,对这个幼子他还是有几分疼爱的,之前因为有肖儿,他并没怎么花心思教养,都是交给他们的姨娘和请来的先生,可现在燕重山想法不一样了。   难道他真不会教儿子?不是,肖儿是被祝家和他母妃影响坏了,燕沐这孽子不是他教出来的,他心头堵了一口气,凭什么说皇帝比他会教儿子?燕沐这不肖子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种,虽然大逆不道,可皇帝膝下只有公主一位。   他想证明给皇帝看看,他能教好儿子的,对,王位丢了,这国公的爵位还要继承下去,他要打起精神来,等小儿子进京了带在身边精心教养,将来未必不可以凭自己本事建功立业,超过那孽子燕沐。   眼见主子眼里又有了神采,手下心里也松了口气,就怕主子一蹶不振了,这心中的一口气也会很快散了的,幸好府里的小主子在主子心目中还有些地位。   且不说西南的王府里一众人接到圣旨会是何种心情,尧昌府的百姓没那么快知道京城里的消息,顾昭同样如此,但只要知道燕重山和燕肖这对父子不会有太好结局便可以了,忙碌之余还会想,不知燕沐这回能得到什么爵位,西南战事结束后,陛下又会将他安排到哪里,越是得不到燕沐的消息,他越发怀念之前燕沐待在他身边充当侍卫的日子。   留守在地方的驻军虽没能参加战斗,但他们心情都很不错,每日进出都带着笑脸,姬将军一行立功,他们也与有荣焉。   顾昭手里铺开的摊子越来越大,要忙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不得不写了份折子送上去,希望皇帝还记得尧昌府缺了好些个官员,陛下什么时候安排人过来啊。   如今来尧昌府不少商队都愿意在外停驻,欣赏如今这尧昌府美丽的风景,春耕时种下去的向日葵都开了花,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黄灿灿,不说外面的商队了,本地人也时常会忙里抽闲地过来看几眼,真的太好看了,尤其是有些来客听闻这里向日葵花盛放的美名,专门为观光而来,尧昌府的百姓都以此为荣。 第374章 燕沐来信   “怎样,建筑队的事情安排得怎样了?”顾昭问顾旸,这段时间下来,顾旸变化也不小,这肤色深了不少,无他,常在外面跑出来的。   水泥路的修建暂时停止了,水泥作坊还有砖窑的生产并没有停下来,还有大批的工人想继续跟着知府大人干活,他们不怕辛苦劳累,怕的是干最累的活却没有工钱可拿,而如今在工地上做事,这些工人将工钱带回家去后,不少人家都盖起了新房子,也有的人家都用来买府衙放出来的地了,生活质量跟过去相比提升了一大截。   顾昭便想着为他们寻找一条新出路,于是组织了一支支建筑队,承接私人的建造水泥房屋的业务,并且还将修路的业务发展到外府,只要其他地方出钱,他们的建筑队提供物力和人力,保证让对方没有后顾之忧。   顾旸将统计的单子给顾昭看,目前已有五支规模不算小的建筑队去了外地,留在本地的是些比较小的建筑队,接的活没那么大,但挣得也不算少。   顾旸笑道:“以前这建筑队里的单身汉可不少,现在除了几个作坊里的,就属建筑队里的单身汉最受欢迎了,上门说亲的媒婆可不少。”   顾昭促狭道:“没想到旸弟你也有这么八卦的一天。”   顾旸脸红了一下,以前的他的确不会关注这些八卦,但如今跟着三哥看到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的状况,顾旸的心态也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如今再回头看以前,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委曲,似乎也不值一提了,他的心胸也越来越开阔。   果然老师和三哥说得对的,应该多出来走走看看,现在他做出来的文章进步就不小。   “嘿嘿,就是觉得有趣,看他们日子过得比以前好,我也开心。”   顾昭拍拍他的肩,能理解他的感受,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顾旸比原来接地气多了。   “大人,京城来信了。”史丁山带来外面送来的信。   “我来看看,京城的动静应该不小。”顾昭有点迫切,顾旸也没忍住留了下来,他也想知道这段时间京城发生的事情。   “燕沐封为国公了!”   “啊,西南王上折子要将王位传给燕沐,可燕沐前脚接了王位,后脚又主动要求朝廷取消西南王一位了。”   “西南王现在是镇南公了!”   “王妃上折子想跟他和离,不过暂时先让陛下压下了。”   这些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顾旸和史丁山听得都一惊一诈,尤其是燕沐的动作,实在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让他们听得心头都佩服不已,就算知道陛下有这样的想法,可也不是谁都能抵制得了一个王位的诱、惑。   史丁山想想以前燕沐在大人身边的模样,都有些无法将那时的他与现在的平南公联系起来,实在是成长得太快了,以前那只知道缠在大人身边的少年,转眼成为成熟又有魄力的男人,一出手便平定了西南和西南的外患,又对王位毫无留恋,让人震撼不已。   京城那边一连来了几封信,从不同人那里送来的,除了说这朝堂上的大事,如宋泽还在信里写了接待大歧与昂兰使者一事,应该是接待这些使者时宋泽也参与了,所以描述得非常详细,很明显看得出陛下对待昂兰与大歧使者是两种态度。   大歧使者不是第一次进京,以前大歧的使者态度比如今嚣张多了,接待他们的官员得小心伺候着,可这回大周的官员甭提多理直气壮了,嫌条件不好的,那都是爱理不理,这回包括大歧的王子也只能憋着。   相反昂兰女王一行受到京城上下的欢迎,昂兰女王出门逛京城时,还引来京城不少百姓的围观,显然大家对女王这种存在抱有极大的好奇心,而且昂兰女王还有她身边的女护卫,相貌都很不俗,就更让人好奇了。   因这,京城还引发了一波关于公主参政的讨论,因为报纸的推广,如今议论朝廷之事的百姓越来越多,看看,别人家女人能当女王能当家作主呢,他们大周的公主也不差,凭什么就不能当皇太女了,对那些女人只能守着后院三分地的迂腐言论进行了大肆抨击。   京城里的女报也趁机登载了不少关于昂兰这个国家的情况介绍,包括现任女王的生平,这期报纸发行后,销量迅速攀升,最后连男人都私下或是公开购买。   顾昭看得挺乐,从这些描述来看,如今京城的风气越来越开放了,而这肯定会以京城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影响会越来越大,就如尧昌府这边,都有商人将京报等报纸千里迢迢的送来,引起了那些富裕人家的追捧,其中顾昭发过文章的那几期报纸,听说私下里炒出了老高的价格。   顾昭让顾旸将几封信的内容整理一下,整理后的内容在府衙里传阅,也给母亲顾仁还有齐二哥他们那里都送一份,而他手里还留了封信没看呢,那是来自燕沐的信。   史丁山和顾旸一看那信的落款,就很默契的回避了,别看如今燕沐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又是大周朝堂堂的国公爷了,但在顾昭面前,绝对还是以前那黏乎的少年,没看之前扮成顾昭侍卫待在这边的时候,依旧还是那副模样,所以这信里肯定也写得黏黏乎乎的。   顾昭看燕沐信的心情是不太一样的,心里有思念也有期待,信的开头一如顾昭所想,简单几句就概括了下京里的情况,接下来就大篇幅地抱怨陛下不厚道,竟还将他甩到西南那鬼地方去,他什么时候才能跟哥哥见面,还抱怨说皇帝让人看着他,不准他往尧昌府这边跑。   顾昭看得噗哧直乐,其实他对燕沐的选择一点不意外,燕沐的所求从来不是那王位,而且能将燕重山从王位上扯下来,应该是燕沐最大的成就了,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事了,因而那王位反而是次要的了。   换句话说,燕重山不痛快了,燕沐就高兴了。   现在让燕沐去西南重整西南军,想也知道他肯定不太高兴了,不过顾昭也能理解皇帝的这一任命,西南那地方想要平稳顺利过渡,还非得燕沐过去不可,凭他的身份也名正言顺。   顾昭最后看燕沐的信,却提笔第一个给燕沐回信,信里好好安抚他,在西南要好好办差,尽快将西南平稳下来,那他岂不是也能早点解脱,甚至他信里还建议燕沐也在西南修水泥路,连通尧昌府这边的,以后双方来往也会便捷得多,也有利于两地的商业与物资流通。   瞧瞧他,时刻不忘发展尧昌府的地方经济。   给燕沐回了封厚厚的信后,才给其他人回信,这时候有关京城的消息也在尧昌城传开,众人纷纷惊叹,又过了几日,姬将军也从京城回来了,是的,皇帝继续派他驻守此地,毕竟如今西北外面也算不得安稳,姬将军在领兵作战方面还是有些才能,这些地方交给其他人,皇帝还不放心呢。   姬将军回来后,带来了关于京城的更加详细的消息,并且他还亲自来拜访顾昭了,随行带了几大车的物品,这让顾昭惊喜得很。   是的,姬将军非常有心,离开京城之前特地去拜访了顾昭的亲人,声明可以替他们捎些东西带给顾昭,反正他总要跑这一趟,这让顾家黎家人都高兴得很,连夜收拾,一不小心收拾得多了些,结果姬将军大手一挥,全都带上,没必要落下,如今尧昌府这边的水泥路和边城那一带连通上了,因而回程会顺利得很,费不少多少事。   之前家中来信并没说明此事,是因为姬将军前去拜访的时候,这些信已经发出来了,不过家中又写了封信托姬将军一并送上。   这几车的物品自然不都是给顾昭一人的,还有黎氏,顾仁顾旸以及齐云飞等人,顾昭将他们叫来一起向姬将军道了谢,并做了顿好吃的款待姬将军,姬将军也吃得高兴。   姬将军挺健谈,席上说了京城的事,还详细描述了西南战场上的情况,听得包括顾昭在内都神往不已,先前燕沐来信根本没细说,而顾昭也几次从姬将军口中听到他对燕沐的赞赏,顾昭听得更加开心了,其他人也替燕沐高兴。   好消息不断,继知道燕沐去西南赴任后,也许是顾昭送上去的折子发挥了效用,皇帝终于给他派官员过来了,派的还都是年轻的官员,有和顾昭同榜的进士,也有比顾昭早的进士,反正都算是没什么背景又年轻有干劲的官员,皇帝将他们派到尧昌府这边来历练了,皇帝以为,有顾昭这个头带着,这些年轻官员不仅能很快上手,而且可以从顾昭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将来去治理其他地方也可以借鉴一二。   这批官员到后,顾昭表示了热烈欢迎,将手里原来包揽的事务都分派给他们,经过起初一阵的磨合,这些官员很快便上手了,顾昭终于可以轻松不少,也可以着手去做其他早有打算的事,比如抓教育这一块,原来他的精力还是不太够。 第375章 顾昭的新动作   来的这批官员就没一个比顾昭年轻的,然而就算有些资历的,也没敢在顾昭面前放肆。   来之前他们都打听过关于尧昌府的情况,可以说就是穷乡僻壤了,原来听说顾昭去了后做出了些成绩,他们也没多想,想要将穷乡僻壤打造成富裕之地何其难,然而自从他们踏进尧昌府地界后,原先的那些想法就不见了,这尧昌府和他们预想的情况一点都不一样。   有的官员已经有地方为官的经验,但看到那些百姓说说笑笑地匆忙走过,脸上毫无愁苦之色,一度怀疑之前得到的资料是不是错误的,然而待了几日,从当地人口中了解前后的变化,他们才知道并非一直都这样,而是因为顾昭来任知府后才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原来这些有资历的官员对顾昭面上是敬着,但那是因为顾昭的背景,京城谁不知道他跟燕沐虽非亲兄弟,但胜似血缘兄弟,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燕沐如今可是堂堂的国公爷,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他们想不开了才会开罪这样一位有国公爷撑腰的人。   现在看到尧昌府内外笔直的水泥马路,来往不断的车马商队,城外大片种植的橡胶草与向日葵花,这些官员对顾昭的尊敬变成了发自内心深处,他们很清楚,在短短一年时间内要做到这种地步有多难,给别的官员三年六年,都不见得能做到。   至于那些没有地方为官经验的同榜进士,现在对顾昭更加是心服口服,难怪他能是探花郎,又难怪他得圣上看重,文章做得好,治理地方更加出色,就算不在他手下为官,这样前程似锦的官员,他们也要想办法打好关系,可以说,这回能在顾昭手下为官,是他们的运气。   有这些官员到来,顾旸变得轻松了不少,可以将更多精力放在学业上,他在走遍尧昌府地界,又去过互市后,见三哥有了帮手过来,于是又向顾昭提出了辞行,他想去西南看看,正好燕沐在那里,西南的情况与尧昌府又不同,去那里见识也很有意义。   顾昭没有阻拦,为他准备好马车,送他与彭夫子一起出发了,还派了护卫沿途护送,彭岭没离开,他在顾昭手底下兢兢业业地办差呢,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心中有数,想要考中进士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实现,还不如趁着如今的机会先获得一个官位,当然举人功名是一定要拿到的,他对考中举人还是有些信心的。   在其他富庶地方举人想要派官何其难,但尧昌府这边对他来说是次良机,因为这里缺官员,秀才举人就能进入官衙,没看之前的同知房吉信也不过是举人出身。   有了帮手后,顾昭将精力放在尧昌府的教育、农业还有经济上,这也包括了作坊在内。   让人将府衙这段时间的账册送过来,顾昭查了账面上的余额,可喜可贺,除了原先抄家得来的银钱外,如今地方上靠作坊与税收收入,府衙账面上还剩下少银两。   “大人,”范师爷提醒顾昭,“大人最初投的那笔钱还没收回呢。”   顾昭看看账面上银子虽然不少,但他要做的事情和要花钱的地方也不少,想想说:“算了,我也不缺这点钱,就不用抽回来了,这些银子还是用在该用的地方吧。”   范师爷心说也只有大人说得出不缺这钱的话,旁的官员,贪得再多,可依旧控制不住往自己兜里揽银子的贪念,也只有大人反而往外倒贴银子的。   “那大人下一步想要做什么?”范师爷心说,他好早作准备,就知道大人是闲不住了,这不稍微清闲些,大人又给自己找事情做了。   顾昭曲指敲击桌面,说:“我打算拿这些银子多建些学堂,让适龄的孩子都能够进入学堂识字,有天分的可以继续念下去。”   范师爷惊讶:“是所有适龄的孩子?”   真这般的话,难怪大人会不想将银子抽出来了,因为这投入太大了,而且没有利润收回来的,跟办作坊的意义完全不一样,但这显然是造福尧昌府所有百姓的大善举。   “是有这个打算,但还要再考察考察是否适合,而且也不必衙门掏出所有的银子,可以发动富户乡绅,这可是做善事。建设尧昌府不是本官一人的事,而是所有尧昌府百姓的头等大事。”所以,让大家都参与进来应该没问题的吧。   范师爷一想也是,大人让那些商户有生意可做,那他们回馈这地界也在情理之中。   两人商议过后也没立即向那些富户乡绅提出要钱的事,而是顾昭在带人去各地走动考察的时候,范师爷让人放出了些风声,探一探众人的想法。   消息散播得很快,百姓异常关注。   “听说没有,咱们的知府大人想要多建些学堂,让孩子们都能读书识字。”   “这事是真的?我也想送自家孩子去识几个字,到时进作坊的机会也会比别人多,可咱这尧昌城内的学堂就那么几所,而且门槛可不低,束脩也不少,想要识字都没去处。”   “现在大人办的几个作坊里,闲暇时间都有识字班的,识字越多的工人,晋升加工钱的机会也越大,可惜我们没能进去,也没办法参加这识字班了。”   “如果真是大人建的话,我头一个支持,大人收的束脩肯定不会太高,大人做的哪一件事不是造福我们百姓的。”   “对,对,我也支持,我儿子送去念两年书,出来正好可以看有没有机会进作坊了,如果能进橡胶作坊那是最好了。”   老百姓如今对顾昭这位知府大人是无条件地支持,他们不笨,分得清哪个官员是真心对他们穷苦老百姓好,又有哪些官员只是做表面文章,听着说了不少中听的话,可说得多做得少,实际上心里对他们百姓很是瞧不上眼。哪里像他们知府大人,跑下来看他们生活情况时兜里还揣了些糖,看到孩子时会掏出糖来哄孩子,一点架子都没有。   老百姓在讨论,那些商人富户也在议论纷纷。   “消息是从府衙里传出来的,只怕此事不会有假,而且听那意思,是要让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免束脩入学的。”   “这是想要建多少学堂?不收束脩,府衙能有这以多银钱支撑?”   “如今府衙账面上可不穷,我听说进账可不少呢,不过此事得打听清楚些,看顾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打听不如去问阎家主,在我们这些商人中,他是跟顾大人走得最近的一个,也最为了解顾大人,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有一人带头,不少人跑到阎家,找阎家主打听关于建学堂一事。   阎家主看到这么多人找上门来,心中苦笑不已,他们的确没跑错地方,因为范师爷可特地找人给他透了口风,他不得不承认,顾大人可真会折腾,但让人又没办法不上钩。   当然面对这些人阎家主可不会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而是说:“你们也知道我们尧昌府出不了几个秀才举人,能够读书的人也太少了,顾大人想要抓政绩,这一块就不能撒开手不管,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所以这建学堂的事情依我看是不会有错的,而且学堂建起来,那是利在千秋的大善举。”   “我们当然知道这是好事,可要建多少学堂?到时学堂怎么入学法?”   “阎某曾听顾大人提过一嘴,他是想让更多的孩子有书可读有学可上。”   “这能读得起?”   “你们见过几个作坊里的识字班吗?”   “你是说免费识字?真要这么做?”   “也许别的官员没有这个魄力,可顾大人不见得没有,你们以前见过和顾大人这样的官员吗?”   一个个囫囵摇头,别说他们地界上了,就是其他地界,也极少听说过有顾昭这样的官员的,不得不承认,只要守规矩,在顾昭手底下做生意比别的地方来得痛快多了,虽然税一点不能少交,但相比以前,他们这一年的收入可增加不少,所以这税也交得心甘情愿,他们还指望顾昭能在这里多待几年,带着他们越做越大呢。   “那阎家主的意思是……”不少人发现阎家主话中有话。   阎家主笑道:“你们知道的,最初顾大人来咱们尧昌府时,府衙账上没一分银子,都是顾大人自掏腰包才将府衙撑起来,后来又建了作坊,顾大人能为我们尧昌府做到这地步,我们身为尧昌人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有人觉悟出阎家主话里的意思,他说的无非就是银子二字。   “阎家主你打算怎么做?”   “哈哈,阎某打算捐出一笔银子用来建学堂请夫子,顾大人做事是为爽快,想来也不会忘了阎某人的善举,只要在地方志上记上一笔,那阎某和阎家也能被以后的尧昌人记住了。”   这让其他商人听得也心头蠢蠢欲动,他们商人,有一个好名声的话,对行商也极为有利,因为别人愿意相信他们,和他们做生意,所以会有不少富户自掏腰包铺路修桥,在乡间传出善名,而顾昭此举不也正是如此。   “顾大人出去了吧,不知几时能回来,到时阎家主可否向顾大人问问更详细的情况?”比如会不会有衙门的嘉奖之类的。 第376章 捐银的事   阎家主心想,这点完全用不着担心的,顾大人在这方面向来大方得很,但他嘴上并没说出这样的想法,而是向在座的人承诺,顾大人回来后便会去求见大人,替诸位问明此事,众人纷纷表示感激。   送走各位后,阎家主心情挺好,他一点不介意有这样的机会,加深大家对他和顾大人关系好的认知,如此平时行事时,各家也会多给阎家几分面子,不过转身看到他一双儿女又头痛起来,儿子没什么生意头脑,就不是接替家族生意的合适人选,女儿更糟心,现在想给她找个称心的夫婿难上加难,而且因为有顾大人珠玉在前,女儿的眼光更挑剔了,这可如何是好。   刚刚的好心情转眼就没了,阎家主认真地思索阎家的未来,最后决定,儿子这榆木疙瘩脑袋还是甭指望了,还是让他多多生儿子,他以后将孙儿培养出来吧,至于女儿,算了,嫁不嫁人都随她意吧,要烂也烂在自家锅里,免得放出去祸害别人。   因为办学堂一事,阎家主也生出了点野望,等多几个孙儿后,他想看看孙儿中有没有读书天分不错的,到时大力栽培,如果阎家自己能出个官就好了,就算考不出头,起码也出个读书人,说出去名声也好听点。   顾大人既然要大力发展学堂,以后这地界读书的风气定会越来越浓的,阎家可不能错过这股东风。   顾昭在外面转了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将尧昌府所辖地界都走了一遍,他想尽可能地照顾到所有百姓,尤其是那些偏远贫穷地带,能够读书,能够读书明理,让那里的孩子以后多条出路。   府衙里的人还有以阎家为首的那些商家,也没想到顾昭会走了这么长时间,同时也知道顾昭是真的踏实在做事,而非图虚名。   也就如此马贼铲除,又因为驻军的时常巡逻,这一带比以往太平多了,顾昭也才敢跑出去这么长时间。   又回到府衙的顾昭,在稍作休息之后便召集府衙的人开会,将自己的想法和此次的考察结果通报全衙门,初步的统计,需要建立学堂多少,每个学堂又计划招收多少学生,这还不包括前去旁听的人,因为他想要面向的也不止孩子,那些成人愿意学习识字的,也可前去学习,当然时间跟孩子的岔开来,比如开设晚班,又或者利用休沐的时间学习。   对于顾昭说出来的计划,在座众人心惊之余又佩服得很,倘若这样的学堂一直运转下去,可想而知这尧昌府地界数年数十年后将会发生多大的改变,这也需要勇气,需要这样的学堂建设短期内无法出成果,无法归入到政绩里面,相反以后的知府,尤其是十年二十年的知府,那等于坐躺在功劳簿上。   这样的情况顾昭会不知道?他肯定知道,但依旧决定这么去做了,让人怎能不佩服。   随后,顾昭给大家分派了任务,后面不必再全部揽到自己肩上,过程中肯定会出问题,到时再有商有量,具体问题具体解决。在座官员也反馈了最近那些商家的动向,有不少想要从他们身上打听消息。   顾昭表示知道了,散会后不久便接到阎家主递来的帖子,顾昭没有耽搁见了他,听了阎家主的问题,顾昭当场给予了回答,到时哪家捐了银子,用在修建哪座学堂上面,学堂都会在碑石上写明,让以后进入学堂的每位学生铭记他们的功德。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阎家主听得都心动不已,这就意味着,只要学堂不倒,还立在那里继续招收学生,他们的功德就会一直被这些学生牢记,传到后世,这可比在地方志上记上一笔来得更好。   阎家主激动得脸都有些红了:“我一定将大人的话转达给其他人,相信会有许多人积极支持大人的善举。”   顾昭微笑道:“我们是共同为尧昌府的百姓谋福利。”   “对,对,尧昌府是我们尧昌人的地方,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将尧昌府建设得更好。”   阎家主在顾昭面前好好地表了番态度,然后揣着激动的心情离开了,其他人家都盯着他呢,等他一回去,就赶紧过来拜访,阎家主并没吊他们的胃口,直截了当地将顾昭的原话复述了出来,果然和他一样,当场就有好些人激动不已,说是碑石,其实就相当于功德碑,想想自家的名字会被刻在碑石上,就恨不得赶紧掏银子,早点将学堂建起来。   阎家主送走这些人后,转身就带上自家下人,抬银子给顾大人送去,这架势让老百姓也好奇不已,阎家这是抬的什么东西?不会是光明正大地要给他们大人行贿吧,他们大人可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谁不知道顾大人的阔气。   顾昭听说阎家主抬了东西往衙门来,摇头失笑,阎家主果然是个聪明,就算做好事,也非默默无声,当然这本也是他的意思,所以决定给阎家主这个面子,一番吩咐后亲自出衙门迎接阎家主。   看到顾昭出来,阎家主还有些受宠若惊:“顾大人怎么出来了?”   顾昭微笑道:“本官得知阎家主来意,深觉阎家主乃大善之人,阎家主为尧昌府百姓捐银,本官自当亲自迎接,阎家主请进。”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那都是因为尧昌府有了大人,咱们百姓才有了盼头。”   “对,阎家主是大善人,顾大人更是青天大老爷,阎家主说得太对了。”四周百姓这才明白阎家干什么来的,吩咐附和他的话语。   衙门里的人迅速为阎家主清点银两,结果出来后便趁着衙门口百姓还没散开,将阎家捐了多少银子的结果通报了出来,并说明这些银子将会用于何处,外面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   “看来之前说得没错,顾大人真的要给我们建学堂呢,还不用咱老百姓自己掏银子。”   “老天爷,我从来不敢想咱家的孩子有一日也能进学堂,哈哈,以后说不定咱家也能出个读书人。”   “对,等孩子入学后,我要天天叮嘱他,绝不能辜负了顾大人给的这么大好的机会。”   衙门口发生的情况迅速在城内传开,其他商家顿时悔得捶胸顿足,让姓阎的抢先一步,大半好处被他得了去,还等什么,绝不能让他一家独美,于是其他商家纷纷以阎家主为榜样,抬着银子往衙门而来,甚至有的还一路敲锣打鼓地过来,将这排场做足了,就算身家没有阎家丰厚,捐的银子没有阎家多,也要在这排场上争口气,不能落后于阎家。   当然,除了第一位捐银的,其他再来的并没有得到顾昭的亲自迎接,但同阎家一样,但凡前来捐银的,差役都会在衙门口大声唱出他们的名字,以及捐银数目,围观人群一直没有散去,不时发出叫好的欢唿声。   老百姓也知道,捐的银子越多,也越能给他们知府大人减轻压力,总不能银钱不够了,一直让他们知府大人自掏腰包吧。   第一天结束后,衙门贴告示的地方还出了张红榜,按笔画顺序,将捐银者的大名都公布在了红榜上,此举用意是减少商人乡绅之间的互相攀比,让这场善事变了味儿。   这张红榜一出,顾不得天色已暗下来,众人纷纷围在告示下面,由识字的人为他们念出来,可想而知,这些人家的名声会迅速上升一个台阶。   比如家中铺子卖同样货物的人家,从明日起,老百姓肯定更愿意前去捐银者的铺子买东西,长此下去,两家的生意差距肯定会越拉越大。   “快看,没想到这张寡妇竟也捐了银子的,我差点以为听错了名字。”   “她就靠手艺经营了一家小食铺子吧,还要养活一对儿女,没想到还能拿出银子捐献,这也太不容易了。”   “张寡妇的小食铺子我也知道,铺子虽然不大,可她的手艺顶哌哌,以前生意挺清淡的,可这一年食铺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她都能雇得上两个小工帮忙了,衙门差役管得严,也没人敢去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所以张寡妇时常说知府大人是他们一家的恩人呢。”   “对,对,之前那张家饭馆恶意打压张寡妇,诬陷她食铺子里的吃食吃坏了客人的肚子,后来也是知府大人查明此事,由张家饭馆在背后搞的鬼,为这张家饭馆可是罚了好一笔银钱,如果不是知府大人,张寡妇的小食铺子根本开不下去了吧,所以说知府大人是他们一家子的恩人并不为过。”   “还有张寡妇的孩子也差不多可以入学了,张寡妇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走,走,说起她的小食铺子,我又馋了,去她的小食铺子吃晚饭去。”   就算知道张寡妇因为感恩这才捐银,可也知道就算这一年生意不错,根底到底浅着呢,不管捐了多少银子,能将进了兜里的银子捐出来,老百姓就佩服张寡妇,也愿意多照顾她家的生意。   于是,张寡妇家的小食铺子生意火爆,为此她不得不又雇人做事,否则她非得累瘫了。   对张寡妇来说,也许知府大人都不记得她是谁,因为如她这样的情况太多了,可她依旧对知府大人感激不已,因而捐银的事情一出,张寡妇将自己的积攒盘算了一下,留下扩张小食铺子还有孩子念书的银钱,其他都捐了。 第377章 吃饱了撑的   张寡妇以为顾昭不记得她,可顾昭却是记得的,因为偶尔会叫人从她铺子里买吃食带回来,知道她捐了两百两银子后,顾昭也还让下面的人劝说,想也知道这两百两银子怕是她家一半身家了,可张寡妇转头就跑了。   顾昭也很感念这份心意,除了让衙门的差役平时多留意下她家的铺子,免得让人欺负了,此外就是故意让人引导了衙门口的一幕,将张寡妇的名声推到一个高点,可以让她以后受到更多的尊敬,而不是因为她寡妇的身份就轻视她。   老百姓心里都有本账,哪些人家心地仁义,哪些人家小气抠门,他们都记在心里,时间一长总会发酵出来。   有人看别人将银子送出去,心里嗤笑不已,竟会嫌银子烫手白白送出去,反正他们家是一文铜板都不会捐出去的,如果学堂真建起来,还跟外面说的一样可以免费入学,他们再将自家孩子送进去,这一出一入无形中等于赚了双倍的钱,心中甭提多得意了。   当然等日后自家生意日渐清淡下去,不知会不会反省下自身的做法,还是怨天忧人,觉得都是别人的错。   这些捐银只占小部分,大半还是衙门的拨款,顾昭随即让人选定地址开始建学堂,他亲自设计的,建筑队也用的自家的,当学堂开始动工的时候,建筑队的工人发现,工期会比他们预想的大大缩短,因为附近的老百姓自发过来帮忙。   老百姓没多少银子可捐,可他们干得了活,不要工钱去工地上帮忙做事,也算是尽了份自己的心意,而且这学堂就建在他们家附近,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孩子可以就近入学的,不算为其他,只为自家孩子,也要早早将学堂建起来,并且还要建好。   学堂还在建着,向日葵丰收的季节又到来了,这第一批向日葵的收获,顾昭自然是亲自过问的,大量的葵花籽从花盘上剥落下来,集中运送到宽广平整的水泥地上晾散,至于剩下的杆和花盘,也没有浪费,一部分经处理后留在原来的地里,可以作为肥料,另一部分处理后可用作牛羊的饲料。   如今养羊的人家越来越多,无论养多少作坊都吃得下,只会嫌不够的,但过量的饲养会对土地造成负担,所以顾昭没少对养殖户宣传正确的喂养方法,一面加大饲料的来源,另一方面大力推广牧草的种植,总不能将天然生长的牧草都啃光了,那土地沙漠化会是必然的趋势。   他的宣传显然是非常有效果的,养殖户知道这向日葵的杆和花盘处理后还能作买饲料,没一个怀疑的,一点不担心会将自家的养吃死,知府大人怎么害他们呢。   葵花籽晒干后成袋地运送到指定地点,顾昭为了加工葵花籽,特地又办了个作坊,食品加工作坊,炒制葵花籽,榨葵花籽油,还有其他的食品加工,都集在这个作坊,虽然招收的工人并不多,还有要求,但也阻挡不了百姓的热情。   葵花籽收完后,收获季节也到来了,百姓热情高涨,每日在大太阳底下晒得冒油,可依旧一个个乐呵不已,跟着知府大人走,他们这一年的收成比往年高出不少,果然听知府大人的没错。   等收获完,学堂了差不多建成,家家可以送孩子上学去了,因而老百姓越想越高兴,浑身使不完的劲。   顾昭在让会做吃食的人研究五香瓜子,家中的厨子也发挥了他们的作用,其中还用到了大歧以及昂兰那边出产的香料,这年头的调味料并不及后世丰富,所以顾昭觉得,这五香瓜子弄出来后,运送到京城肯定会大受欢迎。   顾昭在忙着收获以及研究五香瓜子的时候,人在西南的燕沐正盯着人加班加点的铺路修桥,好能早日实现与尧昌府那边连通的计划。   不得不说,皇帝将他派来西南是最为正确的决定,因为他的布局,将大歧一举解决,再加上那份条约在西南军中也传播挺广,也许文人对这样的条约会加以抨击,但那些武将对之大加赞赏,认为就该如此,让大歧赔得裤子当了才好,看他们以后还有没有力气再来攻打大周,这才是彻底解决西南外患的最好办法。   因这种种,因而燕沐在还没有到达西南的时候,西南军中对他大加赞赏甚至崇拜的人就不少,包括一些武将,对他的好感度可以说大大超过以前的燕肖,甚至现在的燕重山,因为这场祸事可就是燕肖给引进来的,还试图害死那么些将士,其他人也感同身受,燕肖能推出其他人去送死,焉知有一日会不会将他们也推出去。   对燕重山的感情也复杂得很,因为燕肖可是燕重山最为看重的儿子,祝家也是燕重山自己挑选的岳家,可看看最后将他们纵到什么地步了,西南有此一劫,可以说燕重山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在这种情况下,知道燕沐要来西南统领西南军,大多数人都没意见,举双手赞同的,因而当燕沐到来后,面对的态度与上回那是截然不同。   当然也有不服的,因为西南军和西南驻军的意义大不相同,后者明显降格了,而且从此后要受朝廷约束,束缚会比以前大得多,燕沐请辞西南王一位,等于将他们全体给卖了,卖给朝廷的,这就是个皇帝养的一条好狗,专门听皇帝指挥的。   可惜燕重山成了镇南公,并且一去京城不回头了,不然他们会暗中联络燕重山,想办法将燕沐弄下台,重新将王位夺回来,继续他们国中国的日子。   没办法联系到燕重山,他们便暗搓搓找上准备搬家的几个庶子,在其中挑拨离间,想要挑唆燕重山的几个庶子闹事。   他们没想到,燕沐来此赴任可一点不高兴,心里还有怨气的,这些人撞到枪口上能有好果子吃?燕沐十分粗暴地直接让人将他们拿下,抛出证据后以寻衅闹事为由,打了板子就给赶出了军营,永不录用。   这在西南闹出的动静可不小,除了军中那几位中层将领,还有地方家族参与进去了,那些家族燕沐直接丢给了朝廷派来的梁大人处理,半点情面也没讲,引起不小的哗然。   西南军中倒是大半站在燕沐一边的,身为燕重山的嫡子,燕沐要不要王位那是燕沐自己的事,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他们抱了和燕肖一样的念头,真想自立为王呢?而且燕沐雷厉风行的动作,也将其他怀着一些小心思的人给震慑住了,哪敢再生出什么念头,老老实实地听燕沐的话。   当地百姓也没多少站在燕沐对立面的,上次大歧进犯,老百姓谁不知道是燕沐救了大家伙儿,这才让西南百姓避免了战火之乱,不用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虽然他们也觉得燕沐不要王位挺可惜的,但这到底是燕沐自己的事,王位要回来也落不到他们头上,所以闹什么闹吧,一个个都是吃饱了撑的。   燕沐一次在无聊逛街时听到百姓的议论,吃饱了撑的?燕沐眼珠一转便有了想法,他转身跑去找梁大人,问抓起来的那些人可判了?   梁大人对燕沐很尊重,来到这里后非常清楚,没有燕沐的震慑,他休想坐好现在这个位置,对燕沐的问话愣了下,说:“都关在牢里,平南公可是要见他们?”   燕沐摆摆手,见他们干什么,他说:“我正好想要修水泥路,等你审完了,将那些人都给送到工地,让他们做劳役吧,反正一个个都是吃饱了撑的,还不如干活去,干累了肯定就没有其他心思了。”   梁大人差点乐了,想想那些人还没落实到行动中就被燕沐发现并抓了,真要判刑也判了不少多严重的,如燕沐所说,还不如将他们统统罚去做劳役,之前那些事,的确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梁大人应道:“好,梁某会尽快办好此事,平南公真要修水泥路?”   “对,你看人家尧昌府水泥路修得到处都是了,我们西南也太落伍了,得向尧昌府学习,本人会亲自督促此事的。”燕沐一脸严肃地说完,便转身走了。   他不提尧昌府还好,一提尧昌梁大人能不知道为了啥了?来赴任之前陛下就跟他说了要看好燕沐,省得他没事就往尧昌府跑,因为顾昭顾大人就在尧昌府,梁大人还以为陛下说笑呢,没想到燕沐是真的动了这心思。   修路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方便他往尧昌府跑么,平南公对顾大人的感情真是深厚啊,竟能做到这般地步。   其实修路一事不该是燕沐的主管范围了,但梁大人知道燕沐身份不一般,因而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何况这路修好了对他和西南也大有为利,所以为何要阻拦。   嗯,吃饱了撑的,也许还要再添加一人。 第378章 学堂开学   平南公亲自督促修路,谁敢马虎?因而这修路的进展速度非常之快。   梁大人则看着放在官衙名下的水泥作坊,也乐眯了眼,不是燕沐,这水泥作坊哪里建得起来,想要建的话,他得从京城请懂行的人过来,也是作坊开始生产水泥后,他才知道原来水泥是用这几样东西烧出来的。   燕沐给顾昭写的信里抱怨过修水泥路的人技术差了些,顾昭一看有两支建筑队清闲下来了,找他们问了愿不愿意接西南那边的活,大家还等什么,忙碌惯了闲下来浑身不对劲,于是又立马开赴西南去修水泥路了,这对他们来说是老本行,技术和速度那是杠杠的。   这两支队伍一来,又全部是熟练工,于是燕沐那里修水泥路的速度大大提升,梁大人特意了解过这些建筑队的运作模式,暗道难怪陛下看重顾大人,这脑子绝对活络得很,其他人哪里想得这么长远。   偶尔去工地听那些从尧昌府来的人谈他们尧昌府的情况,听得梁大人都想去见识一下了,那里出产的可都是他们西南没有的,也只有通过那些门路广的商队,将那里出产的物品运送过来,可这售价真不低。   看看,一个尧昌府的作坊里生产的物品,都卖到西南来了,可想而知多么挣钱,以前这尧昌府可是谁都不愿意去的穷地方。   这路还没修好,尧昌府又一特色产物运送到西南来了,梁大人最先还是从燕沐那里得到一包名叫五香瓜子的零食,十分稀奇:“这又是顾大人弄出来的?”   燕沐对此非常自得:“当然,我哥有什么好东西肯定第一个惦记我,这是给梁大人尝尝鲜的。梁大人应该听说过尧昌府的一个奇景,夏日时,尧昌府城外开了大片大片的黄灿灿的向日葵花,吸引了不少文人前去观赏,有不少诗作流传出来的,这瓜子就是向日葵花结的籽。”   梁大人顿时了解,要知道这一美景还传到京城去了,有几个有钱有闲的公子哥不信那种鬼地方能有什么好看的景色,为了验证他们的观点,亲自跑去尧昌府看了,结果看得不想走了,回来后也给尧昌府狠狠宣传了一把。   诗作流传出来后,梁大人特地找了些佳作欣赏,对诗作中描绘的美景也有些向往,现在再看到这向日葵花结的籽,感觉大不相同了:“原来竟是葵花籽,顾大人果然有一套,想来也不会种植只有欣赏价值的作物。”   然后梁大人珍惜地品尝起来,口感甚佳,用来消磨打发时间最为合适,想来会有不少人喜欢的。   看梁大人大加赞赏,燕沐也是得意洋洋。   另一边,顾昭给齐云飞还有顾仁装了不少炒制好的葵花籽,让他们分别带去京城和庆凌府,是的,他们要回去了,这么长时间足够他们培养出一套班底,作坊离了他们也不会运转不起来,何况还有顾昭这个懂行的在这儿,两人也很能放心地离开。   他们离家这么长时间,不是不想念家人的,顾昭也催促过几次,他们留了又留,这回趁着帮尧昌府推销葵花籽的机会启程了。   齐云飞拍拍顾昭的肩:“放心吧,这么美味的五香瓜子,送到京城肯定大受欢迎,以后有空了我们再来看你。”   顾昭抱抱他和顾仁,他们都是二话不说,放下手里自己的事情过来帮他的忙的,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耽搁了自己多少事,这份情谊顾昭会永远铭记在心,因而不用在嘴头上多说什么。   抱过他们松开后,顾昭退后一步:“你们一路顺风,到了家后给我来份平安信。”   “好,你也早些回去。”   齐云飞和顾昭跨上马,朝顾昭一行人挥挥手,车队吆喝着动起来,在顾昭他们视野中不断远去。   友人侄儿的离去,让顾昭产生淡淡的不舍,但也很快被忙碌的生活充塞,顾不上惦记了。   顾昭要动员百姓将家中孩子送去学堂,不仅是男孩,女孩也要送,顾昭拿作坊来举例,如今几个作坊,除了建筑队这一块,男女工几本是对半开了,橡胶作坊男工多点,可羊毛作坊招收的几乎是女工,凡是能进这些作坊的,都让百姓羡慕无比,所以关于女娃要不要读书的问题,不少人家都动摇了。   一户人家男人对妻子说:“送,要送就都送去,不看看这是谁说的,这可是知府大人说的话,知府大人都说好,难道会不好?”   “那家里的活谁去干?家里今年多养了好几头羊。”   “那咱们当爹娘的就辛苦些,再说他们从学堂里回来也可以帮家里干活,咱又不是多么金贵的人家,不是说读了书就不用下地干活的,没看就连堂堂知府大人都会下地干活,听说知府大人也是农家出身,咱也养不起娇贵的少爷。”   小女儿连忙承诺,去学堂之前和放学回来后,都会努力帮家里干活的,哥哥也连连点头,他也会一样的,最后妻子只得点头答应下来,就跟男人说的一样,总不能跟知府大人唱反调吧。   诸如此例的情况不少,因而开学的第一日,学堂里的女学生数目也不少,这也有尧昌府的风气不及京城以及南方那边保守,换在其他地方,阎家女敢在大街上抢男人,早就被那些文人的口水给淹没了,而且顾昭如今在这里的威信极高,百姓也愿意响应顾昭的要求,将家中女孩也送去学堂里,等识得些字,将来能有机会进作坊,可不比留在家中干家务活挣的银钱多。   将这些学堂都配上夫子的难度,不比劝说家长将女孩送去学堂的难度小,顾昭不仅提高这些夫子的月俸,还将此列入考评之中,并且还抛出亲自开课教导他们的诱饵。   他推行星期制,不是十日一休,可是学生夫子都是上六天课就休息一日,他则每周日开课,让那些夫子成为他的学生,此外不再在府学中授课。不得不说,有一部分书生便是冲着这一点前去学堂做夫子的,听过他课的都觉大有收获,哪里舍得就此中断。   对于家境贫寒的书生来说,这样的机会就更好了,这月俸绝对能供他们将学业继续下去。   之后,顾昭又推出了纳税方面的优惠措施,凡中家中有夫子的给予减税,诸如此类,的确吸引了不少读书人出来做夫子。   因为夫子水平参差不齐,顾昭这期间还召集人手编撰教材,他推广教育的最初目的是让更多人识字,而非都让他们去参加科考的,因而这教材属于通识一类,同时也为开阔学生眼界,而那些在各个学堂中表现优秀的学生,经过筛选后能获得进一步深造的机会,那就是走科举这一条路了。   