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独君情》 第一章 入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丞相苏敬言贪赃枉法之事落实,朕深感悲痛,念其昔日对朝廷之恩,特不株连九族,苏敬言夫妇削去官职,贬为平民,发配边疆。念及小儿苏念安年纪尚小,宫中四皇子又缺一位伴读书童,特诏苏念安进宫伴读,苏府一切充公,苏府家奴贬为奴仆一同发配边疆,钦此。”皇上的贴身太监,高公公用尖利的声音说到。 “谢主隆恩,臣领旨谢恩。”当朝丞相苏敬言心情沉重,跪下重叩首。一干跪着的人中,正有当年夜宴中天真的少年,苏念安。 九年来,他就像一朵出水芙蓉,出落得越发的有灵气,即便如今苏府即将被抄家,却一丝也不显得落魄。 十八岁的他清秀文雅,两条细细的眉毛,水灵灵的眼睛,微挺的鼻梁,两片薄唇,稍微热点就会微红的脸颊,皮肤白皙得好像纸一般,最重要的是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文雅涵韵的气质,让无数人为之倾倒。当然,这其中,既有男人也有女人。 不仅如此,念安更以其才华,在京都受人称赞,有天下第一才子的美称,他的诗风清新优美,却又富含哲理,既能让人受益匪浅,也能让人置身于仙境之中。 而如今苏府被抄家的原因,却是因为当朝皇帝秦正天。 正因他的父亲苏敬言是当朝宰相,可谓权倾朝野。只是树大招风,即便在当年的皇储之争中,因为他的拥护,秦正天才当上了皇帝。 可如今时事变异,苏敬言在当朝为三朝元老,不仅权利极大,各官员对他也是十分敬重。朝中各方势力,都要听他一句话,他的地位已经和秦正天几乎举足轻重。 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秦正天让刑部同大理寺共做出假帐目,自然是关于苏敬言贪赃枉法之事,因为此事,苏府满门被抄。 你也许疑惑,秦正天为何又特地下诏让苏念安奉旨入宫,做四皇子的伴读书童。原因有几,一、以此告诫天下之人,他秦正天心怀仁慈,虽苏敬言不仁在先,他却仍顾念昔日感情,不仅没有讲他株连九族,更是连他的孩子都护到了宫里。二、苏敬言虽是朝中大臣,三朝元老,见惯血雨腥风,可是老来得子,唯一可以牵制他的只有他的小子,苏念安。要想把他的势力连根拔去,须得有东西牵制,再一步一步根除。 此时,苏敬言扶起已经哭到在地上的妻子王若,才缓缓开口对着念安说到:“儿啊,切记,有命即可,你活着,母亲和我才会安心。只是宫中的生活并不好过,是爹对不起你啊!爹和娘不怕那苦寒之地,只是怕你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照顾,更何况这宫里的勾心斗角,都是你未曾经历过的,你天性单纯,怕你被人欺负。”苏父毕竟是家里最有权威的人,说起话来显得成熟稳重的多。苏母王若一听到这话更加忍不住了,越哭越凶。 苏念安伸手抱着母亲,替她拭去眼泪,“母亲,没事的。”待她静下才说道“父亲,母亲,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有机会一定把你们带回京都,父亲既然说没有贪污,孩儿一定可以找到证据证明您的清白。” 苏父闻言摇了摇头道:“儿啊,如今这事没有表面上的简单,但有一点我要你向我保证,你不要去查所谓的假案,我只要你保证你会好好活着就好。” 念安摇了摇头:“爹,为什么?我不要,我要你们都回来。”打小就在父亲身边长大,他怎么可以忍受这种分离之苦。 苏母停住哭泣,用手抚摸着念安的脸,念安是他跟苏敬言唯一的骨肉,哽咽地说到:“母亲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到那边自然有人替我们打点好一切,唯独你,母亲放心不下,今天的事情是有人故意为之,不是你可以改变的,你若是强行扭转,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但是你要记住,爹娘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你活着,若是你死了,爹娘也活不下去了,你忍心吗?安儿?” 念安想了想,无奈只好当即答应到:“我答应你们就是了。只是爹娘要好好保重自己,等着孩儿去找你们。”苏敬言将念安的头发扶到耳边,对着他说:“我们知道,走吧,再不走怕是要催了。” 念安看着爹娘,郑重地往后退两步,行三拜九叩之礼,颤抖着说到:“爹娘多多保重,恕孩儿不孝,不能留在身边侍奉。”他的每一声磕头都打在苏父苏母的心上,他知道自己可能很难,或者一辈子也见不了父母了。 念安转身走出大厅,不敢去看父母的脸,苏母哭泣的声音从后面微微的传来。只是念安不知道,大厅里,他那从来都不曾低头的父亲,也忍不住地跟母亲一起跌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走的方向,流着眼泪,呆坐了许久。 在门外的高修渊高公公带着念安先去洗漱了一番,才带到了宫中。因为从小不大出入皇宫的缘故,念安对皇宫并不熟悉。但是念安却对眼前的钦安殿是知道一些的,钦安殿便是皇帝处理公务的地方,也是整个皇宫中人都不想触碰的地方,原因便是天子喜怒无常。 高公公带着念安来到钦安殿,皇帝办理公务的地方,指着里面的大殿道,“今天你便先在这里打扫,明天会有人带你去晰心院。” 大殿进去正面就是一张比念安还长的桌子,上面堆满了奏折书籍。左边有个偏殿,上面有个茶几,可能是皇帝喝茶的地方,上面摆着的是最名贵的黑檀木,连念安都少见这种木头,一靠近都能让人闻到一种并不烦腻的幽香。上面的软榻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看着有光都会闪闪发亮,是用金线绣成。茶几之上放着的瓷器,是瓷镇最名贵的白瓷,旁边摆有金丝莲的坛子,也是极其名贵的品种。 “是。”念安想这样也好,可以早点远离这里,再到晰心院去。 “你就先进去吧,皇上在批奏折,小声点。” “谢公公提醒。”念安向公公行了一礼。 秦正天的另一个公公王存出来将念安带了进去,秦正天正在批奏折,念安走到桌前,行了跪拜大礼。 “参见皇上,皇上圣安,念安是来打扫钦安殿的。”他眼前的秦正天正是拆散他家人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顾一切地上去杀了他,但现在他却没办法不低头。 “嗯。你便是苏敬言的小儿了吧,一身的书生气,想来城中对你的评价是不会有什么错的了,才华横溢,是难得一见的才子。”秦正天看着眼前的苏念安,听不出喜怒地说到。念安抬起头,与秦正天对视:“不过是天下人的玩笑话罢了。” 秦正天盯着眼前少年同样看不出情感的双眸,想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苏念安在宫里是人质,只要他还在,苏敬言的势力就不敢乱来,如果不是苏家一脉自先祖在时便已经有了势力,如今也不至于苏敬言人都不在朝中了,还如此根深蒂固,难以动摇。 念安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钦安殿每天都有人打扫,所以几乎是不用打扫。但他仍是拿起布,仔细地擦了起来。 “怎么打扫的?灰都到朕这里了。”秦正天虽然没有想要伤苏念安性命,却也是要他吃些苦头的,只怕他苏家的人性子都是一身傲骨,不肯吃半点亏的。 “回皇上,念安已经很认真了。”就算念安极力想要逃避,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哼,果然是苏敬言的儿子,倒是有傲骨,不会求饶,来人啊,带下去赏二十大板吧,领完后把这大殿打扫干净,明天再去晰心院。”说完,秦正天拂袖离开了。 念安只能咬着牙,被人带了出去。这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滋味,就像皮肉被人撕开,钻心的疼,还不到十板他便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处偏殿之中了,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的光线越来越少,天渐渐的黑了,除了小太监进来送了支蜡烛,送了些馊饭,就再也没人来过了。 屁股仍然是疼,疼得他连动都不能动,如今腹中什么也没有,饿得直响,更没有人可以帮他,不知不觉中也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日清晨,天刚微亮,太阳不过刚从山脉中翻身出来。从外面的窗口,透进一丝的光亮,叫醒了沉寂的夜,也叫醒了念安,念安正躺在偏殿之中,听着自己的肚子里在叫,他是真的饿了,进宫一日什么也未曾吃过。 过了一会,一个老太监来叫念安,很是凶狠:“既然醒了就去打扫了钦安殿吧,打扫完了我也好带你去晰心院交差。” “是,公公。”念安看了眼眼前的老太监,眉头上全是皱纹,声音也是尖利得狠,只是他这一动便牵扯到伤口,却又无奈没有办法,硬是咬着牙到了钦安殿。 第二章 欺辱 念安看了眼眼前的老太监,眉头上全是皱纹,声音也是尖利得狠,只是他这一动便牵扯到伤口,却又无奈没有办法,硬是咬着牙到了钦安殿。 秦正天已经去上朝,现在殿中也没有任何人,老太监叫了一个小太监,看起来倒是白白净净的“你跟他一起打扫干净了。”小太监点点头,拿起来扫把,老太监转身便走了出去,如此,念安也拿了一条布,开始擦拭案台等地。 不多时,小太监问到:“你是苏公子吧?” 念安自嘲的笑笑:“早就不是了,如今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公子实在是不敢当。” 太监接着说到:“昨天你被打的挺重的,我刚刚听着声音,张公公他应该是出去了,不如你现在歇着,我来做吧。” 念安转身看着这个小太监,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也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怎么可以呢?既然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我就不能让你一个人坐,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 小太监那边扫完台阶,也拿起布擦拭一些器具,一边回答到:“我叫凡阔,没有姓,自小就是孤儿一个。”顿了顿又说,“迫于生计,没有办法,这才……进了宫。” 念安觉得心疼,便说到:“你既没有亲人,我现在也没有亲人了,以后我们就当好朋友吧。” 凡阔像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话似的,惊喜地问到:“真的吗?我在这宫里也是没有一点人帮着的,又是新来的,所有人都欺负我,你真的愿意同我当朋友?” 念安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凡阔挠挠头,为难到:“什么意思啊?该不会你。。不愿意吧?” 念安微笑,把手中的砚台放好说到:“我是说,我既然说了要当朋友,就不会反悔。” 凡阔也笑了:“我没读过书,什么也不懂的。” 两人一边打扫,一边聊聊天,快打扫完的时候,老太监带着另外两个小太监来了。 “哟,苏公子打扫的倒是挺快的,想来也该饿了,这边是老奴准备的一些早点,吃了就去晰心院吧。”说着两个太监便拎着一个篮子靠近念安。 念安看着篮子里发出的阵阵馊气,恶心的捂住了嘴巴“我不饿,不劳烦公公了。”说着就要往后走。 他们岂能让他如意,上头既然交代了要好好“伺候”着,肯定要好好招待着。 张公公笑着道:“皇上赏赐的岂能不吃,不过在这吃,怕是脏了这刚刚打扫好的钦安殿。”说着便示意凡阔拎着篮子,凡阔一脸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愣在那不为所动,最后在公公的怒目之下还是拎起来篮子,另有两个太监将他押到了昨天休息的地方。 “就这吧,喂他喝了。”话说完便出门关上了门,凡阔吓得在一边不敢说话,两个太监一人抓住念安的嘴巴,一人便开始往念安嘴里灌馊饭。 念安挣扎起来,只是他一个文弱书生,怎么都挣扎不过两个在宫里干惯粗活的太监。半咳半吐,不知吐了多少在身上,全身都是一股嗖气。 两个太监边笑着边看着念安狼狈的样子。宫里大部分的人就是这样,这些人恨自己的出身不好,总觉得自己本应有大好前程,却白白当了太监,既不能有锦绣未来,也不能有香软美人。