听说这事,人在西南游玩的顾旸和彭夫子,特地又跑了回来,他们很有兴致地参与了编写教材一事,而且都自告奋勇地跑去学堂当夫子,酬劳什么的他们都不太在意。   有他们加入,顾昭当然不会往外推了,除了常规的三字经和百家姓外,顾昭添加了算数这一门课,这是百姓日常生活中运用广范的一门课程,顾昭自问他在算术一道上算是强项,因而这本教材是由他带着人亲自编写出来的。   最后还加上了格物课程,这教材就更难编写了,还得顾昭亲自来,按他想法,这格物课就是个大杂烩,将后世的物理化学等等融汇于一体,或者说相当于后世的科学课了,只是这个年代不太重视,多少手艺出色的人只能沦为匠籍,又有多少手艺在历史发展中断了传承。   顾昭是想给这些学生在格物上面进行启蒙,也是想他们将来能学到一两门手艺,走出学堂后不至于没有谋生之能。   为些,顾昭也聘请了不少匠人加入到学堂的教学中来,还特地写信给当初工部结识的匠人,想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出来教授学生,他没指望人都能来,但如果能来上一两个也是好的,有这些人再给其他夫子培训一下,教授给这些学生足够了。   在开学前,这一切烦琐事务总算都完工了,不少学生背着家长自制的书包,高高兴兴地走进了新建好的水泥建筑中,又领到了学堂发放的书本,并没有收取他们费用,学生们更加高兴了,爱惜书本之余也叽叽喳喳地交流着,每个学生都牢记,这是因为他们的知府大人,他们才有这样好的识字机会。   这些教材编写好后,顾昭还给京城寄了几份,总要给皇帝报个备案,免得被别人抓住把柄说什么。   于是,人在京城皇宫里的皇帝,便收到来自尧昌府顾昭的一个大包裹,这时候京城上下正对从尧昌府运送过来的五香瓜子津津乐道,就连皇帝也收到不少顾昭进贡上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又收到顾昭寄来的东西了。   皇帝对公主还有在场的姚首辅等人笑道:“不知顾爱卿这回又给朕送来了什么,先前的五香瓜子味道不错,几位卿家可尝过了?” 第379章 教材的事   姚首辅心想,这京城权贵中有几个没尝过的?便是没尝过也会想方设法弄来一些品尝一下。   尽管心里在吐糟,面上姚首辅还是乐呵呵地,而且这五香瓜子的味道的确不错,顾昭跑去尧昌府又弄来一样能生钱的好东西,等以后这五香瓜子在京城还有其他地方风靡起来后,尧昌府就等着赚钱了。   燕向熙也觉得味道挺不错。   皇帝再不担心尧昌府那地方会一直穷下去了,而且他知道顾昭也没放松抓粮食种植,顾昭之前的折子里写了,等和西南的商路打通后,尧昌府便可从西南运送粮食过来,解决尧昌府缺粮的问题。   与尧昌府不同,西南那地方气候适宜,雨水也充沛,粮食产量一直不低的。   对顾昭新的包裹,大家都带了几分好奇的,结果打开来后发现是几本书,皇帝没先看书,而是先看顾昭送上来的折子,看完折子后眉头挑了下,没发表什么意见,将折子让其他人传阅,他则翻看起那几本书,也就是顾昭折子里所谓的通识教材。   姚首辅他们看完后震惊极了,这回顾昭的手笔不可谓不大,居然敢让适龄孩子都上学堂,而且不仅男孩能上,女孩也能上,这要放在其他地方早就被喷个狗血淋头了,但在尧昌府那地方,说难听点,也许顾昭的话比皇命都来得有用,谁让顾昭是带着当地百姓走出困境,让他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人呢。   姚首辅看看公主,倒没说出反对女孩子入学堂的话,而且顾昭折子里也写了,是分开来授课的。   燕向熙看了果然大喜,她其实最近也有办女子学校的想法,但想实现有些困难,所以她有想过,等她日后掌权了再下这样的命令,受到的阻挠应该会小许多,没想到顾昭在尧昌府就先行推广开了。   燕向熙以为,待尧昌府这模式成功后,完全可以在整个大周推广开来。   “妙啊!”有大臣赞道,这是于读书人极好的事,怎可能反对,有意见也只在女子读书一事上,但在公主面前,他们都不会大声嚷出来,“只不过这开支可不小,顾大人那边可支撑得住?”   姚首辅乐了:“谁支撑不住,顾大人都不会支撑不住,这不又有五香瓜子么了,他这财神爷的名头不是白担的。”   得,商人中流传的关于顾昭是财神爷的说法都传进朝堂里来了。   其他人也乐了:“也是,此法只适合于顾大人和尧昌府,在其他地方可没办法推广,一年的投入实在太大了。”   “如果以后朝廷能负担得起这笔开支呢?”燕向熙说道。   “这……那自然是好的,可这大笔银钱从哪里来?”   燕向熙看了眼她父皇,没继续往下说,这时大家又关注起顾昭寄来的教材上,三字经和百家姓图文并茂,增添了不少趣味性,算术与格物思路清晰,简洁易懂,连他们看得都有些入神。   算术教材中,顾昭拿一直没动用的阿拉伯数字开刀了,因为用这数字让算术更加简洁,一目了然,便于学生的学习,他在折子里说明了这些数字的来源,都是有迹可寻的。   这时候的数字并不叫阿拉伯数字,也非由大食人发明的,而是天竺那边传来的,但并没有在大周引起多少重视,后世是由大食人也即阿拉伯人发现并将其带入到西方,又由西方传进这片土地上。   虽然起初看得有些不习惯,但皇帝研究了下,发现用这数字,算术题看上去简单了不少,又看看顾昭折子里关于这数字的来由,好奇道:“这数字真是天竺那边传过来的?”   姚首辅不愧活了不少年头,又见识广博,经顾昭的提醒,对此事的确有了印象:“臣是见过的,但与顾大人所写的数字又略有区别,顾大人所写的数字看上去更加简明清晰,想是作了改进。”   “那依爱卿看,这数字是否适合推广?”   姚首辅建议道:“不如将这教材给户部送去,看看他们是否用得习惯。”   皇帝一想也是,户部是跟数字打交道最多的地方:“那这事就交给永福吧,永福正好在户部待过一阵子。”   燕向熙欣然领命:“儿臣遵旨。”   顾昭这事在皇帝和内阁中便通过了,并没有在朝堂上说什么,因而朝臣们也不清楚此事,在皇帝看来,这正好可以拿尧昌府做个试点,后来皇帝还和公主专门讨论过此事,是否适合在其他地方推广,费用的来源父女俩也商量过,燕向熙当时第一个念头便是发展海运,但也需要先将海运发展起来,所以还是得先看尧昌府的。   顾昭收到皇帝的回复,皇帝准了他使用送上来的教材,并支持他的做法,但也让他不要步子跨得太大,免得后续无力。   顾昭能怎么办,只好老实听话了,这步子的确跨得太大了些,但他不知道自己能留在尧昌府多长时间,他只希望离开的时候能将根基都打好,后面的接任者能在此根基上继续发展,而不是半途而废,那也对不起自己一片苦心。   时间一日日过去,尧昌府的孩子们越来越适应每日上学堂的生活,并且都学得很用心,有的孩子在学堂里学了什么字后,回家后会教给父母亲,让大家一起跟着学,同时晚班和周日的学习班也开设了起来,愿意学习的大人不少,尤其是那些过了入学年纪的十多岁的少年,学习的动力更强。   当天气一日日转凉,西南与尧昌府的水泥路也快连通时,顾昭在一个学堂里带着学生一起动作实践做纸。   这时候的纸张非常贵,读书人束脩贵,纸墨笔砚的费用更是居高不下,因而穷苦人家的孩子才会读不起书,当初顾家也是勒紧裤腰带供顾昭读书的,衙府虽然现在还有钱,但顾昭也没奢侈地让学堂学生用纸张来练习写字,而是统一让学生自己制作沙盘。   但这也非长久之计,学到一定程度还是需要笔墨纸砚的,因而顾昭便打算让这些学生自己动足,而且格物课程本就是需要学生自己动手实践操作的,所以这些学生学习的第一门手艺并非木匠这些,而是学习制作纸张。   别说,不仅是那些学生,就是学堂里的夫子都激动坏了,他们自己真能制作出得用的纸张?   当然这顾昭就不能保证了,他的说法是先制作出来,不管粗不粗糙,先能用起来便好,以后有志于此的人可以专注研究,提升造纸的工艺,制造出更加方便书写的纸张。   这日便是检验多日成果的时刻了,顾昭身边围了一圈学生还有夫子,他亲自用竹帘从池子里舀出纸浆,再将多余的水分挤压出去,揭下来的湿纸贴到向阳的墙面上,这日阳光正好,气候也挺干燥,可以蒸发掉湿纸里的水分,让纸张变干。   “哇,真的是纸诶,晒干了就是纸了。”   “对,对,我们以后就可以用上我们自己制作的纸了,大人真是太厉害了。”   顾昭揭完第一张纸后,就将位置交给其他人,正好听到这话,笑道:“这可不是我一人厉害,这是我们的先人厉害,发明了这造纸术,我们才能有这书写工具,所以大家要认真学习,书中有黄金屋,这可不是说假的。”   “这是真的,顾大人?”   “我爹娘说过了,顾大人从来不说假话,顾大人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好官,大好官。”   看着这些孩子叽叽喳喳的模样,顾昭心情挺好,这些孩子会走上与以往不一样的道路,将来他们当中也许会有不少人走出尧昌府地界,去大周朝甚至外域见识更多的风景。   顾昭还没离开的时候,这纸张就晒干了,从墙上揭了下来,跟顾昭一起过来的衙门的人还有夫子一起围观这新鲜出炉的纸,并且品评一下。   相比起他们自己买来书写的纸,这刚造出来的纸嫌粗糙了些,不太适合用毛笔书写,不过没关系,还可以用炭笔,方法总归是人想出来的,再说有这样一个极好的开端,将来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肯定能改进工艺,造出更好的纸来。   这天回去时,顾昭便带着今天所有的成果,这是所有师生坚持的结果,第一次制作出来的纸应该交给顾大人留作纪念,等以后有更好的纸时再送给顾大人不迟,顾昭一点没推辞,相反很高兴地收下了,这对他来说也很有纪念意义。   回去后,顾昭将这纸张裁开,订成一个个小册子,再备上炭笔,放在身上可以随手记些什么,比如突发其想的灵感,免得过后忘了,或者突然想起的有关民生的什么事情。   他不仅自己备上了,还送给了身边的人,如范师爷也得了一本,笑着谢过大人,表示一定会好好使用。   这日,顾昭拿着炭笔在小册子上无意识地画起来,等清醒过来时,顾昭抹了把自己的脸,他竟画了副肖像,而那肖像一看就知道是谁。   “大人,大人,快看谁来了。”   册子还没收起来,顾昭抬头一看,那大踏步走来的,可不正是他落笔成像的人。 第380章 燕沐来了   燕沐的出现,意味着两边的马路已经连通,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燕沐自己按捺不住,提前跑过来了,梁大人也不可能一眼不错地盯着他,再说盯也盯不住。   看到燕沐出现,顾昭惊喜之极,然后下一刻忽然心虚地想要将手里的小册子藏起来,他都没时间考虑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心理,但燕沐一看他的动作就觉得哥哥有事情瞒着他,迈开大长腿几步就赶到顾昭跟前,将顾昭还没来得及掩盖起来的小册子上的画像看了个分明,顿时眼睛睁得老大,然后,嘴巴渐渐地咧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看到这副模样的燕沐,顾昭脸上发烫,颇为不自在地给了他一拳头:“笑什么呢,我还没问你,怎现在跑过来的?那边的差事不要了?”   燕沐这下更想笑了,哥哥真是太迟钝了,明明想他想得都画他的画像了,他将自己送到哥哥面前让哥哥看个够,不是更好么,用不着害羞的。   但顾及顾昭脸皮薄,燕沐没将心里这番话说出来,而是一把抱住顾昭,将脑袋枕在他肩上,说:“我想哥哥了,就过来看看哥哥了,哥哥放心,那边没人敢闹事的。”   谁敢闹事,他就削了谁,看谁有这个胆子。   不知为何,他越是这么粗暴简单,西南军里的那些人还越是服他。   要是燕沐说出臊他的话,顾昭还能恼羞成怒,可燕沐的语气软软的,顾昭就什么脾气也没有了,不仅没将他推开,还伸手摸摸他脑袋:“你啊,也不怕陛下责怪,那些大臣参你一个恃宠而娇,肆意妄为。”   “不怕,”燕沐轻哼,“正好我可以卸了差事,以后就专门给哥哥当护卫,哪里也不用去了。”   “又说傻话。一路累了吧,我带你去洗漱吃点东西。”   “好。”燕沐笑眯了眼。   当顾昭拉着他去后面时,燕沐看顾昭放下了手里的小册子,眼明手捷地迅速捞起藏自己身上了,这可是哥哥给他画的画像,当然要珍藏起来了。   顾昭分明看到他的小动作,可脸上发烫,说不出阻止的话,只得装瞎当成没看见一样,继续若无其事地和燕沐说话。   至于衙门里的其他人,早在燕沐进来时就自动退出去了,包括史茅二人,看到燕沐对顾昭的那股黏乎劲,会打破西南一役中燕沐在他们心目中营造起来的形象。   黎氏知道燕沐过来非常高兴,赶紧吩咐厨房给燕沐弄好吃,这孩子跑到昂兰国那么远的地方,不知有多辛苦,看看,这段时间没见,人都瘦了许多,该好好补补。   这孩子有娘,可向来是由燕沐来照顾他娘的,有爹等于没爹,境况没比顾昭好多少,顾昭至少一直是在顾家二老疼爱中长大的。   等燕沐洗漱过后坐在桌边吃东西时,顾昭问他话:“梁大人知道你要来?路都修好了?”   燕沐边吃边回道:“修得快差不多了,梁大人知道我要来,我跟他说了,我过来问问哥哥和这边通商的事。”   顾昭汗了下:“一听就是借口,用来打发梁大人的吧,你啊。不过你那边的路修起来是比我们这里麻烦,山路比我们这里多,不好修。”   燕沐点头:“可不是,所以我等不了了,先过来看看哥哥,反正也差不了多少时候。”   顾昭失笑,燕沐想做什么事,还真没几人能阻拦得了,只要他存了这个心,总会想方设法跑过来,能忍到现在,说实话顾昭都有些奇怪了。   顾昭问道:“你没用那些东西开山?”   燕沐放下筷子,看向顾昭:“我的确有想过,所以想过来问问哥哥,陛下那里也去了折子问了。”   “也对,问过陛下更好。”   当初燕沐离京前顾昭给他准备了样东西,这东西并非望远镜,望远镜当初在制作眼镜的时候就一起弄好了,真正给燕沐准备的杀手锏是炸、药,之前西南军和大歧交手的时候,顾昭也一直留意那边的动作,发现燕沐并没使用上他准备的杀手锏,否则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藏得住,这也说明一切都在燕沐掌控之中。   当然这东西也在陛下那里报备过了,只不过藏得很严实,除了他们几个,外界毫不知情,但一旦用来开山的话,那显然要藏不住的,但也可以起到另一个作用,那就是震慑边境外野心勃勃的异族。   燕沐和顾昭在这里说着话,外面对燕沐的到来也议论纷纷,燕沐这回可不是隐藏了身份一人到来的,而是带着亲卫过来的,瞧着阵仗就非同小可,而且一来就冲着他们知府大人而去,尧昌城的人怎可能不关注他的身份和来意。   就是衙门里的人也未必都认得燕沐的,毕竟上回燕沐用的可不是自己的身份,而且对面容也有所修饰。   正巧燕沐过来的时候便撞上了史丁山,是史丁山一路跑进去通报顾昭的,因而史丁山一出来,大家便围着他七嘴八舌问起来。   看他们这么关心大人还有平南公,史丁山笑起来了:“你们不是一直挺崇拜打败大歧国的平南公么,怎么现在人到了眼面前却不认得了?跟着大人这么长时间,会不知道大人和平南公之间感情深厚么。”   “啊!”大家惊叫起来,仿佛错过了几百两银子似的,“竟然是平南公!我就说那股气势非同凡响,除了鼎鼎大名的平南公谁担当得起?”   “原来这就是平南公!平南公好年轻,气度不凡,还非常英俊,我们大人生得好,大人的朋友也生得同样好,有本事的人都生得好。”   这是什么逻辑?史丁山听得哭笑不得,原来他们本事不够大,都是因为爹娘老子没给一副好相貌吗?   于是很快,平南公出现在府衙的消息在尧昌城内传开,众人哗然,这也让众人对顾昭的景仰再度上升了一个台阶,以前只是听闻,如今是亲眼所见了,顾昭与平南公的确关系菲浅,顾昭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可是迅速上升了好几个台阶,不仅自己有本事,而且还有强大的背景,这样的人不仅不能得罪,还要想方设法打好关系。   于是阎家主又受到一波的羡慕妒忌,这粗莽的家伙怎就运气那么好,攀上了顾大人这样一棵大树,以后真是受益无穷啊。   顾大人多大气,当初差点被阎家母老虎抢回去,可后来也没有降罪于阎家,还让阎家主跟着去了互市,换了旁人可不见得能做到这地步。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后来从朝廷调派过来的同知等官员,同样对燕沐好奇得很,纷纷递帖子想要拜见平南公。   燕沐最不耐烦这些交际,要是在自己地盘上,早就将这些人打发出去了,谁的脸面都不会给,在西南他就是这么做的,然而他越是显得脾气不好,西南当地的那些家族越发不敢招惹他,生怕撞到他枪口上,可这里是顾昭的地盘,他总不能做得太过分,到时让哥哥难做人。   顾昭知道燕沐不耐烦这些,他其实也不热衷这些交际应酬,因而燕沐不愿意后,自己出面将所有的帖子都推了,放出话说平南公只是过来探友休假,所以不愿被打扰。   阎家主也投了帖子的,这其中还有他儿子在背后的撺掇,自从西南一役后,阎家老大对平南公可是崇拜得很,如今崇拜的人物就在眼前,很希望能见上一面,阎家主也有自己的考虑,所以试着送了帖子。   但当顾昭推拒后,阎家主立即老实地不再有任何动作,对老大也说:“你就消停消停吧,你那三脚猫工夫,也就能在你那堆狐朋狗友中显摆显摆,别跑到平南公和顾大人面前丢人现眼了吧。”   “再说这位平南公的脾气可跟顾大人不太一样,那可是连亲老子都能从西南王弄成镇南公的厉害人物,跑去西南将一些刺头也给镇压下去了,能将大歧给收拾了,不知道多狠的人呢。”   阎家主以前在外跑商,也听说过大歧国人的行事作风,可如今这大歧国根本翻不出燕沐的手掌心,可见这位平南公是比大歧国更狠的角色,再看看自己这儿子,为着他的小命着想,还是不要到平南公面前去蹦达了。   阎老大缩缩脖子,对燕沐有崇拜也有畏惧的,毕竟他们这帮人也就小打小闹,真到战场上还不得屁滚尿流,咕哝道:“那他和顾大人关系这么好?”   阎家主瞪了他一记:“那是因为当年平南公被他那庶兄暗算追杀时,正巧被顾大人所救中,一直被顾大人带在身边养着,这等恩情让平南公对待顾大人自然是不同的。”   因为燕沐的到来,因而尧昌城里不少人都在八卦平南公的事,关于他的过去也翻出来不少,当地人也许不甚清楚,可如今尧昌城内有不少外地商客,他们带来了外面甚至京城的消息,还有从外面流传进来的报纸,让当地人好一阵议论与唏嘘。 第381章 山神爷发怒   燕沐跑去西南,梁大人当然要向皇帝汇报了,当皇帝先后收到燕沐与梁大人送上来的折子,又能说什么,其实早就料到这一局面,不然又何必让梁大人盯着燕沐点,不过能忍耐这么长时间,说实话皇帝已经挺满意的了,起码这小子还有点责任心,去了西南也做了不少事,比如整顿西南军,镇压地方豪族,梁大人也才能没受到太多阻挠。   再看燕沐在折子里的请求,皇帝犹豫了好半晌,之后将燕向熙找来,关于顾昭弄出火药一事,除了当时在作坊里的人,也就这对最尊贵的父女知道,因为干系重大,所以对外保密了。   当初研究火药是为了对付西南与外患的,结果都没用上,反而如今修路却要用上火药开山了,不得不说,这用处让皇帝挺无语的。   燕向熙倒是挺赞同的,火药研究出来就是为了利用的:“父皇,许多穷苦地方不是没有好东西,然而因为地势的缘故对外闭塞得很,儿臣记得当初顾大人为发展尧昌府,首先想做的便是修路,否则尧昌府有再好的东西也很难运送出来,所以儿臣以为对外联络的道路很重要,可许多地方想要修路困难得很,火药在这方面能减少不少困难。”   “可如果火药配方泄露出去为外族所掌握呢?”   燕向熙偏了下头说:“儿臣记得顾昭当初拿出这东西时说过,这只是雏形,以后能在这基础上弄出更好的东西,顾昭曾说过要提升匠人的地位,儿臣觉得未尝不可。”   经过顾昭的多番运作,燕向熙已经认识到匠人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只是匠人的地位太低,与他们对这个朝廷所作的贡献不匹配,那些二世祖对朝廷什么贡献都没有,却享受着那么高的地位,而匠人改进工具,为大周朝造福,然而很多人却很难脱去匠籍的身份,时间长了,会对匠人的积极性没有影响吗?   匠人与其他行业者一样,也需要长时间的学习才能提升,顾昭送来的教材不正是此用意么,燕向熙以为,顾昭是很有心想要提升匠人的地位的。   皇帝叹了口气,相比于女儿,他的想法还是嫌保守了些,但他并没有想要干涉女儿的想法,毕竟这个朝廷以后要交到女儿手上,女儿届时为皇又怎能没有自己的主见,那会容易为朝臣架空。   皇帝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不如先让沐儿试试效果如何,不过做的时候让人远离了,对炸药的存在依旧要保密,对了,也让他小心些,那东西太过危险。”   皇帝至今还记得火药爆炸时产生的惊人威力,当时惊喜得很,凭此神器,大周又怎会惧怕外敌来袭?   “父皇言之有理。”燕向熙点点头。   皇帝看向女儿很欣慰,如今与女儿相处的形式也让他非常满意,当初他为皇子,可是很清楚他的父皇与皇子们相处的情形,掺杂了太多东西,只剩下表面的和睦,而他的熙儿是最好的,谁说公主就不如皇子好的了。   燕沐在顾昭这里待足一星期,最后被实在看不过眼的顾昭给赶回去了,否则也太不务正业了,加上他事情也多,没多少时间陪着燕沐,要是他跟在自己身边,出来进去都要引起不少人的围观,谁让平南公的名头太大了。   燕沐只得打道回西南,一来一去,正好皇帝的回复也送到他手上了,于是立刻安排人开始炸山开路。   虽然燕沐事先将修路的安排得远远的,但就算听不到炸山的剧烈声响,但当他们返回工地上时,看到之前拦路的山体倒塌大半,坚硬的巨石被炸裂,一个个惊得呆立当场,不敢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山神爷发怒了?”   “别吓唬人,不是山神爷,应该是国公爷做的,不然好好的国公爷为什么要让我们离开,现在又让我们回来继续修路?有这山拦着,要继续修路只能绕山而过,这样会给我们增加不少工期,多用多少物资?”   “可国公爷是怎么做到的?”   “这……此等神迹岂是我等小民能够知道的?”   “也对,也对,赶紧修路。”   工人们私下的说法越来越多,最后快将燕沐这个平南公说成是山神爷了,不然除了山神爷,还有什么力量能将山弄成这个程度?   炸山的动作可不止一回,连续几回后,虽然依旧是同样操作,但再没人怀疑这就是燕沐搞出来的,当燕沐偶尔出现在工地上时,这些工人看向燕沐的眼神越发敬畏了。   不说这些不知实情的工人了,就是被燕沐安排负责做此事的侍卫们,对炸药造成的效果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内心深处同样产生了深深的敬畏,然而与工人们不一样,他们敬畏的对象并非燕沐,而是制造此物的顾昭。   他们很清楚,顾昭做出这东西是让燕沐带去战场上,万一战事不利可用此对敌,之前他们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威力又有多大,在战场上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然而亲眼目睹后深深震撼住了,真放到战场上,那绝对是大杀器,难以置信这样的大杀器竟出自一个文官手中,说出去谁能相信?   有人说文人杀人不用刀,他们手里的笔就可诛心,可他们这位顾大人倒好,连笔都不需要用上,凭他造出的此等凶器,可诛敌无数。   因为顾昭,他们再也不敢小瞧任何文人了,他们杀敌可不见得要真正上战场。   他们震撼之余心惊,燕沐就震撼之余惊喜不已了,哥哥弄出来的这东西果然好用得很,这下可大大缩短工期,早日将路修成,也可早日互通往来。   起初这样的动静只有工地上的人知道,可因为马路并不是都修建在荒芜人烟的地方,这样可起不到用马路带动地方经济的作用,因而巨响轰鸣声就传到百姓耳中,不少百姓惊得当场跪下磕头,以为有人惊动了山神爷,让山神爷发怒。   渐渐的,这动静就传到了外面,以至顾昭都听到了外面的流言。   一日,他回衙门的时候就见到几个差役聚在一起咬耳朵,见到顾昭回来,赶紧给他行礼就要散开,顾昭因为见他们刚刚那神秘兮兮的模样,好奇地问了下他们在谈论什么,立即有人给顾昭解惑了。   “大人,是这样的,外面都在说西南那边有人惹恼了山神爷,导致山神爷时常发怒,有人不信,于是跑过去一看究竟,没想到被吓跑回来了。”   顾昭听得一愣,原来这八卦跟西南有关:“山神爷发怒?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大人,外面都是在说是因为有人修路,山神爷不想让那些人在身上动手,于是就发怒了,发怒时巨响阵阵,威势骇人,所以过去听到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地回来了,现在都有人说不应该修这路了,不过这说法没多少人支持,咱尧昌府的人谁不知道这路修好了有多大用处,咱尧昌府修路的时候怎就没有什么山神爷土地爷发怒的事发生。”   顾昭终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并且被差役所说的话逗乐了,点头说:“对,路修好了当然好处多多,那些流言听听罢了,当不得真。”   差役们将顾昭送走后,转头又八卦起来。   “看,连大人都不相信什么山神爷发怒,咱这边去修路的建筑队工人都好好的呢,真是山神爷接连发怒,他们不会遭殃?”   “对,对,我也信大人,大人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咱们尧昌府没有大人为我们修的路,哪来的这么多的商队还有游客,如今这城内外地来的人增加好多,以前见不到的稀罕物现在都有商人运送过来了。”   不仅这些差役们八卦,就连黎氏还有顾旸他们都跑过来问顾昭,从种种流言来看,此事和修路有关的,那边修路一事是由燕沐负责的,谁跟燕沐关系最近,非顾昭莫属了,所以从顾昭这里打听消息是最为正确的。   黎氏在作坊里也没少听到那些女工八卦外面的流言,一个个说得神乎其神,黎氏还有些担心呢,因为那条路是由燕沐负责修的,万一真出了问题,燕沐岂不是要担干系。   顾旸则是来问真假的,如果不是丢不开自己的教学任务,他很有兴趣到现场一探究竟的,外面那些流言弄得他心痒痒。   顾昭哭笑不得:“哪有外面说得那样夸张,不过我知道动静是燕沐搞出来的,因为要修路,那边的山太多,于是他索性将拦路的山给炸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大的动静。”   “乖乖,什么东西能炸出山神爷发怒的动静来?整座山都给炸塌了?”顾旸惊道。   顾昭摇头:“没那么大的威力,最多声响大点而已,把指定路段的山石炸开来就可以了,不然这路没办法继续修下去。”   黎氏听得拍拍心口,既然是人为的,那就跟山神爷发怒没有关系了,对燕沐也不会有啥影响,因而她也就放心了。   顾旸瞪大了眼睛,发觉自己问了不得了的问题,什么东西才能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才是关键,而三哥分明是知情者,不会跟三哥有什么关系吧。 第382章 西南与尧昌   关于山神爷发怒一事也只在民间流传了一阵,连京城都没传去,因而在燕沐不再用炸药开山后,老百姓又有了新的话题,山神爷发怒一事也不了了之。   梁大人关心过此事,特地去燕沐那里问了一问,不过在燕沐声明事涉朝廷机密后,梁大人便不再过问,并且还有意识地控制民间舆论。   有火药帮忙,修路一事顺利多了,终于赶在尧昌府被大雪覆盖之前,将两边的水泥路连接上,等待多时的尧昌府这边的商队,迅速启程赶往西南,争取在年前多做几笔生意,西南也有商人试探地往尧昌府这边走了走,不过相比起尧昌府,他们那边来的人少了些。   相比起过去的尧昌府,西南那边要富裕得很,以前西南又在西南王治下,所以西南人颇有些自得,不太看不上尧昌府这样的穷乡僻壤,当然也有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如今尧昌府的变化,那羊脂皂和橡胶制品的名声都传到京城了,相比原来,如今道路打通,从尧昌府获取这些货物要便利得多。   这些人来尧昌府的时候自然会带上西南的特产,第一次还不敢带太多,担心那地方富人不多,使得货物滞销。   结果他们来到尧昌府所见到的景色,与他们先前的想像大不相同,与他们西南也有着不小的区别。   走在尧昌城内,脚下踩的都是整齐的水泥马路,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带着笑容,并且还能听到不少异乡口音,可见并非是本土人士,这样的比例还不少。   正好碰上中午学堂放学的时间,家离得近的学生都会回家吃饭,因而一个个背着书包结伴从学堂里走出来,兴高采烈地走了一路,这场景叫人瞧得也稀奇。   “这些孩子都在学堂读书?我瞧着有的学生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太好。”意思是瞧着不太像能读得起书的人家,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可看了一会儿,发现所占的比例不少,更叫人惊讶的是,还有一群女孩,跟男孩一样背着书包一路欢笑着过去。   “这有什么,我们知府大人给我们建了好多学堂,六岁到十五岁的孩子都能就近去学堂读书,免束脩,免书本费,女娃也一样的待遇。”   这叫人听得直抽气,这得是多大的手笔啊:“你们尧昌府这么有钱?知府大人这般阔气?”   有钱的地方多着了,原来西南王府也不差钱,肯定比起现在的尧昌府都富裕,可从来没听说王府供学生免费读书的,而且就连女孩都能上学。   “对,我们尧昌府不是顶有钱,可我们知府大人是最阔气的。”尧昌本地人得意地挺起胸膛,叫外地人看得都羡慕,以前外面来的人瞧不起他们尧昌人,现在轮不到外面的人羡慕他们尧昌了。   任谁听了,都觉得这两句话非常实在,尤其是听说不仅尧昌城内如此,整个尧昌府辖内都是这般,下面的村子,几乎保证每个村子都有一座学堂,实在条件困难些的,也要两个村子共用一个,这得是多大的投入,别的官员想着法子地往自己兜里揽钱,可尧昌府的这位知府,似乎拼命往外面砸钱,而且那最赚钱的作坊,听说可都是由知府大人一手操办起来的,等于给尧昌府送钱。   他们西南怎就没有这样的好官。   “快看,那就是我们知府大人。”   听到这话,第一次来尧昌府的人纷纷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结果这一看差点惊掉下巴,他们第一眼没看到知府大人,再说他们初来乍到也不认识这一位,而是看到本该在西南的平南公燕沐,他正与一位身着官服的年轻官员有说有笑地并肩走着,西南来的商人颤抖着手指向那平南公,结巴地问:“这是平、平南公,他怎会在尧昌府的?”   “呵,平南公出现在我们尧昌城有什么好意外的,平南公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不过每回都是过来看望我们知府大人的,平南公和我们顾大人情谊深着呢。”说话的本地人更加得意,每回都是平南公特意跑来,可见平南公多么重视他们知府大人。   西南来的人下巴都要兜不住了,他们在西南能见到平南公的机会极少,就算能见到,平南公也是一面冷肃地经过,让人看了根本不敢靠近,可现在呢?如果不是长得一模一样,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会让人怀疑这并非是同一个人。   所以,平南公这么急切地修建通往尧昌府的水泥路,不会就是为了方便他来尧昌府看望这位知府大人吧?   不得不说,这些西南来的商人无意中窥见了真相。   来尧昌府的所见所闻让西南来的人恍惚了好一阵子,之后更是发现他们带来的货物太少了,也没怎么向本地的商铺推销,很快便卖光了,转身还采买了不少西南没有的物品,除了那紧俏的羊脂皂等物,竟还发现不少并非尧昌府特产的物品,打听之下,不是外地商客带来的,就是从互市上流过来的,这些商人顿时后悔带来的货物和银钱太少。   但再后悔也没有用了,还是赶紧带着这批货回西南,然后筹备更多的物资,再带队前来尧昌府一趟。   随着这批西南商队的回归,关于尧昌府的消息也逐渐地在西南传开,如果只是商队的流通也就罢了,也就商队的人私底下说一说,可这些人带回来的消息之一竟是平南公人在尧昌府,这就让许多西南人炸开了,消息以飞快的速度向四周传开。   有些大户人家还真跑去打听了一下,发现平南公人真的不在军营,所以消息应当没错,平南公真的丢下公务跑去尧昌府了。   梁大人也听到这消息了,还有人问他是真是假,梁大人苦笑不已,这事哪里有假,可他能说什么,而且每回燕沐从尧昌府回来,都会给他带不少东西,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堵他的嘴。   当然梁大人怀疑,其实这些东西都是顾大人让燕沐带了送给他的吧,他们这位平南公行事向来任性得很,哪里会想得这般周全,能想到的肯定是顾昭。   不得不说梁大人说对了,这事还真是顾昭交待燕沐的,送给梁大人的东西也是顾昭准备的,燕沐还嫌麻烦,不过顾昭眼一瞪,他就老实按照顾昭说的办了。   “咱们的平南公真的跑去尧昌府了?尧昌府那边有什么吸引住平南公的吗?”许多西南人心目中,平南公燕沐那是他们自己人,之前他可是西南王唯一的嫡子,后来又被朝廷册封为世子,之后更是解救了西南,打败了大歧国军队,因而对待燕沐的态度和梁大人那是截然不同的。   在梁大人没得他们认可之前,梁大人是属于外人的。   “我听说平南公之所以会修建通往尧昌府的水泥路,就是为了方便往尧昌府跑。”   “瞎说吧,尧昌府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的,不过是个穷乡僻壤之地。”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知道那羊脂皂是哪里出产的吗?那就是尧昌府,还有最近出现的那些橡胶制品,也是从尧昌府运送过来的,比原来从京城那边来的要便宜不少呢,尧昌府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对,尧昌府现在可不再穷地方了,有不少好东西连我们西南都没有的,而且平南公会往尧昌府跑,那是因为一个人在尧昌府当知府,平南公就是为了去见他。”   “莫非是那位顾昭大人?”   “对,正是这位顾大人,当初平南公被燕肖所伤逃离西南,就是这位顾大人救的平南公,那时平南公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也就顾大人好心将平南公带在身边养着,后来才有机会被皇帝接进宫里面,否则不敢想会有什么结果。”   “难怪了,这位顾大人可是咱们平南公的救命恩人,意义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止这些呢,这位顾大人可是能人,那什么水泥玻璃香皂橡胶,都是这位顾大人弄出来的。”   “唉呀,那皇帝怎么不将这位顾大人派到我们西南啊。”   这话得到不少人的认可,是啊,这么好的官员怎不派到他们西南呢,那样平南公也用不着两地跑了吧,因为平南公的关系,他们心理上也将顾昭当成半个自己人了,反正比现在的梁大人要亲近多了。   如果梁大人知道西南百姓的这番心理,不知该作出何种表情了。   因为这位平南公的关系,西南百姓对尧昌府的关注增多了不少,因而除了平南公和顾昭之外,他们还关注了尧昌府的其他情况,对尧昌府的看法也渐渐发生改变,不再认为那是穷乡僻壤的地方了,有些地方还比他们西南做得好。   比如那修建的学堂,人人可读,免束脩和书本费,这就让许多百姓羡慕极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顾昭这位知府才有的,这也叫更多的西南百姓想让皇帝将顾昭派到他们西南为官了。 第383章 顾旸害羞了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梁大人耳中,梁大人倒不是个心眼小的,不会因为别人夸顾昭的话就往心里去,对燕沐和顾昭产生意见和不满,当初皇帝派官员过来时,本身就考虑过燕沐的性子,所以派了这位性子宽厚的梁大人。   不过梁大人对尧昌府的情况也产生了兴趣,所以年底前还特地抽了个时间,也跑了趟尧昌府实地考察了下,有燕沐震慑西南,并不用担心离开一阵子,西南会出什么状况。   梁大人的品级比顾昭高,加之他又与燕沐同在西南为官,对燕沐颇为包容,所以顾昭热情接待了梁大人,亲自作陪当向导,带着梁大人四处看看,梁大人走了一圈,尤其是各处的学堂后,看得颇为感慨。   了解过其中的运作,以及尧昌府各方面的情况后,梁大人心中觉得,这模式只怕也就顾昭这里能推行得起来,想要西南推行会难度重重,除非靠燕沐来进行。   光看顾昭在这里受百姓欢迎的程度,就可知他在这里的威信有多高,百姓有多信赖他,这不难理解,他也知道些顾昭初来尧昌府的情况,当初这里完全被贪官把控,老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现在因为顾昭才会日子越过越好。   顾昭的法子只适用于顾昭,其他官员也没他那样的生财之道,梁大人想得很通透,满朝的官员,也就出了顾昭这么一个另类,连民间的商人都奉他为财神爷,也正因为他生财有道,所以才敢投入这么多的银钱建学堂免束脩。   梁大人对顾昭说:“此法甚好,希望朝廷能看到这样的好处,并能在大周推广开来,由朝廷来安排比各地自己执行要好。以前看不到这样的希望,不过以后未必不能实行。”   那也是因为以前朝廷没有顾昭这样的官员,如今正是因为有了顾昭才有希望,自顾昭进入了朝堂上,那户部尚书也不再整日抱怨户部没银钱了,那位老尚书心情好着呢,所以梁大人希望顾昭再接再励,尧昌府任期满后早日回京城。   顾昭可不知梁大人这番想法,但很认同梁大人的说法:“是的,由朝廷自上往下推广要便利得多,我也相信将来会有这么一天的。”   梁大人离开尧昌府的时候带走了几份学堂用的通识教材,回西南后还将这教材给自己好友寄去了,他是觉得这教材编写得不错。   转眼又到了年底,燕沐留在了尧昌府陪顾昭一起过这个年,开心得很。   京城皇帝知道燕沐又跑去了尧昌府,除了无可奈何还能怎么办?不过之前用火药炸山开路的事,并没引起多少人的关注,这也让皇帝松了口气,心想大概那些外族的探子并没想到,那样大的动静是因为“火药”弄出来的,因而不觉得要关注了。   因为之前和女儿的讨论,皇帝也觉得应该加大对火药的开发,就算将来火药的存在暴露出去了,方子也泄露出去了,但最好的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话,那就没必要太过担心什么,这对以后的皇帝也会有督促作用,免得以为这江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将当初参与这项实验的匠人又集中起来,再补充了些人进去,这些人当然都是极为可靠的,又派了工部一位官员负责,将研究改进火药一事交给了他们,当然这一切都是他秘密进行的,在朝堂上并没有宣布,这些人也直接肃属他这皇帝,听从他皇帝的调遣,可以参与进来的也只有他的女儿永福公主。   又因为火药危险,一旦爆炸动静太大,所以将地点安排在一个隐秘的山谷中。   尧昌府的新年有新气象,相比起去年,这个新年百姓的心情更好,不说手里的银钱比去年多了,这家中的孩子送去学堂,数月下来成果显着,除了认识了不少字,而且走出来气派也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老百姓对家中的孩子大多放养,整日在外面玩成一个泥猴子,但进了学堂后一个个斯文了不少,老百姓看了心里高兴。   老百姓心里高兴,顾照昭也挺高兴,和燕沐走在城中,耳边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和燕沐说着话,说他新一年的打算。   新的一年他不打算再有什么新动作了,只打算巩固好如今的成果,加深百姓的认知,这样在他离开后才不会有太大的起伏。   “哥哥做得很好!真的,没看连梁大人看得都羡慕。”   “有什么羡慕的,我只是尽力而我,如果事情超出我能力范围之外,那我也是没办法的。”顾昭有想过弄出这些东西别人会怎么看他,但想想让他什么都不做,不对现状做出丝毫改变,任由治下百姓继续苦难着,他做不到,明明他知道后世那么多知识,明明他知道他可以作出改变却无动于衷的话,他的良心过不去。   当初来尧昌府主要考虑的是能帮到燕沐,但真的来到尧昌府后,却又觉得当初的选择再正确不过,正因为离京城远,在除掉那些贪官豪族后,他可以放开手做自己想做的事,地方偏远的好处这时也显现出来了,如果他是在离京城近的地方做出这么大的动作,估计陛下的案头上参他的折子要堆得老高了。   因为离得太远,就算有消息传回京城官员的耳中,他们要作出反应的时间就会落后许多,又得不到确切的消息,也因为离得太远,这里的地方势力和京城官员能产生的利益牵扯太少了,和利益无关,京城的一些官员也懒得将手伸这么长,又没什么好处可得,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就算有消息传进京城,也许很多人会认为这些消息太过夸大其辞吧,觉得过分夸大了反而不信。   “可我知道哥哥的能力是其他人所没有的。”燕沐觉得顾昭太谦虚了。   顾昭笑了,那是因为别人没有空间里装的书籍资料,也没有他脑子里的后世记忆,他不敢忘,时常会回忆那些内容,免得让自己失了进取心,得过且过。   他想让自己生活的这个时代变得越来越好。   新年过后,就是顾昭来尧昌府任职的第三个年头了,就如他和燕沐所说,这一年的精力他会大多放在巩固现在的成果上,在巩固成果基础上再加以拓展,因而虽没再弄出新的东西和作坊出来,但原有的作坊规模都得到了扩大,同时涌入尧昌府的各种商贩也更多了。   正月里还有件喜事,那就是宋泽成亲了,只可惜尧昌府离京城远了些,往返一趟花费的时间太长,因而顾昭没办法回去亲自向宋泽和宋母道喜,只得写了封恭贺的信,并随信送上了丰厚的贺礼。   不是宋泽一个特殊,来尧昌府的这段时间,侄女的亲事他也没办法参加的,现在顾家还落单的,除了他和顾瑶,也就是顾二牛家的小女儿和小儿子了,就连顾仁他弟顾义都订亲了,听顾仁说起此事时,顾昭表示汗颜,他这叔叔可做得够失败的。   不过老爷子老太太给顾昭写的信里也提起了顾旸的亲事,京城有人相中顾旸的,其实主要还是看在顾昭的面子,有这样一个前程似锦的三哥罩着,顾旸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差,但因为黎氏也不在京城,二老对外面的那些弯弯绕绕搞不太清楚,所以就将这事交给顾昭,让他替顾旸张目,如果当地有什么好人家,说给顾旸也没关系。   二老写的家书,顾昭向来不会避开顾旸的,因而这封催婚的信也到了顾旸手里,顾旸当场就红了脸。   顾昭看得乐了,打趣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到底是什么想法?可别尽跟着我学坏的。”   不是老太太提,顾昭还真将这事给忽略掉了,现在想想,顾旸和他是同一天出生的,这年纪放在如今这环境下,真的可以算是大龄未婚青年了,再不抓紧点,可要遭别人笑话了,别人会怀疑是不是顾旸本身有什么问题。   顾旸脸更红了:“三哥你也打趣我。”   看他这模样,顾昭好奇了:“旸弟你什么想法可以跟三哥我说一说,要是实在不想成亲的话,我替你在爹娘面前劝一劝,你看现在瑶儿都还单着呢,她一个姑娘家都能做到,你一个男人怕什么。”   顾旸听得心里暖暖的,放在别人家绝没可能这么包容的,看瑶儿就知道了,谁家能容得姑娘在外面做生意,这么大了还不成亲的,但顾旸知道瑶儿这般过得很快活。   也是因为三哥,顾旸挠了挠头说实话了,尽管说这事害羞得很:“三哥,其实老师倒是跟我提起过彭家的一位姑娘,只是我觉得我的功名低了些。”   哈,原来已经有目标了,顾昭放下心了,这下爹娘不用担心又一个儿子不想成亲了:“那你总不能因为功名低就一直不给个准信啊。要不,三哥去找彭夫子说说,将这亲事尽快敲定下来,免得耽搁人家姑娘?”   他们不介意年龄问题,可别人就不一定了,不,是肯定会介意,尤其是女方。 第384章 顾旸订亲   听了三哥的话,顾旸也知道自己欠考虑了,看他脸上露出迟疑之色,顾昭懂了,拍拍他的肩说:“这事由三哥来处理吧,三哥来找彭夫子说一说。”   顾旸更臊了,但再没说出拒绝的话。   顾昭私下里跟燕沐说了这事,当顾旸的面不好笑话他,免得顾旸脸皮太薄,在燕沐面前没这考虑了,看顾旸的表现,显然是将彭家姑娘放在心上了,只要顾旸自己喜欢,顾昭并不会多作干涉。   “那小子太没用了点。”燕沐撇嘴表示不屑,在他记忆里,顾旸还是当初那个在京城被人欺负了不敢吭声的家伙。   “行了,那是旸弟性格内敛了点,再说他如今已经改进很多了,他今秋会下场试试,我再帮他补补,这回乡试不见得通不过。”   顾昭没有多耽搁,随即去找了在另一家学堂担当夫子的彭夫子,彭夫子如今在这儿待得比自己学生还满意,因为在教授这些学生期间,他发觉他终于找到了最有意义的事,远比教授顾旸一人还有成就感。   “顾大人怎么来了?”刚给学生上完课回到办公室,便看到顾昭坐在那里翻看学生交上来的作业,彭夫子挺惊喜。   “彭夫子请坐,今天找彭夫子是为了旸弟的事。”   “那小子怎么了?”在彭夫子心中,顾旸如同他半子,对他的事情非常关心。   顾旸见彭夫子意会错了,连忙笑着说:“不是坏事,是好事,我爹娘来信关心旸弟的终身大事,然后我才知道他对一位彭家姑娘有好感,不过被我骂了他一顿,这家伙,他耽搁得起时间,可别人家姑娘耽搁不起,哪有像他这样办事的,也不怕最后人家姑娘相不中他了。”   彭夫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自己学生终于将这事向他三哥坦白了,没办法,谁让自己这学生脸皮太薄了,现在见顾昭没有反对,彭夫子也很开心,这样一来顾旸跟他的关系更近了,而且还能和顾家成为亲家,这是他更乐意的事,如今他对顾昭越来越敬佩。   笑完后彭夫子便与顾昭商量起这门亲事了,依顾昭的话来说,既然双方有意,那就早点将亲事先订下来,这样双方都能安心。   之前顾旸虽然害臊,但也跟顾昭说了些那姑娘的情况,不过这会儿彭夫子说得更具体,让顾昭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难怪人家姑娘家愿意等着了。   那位彭姑娘的境况挺让人怜惜的,但姑娘本身也挺要强,她在家中是长女,下面还有幼弟幼妹,原来父母双全,这姑娘也订下亲事的,结果几年前发生不幸,父亲生病去世,母亲也倒下了,姑娘只能站出来一肩挑起家里的担子,那订亲人家见此情况不愿意继续亲事了,姑娘也挺要强,并没有被打击到。   彭家的族人不少,原先彭夫子对这家人也不怎么熟悉,岂料正好碰上有族人欺负这一家子,族人多了,难免会出现几个品性不好的,见这家只有一个长女撑门户,就想沾他家便宜,抢夺他家财产,正好叫彭夫子撞上,知道原由后,不由分说将那行强盗强径的人抓了送去族长那里,让族长惩诫,也因为此举,让其他起了同样小心思的人家打消了念头。   这家原本也算是小富人家,家中有几百亩地的,因为母不强又没有撑门户的男丁,才叫其他人起了念头,可有彭夫子出面撑腰了,谁还敢得罪彭夫子?且不说彭夫子本身在族中的地位,以及他和顾家的关系了,彭夫子知道了,彭岭一家也知道了,出面给予了警告,并狠狠罚了那想沾便宜的一家子,因而姑娘将家业都保全下来了。   这位彭姑娘不是不识好歹的,相反很记恩,这时候有族人对她家落井下石,彭夫子却站出来帮了她家,再加上彭夫子只有一人,因而这位彭姑娘想要回报一二,时常会送些吃食给彭夫子,给彭夫子裁些衣裳,在生活上尽可能地照顾彭夫子。   就算彭夫子当时收了顾旸这个学生,但两人都是男人,在生活上其实过得有些糙,起初还有顾老太太因为顾旸的关系多加照顾,后来一家子都去了京城,就顾旸留下来,他就没那么细心了,这对师生自己倒没觉得怎么样,但自从这彭姑娘出现后,两人的境况的确得到不少改善。   虽然彭姑娘尽量回避了顾旸这个外男,但时间长了,难免会有所接触,也叫彭夫子发现了,他觉得这姑娘品行不错,自己的学生也是个好的,就有了牵线的想法,一来二去的,这线就叫他牵上了。   但因为顾旸想考功名,彭姑娘也不想立即嫁人,弟妹还小,不足以支撑起这个家,因而两人取得了默契,将这事给耽搁下来了。   彭夫子之所以没有着急,那是因为看到顾家的风气挺开放的,顾家二老也很开明,没看顾昭同样年纪还单着呢的,顾家的一个姑娘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不愿意成家也没强迫嫁人,彭夫子自己都没有娶妻,所以挺喜欢这样开明的顾家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顾昭听了他们的想法能怎么办?只有无可奈何,真是的,不想早成亲,那可以先将亲事订下来,等想成亲了再办也不迟。   听了彭夫子的描述,顾昭觉得这两人更般配了,那姑娘记恩,虽性格要强了点,但和顾旸正好互补,如今家中的大弟已经十三岁了,听彭夫子意思在族学里成绩也不错,将来举人不说,起码秀才还是有望的,其他弟妹也被这长姐教养得挺好,嗯,顾昭觉得,以后不必为旸弟的子女担心了,看,他这未来的四弟妹这方面很有经验。   彭夫子当即写信回去,托彭岭的兄长将这门亲事先订下来,而顾昭回去后也赶紧给爹娘去信,意思和彭夫子一样,由爹娘出面去彭家为顾旸提亲,信里替彭家姑娘说了不少好话,并让顾旸也赶紧给那姑娘去封信通个气。   人在京城的顾老爷子顾老太太,收到顾昭的信后乐得合不拢嘴,立马放下手里的事准备去庆凌府提亲,顾老太太在老爷子面前嘀咕:“果然这事还得昭儿来办,这孩子,在我们面前都没提上一句,昭儿说得对,哪怕人家姑娘愿意等,也得早点将亲事订下来,好让人家姑娘吃颗定心丸,这姑娘家的名声比男人重要。”   眼见人家姑娘年纪越来越大,迟迟不订亲事,周围肯定没落下什么好名声,指不定又有人仗着这点欺负那姑娘呢,知道那姑娘性子挺要强,顾老太太也一点意见都没有,再要强还能比得过她家的孙女瑶儿?再听听如今京城里都在说陛下要册封公主为皇太女呢,女儿家和以前不一样了,照样能顶门立户。   所以还没见着未来儿媳妇,老太太就非常满意了,老爷子嘴上没多说什么,行动却利落得很,赶紧出去安排车马去庆凌府的事。   如老太太所想,虽然彭姑娘和顾旸私下里有了默契,但外人并不清楚,随着彭姑娘年纪的增长,周围传出一些不太好听的声音,说这姑娘都被家里的弟妹给拖累了,以后嫁不到好人家了,于是还有一些名声不怎样年纪也不小的光棍汉,居然打上了彭姑娘的主意,找人上彭家的门提亲,话里话外对她嫌弃不已,似乎娶了她那都是给她面子了,彭姑娘还没怎样,彭母先被气得倒下了,觉得都是她这娘没用,生生耽搁了女儿。   彭姑娘可没客气,将那媒婆还有提亲的人家给赶了出去,但也因此在外的名声更差了,说是孝顺,可未免也太过强势,以后就算嫁到别人家去,也怕这姑娘一天到晚地惦记娘家,拿夫家的东西倒帖娘家。   就在这时,彭夫子还有顾昭彭岭写给彭岭兄长的信到了,彭姑娘原本也有些担忧,担忧顾旸也会嫌弃她名声不好听,收到彭夫子的信心定了不少,再看到顾旸写的信,脸上起了红晕,因为顾旸说了,三哥替他跟爹娘说了,爹娘会请媒人去彭家提亲,成亲的事不急,他们可以先将亲事订下来。   原本顾旸离开这么长时间,彭姑娘心中也有些忐忑的,因为顾家的地位明显越来越高,她内心深处担心自己配不上顾旸,会被顾家瞧不起,可知道顾旸的亲爹娘要过来替他提亲,岂会不知那是给她还有彭家增添颜面的。   彭姑娘将信的内容告诉了彭母,之前躺在床上垂泪的彭母,第二天就能起床了,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好,叫彭姑娘看得暗暗摇头。彭母听到外面人议论她女儿嫁不出去时,还挺起胸膛告诉别人家,给她姑娘提亲的人家马上要来了,条件是一等一的好。   别人都笑话彭母白日做梦,她姑娘这么大年纪哪里嫁得好人家,还一等一呢,彭母气极。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从京城跑来的顾老爷子顾老太太,在齐云飞还有彭岭兄长的陪同下,来到彭姑娘家向彭家提亲了。 第385章 皇太女   当天的情形在当地闹出不小的动静,谁能想到,彭母的话竟然是真的,彭家这未来女婿他们都知道的,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的,庆凌府内外还有不知道顾家那桩抱错的案子?顾昭在庆凌府当地也是大大的名人,顾家还算不得一等一的好人家?   这下当地其他未嫁的姑娘对彭姑娘和彭家都各种羡慕妒忌了。   亲事订下,顾旸对今年的乡试更加看重了,动力也更足,不过教学的任务也没放下,走上正轨后给学生上课耽搁不了他多少时间,而且这也是种体验。   顾昭也给予了十分的支持,帮他梳理学过的知识点,给他出题让他写文章,顾旸的天分也许不是最好,却最为用功的,因而在内力外力充足的情况,他的水平在一点点的提升。   离乡试的时间越来越近,顾昭给他安排了最后的复习计划,然后就让他启程回庆凌府了,乡试要到籍贯原地去考,所以还是早早回去适应下当地的气候。   顾旸离开的时候彭夫子并没跟着一道走,而且继续留下教学,顾昭也知道了彭夫子的想法,他余生想将精力投入到教育事业中,顾昭当然双手支持。   又一年的向日葵花盛放的时候,尧昌府的游客数量倍增,许多外地人,甚至还有京城的公子少爷们,大老远地赶来尧昌府欣赏美景,他们的到来也为尧昌府的经济带来了更大的活力。   一些人回去后还向报纸投稿,文章中描述了尧昌府的美景和其他种种奇特之处,这让尧昌府的名声更加响亮,不再是默默无闻,就算知道提起来也是穷乡僻壤的认知了。   尧昌府的物产如今也非常丰富,除了当地出产的物品外,还有从互市上流通进来的外族出产,以及从西南运送过来的大批特产,比如西南出产的水果以及由本地加工制成的水果罐头,都成为尧昌府的一大特色。   还有人注意到尧昌府百姓乐衷于种树的行为,追问之下才知道是顾昭这位知府大人提倡的,是为了造福后代子孙,因而有文章中将顾昭的这一提倡写了出来。   在顾昭于尧昌府任职的这第三个年头,京城依旧时常能听到他的声音,比如尧昌府的羊脂皂,还有尧昌府出产的毛衣以及五香瓜子,随着前往尧昌府的游客越来越多,带回来的各种讯息也越来越多,比如顾昭竟在尧昌府办了许多官方学堂,让适龄孩子不分男女都可免费入学堂读书,有读书人来此看到这样的情况回去后大夸特夸,以为这才是真正的有教无类,使得京城围绕着顾昭这人和他所做的事议论纷纷,甚至朝堂上关于他的声音都不小。   顾昭原来在京城办的那些事就让不少官员感觉大受威胁,他升官的速度太快了,好不容易这人出了京城,还去了那么偏远的地方,一些官员以为顾昭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地方上做出多少成绩,结果事与愿违,顾昭在那穷乡僻壤做出的举动连京城都惊动了,这是他自身能力的进一步证明,可想而知,等他回到京城后,皇帝又要给他升官了,还是非常名正言顺的。   这怎么可以?对顾昭让适龄孩子免费上学的事他们攻击不到,圣人都说有教无类,提这事只会为顾昭增长名声,没看如今不少文人知道此事后都夸赞顾昭做得好,甚至想让朝廷在其他地方也推广此种模式。   但让女子读书这总可以了吧,而且男孩女子在一个学堂读书,这像什么话?   于是抓住这一点,像是约好了一般,一日朝会上好几个御史出来参了顾昭一本,认为顾昭此举大错特错,女子无才便是德,让女人读书像什么话?还是和男子一处读书。   因为这些人想要抓顾昭一个错处,因而攻击的话语说得非常难听,黎大舅当场脸色就难看起来,这些混账东西真是弄不死他外甥不罢休啊。   黎大舅等这御史说完刚要出列反对,站在最前列的永福公主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永福公主本身的存在,就是对女子无才便是德一句话的最好反驳:“张大人是不是认为本宫也不该出现在这朝堂之上?以为本宫是无德之人?”   那位张御史一听这话哪里接下去,他敢说公主是无德之人?凭当初公主为了牛痘接种一事在外奔走了那么长时间,他就不能说出公主是无德之人,公主做的分明是有功德之事,为百姓谋福。   “这……下官并无此意,只是男子女子在一个学堂,总归不好。”   一些保守官员对如今京城的风气大为不满,以前讲究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看看现在,一个个都跑到街上大声说笑,一点不娴静,因为某些人开的不好的头,如今女子跟男人闹和离的情况也不断增多,在这些官员看来,这个社会乱了,没有章法了,迟早要闹出更大的乱子。   如果不是那几个宗室子弟太不争气,如果不是皇帝身体不太好,他们真希望皇帝能多活几个年头,将来直接越过公主,将皇位交到皇孙手里,现在他们是被迫无奈接受公主参政,如何允许其他女人行为逾矩。   “那张大人知道再单独为女子建一座学堂,那要增加多少开支吗?这笔费用是张大人来掏吗?”   张御史黑线,让他掏?开玩笑:“那不如留在家中。”   说来说去还是不允许女子走出家门去读书了,燕向熙不再看这思想迂腐的张御史,而是向皇帝洋洋洒洒地陈述了一番,说明女子为何要读书,女子读书也为明理,而且能够更好地教育儿女,因为子女更多的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   燕向熙还特地作了番调查,如今纺织业比过去发达不少,这归因于当初顾昭在工部作出改进的纺纱机与织布机,如今京城和江南一带从事纺织业的女工有多少,这些女工为家庭又带来了多少收入,其中有多少是用来供养孩子读书的,用这最简明的情况来说明女子走出家庭对百姓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   原来读不起书的家庭,因为女子带来的这份收入,使得孩子能进入学堂,将来未必不能参加科举进入朝堂,这是为朝廷培养有用之才,比起女子只守在家中相夫教子,明显于朝廷更有功劳。   谁能想到,永福公主会花费这番工夫收集这些数据,想要如此准确的数据,显然花费不少心思和时间去准备的,这是不是说公主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   这些数据连皇帝都不知道的,颇感兴趣地让燕向熙呈上来看个究竟,这些数据表明,女子出来做工的确不是坏事。   “诸位爱卿怎么看?”   “陛下,如果女子都出来做工,那家中父母谁来孝敬?男子也出来做工,那乡间的田地谁来耕种?”因为顾昭的操作,如今这作坊越来越多,在作坊做工拿到的工钱明显比种地来得多,他们不免担忧,以后大家都不愿意种地去了,大周子民吃什么?   燕向熙早有准备:“这就是需要我们朝廷去引导,百姓的目光也许短浅了点,但这也正是我们朝廷存在的意义,朝廷可以制定出种种规定,比如田地不得荒芜,否则会进行一定的惩罚,规定作坊必须在农忙时节放农假,否则也给予作坊处罚,同时在提升商税的时候降低农税,鼓励农民进行耕种,等等。”   之后朝会的议题完全偏了,围绕着燕向熙所说情况展开了讨论,大周朝仍旧以农为本的,所以的确应该制定相关的政策,让商业活动不得干涉正常的农业生产,让那几位想将话题引回来的御史始终不得法。   于是他们想要另找机会再参顾昭一本,结果皇帝就下了道圣旨,圣旨册封永福公主为皇太女,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但圣旨一出,依旧引起了不少的哗然,满京城轰动,接下来更是围绕册封仪式忙碌个不停。   其实谁看不出来,皇帝分明是支持顾昭的动作的,听前去尧昌府的人带回的消息,那学堂可不是刚才开办的,顾昭不可能在开办的时候没征得皇帝同意的,既然皇帝都同意了,他们还争论什么?尤其是皇帝分明是要让永福公主上位的,那接下来肯定为会公主造势,公主身为女子,那女子地位的提升也是必然趋势,还想将女子拴在后院中相夫教子,讲究无才便是德?   显然不可能。   皇帝是想早点将女儿的名份给定下来,省得有什么意外情况,这朝堂为了皇位乱起来。   皇帝倒是没有册封皇太孙,尽管非常疼爱,毕竟小孙儿还小,看不出以后能成长为什么样的人,女儿不是那没有责任心的人,也不会只有这一个孩子,下一任皇帝就交由女儿自己去挑选了。   册封仪式结束后,正式成为皇太女的燕向熙,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京城办了家女子学院,让那些保守的大臣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长此以往,那些女人还不得翻了天?简直大逆不道,有违纲常! 第386章 尧昌府的安排   消息传到尧昌府,这里的百姓倒是接受良好,他们连女娃都送去学堂念书了,将来公主当女皇也还行吧,毕竟谁叫公主是陛下膝下唯一的孩子,不传给自己孩子难道要传给外人?   还有人拿昂兰国的女王出来说话,人家昂兰小国都能女人当女王,他们大周将来有个女皇又能怎么了,再说现在的皇太女能文能武,比不少男人都来得优秀。   阎家的阎雅最高兴了,最近老爹最爱给她上规矩,她最受不得束缚,看看,女人都能当女皇了,她只不过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话让阎家主听了吹胡子瞪眼睛,不过越发敬佩他们的知府大人了,因为他知道顾昭和燕沐与皇太女的关系都近得很,并且还想,顾昭之所以让女孩一起上学堂读书,不会就是冲着公主去的吧。   等皇太女上位,他俩就是女皇的近臣宠臣了,地位会更高。   皇太女上位后,听说正在户部进行记账方式的改革,灵感来自于尧昌府知府顾昭送上去的算术教材,并且皇帝还将乡试事宜交给了皇太女负责,来年的会试很可能也会交给皇太女,皇帝分明已为皇太女接权在作铺垫过渡了。   顾昭虽然将阿拉伯数字提前推出来了,但并没有碰记账方式,不过因为他首倡,因而皇太女几次与顾昭通信,向他征求意见,以为他对这些数字的研究先人一步,在这方面比较有发言权。   顾昭没推托,在信里认真地与公主探讨,因而这一改革的进程颇为顺利,虽然中间插进了乡试一事,但到了年底,已由朝廷向各地方发公文要求统一记账方式,朝廷也将派出专业人员协助地方完成。   九月的乡试进行得也颇为顺利,顾昭也很关注,因为顾旸和彭岭都参加了,彭岭还是特地请了假赶回去考的,当初为顾旸准备的复习计划,顾昭同样为彭岭准备了一份,与此同时,朝廷也派下学政,顾昭需要协助学政大人主持乡试。   等顾昭忙碌完,庆凌府的消息也传过来了,两人双双通过了乡试,尽管名次排得并不高,但这个结果可喜可贺,顾昭很替他们高兴。   尧昌府也有三位秀才高中举人,跟往年相比,这是极好的成绩,结果出来后,三位新出炉的举人便上门向顾昭道谢,因为他们几乎都是一课不拉地听取顾昭的授课,并认真研读了顾昭弄来的笔记书籍,否则很难考到这举人的头衔,三人都是诚心感激顾昭。   其他读书人对这一结果也很兴奋,求学动力更足,并且顾昭授课的那些笔记,也在读书人中间引起争抢,顾昭推荐的书目也成了必读书籍,再加上如今学堂遍地开花,使得整个尧昌府的文风比起三年前浓郁了许多,街上的百姓自觉不自觉地都变得斯文了许多,人人都以识字为荣。   彭岭在考中举人后又回到了尧昌府,府衙的人不仅没排斥,还很欢迎他的回来,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尧昌府也吸引人才过来了,以往只有嫌这里穷跑出去的。   收获季过去后,冬日来临,老百姓的日子清闲了不少,手里有了余钱,大家也能磕上本地生产的五香瓜子了,尤其是今年不少人家买来了种子,在自家房前屋后种上几棵,结出来的葵花籽也够自家吃上好长时间了,炒不了五香味的,做成甜味或是咸味的也是喷喷香。   大家一边磕瓜子一边发表自己的担忧。   “知府大人三年的任期快到了吧,那知府大人会被调回京城吗?”   “我听那些来咱们尧昌府的外地商人说,陛下和皇太女殿下都很看重顾大人,所以会将顾大人调回去的可能性很大。”   “那我们可怎么办?顾大人离开后,下一任知府会不会推翻现在的一切?我们的好日子还能继续下去?”   现在大家日子都好过了,让他们再回到三年前的苦日子,没有人能接受得了,这样一想,大家觉得手里的瓜子都不那么香了。   羊毛作坊里,还有女工问到黎氏这边,因为大家都知道,黎氏是顾大人的母亲,顾大人非常尊重黎氏。   黎氏听了她们的担心哭笑不得,为了安她们的心,说顾昭就算离开尧昌府,也会在走之前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不会让人毁了他辛苦做出来的成果,那是顾昭花费了三年的心血。   黎氏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儿子,顾昭其实不止从母亲这里听到了大家的担忧,衙府内外也听到不少。   “昭儿任期满后真的会调回京城吗?”   顾昭说:“会不会留在京城难说,但陛下和殿下应该不会再让我留在尧昌府了,最近的联系中,陛下向我透露了挑选接替者的意思。”   黎氏听这话也知道顾昭不会在这儿连任了,当真要离开这地方时,她反而有些不舍了,亲眼看着尧昌府发生点滴的变化,作坊里的女工想法也在一点点的改变,让她非常有成就感,如京城那般繁华之地,做得再多,投入下去也不过是大河中注入几个水滴,很难达到尧昌府这边的效果。   正因为这样,黎氏也不愿意后面的人毁了这些成果:“是要好好挑选接任者。”   顾昭点头说:“所以我倾向于让同知来接替我的位置,他会比外面派来的官员更熟悉这里的情况,而且他还是比较可信的,如果由他来接任的话,他应该不会只做一任,连续做上两任,有这六年的发展时间,尧昌府肯定会大变样,后面的人也很难改动了。”   黎氏也认同地点头:“这人是不错。”后面派来的官员黎氏也有接触,对他们的印象颇为不错。   再说就算顾昭离开了,也不会对尧昌府不闻不问,他自信将来地位会比尧昌府知府来得更高,不怕这里的情况脱离他的掌控。   燕沐回西南没待多长时间又跑来尧昌府,梁大人对此事已经习惯了,再说除了习惯他还能干什么?好在西南驻军被他整顿得也挺老实,燕沐不在也不会出什么事,几位老将也挺信服燕沐。   燕沐这回过来便在街头听到不少人议论不想让知府大人离开的话,燕沐暗道这些百姓只怕不能如愿了,哥哥在尧昌府这么远的地方待上三年,对陛下和燕向熙来说时间已够长的了,不可能再让他继续待下去的,这么说他也得回去写折子,跟皇帝说要回去了。   到顾昭面前燕沐什么也没说,自己私下里搞定这件事就可以了。   年前与京城最后一次联系中,皇帝已明确通知顾昭年后就要将他调离尧昌府,所以让他作好准备,也问了他对接任者有什么建议,或是有什么人选可以推荐,这等于给了顾昭极大的自主权,顾昭也没隐藏什么,在回复中推荐了适合接任知府一位的官员,以及其他官员的安排。   比如现在的同知在他走后接任知府一位的话,同知一位便空缺下来,他向朝廷推荐米合县的成县令可接替,这对新任知府也可以起到一个监督的作用,对成县令顾昭是非常信任的,其他官员都会改变,他也很难变化的,因而觉得将他提升到府衙中非常合适,至于米合县的县令,彭岭可以接替。   对这些调动建议顾昭还是有信心会被皇帝采纳的,新年刚过,果然上面的调令就下来了,顾昭原本正要准备春耕事宜,京城就有旨意让他回京述职了,其他官员的调动也如顾昭的推荐,顾昭没想到这么赶,只得匆忙收拾行李准备回京。   这一消息也飞快在尧昌府内传开,有高兴,但更多的是不舍,尤其是尧昌府的百姓,听到知府大人要走的消息,那都是要掉眼泪了,不少百姓自发地聚到府衙外面,希望能够挽留他们的知府。   顾昭不得不出面解释一二,一来这是朝廷的正常调动,二来接任的这位同知大人也是大家的熟人了,新任知府会在他打好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尧昌府,不会作出大的变动。   同知大人知道自己能接任知府一位是顾昭的推荐,不然他没可能这么快就能升上去,顾昭快满三年了,他来到这里一半的任期都没到,这么快的晋升速度是以前不敢想的,因而十分感念顾昭的提拔,在顾昭说完话之后他也出面承诺,一定会坚持顾大人定下来的基调不变,会努力让尧昌府的百姓过上越来越好的日子,不会让顾大人失望。   顾昭劝说了好一会儿,这些百姓才不舍地离开,因为有人说了,顾大人已经为他们尧昌府作了最好的安排,由同知接任知府,比起由外面调来新的知府大人要好得多,而且他们总不能因为不舍顾大人而阻了顾大人的前程,以后顾大人做的官位越大,对尧昌府也越会有好处,顾大人不可能忘了他们尧昌府的。   阎家主也是很不舍顾昭的离开,但他的离开也在预料之中:“顾大人是有大才之人,朝廷不可能将顾大人一直放在外面的。” 第387章 送行   大家都知道,顾昭回京后肯定要升官,以他这年纪以后前程不可估量,所以就算他离开了,尧昌府的富商乡绅也想在他这里留份善缘,因而纷纷找来阎家主,他们想给顾昭办一个践行宴,送一送顾大人,除了宴席,自然也想给顾大人送点小礼物。   以前想找机会给顾昭送东西都没办法送出去,除非是捐银,但那也是捐给官衙而非顾昭本人的,他们连黎氏的生辰都打听不出来,借着给黎老夫人祝寿跟顾昭拉近关系的机会都没有,这一次,顾大人应该不会惋拒了吧。   听了他们的想法,阎家主心中失笑,虽然他也挺想送的,但他以为顾昭多半还是不会收的,顾昭应当不会开这个头,免得被府衙其他官员学了去,带了个坏榜样。   “诸位的意思阎某明白了,阎某会问一问顾大人,如果顾大人有此意那我们再准备不迟。”   “好,此事就拜托阎家主了。”   阎家主求见顾昭,顾昭见了他,最初在尧昌府能顺利扳倒房同知之流,离不开阎家主的帮助,分别之际顾昭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给。   听明阎家主的来意后,顾昭摆摆手:“大家的心意我明白便可以了,其他的就不必了,阎家主帮我给大家带几句话,我希望大家都能记住尧昌府是所有尧昌人的地方,只有尧昌府好了,大家也才能更好,将尧昌府的经济盘活了,大家发财的机会便会增多,如过去那种竭泽而渔的做法是错误的。”   “以后有机会我还是会回来看看的,希望到时大家都好好的。”   阎家主给顾昭深深行了一礼,这套道理懂的人很多,然而有几个能真正做到,顾大人是让他最为佩服的。   别人是不懂吗?然而有几人能像顾大人这般将尧昌府的经济搞活?又有几个能像顾昭这般胸襟广阔行事大度,那几个作坊完全交给他们尧昌人了,不会因为官员的调动而变更,会永远成为他们尧昌府的特色,包括建立的学堂,这些都会是顾大人留给他们尧昌府最为宝贵的财富。   阎家主回去后将顾昭的话转述给其他人,不管有没有自己小心思的,在这一刻都是佩服顾昭的。   在顾昭走之前,彭岭已去米合县任职,成县令也来府衙待命了,成县令同样感激顾昭,如他这般毫无背景的想要提升极难,他又不是会迎奉上峰的人,是顾昭给了他大好机会,所以便不是为这一方百姓,为了顾大人他也要守好尧昌府的一切。   顾昭问了彭夫子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彭夫子很坚定地留下来了,他说,除非哪一天这里的环境变了,不再如现在这般单纯,否则他要一直做到做不动了才会归乡。   顾昭离开的时候彭夫子也特地去送他了,顾昭离开的时间并没通知出去,但几个好友还是知道的,比如彭岭也特地赶回来送一送顾昭,黎氏也早收拾好行李就等着启程了。   燕沐也在,不过他的心情不太好,他想跟着顾昭一起回京,可惜皇帝就是不给他下调令,继续将他晾在西南,燕沐怨气冲天,不带这么玩他的,所以他也只能过来送一送顾昭。   “好了,别不高兴了,最多做完一任,陛下肯定会将你调回来的,等不了多长时间的。”   燕沐没觉得多安慰,因为他一日都不想跟哥哥分开,但面上还要强颜欢笑:“哥哥要多给我写信,对了,跟太女多说说,让她早点将我调回去。”   顾昭差点被逗乐,但也笑不出来,同燕沐心情差不多,他也舍不得,回京后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继续去其他地方赴任,都不可能如尧昌府离西南这般近了,那样不知多久才能见一面了。   “好,我会多多给你写信,也会跟殿下提起的。”顾昭承诺道。   “你们真打算夜里走?”   “是啊,想夜里走,动静小点,我可吃不消那样的场面。”江南来过一回,尧昌府这边,到时送行的规模只会比江南更大,这点顾昭还是很有自信,所以这回他想趁着黑夜悄无声息地离开。   “好像也挺有意思。”   于是一天夜里,外面刚敲响五更的时间,府衙的后门打开了,从里面牵出好几匹马,再后面有马车出来,其中一人爬上马后,见大家都出来了,对后面出来送行的人说:“好了,大家多保重,不要再送了,都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当差,免得精神不济。”   给顾昭留门的差役差点眼泪滚落下来,很是不舍顾昭的离开,是顾昭给他们带来大好的日子,在顾昭手底下办差是最舒服的事,顾大人看着威严,可从来不对他们摆架子。   “顾大人,一路顺风。”他们在门内给顾昭磕了个头。   顾昭挥挥手,然后轻夹马腹,马动了起来。   为免马蹄声太响,顾昭还给马蹄裹了层厚布,沉闷的敲击声并没传出太远,一行人缓缓往城门口而去。   起初大家闷声赶路,燕沐骑马走在顾昭边上,走到一半时燕沐无意往后面一瞥,看到的场景让他愣了下,然后叫顾昭:“哥哥你快看,这城里的百姓都在点灯为哥哥送行呢,看来哥哥你要走的时间还是没能瞒住。”   大家纷纷回头看,包括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的黎氏等人,回头一看果然后面亮起一盏盏的油灯,顾昭看得忽然鼻头一酸,这三年,尤其是最初的一两年,他真的忙得脚打屁股转,恨不得将自己掰成几个人用,那阵子人的确黑了瘦了不少,然而看到眼前的一切,他觉得什么都值了。   他的付出不是只有自己和身边人记得,他为之付出的这些人都记得,这就够了。   顾昭抬头望天,眨了眨眼,然后朝后挥挥手,说:“不要停,继续走吧。”   队伍没有停下,但后面的油灯旁,有人声响起:“看到没有,顾大人在朝他们挥手,跟我们打招唿道别呢,顾大人看到我们了。”   “好舍不得顾大人,真不能出去送送吗?”   “想想顾大人为什么趁着黑夜离开?顾大人肯定也受不了离别的场面,我们不能不顾顾大人的意愿。”   “好吧。不过我们准备的万民伞会送到顾大人手里的吧,听说这对当官的很有用。”   “肯定会的,我们能给顾大人的实在太少了。”   一路走来都是如此,连史茅二人都忍不住擦了擦眼睛,到了城门口,守城的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开了小门让他们离开。   顾昭以为出了城就不会有什么事了,谁知道加快速度没走出多远,就看到前方亮起的火把光亮,而且瞧着数量还不少。   顾昭看得一愣:“这又是怎么回事?”   燕沐坐在马上眯着眼懒洋洋地说:“有人来了,我怀疑是姬将军那老家伙。”   顾昭拍了他一记,别一口一个老家伙,顾昭在尧昌府能顺利开展工作,离不开姬将军给他的帮助。   马蹄声越来越近,也逐渐看清前来的马上之人,果真是姬将军。   人还没靠近,姬将军爽朗的笑声就传来了:“姬某知道顾大人行事不拘一格,与旁人不相同,就猜顾大人会不会趁着黑夜离开,没想真让姬某人堵到顾大人了,姬某来给顾大人送行了,我这些人会将顾大人一路护送出尧昌府地界。”   顾昭还真推辞不了,因而索性应下:“多谢姬将军,也多谢各位兄弟。”   “哈哈,顾大人一路放心走。”   “好。出发。”   大家都欢笑起来,心情比刚刚城里时轻松不少,姬将军与顾昭燕沐他们并排走,一路走一路说着轻松的话题,火把将他们一行团团围住,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到天亮时才停下来休息了会儿,吃了早饭,然后又继续启程。   待到要出尧昌府地界时,姬将军朝后招招手,有人送了样东西过来,姬将军将之郑重地交到顾昭手里:“这是大家伙儿托姬某送给顾大人的万民伞,代表了尧昌府所有百姓的一点心意,顾大人想来不会推拒了我老姬吧。”   顾昭眨了眨眼:“如此深情厚意,顾某会永远铭记在心,替我转告大家,这份礼我收下了。”   “诶,这就对了,哈哈,姬某就送到此处,接下来祝顾大人一路顺风。”   其他将士也跟着吼道:“顾大人一路顺风。”   顾大人是他们打过交道的最爽快的文官了,靠着顾大人,他们这三年的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顾大人离开了,府衙会继续遵守顾大人定下来的规矩,所以他们都很感激顾昭,这次为顾大人送行,名额都要争抢的。   顾昭用力朝大家挥挥手,其他人也是。   没走出多远,后面又传来姬将军的吼叫声:“平南公,你还要送到哪里去?你不会一路送去京城吧。”   顾昭失笑,燕沐居然还留在他身边,没和姬将军一同留下,顾昭拍拍他肩:“好了,送别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儿吧,回去路上有姬将军说话解闷,我也放心些。” 第388章 回京城了   顾昭要回来了,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激动不已,按捺不住的老两口,那几日下晚都会到城门口张望几眼,指不定就能接到儿子和黎家妹子呢。   “老头子,那边是不是昭儿他们的车队?”   “好像是,快过去看看。”   老两口激动地往外面走,骑在马上的顾昭也看到了,加快速度赶了过来,刚从马上翻身下来,就被老太太一把抱住,老太太一边抱住他一边用拳头捶他:“一走这几年,想死娘了。”   顾昭哭笑不得,俯下身抱住老太太,又笑看向老爷子,老爷子矜持得多,但眼眶也红了,背过身用手背抹抹眼角,又回头说:“瘦多了,也黑多了。”   “娘的昭儿啊。”老头子这么一说,老太太也发觉了,更加心疼了。   后面黎氏不得不过来相劝,否则估计顾昭在这儿走不了了,好说歹说,将老太太劝到了马车上,顾昭陪着他们一起进城,二老的情绪才缓解了些。   虽然这些年习惯了与儿子时常分离,但这次是时间最长的,情绪平缓下来后,二老心中就剩下高兴了,老太太兴致勃勃地给儿子介绍如今京城的情况。   “看看外面的考生,昭儿你赶得巧,他们刚刚考完会试,在等会试放榜呢,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新一届的进士要出来了。”   “对了,这次太女殿下负责会试的事,还专门给那些家境不太好的考生建了房子供他们居住,都没用朝廷拨款,太女殿下带头掏了银子,瑶儿也跟着捐了些,现在京城里不少人都在夸太女殿下还有咱家瑶儿呢。”   老太太乐眯了眼,她孙女如今腰杆子多硬,外面那些妇人表面说她孙女嫁不出去成老姑娘了,可当她不知道这些妇人背地里多酸呢,在京里听多了那些小媳妇在夫家受气的情况,老太太觉得孙女这样挺好,就算不嫁人,手里有银子,将来还愁没人给她养老?   顾昭也在观察外面的情况,发现三年过去,京城比当初还要热闹几分,在外面抛头露面走着的姑娘媳妇不少,还有打马走过的,显然公主成为皇太女,对京城的影响还是很大,又有谁生下来就愿意受那三从四德的教条规矩束缚?   他们在看外面,外面人也在看他们。   尽管如今京城许多人将目光都投放在最近的会试和不久之后的殿试上,关注不久将要出炉的新科进士,但顾昭的名气实在太大了,就算之前他人不在京城,可京城也时常流传着他的事迹,尤其是这回,听说皇帝是等不及地将顾昭从尧昌府召回来,都说皇帝肯定要派顾昭大用场,许多人都在观望,这次顾昭会升到哪个位置。   具体哪个位置虽还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顾昭肯定要升官。   想想他进入官场才几年,就飞一般地上升到这般地步了,与他同届的进士,有的才外放为官,也有的才进六部,品级大多在六品左右,按照正常晋升速度,想要到达顾昭这个品级,不知还要熬多少年呢。   也有不少考生以上一届的探花郎顾昭为榜样,这些考生在聚会时,顾昭几乎成了每次必提的人物。   “顾探花回京了!”   “真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外面的车队就是顾家的,他家的车队我认得的,他身边的人也是那么几个,不会有错的。”   听到这话的人纷纷探头往外看去,正好顾昭也从车窗里往外看,边看还边回头跟顾老太太说话,相比过去的温润,如今的顾昭身上多了几分威势,但依旧那么年轻,也是,论起年纪,顾昭还比不少考生来得小呢。   “那就是顾探花郎啊,果然年轻,不过已经是从四品官员了。”   “很快就会成为过去了,这次陛下召他回来,肯定要给他升官。”   “对,尧昌府那地方我在游学的时候去了一回,那地方被顾大人治理得真不错,他有这样的才干,陛下会重视也在情理之中。”   “听说这回会试中用的天竺数字就是顾大人率先发现使用的,上书朝廷后才加以推广,会试中都使用了,我可费了老牛鼻子劲才将那些天竺数字搞清楚。”   “对,对,顾大人编的那算术教材抢疯了,我也好不容易抢到一本,可据说那教材是顾昭给刚进学的人启蒙用的。”   “看着吧,以后这算术题难度会越来越大的。”   也有从江南文思书院过来的,看到顾昭,听到旁人的议论,那心中更加感慨和骄傲了,有当年同顾昭一起赶考后来落榜,今年又来再战的,对自己与顾昭之间的差距挺绝望,心知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边上还有人问道:“听说你当年和顾大人是同窗,又一起赶考的,顾大人当年就这么了得吗?”   那人想了下说:“论文采,宋泽大人是最好的,但顾大人的文章思路新颖,至今还为我们书院夫子作为范文讲解。不过当初顾大人他们一心求学,旁的能力在书院中倒是未显露出来,当然顾大人在进书院前就弄出了香皂与橡胶。”   “也对,听说如今京城风靡的佛跳墙也跟顾大人有关呢,还有佛寺的斋菜。”   这段时间京城的佛跳墙和佛寺里的斋菜广受欢迎,不少考生,尤其是那不差钱的,以为品尝这些菜就能沾沾顾昭的文气与好运,便是去茶楼喝茶,也会叫上一碟五香瓜子。   顾昭还不知道这些情况,当然用不了多久肯定就会知道,到时定会哭笑不得。   到家后顾昭先给宫里递了牌子,皇帝是不是立刻见他另说,但自己态度要摆出来,然后安心地在家洗漱休息,据他估计,起码得等他休息两天再召见他吧。   黎氏所住的黎府一直由老太太照料着,时常派人打扫,黎氏的两位嫂子也会过来看看,他们一直和顾家当亲戚走动,因而黎府可以直接入住,一切都舒心得很。   这天顾黎两家热闹得很,亲朋纷纷赶来看望他们。   宋泽从衙门回来后,就带了全家过来了,因为他夫人顾昭还没见过呢,见了顾昭见他气色不错,两人互相拍了拍肩,宋泽转身将自己妻子介绍给好友。   “这就是顾昭了,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赶考,跟亲兄弟没两样。顾昭,这是我内人秋氏,新妍报的主编。”宋泽介绍自己媳妇时心里带了点小骄傲,也就和顾昭在一起了会变得幼稚一些,有那么点小炫耀心理,谁让他们是好兄弟呢。   秋氏早知道自己相公和顾昭的关系有多亲近,两人互相扶持一路走到今天,是最好的同伴,而且她同样非常敬佩顾昭,因而大大方方地与顾昭打招唿,口称顾昭为昭弟。   顾昭听到这注定无法摆脱的称唿抽了抽嘴角,宋泽握拳抵唇轻笑起来,秋研不太理解相公为何这般。   顾昭无奈解释道:“老家村子里不少追生儿子的人家,会给女儿娶名招娣盼娣这样的名字,不过没关系,这样叫我的人多着呢。之前的婚礼我没能赶得回来参加,不过你们孩子的出生我应该能在。对了,我给嫂子带了羊脂皂和外域的香料,嫂子等等。”   