所以更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没了根的男人,心理多少都有些扭曲。 “是公子又怎么样?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苏家树倒众人推,早没人顾得上你了。”念安看着他们,不仅不觉得可恨,反而觉得他们自己也是可怜的人,只是心思变得扭曲,看着昔日尊贵别人落魄如此,心里居然反而觉得痛快。 “我觉得你们可怜。”两人一听大怒,拿过木篮子便砸在念安头上,直砸得他头晕脑胀。 “凭你,还不配说我们。”两人想着仗着自己进宫时间长,欺负下新人也算正常吧。 两个人奸笑地走出房间,不久后,张公公便拿了一身衣服进来,说道:“这是前面四皇子派人送来的衣服,刚巧你身上的是穿不了了。”又指着在一边吓得不敢乱动的凡阔,“你,带他去洗漱下,再带去晰心院去见四皇子吧,若是敢嚼半点舌根我定绕不了你们。” 凡阔吓懵的点点头,念安从地上爬起来,接过衣服,便扶起凡阔。 再转过身,张公公已经走了,凡阔带着念安好好洗漱一番,念安给自己灌了不知道多少水,漱口完以后,直喝到再也喝不进一点东西,好像这样能掩盖身上的那一点味道一样。 凡阔替念安弄了点热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些花瓣,帮着念安洗漱得差不多换了衣服,才带着念安来到晰心院。 晰心院,皇子们读书写字的地方,只有年满二十,也就是加冠之年才会有自己的殿宇,如果成亲封王便可迁出宫,建自己的府邸。 秦正天子嗣并不兴旺,仅有四位皇子,两位女儿。 大皇子,秦肃,字潇博,当今皇后所生。地位非凡,也是宫里人尽皆知的多情少年,最是懂得人情世故,与人打交道总是带着笑脸,年二十。 二皇子,秦曦,字子阳,乃是深宫兰妃所生。与大皇子截然不同,不苟言笑,待人虽不差,却是冷漠非常。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的母妃——兰妃安若,生下秦曦便不再见皇上,但是秦曦的地位却也相当之高,年二十。 三皇子,秦煜,仍未有字,当今皇后的次子。虽然大皇子秦肃是其亲生哥哥,却打小喜欢追着自己不苟言笑的二哥到处跑,年方十八。 四皇子,秦尊,一位妾妃所生的,如今已经逝世。秦肃在宫中无人照顾,地位自然不比其他皇子,只是他到底是一个皇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年方十七。 大公主,颜汐公主,秦颜,乃德妃所生。毕竟是长公主,为人宽厚,已经出嫁,嫁给了朝中的林氏贵族,是朝中户部尚书林左仁大公子,朝中的一个大学士,林居的嫡妻,年二十二。 二公主,玉汐公主,秦柔,乃贤妃所生,虽为二公主,但是也拥有皇帝的疼爱,年方及笄。性格尤为娇纵,如今仍在宫中,极其喜欢大皇子秦肃。 念安慢慢褪去了恶心感,开始细细的打量这里,晰心院上面是一个大牌匾,应该是一处极大的院子。 凡阔是这样说得:“我听宫里管事的公公说,这里统称晰心院,是宫中最大的院子,通常皇上不让皇子打小跟他们的生母一起生活长大,才建了这个院子。” 一进去便是一座假山一片莲池,环境幽美,很是安静,假山的后面还有两座小亭,想来是给皇子悠闲时玩耍的,听凡阔介绍,左道过去便有藏书阁,右道和前道都可以到达秦尊四皇子所住的地方,左道附近离三皇子的住处近些,右道离四皇子的住处更近一些。 就在此时,从左道走来一位皇子,这个人念安认得,他便是大皇子,秦肃,念安才缓缓行礼,他是书生,此刻行文人礼,倒也没什么。 “参加大皇子。”念安说得温和而不含女味,愣是让秦肃大惊,宫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小太监,转念一想又不对,太监不该这样行礼。 念安愣了愣,用余光瞟着秦肃,秦肃长得很是英俊,虽透着一股严肃的气息,但嘴角一直都带着笑,总能给人一种很亲切地“错觉”。 身着地是用金丝锦绣成的青龙图纹的外袍,手上带着一把折扇,腰间别着一颗南海夜明珠,世间仅寻得这么一颗,是去年从东瀛进贡来的,之前因整顿朝纲立了大功,秦正天破例封赏给他的。这颗夜明珠就算没有到夜间也是闪闪发光,他的笑容让人觉得平易近人,但又让人觉得十分流氓,果不其然,秦肃伸手,扣住了念安的下巴,念安低着的头被他抬起。 “免礼免礼,你是新来的?怎么在哪里见过你。你不是太监吧?”念安一听这话脸都有些微微红了,看着秦尊的眼睛说到。 “回大皇子,我叫念安,是来这里当差的。” 秦尊若有所思。“苏念安?就是苏丞相的独子。” 念安是见过秦肃的,秦肃也是见过他的,不过是两个人不太相熟,所以记不太清罢了。 “是。”念安看着眼前的人,摸不清楚这人的脾气,也不想招惹这个人,只想赶紧到了里面,见四皇子秦尊。 秦肃提高念安的头,逼迫着念安与他对视,念安躲避着他的眼光,脑子四处挣扎。秦肃像是来了劲,非就得抓着他的头。念安的头摇的越用力,他的手就越捏得越紧,嘴角也是带着一丝的笑意。 念安吃痛的皱着眉头,想要伸手把他的手拉开,不料一抬手就被秦肃的另一只手抓住。就在这么尴尬的时候,另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 “大哥怎么这么有心思和一个书童一般见识?”念安想要转头看是谁,不料完全动不了。 “是你啊,二弟。” 第三章 初见 “是你啊,二弟。”秦肃松开了手,念安这才吃痛的扶着下巴。 从右道走来一个更加英俊的皇子,两鬓的头发梳理整齐,周围的下人都向他行礼,念安这才知道这是二皇子,秦曦。 秦曦两条眉毛微挺,眼神凌厉,嘴唇也很薄,比起秦肃冷漠的让人不自然,也就是这种气势拒人于千里之外吧应该。说起话来,雄厚有力的声音给陌生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既然是二皇子,身穿的是淡雅的青丝灵秀衫,腰间挂着的是浑然天成的一块的和田玉和仍在吐露着荷香的芬芳香囊,香囊是不知道,不过这和田玉和头顶的悴玉金冠可都是贵重的东西。 凡阔在身旁戳了一下念安,念安回过神才想起行礼,“参见二皇子。”可能念安不同太监,行的也是书生礼,让人感觉更亲切。 “免礼。”秦曦只看一眼念安,就不再看他。 念安一次也没有见过这个鼎鼎有名的二皇子,如今一见,果然气宇非凡。人都说,秦曦十岁可随军出征,应该不会有假。 “既然如此,二弟又怎有闲情来管一个书童?”秦肃松开抓着念安的手,笑了笑,又耸耸肩。 “这是四弟的伴读书童,我顺路替四弟带过去罢了。”秦曦虽然笑着,却透着一种冷漠,与秦肃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哈哈,原来是四弟的面子,乏行,我们走。”乏行是秦肃的侍从,年龄只比秦肃小了两岁,长的也还算俊俏,听说还有点武功,但是人却不大爱笑,表情跟秦曦一样冷漠。 “走吧。”秦曦看着念安笑笑,转头就走了。 “是。”虚竹看着秦曦走了,也快步跟了上去,虚竹是秦曦的侍卫,念安对其第一感就是,他是一个好人。他看着念安的时候会微微笑,既不冷漠也不过分亲昵,恰到好处。 “二哥你来了。”听到远远传来的声音,听着像是说话的人等急了。 念安被秦曦带着来到了一处院子,是晰心院的右侧院落,院子极大,进来便空旷得不得了,但是宫女太监却比较少。 “参加四皇子。”念安看到眼前的另一个身着青衣的谦谦公子,就及时行礼,同时用余光扫了扫秦尊。 秦尊的脸还比较稚嫩,而且人比较天真活泼和善良。比起秦尊,秦曦一看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秦肃也是。而秦尊,大概跟他们都不一样,长得也是白白净净。 头发除了盘起来的,其他的都有一点没一点的披着,戴的宝冠华丽而不繁杂,穿的虽不如秦肃秦曦华丽,但是却跟他的人相配,一身素蓝蚕丝的衣服,连腰间挂的都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并不名贵,但却让人觉得很真实,很亲切。 “嗯,二哥他就是念安吗?”秦尊打量着念安,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秦尊只听人说,他有天下第一才子的美称,以为是一个只懂得读书的书呆子,没想到今天见到的人不仅不是书呆子,反而像是一个额……年方十六的小少年,于是才奇怪地问秦曦。 “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书童,苏念安。”秦曦坐下,虚竹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你就是念安?”秦尊听到书童想起二哥前日跟他讲的这个书童,又看了眼清秀的念安,现在的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是。”念安被秦尊看的有点不自在,微微低下了头。 秦尊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对念安的喜欢,似是投了眼缘,拉着念安的手坐在一边便说起了话。“在我这啊,你不用多礼的,我这人没什么规矩,你也不用太拘谨。” “我的卧室就在走廊的第二间里,你就住在第三间吧,本来父皇意思是让你住在下人那里,但是二哥说让你住的好点,你说不定不能习惯,所以我特地让人收拾了第三间给你住……”秦尊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这位是碧清,以后大家就一起相处了,她也是刚派来伺候我的。”念安循声看向身边的侍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也是最简单的宫女服饰,也不曾加以粉黛,看起来很是普通。 秦曦倒是没说什么,看两人应该是能相处得好就走了。 秦尊看着秦曦走出去,拉长了脖子问到“二哥你怎么走了?”秦曦只说,“处理一些事情。”也没回头就直接走了。 秦尊也不管,接着跟念安说到“本来,我已经十七了,马上便要行加冠之礼,早该有贴身的人服侍着了,但是其他宫人心机太重,又爱惹是生非,便被二哥弄走了。”对秦尊来说,没有母妃,没有父皇的疼爱,他在这深宫中,幸而有他的二哥,对他好。 “一直没人陪我读书写字,二哥说你是个善良的人,有你陪我我一定可以读好书。” “四皇子,可是念安不认识二皇子啊,二皇子怎么认得念安的?”念安觉得疑惑,自己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秦曦的。 “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他知道你,我二哥知道很多人的。”秦尊笑笑,示意念安喝茶。 “这样啊。”念安明白的点点头,也用盖子将上浮的茶屑撩开,轻酌一口。 秦尊见碧清还在,“碧清,你先下去,一会儿有事会再叫你的。”比起念安,秦尊对这个碧清倒是没有多上心,没有多少眼缘吧。 “嗯。还有,以后,没有下人的时候就叫我小尊吧,听二哥说你比我大一个月。”秦尊再不拘小节,那他也是四皇子。可是念安怎么可以呢。不管怎么说,他都只是个书童,待罪之身,早已不是往日的丞相独子苏念安了。 “这样不好吧。”念安为难地看着秦尊。 “没什么不好的,我说了算。”既然秦尊都这样说了,念安也不能拒绝。 “是。”念安看着秦尊,不禁笑了笑。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叫人传膳,吃了午饭我带你去书房看看。”秦尊说完就往外走。 “我去吧。”念安着急地看着秦尊,这样于礼怕是不合。 “你刚来对这里还不熟我叫碧清去吧。”秦尊哪里管念安说什么,直接半走半跑了出去吩咐了碧清。 “好吧。”念安无奈重新坐下,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挂着美丽的绣帐,桌子上是青玉的,下面是黑沉香木,旁边也有一些小柜子小匣子,都是精贵的木头,在这个略微封闭的空间里,都能浮着清香。一处柜子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摆件,有瓷器,有书画,有鲜花,不禁感叹,这个房间好温馨的摆设啊。 秦尊喜欢花,房里房外都有花,碰巧念安也喜欢,两人之后倒也常常一起赏花,作画,又一起写诗,一同学习,念安毕竟是第一才子,秦尊虚心向念安学习,倒也长进不少。 这诺大的晰心院中,除了秦曦常来之外,秦肃倒是不常来。秦煜与秦尊常常一同学习圣人经典,诸如孔孟,道墨法其他几家的学说。