秋研听到顾昭的解释乐起来,难怪他会有这么无奈的表情,相公也会失笑,她先前完全没往这方面联想,但顾昭这个名字的确不好称唿旁的,难怪顾昭和相公之间都互相直唿其名。   科研已有五月身孕,顾昭现在还不知自己的去处,所以也不敢十分保证,宋泽和秋研的孩子出世时他还在京城。   顾昭给他们挑的是最好的羊脂皂,正好秋研几种香皂用下来,也的确挺喜欢这羊脂皂,因为发现对皮肤最好,而香料,被顾昭装在盒子里给了宋泽,秋研现在怀着身孕,这些香料接触了指不定有什么坏处,等他们孩子生了后,这些香料再由秋研处理。   没一会儿,叶秀鸣带着家眷也来了,顾昭同样送了带回来的礼,宋程一家子也来了,再加上大舅二舅以及一堆表兄弟表姐妹,出嫁的侄女,刚回来的第一日,家中热闹得很。   宫里也当天就传回了消息,皇帝知道顾昭一路劳顿,因而特地让传话的太监叮嘱他在家好好休息两日,待第三日朝会结束后再进宫,顾昭恭敬从命,不过第二日依旧先去吏部报了个到,办理相关的手续,如今大舅仍担着吏官的侍郎,因而非常顺利。   谁都看得出,皇帝将顾昭从尧昌府调回来是要重用他,因而见宫里有消息传出来后,不少人家都向顾家递帖子想要上门拜访,便是黎氏也接到不少帖子,看黎氏这三年一直在尧昌府陪着顾昭,可想而知这对母子如今感情加深许多,因而走黎氏的门路也是可以的。   还有些等待会试结果的考生也夹杂在其中,如果能得到顾昭的提点赏识,这对他们今后进入官场无疑是非常有利的。 第389章 去向问题   以顾昭如今的身份,不交际是不行的,但在见皇帝以及不知自己接下来去向之前,顾昭谁也没见,除了见了不用递帖子的亲朋外,他就老实待在家中休息,免得辜负了皇帝的一片好意。   让顾昭没想到的是,他还没进宫见陛下,顾家先来了位特殊的客人,也就是如今被封为皇太女的燕向熙,她是带着驸马还有小皇孙一起出现的,顾家人和黎氏一起见过驾后,顾昭将他们请进自己的院子招待。   “太女殿下怎么来了?家中简陋,请殿下和驸马爷见谅。”   宁杨还是老样子,三年没见也没见老,可见生活舒畅心情极好,小皇孙综合了父母的优点,生得十分好看可爱,特别是眨巴着乌熘熘的大眼好奇地看顾昭时,顾昭觉得心都要化了,如今这宫中就这小家伙是最得宠的了。   燕向熙摆摆手说:“三年没见,怎跟孤这么客套了?孤还不知道你?虽然明日在宫中便能见到你,但孤和驸马爷想先来见见你,你不在京城,驸马爷都时常惦记你。”   宁杨腼腆地笑笑,因为当初与公主成亲后,唯有顾昭这些人待他平常心,其他人不是看不起他就是抱着目的接近他,他不笨,所以宁愿和顾昭这些人走动,顾昭离开这么长时间,他的确怪想念的,少了个可以和他探讨美食的人。   “你就是母亲经常提起的顾大人?顾大人和我父亲生得一样好看。”   听着这童言童语,宁杨露出无奈之色,燕向熙哈哈笑起来,摸着小皇孙脑袋说:“这小家伙,也不知道像谁,成天就喜欢颜色好的人,孤就知道这小家伙看到你后肯定会喜欢你。”   小皇孙不仅不害臊,还大着胆子走到顾昭面前,伸出手昂着头要顾昭抱抱他,顾昭哭笑不得地俯身抱起来,小皇孙啪地就亲了他一口,惹得燕向熙更笑得厉害。   “幸好燕沐那家伙不在,不然怕要被他丢出去了。”   顾昭抱着小皇孙无奈道:“当初离开的时候怎没发现这点?按照这性格,那燕沐岂不是比我更受欢迎?”   顾昭自认燕沐比他生得更好看,小皇孙岂不是要更黏燕沐。   燕向熙摇头说:“哪里啊,燕沐可没你这么好的耐性陪着他,他跟燕沐好像天生不对付似的,估计再大些,就跟孤和燕沐小时候一样要打架了。”   嗯,这点像她,她就是跟燕沐打架打着长大的,打出来的感情。   燕向熙和顾昭聊了不少时间的天,她跟顾昭说了不少如今朝廷的变化,这比从宋泽他们信里了解的更为全面详细,从中隐约可见朝廷未来的动向,同时也隐隐猜测到,他这次可能又要被外派,不会留在京城了。   这点他倒是无所谓,他喜欢到处走走看看,而不是一直停留在一处地方,而且回来看到爹娘身体都保养得不错,这让他就是离开京城也能放心不少。   皇太女一家离开的时候,顾昭亲自送他们出了门,小皇孙也是被他一路抱着出去的,他怎不知道会得小孩子喜欢了,幸好离开的时候乖乖地被他爹抱走了,也没闹着再让顾昭抱,看来他亲爹的相貌让小皇孙也挺满意的。   太女说小皇子这点性子不知像谁,顾昭看一家子远去,心里嘀咕了句,不会正像太女本人吧,不过是小皇孙比他母亲更加外露了些。   皇太女一家虽是微服前来,但也瞒不住京城权贵,毕竟太女出行,再微服排场也不可能小,因而太女一家还没离开顾家时,京城权贵之间就传开了。   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是一个信号,皇太女对顾昭的看重,将来皇太女继位,顾昭的地位会更进一步,他的上升之势无人可阻。   不少权贵人家后悔了,后悔过去没跟顾昭搞好关系,这实在是因为当初顾昭在江南撬动整个江南的官场时,得罪了利益链上的太多人,后来大家又齐心协力将他弄出了京城,虽然最后是顾昭自己主动要外派的,但这在他们看来是他们策略的成功,只要顾昭离开了京城,时间一长,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肯定要下降。   只可惜他们料到了开头,没料到结尾。   如今报纸流行,尧昌府离得再远,因为传出的种种出产,如京报这等报纸都派出了专门人员前去实地考察,回来后写了文章赞美尧昌府以及带来尧昌新生的知府顾昭,看看如今羊脂皂和五香瓜子在京里多受欢迎,就可知道顾昭在尧昌府做得多成功,如今再想打压他,晚了,而且会招了皇帝和皇太女的厌。   别忘了他身后还有平南公,谁不知道平南公燕沐对顾昭最为上心,他们身在京城也都听到消息,有说燕沐经常从西南跑去尧昌府,就为了看顾昭,曾经还有大臣在朝会上参燕沐不务正业,玩忽职守,结果皇帝并没有理会,依皇帝的意思,燕沐将他份内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而且他不仅份内事做了,还修通了一条从西南通往尧昌府的路,为西南地方做了不小的功绩。   大臣们听得黑线不已,因为就连京城都有风声,说燕沐之所以修那么一条路,还修得那么勤快,就是为了方便他前往尧昌府的,否则要翻山越岭,路上不知要消耗多长时间。   当然这只能私下里说说,因为明面上他们又拿不出证据,而且这条路修好后,对西南还有尧昌府的确带来不小的好处,其他不说,两地上交的税比以往增加了不少,这就是最为有力的证据。   想到明天顾昭就要进宫见皇帝了,不仅人揣测皇帝到底要给顾昭安排一个什么位置,如果位置过高了,他们是不是齐心协力压一压?不然照他这般年纪和晋升的速度,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大周朝最为年轻的内阁大臣了。   “说不定会进户部,户部尚书早放出话来要拉顾昭进户部,谁让他最为赚钱,是大名鼎鼎的财神爷呢。”   原来只是一部分商人会这么称唿顾昭,现在就连这些朝臣们私下里也会如此称唿了,没办法,没看就连尧昌府那么偏远的穷地方,都硬生生让顾昭开辟出好几条财路,而且说放手就放手,完全交给了尧昌府地方。   之前皇帝给另派官员担当尧昌府知府时,其实京城不少官员都心动得很,想也知道,一旦成为尧昌府的知府,那几个作坊都会落入他们手里,他们眼红的是羊脂皂还有橡胶的制作方法,只要方子拿到手,将来离开尧昌府后,完全可以在其他地方另建作坊。   当时朝堂上为了争这个位置闹出不小的动静,频频有人向吏部下工夫,希望能够调任过去,就连黎大舅这边也有不少人上门想走他这条路,由黎大舅出面事情也许会更加简单。   顾昭当时都不知道京城有这么大的动静,而他一封信后,皇帝便依照他的提议迅速将新任知府敲定下来,结果传出来,许多人大失所望,并且后悔不迭。因为当初顾昭向皇帝和朝廷要人时,不少人嫌弃那里条件太差不愿意过去,最后派遣过去的,以没什么背景的新人为主,而如今就是这些人顺利地接手了顾昭留下的一切,等于躺在现成的功劳簿上。   他们那时又哪里会知道,顾昭能将尧昌府发展得这样好。   “也有可能是工部吧,毕竟他之前就在工部干过,而且长项在工部,为工部弄出了水泥和玻璃,指不定还能弄出其他东西呢。”   “反正就这六部,指不定都要轮上一圈。”轮上一圈最后的目的是什么?当然就是进内阁了,有人自以为已经看穿皇帝的目的和顾昭未来的路了。   “这顾家和黎氏也真是,难道就真任由他们不娶妻生子?”如今说顾昭和燕沐断袖的人越来越多了,因为两人谁也不成亲,家人也不催促,因而也越发让人当真。   “谁知道呢,黎氏是半路认回来的,不太敢管吧,对顾家来说,顾昭不娶亲对顾家只有更好吧,这样顾昭得到的一切不都属于顾家的了。”   顾昭回来了,镇南公燕重山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在西南一役上,他比别人了解的情况更加具体,他那孽子燕沐之所以能做到那般地步,背后顾昭的功劳可不小,因而此刻他心情十分复杂。   时常听人提起顾昭和燕沐,对两人搅在一起燕重山是十分恼怒的,然而燕沐就从来没服过他管教,他说出来的话那孽子会听?而且恍然回首,他才发现,当初顾昭救下燕沐的一条小命,他这当亲爹的竟然什么表示都没有过。   如今燕沐在西南当差,其实对如今不得不缩在京城的燕重山来说,还算是件好事,如果燕沐也在这儿,他更不知该以何种面目来对待这孽子。   从执堂一地军政大权的王爷,到如今只领着虚衔没有实差的镇南王,燕重山对这样大的落差接受不良,日子过得混混沌沌,而且他的镇南公府也不得安宁,他那些妾室和庶出女子都挤在一个府里,整日为着鸡毛蒜皮的事情争个不休,他一个头两个大。 第390章 新一届会试   两日过后,顾昭算好了时间,提前进了宫等着皇帝退朝。   皇帝下朝后看到顾昭已经等他,非常高兴,顾昭也恭敬地见了圣驾。   顾昭暗暗打量皇帝的气色,虽说三年没见,皇帝看上去老了不少,但就他有限的医学知识来判断,皇帝不像身体要垮的模样,应当还能再坚持个几年,会比书中世界活得长些,如果真是这般,那对大周对太女而言,都是大好事。   也许是因为要将皇位交给他最疼爱的女儿,也许因为抱上了亲孙子,使得皇帝的心情比书中世界好得多,哪里像书中世界,皇帝不仅要将皇位传给并非他直系血脉的宗室子侄,还要被他们的争斗闹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心情哪里好得起来,心情越发糟糕,这身体也越发差劲。   皇帝活得长些,能使得朝局更加稳定,将来太女继位也能更少些震荡,太女同样也能多得到些指导与锻炼。   皇帝很是亲切地问了顾昭一些尧昌府的事情,虽然很多事他都知道了,但远不如亲耳听顾昭说来得更详细贴切,除了尧昌府地方经济民生的发展外,皇帝对顾昭的办学同样很有兴趣,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一模式能够推广,在他和太女手上实现的话,将来史册上定会留下他们父女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谁不想在后世留下一个明君的好名声,想不开了才想成为被后人骂的昏君。   如今的大周已有中兴之相,皇帝想将大周推向更高峰,顾昭的出现和不断展露出来的才华,让他看到了这一点。   也许老天注定大周要走向更强盛,所以才会送来顾昭这样的能臣,又有宋泽这样的六元状元,这一届的考生也比往年要活跃得多,因而皇帝也越发心情好,这一点顾昭没有判断错,皇帝的心情对他的身体的确有不小的影响,加之他对太女毫无猜忌之心,分了太女不少政务,有太女帮忙,他政务也清松了不少,这身体也就越发的好了,并没有显露出要驾崩的迹象。   皇帝还从旁边翻出一叠纸,正是顾昭在尧昌府时送来的,出自学堂学生和夫子的手,自制的纸张,比起最初的那一批,质量有所提升,不敢跟外面出售的纸张相比,但皇帝挺重视。   “看看这纸,将来那些学生即使其他本事没学到什么,凭这一手制纸本事,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顾昭谦虚道:“哪里,当初也是因为银钱紧张,也不想让这些学生养成铺张浪费的习惯,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幸好这些学生都是懂事的,很珍惜如今的学习机会。”   皇帝点头说:“如果不是朕的年纪大了,朕都想亲自去尧昌府实地看一看,不过照尧昌府如今情况,只要以后不变,将来定会有尧昌府的学子来到京城赶考的。”他看不到,他女儿也会看到的,这就足够了。   “如果朕想在整个大周推广此种模式,顾爱卿看是否可行?”   顾昭心说陛下果然有这样的野心,太女跟他聊天时也提起过此事,顾昭便知这对天家父女是要竭尽所能促成此事了:“这需要大笔投入,光靠地方上的财政恐怕难以支撑,还需要朝廷拨款。”   “可朝廷也支撑不起这笔投入,如今进账多了,可花钱的地方同样在增多。”皇帝摇头,国库能有现在这般收入,也多亏了顾昭,现在这事还是得交给顾昭来办,交给其他人,其他人没他这能力不说,也不如顾昭来得纯粹。   是的,皇帝知道顾昭的私心很少,并不喜好享乐,否则凭他如今的身家完全可以过上奢靡的生活,然而看他穿着,看他府里的情况,与刚来京城时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   所以他真的觉得顾昭是难得的纯粹的人,心里有百姓,有这个朝廷,想让大周朝变得更好,否则他何必要去撬动盐商的根基,当其他大臣不知道江南官场的那些事吗?他们当然知道,但也清楚办成这件事吃力不讨好,所以又何必去得罪一大串的人。   皇帝说:“朕也在考虑这件事,朕以前听爱卿和沐儿提起过海运一事,如果朕将此事交给爱卿,爱卿可能为朕与太女办好?”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顾昭当即跪下来说:“想开海运容易,可没有强有力的武力作后盾保障,那也无法长久。”   皇帝起身走了几圈:“顾爱卿说得不错,只是发展海上武力,建立一支海上的军队,从来没有人涉足过,朕怕朕下了这样的命令也没几人敢去做,如果交给顾爱卿,怕是要你从零开起,难度不小。”   顾昭愣了下:“臣是文臣,不会治军。”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心说居然还有事情将顾昭难住:“如果定下此事,朕当然会派得力的干将去协助顾爱卿,依朕看,爱卿与姬将军之间的合作就非常愉快。”   哦,顾昭懂了,这不就是拿海运的收入去建立海军么,当然这跟他想法一样,但派谁去?顾昭试探问道:“那陛下会派谁?”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顾昭一眼:“顾爱卿想让朕派谁去?”   顾昭挠挠脸不说话了,皇帝笑得更加开心,但没正面回答顾昭的问题,而是说:“爱卿回去先写个章程送上去,朕这几日会与内阁大臣商量此事,会尽快落实好,正好爱卿趁这段时间多陪陪家人。”   顾昭谢恩。   等他退出去,顾昭不由嘿笑了两下,想到人还在西南抱怨皇帝不厚道的燕沐,心说他还是不提这个醒了,给燕沐留个惊喜,没想到皇帝也如此促狭。   顾昭从皇宫里出来,京城各方就在打探皇帝到底给他派了什么官,结果宫里什么消息也没传出,也没有旨意传到吏部,所以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但不管宫里什么说法,见过皇帝后,顾昭可以出来交际了吧,因而又有帖子送到顾昭手里,宫里没消息,从顾昭口中可以知道更直接的消息吧。   就是黎大舅这天也特意去了妹妹那里,关心顾昭今后的去向。   因为事情还没最终敲定,顾昭也不好直说,只说:“应该不会留京城,也跟其他人没太大冲突,大舅再等几日,朝廷上就会有风声传出来,陛下也许还会在朝会上提起此事。”   大舅也不是蠢人,否则也走不到今天这地步:“陛下又要有大动作?陛下总不能让昭儿你再去干得罪的人差事吧。”   黎大舅想到江南那事,幸好顾昭这三年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才得以安宁三年,这回如果再像那次一样,黎大舅感觉头皮发麻。   顾昭连忙摆手:“不会,大舅误会了,大舅再等几日看看。”   “好吧,我就等等看。”他心想,陛下应当要重用顾昭的,那肯定不会总让顾昭去干得罪人的事。   黎氏和顾家二老也关心顾昭是留京城还是外派,他们当然希望顾昭就留在京城,但这事也不是他们能作主的。   顾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将顾旸和彭家的亲事提前,争取在顾昭离京前就能喝上这杯喜酒,因而给人在庆凌府的顾旸去了信,自订亲以及乡试后,顾旸基本留在庆凌府,除了就近照顾彭家人外,还看管下顾家在庆凌府的生意,知道顾昭回京,之前写了信不久会出发来京城跟三哥团聚。   这事顾昭没拒绝,一切由顾旸和彭家人作主便是了。   接下来几日,顾昭一直在外忙于应酬,他要请客吃饭,当初一起在翰林院以及工部共事的官员,赶考中结识的人,还有别人的请客也不能全都推拒了,顾昭挑了些没多大利益牵扯关系还不错的去赴了宴,比如工部尚书家办的宴席他就不能不去,当初得了工部尚书不少照顾。   之后户部尚书的母亲大寿,也邀请了顾昭还有黎氏以及顾家二老,顾昭同样推拒不得,心里还在嘀咕,怎这么赶巧,刚赴了工部尚书的宴,没几天就要赴户部尚书的宴。   每回赴宴,顾昭身边都围了不少人,就没有个清静的时候,有关心他的,也有想从他这儿打探消息,或是跟他套近乎的,这几年官场顾昭也不是白混的,而且身份不断走高,别人心里怎么想另说,面上却不会轻易得罪了他。   他还和宋泽一起赴了一场由今年考生举办的文会,那些考生将上一届的进士请了不少,在文会上看到当初的榜眼杨卫展,恍惚觉得好久没得到过杨卫展的消息了,一问才知这位虽然早一步离开了翰林院,但如今却有些默默无闻了。   顾昭也才想起来了,当初杨家也卷进那几位宗室之子争夺皇嗣的纷争之中,不过不同于丁家站队站得那么明显,丁家被处理了,杨家还留在官场里,不过不再如之前那般风光了,就连杨卫展也带了几分郁郁不得志的神色,见到顾昭和宋泽时,杨卫展的目光是回避的,也不跟其他人一样过来套近乎。   能一路闯关斩将走到会试这一关的,大多是聪明人,看这三甲三人,宋泽和顾昭关系一如既往的好,杨卫展却跟他们疏离得很,也没人自讨没趣地凑上去问个究竟,但多数人下意识地跟杨卫展远了些,毕竟他们过了会试的话以后也要进入官场,没必要得罪顾昭和宋泽这两位陛下和太女面前的红人。 第391章 关于海运   文会要写诗联对子,顾昭虽然这方面的文采比起宋泽差了不少,但也不惧就是了,难得清闲,跟着大家一起热闹凑趣,当然没一人会说他写的诗比起旁人逊色,并且还有不少人夸他呢,顾昭心中暗道,如果不是他有如今的地位,听到的话也不会这么好听。   他也没多往心里去,毕竟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他到了官位比他高本事比他大的人面前,当然也会说好话奉承一下,人之常情,所以也不会因为好话听多了就真以为自己水平高了。   而且他很欢迎这些年轻人进入官场,不断地给官场注入活力。   “宋大人,顾大人,听说最近朝廷上在讨论开海运一事,两位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顾昭和宋泽互看了一眼,宋泽知道顾昭的去向还在待定,但知道朝廷讨论开海运一事,他就猜到皇帝想将顾昭安排去哪里了,虽没听顾昭亲口承认,但也算跟顾昭有默契的。   宋泽笑道:“开有开的好处,禁有禁的好处,但要看怎么个开法,否则得不偿失,相信陛下和朝廷定会商量出一个妥当的法子。”   听宋泽这仿佛什么都没说的一番话,顾昭差点笑出来,京城的官场就是个大染缸,瞧宋泽在这里待了三年,也变得狡猾起来了。   顾昭跟着宋泽走:“对,我的想法和宋兄一样,如果要开的话,需有个万全之策,想必诸位大人此时也头痛得很。”   宋泽也差点乐出声。   杨卫展坐得离他们有些远,见众人捧着顾昭宋泽,他心里很不舒服,然而因为皇嗣一事,杨家已惹得陛下不高兴,太女也不怎么待见他们,他们当初可反对过太女的,所以杨家此刻也只能蛰伏,等待时机再崛起。   平时虽然变得低调多了,但自听到朝廷讨论开海禁一事,杨家人私下里也在讨论此事,杨家到底要不要参与,杨家又要站什么立场,如果杨家的作用能突显出来,杨家便能重新起来,也许又能得到陛下重用。   杨家人其实同过去一样,依旧偏向保守,并不赞同开海禁一事,但这回他们知道,此事明显是由陛下先提出来的,这显然就是告诉众臣,陛下是同意开海禁的,那杨家这次要怎么站队?   如果赞同的话,到时需要杨家出人出力又该怎么办?难道要与众臣联手劝阻陛下?这样的事情朝臣们又不是没干过,尽管会不得皇帝高兴,但只要杨家隐在身后的话也不会被皇帝发现杨家在其中的作用。   只是到现在杨家也没拿出主意来,因而杨卫展这会儿听着别人的讨论,并未发表看法。   当日回去后,杨卫展就去找了他祖父,说了文会上的事。   “你说他们二人说了模棱两口的话?并没表明自己的态度?”   杨卫展表示不屑道:“他们话虽如此,但孙儿猜测,他们肯定是站在陛下一边的,否则他们这样没有背景的人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当然只能是紧抱皇帝大腿了,而不是左右皇帝的决定。   杨祖父沉吟了半晌,杨家这回赌不起,怕再赌输就没有起来的机会了,因而说:“祖父再与其他大人商量一下。”   “是,祖父,孙儿知道了,不过依孙儿之见,依旧太过冒险了,将人力财力投入到这看不出前景的事情上,最后失败了由谁来承担这个后果。”   杨祖父也认同这样的观点的,但显然皇帝并不属于保守一派的,皇帝虽然年纪越来越大了,却比以前更有干劲了,这对他们这样的臣子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外面正在讨论此事时,会试放榜了,瞬间便将这话题给压了下去,顾昭也围观了一把会试的放榜,看今年的会元会是谁。   顾昭让人将榜单抄录了过来,尤其是排在前面的,其中会元顾昭那日文会上见过的,一位三十岁模样的挺有才气的人,当然在顾昭看来比起宋泽还差了些,排在前十的其他九人顾昭也有印象,去参加文会并不是纯为凑热闹而去的,顾昭也在观察那些人,让他负责海运一事,肯定要用不少新人,老人不见得愿意跟他冒这个险,因而当时有人抛出海运这一话题,顾昭还挺高兴的,借那机会正好听听这些人的看法。   今年的文思书院表现依旧出众,前十当中就有两人出自文思书院,有这两届的榜样,想进文思书院的人怕是更多了。   放榜之后便是殿试,顾昭没料到,皇帝还点了他们这一届的一甲三人跟着去巡考,当殿试题目公布出来时,顾昭暗道难怪陛下将他叫来了,将他一人拎过来不太合适,因而索性将一甲三人都叫上了。   因为殿试题目正与开海运有关,殿中其他大臣见是这题目时,脸上也露出各种神色,暗道这回陛下可能很难动摇了,陛下当真要做的事,凭他们朝臣轻易能阻止得了?刚掌权的时候或许还能左右一下,如今陛下威势日盛,民间唿声也越高,他们越难动摇陛下决意要做的事。   顾昭看这些人大多并没有多想就开始动笔,暗道这回的殿试对他们来说难度不会太大,毕竟这些日子他们参加文会时很难不会涉足这样的话题,有心的人肯定会深想一下,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   不过居高临下看着这些人构思文章,顾昭表示有些感慨,当初他可也是这样的一员,如今却看别人坐在位置上考试了,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当皇帝和太女下场围观这些人的文章后,顾昭也跟着其他大臣过去看了一圈,一圈下来后心中对这些人的想法便有了大致的了解。   一天的殿试很快结束,很快就到了公布日期,京城再度迎来热闹时刻,这时顾旸也赶回来了,与家人准备成亲之事,是的,彭家那边同意了,并已商量好一个吉日,所以顾旸回来为成亲作准备,婚礼是放在京城的,免得顾家二老这么大年纪还要为他奔波。   这样的热闹时刻,顾家人也去围观的,新科进士打马游街的盛景怎能错过。   “快看,这是今年的状元榜眼和探花郎。”   “呀,状元郎和探花郎没上一届的好看。”   “哈哈,因为上一届是宋六元和咱们家顾昭啊。”   “虽然差了点,但也很不错了,探花郎相貌挺出众的,听说今年的探花郎也没成亲呢,京里好多人家都盯上了。”   非常巧的是,今年的探花郎也出自文思书院,他本身在会试中并非排列第三,而是在第六位的,或许殿试中所作的文章更合皇帝心意,因而将他提为探花郎。   本人也是江南人氏,说来顾昭在江南当差时还和这人有过接触,顾昭对他印象不坏。   就算这一年殿试时有关于海运一事的话题干扰,但百姓对新一届新科进士的八卦比以往更甚,因为如今风气更加开放,还有报纸争相报道相关话题与人物,甚至有的还将状元榜眼探花郎的生平都给扒出来了,因而让人颇为津津乐道,这些人收获的人气也非常旺。   当然要跟宋六元以及顾昭这探花郎相比,那肯定也逊色一些,老百姓在八卦时,难免会将他二人带出来。   这是外面,朝堂上依旧在争论开海运一事,而顾昭也从皇帝这里得到更多新科进士殿试时所作的文章,显然皇帝也想让他从中挑选合心意的人选。   顾昭也将他围绕海运所官的章程送了上去,皇帝看了后赞道:“没看你写的这些时,朕觉得有几个的殿试文章做得颇为不错,很有些想法,但在看了你的之后,还是觉得差了许多。”   “陛下,臣早在当初去江南之时就想过此事,过了三年想法肯定更加成熟,而且进入官场后这眼界也打开了,如果写得还不及他们,那臣岂不要羞煞。”   皇帝哈哈笑起来,不过也知道顾昭这样的才属于非正常的,百年难得一见,让他遇着了是他和朝廷的运气,所以不能对其他人苛求太多。   “挑中哪些人了?朕帮爱卿留下来。”   顾昭也没客气,直接报了几个人的名字,是平时接触中觉得还可以,他们文章中透露出来的想法也不错,当然排在前面的人都没挑,而是从中间后面挑选,免得他们并不觉得被挑中是好机遇,到时有耽搁别人前程的嫌疑。   皇帝伸手点点顾昭:“你这胆子还是小了点,不过行吧,朕会看着办的。听熙儿说你那弟弟要成亲,正好你这段时间就忙这事吧。”   言下之意,多给顾昭一段时间,等他忙完家里的事再派他出去当差。   顾昭谢恩,这样再好不过了。   顾昭的官职一直没定下来,有那机灵的人猜到顾昭的新官职可能会和海运有关,不然陛下怎会在顾昭回京的关头商议此事,又一直没给顾昭派官,显然是等着顾昭呢,也有人觉得,顾昭是不是要失去圣心了,不然为何还要晾着他?   不过要说陛下冷着他吧也不对,没看皇帝几次叫他进宫,刚回来时太女就亲自去他府上看望,这种种情况表明他还是受重视的。   这时候传出顾家要办喜事的消息,众人也才想起和顾昭抱错的那位真正顾家子,当初虞家的庶子,也是这消息传出来,众人才知道这位顾家子竟在去年乡试中考中举人了。   虽然与顾昭的成就相差甚远,但当初是什么情况?虞家可是传出话他愚笨不堪,可现在瞧瞧,回顾家后,人家也一路科举考中举人了,可别以为举人是那么好考的,京城多少权贵子弟身上还没有功名呢。 第392章 老家来人   因为顾旸的亲事,虞家又被不少人提起来,追问如今虞家究竟什么情况了,才发觉虞家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好久了,成了真正的破落户。   虞家的老太太已经离世,她受不住地位的下跌,又有顾昭在外面的风光作着对比,心情不好,身体自然也越发糟糕,最后离世时反而松了口气,再不用看见府里糟糕的情形。   虞子爵再闭门过日子,也难免会听到顾旸成亲的消息,他也没想到过去那不被他当回事的庶子,竟能考中举人,哪怕夏姨娘早就没了,可顾旸的出现唤回他那些记忆,再次将夏姨娘那恶毒女人恨透了,如果不是她一手炮制了换子事件,将那么优秀的嫡子换出去,如果不是她故意养废庶子,当初的侯府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境地,让他余生都活在懊悔之中。   便是这般,虞子爵也没反省当初自己犯的错误,而是将一切都推到夏姨娘这女人身上,认为都是她的所作所为造成如今的后果,是夏姨娘这恶毒女人害惨了虞府满门。   偶尔不免会畅想,如果优秀的嫡子没被换出去,或者嫡子愿意认祖归宗,那么现在他会被众人羡慕妒忌的眼光包围,不仅不会被削爵,也许还能更进一层,国公爷也不是不可以期盼一下。   可一场梦醒来,依旧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京城权贵都很好奇顾旸的结亲对象到底是谁,其实顾旸在京中挺受欢迎的,因为顾昭摆出一副不想娶亲似乎要将断袖进行到底的架势,那么想要跟顾家成为亲家,最为合适的人选便是顾旸了,奈何之前顾家放出的风声,说顾旸想要集中精力考功名,亲事暂不考虑。   那时顾旸不是在庆凌府就是跑去了尧昌府,让京城里的人想在顾旸身上下工夫,都找不着机会,顾旸总也不会出现,时间一长,众人便将他抛在脑后了,毕竟哪家的姑娘都等不起,谁知再出现,他就要成亲了。   打听来打听去,结果竟不是京城人氏,而是庆凌府的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如果不算彭氏整个家族在地方上的势力,彭姑娘家真算不得什么好人家,而且还有家人拖后腿,那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许多人家都想不通,顾家为何给顾旸找这样一门亲事,明明可以娶一个出身更高的媳妇。   可要说顾昭不重视这个弟弟又不可能,顾昭亲自将他从虞家那火坑里救出来,还带在身边教导,没有顾昭的帮助,顾旸想要考中举人功名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能说这顾家如今虽然起来了,却一点没有京中权贵的作派,顾家行事还是带了那么点小家子气。   心里不管怎么样,面上他们还要亲自去道贺,向顾家人说好话的。   因为顾旸要成亲,老家的人自然也要赶来京城参加婚礼,这下顾家更加热闹了,老太太不得不另开了一座宅子,才将前来京城的顾家人给安排下来,总不能让他们都去住客栈吧,至于连通的黎府,顾老太太才不会将人安排过去,打扰黎氏的清静,那像什么话。   顾昭也因此再见到顾大牛顾二牛这两位哥哥还有嫂嫂,见着他们时还有些恍惚,实在是分开的时间太长了,年节时只有年礼走动,顾大牛守着老家的家业十分满意,同时也不让弟弟二牛一家子去打扰二老和顾昭。   顾大牛顾大嫂对如今的日子都很满意,他们在地方上说出来的话不比官老爷差什么,而且他们又没什么本事,去了京城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他们如今都是靠着顾昭才过上这样好的日子,顾昭愿意奉养二老,可不见得愿意养着他们,毕竟顾昭在血缘上跟顾家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顾旸才是他们的亲弟弟。   所以他们安分守己的留在水云村,顾记豆腐坊早不用他们亲自劳作了,有银子后采买了下人和管事,这些琐碎事务就交给管事看着就可以了,又起了大房子住得宽敞,在村里无比受人尊敬,因而便不想要挪窝,而且顾大牛很清楚,他必须将顾二牛一家子看住了,千万不能让他们跑出去惹出什么祸,否则会连累他们自家的好日子,就为了看住顾二牛也必须留在水云村。   这次来到京城夫妻俩还有些拘束的,跟老太太老爷子见惯了京城世面不一样,不过见顾昭依旧和以前一样叫着他们大哥大嫂,夫妻俩这才将心安下,当然也没敢在顾昭面前放肆,毕竟顾昭身上的威势比他们见过的官老爷还要厉害几分,官也做得越来越大了。   “义儿还在读书,不过读书上他没有太大天分,如今才考过童生,打算等他考上秀才后,就让他哥给他找份差事做做。”顾大牛跟顾昭说着家里的情况。   顾大嫂在顾昭面前待得不自在,就去找她姑娘顾瑶,伸手想揪顾瑶的耳朵,多大年纪了居然还不想嫁人,以前还回家看他们父母,可因为被念得多了,这两年人影都不见了。   “你咋不想上天了呢,你多能耐啊!”姑娘能干,顾大嫂也很得意了,放眼望去,不说满村,就是满镇满县城,都找不着比她家瑶儿还厉害的姑娘了,可这婚事也一直是她的心头痛,发现姑娘太能干了也不见得全是好事。   顾瑶早就今昔非彼了,哪里会轻易会被她娘制住,笑嘻嘻地躲过她娘的手说:“娘啊,爷奶和三叔都不管我了,娘你操这个心干嘛?是女儿这日子过得不舒心要上赶着去伺候人吗?还是说你想让女儿带着这么多银钱嫁到别人家去,给别人家做嫁衣裳?”   说实话,小赵氏也不知道如今这姑娘到底挣了多少钱,拉着她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挣了多少?”   顾瑶摇头:“不能说,娘你别想着让我将银子留在家里,爷奶早说了,谁挣的归谁。”   赵氏气得想捶姑娘:“那你不想嫁人,就干脆招婿啊,以后生的孩子跟咱们顾家姓,那银钱也不会落到外人手里。”   顾瑶也不想将她娘刺激得狠了,因而点头说:“是有这想法,不过也不着急,慢慢寻找就是了。”   赵氏能怎么办?自从这姑娘跟着顾昭离开水云村后,那就是彻底放飞了,她早就管不动了。   对比顾二牛一家子,赵氏就越发不想闹事,因为她长子顾仁和女儿顾瑶,因为顾昭的关系还有自己也有本事,都挣了不少银子,那柳氏不知多眼红妒忌她呢。   难得的来京城的机会,柳氏当然不会错过了,还将她和顾二牛最宝贝的儿子顾金宝给带来了,给二老还有顾昭瞧瞧,这是他们孙子还有侄儿,怎么说也不能一点照顾都没有吧,在他们夫妻两人眼里,自己的儿子一点不比旁人差,瞧瞧养得多福态。   至于出来了就不再听他们话的几个女儿,都气死顾二牛和柳氏了,她们嫁人了,不是嫁在庆凌府就是嫁在京城,相比起原来的顾家都好太多,柳氏想让几个丫头攒点钱留给她们弟弟,用的说辞是她们以后都要靠弟弟来撑腰,只可惜几个女儿正常的孝敬是有的,可再多的就不会给了,老爷子老太太看着也不会不管的。   就这般夫妻俩的日子都因为顾家的发家好得很,没看这回带来的顾金宝,一人顶得上别人两人,甚至可能还要超过点。   顾家二老因为年纪大了,这几年都没回去过,冷不丁地看到这个孙子差点没敢认,顾家不管男的还是女的,都没有身材发福的,可这个第三代中最小的,竟然被老二夫妻两口子养得这么胖,而且性子也不太好,被夫妻俩给纵的。   顾二牛将顾金宝带在身边见二老和顾昭,他试探道:“爹,娘,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能不能让他留在京城让三弟帮忙教一教,金宝已经开蒙了,夫子说他学得不差。”   顾昭在旁边低头喝茶,反正顾二牛家的事,除了几个侄女,其他半点都不会插手的。   老爷子和老太太听得满头黑线,这么些年过去了,老二家两口子还是这么脸大,老爷子训斥道:“除了旸儿,你看昭儿把哪家孩子带在身边教的?如今教了你们一个,是不是其他几家也得教?依我看昭儿干脆辞官教你们孩子,称了你们心意才好!”   顾二牛骇了一跳,这样的想法他万万不敢生的,顾昭不做官了,顾家的靠山可就没了。   他小心朝顾昭那边看了一眼,就看到顾昭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顾二牛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摇头:“没有,儿子不敢的。”   老太太呸了他一口:“还就这么一个儿子?当其他丫头是死的不成?如今就连公主都当上皇太女呢,你们还真以为你们的儿子这么金贵?”   老太太思想与时俱进。   顾昭对二哥家的这个侄子没见面时就没啥好印象,不认为他们夫妻能教出什么品行好的儿子,毕竟这可是他们盼望了好久才得来的宝贝儿子,当然是由着自己性子拼命纵,等见了面后更觉得自己没有料错,看看他现在一双眼睛还咕噜噜地转,打量屋子里的摆设,那么一张胖脸,却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 第393章 顾旸的婚礼   顾昭轻咳一声说:“二哥说金宝学得不错,那我来考考他。”   顾二牛心中一喜,连忙将宝贝儿子推到前面,可他儿子一听说要考较功课那就头皮发麻,他向来不爱学习,能逃则逃,在水云村那地方,因为他姓顾,真正敢管教的人也不多,除了顾大牛夫妻俩会不给面子地念叨几句,才没使得他们这儿子无法无天。   顾金宝想躲,偏偏顾二牛还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并让他好好表现。   老爷子老太太一见这模样哪还有不清楚的,这老二越活越回去了,索性只要他们夫妻不闹事,两口子也不爱过问他们的事,看几个孙女带在他们身边,如今除了最小的,其他的都成了家,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顾昭当没看见这情形,随口抽了三字经百家姓中最简单的问题来考较,不会故意为难这侄女,结果顾金宝说话颠三倒四,顾家二老更加黑线了。   顾昭见他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于是干脆让他背三字经,结果开头几句结结巴巴能背下来,下面就光抓耳挠腮了。   顾昭没批评侄子,只是轻飘飘地看了顾二牛一眼,这就是他说的学得还不错?   老太太也早就识字了,作坊为工人扫盲,她作为管理人员当然要作表率,所以磕磕碰碰地也认了不少字,就是这三字经,她敢说都能比这小子背得多。   老太太不骂孙子,只管骂顾二牛:“就这水平还让你三弟帮忙教?我都替你害臊,连我老太太都不如,就你三弟都是在镇上学堂考出来的,老大家的义儿不也在下面学的,如今也是童生了,你这连启蒙都学得不像样的,倒想让探花郎来教了,你多大的脸面啊?”   让昭儿教这小子,那才叫大材小用,别说是昭儿了,换了其他没有关系不会耽搁前程的,她也不会同意。   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这两口子一点没变。   顾二牛被骂得难堪,顾金宝却松了口气,让他天天关在学堂里念书才不乐意,所以尽管爹娘都说京中富贵,想让他留在京中过好日子,可他一见三叔就两腿打颤,想要使出撒泼打滚的手段也不敢,他怕这三叔,更别说听娘的话跟三叔亲近了,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老太太将顾二牛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他带着宝贝儿子灰熘熘地回暂住的地方。   柳氏问起他们的成果时,顾二牛也不敢说大话,只将结果说了出来,柳氏向来认为自己儿子是个好的,可在顾二牛口中表现却那么差,柳氏立马怀疑:“不会是你三弟故意为难咱们儿子,分明是不想教吧。”   顾二牛摊手说:“那你自己去说,反正我不去了。”   柳氏立马缩了一下,她哪敢冒头,顾昭如今可是比以前更加不好惹,一个眼神就能将她吓住。   出来后她可听了不少关于顾昭的事迹,不管是在江南还是那尧昌府,顾昭砍掉许多人的脑袋,就连凶残的马贼都叫他端掉了,柳氏哪敢跟这样的人提要求,也只敢撺掇顾二牛出面,顾二牛没办成她无比失望。   失望过后柳氏只得安慰自己:“不行就不行,咱们金宝就在家里学,三弟都能考上,我就不信咱家金宝会考不上,明明夫子都说好的,肯定是金宝被他三叔吓住了。”   “对,对,我也觉得是。”这方面这夫妻俩无比自信。   柳氏顿时美滋滋起来:“等咱家金宝考出头,咱们也能过上跟爹娘一样的好日子,到时咱让金宝在京城也买座这样的大宅子,唿奴唤婢。”   顾二牛也一如既往地跟着柳氏一样做起梦来,这些年他们就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顾金宝身上,因而对他是有求必应。   顾旸已启程前去庆凌府迎亲了,在庆凌府会举办一场仪式,随后带着女方还有女方家人一起来京城举办正式的婚礼,顾大牛他们没等两日,这接亲和女方的人便到了京城,先住进了彭家的一座宅子里,是彭岭的兄长提供的,他本人也带了不少族人来送亲。   自顾旸与这位彭娴君姑娘订亲后,他们家的地位在彭氏族中以及整个庆凌府就迅速攀升了,如今她大弟只能勉强支撑门户,但因为有顾家这样的后台,彭氏族长也绝不会坐看任何人欺负他们,再说如今族里还有谁敢欺负他们?过去得罪他们家的人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   “来了,来了,新郎官接新娘子回来了!”   这场婚事办得异常热闹,引来许多人围观,还有不少人不请自来,参加顾家的婚宴,顾家也不能真将人推出门去。   “你们有谁见过新娘子吗?新娘子漂亮吗?”   “我听从庆凌府来的人说过了,女方长得不差,而且是个能顶门立户的姑娘,以前以为说亲很难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姻缘。”   “快看,抬嫁妆的队伍来了,看来女方家家境也不差嘛,这都过去多少抬了?”   “那是男方给的聘礼多,女方家将聘礼都放在嫁妆里了。”   “原来如此,不过顾昭那么有钱,不可能亏待了他这认回来的弟弟,这日子过得可比以前的侯府二公子风光多了。”   “可不是,可见还是以前那侯府不会教孩子啊,人家顾家出身倒不高,可看看这顾昭顾旸,没一个差的,更别说顾昭本人了,百年难遇啊。”   一抬抬嫁妆抬进来,别说柳氏了,就是赵氏看得也羡慕极了,不过并没附和一边的柳氏所说的酸话,如何的顾家哪能和她们当初嫁顾家时相比,就是她儿子娶亲时也差了不少,可谁让顾家日子越过越好呢,如果顾昭愿意娶亲,那排场肯定更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坐在上位的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连忙叫新人快起。