教书的先生是国子监的太傅,学问也很大,念安跟在秦尊后面,也多多少少学了一些东西。 只不过他饱读诗书,早已读遍百书,吟诗作对但凡听过的人,无不称绝,这才有了京城第一才子的美称。 今日上课是他第一次见秦煜,秦煜对他点点头,就落落地坐到自己的席位上,秦尊不知从哪里找了条座椅,询问太傅是否可以让念安坐下一同听课。 本来这样的事情是不允许的,但是那国子监的太傅常青严见到念安很是吃惊,也不禁出题想要考考念安,考得是“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舟。” 念安一笑,了然应对道,“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太傅点点头,片刻后又继续问到,“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秦尊还在思绪要如何应对之时,念安就已开口,“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太傅这才点点头,示意旁边的小太监加一把椅子。 秦煜听后也看不出脸上所想,不过是仍是一如既往地听太傅讲经书。 皇子的经书,不过再听这半年就无须再听,之后的时间由自己自由学习,也由自己选择擅长的东西去习得,有如骑射,兵书。 只是秦尊向来不喜欢这些东西,但凡有些世间都喜欢呆在寝宫里看些字画,自己作画,看些奇闻异事,打发时间,不喜欢那些习武射箭。只是他毕竟也身为皇子,总是要被逼着习武,舞刀弄剑的。 在之后两日的相处中,念安也渐渐了解到,秦尊很看重朋友,他也把念安当成他的朋友了,从来没有把念安当成普通书童甚至下人看待。 虽然他是个皇子,但他也并不大,对这里的人也都不仅说不上是很严厉,甚至是对下人也都挺好。 他的母亲的地位本来就不高,又早逝,很多下人估计也是从他小时候开始对他就很懈怠,这个道理秦尊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不爱计较这些东西,又乐观的面对罢了。 第四章 争斗 念安在心里苦笑,可是又能有什么,秦尊的性格其实这样更好,与其与人斤斤计较,不如放宽了心态,反而活得快乐。 这日,秦尊出去习武,并未带上念安与碧清,两人坐于偏殿中闲聊。 “碧清,我们院里的下人也不多,都是谁?”念安本想着叫碧清一声姐姐,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样叫难免让碧清觉得尴尬,于是改口只唤了碧清。 “近侍不过是我们几个,另外还有两个太监,都是这院里的老人了。” 念安想起前些日子来的时候见过,之后就很少再见的两个太监。 “那怎么很少见他们了最近?” 碧清叹了一口气,“那小桂子和小禄子都是闹事的主,仗着四皇子的权势在宫里仗势欺人,前些日子四皇子知道了训斥了一番,只是他们哪里怕四皇子这样说,仍是闹腾的厉害。” 念安点点头,碧清接着说道,“然后碰巧你跟我都来了,四皇子直接给他们调到院外去了,有事了才叫他们进来。” “宫里做实还是勤恳些的好。” 碧清点头如捣蒜,“那可不是,我可得提醒你啊,不要跟他们两个走得太近,他们对我两都有怨恨,前些日子抓了些臭老鼠吓唬我,还好我胆子大,换了寻常姑娘,怕是没片刻就能哭出来的。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的。”之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左右不过是从碧清那里打探一些宫里的各情况,再多的她也没多说。 住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别的都挺好的,在这里过了小半个月,一次也没有见过秦正天,乐得无事。 要说有事的话,无非就是那几个原先受用的下人都排挤念安。有些人是奉着之前的张公公的令,要好生照看着他,其他几个其实都不过是嫉妒罢了。 念安深得四皇子的心,晰心院谁人不知,四皇子很喜欢这个新来的书童。秦尊再不受皇上和其他众人的注视,东西再怎么比不上其他的几个皇子,但他也好歹也是个皇子穿得用得又有谁敢懈怠,若是发起脾气来,哪个宫人敢说一个“不”字? 即便是这样,秦尊还多次提出要和念安一起用膳,但念安一直拒绝。他也深知,毕竟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比以前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在这里只是一个下人的身份。如果他再这样,只会让人以为他骄傲,阿谀奉承还侍宠生娇罢了,那样也不过是平添烦恼。 这日,书房里,是苏念安和一个小太监小桂子在旁边和秦尊一起读书写字。平日里是碧清,不过碧清前面有些事要去忙着弄一下,这才从外院喊了小桂子。 小桂子正在磨墨,一阵风过,宣纸被吹得四散,念安蹲在地上捡掉下的宣纸,刚好秦尊动了一下手,本来不会碰到的,但小太监却惊呼一声,直直冲着念安的方向将砚台给甩出去,砸在念安的头上,墨水直流而下,将念安的脸淋得乌黑。 “念安。”秦尊担心的看着念安,马上起身过去要扶起念安。 小太监小桂子在一旁假意十足地道歉,“奴才该死!” “对不起,四皇子,念安先告退。”说着起身往后退而转身。 “好,那你快去洗洗吧。” 念安扶着额头走出房间,走了没有几步,因为墨水的缘故,不小心被台阶绊了一跤,额头再次砸在石椅上。 念安忍不住的发出一声很小声的悲鸣,咬着牙站起来,走到水池去清洗,墨水被冲洗净了,念安看着水里的自己,头上一大一小的肿块,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想跟人争一长短,或者争一先后,只想在宫中安稳度日,有几个知心朋友即可。 秦尊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赶过来了,担心地看着念安,“念安你的头没事吧?这个小桂子,回去定要好好惩治他一下,快去我那里,我那里有祛瘀散。” “不用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念安一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严重,二不想越了身份。 “快点。”秦尊不由分说的拉起念安就跑。 到卧房的时候,秦曦刚好到院外,眼睛直直看着秦尊拉着念安的手。念安被看得不自在,挣脱了手,行了礼,这才打破安静。 “二哥你怎么来了,念安刚刚受伤了,我刚打算给他上药。” 秦曦打量着念安,看到那额头上触目惊心的红肿才反应过来,秦尊一边拉起念安的手坐到凳子上,秦曦顿了顿说到“上次你跌伤了,父皇给的消肿散在哪里?去拿来吧,虚竹,去我那里把玉脂膏哪来。” “是。”虚竹收到命令便忙走了出去,赶往秦曦的清心殿。秦尊也应了句:“好,应该是放在柜子里,我马上去拿。”便马上往柜子走去,不一会就找到了消肿散,递给了秦曦。 那太监小桂子见秦曦进来,行了一礼忙从侧身退下,生怕招惹到自己。 秦曦打开了消肿散,涂了一些在手上,轻轻地涂在念安的额头上,念安的拒绝被秦曦抓在了手里,只是因为药物的刺激,念安的牙紧紧地咬住嘴唇。 “觉得疼就叫出来。”秦曦余光看到念安咬着自己嘴唇。 “我没事。”念安微微松开嘴。 涂完消肿散不久,虚竹也从秦曦寝宫里拿到玉脂膏,秦曦从虚竹手里拿过玉脂膏递给念安。 “早晚各涂一次,应该不会留疤。” “二皇子……”念安低着头不敢抬头,真是赶巧,没什么事都时候都不来,有点什么就来了。 “收下。”秦曦仍是一脸的冷漠看不出情绪,秦尊劝了念安。 “念安你就收下吧。”秦尊看着念安笑了笑,又想摸摸念安的头。 “那便谢过二皇子。”念安看着秦曦一脸的感激,秦曦仍是平淡地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就走了出去。 “怎么会弄成这样?” “还不是……” 念安见秦尊要说些什么,不想惹事,忙打断,“没什么,不小心撞的。” 虚竹笑了笑,“可得小心,你这鲜嫩的皮肤哪里经得起这样冲撞。” 秦曦见念安不想多说,也不再多问,进了书房,见了那一地的墨水,心里也知道了一个大概。 从那天以后,秦曦也如往常一般,偶尔来了,就和秦尊在花园里下棋。 念安就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倒到水,拿些点心。他毕竟也是出自丞相府,又怎么会不知道那玉脂膏的份量有多珍贵。 偶尔的时候秦煜也会一起来,在花园里下下棋,三个人聊聊天,很是悠闲,念安对秦煜的印象并不深刻,也不常说话,呆在一起总觉得不自在。不过好在秦煜平常比较喜欢呆在自己的寝宫里,或者出宫云游,见面的机会着实不多。 这日,念安正一人于晰心院外的赏莲池中静思,不过是在房中呆多了,出来换一下心情,正打算往回走,迎面便走来一个“不速之客”。 “很久没看见你了啊?”秦肃看着念安邪邪地笑。 “大皇子挂念了,念安只是一个小小书童。”念安受不了秦肃的目光马上低头,转头要走。 “躲着我干嘛?”秦肃看他要走,马上拦住。 “没有。”念安心里无奈:大皇子,你要不要这么无聊啊,天天拿我取乐。 “你很怕我吗?”说着,秦肃掰起念安的脸,满带笑意的说。 “没有。”念安开始挣脱,秦肃趁机抓住念安的手,惹的念安红了脸,念安实在想挣脱 可是秦肃毕竟也是有功底的人,念安这么瘦弱又怎么会抵得过他呢。 过了一会秦肃才松开他,“我觉得你很特别。” 念安瞪眼,“一宫里都是太监,我肯定特别!” “哈哈哈,不是这样的特别,是你的人。”说着往后靠了靠,笑看念安。 念安翻了个白眼,想要走开,秦肃伸手拽住他的衣服,“别走啊。” 念安无奈,伸手拉住他,往前走去,“我想我们要好好谈谈了!” 秦肃秒变一脸严肃,认真坐下,道:“好,你说!” 念安直直瞪着秦肃,“你是不是太无聊了?” 秦肃伸手往前想要摸念安的手,“没有,我是看上你了。” “你!无事生非。” 念安低头说了一句,“我没时间陪你瞎玩,大皇子自重。”便告退起身走了。 秦肃在后头应声道,“我可没瞎玩!” 念安出了亭子,看到秦曦,问了声好便离开了。念安走后,秦曦这才跨步走进亭子,眼睛冷若冰霜。 “堂堂一个大皇子怎么有此闲心和一个书童纠缠?” “我觉得小安他,很可爱。”秦肃说话一种对刚刚的事情意犹未尽的感觉,虽然脸上挂着笑,但是两只眼睛却射着寒光。 秦曦自然不会有所松懈,身上放射的寒气足以使千里冰封。良久,才转身快步跟上念安的脚步。 离开一段路途,虚竹说道,“主子,我看大皇子怕是有意跟苏公子纠缠。”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我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那祝主子尽早能够与苏公子心意相通。” 虚竹是知道自家主子对苏念安的感情的,也很清楚这感情已经由来已久了。 第五章 中毒 这边秦曦刚踏入晰心院,便听到秦尊的声音。 “念安你看这个字写得怎么样?”秦尊看念安从外面走进来,示意念安看自己新写的字。 念安走过来看了一眼,念道,“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又是过重阳,台榭登临处,茱萸香坠。紫菊气,飘庭户,晚烟笼细雨。雍雍新雁咽寒声,愁恨年年长相似。” 又认真端看那些笔画的神韵。“嗯,四皇子的字越发有体了,很是壮气,只是该软的地方不够柔软。” “等等念安,没人的时候就别叫我四皇子吧,你怎么看这首词。” 念安思索了一下才说:“好。”又接着说,“这阙词的断句上下片不同,不易分上下。起句言说秋光留不住,即定下悲秋的基调。特点的话,是移情换景,以景见情,通篇的描写皆是秋意最浓的物象,有如红叶,茱萸和紫菊。点睛之笔应是后文所述的寒雁留声,甚是凄凉。” 秦尊大喜,“这诺大晰心院中,唯你懂我!” 念安也自己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咋一看宛若惊鸿,翩若游龙,实看又柔中带刚,百转千回。看起来尤其精神,神韵也十分刚美,念安从小便练得一手好字,对这方面也甚是喜欢,这时,秦曦才走进来。 “四弟,练字?” “二哥,是呢。”秦尊只抬头看了眼秦曦就继续认真地写字, “二皇子好。”念安默默行礼。 “四弟什么时候写的字这么有神韵了?”秦曦看着纸上的字,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二哥你见笑了,这是念安写的。”秦尊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哦?