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这天顾家来了不少宾客,顾昭也得帮忙招唿客人,因为有不少是冲着他来的。   其中有位客人非常特殊,顾昭笑看着来客:“驸马怎么也来凑这热闹了。”   对的,来的正是宁杨,他孤身一人来的,这种场合太女真来的话,满京城都会轰动的。   宁杨笑道:“你家有喜事,我和殿下总得来一个祝贺,这是我与殿下一起准备的贺礼,顾大人不能不收。”   “你都这样说了,我哪敢拒绝,过会儿我陪你喝杯酒。”   “顾大人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宁杨带了两个侍卫,也没人敢扰他,除了跟他关系不错的会过来说说话。   宁杨因为相貌非常出众,因而没见过他的人便好奇他的身份。   顾大牛和顾二牛两家就没见过驸马爷,但觉得这位浑身贵气,肯定是身份不得了的贵人,当然今日来的贵人本就多。   赵氏拉她女儿问:“这贵人是谁啊,生得这样好看。”   顾瑶顺着目光看去,笑了:“驸马爷当然好看了,没想到驸马爷也来了。”   赵氏叫了声乖乖,吞了口口水,这可是驸马爷,顾昭刚跟驸马爷可是有说有笑,赵氏两腿发软:“瑶儿你真跟太女殿下关系好?”   以前在水云村听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时她不太相信,以为就是普通的认识,可到京城却听说她女儿跟太女殿下关系非常好,以前还时常出入公主府呢,她半信半疑了。   顾瑶以前也没跟家人说这事,毕竟以前的她也不敢想会和太女殿下走得这么近,关系能维持至今,顾瑶点头说:“太女殿下是很好的人,娘知道这事就行了,不必宣扬。”   赵氏直拍心口,竟然是真的,那可是太女啊,未来要当女皇的,她家姑娘可真有福气,是大福气。   婚礼第二日敬茶的时候,顾昭见到了这位弟妹彭氏,脸上难得带了些羞色,不过到了二老面前又大方起来,几句话便将老太太哄得笑起来,轮到给顾昭敬茶时,彭氏还谢过顾昭照顾她族叔与族兄,顾昭满面笑容地给了个大红包,里面是银票,反正他花银子的地方也不多,不缺钱。   柳氏虽没敢在这样的场合说什么酸话,但心里别扭极了,这位可是她和赵氏的妯娌,可年纪相差这么大,彭氏比顾瑶还来得小。   三日回门后,顾昭便见到了彭氏的家人,她母亲和弟弟妹妹,顾昭同样考较了彭氏大弟的功课,听得出是个挺用功的孩子,因而考较过后送了他几本书,还勉励了一番,就这,这孩子都激动得脸红了。   顾昭陪着招唿了彭家人几日,还有自家的亲人,他们也没留多长时间,家里离不开人,因而在京城到处转了一圈后便启程回去了。   顾旸陪着彭氏送走家人和族人,他们小夫妻会在京城留段时间陪顾家二老,然后再回庆凌府住段时间,以后很可能会在两地奔波,顾老太太可没有留儿媳妇在身这伺候的喜好。   虽然忙着家里的事,但顾昭并没有忽略了朝堂上的事,虽然一直有反对声音,但这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朝廷确定了开海禁一事,休息在家的顾昭也终于等来了宫里的圣旨,京城权贵见状,心道果然如此,果然在这儿等着呢。 第394章 三品官   传旨的太监宣读完圣旨,将圣旨交到顾昭手上时,还笑着说道:“陛下说了,给平南公的圣旨也上路了,平南公是直接去赴任还是先回京城再赴任,就看平南公自己了。”   顾昭心说刚接的一封信里这家伙还在抱怨,连回来参加顾旸的婚礼都不行,这下好了,可以惊喜了吧。   “多谢公公。”   “顾大人不必送了,咱家走了。”   顾家的人一起接旨的,包括黎氏,他们对顾昭的新官职不太理解,因为事情确定下来之前,顾昭也没跟家人具体说明。   黎氏说:“这就是最近朝堂上在争论的开海禁一事吧,可要怎么做?难道要昭儿出海去?”   顾老太太听得心里发颤:“昭儿,真是如此?”   顾昭连忙安抚她们:“我是负责岸上的事,不必下海的,而且就算要下海,也是作了万全准备的,刚刚公公也说了,还有封圣旨是送给燕沐的,他会负责海上军事。”   “虽然是全新的部门,万事开头难,可也有好处,官职品级升上去不说,而且我就是这部门的头头,直接听令陛下,而非六部,除了陛下,没人能在我头上指手画脚。”   “事先陛下就跟我说过,所以我心里有准备的,这段时间也在做准备工作。”   “再说不是有二舅待在姚城么,我过去任职比在尧昌府近多了,再说那边气候也比尧昌府好,哪天你们有兴致了一起去我那儿多待段时间。”   顾昭好说歹说,将家人都安抚下来,其实黎氏和老太太他们也早有心理准备,这当官的随时就要奔赴各处,总不能抗旨不遵,听顾昭说没有多大风险,他们安心不少,总不能比最初的尧昌府情况还糟糕吧。   当初黎氏也是去之后才知道当初马贼有多嚣张,不过她去的时候马贼都被连根拔起了,再担心也显得多余了,顾老太太他们知道得就更晚了。   再说不是还有燕沐么,燕沐过去是领军的,凭燕沐和顾昭的关系,还能不把顾昭保护好?   说服自己后,黎氏和顾老太太又要为顾昭的出行作准备了,顾昭则要进宫谢恩,还有和陛下以及内阁商议具体章程。   京城议论纷纷。   之前瞧陛下的架势就知道开海禁一事势在必行,陛下决意要做的事,朝堂上哪里阻拦得了,但除了极少部分人,大多都没想到陛下会将这事交到顾昭手里,还给了他一个三品的官位。   尽管知道顾昭要升官,但他真的做到三品官时,依旧让人震撼得很,他才多大年纪就三品官了,只要他自己不出岔子,以后妥妥的内阁大臣,这样能干的人怎就跟他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而且这次陛下给顾昭的自主权也太大了,海运司就是在六部之外的一个独立的司,陛下明显是放权让顾昭大胆地去干,他手底下要用什么人也全权由顾昭自己作主,对此众人意见不一。   一部分人不太看好这所谓的海运司能有多大发展,这片大地向来依赖土地而生,是典型的农业社会,海上风险巨大,而且海外什么情况,大多是道听途说,所以想要取得和以前一样的成果难上加难,别现在将顾昭架得高高的,到最后却摔得很惨,到时顾昭别说进内阁了,能不能留在这官场上都未为可知。   多数人心态求稳,翰林院,六部,再有管理地方的履历,哪怕提升的速度慢点,但稳扎稳打,只要不是太过平庸,最后也能爬到高位,如今内阁的几位大臣所走的道路不都是如此,偏顾昭要剑走偏锋,一个不好最后会粉身碎骨。   明明有那么大好的前程,这时候顾昭进六部的话,那可以肯定地说,内阁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如今却将自己的前程推向一个未知的变数,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但也有人看中了这次机遇,可想而知,顾昭独立领一个司,正是手下需要用人之际,这时候投奔顾昭,不仅能得到官位,而且顾昭成功的话,那他们也能跟着风光一把,升官的机会也会大得多。   这样想的人,不是平时自身才能没有施展的平台却又锐意进取之辈,就是没有背景或是郁郁不得志抑或得罪人遭到排挤升官无望的人,后者想要跟着顾昭赌上一把,前者则想跟着顾昭做出一番事业,方不负此生。   因而当顾昭从宫里出来时,不少人向顾昭递了帖子,表达了自己的愿望。   顾昭这回在宫里待了老半天,因为朝会刚结束圣旨就来了,中午他被皇帝留了饭,一直到下晚才从宫里出来,其实这也在向众人传递了一个信号,那就是陛下无论是对顾昭还是海运司都非常重视。   与顾昭从宫里出来的同时还有消息传出来,陛下派了人给西南的平南公传旨,要将他调回来,安排去与顾昭搭档,组建一支海上军队,将与顾昭一起去赴任。   京城权贵更震惊了。   这比顾昭一人去赴任还来得惊人,之前还有不太看得上这新部门的人,如今要慎重对待了,光凭顾昭一人也许干不成事,但加上燕沐这位平南公呢?听宫里的意思,燕沐还要单独建立一支军队,手中肯定会有不少武官编制。   如今大周虽然时常提起外患,但除了之前西南一役,也有不少年没有打仗了,不打仗的话就没办法靠军功升迁,走寻常道路往上爬的难度可不小,没看参加西南一役的那些将士,凭着战斗中的功劳,升官的人可不少,速度杠杠的,这就是武官与文官建制的不同。   文官也就罢了,那些勋贵家族则盯上了这次机会,他们家族子弟大多文不成武不就,嫡长子能继承爵位,可其他儿子等分家之后就要成白身了,想来这海军并没有太大的危险吧,所以还是能进去搏一搏。   也有勋贵子弟中有进取之心的人,在得到这消息时便按捺不住了,错过这次机会也许就不会再有这样好的机会,要后悔终身的,因而迅速行动起来,他们也等不了燕沐回京,燕沐对顾昭什么态度京里还有谁会怀疑?走顾昭的门路也许比燕沐的更有用,因为顾昭比起燕沐好说话多了。   一时间顾家的门庭热闹起来,连门房都变得忙碌得很,其中有些人顾昭还推拒不得,当然他本也没有推拒的意思,本就要挑选一批人随他一起赴任。   翰林院里在殿试后进了批新人,上一届进士留下的不多,留下的如宋泽这样的也升了官,虽比不上顾昭,但和往年的状元相比,他的升官速度相当可以的,其他的不是进了六部就是外派为官了,这些新科进士在适应新的环境的同时也操心他们的将来。   相比上一届,他们这一届出的风头其实要小得多,谁让上一届有宋泽这个宋六元,还有顾昭这个不走寻常路的探花郎,后来宋泽牵头办的京报也让那一届的进士吸足了眼球,所以有前面一届对照着,他们十分忧心自己的前程。   没考中庶吉士等着派官的进士那就更忧心了,有门路背景的早找好出路了,可没门路只能等着派官的进士则想抓住这次机会。   有几位进士在茶楼中碰头见面,其中谭博是进了翰林院了,另三人等派官。   唐舟问人在翰林院的谭博:“你们翰林院现在情况怎样?有说想要去顾大人的海运司的吗?”   另两人也关注此事,想知道翰林院那边怎么看此事。   谭博如实说道:“谈论的不少,但想要去的并不多,就我们这一榜的,一甲三人可都没流露出这意思,要知道探花郎还是跟顾大人一样从江南文思书院出来的,听说当初顾大人去江南时也在顾大人手底下做过事。”   一人说道:“他们三人没必要忧心前程的吧,他们起点本就比我们高,以后机会也多得多,没必要去顾大人手底下待,毕竟海运司能不能办起来还不好说。”   另一人附和:“顾大人是上一榜的探花郎,这一位是这一榜的探花郎,难免会有人将他们摆在一起对照,这一位要去了顾大人那里岂不是要被旁人说嘴,而且这一位家中有些背景,没必要求这样的机会。”   谭博和唐舟的关系好点,两人是同乡又是同窗,和另两人则是赶考中结识的,关系稍微差点,因而谭博问唐舟:“你呢,有没有定下来要去顾大人那里?”   唐舟说:“我已经投了帖子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就不知顾大人看不看得上我。”   谭博语出惊人:“实不相瞒,我也投了帖子过去,想试试这次机会。”   “谭兄你不是已经考上庶吉士了么,为何还要冒这个风险?”其他人惊讶道。   谭博笑笑道:“当庶吉士不过是个过渡,三年期满后也得派官,要操心去哪里,那我还不如趁早搏一搏前程,等上三年的话,那时我可不见得能进海运司了。”   唐舟给了谭博一拳头:“也好,如果我们都能被选上就好了,又能一起共事。” 第395章 海运司   之前文会上顾昭对谭博与唐舟的印象并不深,但在殿试时却留意过两人的文章,算是写得比较合他心意的,但因为谭博在会试殿试中排名算不错的,所以顾昭有意向的是唐舟这个同进士。   因而收到唐舟的帖子和信,顾昭并没意外,但谭博竟也投了帖子过来,这就让顾昭有些讶异,因为他知道谭博已经考中庶吉士进了翰林院了,这样的人竟也要来投奔他。   虽有些意外,但顾昭也没想要将人拒之门外,因为他有信心,不管谁加入进来,最后都不会后悔的,不会让他们白忙碌一场,而且他也的确需要这些敢于挑战有冲劲的年轻人加入进来。   顾昭动作挺快,从投帖子的人当中挑选出自己满意的人,迅速拉起一个衙门来,还跟皇帝申请了专门的办公地点,海运司正式运转起来。   至于想从他这儿走燕沐门路的,顾昭并没擅作主张,统一给他们回复,一切等燕沐回来再说,毕竟隔行如隔山,他对这些权贵子弟的了解其实并不多。   也有两人顾昭是单独给予回复的,那是因为宋夫人和顾家一直有往来的两个勋贵之家,这两家也是亲自登门拜访顾昭,当面向他提出的,顾昭对这两家的年轻子弟并不陌生,当时便承诺他们,会向燕沐推荐。   有顾昭这句话两家其实就放心了,再三向顾昭表示感谢,之后宋程还特地找了顾昭一回表达谢意,他很清楚顾昭是看在他和夫人的面子上才会同意的。   宋程当初就看好顾昭的前程,料想他以后只会比自己走得更高,可也没想到他上升的速度如此之快,这才几年,就爬上三品官的位置了,还是独领一司,虽说其中风险巨大,但以宋程对顾昭的了解,如果不是他心中有数,也不会轻易接下这副担子。   没看尧昌府叫他治理得这般好,有过治理一府经历的宋程,比别的官员更加高看顾昭的能耐,换了他去尧昌府那地方,都不敢奢望有翻身的时候,可叫顾昭短短三年就大变模样。   宋程来的时候宋泽正好也在,于是宋程说完自己的事便和宋泽一起问起海运司的事,要怎么将这部门运转起来,似乎有些困难,海运海运,必须是要有能够出海的海船,这就离不开银钱,可据说朝廷并不会直接出这笔银子,顾昭总不能像在尧昌府时自掏腰包吧。   宫里有许多消息其实并没有传出来,因而宋泽和宋程也不知具体内情,顾昭笑道:“其实户部尚书想出这笔银子的,但如此一来,海运司就要归到户部下面。”   因为户部尚书一直想将顾昭弄到户部来,认为户部才是能让能够施展全才的地方,先前陛下一直没给出顾昭的任命,户部尚书都几次进宫找皇帝谈心了,谈的无非是让顾昭进户部的话,户部尚书年纪不算小的,也许再干几年就要致仕了,他以为让顾昭进户部历练了几年,也许以后就能在户部担当大任。   可惜皇帝对顾昭早有安排,对户部尚书的要求无奈得很,好在后来顾昭的任命下来了,皇帝心想,户部尚书这下不会折腾了吧,谁想户部尚书转眼又有了新的想法,结果这次不是皇帝拒绝的,而是顾昭自己拒绝了,轮到户部尚书无可奈何了,因为顾昭的说法让他没办法反驳。   因为顾昭说刚成立的海运司只需要一个声音,可如果挂在户部之下,只怕户部一些资历比他高的官员会对海运司指手画脚,让他无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所以干脆就连户部的拨款也不要了,他一人赤手空拳地来干。   户部尚书很清楚顾昭说的会是实情,如果挂在户部之下,肯定会出现他说的情况,但也好奇顾昭如何解决银钱的问题,于是便决定观望,看顾昭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宋程无语:“所以是你自己推拒了的?而不是外面所说的朝堂并不看好你这海运司?”   顾昭摇头:“我现在忙得很,哪有闲心关心外面怎么说的。”   宋泽笑笑,他对顾昭更为了解:“看来你早就胸有成足了,下一步要怎么做?”   “等燕沐回来吧,应该快了,对了,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可以准备些银钱了。”顾昭说着朝他们眨眨眼睛,这是身为朋友给他们开的后门。   宋泽和宋程哪里不知道,这是顾昭要带着他们一起发财,也从这句话隐约猜到顾昭会如何筹银了,宋程听得心头跳了跳,不得不说顾昭太过胆大。   但回去后,宋程就跟夫人说了准备银子的事,从庆凌府认识顾昭至今,他就没见过顾昭有吃亏的时候,所以顾昭带他们一起发财的事绝不会是虚的,这世上谁会嫌银子少的,所以机会摆在眼面前,宋程是一定要跟的。   “要准备多少?用来干嘛?”宋夫人不能不问。   宋程让身边下人退出去,跟宋夫人耳语了几句,宋夫人这才知道是顾昭叮嘱的话,便没再具体问下去,同宋程一样,或者比宋程更加相信顾昭揽财的能力,因为生意上的事都是她和顾家接触的,所以还等什么,早早将银子准备起来。   顾昭一封信送去了江南,交到乔家乔焕手上,去尧昌府的三年并没断了和乔焕的联系,知道乔焕这几年一直跟着他父亲经营家族生意,所以去信问乔焕还愿不愿意进衙门做事,也就是他牵头的海运司衙门。   倒不是因为跟乔焕的交情特意照顾朋友,而是海运司运营后打交道最多的便是各色商人,而且海运司本身也是朝廷跟海外做生意的地方,所以乔焕科举比不上那些进士,但在海运司能发挥的作用不见得比十年寒窗苦读的进士差。   人在江南的乔焕也得知了顾昭牵头办海运司的消息,身在江南,又是商贾之子,乔焕比京城那些官员更看好这刚起步的海运司,也许其他官员做这事这不行,但顾昭绝对能将从零开起的海运司办得有声有色,因而他替顾昭高兴的。   虽然他退出了府衙,但因为顾昭地位越来越高,众人也知道他跟顾昭的关系,所以乔家在江南并没受到什么为难,乔家在江南的地位没受到丝毫影响,谁愿意平白得罪了有顾昭做靠山的乔焕?   这日乔焕与他父亲乔显庆正在谈论海运司的事,依乔焕的看法,这海运司成立之后,对他们商人来说也是次极好的机会,海运司干嘛的,不就是跟海外的异族做生意的么,那对他们乔家也是极为有利的,虽不知朝廷到底要怎么经营,但最后他们这些商人肯定能插一脚的。   “我觉得倒不必要等到那时候,可以早早准备起来,免得等确切消息出来时有些仓促了。”   乔显庆年纪大了些,比起儿子显得守成了些,但因为顾昭的关系也没拦着儿子,乔家在三年前的事情中没有败落下去,多亏了顾昭,要知道他可是万宏镜的连襟,如果不是顾昭,当初万宏镜落马,估计会有不少人对他们乔家趁机落井下石,好瓜分乔家的家业。   后来顾昭还提携他儿子,这份情乔显庆都记在心里。   至于他给顾昭提供的消息,本心也是出于他想摆脱万宏镜和万家的想法,和顾昭算是互惠互利。   乔显庆说:“不知道顾大人挑选哪里作为海运司的办公地点,最近有不少人都问到为父这儿了。”   这就是商人比起朝堂上的官员来得敏锐了,毕竟商人的老本行就是做生意了,他们从朝廷决定开海禁的风声中就已嗅到一股气息了,如今果然要开海运了,还是顾昭牵头的,所以想方设法要跟顾昭套近关系,而江南这地方,跟顾昭关系最好的便是乔家莫属了。   原以为顾昭离了江南,离乔家的距离便远了些,而如今虽然地点还没定,但想来也不会离江南太远,心想乔家真是走了狗屎运,攀上顾昭这么棵大树,当初顾昭来江南时只是代知府,转眼就成了三品大官了。   这三年因为有羊脂皂还有后来的五香瓜子流进江南,所以江南也没断了关于顾昭的种种消息,江南的富商以为,当初送顾昭财神爷的称号真没叫错。   如今这财神爷点石成金的本事只怕更大了,他们可比朝廷官员更看好海运司的未来。   乔焕连忙说:“爹你可别因为他们一时的奉承,随口应了他们什么话。”   乔显庆想敲儿子脑袋:“你当你爹是什么人,你爹会做这种事?还用得着你来叮嘱。”   这种事以前向来是他叮嘱儿子的,现在竟反过来了,不过另一方面心中也是高兴的,相比以往,儿子如今越发沉稳了。   乔焕笑笑,这时乔家下人匆忙走进来:“少爷,有京城的来信。”   “快拿给我。”京城来信,最有可能的便是顾昭了。   取来信一看信封上的字迹,果然是顾昭没错了,乔焕大喜,立马拆信。   另一边,人在西南的燕沐终于接到皇帝派天使传的圣旨,激动得立马要启程,这一任命真是太合他心意,皇帝伯伯这回够给力,决定回京城后多拍拍皇帝伯伯的马屁,给他派了这样好一个差事,再不用担心跟哥哥分开。   梁大人知道燕沐待的时间不会太长,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听到了新任命,梁大人也是一惊,不过又想燕沐这回如意了,竟和顾昭一起办差了,这样也省得他两地跑了,燕沐肯定满意极了,没看他脸上笑容都那么大了。 第396章 燕沐回来了   乔焕没想到顾昭来信是邀请他加入海运司的,兴奋得差点蹦起来,他爹乔显庆也没比他好多少,反复看信的手都是颤抖的,这回加入海运司和上次在府衙做事可不一样,上一次只是帮忙,这一回会有正式的官身的,也就是说乔家可以改换门楣了。   再说这对乔家的生意也大有好处,有儿子在海运司,乔家可以随时获得第一手的信息,凭这一点就走在许多商家前面了。   乔显庆连忙催促儿子写信,不对,是赶紧收拾行李立马直接去京城了,这件事根本用不着犹豫的。   燕沐则在快马加鞭返回京城,他离开的时候,西南驻军中还有不少人舍不得他离开,西南地方世家倒像送瘟神一样将他送走,但经过燕沐与梁大人联手整治后,他们的胆子可没以前那么大了,燕沐虽离开了西南,可不代表他想对付哪个家族时就对付不了。   顾昭已为海运司这个独立的衙门召集了七位官员,其中就包括谭博和唐舟,以及另外两名新科进士,剩下三人,一位是顾昭特意从工部挖过来的杜大人,他对造船有过研究,这位杜大人一听是顾昭邀请他,二话不说就跟着顾昭跑了,顾昭如今在工部的人气可旺了,尤其受那些爱好在格物上下工夫的官员欢迎,认为顾昭和他们才是一路人,而顾昭也能将他们所谓的“小道”发扬光大。   此外,顾昭还招了些做事的主事,面向那些落榜的举人还有想要做事的秀才,的确有那么一部分人想要搏一搏,因为没有背景的话,在京城这地方想凭举人捞个小官做做都是很难的事。   虽然海运司前途未卜,但有些人冲着顾昭的名气还有燕沐这平南公的身份也愿意赌一把,最后顾昭从中挑选了十人出来。   顾昭还将范师爷也塞进了海运司中,范师爷自然感激不已,越发要用心为顾昭办好差事。   万事俱备,就欠燕沐这个东风回来了。   这日顾昭正跟衙门里的人商议海运司选择哪里作为自己的立足之地,人口与地方的繁华程度并不是他们首先需要考虑的问题,最为重要的是先确定港口的位置,哪里适合建立深水港,有朝廷的舆图还有黎二舅送来的资料,找来找去,还是姚城最为适合,而顾昭也对姚城最为熟悉。   因为要从海上运盐,所以姚城那边已经有一个简单版的海船停靠港口,海运司接手的话,只需要在原来的基础上改造一番便可投入使用。   杜大人也赞同顾昭的选择,姚城那地方他还去过,那边虽然沿海,但地形有些复杂,便是有海上海盗上岸袭击,那里也是最无法深入的,建立军队后又可以从容支援其他地区。   “杜某非常赞同朝廷在东南沿海建立军队的决定,如今姚城成为产盐重地,已经成为不少海上盗寇的目标,建立海军保护海上船只航行以及沿海百姓的安危,是势在必行的大事。”   顾昭点头,在与二舅的通信中,二舅也提过出现海上盗寇的现象,迫使得二舅一面加强姚城的防御工事外,也有一部分盐转而通过陆上水路运送出去,但相比从海上走费事不少,成本也在增加,但当地驻军对这些神出鬼没的海上盗寇束手无策,只能被动防御。   这也是朝廷某些官员坚持海禁的一个重要原因,以为只要紧守门户,那些海盗就无法成事,可惜这般只要滋长海盗的气焰,壮大他们的势力,最后会从海上攻打沿海城市,造成更大的损失,因为东南的海岸线太长,对那些海盗防不慎防。   顾昭本就不赞同这样保守的想法,何况他有后世记忆,更清楚未来的海权有多重要,他们落后一步,未来的主动权就可能会落进外人手里。   “等平南公回来后,我们先去姚城暂弄一个办事处,到那里再具体进一步考察。万事开头难,到时要大家跟着顾某一起辛苦了。”   “顾大人客气了,做事哪有怕辛苦的。”想要过安逸日子,他们就不会投奔顾昭了。   顾昭笑了:“当然在去之前,我们要先解决资金问题。”   其他人都很好奇,顾昭到底要怎么筹集大笔银子,但顾昭一直保密,弄得大家心里痒痒,但也只能等下去,并且因为顾昭表现得胸有成竹,他们也没太过担忧,这世上,顾昭可能会被其他事情难住,但唯一不会难住他的也许就是银子了。   “大人,平南公回来了!刚回来就进宫去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顾昭惊喜地站起来,下意识地就要往外走,然后看到这么多双眼睛一直看着他,顾昭脸上也有点臊,摆手说,“散了吧,都去做准备工作吧,接下来我们会很忙碌。”   “是,大人。”   平南公回来了,他们也很高兴,这代表海运司这个衙门的背景更强了,等平南公将海军建立起来,他们就不信有海军保护,他们海运司还做不了事。   顾昭离开了,其他人小声八卦起来。   “顾大人和平南公的关系果然好得很,刚刚顾大人高兴极了。”   杜大人轻咳了一声,在这方面他自认有些发言权的,毕竟当初顾昭在工部时,工部官员就能时常看到燕沐这家伙:“顾大人和平南公多少年的情谊了,非常人能比,平南公从西南回来,顾大人自然是高兴的。”   新人凑到杜大人身边问:“杜大人,听说平南公修路就是为了方便去尧昌府见顾大人,这事是不是真的?”   杜大人嘴角翘了下,然后又很快压下去:“你们居然也相信这种说法,都入朝为官了,眼界要放高点,如果平南公是这么肆无忌惮的人,还能得到陛下信重吗?这条路修建好后,无疑对尧昌府和西南都是极为有利的,户部有数字可以证明。”   “原来不是啊。”还有人表示失望,非常明显,流传的这种说法更让大众有八卦之欲。   杜大人留的一撮胡须抖了抖,压住心中想说的话,其实在他看来,他这是燕沐的目的之一,但他不能毁了自己形象,于是杜大人提醒道:“平南公可不像顾大人这般好说话,所以以后到了平南公面前,你们需得小心些。”   “多谢杜大人提醒。”   便是顾大人好说话,他们也不会在顾昭面前太过放肆的,毕竟从顾昭以往行事可以看出,顾昭本也是个行动果断利落之辈,而且谁要犯在他手里,他绝不会手慈手软了,江南还有尧昌府有多少官员栽在他手里。   谭博和唐舟挺喜欢目前海运司里的氛围,觉得在顾昭手底下做事很轻松,只要完成顾昭交待的任务,旁的顾昭并不会多管,如今人少又没什么勾心斗角的事,因而心情极好。   皇帝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燕沐了,算算时间,以为他这会儿还在半路上,可见自接了圣旨后有多赶路了。   皇帝无语问道:“回去见了你母亲了?朕这里用不着你赶着来见。”   燕沐非常了解皇帝的脾气,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恼,什么时候又是无可奈何,现在就处于后种情况,是对喜爱晚辈的一种包容,因而燕沐颇有几分得寸近尺地嘻笑道:“见母亲有的是时间,可我有好一阵子没见皇帝伯伯了,怪想念的。”   皇帝抽抽嘴角,一个字都不信。   但尽管心里这样想着,可不能否认的是,听了这小子的话,皇帝的心情就是好,其实想想燕沐将他老子王位搞掉,还将人晾在哪里,同意他母亲与父亲和离,还和他这皇帝亲近,皇帝心中也有一种很诡异的满足感,所以很乐意燕沐跟他亲近。   皇帝眼里浮现出笑意,说:“少跟朕贫嘴了,海军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可不能像西南驻军那般马虎,由着性子来,知道不?好歹如今你也是大周朝的国公爷,要有点国公爷的样子。”   “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对了,将这东西给你母亲带去,朕就不特别宣布了,尽量低调些。”   皇帝将早准备好的一份圣旨递给燕沐,要让燕沐全心全意组建海军,也得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才行,所以皇帝不再拖着他母亲与镇南公和离一事。   皇帝也知道,这时候叫燕沐回去休息,多半不会听话的,出了皇宫,估计就要急着去见顾昭了,皇帝心说,幸好这小子还知道轻重,没第一时间就去找顾昭,而是进宫来了,否则他非得训这小子一顿,这份圣旨也不会轻易给出去。   燕沐挑了挑眉头,同意和离的圣旨,真是太好了,尽管现在母亲和那男人的情况与和离没两样,但他就是高兴啊。   “多谢皇帝伯伯,那我回去了。”   “赶紧滚吧。”   燕沐赶紧滚出宫去了。   燕沐出了宫倒没第一时间去找顾昭,因为不知道顾昭如今的新衙门在哪里,所以还是先回了他的国公府,然后便看到顾昭正和他母亲说着话,看到顾昭,燕沐大喜。 第397章 终于和离了   燕母看顾昭也如同半子,燕沐不在京城,顾家的人也会时常来看望她,有什么事都会顺手帮她解决了。   现在看儿子欢喜的模样,燕母也很识趣地要将空间让给两个小辈,倒是燕沐叫住了母亲:“母亲,陛下同意母亲和离了,这是旨意,不过陛下的意思是不易高调宣扬。”   燕母打开圣旨,果然是同意她与燕重山和离的旨意,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尽管她再没去过如今的镇南公府,一直留在儿子这边,但没这份旨意,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现在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了。   她抹抹眼角说:“母亲知道的,这事母亲知道便可以了。”   她不太爱与外面的人接触交际,所以她不出去宣扬,燕重山应该也不会多说什么,他真要说出去的话,丢脸的也不是她一人。   “你们说话吧,母亲去将圣旨供起来。”   燕母离开,燕沐便转头看向顾昭,顾昭挑挑眉:“陛下竟在这时候将这旨意给了伯母。”   燕沐走到顾昭面前,然后深吸一口气,俯身用力抱住顾昭,然后也不放开,嘴里抱怨道:“这么长时间没见哥哥,哥哥刚见到我就只会说这个吗?”   顾昭脸上有些发烫,给了燕沐一记老拳:“在跟你说正经话呢。”   燕沐这才松开顾昭,抬起头笑嘻嘻道:“我跟哥哥说了什么不正经的话吗?”   不知为何,顾昭现在再听燕沐一口一个叫他哥哥,会产生一种羞耻感,然而又反驳不得,到时燕沐还不知有什么话朝他说呢。   顾昭深吸一口气,平缓下心情,说:“镇南公那边也送去了?”   燕沐知道顾昭故意岔开话题,也不再逗他了,拉着他的手坐下说话:“应该会吧,不过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了,我就不信他有这脸皮跑来我府上。”   顾昭比燕沐早回来,关注过如今镇南公府的情况,跟燕沐知会了一下,燕沐表示很高兴。   从西南王到镇南公,从实权到虚爵,不仅对燕重山来说失落大得很,对他那些女人孩子来说同样失落很大,以前在西南,虽然燕肖地位最高,但他们因着身份在西地地方过得也颇为风光,出去向来受人恭维讨好的,可来到京城后,谁不知道燕沐跟镇南公府一点都不亲近,所以愿意跟他们亲近的人都没多少,更别说像以前一样恭维讨好他们,让他们处处成为重心了。   然而再不适应也只能被逼习惯,私下里骂骂燕肖和燕沐这两个混账泄泄愤,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适应了新的环境和身份后,他们又盯上了镇南公的位置,燕沐肯定看不上,他自己就是国公了,燕肖被皇帝给圈了起来,这辈子都甭想有出来的一日了,这也是看在燕重山的份上,皇帝没将他处死,那这镇南公的爵位就轮到他们了。   不仅燕肖没处死,就连祝从雪也好好地活着呢,不过皇帝记恨她当初对燕沐母子出手,因而夺了她的侧妃身份,将她降为最低等的侍妾了,然后丢在镇南公府的后院里,看她如何挣扎生存。   因而如今镇南公府内热闹得很,一面几个庶子为了爵位而起纷争,一面燕重山的其他女人抓到机会,纷纷踩祝从雪,将以前在她那里受到的种种憋屈统统发泄回去。   这些女人也会看脸色行事,发现燕重山真的不再重视这女人了,才会纷纷出手,而且祝家人可没燕肖那么好的运气,占了姓氏的光,他们犯下那么大的罪,早落得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了,祝从雪的父亲舅舅都死光了,哪里还有给她撑腰的人,祝从雪的地位早一落千丈了。   祝从雪过得生不如死,还不如跟父亲兄长们一样一死了之,但让她就这么死去,她又不甘心,儿子没死,对她来说就还存着一份指望,同时懊悔当初那样对待燕重山,还期待能挽回燕重山的心,当初燕重山对她可是死心踏地,连嫡子差点被他们母子弄死,燕重山也没怪罪下来。   祝从雪起初挺自信,被那些女人欺负了就想方设法向燕重山告状,结果十次有九次是见不到人的,因为燕重山不愿意见她,燕重山虽然曾经将这女人放在心尖了,然而最容不得背叛,一次背叛就将过去的一切都否定了,燕重山怀疑这女人过去对自己根本没有感情,完全是冲着他的身份来的。   其实燕重山这样想并没有错,如果燕重山当初不是西南王,祝家和祝从雪又如何会出现在他面前。   就算祝从雪有机会跑到燕重山面前想要求情,可得到的也只是燕重山冰冷的目光,看得祝从雪寒气直冒,从没想到过她也会在燕重山这里得到这般待遇,以前看燕重山冷落那京城来的女人她多快意。   如燕沐所想,皇帝在燕沐走后也派了个太监前往镇南公府,并没有大张旗鼓,到了镇南公府,还让燕重山将身边伺候的人挥退出去,然后才掏出皇帝交待单独给燕重山的和离旨意。   燕重山看完圣旨上的内容后眼前阵阵发黑,料到燕母对他彻底死了心,否则也不会一直住在平南公府而不回来,可当真到这一天时依旧难以接受,他当初可以单方面决定让燕母去死,然而却无法接受燕母想要与他和离的结果。   燕重山喘着粗气:“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   这太监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因而说:“是夫人自己的意思,三年前便提起了,陛下虽尊重夫人自己的意思,但那时也因为国公爷暂时压下了,如今平南公回来了,陛下觉得要给平南公一个交待,所以这才会低调处理此事,宗室那边也打过招唿了,外面不会有多少人知情。”   陛下真的是很顾及燕重山的颜面了,免得他这么大把年纪还被夫人和离,让京城上下看他笑话,所以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除了没因为燕重山驳回和离的请求。   燕重山手指用力收紧,抓在手里的圣旨也被抓得一团皱,太监看得只能无声地叹口气,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呢,当初但凡对燕沐母子有几分善意,事情都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实在是他们当初对燕沐母子太狠了,不是他们运气好,早是一钵黄土了。   燕重山能说什么,燕重山只能苦笑一声,还要谢皇恩,毕竟皇帝也顾全了他的面子,不然这份旨意传扬出去,他燕重山真要成了全京城的大笑话,当然现在也没好多少。   “陛下吩咐镇南公不必进宫谢恩了,咱家先回宫了,镇南公不必相送。”   燕重山手里捏着圣旨,交待管家将公公送出去,转身进了书房将自己关起来。   燕沐这儿子还真是他的克星,王位被他搞没了,一回京城又得了这和离旨意,这会儿想也知道他有多么痛快高兴吧。   但同时燕重山又不得不承认,他这最不被他放在心上的嫡子,却是他的儿子当中最有能力的,虽然离开了西南,但多少也能接收到关于西南的消息,有燕沐震慑,如今的西南不比他在时差什么,甚至因为修了一条通往尧昌府的路,连税收都增多了不少。   如今又要领头建一支海军,燕重山在家事上面煳涂,可在朝廷大事上这眼力劲还是有的,与其他人不同,他却很看好这支海军的建立,建成后不仅能独领一军,而且还不会和其他武将发生矛盾,因为燕沐不会和他们产生利益权力的冲突。   等海军建立后,再立上几回战功,燕沐的名声会远胜几代西南王。   而他的那些个儿子,如今眼睛却只知道盯着府里的爵位,如此狭隘,连给燕沐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他当初怎就那么眼瞎看不中这儿子的?   皇帝的确只让宗室负责此事的人私下办妥此事,因而也就有限的几人知道燕重山与燕母间的真实情况,同情了燕重山一把,但谁也没声张,跟皇帝对着干,毕竟这事暴露出去,燕氏皇族脸上也无光,皇帝都同意的事了,他们又如何拦得。   燕母也一如既往地过着自己宅的日子,儿子又要赴任,她在为儿子收拾行李,等儿子离开后,她依旧会关起府门过日子,或是去城外的庄子里住段时间。   燕沐回来休息了一日,便随顾昭一起去了海运司,这日,顾昭也给大家带来了他筹银的办法。   将事先准备好的资料发表每个人手里:“这就是我所想的方法,大家都看看,还有什么可以补充的,同时这份东西我也给陛下送了一份过去,毕竟需要陛下和朝廷的同意。”   其实早前就跟皇帝提过此种方法,不需要动用国库,而是向民间筹集资金,朝廷当然也可以参与,皇帝觉得这法子不错,就算最后结果不太好,那也有民间帮忙分担风险,朝堂上的反对声音也会小很多吧。   顾昭的法子是将向民间出售海外贸易的股份,每股需花费一万两银子购买,总共一千股,暂时出售其中的五百股,但也有限额,每人最多可购买十股,也就是投入十万两银子。   作者闲话:五点钟刚准备上传的时候突然停电,我这是二月份买的台机,一停电就彻底歇火了,终于在八点前几分钟来电了,比预估的十二点后来电要好太多了,没电的日子真难熬。 第398章 再离京城   不管行不行,既然顾昭提出了这法子,大家当然要照着做,于是关于海运司卖股筹银一事,飞快在京城内外传扬开来,这多亏报纸业的发展,京城内外传递消息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   消息传开,引起一片哗然。   如宋程宋泽等人,暗道果然如此,他们银子早准备好了,就等着顾昭那里有动作,说来顾昭也算不得给他们开后门,因为就算没有提前得到口风,这时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们也会抽出银子跟在顾昭后面买海运司的股。   汇聚在茶楼酒楼的众人对此议论纷纷。   “顾大人这招算是空手套白狼吧,如果这五百股都卖出去,岂不是转眼就筹到五百万白银?有这笔银子,什么事情干不了?”   “可会有那么多人上当吗?”   “这可不见得,如果是别的大人抛出这样的法子,指不定大家会当个乐子看一看,觉得这人太过异想天开,可这是顾昭大人啊,顾大人人称财神爷,多少人想搭上他这财神爷的门路找不着关系,依我之见,就算让他们将这几万两银子砸进水里,只要能攀上顾大人,也会心甘情愿的。”   “对,也是,听说顾大人缺什么都不缺银子,所以平时想要贿赂顾大人根本就行不通,顾大人比他们还有钱,这次的确是个机会了。”   “顾大人这般做,朝廷上会没有声音?估计今天朝会上就有弹劾顾大人的折子了吧。”   这话说得不错,海运司刚放出声音,参顾昭的折子就飞了上皇帝的案头,然后朝会上也有人喷顾昭的行径,将朝廷的衙门当成什么?有辱斯文,败坏朝廷形象,必须立即禁止。   皇帝问:“那换你来做?”   顾昭没动用国库一分银子,自己想办法筹银了,这些人还叽叽歪歪的,想干什么?   其实朝堂上也并非一片反对声,虽然顾昭此举太过大胆,但也有不少官员心动的,其实看顾昭大笔挣银子他们能有不眼红的?他们赚钱的能力差了些,除非受贿贪腐,不然来银子还真没那么快,而顾昭就没做过赔本买卖,所以这一次肯定也能行的吧。   就算自己不出门,派个不起眼的下人或是族中旁支去买股就是了,最多少买一点,到时就算赔本也少赔一些。   嗯,就这么决定了。   皇太女也在朝堂上,淡定微笑立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不过在外面,驸马爷宁杨却出动了。   尽管不少人相信顾昭的能力,但暂时并没有那出头的椽子,第一个跑去海运司交银子买股,不少人都在揣着银子观望,看谁第一个出面,结果就看到向来极少出来走动的驸马爷,却带着侍卫来到了海运司,惊讶不已。   看到宁杨出现,顾昭惊讶又不惊讶,宁杨会出现,肯定是太女授意了,太女此举意在表明她是支持顾昭动作,站在他一边的,这也会让顾昭的工作进展得更加顺利。   “驸马爷怎么来了?”顾昭出来迎他。   宁杨笑道:“我来买股,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欢迎,我们非常欢迎。”顾昭笑着请他入内。   海运司众人看到第一个来的是驸马爷也高兴极了,他们刚刚还在犯愁怎么没人来呢,这不就来了个大人物。   “殿下说了,会来买股的人肯定不少,所以我们只买五股,不将份子都占了,这是五万两银票。”   “好,我亲自给驸马爷办妥。”   顾昭亲自给宁杨作了登记,还给了他发了专门的凭证,这是顾昭精心设计,并花费心思做了防伪的,保证外人无法仿制出来,一万两一张凭证,总共五张,并叮嘱宁杨收好,免得有遗漏,宁杨一一应下。   宁杨出来后,海运司就迎来了第二位客人,也是顾昭的老熟人,汪家的汪老爷,包子他外公,汪老爷对顾昭敬佩得很,而且他又是汪家的恩人,多亏他才将包子找回来,所以毫不犹豫地来支持他了。   知道驸马爷买了五股,汪老爷没想越过驸马爷去,毕竟他是商户,于是同样掏了五万两银票,然后乐呵呵地捧着五张凭证离开了。   有这两人开了个头,转眼就卖出了十股,五百股看着是挺多,但外面观望的人哪敢再等下去,连忙揣着银票上海运司去,因而冷清的海运司衙门口立即热闹起来。   宋泽和宋程也赶紧派了人过去。   黎大舅黎二舅家还有齐家同样如此。   刚快马加鞭赶到京城的乔焕,一听到此事还等什么,他亲自揣着银票去买股了,买完股再去跟顾昭报到。   顾瑶毫无犹豫地砸了两万两银子,积赞了这些年,这点身家还是有的,顾仁同样如此,就连史丁山茅江涛他们,多找了几人互相凑了凑,多的买不起,可一股还是能买得的,他们互相之间再分配就是了。   朝会刚结束,刚刚还在朝堂上攻讦顾昭做法的那些大臣,看到海运司衙门口如同菜市场一般热闹的场景时,惊得目瞪口呆,这些人傻不傻啊,举着银票往顾昭兜里送?   还有人疑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极像皇帝身边的太监,应该看走眼了吧,真是这太监那代表的可不是皇帝?皇帝也会派人来这海运司买股?   他们还真没走眼,顾昭看到这人时立马亲自来招待了,结果得知真是皇帝派过来凑热闹的,而且一买就是十万两银票,顾昭能说什么,当然是照办不误了。   等这太监回去将十张凭证交给皇帝后,皇帝笑眯眯地查验了一番,便让人将凭证收好,这可是从他私库里出的,属于他私人所有,将来真挣了钱,留给他的好孙儿,给孙儿攒点身家。   “怎样?海运司现在热闹不?”   太监擦汗:“热闹极了,幸好去得早,不然老奴担心再晚点怕都卖光了。”   没告诉陛下的是,他也偷偷买了一股,意思意思,跟着陛下凑下热闹,毕竟连陛下都看好顾大人的。   皇帝啧啧了两声:“看来这有钱的人还是不少啊,短短时间就能筹到白银五百万两,平日朕可听到不少人哭穷的,从他们口袋里掏银子跟要他们命似的。”   皇帝真想将顾昭那里的登记名单拿过来看一看,看那几个经常哭穷的人有没有掏银子去买,但想一想还是算了,顾昭等于利用他们的银子为朝廷赚钱,这赚到的钱有一部分是要进入国库的,所以就不必跟他们计较了。   别说皇帝了,就是顾昭自己也小看了他的号召力,只花了两天时间,五百股就全部卖出去了,五百万两银子到手了,之所以会拖到第二天,那还是因为有不少人家手里没有现银,还要想法子套现银出来,这才多费了些工夫。   顾昭原本想筹到银子就尽快离开的,免得那些没买到的人前来纠缠,结果出点件意外,让他不得不又留了两天,因为跟着看热闹的老百姓不服气了,有胆子大的跑到海运司提意见,凭什么只能让有钱人参与啊,他们小老百姓也想为朝廷出力,朝廷不能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啊。   顾昭听得哭笑不得,同时又觉得极有道理,于是从自家人那里换了一股出来,将这一股拆成一万份,同样做了面额为一两银子的凭证,并且也给了限额,争取能让更多人有参与进来的机会。   于是海运司外面又排起了长龙,老百姓笑嘻嘻地带上银子去买凭证,几两银子罢了,就算赔本也不会因此穷得过不下日子,但万一赚了呢,顾大人可是财神爷呢。   这一万份售完后顾昭就赶紧带人跑路了,亏得他名声向来好,又是朝廷命官,否则这架势,会让人误以为他卷款跑路了。   离京城前,他写了份折子递到皇帝面前,灵感来自这次的卖股筹银,折子里谈了他关于出售国债的想法,以及由朝廷建立国家钱庄的提议,当然这折子出现在皇帝面前时,他和燕沐已带着人出了京城。   说实话,看完折子后,皇帝都差点生出将人叫回来的想法,心说难怪户部尚书一早盯上顾昭,想让他进入户部,还说最适合顾昭的地方便是户部,以前他觉得最适合顾昭的地方是工部,因为顾昭赚钱的本事凭的都是他弄出来的各种东西。   原来他想岔了,无论是钱庄的业务还是国债的发行,让皇帝都看得很心动,按捺了两日,终于还是将这折子送到了内阁以及户部尚书面前,这些人也才知道顾昭离开前留下了这么份东西。   皇太女自然也是看到了的,国债不去说,她觉得建立朝廷的钱庄十分可行,朝廷出面建立的钱庄肯定比各地的钱庄来得信誉度更高,不过也会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会触动各个钱庄的利益,能开得起钱庄的人,哪一个背后不是有大来历的,这一点皇帝和太女都很清楚。   可惜顾昭已经离开了,不然将他叫过来一起讨论,这点子由他提出来,他肯定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第399章 姚城立足   顾昭也没管皇帝和朝廷会怎么想他递上去的折子,除了因为这次筹银得来的灵感,还因为有大笔银子出入时,如今的兑银系统的确欠缺了些,导致做事极不方便。   就比如这次前往姚城,除了一部分银票,他们还带了大量现银,因为姚城那边未必有所有钱庄的分庄,到时也未必能兑得出那么多银子,所以不得不带着银子上路,幸好燕沐办事效率也好,离京的时候带上了几百人的队伍,才能一路保证这些银票银子的安全,否则指不定有那眼红之极的人盯上顾昭一行。   这一行离开后在京城依旧有着不少的热度,有哪个衙门有海运司这般阔气的,短短几天筹到数百万的银子,叫当初犹豫不决最终没选择去海运司的官员懊悔不已,有这数百万的银子在手,还怕顾昭办不成事的吗?   老百姓对他们参与其中的事情也津津乐道,荣誉感特别强烈。   别说他们,就是乔焕这个江南富商之子,手中接触过的银子也不少,当初顾昭在江南抄家的情景他也是见识过的,那银子出入没比这回的少,但这回数银子也数得心颤,在他看来顾昭还是收敛了些,否则便是一千万两白银也是筹得的,这就是本事啊。   顾昭一行还没到姚城时,关于他在京城的所作所为便在江南传开了,江南不少富商捶胸顿足,没来及挤上这趟车,当然赶上趟的人家则开心得很,比如乔家乔显庆,儿子去京城的时候他就备了不少银票让儿子带上,现在接到儿子的信,看果然派上用场了。   黎二舅作为姚城知府亲自来迎接外甥一行,等顾昭他们在这里安顿下来,他也要调回去了,不管顾昭将港口安置在哪里,他也不可能再留在姚城了,否则这边真要发展成他们的地盘了,便是皇帝没意见,那些朝臣们也要反对。   黎长朔看看外甥,说:“你这回胆子可真大,这事传到姚城这边,我都不太敢相信,也是后来消息越来越多,你大舅也写了信过来,我才知道真有其事。”   顾昭能怎么说,只得说:“是大家太捧场了,积极性太高。”   黎二舅一字不信,那些家伙还不是看中外甥赚银的能力了,换个人试试看,他们还舍得投这么多银子下去?   不过这些人相信外甥也好,不然他还担心外甥这海运司怎么运转起来,有银子一切就好办多了,因为无论造海船雇佣船工出海,还是训练海军,都需要大量的投入,等一切建好后,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也是因为他待在姚城的三年多时间里,足够他了解到很多海外的情况,虽然朝廷禁海,但也不是完全禁止得住,不过都是偷偷暗中出海,还有海上那些海盗出没,虽然得到的情报资料不够多,但也能大致推测出是个什么情形,他以为,只要得到足够武力的保障,发展海运绝对很有“钱”途。   当然其中的风险也不小。   尽管其中风险不小,黎二舅家依旧投入五万两银子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依旧很看好海运司的未来。   黎二舅先借了衙门给顾昭他们暂时落脚,又给顾昭提供了尽可能详尽的资料,接下来顾昭与燕沐便分头忙碌开来。   顾昭要实地勘察港口位置,要造能够出海的大海船,还要招收熟练的船工,燕沐则需要招兵买马,拉起一支军队来,召集到人手后还有更重的任务等着他,那就是要将这支军队给训练出来,不能光人有了,却不能水上,尤其是海上作战。   他从京城带来的人并不多,因为适应陆上作战的并不一定能适应得上水上与海上的情况,所以大多还是从沿海的渔民中召集,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有出海打鱼的经验。   有银子开路,这些事情都不难办,而且顾昭这边还有黎二舅给他打下的基础,当初顾昭跟黎二舅提起造海船的事,加上后来走海路运盐的情况,他对这方面多有关注,而且也造了几艘能够海中航行的船只。   依顾昭的意思,是想今年就完成一趟出海任务,要让朝廷,还有那些送银子给海运司的人,能看得到海运司的成果,否则他们岂不是要担心这银子砸水里了?尽管顾昭承诺过,中途可以退出,银子也可以原封不动的返回,但别人也要担心,这不是几万几十万两银,是几百万两,掏光顾昭的身家能拿得出来吗?   经过实地考察,情况比顾昭预想的要好,原先的港口位置算是不错的,虽然规模嫌小了些,但就在距离不算远的地方,有处地点更适合建成大港口,但大港口可以慢慢建造,现成的港口可以稍加改造后便投入使用,顾昭立即招收工人开始动工。   几头并进,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朝廷调令下来,黎二舅要启程回京了,目前还不知是留在京城还是继续外任,因而他带着人来到海边找外甥说调令的事。   顾昭忙起来,平日黎二舅在衙门也看不到他的人,有什么事也是跑来这海边找他,顾昭有什么事找二舅,也是派个人回去,因而算一算,舅甥俩虽一直联系着,但有大半个月没见到面了,因而再来这海边,看到的景色变化不小。   “二舅,这是我们海运司以后办公的衙门。”顾昭高兴地给黎二舅介绍道,总不能一直借住知府的衙门,二舅在的时候还好些,等二舅离开,接任的知府还不知什么想法呢,早日有自己的地盘为好。   黎二舅看看打出来的地基:“看来这衙门规模还不小啊。”   顾昭笑道:“免得以后嫌地方小了,所以不如先盖得大一些,住得宽敞些。到时前面是办公的地方,后面是居住的宿舍。”   至于姚城内要不要安置宅子,就算各位自己的意思了。   这时离顾昭来姚城已两月过去,黎二舅随顾昭边走边看,港口的改造已经完工,停靠了好几艘海船,其中有两艘正在装运盐,装好后就要启程发货,到时燕沐会派一队人随行护送,黎二舅就打算随这两艘船回京城。   另一个方向,燕沐正带着人在海水里训练,目前这支军队已有数千人规模,他还通过关系找了些熟悉水战的人加入进来,大部分士兵又是在海边长大的,因而训练非常顺利,反正黎二舅这文官从远处看去,觉得非常不错。   黎二舅笑道:“最近关心你情况的人可不少,托话都托到我这儿来了,就连姚城都比之前热闹不少。”   因为制盐一事,姚城就比过去繁荣多了,如今因为顾昭选择姚城作为海运之地,更有不少人冲着海运司和顾昭来了姚城,黎二舅都听到手下人说,城内地段好的宅子,价格都上涨了。   等海运司真的发展起来,这姚城绝对会成为远近闻名的城市。   顾昭无奈道:“这事又急不来,我跟燕沐商量过了,过段时间他会带人找窝海盗练练手,将附近几个海盗窝拔掉后,可以考虑出海的事了。”   黎二舅点头,也怕外甥急于求成,外甥能稳得住就行:“不错,海上的事,越慎重越好。”   黎二舅走的那日,燕沐和顾昭一起去给二舅送行,黎二舅如今看看这两人还能说什么,两人目前状况就是谁也离不开谁了,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公事上,而且有燕沐领海军,也只会让他更加放心,换了旁人,能对顾昭这般用心?   黎二舅拍拍燕沐的肩:“你跟昭儿好好在这里做事,有什么事就给二舅写信,二舅在这里总归有些人脉。”   燕沐常在外训练,脸晒黑了些,不过更显得英武不凡,点头说:“二舅放心,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好了,我上船了,到京城再给你们报平安的信。”黎二舅挥挥手,转身登上了停靠在港口准备出发的海船。   顾昭和燕沐看着海船驶离港口,越来越远,直到化成一个小黑点,这才转身并肩离开。   新的知府大人也来了,是位李姓官员,顾昭与他没有过什么接触,但从大舅写的信中可以看出来,如今姚城知府的位置挺抢手,几方势力抢得挺激烈,最后是由陛下拍板的,所以这位官员立场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不过顾昭和燕沐也不担心就是了,就算此人别有居心,但如今顾昭的官职品级在他之上,所以这位李知府想要插手海运司的事可很难,不过因为在姚城地界上,以后不会少了打交道的机会。   好几方都在关注姚城的情况,可眼下只有投入没有收获的,渐渐的,朝堂和民间也会有些不一样的声音发出来,可就算这些声音传到顾昭耳中,他也不为所动,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做事。   又两个月过去,顾昭在海边迎接凯旋归来的海军,第一次出战的海军,大获全胜,清剿掉目标地点的所有海盗,并且抄了此处海盗的老巢,收获颇丰。   这战报也在第一时间送到了朝堂上,算是堵住了一部分人的嘴。 第400章 装备战船   不少人没想到燕沐真将海军建成了,还干掉了一窝海盗,毕竟海上作战跟陆上作战完全是两码事,海上要出事,那极有可能是全军覆没的,风险太大。   到现在为止,他们不得不承认燕沐的才干,不仅仅是因为他在陛下身边长大才得陛下宠爱,而是他本是才之人,如果说当初陛下要借用他的身份解决西南问题,那西南解决之后依旧重用他,那就说明陛下重视的是他本人了。   燕沐干掉一窝海盗的消息也传进镇南公耳中,镇南公在书房中呆坐了好久,最后长叹一声,他错过的太多了。   明明是他的儿子,可别人夸起来都说是陛下教得好,偏偏他无法反驳,看他教出的什么样的儿子就对比得出来了。   顾昭和燕沐都没管京城里的人怎么想,这一战能够顺利,那是因为战前做了多少准备工作,摸清对方的藏身之处,才能一举将之歼灭。   燕沐将公事处理完毕才回来,顾昭早早等着他了,看他大步走进来,整个人逆着光,让顾昭看得一阵恍惚,和记忆中最初那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少年已完全两样了。   燕沐灌了大杯水,看顾昭眼神发散,不知道在想什么,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唤道:“哥哥,我就在哥哥面前,哥哥还能走神?”   回过神来的顾昭失笑:“除了领兵在外,现在不天天能看到你,还有什么好看的?将身上衣服脱了,我看有没有受伤的地方,有伤口要及时处理。”   燕沐不爽地啧啧地两声,他怎么就不好看了,刚哥哥不就看得呆住了,但还是很听话地脱去上衣打了赤膊,让哥哥好好检查。   顾昭检查得挺认真,无他,因为这年代的医学和后世相比还是欠缺好多,光是伤口感染就只能靠自己跟老天搏命,所以他对燕沐的身体情况看重得很,燕沐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也是如此叮嘱的。   这次去剿匪,又不可避免地在燕沐身上留下了两条伤疤,虽然伤口都不深,但顾昭依旧认真地给燕沐消毒涂抹伤药,外人看燕沐身处高位,以为只要动动嘴皮子指挥一下就可以了,实际上燕沐却是跟手下的兵打成一团,出战也是亲自跟着上前线,没有躲在后面的说法,最多他身边有亲卫保护着,比起普通的士兵多层防护。   这些年的摔摔打打,燕沐身上留下了不少印记,让顾昭看得心疼,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可不让燕沐领兵,不说陛下,燕沐自己就会头一个不同意。   等伤口处理好,燕沐都顾不得炫耀自己的肌肉了,抓住顾昭的手说:“这次会留下伤口,是因为第一次跟那些海盗交手,那些海盗太过狡猾,”而且又穷凶极恶,但这点就不必跟哥哥说了,“下回有了经验就不会这样了,再说哥哥不是准备给战船装上火器么,等这些利器装备起来,我们海军就可以真正横行在这片大海上,所向无敌了。”   是的,除了忙海运司这块,顾昭在离京时跟皇帝将研究火药这一块的人都要过来了,用来开发火炮这种可以远程攻击的武器,可以最大程度地消灭海上遇到的海寇,火器在海上会比在陆上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顾昭点头:“装备火炮这事急不来,这东西太过危险,必须要确保足够安全才能在自己的海船上配备上,不然没先消灭敌人,先把自己的海船给炸了。”   燕沐心有余悸地抹抹自己脖子,说的可不正是如此么,他可不想出这样的危险,他还要留着这条小命跟哥哥好好过日子呢。   燕沐抱住顾昭,将脑袋搁他肩上:“放心吧,我还要跟哥哥过一辈子呢,绝对不会先将哥哥丢下的。”   顾昭摸摸他脑袋,心想他有这样的觉悟也挺好,没想到自己还能发挥这样的作用。   但再这样抱下去要擦枪走火了,顾昭不得不伸手将他撕开:“行了,我去弄点吃的,你难道不饿吗?”   这样一说,燕沐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燕沐无奈极了,只得放开哥哥让他去厨房,心想他可不仅仅是肚子饿了,哥哥要是顺带帮他解决一下就好了。   不过如今的日子燕沐已经很满足了,训练再忙,他都争取每日回来的,日日能看到顾昭,相比之前的日子,不要太幸福,等海军的建设越来越走上正轨,不要他再日日盯着的时候,他与顾昭相处的时间会更加长的。   海运司已对外采购货物,主要是茶叶瓷器还有小的玻璃制品,包括镜子在内,以及香皂布匹这些物品,采购的过程非常顺利,因为各方尤其是商贾们,原本就高度关注顾昭的海运司,想要知道顾昭什么时候正式派船出海,因而海运司一放出风声,早安排了人守在姚城的他们,便立即与海运司联系,希望海运司采购他们家的物品。   如今海军已在训练中,还剿了一窝海盗,其实这些商人很想自己弄条海船,装满货物跟着海运司的海船一起出海,但如今海运司的对外贸易都是由官方举办,并没对民间放开,所以他们只得暂时打消这个念头,还是老实跟着朝廷走吧。   如果自己组织船队出海,那得求老天保佑途中不要被海盗撞上,不然岂不是白干一场,还要人财两失,得不偿失。   也许等哪天海军将周边的海盗全部剿灭光,他们就能放心地出海了,朝廷的海军总也有管不到的地方吧。   采购货物以及招收有经验的出海船员等事宜,顾昭交给了手下的官员去办,而他则去督促火炮的研发,好在进度是非常不错的。   这也得益于当初顾昭在工部待的那些日子,让工部增添了好些进项,也让工部以及皇帝看到工部的“钱”途,工部自己有钱了,皇帝也决定大力支持工部的各种研发,提升那些官员以及匠人的奖赏,因而这些匠人比过去胆子大了许多,一个个拼命拿表现想要出成果,几年累积下来,各方面都有不小的进展。   几年时间中,工部出的成果虽没顾昭的玻璃与镜子那么显着,但在各方面屡有推陈出新,带来一定的经济效益,甚至还有工匠改进了农具,这尤其让皇帝高兴,当初改进农具的几个匠人都脱去了匠籍,对其他匠人来说是个极好的风向。   顾昭带着匠人们忙碌了好些日子,都没空回来了,还是燕沐按捺不住去找顾昭,正好顾昭也暂时忙完手上的事,正要回去叫燕沐带一批人上船,训练使用火器的办法。   燕沐听得惊讶:“这就好了?战船上都安装好了?”   “我先带你去船上看看,现在暂且简陋一些,但想来对付那些海盗已经足够了。”   燕沐点头:“不错,也许海上作战他们比我们有经验,可有火器之后,这帮没有见识过的海盗,只怕刚听到动静就吓瘫掉了。”   新港口外面停靠了十艘新建的战船,战船比货船轻便,进入船舱,可以看到船舱两侧开了洞眼,正是架设火铳的地方,火铳也已安排就位,燕沐对这并不陌生,毕竟顾昭又不会对他隐瞒,他还亲手试验过这火铳的威力,显然这批火铳比他之前看的又有改进。   “这是火铳,每条船上会安排三十个火铳手,此外上面还有投石器,用来投射炸药。”火炮也在开放中了,但还不足够投入使用,所以暂时用这替代。   顾昭带燕沐去顾放炸药的地方看,这里有一半是铸铁炸药,一半是陶瓷炸药,两者的区别就是外壳的不同,前者铸铁,后者是陶瓷,两者各有优劣。   燕沐看得满意极了,身为武将哪有不喜欢这种杀伤力大的火器的,而且又是用于海战,朝廷上的那些官员无法知道确切情况,也不会跟他叽叽歪歪的,等以后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哥哥你太厉害了,弄出这么多好东西,有这些火器,哪个海盗敢靠近我们?我先挑些人在岸上熟悉下这些火器的操作,再让他们上船,免得一个个大惊小怪的,吓得尿裤子。”   “都是你带出来的兵,这样说他们好吗?”顾昭无语道。   燕沐翻了个白眼,他是真的觉得那些家伙会有这样的表现。   燕沐说办就办,由顾昭给他提供火器,燕沐挑选出一批训练成绩不错的人秘密训练,也不怕这些人会走漏消息,毕竟他们又弄不到火器,告诉外面的人,外面的人还能仿制出来不成?   他去秘密作坊看过,顾昭弄出来的保密措施非常不错,再加上有陛下的人在后面盯着,他倒想看看有哪个胆大包天的人敢泄露出去。   秘密训练的时候,顾昭也前去围观了,结果火器发出惊天响声时,一个个不是吓傻掉了,就是大唿小叫,然后被燕沐狠狠训斥了他们一顿:“别一个个没见识的模样,丢我燕沐的脸,以后可别说是我燕沐带出来的兵,接受不了的就给我滚出去。” 第401章 船队出海   这下可严重了,不就是声音响了点,威力大了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可不想离开现在的海军,将军给他们发放的俸银可不低,就算不幸出事,也会给家人留下一笔不小的财富,所以一个个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了。   燕沐又严肃道:“这正是我们海军的秘密武器,由朝廷工部秘密研制,第一次配备便是用在我们海军的战船上,有这样厉害的武器,外面那些嚣张的海盗还能继续横行下去?”   “当然不能!”   一听是朝廷研究的武器,而不是神神怪怪之类的东西,一个个胆气又上来了,昂着挺胸地大声回答。   “很好,继续训练!”   等适应过来,众人再看这些火器,那眼光火热得很,就如燕沐所说,用这些火器对付海盗,海盗们还能活下去?其中有一些入伍的士兵,家中原来就受过海盗的袭击掠夺,跟那些海盗有着深仇大恨,所以才会在听说组建海军对付海上盗寇的时候,第一时间前来报名入伍了,现在有这样厉害的武器,不怕灭不了那些混账东西。   虽然研究制造这些东西很费钱,但海军是由海运司养着的,海运司又财大气粗,根本不怕砸这些银子。   陆上训练过后就是上船训练,船上的训练顾昭没跟,等着燕沐通知什么时候可以出海。   还没等到出海通知,先又等来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燕沐带人出海训练的时候,居然好巧不巧撞上几条海盗船,将他们的战船当成普通的海船想要打劫一番,结果就叫他们第一次用火器进行了一番实战,打得那些海盗屁滚尿流,在没有一人伤亡的情况全胜海盗,连他们的海船都给拖了回来,只留了几个活口用来从他们口中撬出他们的老巢位置。   这一仗打得众位士兵更有信心了。   在距离顾昭来到姚城的五月后,海运司终于启动了第一次出海任务,闻风而来的各方人员,快将出海港口给堵住了,就为了围观这一盛况,除了各地商人与姚城百姓,还有从京城与其他地方赶来的公子哥儿,坐在茶楼酒楼上,对着外面的港口与停靠在那里的海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顾昭其他本事不去说,这搞建设绝对是一流的,外面的港口和海运司衙门不去说了,就是我们现在待的这酒楼也是属于海运司的产业,出租给商家在此开业的,这一条街的商铺,每年光是收租金就有不少了吧。”   “又是第一次听说顾昭脑子好的?当他那财神爷的名头是白叫的,看看有多少商人是冲着他来的,换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搞到现在这般程度。”   “可京城有不少质疑他的声音呢。”   “何必跟那些人一般见识,顾昭越是沉得住气,对我们大家越是有利,冒失出海,如果出了事,那我们投进去的银子岂不是都在扔水里了?没听燕沐率的海军出海训练的时候,还灭了批海盗。”   “不说那些人,吃海鲜,这顶顶新鲜的海鲜,京城可吃不到,这酒楼的厨子手艺不错。”   这日风和日丽,而且按当地志这段时间不太会有台风出现,因而正适合出海,没过多久,五艘满载货物的船只以及十艘护卫战船,就在岸上众人的视线之中缓缓驶离港口,港口的百姓发出震天的欢唿声。   岸上的人久久舍不得离开,而且近日因为货物的频繁进出港口,使得这里尽管不是姚城城区范围,但如今已成为姚城又一个热闹繁华之地,如果出海顺利,待船队归来之时,这港口之地必定更加繁荣。   酒楼上的众人也是目送船队离开的,那声势阵仗叫人看了的确挺激动,于是他们又议论起来。   顾昭和燕沐在岸边送船队离开,直到船队身影消失在海面上才转身回去。   其实顾昭倒挺想跟着一起出海,但他跟船的话燕沐肯定也不会留下,他们这两个主事人都离开,而且一走不知几个月才能回来,他担心海运司和海军那边会出乱子,所以不得不留下来镇场子。   海运司的人也大松一口气,船队终于出海了,接下来就期盼船队顺利,并且最终能安全返航,因为海运司也跟去了两位官员还有几位主事,凡是跟船带队的人,按海运司立下的规矩,都是有重金奖励的,因而这个名额并不缺人争抢,顾昭是从中挑选出更适合海上与对外联络的人员。   这一消息也送去了京城,因为不少人家买了海运司的股,因而对此高度关注,这次船队出海也引发了一波热议,老百姓也是津津乐道,因为他们也投了银子的。   “终于出海了,竟然有人不看好顾大人,顾大人什么时候办砸过差事的。”   “就是,我听人说,顾大人之所以到现在才派出船队出海,就是为了等海军训练出来,不然船队在海上遭遇海盗袭击怎么办?”   “对,对,听说平南公带的海队都剿过两次海盗了,两次都是大获全胜。”   “平南公连大歧那国家都差点打下来,对付个海盗还不是手到擒来。”   “吹什么牛,陆上打仗跟海上打仗能是一回事吗?”   “可平南公就是打了两回胜仗了啊,别人做不做得到我不知道,反正平南公肯定能做到。”   皇帝和太女对此也保持高度关注的,现在船队终于出海了,他们暂时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不能彻底松下,接下来就是要等着船队顺利回来,并且带回丰厚的回报,不然朝廷上那些保守的老臣不得跳脚?而且他们也期待海外贸易能够充盈大周国库,可以让他们办更多的事。   皇太女因为顾昭走前提的建议,已着手为建立大周钱庄作准备,因为她本来就在户部历练,对户部各项事宜也熟悉得很,因而由她来牵头再合适不过,不过这大周钱庄也需要慎重,顾昭留的折子里可不是光提建议了,也将钱庄管理不善会出现的种种后果也作了说明。   “不知船队年底能不能回来,能回来的话应该能过个好年吧。”皇太女对他父皇说。   “应该能的吧,那几艘战船的装备不错。”其他官员不知情,但使用火器的情况,顾昭燕沐都一五一十汇报到皇帝的,所以就算海船还没回来,光是看到这一成果,皇帝心中就有些激动,凭此利器,关外异族再不是大周的威胁。   船队离开后,海运司也不是无所事事了,一面继续督促建造并提升海船,一面又承接其他短途的海运任务,比如运送盐,还有替其他商户通过海路运送货物,在原来运盐的基础上,开发多条海路,拓展他们的业务范围。   燕沐也继续训练海军,在原来基础上又召了批新人进来补充,除了负责海运的安全外,还时不时地要出海清剿海盗。   此外,燕沐也在海岸线一带布下许多明哨暗哨,一旦发现可疑的人物出现,迅速报来海军,海军将会迅速出动,以防有海盗上岸作乱,祸害沿海的百姓。   燕沐并不是做的无用功,有地方百姓的配合,海军当真接到两次线报,燕沐迅速率军赶去,两次均是有海盗跑到岸上想要袭击临海的村子,准备抢杀一波就跑路,以往这种时候老百姓根本没办法,驻军也来不及赶来,一旦让那些海盗逃到海上去就束手无策了。   当然对于一些驻军将领来说,只要那些海盗不攻打进城里来,他们也无需担心什么,他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受苦受难的也只有那些穷苦百姓。   这两次因为应对及时,跑到岸上来的两波海盗均没能逃出去,全部被海军拿下,战果传出,让燕沐与海军的名声在沿海一带节节攀升,这对以往在海上横行的海盗们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然而面对不断壮大的海军,他们也毫无办法。   起初用火器来对付海盗的情形并没有传出去,然而一窝又一窝海盗被海军消灭,时间长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逃出去,将战斗的情况带了出去,那些海盗才知道为何海军会次次大获全胜,原来他们手里握有一种十分厉害的武器,有人叫它惊天雷,有人叫这为霹雳炮,总之落到海船上一炸一大片,甚至海船都会被这霹雳炮给炸沉了,这种情况下海盗船上的人哪有逃生之路?   那些海盗窝往往也互通消息的,海军手中秘密武器的出现对他们海盗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原本对燕沐动作十分恼火,想要给他一个厉害瞧瞧的海盗们,这下不敢闹出大动静了,唯恐被燕沐的人找到他们老窝,再用那什么霹雳炮一通轰炸,他们老窝经得起炸?   可就此认输又不甘心,他们在海上发的是横财,财富来得太轻松,让他们再回到岸上哪能习惯,而且其中一部分海盗并非从岸上跑出去的,比如犯了事或是实在过不下去铤而走险成为海盗的,而是来自海外,他们觊觎大周的富裕,想要上岸掠夺,不会因为出现秘密武器就停下脚步,甚至对这秘密武器也起了觊觎之心。 第402章 秘密武器   海盗并非完全与岸上孤立的,有些人还需要通过岸上的关系来销售赃物,甚至有的厉害的还买通了岸上官员的关系,替他们提供可靠的消息,还有打掩护。   因此种种,时间长了,海军手握秘密制胜武器的消息便在外界传了开来,起初是小范围的,后来不断扩大,甚至传到了京城官员的耳中,于是便有人向兵部官员打听此事。   其实到这个时候,兵部一些官员也有所耳闻,心里也痒痒有如此制胜武器,应该在所有军中推广开来才是,但对别人的问话,没好气地说:“燕沐那小子建的海军又不归我们兵部管辖,那是直接听命于陛下的,也没动用过朝廷一分银子。”   这话让那些打听消息的官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啊,目前燕沐手底下数千人的兵力,完全是由顾昭牵头的海运司养起来的,不然当初提出建海军的时候,燕沐也没可能获得那么大的自主权,让别人无法从中分一杯羹。   确定建立海军后,不知多少人盯上了,可惜不是谁都和顾昭关系那么好,砸下那么多银子支持燕沐建海军。   虽说这银子也是空手套白狼来的,但除了顾昭,谁还有那么大的本事凭几句话套来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   所以尽管眼红海军的官员编制,但也只能眼红而已,如今海军建成,更没办法摘这颗果子。   武官们私底下也在讨论此事,因为和燕沐有关,联想燕沐过去做过的事,有人勐地想起早丢在脑后的一件事。   “你们还记得当初燕沐在西南时,就是修路那段时间闹出来的动静?”   “啊,你是说当初流传的山神动怒的传言?难道那传言是真的,不是真的山神动怒,而是靠那秘密武器人为制造出的山神动怒一般的大动静?”   “这回不是传出燕沐那小子手里有跟惊天雷似的秘密武器,丢出去一炸死一片,如果丢出去炸山的话,岂不是跟山神动怒效果差不多?”   “可不是!你这么一说就对了,好家伙,这小子藏得这么深,当初在西南就有了这东西,居然藏到海军建起来才动用上。”   “这事陛下知道吗?”   “问的什么傻话,陛下怎可能不知情?陛下不知情燕沐那小子有这么大的胆子用上?你们也太小看燕沐了,虽然平时一副牛气冲天的模样,可凭这模样就能让陛下一直宠信他?燕沐这小子可不是真蠢真嚣张,他精着呢。”不精也不会连他亲老子都干趴下了。   瞧这话说得,燕沐不蠢,是他们蠢对吧。   最后这些话传进了内阁大臣耳中,有惊有喜的,喜的是,如果大周真握有此等制胜利器,何愁外患?那应该多多在军中推广开来才是。   内阁大臣们和其他臣子私下讨论不同,他们直接问到了陛下面前,此等利器不能由燕沐一人掌控才是。   皇帝和太女也没想这消息能一直隐藏下去,上回燕沐用来炸山开路已经被忽悠过去了,这回可不是忽悠就能忽悠得了的,不过也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岸上的确有人跟海盗勾结在一起,不然海上的事怎可能传到岸上来,而且还传得这么快速,显然有人在背后推动。   皇帝很沉得住气,不会因此勃然大怒,水至清则无鱼,官员队伍再如何整治也杜绝不了种种问题,出现问题查办便是了。   面对这些大臣的疑问,皇帝淡定地点头:“不错,朝廷的确在开发一种秘密武器,既然是秘密了,那肯定不能对外透露,而且之前在研发当中,尚不成熟,更不能对外公开,否则一旦被不明势力探了去,用来对付大周军队,那后果难料。”   皇帝没说最初的雏形是由顾昭带人弄出来的,因为此等火器至关重要,一旦让人知道,也许会直接冲顾昭下手,将顾昭控制住了,岂不就等同于掌握了这等利器?   “这时间有三四年了,因为耗费颇大,加之开发后可适用于远程攻击,因而朕索性丢给了燕沐那小子,现在看来那小子干得不错。”   燕向熙也一脸淡定地听着她父皇忽悠内阁大臣,话语中将顾昭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给撇了开去,嗯,这份好心性是她需要学习的。   包括姚首辅在内也没想到,这等利器朝廷已默默在背后研发了三四年了,最初他在想这事会不会和顾昭有关,谁让顾昭这人最不可以常理来论,那些新生事物大多和顾昭有关,后来工部陆续推出来的,那也是因为顾昭进了工部后带来奖惩制度的变化而出现的,和他也很难撇清关系。   但这么长时间了,也许和顾昭真的没太大关系吧,他相信朝廷还是有许多能人在的。   “陛下,如今这等利器是否已经成熟,可以向其他军中推广了?”尤其是边关,配备上哪里还用得着担心那些外族再叩边门,甚至可以反攻回去,将他们彻底赶跑。   皇帝按按眉心:“不能说很成熟了,那东西太过危险,一不小心炸的可就是自己人,因为海战实在太过危险,所以才会用上这等危险的火器,而且还有一点,那就是制造此等火器耗资太大,要全面推广根本不可能,朝廷负担不起。”   姚首辅真心实意地提意见:“那可以少配备一些,陛下既然称此物为火器,那是不是可以专门建立一个火器营?相信用来震慑敌人可以起到非常好的效果。”   这个想法皇帝当然不是没考虑过,因而点头说:“朕也有此想法,原本想的是等这次船队归来,如果收获不小的话,那可以着手筹备起来,不然的话,你们跟户部去说说,看户部能不能拨出一笔银子来。”   想到要跟户部官员尤其是那户部尚书打交道,几位大臣面面相觑,都哭笑不得,想要从那家伙手里弄出大笔银子来可不是易事,不如就依陛下所说,再等一段时间,反正目前外面也只是传言,对于秘密武器的具体情况也不甚清楚。   而且只要朝廷不作说明,那外人也无法知道朝廷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秘密武器,震慑的作用并不会因此减弱多少。   这番话过后,有人想从内阁这边打探消息,内阁大臣皆是一脸高深模样:“既然都是秘密武器了,那当然是秘密了,秘密轻易被人打探了去还叫秘密?”   这让想知道内情的人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老百姓听到这些传言只有高兴的,他们可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反正朝廷有秘密武器在手的话,那海上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根本不成问题,没看海军打了好几次胜仗了,配备了秘密武器的海军打败那些海盗,出海的船队安全问题根本不用担心了,如今只需要等待出海的船队顺利返航。   而且他们还高兴一点,朝廷有这么厉害的秘密武器,哪里还用得着担心外敌入侵,他们可以过上太平安宁的日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官员在朝会上参了燕沐一本,认为这样的武器杀伤力过大,有违天和,啰嗦了一大通,没等皇帝说什么,武官就跳出来将该人喷了一通,其他文官也没站在他一边,帮着他跟武官对喷,有那么几个人有心想要附和一下,结果看到这阵仗,老实待在自己的队伍里没有出声。   其实多数文臣也不赞同这样的看法,说杀伤力太大有违天和的,那么刀枪这些武器还有那些群攻武器,岂不是都不应该存在了?那朝廷的军队靠什么来保护百姓抵御外敌?难道要靠双拳双腿拿肉身去搏吗?   朝会之后,这事还传到市井街坊之中,听得老百姓将这官员骂了一顿,这种官员怎不自己去上战场看看,光会动嘴皮子,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看,不说远的,就说近的,海上打仗没有这么厉害的武器,要拿多少人命去填?那会比陆上打仗死的人更多,在海上逃都没办法逃。   许多老百姓都在海运司里出了银子的,哪怕一两几两,那也很有参与感,跟他们切身的利益有关系,因而哪可能放过参燕沐的官员,他们拿那官员没办法,可那官员家中总有下人要出来买菜购物吧,于是那些下人发现,他们出来不是被围攻挨骂就是买不到多新鲜的菜了,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走向?   而且这官员还不知道,他被皇帝盯上了,皇帝想要知道这究竟是他自己迂腐的想法,还是背后另有别有用心之人撺掇的,前者还好些,后者就十恶不赦了。   被皇帝盯上,这官员只能祈祷自己不要犯丁点错误,否则会立马被皇帝抓住,到时后悔也晚了。   不仅朝会上有人拿此事做文章,便是工部,也有官员发现有人明里暗里打探消息,还暗地里收买人员,这事报到工部尚书以及皇帝哪里,岂能会不知道这些人想要打探的是什么,正是那秘密武器,他们以为是工部秘密研发出来的,其实这样说也不错,但这些东西一直单方面由皇帝掌握,工部除了工部尚书有所猜测,其他官员也不知情。 第403章 船队归来   有几个和顾昭走得近的官员其实心中有所猜测,因为这时机太巧了,三四年前开始的,他们没忘记燕沐在离京去西南当西南军监军之前,顾昭可是在工部作坊里待过一阵子,再联系之后燕沐炸山开路之事,很难不把这秘密武器跟顾昭联系起来,现在制造秘密武器的作坊虽然是掌控在海军和燕沐手中,但说燕沐跟顾昭是穿一条裤子的,应当没人能否认吧。   但这些人就算猜到,也不会主动说出去,甚至还会替顾昭保守秘密,因为他们知道此等利器的重要。   不说朝廷这边,便是姚城的顾昭和燕沐,也会特别加强作坊的安保措施,他们同样得到消息,秘密武器的消息已泄露出去,并且还在海军中抓出几个钉子,这些入伍的兵丁几乎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最初是冲着俸银过来的,因而有的难免会见钱眼开,或因其他缘故被外面人收买。   当然这样的机会也不多,因为大多时候他们都无法离开军营,这也就无法和外面人甚至家人接触。   至于想走海运司这边的门路,那可真对不起,海运司的官员主事,除了顾昭,就再没人能接触到那秘密武器,就连其他官员,也是跟外面人同样的时间得知秘密武器的存在,就是杜大人负责督造战船时发现一些特殊设计,虽然不解但他并没有追问下去,也是后来才明白那些设计是用来干什么的。   藏在背后的敌人这才知道无处可下手,而最清楚秘密的顾昭和燕沐,如果他们是能那么好收买的,背后的敌人也不会想出这么些迂回的法子了,一无所获的结果让背后人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不谈这些小麻烦,姚城的日子对顾昭和燕沐来说自在多了,尤其是燕沐,将一批人训练出来后,后面就可以由老兵带新兵,他将任务布置下去就可以了,而不必每次亲自上阵,因而他时常就会在巡视过军营后往海运司跑。   对于老人,如杜大人,还有之后加入进来的乔焕等人来说,这太正常了,如果哪天燕沐不往海运司跑,他们才会觉得有问题,也许会想两人是不是闹矛盾了,那可就要出大事了,至于新人嘛,跟老人一样,看多了就习惯了。   在两人没闹矛盾的情况下,谁不说这二位是最佳搭档,正是有他们这样的搭档与默契配合,无论是海军还是海运,才能如此顺利发展。   除了忧心还在海上不知哪里飘着的船队,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惬意,他们就住在海边,时常能吃到最为新鲜的海鲜,吃了几个月下来就要腻了,于是便在吃上玩出花样来,这还要多亏顾昭拿出来的调味料,使得做出来的海鲜味道更美,有不少调味料还是顾昭在互市上搜集过来的,比如孜然,用孜然烤海鲜,那味道别提多美了。   这不还有海鲜酒楼的老板知道有这么个香料可用作调味料,特地找顾昭打听哪里可以去寻这孜然,顾昭也没隐瞒,告诉他们往互市去寻,因而没过多久后,这家酒楼便推出了海鲜烧烤业务,果然食客大增。   食客们提起这事,也会笑谈还是顾大人会吃,因为这可是有名的,没看那佛跳墙开水白菜,都是因顾大人而闻名,还有那佛寺的豆制品斋菜,也和顾昭有着不解之缘。   乔焕将自己媳妇孩子都接了过来,在城内置办了座宅子,每日公务结束,便带着媳妇孩子上街搜寻美食,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顶着一个八品官衔,加上又在海运司这样的衙门,以往那些地位差不多的商户子弟,如今都要拍他马屁,因为海运司可掌管着进谁货物的权力,那些商户,为了将自家的货塞进来,可不得想方设法地走他门路。   乔焕只会在自己权限范围内给些方便,包括其他官员也是如此,顾昭的行事作风早有耳闻,谁会想不开挑战顾昭定下的种种规矩,眼下众人好吃好喝在这里待着,没人想要离开的。   顾昭时常写信回去提起在姚城的生活,这让顾家二老还有黎氏看得放心多了,黎氏留在了京城,没再往姚城跑,除了来吃喝玩乐不算,也就顾仁还有齐云飞,有时会因为生意缘故跑来姚城见一见顾昭,再将他的情况带回去告诉亲朋,带回去的情况让人更放心了。   顾仁和齐云飞那时在尧昌府待了不少时间,来看过顾昭后,非常清楚姚城和海运司的差事,比起当城尧昌府轻松不少。   眼见一个夏日过去,还没有出海船队的消息,朝堂上渐渐地又有了声音,有人质疑开海禁的决定是否正确,虽然没用朝廷拨款,但如此这大笔钱用在其他地方,岂不是更能造福百姓。   这些人不想想,如果没有这样的名头,那些人又岂会心甘情愿地掏出这么多银子。   皇帝始终不动摇,因为他这里有本账,虽然船队还没回来,但每次燕沐抄了海盗老巢后,都会将缴获所得记录下来,单独报到他这儿,光是这些收入,就叫皇帝知道,这海军的建立半点都不亏,要知道朝廷可没投入成本下去。   最近燕沐还报上来一个消息,听得皇帝心动不已,燕沐说,最近从查抄的一个海盗老巢里救出不少无辜百姓,从这些百姓口中得知一个消息,这里的海盗老大知道一座海外金矿的位置,燕沐上报说等查到确切位置便会上报朝廷。   金矿啊,皇帝听了怎可能不激动,这都是因为发展海军才带来的收获,等找到这座金矿,朝廷还愁缺钱使?   因而皇帝面对朝臣们的质疑声很能稳得住,倒是那些往海运司投钱的一些人家,心里有些慌慌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出海的船队有什么声音传回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都说海上风险颇大,而且不像陆上,一旦出事,那就是船毁人亡的结果,茫茫大海要往哪里跑?   