念安的字练得这么好看。”秦曦看着字,淡淡地说到,“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怎么想到这首诗的?” 念安看着窗外,望眼欲穿,秦曦也顺着念安的目光往外看,院外夏季刚过,秋季刚至,夏季的花魁皆已落败,此刻正是黄昏落幕,院外一支广玉兰正掉落着花瓣,微风带过,一阵清香直卷人鼻,沁人心脾。 “早上,看到院里的那广玉兰的落花,有此感叹罢了。二皇子可别取笑念安了,二皇子喝的惯什么茶?院中尚有雨前龙井,铁观音。”念安转回思绪,转而看向秦尊写字的毛笔,秦曦也收了目光,淡淡地回答到:“雨前龙井吧。” “好,您稍等,念安这就去。” 很快念安端着泡好的茶,不料没有抬高脚被门槛拉倒,往一边摔去。 秦曦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念安的腰,但手里的茶杯却顺势掉了出去。 虚竹惊呼,忙伸手要过去帮忙,“主子!” “二哥!念安!” “小事罢了,你有没有受伤?”秦曦站稳,平淡地看着念安问到。 “没事。”念安忙站好。 “那就好。”秦曦放心地在一边。念安收拾地板上残余的碎片的时候,不慎手被碎片划破一道口子,秦尊见状细心的把念安扶起来。 “没事吧?”秦尊担心地问到。 “没事的,我去拿水冲一下。”说完,念安就小心翼翼地走出去了。 天色渐暗,念安到司膳房拿准备好给两位皇子的晚膳,放在桌子上以后,转身准备出门,觉得胸口一痛,随之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眼前一片黑暗,接着脚下一软。 腰际被熟悉的感觉围住,耳边只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吼:“传太医。”便失去知觉。 念安醒来的时候,只看到秦尊坐在自己的床边,很是担心地看着自己,“念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秦尊看着念安醒来,赶忙把念安扶起。 “我没事,怎么会在这里。”念安头疼地揉揉头,这里是秦尊的卧房。 “你刚刚昏迷了,二哥就顺势把你抱在这了。”见念安要起来,秦尊忙说,“还是躺着吧,太医说你是中毒了,现在已经是晌午了,你有没有吃什么东西?” “没有,我什么都没吃。” “太医说你这毒没什么,若是常人只会容易被验出来,但是对人没什么伤害,许是你体质比较弱才晕倒了,我跟二哥也差不多知道怎么回事了。”秦尊觉得肯定是有人要跟念安过不去,才用这种小伎俩。 “嘶。”念安的手碰在床边,传出一阵酸麻,念安却不做声。 秦尊着急道,“怎么了?”说完还站起身来要出去传碧清叫太医。 念安摇摇头,“没事,二皇子还在这里吗?” “嗯,二哥前面刚来的,看你没什么事,现在还在书房里。” “这样,那小尊你先去陪着二皇子吧,我想再躺躺。”念安说完,转身躺下。 “好,我去看看二哥。”秦尊看着念安躺下,轻轻地走出去,带上了门。 “嗯。” 见秦尊走出去带好了门,念安这才悄然拉开了那受伤遮住的衣袖,果然被割的地方已经变黑了,也疼得厉害,念安叹了叹气。 念安躺下来,却毫无睡意,睡了这么久,再睡下去是不可能的。这茶的毒并不深,而且太医也说了容易被验出来,更何况对人没什么大害,如果有人刻意要伤害秦尊或者秦曦不会这么傻,而自己沾了那么久不会也还救得回来,事后却并无大恙,说明下毒的人并不是为了毒人。 那么想起来也就不难了,如果二皇子亦或者四皇子喝了那杯茶而出现中毒现象,第一个出事的人绝对是奉茶的那个人,也就是自己。 下毒在宫中是大禁,只怕会被屈打成招。但那个人怎么也不能想到,念安在皇子们喝茶之前,不小心打翻了茶而且割伤了自己,这样就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下的毒了。这大概是天意吧,只是是谁会如此机关算尽只是因为小小的嫉妒呢。 念安向来感觉灵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蹊跷,见秦尊睡下了,就想着一个人去外面散散步。 月光依旧那么美,纯洁的如同白玉,毫无瑕疵,九年前,也是在这个花园中,念安被人推入湖中,虽然那时还小,但是却从那以后对水产生了很大的恐惧感,多少次在梦中被惊醒,也是因为那晚的恐慌。 当年的事情已经记不大清了,只知道当时是被一个宫里的小少年喊人救起来的,而推自己入水的人也是自己父亲在官场上的仇人。 九年前。 那日正是中秋赏月宴,秦正天大摆筵席,款待朝中位高权重的各位大臣,念安随同他的父亲一同入宫。 那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进宫,宫里很不一样,最大的感受就是比家里严肃。 到处都是宫人,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却一点也不吵闹,甚是安静。跟随着他的父亲向那个被叫做皇上的人请过安后,他跟他的父亲就一同入席,坐在父亲的旁边。 但是整场夜宴对他来说都很无聊,虽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可那些对他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唯一的吸引力大概就是坐在他侧上角的一个少年,正盯着他看。 那少年长得很好看,他自小被人称作长得秀气,但他却觉得对面的少年跟铜镜里的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那个少年就直直地看着他,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于是他只能抬头看看天空,又低头吃点水果,可是那少年就像挪不开眼睛一样,仍是盯着他看,吓得他忙拽父亲的衣角,低声问他父亲,“父亲父亲,你觉得今天的安儿好看吗?” 苏敬言正和别人聊着,冷不防被拽了一下,回过头来,“好看,安儿每天都很好看。怎么了吗?” 念安摇摇头,表示没事,就继续吃着水果和那一块极大的月饼。 最后,他终于受不了那少年炙热的目光了,又伸手拉拽父亲,“父亲,安儿觉得闷,想出去走走。” 苏敬言刚应声道,“好。”想让身边的侍从跟上念安,念安就已经欢快地跑出去了,那侍从赶出来,连个背影都没见着。 念安也是聪明,悄悄躲在外面一根柱子边,等那侍从以为他往前走了以后,就悄无声息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让人跟着什么的最烦了,这个又不能做,那里又不能去。 夜里也黑,他只能朝着灯光较亮的地方走,后来感觉灯光亮的地方人声太吵,又转头往人少的地方走。 走着走着,就到了宫里的御花园莲花池。现在外面正在举行宴会,大部分宫人都不在此,穿过一道幽静小路,便看到一座石碑,上面刻着濯清池。 “濯清池,好名字,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说着就一人独自登上那刻有香远桥字样的圆桥。 “这座桥倒是像模像样,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看着月光下的莲池萤光闪动,没来由觉得陶醉,不禁感叹道,“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 刚感受到后面有人,突然,念安觉得后力一覆,坠入湖中。 第六章 儿时 刚感受到后面有人,突然,念安觉得后力一覆,坠入湖中。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湿的,眼前的正是刚刚那个在夜宴上盯着他看的少年。 “怎么,是你?” 眼前的少年只是把他拉起来,跟他全身一样湿。 “你也掉进去了吗?” 那少年也不说话,倒是他旁边的少年说:“我们……” “我把你救起来的。” “谢……谢……啊秋!” “这衣服你披着。”说着,就脱下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旁边的人忙说,“二……” 少年直接打断,“没事。” 念安却摇摇头,“不了,谢谢哥哥,你也冷,我得回去了。” “嗯。”见那少年点头,念安站起身来往前走去,想了想狠狠拽下腰间的一块玉佩,转身到那个望着他的少年面前,不好意思地拉起少年的手,硬是把玉佩塞到那少年的手上,“谢谢你!”然后一路狂奔顺着原先的路回了夜宴之上。 少年僵硬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他还是没变,很特别。” 父亲见他一身湿透,问清了缘由,请了皇上的旨意,提前离宫。 今日同样是初秋时节,莲花仍然盛放,萤火虫在漫夜中闪耀星光。漫天都是花香,天空中的一轮明月使照在水面的月光更加荡漾,时不时有蜻蜓在湖水上轻点,留下一圈圈的涟漪,这个湖也大概被翻修了几次,早已不复当年场景。 突然。念安觉得后力一覆,再一次坠入湖中。 湖中的水十分的凉,透过衣裳就好像刺在皮肤上,好凉,窒息的感觉围绕着念安,他透不过气了。比起那凉气和窒息的气息,最可怕的是对这湖底的恐惧,和童年留下的心理阴影。 我是,要死了吗?好冷…… 慢慢地,有灼热的物体紧紧抱着念安,念安也只能紧紧的抱着,噬取任意一丝的温暖,脑子里不断回放着那一段黑暗,念安很怕,他再次抱紧了眼前的物体,嘴里喃喃的说着:“不要走,不要。” 秦曦抱着眼前的人儿,偷偷地而又温柔地吻上他的嘴唇,往里面吹着自己的热气,想要畅通他的气息,看着差不多回过气了,才说道,“不走,乖,不走。” 梦里的念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哄都不放手。 秦曦笑了笑,要是平日里有这般可人就好了,于是便顺着抱紧念安裹在被子里,这个时候不能惊动任何人,否则念安只会更加遭人怨恨。 昨夜,他在外面散步,正巧看见念安一个人独自出行,便跟在后面看着,看着念安陶醉在月光之中,他也陶醉在他的目光里。 直到看见有人推了念安,他离得远,拦不住,当他飞奔过去的,念安已经坠入湖中,秦曦不做二想跳入水中,他也害怕几年前的事情重演。 九年前。 那时的秦曦也是一同参加中秋赏月宴的二皇子,与其他人不一样,他的母妃并没有一同前往,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小母亲就不跟父亲亲近,甚至一面也不肯见。 那日的中秋夜宴跟每年的都一样,毫无新意,连那奏乐都是去年一般的秋水悠悠。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眼前那个少年。 他是儿时那个有跟自己一同玩过的少年,他跟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样,有喜欢的,好的东西会拿来,喊着“哥哥。”“给你。” 遇到害怕的东西,虽然害怕却不会说,只会小心翼翼地拽住他的衣角,然后往后退一退,嘟着小嘴。 他稚气未脱,小小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他的意思,能听得懂他的话,就好像有心灵感应。 他不爱哭,自己想要恶意欺负一下他,他也不哭,就是睁着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你,好不委屈,却不肯掉一滴眼泪。 “怎么不哭?” “安儿哭了,母亲,母亲也会哭。我不,不喜方。”秦曦听懂了,就跟人道歉,“是哥哥不好,哥哥错了,不要生哥哥气好不好?” 那人伸手擦了擦眼睛,“哥哥,好,安儿,不气。” 只是玩了一段时间,母妃再也不同意他进宫来陪自己,也不让自己出去陪他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很难过,但是他没办法忤逆母妃的意思。 如今再一次看见他去,秦曦很惊喜,像是不想再错过,就直盯盯地看着他,但是他好像根本就不认识自己。 他很单纯,时不时得看看天空,又时不时地低头吃些水果糕点,有时也会注意到自己在看着他,然后会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秦曦也是盯着,想要用眼神告诉他,“我是哥哥。” 那小少年却根本看不懂。 只见那少年跟他父亲说了什么,悄无声息地就往旁边跑去,见父皇正专心看舞,秦曦也悄悄地跟了上去,带着的,是虚竹。 