更有人后悔了,当初不该砸那么多钱,少投一些的话也能少些损失,如果全部赔了那可如何是好?他们能揪着顾昭要银子吗?   更甚至有人暗中悄悄将自己买的股转售出去,还真有人因为看好顾昭的缘故接手了,年初时因为不在京城又或是其他缘故,没能来得及买到海运司的股,这会儿还等什么。   这事其实做得并不是十分隐秘,这不就连皇太女都听说了这事,转身跟皇帝说了笑话,说这几个人后面不知要怎么后悔呢。   “报——姚城海运司送来的喜报!出海的船队回来了!”   在船队派人先回姚城报信时,姚城便派了进京报讯,报信的人大声说出船队归来的消息,皇帝都没能按捺得住,从位置上起身便往下走:“快说说是什么情况,船队一切可顺利?”   来人将姚城的情况如实说出来,他进京报信的时候船队还没靠岸,但有一点能够肯定,去了多少艘船,回来的还是多少艘船,皇帝听到这个结果,立马放声大笑:“好!好!做得好!”   一日后,船队便顺利开进了港口停了下来,早一步得到消息的各方人士,再度聚集在港口,发出欢唿声,欢迎出海的人凯旋归来,走了这么长时间,又是危险的大海,这些人可不就像出征归来的英雄么。   顾昭和燕沐立即带人上船,虽然船上配备了大夫,但岸上依旧准备了大夫,第一件事是先为所有人检查身体,还给他们灌准备好的药汤,保证他们的身体不会出问题,然后才会问他们出海的情况,以及此次的收获。   相比起出海前,这些人的确憔悴了不少,也黑了不少,但精神总体来说还不错。   顾昭先大致了解了一下,便派第二人往京城报信,并告诉皇帝,他会在整理过后跟船亲自到京城汇报出海情况,以及出海的收获,因为他已经知道这次出海的收获不少,带回海外不少特色产物,这其中有部分肯定要进献给皇帝,所以这趟是必须要跑的。   派了人报信后顾昭便定定心心做事了,不管岸上的人如何焦急等待。   京城的目光也都聚焦在归来的船队身上,从上到下都是如此。   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二拨报信的人来了,带来了初步的情况,在朝堂上大声说了出来,满堂哗然,并且以飞快的速度向京城传开。   此行不仅顺利,而且收获颇丰。   皇帝高兴,买股参与海运的人高兴,参与进去的老百姓同样兴高采烈。   才将凭证出售没多长时间的几户人家,听到这个消息眼前阵阵发黑,怎会这样的?要是他们再多坚持几日就好了,明明知道顾昭是财神爷,怎就因为听了别人几句质疑的话就怀疑起来呢,可现在转售出去的凭证又岂是那么好收回来的。   这才是刚开始,等之后他们知道参与海运司的人每股可以收获多少分红时,那才会懊恼得无以复加,并且这分红还不是一次两次,只要凭证在手,政策不变,分红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第404章 海外物资   这次海运司跟船出去的官员,一位姓张,一位便是唐舟,张大人有为官的经验,因而是以他为首,唐舟为辅。   两人回来后便将记录一路经历的日志交给了顾昭,因而既不耽搁他们去休息,又能满足海运司众人的求知欲。   因为顾昭的交待,两人的日志写得非常详尽,大小事都记录其中,这种日志非常珍贵,对以后每次航行都会提供宝贵的经验,一次次累积下来,海运司的出海经验会更加丰富。   一部分人整理日志,一部分人清点带回来的物资,顾昭两头兼顾。物资中有大量的香料以及珍贵的珠宝,自然金银也是少不了的,各种物资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再汇合日志中描写的内容,海运司的人都知道,这回出海真的赚翻了。   他们大周朝习以为常的丝绸和瓷器等物,运送到外面都是当地贵族争抢的好东西,赚回的都暴利,所以张大人和唐大人日志中也留下了不少惊叹的词语。   光是将各种物资整理入库,以及哪些需要运送到京城,就花费了海运司众人不少时间,而燕沐则负责照料从船上回来的将士,对于死难的人需要抚恤,个别地方还是发生了小的冲突,士兵受伤和死亡是难免的事,但情况比起他们预估的要来得好很多,折损并不大。   他们在这边忙碌,岸上围观的人则要炸裂了,因为不少人看到从海船上抬下来的一箱箱物品,不可能是原先运上船的那批了,只可能是此次出海的收获,凭那么多只箱子,足以表明此次出海收获不小,因而蜂涌而来的人议论纷纷,尤其是那些商人更加热切,想要知道从海外到底运回了什么样的物品,他们这些商人是否能分一杯羹。   只可惜燕沐早早派人拦了一条线,外面的人不能冲进港口,所以这些人无法看个确切。   清点好物资后,顾昭也没辜负一众等待的人,先放出一批物品由前来的商人竞拍,比如容易腐烂的水果,来自东南亚一带的特色水果,顾昭就见到后世常见的菠萝和榴莲,原本还有其他水果,可惜大多不耐储,半路上就坏掉了,不是吃进了大家肚子里就是扔进了海里,不过有过一次经验后,下次出海的人就知道哪些水果耐储,可以多买些回来。   宝石和香料则出手了一批质量稍差的,送到京里的只需要最好的便可以了,船队还带回不少珊瑚,凭顾昭有限的知识来看,这些珊瑚的品质都非常不错,其中一株不管是形状还是尺寸,都非常瞩目。   要出货的消息一出,等候的商人们就轰动了,务必要抢下一批物品,到时带到其他地方,光凭第一次出海收获的物资这一噱头,就能吸引一大批人的眼球。   这个竞拍是交给乔焕来完成的,顾昭和燕沐只在竞拍的时候巡视了下,还品尝了带回来的几样水果,其中榴莲已引起不少争议了,因为不少人受不了那个味道,而张大人和唐舟恰好在品尝过后都爱上了这一口,热情地向同仁们推荐,闻着臭,吃起来可香了。   两人来的时候,不少商人正捏着鼻子看这榴莲,而唐舟正热情地向谭博推荐,谭博捏着鼻子离得远远的,他真不搞不明白唐舟会买这么些榴莲回来,当然也有商人在试着品尝过后眼睛一亮,显然也体会到其中的妙处。   看顾昭和燕沐来了,两人连忙停下打闹来见他们,顾昭先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你们做事吧,我们看看就走,马上就要进京了。”   唐舟这次出去了一趟,整个人跟放飞了似的,性情比以前活跃了不少,似乎很想下次再度跟着出海,他喜欢上了这样的航行。   那些商人也要过来套近乎,不过竞拍很快开始,他们也没工夫了。   顾昭看秩序井然,因为有海军帮着维持,如今海运司和海军亲如一家,这是顾昭和燕沐的关系带来的,因而用不着多担心什么,两人看了会儿便离开了。   “哥哥进京真不带我一起去啊。”燕沐嘀咕着抱怨道。   顾昭无语地推了下他的头:“我们两人不能都走,得留一个下来,你想去那换我留下?”   燕沐朝天翻了个白眼,顾昭就会曲解他的意思,他那是想进京吗?他那是不想跟顾昭分开。   看他这幼稚的举动,顾昭忍不住笑起来:“我会快去快回的,费不少多长时间。”   燕沐也就抱怨一下而已,顺带嘛,想讨些好处,至于这好处,就是两个人关起门来的事了。   两人的关系其他人都习惯了,就算原来不知,现在看到燕沐每天往顾昭的住处去,不肯自己独居一处,偏要跟顾昭挤在一起,意味着什么还用得着说,原来就有关于两人关系的传言,目睹的事实更进一步证明了而已。   在他们看来,连皇帝都将两人派在一起当差,估计是在皇帝面前都过了明路的,皇帝都不操心,他们当属下的就更没必要忧心了,不过倒是想让套他们近乎的商人们惋惜不已。   但有阵子,顾昭发现身边出现不少相貌好的男子,起初他根本就没意识到怎么一回事,还是乔焕提醒了他,才知道这是有人刻意送到他身边想要引起他注意的,再一查,发现燕沐难得出来时,也会遇到这种情况,这个发现叫他哭笑不得,只得减少出来的次数。   也是时间长了,这样的情况才逐渐减少,也许是那些商人发现这种策略根本不奏效,再说,那些男子相貌再好,和顾昭燕沐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尤其是气度上差了一大截。   他们其实也不敢做得过火,就怕惹来顾昭和燕沐的怒火,那不是他们能吃得消的,也只能这么暗搓搓地搞些小动作,见实在搞不动就撤了。   顾昭很快就带着人和货坐上海船出发了,随行的人有张大人和唐大人,此次出海顺利,他们肯定会得到皇帝嘉奖,而且皇帝肯定也更乐意听他们亲自讲述出海的种种情况,其他官员是羡慕的,但当初顾昭先让大家自己报名的,考虑到其中的风险,不少官员自己放弃的,所以这会儿也只是羡慕而已,海运司刚开张,以后机会还多得是。   谭博虽也羡慕,但更多的是替唐舟高兴,唐舟得到嘉奖甚至升官的话,那都是唐舟应该得的,听唐舟的讲述就知道船上那段生活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尽管顾昭为出海做足了准备,包括淡水都准备了不少,可海上风险莫测,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各种意外情况。   海军的领队也跟着进京的,他是燕沐手底下的一员副将,追随燕沐多年了,这次船队出海能这般顺利,将折损降低到最低,他的功劳也不可抹杀。   坐上海船没用太长时间便到达临近京城的一个海岸口,皇帝早派了人在此等候顾昭一行的到来,上岸后将货物装满了一辆辆马车,再由陆路进入京城。   当这支队伍从城门口入京时,可引起不少人的围观,海船靠岸时,这消息就送进了京城,所以众人等候多时了。   “看,那是顾大人,顾大人亲自带队进京了,顾大人还是那么好看,这些年下来也没多少变化,就是更具威势了。”   “看顾大人身后十几辆马车,这些马车上都装满了东西吧,那从海外得带回多少好东西啊,这回收获肯定不小。”   “我听说就连京城都有不少商人跑去姚城了,就等着从海运司里接手运回来的货物,就是时间太短,还没消息传回来。”也是,顾昭从海路,比起其他商人速度快多了。   顾昭连人带货一起进了皇宫,皇帝皇后和皇太女一家三口,以及不少大臣,都聚在皇宫里等着顾昭的到来,同时也想知道海外的更详细的情况。   “陛下,顾大人在外求见。”   “快快叫他进来。”   皇帝等不及地亲自走下来,那边顾昭为首,一行人进来见到皇帝就连忙行礼,皇帝亲自将顾昭还有其他人扶起,并开怀大笑。   “好,好!朕听说你们从海外带回来一种闻起来臭的水果,是不是真有其事,快抬进来让朕瞧瞧。”   顾昭失笑,没想到传得这么快,都到宫里来了:“陛下,是一种叫榴莲的水果,闻起来的确不雅,但口感很不错,只是不易多吃,容易上火。”   不用顾昭吩咐,后面宫人就连忙将叫榴莲的水果抬进来,并飞快剥开其中几个熟透了的,将果肉装盘,这一切都是在偏殿里进行的,做好后请皇帝以及众人去偏殿品尝,免得将这大殿都给熏臭了,人没办法待下去。   果肉一剥出来,这偏殿内便弥漫开一股难言的味道,皇帝发现有人拧起了眉头,还欢快地笑起来,显然大臣们的表情娱乐了皇帝,当然第一波品尝的人是宫人和御医,御医是检查能不能食用,不过因为带来的是当地人食用的水果,所以这应当没有问题。 第405章 赚翻了   皇帝都不嫌这味道难闻,还颇有兴致地尝了一块,尝过后夸了几句,这让下不了口的一些大臣,也只得狠下心也吃了一口,表情就跟吃毒药似的,然后跟着皇帝逃也似的出了偏殿。   偏殿中有其他水果呈了上来,都是没有异味的,比如菠萝就得到不少大臣的夸赞,不少人好这酸酸甜甜的一口。   其他箱子也陆续抬了进来,当打开后,殿内发出不少抽气声,皇帝也情不自禁地走到箱子前面,从里面拿起不同颜色的宝石看,还有那透亮的翡翠,最后那高大的珊瑚抬进来时,更叫人看直了眼。   “海外莫非宝石成堆?快跟朕说说海外的情况。”   张大人和唐大人是负责与海外人士接触及交换物资的,因而最有发言权,随后就由他们为在座各位讲述海外的经历,尤其是众人感兴趣的金银珠宝,各地情况不同,有的地方的贵族,看到他们拿出来的瓷器丝绸,毫不犹豫地拿出大块金子来交换。   两人的口才都很不错,一讲就讲了近两个钟头,中间灌了好几杯茶,要不是用膳时间到了,皇帝和众人还能继续听下去。   比如越往南走,气候越热,那里常年高温,就没有冬天的时候,因而那里的作物可以一年三熟甚至四熟,叫众人听得羡慕不已,那岂不是人人可饱腹,也用不着担心穿不暖的问题。   两人写的日志也留了下来,不过顾昭早让人誊抄了一份留在海运司,随后皇帝留了两人以及燕沐手底下的副将一起用膳,当然顾昭也是一样,没有他牵头,套来这么多银子,海运司也无法运转起来,更别说出海顺利了。   用完御膳后,皇帝就下了旨意,给带队出行的人都升了官,其他跟船出海的人也统统有奖赏,偕大欢喜。   顾家人和黎氏都盼着顾昭回来,不想顾昭进宫就待了这长久,出来时天都黑了,不过他们也没太过担心,知道皇帝肯定要详细询问出海情况,因而顾昭回府时,大家都已用好晚饭,知道顾昭不累后,又围着他问了一通出海的情况,这是如今满京城最关心的问题了。   就连宋泽也过来了,他想在京报上开一个关于海外报道的专题,所以等顾昭回姚城时,指不定还要多带一个人,也就是京报的工作人员。   顾昭他们出宫后,皇帝留了皇太女说了好一会儿话,顾昭带来的那些珍贵宝石还摆在殿内,之前有其他大臣在,皇帝还矜持些,这会儿只有女儿在跟前,不免流露出了些惊色:“朕没想到海外如此富裕,不对,不应该用富裕这个词。”   燕向熙也拿起一块翡翠把玩:“父皇说得不错,这些宝石对我们珍贵无比,可在当地虽然值钱,但应当没有珍贵到我们这般程度,听张大人唐大人的意思,他们那里虽然不愁吃穿,可真正富裕的人并不多,其他物产也不及我们大周丰富,我们大周才是地大物博。”   不然也不会送出去的瓷器茶叶还有玻璃制品以及肥皂那么受欢迎,受当地的贵族追捧,争相购买,所以燕向熙以为不可过于贬低自己,抬高对方。   “对,熙儿说得不错,不过海外也有不少我们大周缺乏的东西,正好可以通过海外贸易获得,海运司的建立,非常好!海军的建设也必须保持下去,如果将来碰上什么天灾,海外也是粮食的一个重要来源之地。”皇帝考虑得非常长远,这是他听到当地作物一年三熟甚至四熟后想到的。   “不错,甚至我们可以提前跟当地居民合作,让他们为我们种植粮食,等收获后再专门派船队去运粮。”   父女俩越谈越高兴,这次船队因为第一次出行,作为先行者是先出去探探路的,因而受顾昭叮嘱并没有走得很远,可就这般也让他们看到了海运司的前景,将来有条件走得更远,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海外消息,和各种海外特产。   第二日皇帝又将顾昭叫进宫,跟顾昭谈了好久,然后给了顾昭一堆赏赐,再让人送他出宫去。   宫外也正热闹着,因为这时候有商队返回京城了,同样乘坐的海运司的海船,比顾昭落后几步。顾昭带回的物品大多是送进宫的,除了皇帝赏赐大臣的,其他人就没机会得到了,这时候这些商人到来,立即引起了围观。   最先出手的依旧是水果,引来了不少人的轰抢,先到先得,尤其是宫里也有消息传出来,所以大家对散发出异味的榴莲颇感兴趣,都想见识一下,也想尝尝其他风味的水果。   其次是香料,这回船队带回不少胡椒,这种香料以前在大周朝卖价很高,普通人都吃不起,但海外并非如此,所以过去的人见猎心喜,交易了不少胡椒带回来,这回京城也有不少权贵抢着购买,因为售价比以往低,不过他们不知,以后这胡椒会越来越多,价格还会往下跌。   最后便是那些珠宝翡翠了,不过这些珠宝需要再加工才能卖出更好的价格。   不过这些顾昭都没再去过问了,给家人朋友送去一些用内部价购买的物品,便启程回姚城了,姚城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他。   离开之前放出话,等结算完后,会按照购股凭证发放此次分红,京城又是一片欢腾。   光是带回来的这些东西,便是老百姓都知道这次肯定能赚不少,果然,在顾昭这个财神爷手上,做生意就不可能赔本的,他这名头可不是白叫的,这样的情形也让不少人家私底下笑话那出手凭证的几户人家,现在再想将这凭证买回来可难了。   顾昭走后不知道,京城私底下有人出高价想要收购海运司的股票凭证,谁都看得出来,这凭证往后会越来越值钱,趁现在这关头多收购一些为好,只是谁也不笨,能让这些人收购到的凭证不会多,尤其是那些持大股的人,更不会轻易出手,除非家中出了什么事急需银子。   这自然让最初转售出去的那几户人家后悔极了。   顾昭顺风顺水地回到姚城,又投入忙碌之中,他在海运司定下的规矩很严,包括他自己在内都要遵守,比如内部人员也需要掏钱购买运回来的物品,只不过有个内部价格,而且还有一定的限量,需求量超过限量时,那价格就要上涨一个幅度。   顾昭自己都严格遵守,比如他带回京城送亲朋的东西,都是他掏银子买的,其他人见了自然也老实遵守规矩了,这样的优惠措施对那些船工也很适合,不过级别不一样的话,限额的度也有所区别,但依旧很受船工的欢迎,哪怕借钱也要将这限量买下来,因为转手卖出去就能赚上一笔。   这种情况顾昭睁只眼闭只眼,是自己使用还是转售出去,都由各人自己处置,毕竟身处在这样一个有巨额资金出入的地方,让人沾不到丁点好处,那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也要适当地给些好处,提升大家积极性。   海军那边同样有一定的奖惩措施,一段时间下来,大家的收入水平均见涨,这差事也越发做得高兴了。   等所有账目出来后,列出来的此次出海的总收入,叫海运司众人看得高兴之极,虽然还没将本钱给收回来,但照这速度下去,回本是迟早的事,然后就是赚的纯利润了。   扣除成本,第一次出海的利润达到近百万两银子,这还是因为第一次出海比较谨慎小心,带的货物不算多,走的地方也有限。   海运司的其他人还不知道,燕沐那边还有一个账本,都是抄海盗窝抄来的财产,账面上也有两三百万的银子,如果再将那座不知名海岛上的金矿给找到了,财产还要增加不少。   所以回本的事会比海运司众人想的还要快。   总账出来后,便是要给众股东分红了,换句话说就是海运司要发钱了,顾昭这次没亲自跑了,而是派出其他官员回去的海运司衙门发钱,可想而知,这衙门口会有多热闹,这场面会轰动整个京城。   不过顾昭也让人放出话,这是第一次,以后只会每半年分一次红,分为年中和年底,大家都接受良好。   顾昭自己也带了笔银子回到住处,虽然当初他自己定了规矩每人可以买上五股,但他只给自己和燕沐各买了一股意思意思,因为他发现银子多了后真的没什么可花的地方,因而除了最初发展起来的产业,他如今都没兴致给自己搞什么产业了。   “给,这是我们俩的分红,都交给你了。”顾昭一副让燕沐管家的架势,将银子交到他手上。   燕沐也是个不缺银子的,但这银子意义不一样,是顾昭为他买的股,又将分红交到他手上,乐滋滋地数着银票问:“哥哥想买什么,我给哥哥买去。”   顾昭噗哧乐了:“我有吃有喝的,哪里需要买什么。”   燕沐打量了下顾昭,摸了摸下巴,心里便有了主意,要给顾昭整几套好点的行头,毕竟顾昭如今都是三品大员了。论起吃喝穿行,比起自幼出生在西南王府又在皇宫皇帝身边长大的燕沐,顾昭那是拍马也比不上。 第406章 火器营   因为分红一事,使得有关海运司的种种成为最吸引人眼球的话题,又有京报等报纸连期的报道,更将这一话题推向新的高度,这让所有人都知道,海运司这一衙门将会是未来油水最为充足的衙门。   不少官员后悔当初因为不看好海运司,所以对之避而远之,最为后悔的是当初明明有机会加入进去的人,特别是那批同唐舟谭博一批的新科进士,谭博也就罢了,那唐舟还是个同进士,俗话说同进士,如夫人,可见同进士在同榜中也是被其他进士瞧不起的,可现在就因为唐舟跟着船队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升官了,还在陛下面前留了名,得了陛下的夸奖,这怎叫人不羡慕妒忌。   杨卫展当初也想进海运司搏一搏,不是杨家不再是保守派了,而是不想总跟着皇帝对着干,那明显没有好处,只可惜他们想归想,皇帝转身却给了顾昭最大的自主权,他的海运司衙门招收什么人,都由顾昭这个头头决定,这让杨家气极,却又无可奈何,因而尽管杨卫展纡尊降贵的投了帖子到顾昭那儿,最后却依旧不在录取名单之中。   顾昭傻了才会将杨卫展弄进来,然后处处跟自己拆台,杨卫展对他的敌意那么明显,犯不着弄个敌人进来搅浑水。   这一结果让杨卫展更恨了,等船队出海之后,杨家人就期盼船队出事,叫海运司一无所获,还要赔钱,可惜事与愿违,如今海运司更火热了,杨家又后悔了,后悔当初没动用各种关系给顾昭施压,将杨卫展弄进去,人进去了可就由不得顾昭了,到时杨家也能在海运司中有一席之地。   他们不知道,一步错,步步错,以后还会落后更远。   这样的消息还传到尧昌府,尧昌府的百姓兴奋极了,走上街头议论纷纷,不愧是改变他们尧昌府的顾大人,果然走到哪里都不会默默无闻,并且干成了这样一件大事。   今年向日葵成熟后,老百姓自发地将炒制好的五香瓜子以及自家的生瓜子,拜托商队给顾大人送过去,表表他们的心意,而且这五香瓜子别的地方可没有,如今也就他们尧昌府这地方种植。   别说老百姓了,就是如今的新知府,还有如阎家主这样的商家,彭夫子以及在地方当县令的彭岭,甚至学堂里的不少夫子学生,都惦记着顾昭,要拜托商队给顾昭送东西过去。   谁都看得出来,海运司以后会更有“钱”途,因而有些官员就盯上了海运司,起了摘果子的念头,动用关系走通门路,甚至有人递话到宁杨这个驸马跟前,因为太女的地位稳固得很,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也很重,太女的提议皇帝不可能不考虑的,只要宁杨在这驸马在太女跟前吹一吹枕头风,指不定就能成功了。   就算撬不动顾昭的位置,将人安插进海运司也是好的。   这就导致宁杨发现这阵子他的人缘比过去好了许多,就算出门去为殿下孩子买什么吃食,都会一路“偶遇”各色人物,宁杨也不是蠢的,自公主成为太女后,他的人缘就比过去涨了不少,就算起初不太明白,后来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太女来的,甚至有人自以为为宁杨好,想悄悄给他塞女人让他在外面养外室。   宁杨直接就将这些事情捅到了太女面前,自然那个别想让宁杨养外室私生子的人没落得好下场,那阵子宁杨为了躲人都极少出门,也是后来时间长了才好些,又会出来走走。   结果又来了,那些家伙有完没完了。   听宁杨一边陪孩子玩一边向他抱怨最近的“好人缘”,燕向熙忍不住笑:“人缘好也不是坏事,反正他们讨好你的话听着就是了,至于让你办的事,你左耳进右耳出便是了,难道他们还能强逼着你替他们办事?”   燕向熙很庆幸挑了宁杨当驸马,越相处越知道宁杨不是沾事的性子,喜好过安静的日子,又没有旁的男人过分的自尊心,受不得女人比男人强,这让燕向熙非常满意,暂时没想再找第二个男人。   对的,自从她成为太女后,身边时常出现一些颜色好的男人,专为迎合她的喜好而挑选出来的男人,希望燕向熙能够收下,只可惜燕向熙理智得很,再加上宁杨知情识趣,安分守己,她也不想给宁杨添堵。   宁杨真诚道:“那些想走殿下门路的人,都没有顾大人的本事,也没有顾大人一心为朝廷做事的用心,他们比起顾大人差远了。”   燕向熙拍拍宁杨的手说:“不用你说孤也明白的,孤不会犯蠢将顾昭换下的,父皇也是这样的意思,外面那些人只会白折腾一场。再说海运也不是毫无风险,如果哪次出了什么事,你看外面的风向会立马变了的。”   顾昭并不知有人想要撬他的位置,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过在意,这会儿他和燕沐接到皇帝的密旨,皇帝要组建一支火器营。   顾昭摊手对燕沐说:“看,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目前海运司的这点钱根本不够用的,好在陛下也不是全部让海运司掏。”   燕沐对这件事并不意外:“陛下肯定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之前不适合提这事,毕竟花费太大,如今海运司的前景让陛下觉得有希望了吧,不过火器营是很有建立的必要,火器营组建训练好后,边境的压力会大减,陛下如今越来越有雄心了。”   顾昭也是这样的观点,有这样的皇帝也好,总比一些皇帝年纪越大越煳涂来得好,如今的皇帝显然非常清醒。   但顾昭也不想一直将火器掌握在自己手里,和燕沐商量了一下,决定将火器作坊一拆为二,一部分送回京城交到陛下的人手里,剩下的人依旧留在海军这里,继续开发适合于海上作战的火器,两边可以互通有无。   燕沐也很认同,因而就依照这样的意思给皇帝回了折子,反正是密旨,别人也不知道的。   皇帝得了燕沐与顾昭的回复后考虑良久,最后决定依照他们的建议,另派人组建这火器营,而不是将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火器营至关重要,皇帝考虑来考虑去,最后还是将这事交给了太女,于是,燕向熙变得更加忙碌了,身肩数职,但让她将火器营交给别人去办她也不放心,火器营这样至关重要的位置还是捏在自己手心里的好。   皇帝同意了这事,顾昭和燕沐也松了口气,台风季过后,顾昭要准备组织第二次出海,挑选出海的官员,挑选运送出去的货物,还有吸取上一次出海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尽可能地降低出海的种种风险,但也很清楚,便是后世也杜绝不了海上可能会遭遇的危险。   第二次出海带队的官员是有过一次经验的唐舟,另一位张大人因为第一次出海途中生过一次病,因而这次没再争取,相反唐舟这段时间一直注意锻炼身体,有更好的体魄也能让他走得更远,并且唐舟的语言天赋很不错,经过几次接触后能和东南亚的地方土着作简单交流。   顾昭依旧给带队的官员配了名副手,万一途中出了什么岔子,副手也能及时替补上去,副手再要有事的话,那还有下面的主事,这和第一次出海的情况是一样的,不会导致群龙无首的混乱状况。   副手的位置由谭博争取到了,他和唐舟关系本来就好,顾昭也很放心让他们出去,燕沐那边依旧由之前的副将率队,此次战船上配备的火器比起上次又略有改进,并且又增加了几条战船,船队的规模和安全度得到进一步提升。   依旧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海运司的船队在众人的欢唿声,开启了第二次对外贸易的航行任务,这次出海的时间会比上次要长,因为所走的路程会在第一次基础上有所延长。   船队出海后,姚城的港口恢复了些清静,当然等到船队归来,又会迎来一次盛况。   海运司众人都已适应了如今的工作,海船出海后,他们就继续开发其他路线,有第一次出海带回来的日志与资料,开发的路线更多了,最远的打通了到达最南端崖州的航线。   这些属于大周朝内部的航线,海运司没再插手贸易之事,只负责航海运输任务,对商家只收取运输及保护费用,对于一些偏远地方的货物运输,海运司还会给予优惠的措施。   业务的拓展,使得海运司原来的人手也不够用了,因而顾昭通过朝廷与吏部,又为海运司增添了几名官员与主事,当然为了这几个位置,京城那边不说争得头破血流,拿到名额的人也是颇费了番工夫,然后包袱款款地赶到姚城赴任。   虽然后来的人背景不如之前的来得简单,可如今的海运司就是顾昭的一言之堂,背景再大,到了他地盘上也得老实地盘起来,当然也没人蠢得跟顾昭作对,顾昭和燕沐明显很得圣心,又得下一任继任者的信任。 第407章 第二次归来   在等待第二次出海船队归来的时间里,京城又有新的事物吸引大众的眼球,那就是由太女殿下牵头的火器营的建立,因为就在京城,这么大的动静,以及人员的调动,不可能做得悄无声息,于是京城上下便知道了,海军掌握的秘密武器是真的,不过海军是最先使用的,效果可观后皇帝决定为其他军队配备火器营。   火器营的建立颇受武将以及勋贵家族的重视,火器营的掌权人是太女殿下,能进去的话,就可以成为太女殿下的心腹,以后升官加爵有望。   而且众人光是听外面的传言,说火器威力有多大多大,但到底没亲眼见识过,所以起初还抱着观望的态度,包括武将也是如此,但想来燕沐那小子应该不会故弄玄虚,所以总的来说还是看好的,毕竟火器营投入大,陛下不可能浪费钱财搞这么个东西。   不过这些都跟顾昭和燕沐无关了,再怎么动也不可能动到他们头上,也不会将顾家和黎家卷进去,谁想不开了去开罪这两个祖宗,顾昭和燕沐就将海运司和海军当成自己的小家一样经营着,也只管这一亩三分地里的事,等火器营诸项事宜落实下来并且对外展示了一次惊人威力,震惊了多少文臣武将的眼珠子的时候,海运司和海军也在不断壮大,海运司的收益,便是除了对外贸易那一块,也非常可观。   忙忙碌碌中,转眼就翻年过去了,因为船队没有归来,所以顾昭和燕沐都没有回京,不过顾昭派了人将顾家二老和黎氏接到姚城来过年了,因为姚城的气温比京城要高不少,适宜过冬。   顾昭也是想趁着二老还能走动的时候,带他们见见外面的世面,多看些风景,这次顾家二老来姚城过年的时候,就在顾昭面前念叨了,他俩想再过两年就回老家,也就是水云村,尽管顾家在水云村扎根的时间并不长,但在二老的观念里,那里就是他们的根了。   顾昭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任他能办再多的差事,官位升得再高,可也无法挽留住二老的衰老,眼看着他们头上的白发不断增多,尽管他对黎氏的感情不断增厚,但二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依旧是最深的,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书中世界,二老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甚至书中世界,他还连累得二老早逝。   老太太慈祥地看着顾昭和燕沐,两个都是招人疼的好孩子,拍拍顾昭的手说:“你们好好过日子,娘和你爹就能放心了,现在旸儿也成了家,他自己也争气肯努力,下面仁儿义儿都能把门户撑起来,娘和你爹开心得很。娘知道,没有昭儿,顾家哪有现在的好日子,只是昭儿肩上的担子也重,好在有沐儿帮你一起担着。”   老太太懂得不多,就冲着这点,她也不会对顾昭和燕沐的事情多说什么,不然她知道顾昭现在的位置有多少人眼红的,其他不清楚,光看海运司出入的银两都是以百万计,就知道那是笔多大的财富,财帛动人心,老话不会有错的,换了旁人,能帮住顾昭顶住这些压力?   他们在京城也看得多了,不少富贵人家,转眼就出了事,轻的贬官,重的抄家流放砍头,所以啊,这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好在陛下相信他家的昭儿。   燕沐抓着老太太的手,哄她说:“这日子才到哪儿,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娘得让我跟哥哥多孝顺孝顺才是。”   这话真将老太太老爷子逗乐了,因为想起当初还叫木头的小少年,第一次冲着他们喊爹娘的情景,当年那孩子现在都成了国公爷了,差一点就成王爷。   燕沐继续说着哄二老高兴的话,将二老逗得眉开眼笑,燕沐就是有这本事,当然能让他心甘情愿如此的人可不多,便是在他亲娘面前都没这么好的耐心,可他却愿意哄顾家二老开心,顾家二老开心了,顾昭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这在他看来就很值了。   侍候二老睡下,燕沐带顾昭出去散步,刚过年,外面的海风吹着还是凉的,可也正好让人清醒清醒。   虽然前面是笑着的,可出来后,想到二老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这样的话题,提醒了顾昭面临的问题,顾昭的心情有些低落,燕沐又岂会看不出来。   “你不用安慰我,其实我知道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你我也会经历这样的过程,可之前光顾着打拼事业了,不停在各个地方辗转,将爹娘有些忽略了。随着爹娘年纪增大,有些活不太干得动了,小辈也都在忙自己的事,才会起了回老家的念头吧,其实这时候爹娘想回老家也有好处,老家至少大哥大嫂都在,对爹娘也很孝顺,能照顾好爹娘。”   燕沐牵着顾昭的手散步,听到这儿翻了个白眼:“你真的能放心?哥哥也太口不对心了,我就不信你能放心得下顾二牛一家,二老回去会不被气着了。”   顾昭刚刚有些伤感的情绪,被这话给戳了个窟窿,有点傻眼,可不是如此,上回顾旸成亲顾二牛夫妻的那副无赖模样,不说他了,二老看得也来气,却又没办法,这么大年纪性情早就定了,要能改早改过来了,不在眼面前还好,要是日日面对,二老见了能不动气?   “那怎办?”顾昭傻傻地问,不见了平时的精明。   燕沐失笑,觉得这样的顾昭可爱得很:“那当然是能留爹娘多长时间就留多长时间了,撒泼耍赖的工夫都用上,在京城有御医帮忙照看二老的身体,回老家了请不到这么好的大夫。”   顾昭哭笑不得地捶了他一拳,什么叫撒泼耍赖的工夫?   “算了,先不管这些了,反正先留爹娘在姚城多住段时间吧,海运司工作走上正轨后,我空闲的时间比以前多,等哪天多休些假,带二老去江南看看。”   “对,哥哥这样想就对了。”   相比二老,黎氏的情况叫顾昭安心得多,因为黎氏比起二老要年轻不少,可以陪黎氏的时间还长得很。   不过最让顾昭安心的是,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燕沐都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这时候他觉得幸好燕沐坚持了这么多年,就跟他自己所说的一样,撒泼耍赖,死缠烂打,就是不离开他身边,也才会叫顾昭越来越心动,算上记忆中那一世的话,两辈子加起来,身边唯有燕沐一人是最能叫他交付信任的,而这恰恰是看似脾气好的顾昭,最不容易交付出去的东西。   “对了,”燕沐又提起一个让顾昭感兴趣的话题,“那金矿的地点应该差不多确定了,哥哥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真的?什么时候出发?我要去见识一下。”他还没见识过一整座金矿呢,现在有机会,当然要亲自去看一眼。   燕沐暗道果然如此,就知道能把哥哥勾住:“准备一下,过几日就能出发了。”   燕沐不仅跟顾昭说了,还派人给京里的皇帝报了信,皇帝也暗自高兴,就等着燕沐将金矿找到然后将金子开采出来,有这笔金子在手,想来开全国的钱庄应该不成问题了。   果然没过几天,燕沐便带着顾昭出海了,这样的短途出海顾昭时常有的,因而跟二老还有黎氏说声后,他们也没多想,只让顾昭和燕沐注意海上安全,早点回来。   金矿事关重大,所以顾昭也不会跟长辈说出实情,他跟着燕沐兴冲冲地登上战船,出发去看金矿了。   这一走就是半个月,无论是海军和海运司都运转正常,顾家二老和黎氏在姚城内吃吃喝喝,再四处转转,日子也过得挺开心,等到听说顾昭他们的战船回来时,他们还特地去港口围观了下,说实话,第一次来姚城时见识到那么大只的海船,便是黎氏也很震惊的,陆上水上的船只规模再大也有限。   看到战船慢慢开进港口,老太太也颇有兴致地说:“昭儿说出海的船队最远三四月份也要回来了,我们多待阵子,到时凑凑热闹。”   黎氏也有这想法,早听人说过出海的船队回来时,姚城有多热闹了。   顾昭回来的时候倒没去时那么激动期盼了,也许金子这东西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没那么稀奇了,就像钱挣多了,对他来说也就是个数字了。   不过他知道有这笔金子开采出来,大周朝廷可以做许多事。   船队归来的时间比顾昭预估的还来得早,原以为要三四月份,结果到了二月底,出去海面巡逻的船只就回来报告,看到规模不小的船队出现,已派人前去接触,因而没过多久,顾昭便接到消息,正是唐舟率领的船队归来了。   这消息一出,于是姚城瞬间涌进许多商家,比上次的人数还要多,这下顾家二老走在姚城的街头,可以听到大周各处的方言,都是从各地赶来的商队,就等着这次出海船队带回来的外海货物。 第408章 顾昭连任   顾家二老和黎氏被顾昭提前一步接进港口里面,用不着和外面那些人一些挤,这让二老脸上笑开了花,开后门就是好啊。   他们在下面看着,顾昭和燕沐要船上船下的跑,唐舟比出发前更黑了些,不过精神头不错,给顾昭讲述这一次出行的收获,这一次比上次走过的路线延伸了不少,多走了好几个小国,遇到的风险比上一次的大,但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加上他们的火器让那些地方土着受到惊吓,因而折损并不大,倒是上岸后有几人因为水土不服躺了不少时间。   谭博的情况也不错,因为自进入大周海域后,他们就碰上了作短途航行的自家船只,也接触到船上的船员,这心态已调整过来。   所有物品清点过来并整理成册后,一箱箱的货物便搬下了船,依旧由乔焕主持对各商家进行竞拍,这次参与竞拍的商家更多了,因为上一次抢拍到的商家都赚了个盆满钵满,这次又怎能错过,也是因此,开年后就有不少商家提前来到姚城等着,以免错过船队的归来,抢不到运回的货物,再次错失良机。   顾家二老和黎氏也去凑了热闹,看到的场景让他们震撼得很,那成箱的珠宝,竟都是以论斤卖出去的,便是比二老见识多的黎氏,见了这样的情景也要惊异。   老太太惊叹道:“乖乖,我老太太这回真开了眼界了,那宝石能论斤卖的,海外的宝石这么便宜?”   边上有人为他们解释:“海外宝石数量不少,但他们不懂得制作瓷器丝绸,更别说那玻璃和镜子了,所以当地的贵族愿意掏出大把的宝石,用来换他们眼中更加金贵的物品。”   “当然这些会论斤卖,也是因为品质稍次一些的,品质好的价格不会这么低。”   饶是如此,这些宝石在大周朝也属于奢侈品,经过打磨加工制成饰品后,售价肯定不会太低,老太太和黎氏凑热闹,也跟着各买了一小箱,带回去送自家孙女外孙女当陪嫁,黎氏没女儿孙女,那就送给嫂子还有娘家侄女。   这次顾昭没急着进京汇报情况了,而是等所有物品清出,各种资料整理完毕,派专人将这些随同一批质量上乘的物品运送去京城送给皇帝,皇帝看到这些东西已经有些麻木了,只要海运不中断,这些好东西以后多的是,不稀罕了。   原本大周朝的胡椒多珍贵,价比黄金,上回顾昭送了批品质最好的胡椒给皇帝,正是稀罕的时候,于是宫里的食物大多用胡椒烹饪,叫皇帝吃得都有些腻了,年后已经下令御膳不要再放胡椒了。   物以稀为贵,这道理顾昭懂,所以之前唐舟出海时,顾昭就已经叮嘱了他胡椒不必再大量购买,运回来这价格肯定要下跌,果然,竞拍中这胡椒最后的成交价比起上次的确下跌不少,想要靠囤积胡椒发财那是不行了。   港口的热闹持续了好久,顾老太太顾老爷子觉得,不管是回到京城还是回到水云村,他们都能跟人吹嘘上好久了,这等热闹其他地方可瞧不见。   二老和黎氏待到第三批船队出海,姚城的天气越来越热后,才启程回京城,炎热的夏天,显然还是京城的气候适宜一些。   如顾昭预料,随着第二次运回来的物资涌入各地市场,无论是香料还是宝石的价格,都出现了不小幅度的下跌,对于大众来说是喜闻乐见的,贵的买不起,那些带有瑕疵,质地不怎么纯净的宝石首饰,他们也能添上一两件作为心头好,而这也使得大周的商业变得更加繁荣。   最能证明这一点的便户部收上来的商税比起以往增多了不少,内阁也在商议,有增多的商税还有海运司上交国库的收入,朝廷可以适当地降低其他税收,比如农田税赋,以此鼓励农民耕作,哪怕海运的出现让朝廷发现可以将海外作为粮食生产基地,但大周本土的粮食种植依旧是重中之重,因为不能保证没有种种意外情况发生。   商业活动的频繁,也进一步催生了朝廷钱庄的出现,这也得益于燕沐寻找到的金矿,这还是个富矿,朝廷有足够的底气将大周钱庄建立到各个府城,再下一步的计划是发展到各个县城,尽可能遍及大周朝的每个角落,同时朝廷也有钱将各个驿站修建得更好,提升驿站的功能,让信息流通更为发达。   对老百姓来说,发现他们的生活便利了许多,不知何时,水泥路都铺到了他们身边,让他们的出行大大便利,朝廷推出的种种惠民措施,让他们受益不少,交的税少了,地里又增产,因而收入增加不少,镇上城里摆在商铺中出售的物品品种也增多了,老百姓咬咬牙,也能舍得买些以前觉得稀罕的东西。   官学也自上而下开设了不少,因为束脩的降低,朝廷又贴补书本费用,因而读得起书的人家越来越多,虽然这种官学还没普遍推广到乡镇,也不能保证所有适龄的孩子都能读上书,但相比过去,已是长足的进展。   当然尧昌府依旧是那最为独特的一份,凭着官衙作坊的可观收入,完全能够保证各个学堂的运转,无论男女,到了年纪便可背上书包欢欢喜喜地上学堂,短短几年,使得尧昌府的人口都上涨了不少。   时间过得挺快,转眼顾昭和燕沐到姚城任职已三年过去,海运司和海军在朝廷中也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虽不能保证每次出海航行都能顺利归来,但海运司的收入在国库中占据了一个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大周的海军也在海上闯出了赫赫凶名,杀得海盗闻风丧胆,纷纷逃出大周领海的范围,便是在海上远远看到大周的海船,都是赶紧掉转船头远远避开。   这几年不是没人对海军持有的火器下手,想要弄来火器的制作方式,然而不管是海军还是火器营,对火器的把控都非常严格,凡是从作坊中出去的火器均有编号登记,定期会作检查,因而就算手段通天,能从两个作坊中流传出去的火器少之又少,很难破解其制作方法。   眼看顾昭三年任其要满,朝廷再度有许多人盯上了顾昭的位置,在他们想来,海运司的运转已走上正轨,离开顾昭这个创始人也不会出现什么岔子,皇帝会将顾昭调到其他位置上去吧,那他们便有争一争的机会了,不管是这个衙门充足的油水还是该衙门如今越来越重要的地位,都让朝廷上不少人盯上了。   可对皇帝和太女来说,将这两个重要的位置,海运司和海军的领头人,交给谁都不能太过放心,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皇帝岂会看不出来,不过三年下来他的精力已不如从前了,便不想费这个脑子,于是去信问顾昭本人的意愿。   顾昭虽人在姚城,可京城和其他地方的变化,他都能有所耳闻,如今大周正按照他的设想在慢慢地前进着,并不需要他走到前台做什么去推动这种变化,再加上他在姚城和燕沐待得也挺好,日子过得自在得很,因而便给皇帝回信,他愿意继续留任海运司,他想看到海运司的船队走到更远的地方。   既然顾昭自己愿意,皇帝和太女便没有勉强顾昭回京,顾昭不回,燕沐当然也继续待在海军里了,这都用不着他们父女考虑的,将他调回来他才会怨气冲天呢。   于是三年任期结束后,顾昭继续留在原位置上连任,这让京城不少人大失所望,遗憾之极,顾昭一日在海运司,他们就没办法沾手。   不过朝堂上和民间也渐渐开始出现一些声音,那就是希望朝廷能进一步放开海外贸易,允许私人船只出海。   是的,海运司成立后也监督各方,目前只允许官方船队进行海外贸易,私人船只一旦发现立即扣留,即便偷偷出海,可一旦被发现抓到,不仅船被扣下,满般的货物也会收归朝廷所有,因而渐渐地便出现一些不满的声音。   在新的任期刚开始的时候,顾昭便给朝廷上了折子,折子里所说的正是进一步放开海外贸易之事,让私人船只加入进来。   顾昭很清楚这是大势所趋,与其等后来被人逼着放开,不如先由他来打开一道口子,可以循序渐进地来,海运司也将逐渐地转换自己的角色,由海外贸易的组织者变成海外贸易的监管者,当然通过收取关税,海运司的收入并不会下跌多少,相反随着贸易做得越来越大,收入只会增多。   这时候朝廷上的确有些人想要联合起来逼顾昭放开,因为其中的利润太让人眼红,而这些人当初又没能搭上这一趟车,原本想要争抢顾昭的位置,结果没抢成,那就换种方式。   结果还没等他们动作,顾昭的折子先来了,在朝堂上由人念出来时,不少人惊讶。 第409章 顾昭再进京   有人惊讶,也有人不以为异,由顾昭率先提出来很奇怪吗?顾昭本就在许多事情上先人一步,他的眼光看得比别人更加长远,又怎会看不出朝堂内外各方人物的异动。   朝堂上不少臣子,京里的不少权贵,背后都和各大商家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如今因为海外贸易商家获利越来越大,官商之间的联结也就越发紧密了。   如姚首辅这样的大臣,虽然也要为家族后辈谋划,但同样认为海运司依旧交由顾昭来掌管更为合适,也才能为朝廷带来更多的收益,而不会如同别的官员,更多的是肥了自己的腰包。   这份折子很容易便获得了通过,尽管也有一些思想守旧的大臣反对放开这道口子,但支持者更多,因而反对的声音无效,皇帝当堂就命人给顾昭送去旨意,命顾昭酌情放开,将这项权力又完全交到顾昭手里,这份信任许多官员羡慕又妒忌,但也只能想方设法跟顾昭处好关系。   朝廷旨意传来后,顾昭便着手开始了这项工作,其实海运司内部针对此事也讨论过几回,早在一次次讨论中建立了章程,因而这回正式实施,也只需按照定下来的章程来办就是了。   海运司做的第一件事是审核要求参加海外贸易的商家资格,审核合格后方颁发许可证,第二件事则是拍卖海运司淘汰下来的一批海船。   京城朝堂上的消息传出来时,就有许多商家跑来姚城等着了,不少商家跟顾昭和海运司打交道时间长了,知道他这里走其他门路是走不通的,特别是这两年顾昭还给各个商家建立了一个信誉度,这东西就是卡在他们脖子里的一根绳,不能偷税漏税,不能做朝廷不允许的违规的事,一旦信誉度降级,掉到一定程度就无法参与海运司的各种竞拍,就是找其他官员求情也无法,顾昭就是这么铁面无私不讲情面,只按规矩办事。   这三年里朝堂上参顾昭的折子又不是没有,或者说就没有中断过,然而皇帝和太女都信任他,那些大臣也拿他无奈。   所以前来的各个商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规矩来递交资格审核,审核过了方可以参与海船的竞拍,这种可以出海航行的海船,不是他们商家自己想造就能造得起来的,就算能造,造出来的海船也不见得有海运司提供的结实。   虽说是淘汰下来的旧海船,但那也是因为海运司在造船上的投入非常大,因而海船的更新换代也非常快,海运司和海军永远只用最为先进的船只,这就导致积压下一批淘汰的旧船。   有些商家怀疑,顾昭之所以自己上折子要放开海外贸易,让商家参与进来,是不是淘汰下来的海船多了些,想要趁此机会处理掉一批,又可趁机赚了大笔钱,怎么看,顾昭和海运司都不可能亏本。   而且又是竞拍,这就意味着这些海船最后的成交价就不可能低,因为这么多商家等着海船到手呢,再高的价也要拿下,这三年下来还不足够他们了解海外贸易有多大的赚头么。   这种说法不知是由谁传出去的,结果越传越开,并且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同,论做生意,顾昭可从来都没亏过,谁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海运司不就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这几年海运司帮朝廷赚了多少银子还用得着说?也难怪皇帝和太女对他越来越信任倚重。   有的商家互相之间还联动起来,竞争不过大商家,他们联合起来总可以拍到一条船吧。   反正竞拍前各商家是各显神通。   关于顾昭的真正目的是想卖海船的说法,从乔焕口中传到顾昭耳朵里,顾昭挑了挑眉,煞有其事地点头说:“叫他们说中了,我还真是想拍出些海船,压在手里岂不是浪费。”   乔焕听得哭笑不得,外面人不知道,其实放开海外贸易一事,海运司里顾昭私下提出的时间,比外面的风声更早,顾昭早就考虑到这一天会出现的,因而提早作了准备,卖海船嘛,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环而已,总不能叫自己亏本吧。   竞拍海船一事,顾昭依旧交给了乔焕,反正他熟,跟各个商家也打惯了交道,由他出面很合适,相比起原来的江南府衙,乔焕如今在海运司混得极好,有如鱼入水之感,非常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   乔家倒也没有避嫌,不过乔家是跟其他两家联合起来参与竞拍的,虽会分薄些利润,但同样也能分担风险。   顾家并没有参与,顾家人只持着海运司的股就可以了,这几年也没少入账,何况顾家还和海运司一直有生意往来,因为海船上要用到大批的橡胶,尤其是橡胶轮胎,关键时候船员可以用来保命的,还有充气的橡胶皮艇。   这一次,海运司共放出二十艘淘汰下来的旧船,根据新旧和需要整修程度的不同,起拍底价也有所区别,每艘船叫价时都引来哄抢,最后的成交价都非常可观,等这些船都有了着落后,海运司又收获一大笔银钱。   这些商家都是早早备好了大周钱庄的银票,而海运司最终将获得的这些银票又存入大周钱庄,对众商人来说,虽说大周钱庄最初成立时让各种大小钱庄遭受不小损失,但朝廷也出了政策加以补偿,比如可以加入大周钱庄,尽可能减少损失,等到大周钱庄遍布各地后,各地的商人感受最为直接,做生意时方便了许多。   顾昭和燕沐没直接出面,而是待在一个包厢里,外面那些商人都不知道他们来围观了。   看到一艘艘海船以不低的价格卖出去,燕沐啧啧道:“这些商人身家可真丰厚,大几千两银子说撒就撒出去了。”   顾昭并不意外:“这年头,做生意交的税再多,也比老老实实种地的百姓挣得多多了,小商人都如此,大商人赚得更多,否则又怎会有那么多人宁愿担着风险也要加入这一行,不过如今朝廷的风气也开放,商人的地位在不断提升,只要这些商人依旧在朝廷约束之下行事,为朝廷贡献商税,那就没什么问题。”   官商官商,商总归还是排在官后面的,如此顾昭便觉得没有问题,但朝廷也需要时时警惕,因为多数商人眼中只看得到利润,为了暴利往往会铤而走险,这就需要朝廷的监督以及调控。   顾昭对顾家人也是如此要求,老实交税本就是该做的事,还让大家熟读大周律令,凡是触犯大周律法的事都不能伸手碰,这些年下来他给顾家人定下了一些规矩,这些规矩以后也许会成为顾家的族规,尽管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非顾家血脉,然而他说的话定的规矩,顾家人也没有反对的,他在顾家内部拥有最大的话语权。   不是他自夸,因为顾家能有现今的发展,都是由他带出来的,而且他定下的规矩,就连水云村的村民也很自觉地遵守着,因为他和顾家将水云村也带飞了,水云村如今成为远近最为富裕的村子。   燕沐把玩着顾昭的手指,捏了捏他的指腹,叹了口气说:“我刚得到京里送来的密旨。”   顾昭惊讶道:“这个时间传密旨,难道……”   顾昭想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皇帝的身体可能要支撑不住了,皇帝本已经书中世界多活了几年,不过顾昭心中依旧希望皇帝能再活几年的,换了别的皇帝,可不见得有现在的陛下这般信任他,敢放手让他大胆行事,还在背后一直支撑着他,可以说,陛下对他有知遇之恩,也因此,顾昭愿意为大周朝廷尽心尽力。   燕沐同样对皇帝感情深厚,皇帝在他心目中位同于父亲,相比起燕重山这个生父合格多了,所以接到这个密旨心情也不是很好:“还不到时候,不过先传了密旨让我做好准备,随时带人进京,以防生变。”   顾昭默了下说:“到时我跟你一起进京吧。”如果能见到皇帝更好。   “好。”   虽说现在储位已定,皇帝驾崩后由皇太女接位是名正言顺的事,但保不住依旧会有野心家想在这关头闹事,新君即位,朝廷动荡,边关外的异族也不见得会安稳。   二十艘海船花落各家,让姚城百姓热议纷纷,有那财大气粗的商家,一举拍下两艘船,更叫大家好一阵八卦。   也有不少人替海运司算了笔账,这二十艘船卖出去,海运司进账了多少银钱,这数字出来后叫人乍舌不已,也许,最大的赢家还是海运司和顾大人啊。   这样的热度会持续上一段时间,因而外面人都不知道,就连顾昭自己也有些意外,他在继燕沐之后也得到一道密旨,是命他立即赴京的,皇帝希望见他一面,顾昭哪敢耽搁,让自己人给他打掩护,立即坐上海船奔赴京城,因为从海上走速度更快。   风尘仆仆赶到京城,是皇太女燕向熙亲自将顾昭迎入宫中的,燕向熙脸上带了几分忧色,可眉宇之间更多的是坚定,与顾昭边走边说:“父皇前阵子突然晕倒,幸好并非在朝堂上,否则会产生不小的动静,可自从晕倒后,这身体就……”   皇太女说不出话来了,她对父皇感情深厚,没有父皇的支持,她哪可能走到这一步,这些年又手把手地教导她如何执掌朝政,如果掌控帝王心术,因而皇帝倒下,她是最为难过的。 第410章 皇帝驾崩   顾昭只能听皇太女倾诉,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而如今的皇太女也不再是多年前需要别人劝慰的人了,她已成长为合格的储君,未来还会是这个国家的帝王。   顾昭到皇帝寝宫的时候皇帝还昏迷着,不过没等多久皇帝清醒过来了,得知顾昭来了,传他进去。   也许是因为顾昭的到来,醒来后的皇帝脸上气色好了几分,将顾昭叫到近前,伸手拍了拍顾昭伸出去扶他的手:“顾爱卿这一路劳累了吧。”   顾昭看到这样衰败下去的皇帝也很伤感,这些年的君臣也不是白做的,当初微末时也是皇帝给他当了靠山,因为一个子爵头衔,让他后来的路好走许多,因而听到皇帝的话,鼻头有些发酸:“臣不累,臣是从海上过来,在船上什么事都没有,哪里会累着。”   听了顾昭的话皇帝有些遗憾道:“可惜朕不能和顾昭你一样,登上海船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和天地,朕连海船都没坐过呢。”   顾昭知道皇帝有雄心壮志,却被身体给拖累了,不过这会儿他却学了燕沐的本事哄皇帝:“船上也没什么好玩的,四周都是一样的海水,单调乏味极了,而且海上待得也没岸上踏实,刚从船上到岸上,人都感觉还是飘着的。”   皇帝听得露出了笑容,又拍拍顾昭的手说:“你啊……”   燕向熙背过身眨了眨眼睛,她这女儿也无法满足父皇的愿望了。   皇帝抬头看向身边一直伺候他的太监,说:“将朕准备好的东西取来。”   太监也老了,从一个格子里取来一个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份明黄色的圣旨,皇帝亲自抓出圣旨塞进顾昭手里,轻咳了几下笑道:“看看朕给你的什么旨意。”   顾昭也奇怪这时候皇帝会给他什么旨意,因而听话地展开来看,等看完圣旨上的旨意后,顾昭也难免脸发红了,燕向熙就在旁边,也是头一回知道她父皇还给了顾昭这样一个圣旨。   脸上尽管发烫,但顾昭还是真心实意地给皇帝磕了个头:“臣多谢陛下成全,这是臣替自己和燕沐一起给陛下磕的头。”   “好,好,那孩子朕一直不能放心,幸好有顾昭你,以后也替朕好好看着他,有朕留给你的旨意,也不用担心别人会说什么了,镇南公也不行。”   什么旨意?那是皇帝留给他们的以防不测的赐婚旨意,不管以后镇南公是不是能管得了燕沐,但有此圣旨,镇南公也不能凭着孝道来压制燕沐。   顾昭哽咽了下,点头说:“我和燕沐都会好好的,陛下您放心。”   “好,好,朕放心,以后你们好好辅佐熙儿。”   说完这些话,皇帝已经很累了,顾昭很有眼力地告辞离开了。   皇帝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继续跟燕向熙交待事情:“别难过,父皇这身体能支撑到现在已是得天之幸,朕将顾昭和燕沐留给熙儿你,有他们助你,熙儿的江山不会不稳,他们走在一起,对熙儿对皇室来说只会是好处,熙儿你该懂的。”   燕向熙点头:“父皇,女儿明白的,父皇都已经为女儿铺好了路,女儿会一直走下去的。”   “朕只给顾昭留了那道圣旨,至于加封他,父皇留给熙儿你了,他的爵位早该提一提了。”   燕向熙知道,父皇留着顾昭给新皇加封,是新皇对顾昭的施恩,让顾昭更加尽心尽力为新皇办事,她的声音也哽咽起来:“父皇,熙儿会的,顾昭的确是有功之臣。”   “好,好,可惜父皇不能亲眼看着朕的公主成为这大周朝的女皇了。”   燕向熙的眼眶更红了。   最后皇帝拍拍女儿的手,叮嘱她:“是时候给沐儿传旨,叫他秘密带人回来,先留在海上策应。”   说完这些话,皇帝又陷入了昏迷之中,燕向熙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然而她也只能起身擦掉眼泪,将御医叫进来,让御医尽量拖延住父皇的性命。   密旨以飞书传鸽的方式到达燕沐手中,燕沐得到密旨的第一时间便带着一批人秘密出发了,如今海上皆尽掌握在海军手中,有什么动作没有燕沐允许根本无法传出去。   如果说顾昭进宫之时还没被人发觉的话,那他从宫里出来时,便是一件非常醒目的事了,京中权贵哪里不知皇帝又生病了,因为连着数日没有上朝了,再想想皇帝原本身体就比寻常人虚弱,这一回似乎病得不轻,只怕要不好了。   再说这两天京城的气氛也比平常来得紧张压抑多了,因而关注宫中情况的人更多,这时候看到顾昭从宫里出来,纷纷惊讶。   想想人在姚城的顾昭,却突然出现在宫里,叫人不能不多想。   只可能是陛下将顾昭急召回来见驾的,肯定还托付了顾昭不少事情,谁能想到这时候皇帝召见的不是其他大臣而是顾昭呢,可见对顾昭当真看重得很,将来新皇登基,顾昭的地位会更高。   顾昭突然回府,将家里人也吓了一跳,因为事先没得到任何消息,好在顾昭立即解释是陛下急召他进京,家里人才放下心。   这两日京城形势不对劲,顾家二老没有什么经验,可黎氏却是经历过那些事的,因而跟顾家二老通了气,约束住两府下人,尽量避免在外走动,免得冲撞了什么,或是被有心人士引着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二老庆幸这时候有黎氏在。   顾昭回来后同样约束两府的人,他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离京了,这种时候他也无法安心在姚城待下去的,陛下对他有知遇之恩,回来送一送陛下也是应该的。   接下来两日,除了和宋泽宋程和黎家稍微互通了下消息,顾昭都关着门过日子,也有帖子递到他府上,可这种时候出府是有多想不开,并且顾昭还加强了府里的防卫,免得有不轨人士趁乱搞事,他可很清楚自己遭了不少人的忌。   平南公府那边顾昭亲自跑了一趟,和燕母说了会儿话,又给府中侍卫作了安排,这情形谁也没意外,顾昭和燕沐本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顾昭猜测燕沐应该也在海上飘着了,当然燕沐这支人不过是为防不测,其实太女手里握有火器营,本就够震慑不轨人士了,难道还有那不自量力的人想亲自尝试一下火器营的厉害?   之前陆续有大臣进宫,气氛更显压抑,并且京城的大街上也有金吾卫开始巡逻,这让京城百姓更少往外面走动了,往日热闹的市井也变得冷清起来,茶楼酒楼生意都清淡了许多,可谁也不敢有抱怨,只希望这场权力交接能够顺利过渡。   也有不少京城百姓暗暗祈祷,希望皇帝身体能康复起来,尽管希望不大,因为这几年他们在如今皇帝治下,日子越发好过了,他们真心诚意地感念陛下,希望陛下能健康长寿。   只是事与愿建,就在顾昭回京城的第五日,宫里的丧钟敲响了,守在府中等候消息的人立即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大行了。   皇帝驾崩,顾昭这样的三品大员不能不去送一送,家中也开始撤下所有的红色,顾昭又叮嘱了几句就匆匆进宫去了,同他一样的大臣有不少,互相碰到了只是颔首示意,然后面色凝重,脚步匆匆。   顾昭到的时候,内阁重臣以及宗室的几位重要成员都在,皇后与几位宫妃也在场,守在皇帝身边的便是太女,宁杨带着皇孙也候在一边,众是皆是一脸哀色。   姚首辅出列对太女说:“请太女殿下节哀,国不可一日无主,陛下遗命让殿下登基,请殿下继位,并恭送陛下进皇陵才是。”   “请太女殿下节哀,请太女殿下登基。”站在太女一边的大臣,纷纷跪下请愿。   燕向熙没有回应,几位宗室,包括宗正,脸上却露出挣扎之色,其实他们哪里甘心这皇位落在一个丫头身上,哪怕这几年燕向熙在处理政事上的能力得到不少大臣的认可,然而姚首辅却是坚定的保皇派,对皇帝的遗命也坚定不移地执行着。   挣扎了一番过后,几位宗室似乎认命了一般没有吭声,伤痛之余,燕向熙将宗室的一番挣扎收在眼里,垂眸看向众臣:“姚大人请起,孤会先将父皇送进皇陵,再议登基一事。”   姚首辅再三恳请,然而太女都没有点头答应,姚首辅只得作罢,与宗室先一起处理陛下的身后事。   皇帝大行仪式极其繁复,等到终于将皇帝遗体送到一早就建好的皇陵时,以皇太女为首,皇太孙在侧,所有人跪下恭送这位陛下,顾昭也跪在队伍里,忽然心有所感地往一侧看到,就看到一个侍卫装扮的人跟着众臣一起送皇帝,似乎感知到一侧的目光,也往顾昭这里看来。   看到熟悉的面孔,顾昭勾了勾嘴角,然后又不动声色地转了回去。   是燕沐,顾昭知道,如果燕沐不能赶来送一走陛下,他这心里的一关会过不去,现在好了,燕沐来了。 第411章 最后的挣扎   皇太女事事亲力亲为,葬礼过后,刚回到皇宫,太女就倒下了,吓着一众人。   顾昭从宫中回到了府里,依旧闭紧门户过日子,回姚城也得等到新皇登基。   燕沐依旧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顾昭就知道这事还没完,顾家二老以为太女登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黎氏却猜到怕不是那么简单,尽管先帝为太女登基作了那么长的铺垫,可这朝堂上私底下依旧会有不少人反对女子当政,越是到最后关头,怕是反弹得越为厉害。   “昭儿,不会有事吧。”   顾昭安抚道:“殿下和陛下不可能没考虑到这些事,所以会有所准备的。”   顾昭其实心中也在暗暗猜测,太女和燕沐是不是准备利用这次机会,干脆将那些跳得特别厉害的人一举拔掉,只有趁太女没有登基前举事才更名正言顺一些,等皇位定下,那些人再闹事就叫造反了。   现在太女又倒下,登基仪式恐怕要延后,岂不是正给了那一撮人最好的机会。   可这机会到底是给谁的还两说,燕沐人已在京城,这让顾昭的心安了许多。   顾昭关起门来过日子,可偏还有人不想放过他,有人私底下想要联络他,往顾府塞了信件,顾昭甚至连送信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信里写了一些极其煽动的话语,认为朝廷应该拨乱归正,女人该远离朝政。   这些信到了顾昭手里便付之一炬,不说他是最希望太女登基的,而且太女的观念思想,也是最为接近他的,也只有太女上位,如今的那些政策与改变,也才能够继续下去,而不会中途夭折,让这个社会又倒退回去,这几年的心血白费。   也不知是不是见顾昭没有反应,背后的人急了,竟在当天天黑后敲响顾府的门,顾昭得到传报,有人要见他。   顾昭没让门房将人放进来,进了府就难说清楚了,因而亲自去门口见一见究竟是谁这大晚上的也不想让他清静。   来人穿了斗篷遮住了头和脸,顾昭客气地拱手问:“敢问来者何人?”   来人掀开帽子,露出一张顾昭熟悉的脸,顾昭微微讶异,但眼里又闪过了然之色,来人竟是和他一届的榜眼杨卫展,原来杨卫展和他身后的杨家还没死心,如今竟跑到他门上来了,想到杨卫展从最初就对他流露出的敌意,顾昭觉得可笑之极,他脑子坏掉了才会上杨家的这艘船。   “原来是杨大人,杨大人有事改日再谈吧,顾府要闭门休息了。”顾昭直接拒客,说罢还作势转身要走。   “顾大人留步!”杨卫展急了,出声叫住顾昭,顾昭转头向他看去。   杨卫展急道:“难道顾大人真要任由一个女人坐上皇位,压在我们所有男人头上吗?这成何体统?”   顾昭讥笑道:“陛下在世时,你为何不将这话对陛下说去?这大位是陛下亲自定下的,顾某自当听从陛下。杨大人好走,顾某不送了。关门!”   杨卫展没想到顾昭油盐不进,他还有好多话都没说出来呢,可那门房竟真的当着他的面就关上门,杨卫展拍了两下里面都毫无动静,杨卫展气极,但也只能转身离开,因为再拍下去担心惊动这条巷子里的其他人家。   顾昭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随后一封信送了出去,让人给燕沐报信了。   这天晚上,除了出去见了下杨卫展外,顾昭就一直待在书房,亥时时分,外面大街上突然有了动静,马蹄敲击地面发出的沉闷响声,还有兵戈碰撞发出的响起,顾昭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得了他吩咐,府里的护院正警惕着外面的动静,因为这样的情况,又将轮班的另一批护院也叫醒,一起看护府邸安全。   “大人,外面这是……”   “稍安勿躁,只要将府里守好就可以了,外面不用去管。”   得了顾昭的话,大家心里也安定下来,大人都没有慌乱,想来外面的动静不会闹得太大,他们大人的地位也不会发生多大变化。   顾昭还去了黎府,同样交待了一下,不同于顾家二老的心大,黎氏休息下又起来了,顾昭就和黎氏一起守着。   黎氏也是经历过当初权力更替的,那时的情况比现在只有更为激烈的,不像先帝早早就定下了储君,现在不过是一部分不肯甘心的人作最后的抗争而已,也许他们知道会失败,可不试一试又焉知不会成功?如果成功了呢?   要知道燕向熙就算是先帝认定的储君,可她身上有一个最大的败点,那就是她身为女子之身,就足够那些人以此大做文章了,不趁此机会将她拉下马,等她坐稳皇位后,那难度会加倍。   这其中还有火器营的出现,也让暗中蛰伏的那些人心惊肉跳,火器的威来太可怖了,更不想让燕向熙手里掌握的火器营不断壮大。   顾昭陪着黎氏,听到外面的动静由远及近,又逐渐地远去,这很能理解,因为他们这宅子买得早,因而离皇城有些远,显然从城外来的那批人是直奔皇宫而去的,而且皇宫里应该也有人接应,否则宫门落钥后如何能打开宫门闯进去。   就算皇宫离得远,可当宫里打杀声音响起来,顾昭他们依旧能分辨一二,顾昭还爬到了府里最高处朝皇宫方向张望,看到那边有冲天的火光亮起,城内依旧有凌乱的马蹄声脚步声响起。   和顾昭一样,这晚上没能入睡的人家有好多,也有不少老百姓被外面的响起惊动,一家子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根本不敢开门出去张望情况,胆子大些的人赶紧找重物将门抵得牢一些,让外人无法轻易闯进家中。   这一晚上,还有些权贵待在一起,一直等着宫里的动静。   “这次能成功吗?”   “应该会吧,这么多人我就不信干不掉一个女人,她再能干也是个女人,没看葬礼结束后她就倒下了,女人嘛,守着家里一亩三分地就够了,偏要跑到朝堂上来,这分明是男人的地盘。”   “呵,那宁杨也是不识好歹,好在有宁家的人也是一样,到最后由不得这宁杨说什么。”   “那就是个小白脸,只会谄媚一个女人,丢尽我们男人的脸。”   这夜非常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宫里的打斗动静似乎小了许多,这些聚在一起的人脸上露出喜色,这分明是他们的人占了上风。   一人提议道:“我们是不是该进宫了,国不可一日无主,该请新主继位了。”   “不错,正该如何,我们进宫恭请新帝登基。”   一群人迫不及待地要去拍新帝的马屁,去向新帝表功,有这份从龙之功,他们家族又可以兴盛几十年,而且他们自己也可以进前一步,至于外面的马蹄声脚步声,那都是自己人,他们早就安排好一切了。   因而这些人打开府门准备要进宫,可府门刚开,就看到外面一队人手持奇怪武器对准他们。   一人惊道:“你们是谁?”   这奇怪的武器,就是亮相过一次的火器营士兵所持的名为火铳的武器吧,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他们分明已用法子将那火器营给调开了。   “太女殿下有令,今夜所有人不得离开府门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领队的小将手挥了一下,就听到“轰隆”一记震响,那结实的府门便被轰出一个大洞,并且摇摇欲坠,没过多会儿,哗然一声倒了。   刚轰炸时,就有人抑制不住恐惧惊叫起来,而大门被轰倒的场面,让刚刚还得意洋洋的那些人权贵,两腿控制不住的颤栗起来,再看这么多火铳对准他们,也许他们真敢踏出去一步,下一刻轰炸的就是他们脑袋了。   “快,快持我回去。”有人惊叫起来。   “……是……是燕沐是不是?”   不少人脑子里都闪过燕沐这个名字,如此犀利的火器,除了火器营掌握了,还有就是燕沐的海军了,他竟率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京城,所以今晚的行动到底是他们针对燕向熙,还是燕向熙故意示弱引他们入围的?   还有人一屁股栽坐在地上,口中念叨“完蛋了”几个字,还被这些人抓了个现场,等大势已定,他们就要被清算了,有人后悔起来,当初不应该听其他人的撺掇,皇位上的人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燕氏皇家人就是了,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做事过日子?   这记轰炸声响就像开启了一个信号,接下来皇宫方向也接连响起骇人的轰炸声响,并且这一波动静结束得很快,没到一盏茶的工夫,所有的动静都没了,然后便是宫里出来人敲响不少府邸的大门,连顾家也不例外,一些重臣被连夜请进宫去。   “没事了,我去去就回,家里就交给母亲守着了,宫里也会平安无事的。”顾昭离开前叮嘱了黎氏,后面顾家二老也难免被惊醒了。   “小心些。”黎氏不放心道。   顾昭却很放心,因为来接他的人正是燕沐身边的亲卫,还配备了火铳。 第412章 女皇登基   当顾昭到达皇宫时,宫里已恢得了秩序,一些宫人正在清理地面留下的血渍,空气中散发出的浓郁血腥味,能叫人清晰知道不久前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现在连尸体都看不到了。   越往里走大臣们越心惊,显然太女殿下拥有的能量和对局势的掌控,比他们以为的还要来得大和深,一味地将她当成女人看待,迟早会败在她手下,比如这次的宫变。   当他们看到被众将士簇拥在中间的太女殿下,以及立在两旁的两员大将,就更觉得这场宫变就像是场笑话,不过是些不甘认输之徒最后的垂死挣扎而已,结局也一如既往地失败了。   他们就说燕沐怎会没回京城的,就凭他在先帝身边长大,两人情同父子,先帝驾崩,他也不可能不回来送一送,之前还有不少人私下非议此事,欲以此来攻击燕沐,可这会儿看到身穿盔甲手持利剑的燕沐,以护卫的姿态出现在这宫中时,又觉得这一切都在太女殿下的掌控之中,燕沐早就悄悄潜伏在京里了。   燕向熙挥挥手,有人将参与叛乱的人押了上来,在众臣面前,燕向熙将所有证据抛了出来,原来这场宫变是由一些宗室与一部分朝臣联合进行的。   “我不服,这不符合祖宗家法,不管是燕氏皇族还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女人登基为帝的!”不甘心失败的宗室成员依旧不服地叫嚣着。   燕向熙嗤之以鼻:“不过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父皇在时你们怎么不在父皇面前反对父皇的决定?以前是没有女人登基为帝,可从我燕向熙开始就有了,你们服不服与我何干?”   有人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忽然又朝燕沐爬过去,边爬边哀求:“燕沐救我,我是你二哥啊,你得救我,你不能不救我!”   谁能想到,镇南公府的二公子居然也参加了这场宫变,还被燕沐捉了个现形,可刚爬到燕沐面前还没抱住他的腿,就被燕沐抬脚给踢翻了出去。   一些大臣看得直摇头,包括顾昭在内,也猜得出镇南公府的人为何会卷进这场宫变之中,无非是不愿意接受现在的地位,不甘心导致这些人走到了一起,想来有人给他们许诺,一旦得到大权,会恢复西南王的地位吧,燕肖毁了,这位镇南公府上的二公子指望那西南王的位置能落到他头上,于是为了富贵前程而奋力一搏。   燕向熙可没想留他们过夜,当场就宣布了对他们的处治,对于参与宫变的宗室成员,一律剥夺宗室身份,抄没家产,贬为庶民,即日便逐出京城,其他人,首恶立即推出去砍了,并同样抄没家产,其家族成员一律收监。   大半夜的,金吾卫就得令率人前去抄这些宗室与官员的府邸,还有一些官员哭喊求饶,可依旧被毫不留情地推出去砍头,宫门前再度添了一地血腥,浓厚的血腥味提醒着众臣,他们这位未来的女皇陛下,可不会因为是女人就心慈手软。   一些重臣再度请太女殿下立即登基,便是起初不知内情的,此刻看到燕向熙,也知道此前的一切只怕是演戏,就算太女伤心,也没到倒下的地步,只不过是为了配合那些人,并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次燕向熙没再推拒,当场着礼部准备起来。   宫里很久才平静下来,而京城里有些地方会是彻底不眠,抄家抓人可没那么迅速,而这次卷进去的官员家族可不少,有关人员会忙上好久。   到寅时顾昭才会宫门外面等到宫里出来的燕沐,原本骑马要回府的燕沐,看到顾昭的马车停在外面等着,立即跳下来蹿了进去,没想到哥哥一直在等着他,真是太好了,要不是为了配合燕向熙的计划,他早想跑到顾昭身边了。   车夫得了顾昭的命令赶车回平南公府,两人在马车里说着话。   顾昭也是这时才知道这场宫变看着简单,轻而易举便将一众人拿下,但其中也有危险的地方,比如那些人竟要拿小皇孙开刀,想先一步将小皇孙抓住以此来要挟燕向熙,当然燕向熙在布置这场一网打尽的计划时不可能没考虑自己的儿子,因而在小皇孙和宁杨身边布置了不少人保护他们。   没办法强行到达小皇孙身边,他们就让宁家人出面,想利用宁家人引出宁杨,再伺机抓住小皇孙,只可惜宁家人高估了宁杨对宁家的归属感,宁杨并没有上当,气得宁家人大骂宁杨,骂得非常难听,只可惜宁家今此一夜,也被列入了清算的名单之中,便是有宁杨这位未来的皇夫,也无法将宁家择出来。   “那些家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勾结关外异族,导致边关有异动,因而火器营有一部分被派去了边关,他们以为可以削弱太女身边的保护。”   顾昭拍拍燕沐的手,他只要知道太女胜出就可以了,其他的并不想知道太清楚:“等太女登基,我们就可以回姚城了。”   他发现比起京城内的勾心斗角,更喜欢姚城的环境了。   “好,我们一起回姚城。”燕沐紧紧抓住顾昭的手,眼中满是笑容。   这夜京城不少百姓都没能休息好,他们知道有人不想太女登基,可相比其他人,老百姓却更希望是太女成为皇帝治理这个国家,因而夜里那么大的动静,他们担心太女会不会有事,天亮之后便有胆子大的出来打探消息,出来后便发现京城秩序井然,除了某些官员宗室府邸被封查抄了。   那些官员犯事跟老百姓其实关系不大,当知道夜里这场宫变,太女殿下将叛逆全部拿下时,从家里走出来的百姓更多了,不少人大松口气,昨夜没能进宫的那些官员,得知此消息时也松了口气,不少人的前程是系在太女殿下、身上的,让那些人得逞,他们不见得还能在朝堂上继续待下去。   礼部早在准备新皇的登基大典,在忙碌之中,京城百姓渐渐地也将之前宫变带来的阴影扫去,期盼着这场盛典的到来,至于官场上,那些空缺出来的位置又很快被新的官员填充进去,并且这批新官员大多是站在新皇一边的,因而这会使得新皇手中的权力更为集中,新皇下达的命令宣布的政策,也能被很快地执行。   一场宫变,其实最为有利的还是这位即将登基的新皇,她才是最大的赢家。   驸马爷宁杨也跟着忙碌,而且他要管理皇宫,日子不再如之前那般清闲了,因为登基事宜也要跟前朝官员接触,这让未来的皇夫又走进大家眼里,对他的观感又不同于以前。   朝堂上的官员知道宁家也参与了这场宫变,但宁家的参与对于宁杨的地位并没有多大影响,因为宁家显然也想以宁杨为人质,而且众所周知,宁杨和宁家的关系向来不睦,当初公主驸马大婚时,燕向熙就没给宁家多少好脸。   过去不少人看不上宁杨的,他在大家眼里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但现在这小白脸即将成为皇夫了,虽然同样还是吃软饭的,但意义跟以前大不相同,这又让不少人羡慕。   吃公主的软饭和吃女皇的软饭,那意义能一样?   京城里已有一些人家后悔了,当初怎没让族中子弟参与驸马一位的争夺,如果这驸马是他们家族的,等驸马成为皇夫后,便能提携整个家族了。   也有人暗搓搓打起主意,等燕向熙登基之后,后宫里不可能只有皇夫一人独宠吧,便是女皇也不可能,因而私下里他们已经开始挑选族中相貌好的子弟,准备到时候送入宫中,如果运气好女皇能诞下有他们家族血脉的皇子,家族能够更上一层楼。   不管这些人如何想的,新皇登基大典如期举行,京城内外热闹非凡,不少人特意从周边和外地赶来,就为了一睹女皇的登基盛典。   这可是第一位女皇登基,错过了未必太过可惜。   顾昭也在官员的队列之中恭贺女皇登基,他比其他人更加清楚,他们这是在亲眼见证历史性的一幕,可惜不能用相机将这样的画面拍摄下来,不过有空的话可以作画。   新皇登基之时,便宣布宁杨为皇夫,统摄后宫,随后又加封官员,不少官员得到提拔,还有官员得到了爵位,这便是许多人想要站队获得从龙之功的好处,看看,这会儿受封的场景让人看得多眼红羡慕。   可惜这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拿的,没看京城的勋贵中,这次宫变又有多少人掉脑袋和被削爵夺爵的,就算有新的勋贵补充进去,这勋贵的队伍也不及最初了。   “顾昭,上前听封。”   顾昭出来,接受到许多人羡慕妒忌的目光,虽早料到他向来是站在新皇一边的,而且颇得先帝新皇信任,但这一刻大家心里还是酸熘熘的,跟这家伙相比,他们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了。   太监宣读一早准备好的圣旨,旨意中对顾昭一片赞誉之辞,听得顾昭都要脸红了,最后,他被加封为定国侯,众臣惊了。   原先顾昭是有爵位的,身上一个子爵背了不少年头了,相比起他如今的官位,他这子爵反而不起眼了,因而大家平时见到了都称他为顾大人,甚少有人再以子爵的爵位来叫他,当然这不代表大家就忘了,可这回新皇竟一下子给他加封到侯爵,而且这封号也让人不得不深想,越想越心惊。   定国侯,定国啊,这是说顾昭有安邦定国之才吧,所以才以如此殊誉嘉奖他。   “臣领旨!臣谢恩!”顾昭跪接圣旨,随后退回官员队列中,听圣上加封其他官员。   典礼结束后,身边的大臣第一时间向顾昭道贺,不,现在该称一声侯爷了。   有人后知后觉地想起,当初他生父可就是侯爷,永宁侯府中也正是因为这一爵爷才起了纷争,导致他这堂堂嫡子流落在外,在乡间长大,岂料二三十年后,当初的永宁侯府落得无人问津的结局,他这乡野长大的孩子却凭着自己的能力成为定国侯,这前后的发展变化,不得不说讽刺之极,也很发人深省。   然而没本事的人还是会盯着现成的功名利禄,因为那是一条上升的捷径,是大多数人会选择走的道路,能凭着自己从微末起青云直上成就一番事业的,世间又能有几人?   燕沐不在加封行列,不过对他有另外的赏赐,众臣也没觉得不对,因为对他已封无可封了,如今的朝廷和皇室,不可能再加封一个实权王爷了,那些宗室虽也有王爵,但都无实权,先前的西南王是唯一的例外。   燕沐依旧挺高兴,因为顾昭成为定国侯了,这对他来说就是喜事一件,等消息传回顾家和黎氏耳中,更是欢腾一片。   此外,新皇还加开恩科,对农民减税等一系列惠民措施,广而告之后民众更加欢欣。   读书人纷纷磨拳擦掌,尤其是举人那一拨,会试殿试中更加拿出最好的表现,虽然上一科也是由现在的陛下主持的,但那时先帝还在呢,这一次的恩科才是现任陛下第一届的天子门生。   顾昭回到家中,因为这次荣升为定国侯,他不得不对外宴请宾客,新出炉的定国侯府热闹了好一阵子,当然侯府已不是原来的府宅了,而是陛下给他专门拨了侯府,连同黎氏一同搬进了进去。   宴请宾客当日,平南公燕沐也在定国侯府中帮忙一起招唿各方来客,众人都习惯了,要这平南公不出现在侯府中,他们才要奇怪发问,是不是定国侯和平南公之间出现什么矛盾了。   虽然习以为常了,但众人依旧觉得遗憾,这两个大男人怎就非要搞在一起分不开了呢,要知道他们的爵位虽不是世袭罔替,但也能传好几代呢,尤其是公爵,可这两人似乎要把断袖进行到底,连妾室也不纳一个,注定了没有后代的,以后这一个公爵一个侯爵岂不是就浪费掉了?   这些人也就私下嘀咕嘀咕,谁也没自作聪明地跑到两人面前劝说,现在这二位越发得罪不起了。   镇南公,不,镇南侯府里气氛却凄凉得很,因为顾及到燕重山并不知情,所以新皇只将镇南公的爵位削为侯爵,算是对燕重山宽大处理了,毕竟他也有管教不严之职,燕重山差点没被自己那些儿子给气得直接升天了。   他所有的儿子都跟他犯冲,全都是孽子,包括燕沐也是如此,燕重山也搞不明白了,莫非他上辈子都欠了这些个儿子的债,所以这辈子一个个都讨债来了?   宴席过后,顾昭和燕沐就进宫向女皇请辞回姚城了,虽然还是同一个人,但如今成为皇帝的燕向熙,身上却自然散发出一股威势,手握大权,燕向熙身上的皇威自然日盛了。   女皇正陪皇子说话,听说顾昭和燕沐来了,便让人叫他们进来。   两人刚要行礼就被女皇阻拦,让他们免礼,小皇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俩。   “你们这就要走了?不再在京城留段时间了?”   顾昭摇头:“陛下,海运司事务繁忙,臣需早些赶回去才是。”   燕沐在一旁附和地点头,顾昭都走了,他还留下干什么?   女皇倒想将这二位留下呢,可想想海运司和海军的确离不得他们,她暂时又不想将这两处地方交给其他人,其他人也许忠心够,但能力会比他们欠缺不少,只得作罢:“好吧,朕允了,赶紧走吧,别在朕面前碍眼了。”   燕沐翻了个白眼。   “母亲,我也想去姚城,儿子想坐大海船。”小皇子突然出声道,让顾昭和燕沐都讶异地看向他。   女皇笑了,摸摸儿子脑袋:“你还太小了,等再长大些,如果还想去,母亲会同意的。”   “那好吧,我很快会长大的。”   燕沐拉着顾昭赶紧熘,免得真被这小子给赖上了,他可一点不想侍候皇子公主什么的,如今不同往日,君臣有别,当初他能在燕向熙面前放肆,跟她打闹也无关紧要,如此这小辈子的皇子什么的,真送到他面前跟烫手山芋有什么区别。   告别家人,又坐到了海船上,燕沐拉着顾昭站在船头,看着一望无垠的大海,整个人心胸都开阔了不少。   燕沐转头看顾昭:“还是出来好,在京里待得不舒服。哥哥,这回不如咱俩安排一下,一起出海去吧,给京里来个先斩后奏。”   顾昭听得有些蠢蠢欲动:“我考虑一下吧。”   好在他还有些理智的,权力更替阶段,朝廷包括海运司肯定多出不少事,眼下边关也不安宁,这时候他们真要一声招唿都不打就出海去了,估计会将女皇气得跳脚,他们还是暂且留下帮陛下稳固政权吧。   心里拿定了主意,顾昭只能抱歉地看着燕沐说:“以后吧,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久着呢。”   “那好吧,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燕沐紧紧抓住顾昭的手,眼中是毫无保留的对顾昭的信赖,自被顾昭救回,睁开眼看到这人的第一眼时,他就赖定了这人,除了哥哥身边,他哪里也不去。   (正文结束。)   作者闲话:正文就到这里结束了,其他的事情会留到番外里交待,每回开坑都兴冲冲,可越到后面写得越不满意,这篇也是。。。。。多谢大家的包容和支持!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