那少年看着濯清池和香远桥还能读出周敦颐的爱莲说的典故,低头想着诗句的样子可爱极了,说来也巧,那年天气异常地炎热,莲池的莲花迟迟不谢,要是放在往年,再来此,见到的不过一池衰败的景象。 他正看着那人念着李益描写月亮的一句凄凉的诗句,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就跟在了他的身后,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虚竹大惊:“二皇子!他!” 秦曦没有多说什么,冲过去便也跳入湖中,那时的秦曦,不过十一岁。 等到将人打捞起来,那小少年失了意识,却冷得直抖,秦曦把人放好以后,按压他的胸腔,想要把他肺中的积水弄出来。 见水按压出来不少,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虚竹问到:“二皇子,这……怎么办?” “先把他弄醒。”说完,低下头就给人吹气。 念安口中进入一些热气,这才顺畅了气体的游动,渐渐醒了过来,一醒来就是冷不丁的一句:“怎么,是你?” 秦曦也知道他的意思是,刚刚自己在宴席之上盯着他看,也没多说什么。 等到看着小人往他手里送了那块玉佩,离去以后,秦曦小心地把玉佩收到腰间。 “二皇子,刚刚那人是?”虚竹问的是那个推念安下水的人。 “兵部侍郎,高富棋。”秦曦虽然只有十一岁,却早已通晓朝中关系网络,各省各部尚书侍郎,各将军。 “那,二皇子打算?” 秦曦闪过阴霾之色,“送一信给苏丞相,这事无须我们动手。” 虚竹领下命令以后,便写了密信,悄悄差人送到了丞相府中。那高富棋跟苏敬言在入仕之前曾是死敌,只是后来苏敬言因为扶助秦正天登位,荣获丞相之封,而他,混了些年不过还是个兵部侍郎。 事情也是因为他家的大儿子在京都中犯了事,强奸了一个少女,被抓至大理寺问审,本来他已经打点好一切,能保他大儿子一命,没想到苏敬言突然插手大理寺事务,检索大理寺的各卷宗。 他害怕事情败露,便低声下去求了苏敬言,希望苏敬言放他一马。只是苏敬言向来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知道此事更是细心查看关于他大儿子的卷轴,没想到那高松不过吃了两天牢饭就被放了出去。 苏敬言大怒,下令重新彻查,一时间牵连甚广,大理寺卿被革职查办,高松也被重新收监,即刻问斩,高富棋虽保住了官职,却怀恨在心。 这事出了以后,不过半月,高富棋也被革职,苏敬言有心查他,且他本来行事作风就很差劲,当官做人都漏洞百出,自然是顶不住苏敬言的监察。 秦曦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正在熟睡的人,握住了他冷得僵硬的手。 不过片刻之前,虚竹回来禀告,小桂子死了。 跳下水救念安之前,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小桂子听到秦曦说:“念安最好没事,否则,我要你全家人陪葬。” 本来小桂子是近身服侍秦尊的,不过自从念安入了晰心院,秦尊大小事宜都由念安打理,紧接着自己的赏钱也少了,还被秦尊送到了外院去,原先他是仗着秦尊作威作福的,这一被贬,不少人嘲笑他,他越想越气,不过是想欺负一下念安,也没有想过要置他于死地。 小桂子看着秦曦冷若冰霜的眼睛,只觉得自己毫无退路了,与其被抓到牢中受刑,倒不如自己了结了自己,回宫拿了缎白绫,颤抖着也便上吊自杀了。 秦曦抱着念安一路奔着回到寝宫,派了虚竹出宫,连夜招来了宫外的一位名医,也是自己的挚友——汐枫为念安看病。 汐枫不是常人,自小便随着先师四处游历,不仅见过不少的病患,也亲尝过不少的草药,近年才回到京都之中,也是京都厉害的角色。各个王公贵族都想要收了他到自己家中,只是这位名医什么也看不上,看病也全凭心情,不轻易被人吩咐,被人左右。 汐枫长的也是白白的,不知道的人以为许是一个书生。不过他虽然白,但是气色很足,也常穿着一袭白衣,乍一看,像是从天上下来的高人。 念安因为掉湖中受了寒,捞起来不久后就开始发烧了。 第七章 朋友 念安因为掉湖中受了寒,捞起来不久后就开始发烧了,这下秦曦倒是有些慌了。 汐枫看到念安先是一愣,随后才说他以前便有去过丞相府看过念安的病。念安小时候也坠过湖,救起得晚了,虽然命是捡回来了,但是寒气侵体,到了冬天会更严重,极易受寒,而且很怕冷。 体质本就不好,连续两次的落水更是使他体质更虚弱,气血也不足,以后不止要好好补一补了。要说起来,这还算小事,就怕心里有了心魔,日后难以消除。 汐枫给念安开了药,做了些针灸,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诸如不能吃性凉的食物,多吃性热养胃的东西,如羊肉,多吃补充气血的阿胶、红枣,就走了。秦曦抱着念安,抱着他眼前的人儿,自己也渐渐睡去。 夜里念安却是噩梦不断,梦见的都是一片漆黑的深潭,怎么呼喊都没有人在的地方。 秦曦边是给人取暖,边是又哄又抱的,一夜几乎未眠。 秦曦睡的本来就很浅,念安一动,秦曦也随着醒了。 念安吃惊地看着秦曦,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发现声音居然哑的像一只鸭子。 “二……皇子?”念安心想,昨夜是被人推进了湖里,只是,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二皇子救了自己? 秦曦看着眼前的人的眉眼,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开口却哑,秦曦差点冰山融化笑了出来,只是还是要端着自己以往的形象,希望这人设不会轻易崩塌。 “别说话,你昨夜发烧了,我去倒点水给你喝。”秦曦恢复自己没有表情的脸。 “二皇子,是你救了我?”秦曦倒了水,过来扶了念安起来,一个流程很是流畅,毫无犹豫。 “是,我碰巧路过,以后不要叫我二皇子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叫我秦曦就可以了。”秦曦对念安如此的拘礼,有些生气了。 他可不想念安始终觉得两个人是主从关系,那样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抱得美人归。自己对念安的感情,这清心殿中几个管事的都是知道的,毕竟念安一入宫,他就派人去打点了,虽然还是让他受了点委屈,但他多少还是有些作用的。只不过他的这份感情,不能太早让怀里的小人知道,要不然他害怕了逃了就没戏了。 “可是……”念安心里还是觉得不该那样。且不说他现在只是小小书童,就算他是丞相公子,也该称他一声皇子的才对。 “没什么可是,我说了算。”这算是命令了吧,念安无法违抗,于是也就只能答应了。只是心里疑惑,二皇子平日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平日也不见他说这么多的话,这么的,平易近人。 “是。”念安轻点头。又想了想,认为宫人说的二皇子是坏人都不敢相信,他认为,二皇子一定是一个大好人,要不然怎么会管他一个小小书童的死活。 “以后,我跟你,只是朋友,不是皇子。” “啊?昂,嗯。” “好了别说话了,多趟一会。”说着,就把念安的被子又往上拉了一拉。 念安对这个关心有些不知所措,但想到这里毕竟是秦曦的床,忙赶着便想要下床。 “念安还是回去的好。”念安看着秦曦逐渐铁青的脸,在一旁愣住了,也不敢乱动,等着秦曦说话。 “二皇子。。”念安看着秦曦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估计是更生气了,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反悔了,忙改口:“秦……秦曦。” 秦曦脸色这才变好看一点,心想怎么没办法对他冷漠一点呢,多少让他怕一点,看他这么可爱,倒是想抱进自己怀里,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仍装作冷冷地有点生气看着念安念安,嘴里缓慢的吐出几个字:“这也是我的命令,躺在床上好好养着。” “那..好吧。” “躺下。”秦曦不由分说,直接上手把念安从床上压下去。 念安这才不安的躺下,也不敢乱动,秦曦看他拘谨的样子,又拉过棉被盖在他的身上。 秦曦的床很软,比自己在丞相府睡的还要软。 念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脸红地问秦曦:“我的衣物?” “你的衣服湿透了,已入初秋,难免着凉,我便替你换了一身我的,大是大了点,你先凑合着穿着,我让虚竹去替你拿了一身,顺便告知四弟,你在我宫中有事要做,晚间不便回去,留在我殿中。”秦曦也没想到,自己一向沉默寡言,一对上念安像是把这些年想说的都道出来一样。 这些年来,他受制于宫中,但是从来没有忘记记忆里那个可爱的孩子。 见念安脸色微红,秦曦顿了顿,又接着说:“你再睡一会儿,天还没亮,醒了再换衣服,我让虚竹送你回去。”念安听了心里感激非常,没想到二皇子替他考虑得这么周全。 “那谢谢你了,秦……秦曦……”秦曦看着念安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跟我不必说谢。”念安感激地点点头,也不在说话。 念安躺了一会,并未睡着,突然想起什么,又再次开口,“我们之前,是否相识,我总觉得你的感觉很熟悉。” 秦曦回过头,看着念安,“只是小时见过罢了,我识得你,你未曾识得我,现在不说这些,以后有机会再说,你再歇会,天还没亮。”念安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抱了被子往里面缩了一点。秦曦也不说什么,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很快,念安再次进入梦乡,秦曦再轻轻地上床,替他掩好了被子,看着他睡熟了再出去解决事情。 这一觉没有了前时的恐惧,念安睡得很好,像是拿到了护身符一般,很是安稳。 自此以后,知道了二皇子和念安关系走得也蛮近的,很多人也是打破了脑子想要跟念安刻意的打好关系。念安也大概知道这件事情和秦尊,秦曦有一定的关系,但是自己不是那种仗人势的人,所受到的好处都一一回绝。 虽然会被人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好过被秦正天抓了小辫子的好。只不过是感叹宫里的人都是这样吗?趋炎附势,相争于无形,像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不过只要不心怀鬼胎,伤天害理,姑且随他们这样吧。 “念安,你等等。”凡阔在后面叫着走开的念安。 凡阔与念安好久没见过了,好不容易见到了念安,这人倒好,压根没瞧见他,这就要走了。 “凡阔?许久未见,你去了哪里?”念安转过头,看到凡阔,显得很开心。 “我被叫去司膳房帮厨,一直不得机会来找你。”凡阔无奈地开口。自己虽然有对不起念安的地方,可是却是真心想要交念安这个朋友的。 “那儿的管事宫女和太监都很坏,唉。”念安听凡阔这样说,心里也不免难过,在他看来,凡阔真的很可怜,一个人孤身在宫里,无权无势,肯定是受人欺负的。 “我们去那边坐坐,放心,那边一般没什么人经过,要不然就是去我那边,四皇子在书房读书,若是管事姑姑问起来,你便说是四皇子那边的人叫了你有事,姑姑不敢太为难你的。”念安微微的笑了,在阳光下那么闪耀。 凡阔和念安到了晰心院偷了会儿闲空,凡阔倒是十分关心念安在宫里的近况,也听说了他受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喜爱,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敢无事生非地去为难他吧。 自那以后,凡阔只要得了空,有什么好东西是自己的,也会拿给念安,也经常来晰心院找念安谈心,说些宫里的奇怪的事情,只不过秦正天的后宫早就好几十年不再有过新的皇子公主,听到的那些后宫争宠的片段也都是些许年前的了。 凡阔咬着糕点,嘟喃着嘴说道,“念安你哪天要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我。” 念安早已把凡阔当成好朋友了。要是能够做到,自然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了。 “傻小子,你也太能想了,我怎么能飞黄腾达。”念安觉得自己现在只要能留着这条命就可以了。宫里的尔虞我诈,他只听过,感受的虽然不多,却知道波谲云诡,不是他这种人能够久待的地方。 更何况,那些所谓飞黄腾达的人,都是踩着多少尸体和感情踏上去的,他不过是一个平凡人,所想不过以后有机会了,可以出宫去找自己的父母亲。 “不会的,你总有一天会过富贵的生活。”凡阔知道念安是有贵人像的,如果念安能活得下来的话,以后一定好命。 “好好好,我知道了,只是现在,你也该醒醒了,快去送东西回御膳房吧,要不然又要挨骂了。”念安敲敲凡阔的头。 “糟了,我给忘了。”凡阔一想果然是忘了,马上跑回了御膳房。 吃过午膳后,凡阔和念安又坐在一边的假山上聊天,聊得正欢快,这时秦曦走过来。 凡阔正侃侃而谈,“我听说这事蹊跷……” 秦曦冷不丁插了一句,“念安,四弟找你呢,快去看看吧。” “是。” 等念安走开了,秦曦转而变成一副冷若冰霜的脸,看着凡阔,小声道,“你有什么目的我不管,如果念安因为你而冒险,我绝不会放过你的。”秦曦眼光坚决,又目射寒光,周围的空气几乎在一时间凝结起来。 第八章 杖责 等念安走开了,秦曦转而变成一副冷若冰霜的脸,看着凡阔,小声道,“你有什么目的我不管,如果念安因为你而冒险,我绝不会放过你的。”秦曦眼光坚决,又目射寒光,周围的空气几乎在一时间凝结起来。 “二皇子……”凡阔还没说完话秦曦便接着用一句“退下。”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凡阔吓得忙拿起篮子,就匆匆忙忙退下。一路上思绪乱飞,想着自己要怎么让念安知道他并不是趋炎附势才对他好的。 秦曦最是讨厌这种趋炎附势的人,在他眼里,凡阔跟那些人一样。只有他的小安,是不一样的,跟这世间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二皇子刚刚是说四皇子有什么事情找我?”念安奇怪地问着秦曦。 “咳咳。”秦曦一副示意的假咳希望念安想起什么,念安愣了一下也没说话。 见凡阔还在不远处,念安也不敢叫出秦曦的名字,秦曦见状倒也没有为难他。 “大概有什么诗文不理解吧。”诗文??? “诗文???噢。好吧。”既然秦尊找他了,念安只能快速地跑回晰心院。 那天以后,只要念安一想起秦曦就忍不住地脸红。不过转念一想,秦曦二皇子怎么会对自己有特殊情感呢,哈哈哈,想多了想多了! 秦曦一定是把自己当成好朋友了,对!一定是这样的!念安说着话安慰自己,不要让自己想歪。况且自己也是男子,日后长大些娶妻生子才是自己该走的路,不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天,念安以为只有秦尊一个人在书房之中,便给他泡了一杯乌龙茶进来,想让他尝尝,光顾着茶,正巧秦正天过来看看秦尊的学习情况,也没带什么侍从,念安不知内室里的正坐着的人,在外室便说到: “小尊,我给你泡了杯茶,很好喝的,等会再练字先休息一下吧。” 念安本想着秦尊被自己逼着在里面看了怪多书的,怕他闷得慌,他也从外面回来不久,就去泡了杯茶,给他解解闷。 走进内室看到的却是秦正天,而秦肃和秦尊却在一旁坐着,念安大惊失色,忙行礼。 “参见皇上!”看着秦正天的表情,并不怒,但是却让人莫名感到不舒服。 “放肆,你一个小小书童,怎敢直呼四皇子的名讳。”秦正天端坐在大位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念安。 “父皇恕罪……念安他……”秦尊也大惊失色地跪下,念安不知如何是好,但是,要让他求饶是不可能的。 “哦?原来是苏敬言的儿子啊,王存,让人给我拖出去杖责三十,否则这种事情传出去我皇家的威严置于何地。” “父皇恕罪,饶了念安吧,是我让念安不用拘于小节的。”秦尊着急地看着看着念安,伸手握住念安的手。 听着秦尊为自己求饶,念安很不是滋味,但是他自小文人的气节是有的,他不愿意求饶,也不愿意让秦尊替他求饶。 秦正天就是想要让让念安吃点苦头,又狠狠说到:“皇家威严岂容儿戏?来人呐,拖出去。” 秦肃见事情不妙,也忙说:“父皇,饶了念安吧。” 秦尊拉着念安的手,不让人把他拖出去。念安一愣,忙低声跟秦尊说:“触怒了皇上,你也要受罚,快放手。” 果然,秦正天听到秦肃的声音,心里一惊,自己的两个皇子,什么时候都对这个小书童青睐有加了,他倒是厉害,没做多想,便马上说到,“放肆,朕要罚谁,便是罚了,即便要求饶,也该他自己求饶,怎轮到你一个皇子替一个下人求饶?”秦正天一挥手,示意宫人将念安拖出去。 “放开吧四皇子,念安挨得住。”秦肃知道这种时候不该多言,多说一句都会让事情变得更严重,便不再说话。只是秦尊不忍,仍在求着秦正天,王公公跟着便出去了。 外面的一条长凳,两条木杖早已备好,两个宫人将念安压在长凳上,两个宫人听着公公的命令,便开始动手。 “一!” “二!” “三!” “苏公子又何必呢?求饶便能少点这皮肉之苦,唉。”王存也心有不忍,丞相没少施于他恩惠,他也是知恩的人,在这宫里自然是能帮着念安的就会帮着念安的。 念安心里清楚,求饶了也不会改变什么的,还是强忍着疼,跟王公公说,“谢谢……公公了。” “唉。”王存叹了一气,没多说什么。 念安咬着牙,忍着痛,一声不吭,每一杖都能把人打得皮开肉绽,跟上次想比,这次的倒是轻了一些吧?但是念安早已想不起上次的疼痛,只能任由这疼痛蔓延。未免自己喊出声音,紧咬着的双唇也已经咬破出了血。 秦尊求饶的声音也从内室传到外面。 “父皇,求您放过念安吧。”“父皇!”秦尊在内室听着宫人喊杖责的声音,终究忍不住,听到外面喊到“二十。”终是跑了出来。 “住手。” 秦尊跑过去,“快住手啊,别打了。”想将快要晕厥的念安搂在怀里,念安一脸的冷汗,面色苍白,嘴唇也变得苍白又沾着鲜血,连说话都无力,看到秦尊过来,用一点点力气开口: “四皇子不必……求饶,念安不过……受了几杖,不值得……你为……我……犯险的。” “来人,将四皇子拖走。”秦正天从内室出来,看着秦尊,恨铁不成钢,堂堂皇子,感情用事,为一个下人求饶。 秦正天只是没想到,这个苏念安才来不过一些时日,连大皇子都对他青睐有加了,看来要找个人好好看着他才好。 站在一旁的几个宫人上前,硬是将秦尊拖走,秦尊大叫着放开我,只是秦尊虽然皇子,终不是皇帝罢了。 “二十一。” “二十二。” 打到这里,念安早已听不到后面的数,晕厥过去了。 秦正天亲眼看完三十杖结束,只狠狠瞪了秦尊一眼,就走了。 秦尊马上将念安的脸搂在怀里,一边吼叫着院内的侍女碧清去唤太医。 “碧清!快,快去找太医啊。”碧清看着念安受了那三十杖,也是心疼得不得了,只是皇上一直在,她什么也不敢做,愣了半天,看着皇上走了,这才急急忙忙就往太医署跑。 “念安你怎么样了?你快醒醒啊念安,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秦尊小心翼翼地将念安抱到自己的寝室,又小心地将他放在床上。 秦肃进来看着这样子,拿了手帕替他拭去额头的汗水,叹气道:“四弟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的。” 秦尊看念安的样子,“是,大哥。” 乏行从秦肃殿中取来了镇痛的药丸,秦尊取了一粒,念安尚未清醒怎么也吞不下去,只好作罢。 碧清唤的太医未到,秦曦和虚竹却先到了。 虚竹听闻皇帝到了晰心院,怕会出什么事,便忙回殿中请了自家皇子前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怎么会被杖责?”秦曦看着秦肃和秦尊一起坐在床边。 “念安不知父皇在书房中,进来的时候直唤了我的名字..便到了这个地步。”秦尊看着念安苍白的脸,心里不住的自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念安。 “如今二弟也来了,不如去请那宫外的医者汐枫来看看。” “大哥倒是也关心念安?”秦曦语带不屑,他料到要出事,早吩咐了虚竹出宫请了汐枫赶进宫来,如今正在来的路上应该。 秦曦看念安变成这样,脸色也并不好看,他一直小心地照顾着他,不想还是有了纰漏。 虚竹拿了秦曦令牌出宫唤汐枫入宫,太医前脚刚到诊了脉象,说是没什么大的问题。汐枫后脚便也到了。 秦曦见汐枫到了,让太医退下,几个人出去外室,让汐枫查看伤势。 外面的气氛有点紧张,这不大的外殿坐着三个皇子,还加乏行虚竹两个侍从,可以说是很少凑得这么齐了。 秦曦喝了一口清茶,冷眼看着秦肃,“大哥今日这么巧,也在这里?” 秦肃无所畏,也是喝了一口,“你也巧啊,都在。” 秦尊低低地说道,“都怪我。” 秦肃拍了拍秦尊的肩,道:“没事的,这也不能怪你。” “虚竹,回去取些阿胶。”虚竹点头,转身便出去。 秦尊忙说,“不用的二哥,我院里有补气血的。” 秦肃听闻,抬了抬眉,道:“乏行,回殿里取些灵芝。” 秦尊刚想说院里也有燕窝,秦曦就冷笑道,“这时怕是吃燕窝不太合适吧?” 秦肃道,“都是补品,怎么不可?” “灵芝也是药物,到时汐枫自然会开其他药,若是相冲,又要怎么办?” “那便去取些刚拿来的金丝燕窝。” “燕窝倒是不必,前些日子我刚让虚竹送了一些过来,四弟还有吗?” 秦尊点点头,“有,我让他吃他还老是不吃。” 听完秦肃也冷笑道,“二弟倒是好阔绰。” 汐枫在里面查看伤势,查看完到外室来告知几个人,秦曦刚想说什么也不再说。 第九章 补品 汐枫在里面查看伤势,查看完到外室来告知几个人,秦曦刚想说什么也不再说。 “这伤说重也不重,那些宫人怕也是有手下留情的。说重也算重,他一个读书人,从未习武,怕是受不了这疼。快的话兴许十天半个月便能下床。只是在这夏日刚过,天气仍是炎热,伤口容易发炎,为保安全,外敷的药还是少用的好,且大部分是内伤,淤血较重,我给他开些药,虽然苦了些,却好得快。” “这些日子不免麻饭你每日过来照看他,不如在我宫里住下?”秦曦问汐枫。秦肃也知道他与秦曦的关系,这时出来相争就显得很傻了,也就没有说话。 “也好,省得我宫里宫外地跑。”汐枫看了眼,便坐下让人磨墨,写下药单。随后,秦曦吩咐了虚竹去给汐枫准备安顿的地方,再唤些晚膳。秦尊唤了碧清拿了自己的令牌去太医署里抓药。 秦尊吩咐完,便跑进内室,坐在窗边守着,等念安醒来。汐枫进来,温柔地拍拍秦尊地肩:“我听说了,没事的,不怪你。” 秦尊低沉地点点头,也不说话,看着念安趴在床上的样子,满脸的苍白,心里懊悔不已。 良久,念安才慢慢睁开眼睛。秦尊看到念安醒来,忙抓住他的手,“念安,你终于醒了,是不是很疼?” 疼肯定是疼,念安怕秦尊难过,只好说到:“不疼,不过三十杖,小时我在家中,父亲也常打我手心,差不多。”打手心念安倒是都没经历过,父亲母亲自小就把他当做宝守着,他倒也清奇,能够不骄不纵的,到了哪里都招人喜欢。 秦尊一听更难受了,他恨自己的没用,连自己的朋友都保护不好,“怎么会差不多?你都晕过去了。” 秦肃在外头听见声音,也进来说到:“说话这么利索,应该是不疼了。” 念安无奈地笑道:“怎么你还没走。” 秦肃走近,笑着拿一把折扇敲了敲念安的头:“我可是在这关心了你好一阵子了。” 秦尊关心地去拿那折扇:“大哥,你别弄念安。” 秦曦也从外面走进来,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念安看到秦曦心里却是咯噔一声,怎么连他也来了,自己这副样子还真的是够惨的了吧,秦正天一共四个皇子,三个都能亲眼所见,也是没几个人有他这般荣幸了。随后疑惑地问到“二皇子?” “二哥听说你出事了便也过来了,你也是二哥叫了汐枫先生来看的。”秦尊说着就放开念安的手,往边上挪了挪。 秦曦看他刚醒,不免开心点,不过脸色上仍是一般的平常,说到:“刚醒就少说话,虚竹,递点水进来。” “是。”虚竹刚招待完汐枫,应声去接水,碧清接过汐枫手中的药单便赶完太医署,汐枫又走进内室。 “你好好休息。”秦尊说到,说完也从虚竹手里接过清水,喂念安喝了一点。 汐枫走进来看了眼醒来的念安:“我们倒是经常见面。”说着,还笑了笑,坐到念安的旁边,秦尊站起身来,方便汐枫伸手替念安诊脉。 “原来是汐枫大夫。”念安看到熟人,难免开心了点,他的朋友并不多,自小呆在府中,父亲怕他出门有点大小事都不好,整日拘着他。他也算听话,整日地读书写字,吟诗作对。 本想着有朝一日长大承认了,可以参加科举,也不必混个多大的官,他所想的,不过是远离朝堂,在国子监里当个太傅博士便好。不想这会儿入了宫,半点机会没有了。 秦曦倒是知道他两认识,秦尊便疑惑了,“你们认识?” “我自小学医,虽不比念安大几岁,不过自小随着我家师傅看他的病,后来师父隐居山中,也便常常由我看他的病,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 苏丞相人善,他的师父曾在他丞相府上借住过数日。他跟随着师父同住,跟这个小娃娃也玩过些日子,跟一般王公贵族的公子不一样,念安为人善良,谦逊还有礼,汐枫也把他当成弟弟来看待。 “那还是不要太熟的好。”秦尊笑着说。念安一听也笑了起来,汐枫笑着说“自然,我一个医者,自然不希望跟我的病人太熟,当朋友熟些还是可以的。” 秦肃酸到:“念安朋友倒是不少呢。” 念安无奈,“不比大皇子的狐朋狗友,我的都是人中龙凤。” 汐枫听着笑得开心:“这句话我可担得起。” 秦尊也点点头,“我也是。” 秦肃刚想说他也担得起,念安便补充道,“你未必。”气得秦肃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秦曦看这几人颇有要长谈的架势,想着念安刚醒,精神仍是虚弱,这才说到:“好了,都出去吧,让念安自己一个人歇会儿。” “好,念安我们出去了,我在外室呆着,若是有什么事,叫我就是了。”秦尊虽然看念安现在开心了一些,也没那么虚弱了,却仍是担心念安。 汐枫道:“伤口如果有什么异样就赶紧跟我说。” 秦肃也道:“有什么事都来找我。” 念安一并回答来,“嗯。” 一行人走后念安不免想,在这宫中犹如身在虎穴,一不留神便会惹来杀身之祸,日后在宫中更是要小心谨慎的好。 虽说在这宫里不是自己不惹事就没事,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在院里休养了半个多月,伤口反反复复的也总算是结痂了。 秦尊几乎片刻不离地照顾念安,倒是赶也赶不走,念安无事做,本来这伤也好了个大概,只是除了如厕,秦尊不让他刚任何的事情。念安闲的无聊,秦尊就日日陪着念安吟诗:“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 “时见归村人,沙行渡头歇。” “我在这真的就是这山里的村人,困在了山里。” 秦尊笑道:“不不,山里的村人还能走到沙滩坐在渡口憩息歇累,你却只能呆在这里。” 念安叹气道:“唉,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秦尊知道念安这是自比被囚禁的南唐后主李煜,虽然有所松懈,却仍是不肯放他出去,必须要他好了利落才可以。 秦曦也常来,不过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坐着,有时看看书,有时写写字。听说秦肃被皇帝派出宫去了,要不然指不定这晰心院得多热闹。 凡阔偶尔趁着秦尊,秦曦不在进来看看,不过司膳房的姑姑脾气不好,他倒是也不敢久留,说些宫中最近的大事,什么哪个宫里的夫人被打了冷宫,哪个宫里的夫人又升做了妃,诸如此类,乐此不疲。 念安倒是惊讶,还以为这都少了这么多年的后宫争斗,原来是假的,本以为只有有皇储的后宫才有的争,没想到后宫这个是非地,根本不会因为有没有皇储而改变。 念安总是闲着,也没什么事做,除了看些书,倒是当做茶余饭后的小故事听听就是了。 不久,秦肃回宫,不出所料的又派人送了一堆补品过来,也时常往晰心院跑。本来走的这段时间,他殿里的宫女月落就没少往这边跑,日日送着各种各样的补品,还笑着提醒念安:“冤有头,债有主,念安你要是不要,可得亲自给大皇子。” 念安也知道她难做,就没有多说,自己又不便下床,如今他回来了,就麻烦碧清将补品一件件地送回去,又会有一件件的送过来,念安无奈,总是捡着看似普通的收了几样。 这日秦肃又登门,念安没好气地说,“你是把我晰心院当成你的储物室了?整日地往我这里塞东西。” “这可都是名贵的东西。” “你可别吓唬我,我以前好歹也是丞相府的人。” 秦肃看着念安一脸的痴样,“嗯。” “只是这些东西于我没什么用,我也不喜欢。你送来了也不管用。” “再不喜欢也多少吃点。” “吃!谁说不吃了!但是真的太多了,你这么大张旗鼓地送,要弄得多少人知道,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我这命怕了保不住了。” 说到秦正天,秦肃显然也是有所顾忌了,见他皱眉,念安接着说,“虽然你让月落小心地送,但是这晰心院里毕竟人多口杂,且这后宫里哪里藏的住事,你说呢?” 秦肃这才点点头,“也是。” 念安赞同到,“对啊!所以啊,我挑了几样,剩下的烦你拿回去了。” 一直少话的乏行插了一句:“主子要是不要,我要了。”其实他也是心疼那些名贵的东西,再这样下去,殿里的东西迟早要被大皇子都送过来。 秦肃一脸心痛,转过头,狠狠用手肘顶了一下乏行,“那么补的东西,你身强力壮的,给你有什么用?” 念安忙说:“不不,你喜欢怎么处理都好,赶紧拿回去,你看我这小屋,都堆不下了。”说着,还指了指那堆满东西的墙角。 又耐着性子跟秦肃说了好半天,秦肃才不送。 天气渐凉,念安的伤也渐渐好了,不出半月也能下床行走了,只是身体仍是不好。 第十章 暴室 天气渐凉,念安的伤也渐渐好了,不出半月也能下床行走了,只是身体仍是不好。 九月刚过,秋叶纷纷下落,到处花开花谢,一阵秋风吹过,不过秋菊与金桂仍然暗放清香。 宫里一年一度出宫狩猎的日子很快也到了。 天气渐凉,念安的伤也渐渐好了,不出半月也能下床行走了,只是身体仍是不好。 九月刚过,秋叶纷纷下落,到处花开花谢,一阵秋风吹过,不过秋菊与金桂仍然暗放清香。 前往龙须山狩猎,四个皇子和一些皇亲贵族都要上场,本来作为书童,念安可以在宫中不必前往,但无奈念安耐不住秦尊的几度恳求,便也一同前往。 因着要准备的东西诸多,宫里各司都忙的不成样子,连凡阔也很少见,估计是实在忙,脱不开身。 念安想着带点东西过去找他,给他解解闷也好,这才到了司膳房。 逛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念安只好拦住一个看起来年长的宫女问道:“姐姐你好,你可见过凡阔?” 那宫女愣了愣,显得有些为难,“没……没见过。” 念安一看这神色就知道凡阔有什么事,就拉着宫女不情不愿地到了偏僻的地方:“姐姐,你就行个方便吧,他是我的一个熟人。”说着往那宫女手里塞了一小包的银子。 那宫女看到银子,脸色都缓和了很多,仍是佯装为难说:“你是不知道,昨日他给贤妃娘娘送午膳,谁知道贤妃娘娘吃了以后,就病了。皇上一气之下,就把跟此事有关的宫女太监,全部都收押了,正在暴室里受刑,怕是回不来了。” 据说那暴室中酷刑众多,别说上古五刑仍有所保留,就是那些新五刑又有哪个人能够受得了呢?火能变金色,故墨以变其肉,在人脸上刻字,称作墨刑;金能克木,剕以去其骨节,截人双脚,故称剕刑;木能克土,劓以去其鼻,割去人鼻,故称劓刑;土能塞水,宫以断其淫,斩男子阳根,女子幽闭,故称宫刑;水能灭火,故大辟以绝其生命,既斩首,称为大辟。 暴室最多仅用前四刑,不让人死,却胜过让人死来的让人恐惧,除此之外,酷刑还有杖,钉,针,舂,鞭,烙,锥阴,贯耳,贯鼻。每个都以各种方式,或累或痛或羞使人没办法忍受煎熬,宁愿一死,却又不得,而在宫中震慑众人,使人无不闻风丧胆的。 念安听完宫女的话,心里大惊,这下没办法了,只能匆匆回了晰心院找秦尊。 秦尊本在看那本珍藏的上古神话,见念安匆匆忙忙进来,放下书本说:“怎么了?” 念安为难道:“我有一朋友,名叫凡阔。” 秦尊会意,“我知道,司膳房那个小太监。” 念安点头,“是他,我今日去司膳房找他,他好像出事了?” 秦尊问,“怎么了?” “我刚听司膳房的人说,昨日给贤妃娘娘送晚膳,结果娘娘吃出病了,与此事有牵连的,都进了暴室了。” 秦尊大惊,“暴室?” “是。” “我先去那暴室一趟,我们再做打算。” “我呢?” 秦尊无奈,“那地方哪里是你能去的,多吓人啊,我去就好了。” 念安知道可怕,但是不能让秦尊一个人去啊,“不行,这事本来就麻烦你了,我要还干坐着,哪里像话。” 秦尊想了想,应到:“算了,让你别去你也会去,一同去可以,但是你得听我的,不能乱跑。” 念安跟在秦尊后面,认真道:“会的!” 秦尊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念安前往暴室。 那暴室在冷宫那一块的附近,离晰心院甚远,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暴室。 别的不说,但是这暴室的周围就已经是宫里最阴森吓人的地方了,走近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声惨叫,两人只觉得一身的寒毛都起来了。 门口的太监见是秦尊,忙点头哈腰道:“不知道四皇子大驾,来此为何?” 秦尊想了想道:“我听说贤妃娘娘昨日那点事,你可知道?” 那人抬起腰来,说到:“这事谁能不知道?那些昨日送来的,都死了好几个了。” 念安大惊,“死了?” 那人继续阴笑着说:“暴室可不是吓唬人用的,那些人用了点刑,没挨住就死了。” 念安道:“不是说不让人死吗?” 那人大笑:“哎呦这位公子可真会说笑,那人死了,我们能拦得住啊?” 秦尊呵道:“废话少说,我就问你,昨日带进来的司膳房的,有几个人?” 那人想了想,道:“司膳房送进来的有三人。” 念安追问道:“哪三人?” “名字叫什么我不太清楚,死了一人,里面剩两人正在用刑。” 念安急道:“带我们进去。” 那人见秦尊点点头,就开了门。 秦尊低头在念安耳边轻声说到:“这是管着暴室的姑姑,名叫李問。” 里面走来一位妇人,年龄看起来四十左右,头戴一朵金黄的菊花,身上倒是朴素的什么也没有,想来在这样的暴室里,倒是有不少的油水可以捞,这人倒是隐晦,全身就这朵全金的菊花看得出一点什么。 要说她能当暴室的姑姑,别的不说,光是她这面相,就是极其合适的,要是让大师来说,这应该是大凶的面相。 “参见四皇子,今日为何来此?” 说起话来,语音倒是也平稳低沉,但是倒让人颇有压迫感。 “李姑姑平身,今天来不过是找个奴才,我晰心院的东西倒是一直是他送的,今儿个换了个人,我都不习惯了,听人说起来才知道到你这了。” 念安觉得这李姑姑果然是特殊的,在这里应该什么场面都见过的,面对皇子可以这么安之若素的,倒也没有几个了。 李問皮笑肉不笑道:“倒是有些个奴才昨日因那样的事送来了这儿,有两个太监已经死了。” 念安惊问:“姑姑可以带我们前去瞧瞧那剩下的人吗?” 李問见秦尊没有多说什么,应了声又说:“只是我这暴室里怕是吓着二位,二位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尊点点头,李問便转身道:“四皇子,这边请。” 说着,就进入一个拐角,若是说刚刚进了暴室的门,现在才算是真正进了这暴室之中了。原先在那门口尚且有几扇大窗户,即便是进来了,也没觉得什么。这会儿一转头,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里面被分成很多小间,并且每一间都是互相看得见的,初意应该是为了能够震慑到其他人。并且,这边是几乎不分白天和黑夜的,只有几扇小窗,却要容纳这里黑压压一片人的呼吸。从那小窗里透出的微弱的光,让人感觉到被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周围的柱子上有点着些蜡烛,透出的光更加增加了这里的诡异感,更重要的是,从不同方向传来的呼救声。 “救命啊!” “饶命啊姑姑!” “放我出去吧!” “真的不是我,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招,我全都招!” 除此之外,里面传来的还有各种臭味,血腥味,腐臭味,还有人的排泄物的味道,总之,所有恶心的味道,都聚集在一起。 在这里,应该是可以看到任性最矮小也最阴暗的一面吧。 刚走近第一步,周围的两间正在行刑的人,也向这边行礼,犯人像是得到了片刻的松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连秦尊,一时都不知道要不要说平身的好,到底还是只能说了。 左侧的这一间里,正在行的是针刑,那个宫女蓬头垢面的被绑在柱子上,正在大声呼着“救我,啊!”从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她双手的五指已经被扎满了针头,在微弱的光里,甚至可以反射出其他的光线。 那李問淡然说道:“这个宫女偷了主子的东西,她主子亲口说的要这样罚。” 念安不忍看,往右侧偏了偏头,这边正在施的是杖刑,只是那太监后面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连哪里是腰间都找不到了,总之是一片血迹。据说,一昏死过去,就会被水泼醒,然后继续打,昏死的人,还要忍受盐水泼一次伤口,直到打死为止。 李問又说“这就轻松多了,死了也就结了,尸体往乱葬岗一扔,人也算是解脱了。” 秦尊也看到了,也是十分的反胃,担心念安就拉了拉念安的手,把他拉近自己的身边,轻声说:“别看,闭上眼睛,我带你走。” 念安没有闭上眼睛,但是拉住秦尊的手。这时候,秦尊给他的是一种勇气。 接下的这一间,是一个宫人正在舂米,据说舂米的人不得停歇,吃的也是连猪都不如,一旦松懈下来,看管的宫女或者太监就会拿着那带着刺的鞭子直抽,那刺刮在人身上不会留下大的伤口,却会火辣地疼,受累受到死为止。 李問说:“舂米应该是这里最轻松的活了,一日舂十个时辰就可以了。”两人皆惊,一日不过是十二个时辰,一日得不停不歇地舂十个时辰,就是头牛也早就累垮了啊。 另一边,是受着烙刑,念安看到的时候,那铁烙烧得火红滚烫,烫进那人的胸口时,那人痛苦得发出惨叫,连离得远的念安,都在瞬间闻到了肉被烧焦的味道。 这时,念安听到了一声惨叫:“啊!”念安反应到,“是凡阔!” 第十一章 救人 这时,念安听到了一声惨叫:“啊!”念安反应到,“是凡阔!” 接着,念安就冲往前去,直过去两件牢房,才看到凡阔,心中一半庆幸他还活着,一半则是心疼他此刻的境遇。 相比起之前见到的人,凡阔算是好的了,尚能看得见人脸,身上的衣服也不过刮破了几处,此刻正在受着鞭刑,不过刚打了一鞭,念安便喊道:“住手!” 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念安,跟着上来的秦尊问李問:“这个人,怎么了?” 李問有些不满念安的行为,说:“他是送膳食的人,难免受些牵连。” 凡阔看到了念安,哭喊着:“念安救我!” 念安不忍,也知道自己的莽撞,低声问到:“请姑姑指点,该怎么办?” 李問淡然:“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救他的人,不过两人。” 秦尊会意,沉思片刻,方道:“那麻烦姑姑,先帮我保着这人,别让他受什么刑罚,伤了他。”说着,也是往李問的手里塞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 李問脸色仍是不变,只是收下,默认的点了点头。 念安问到:“姑姑,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李問想了一下,没有说话,念安知道意思,就自己进去了。 进去首先拿了一包银子给那仍执着鞭子的太监,那太监就很不淡定了,显得很惊喜,连声道谢。 “劳烦公公了。” “谢公子赏赐,分内之事。” 在这样的地方,所谓油水就是这样来的,一来这里都是这样的,二来进了这里的犯人根本得不到正常的待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处申冤,也无处诉苦。 念安走近凡阔,撩了撩他的头发,低声道:“抱歉,这事牵连有些大,我得出去再想办法,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亏待你的。” 凡阔却没什么恐惧,只是说:“我知道你会来的,也知道我会出去的。” 念安先是惊讶,而后想着,兴许是真想到这一层了所以不害怕吧,既然这样更好,省得吓坏了人。 “嗯,我不会见死不救的,你放心。” 没想到,凡阔居然湿了眼眶,含泪道:“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的。” 念安一愣,随后摸了摸他被绑着的手:“可别这么说,我要等着你看着我飞黄腾达的。” 凡阔哽咽到:“我……” 念安拍拍肩膀道:“废话我可不爱听,这里不宜久留,我先走了。” 凡阔点点头,看着念安说:“要是有一天,算了,没有那天了。”凡阔本来想说的是,如果有一天,让我拿命换你的,我一定换,但是他没说,因为他的命,早就不由着他了。 念安没听懂,也没做深究,多叮嘱了几句,就走出了牢房,秦尊见他出来,微笑道:“说好了我们就回去吧。” 念安点点头,跟在他的后面,仍是任由秦尊拉着手,李問走在最前面,此刻看不清这位姑姑的表情,自己刚刚的冒犯虽然无意,但是不知道这个姑姑是否介意,要是介意的话,就很难做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再见就不好了。 走出暴室,李問行了一礼:“小的就送到这里,里面还有诸多事务。” 秦尊点头:“麻烦李姑姑了。” 李問仍是带着那种假笑,“哪里,四皇子吩咐的事情,自然会小心的。” “那最好了。” “告退。” 秦尊转过身,带着念安走,走到了外面,宫人也多了,念安也就没再拉着秦尊的手。 念安沮丧到:“这事,怕是不好办,去求皇上肯定不可能了。” “嗯,为今只好麻烦大哥出马了。” 念安疑惑道:“大皇子出马能做什么?” 秦尊往前走着,路过御花园,看着一路的秋菊道:“小太监是因为贤妃被关的,贤妃的女儿是二公主。” “二公主?”念安想了一下,想起进宫时凡阔跟他说过的,“秦柔,柔汐公主?” “对。” 秦尊的想法很简单,“此事不好求父皇赦免,但是可以麻烦大哥去找小妹。” “我听说二公主很是喜欢大皇子。” 秦尊笑道:“何止是喜欢,简直是言听计从。”说起他的小妹,宫中无人不知她的刁蛮任性程度,简直是可以拆了那宫墙,这诺大后宫,她怕的有两人,一人是父皇秦正天,一人是大哥秦肃。 “这我倒是想看看了。” “贤妃娘娘管不住她的时候,都是请了大哥。小时我们一同在国子监听讲,有大哥的时候,她乖得像猫,少了大哥,她就凶得像虎。” “那为何之后不在国子监那几次听讲不再见过她?” 秦尊捂着嘴,小声道,“逃了。” 念安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公主倒是跟一般的公主不太一样。” 秦尊认真道:“何止不太一样,是完全不一样。” 秦尊跟念安既然有事要求秦肃,难免一路往着德心殿的方向走,德心殿位于皇后的椒房殿的后巷后转,说起来念安进宫这些日子倒是从来未曾见过皇后,也是好奇,那个跟自己的父亲有些交情的皇后长得是什么样子。 秦尊一路走来,倒是没遇到什么熟人,路上不过是宫女太监一些罢了。 进了德心殿,那婢女云升见了念安也没大搭理,月落倒是开心地请着往里坐,一面吩咐云升去沏一壶茶,还特地叮嘱要倒三杯出来放凉。 “四皇子坐,大皇子一会儿才会回来,我们这宫里,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给你们泡些新鲜的花蕊清茶。” 秦尊问道:“新茶?” “建溪那进贡来的。” 念安笑到:“建溪春色占先魁。” 月落也笑着答:“念安果然不负天下第一才子的美称。” 只见那云升端了素白陶瓷的茶具,倒是颇显清雅的气质,虽与秦肃平日的气质不太相符。前些日子,秦肃往晰心院送那些东西,好似伤了云升的心,云升对念安一直带有敌视,念安也很无奈,一时又想,这大概是为什么云升月落一同进宫,到头来这月落成了这德心殿里管事的,云升还是一般不变得原因了。 月落将一杯先端给坐着的秦尊,又端了一杯给站着的念安,几人心里都清楚,这里不是在晰心院那小地方,在外面人多口杂的,难免要顾及。 念安也没多客气,也是拿起了被子,闻了一闻,果然带着花的香气,“是桂花。” 月落说:“主子喜欢这桂花的香气,特地派人去寻来的,知道二位喝了,定是不会可惜的。” 秦尊道:“小安可是想起什么诗?” 念安脱口而出:“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 秦尊轻酌一口,道:“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 念安轻酌一口,又道:“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 接着,秦肃和乏行往外走进来,拿起剩余的一杯茶:“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念安接着说:“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 “老远就闻到这桂花做的花蕊清茶,我以为是有人偷喝我的佳品,原来是来了贵客。”说完,还瞟了念安一眼,然后在靠近念安那条凳子的旁边那条凳子坐下了。 念安没好气道:“参见大皇子。”乏行也顺着向秦尊行礼,秦尊点点头。 秦肃一挥手,“哎呦,还客气呢?我们,谁跟谁呢?” 秦尊见大哥又开始了,害怕这人没完没了的,忙说:“大哥回来了,正巧,有些事找你。” 月落是懂事的人,听了秦尊这么说,拉了拉不愿意出去的云升的衣袖,硬是给人拉出去了,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秦肃见人出去了,拍了拍旁边的凳子:“坐。” 念安低声道:“谢谢。”然后,也没有再多做客气的事,依着坐下了。 “四弟来这儿,所为何事?” 秦尊正想回答,念安便开口道:“是我有事。” 秦肃看向念安,心里很是激动,看来是大事,要不然念安就算是死也不肯开口求人帮助的啊,问道:“怎么了?” 念安有些难为情,想了想道:“是这样的,我有一朋友,进宫时认识的,后来在司膳房里当送东西什么的。” 秦肃若有所思,点点头,轻声应了一声,表示他在听,念安见他没说什么,这才接着说道:“昨日,他给贤妃娘娘送膳食,没想到贤妃娘娘吃出病来了,你知道吧?” 秦肃想了想,“所以你的那个朋友,现在在暴室里。” 念安倒是想到了秦肃这么容易猜到这些,但是毕竟人是在暴室里,还和他没什么关系,瞬间也觉得有些尴尬,低低应了声:“嗯。” 秦肃接着说:“所以你是想要我,帮你去把这人带出来?” “倒不是这样的,这事没结,怕是带不出来。” 秦肃大概理解了个大概,也对念安来的目的猜到了个大概,“所以你?” “你也猜到了,我就不多嘴了。” 秦尊说:“大哥,你就帮帮念安吧!” 秦肃倒不是不想帮,只是一想到那个二公主秦柔,他的脑仁都觉得有虫子在咬着!疼得紧! 第十二章 秦柔 秦肃倒不是不想帮,只是一想到那个二公主,他的脑仁都觉得有虫子在咬着!疼得紧! 这才道:“那,什么报答我呢?”说着,又是瞟了一眼念安,念安气急,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但是有求于人,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呀,只好绝望道:“您说。” 秦肃笑着,“这事好说,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还没想好。” “……” “放心,不会太过分的。” 见他也这么说了,念安这才点点头:“最好是,既然这样,成交。” 秦柔贵为小公主,自然倍受宠爱,也就脾气难免娇纵了点,秦肃也从念安那里讨到了甜头,虽然无奈,到底是去往了贤妃所在的贤仁殿。 秦肃让乏行进去寻人,自己带着念安和秦尊在外面到处走走看看。 只是,这里跟其他宫殿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那一样的黄宫墙红殿宇,没有什么不同,念安又一心担心这凡阔的安危,根本无心听着秦肃叽叽喳喳地介绍周围的那些景色。 一声娇嫩的女声喊到:“大哥哥!” 念安循着那声音转过头,看到的是素未谋面的秦柔。秦柔一身的简短衣装,不像宫里其他的人要拖着长长的裙摆,走起路来都要拉着,要是自己都要不堪重负了。 盘起的发髻并不高,用一半的头发盘起的是扇形的低发髻,剩余的头发都是披在肩上。头上仅戴了一个流云梨落银丝钗,坠着几串珠链,走起路来在风里随风飘摇,看起来倒是不一般的美。 额前戴有一条银链,挂着一颗水滴状的白玉坠子,有光照在上面还能反射出道道光线来,两耳戴着的是乳白色的梨花小坠,不过人一根小指的长度,挂着让人看起来格外的清秀。 身着的真是广袖梨衣仙子衣,是以东瀛珍贵的珍珠纱制成,一身的素雅白梨花,据说是及笄那年花费是司制房一个月的时间缝制而成的,是天下的女子都青睐的佳品。 只是,这穿着如此素静优雅的衣服一路竟然是狂奔而来的,后面的宫女也是一路小跑追着,小声喊着:“公主你慢点,让皇上看见了又该挨骂了。” 那秦柔一心牵挂着秦肃,迅速往前跑:“我才不管,大哥哥来找我了。” 秦肃一见那如狼似虎的样子,不禁替自己抹了一把汗道:“慢点!女孩子家的成何体统!” 秦柔瘪了瘪嘴,“大哥哥好久没来了嘛。”而后才看到在后面的秦尊,行礼道:“四哥哥好!” 秦尊点头笑了笑,秦柔又说:“这位小兄弟是谁?”说着,朝着念安努了努嘴。秦柔想着,这小兄弟白白净净的,宫里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货色是他不知道的了。 秦尊忙将念安护在身后,正经说:“这可是我的书童,你别打什么主意。” 秦尊低头又跟念安说到:“小妹最是调皮,但凡看见有点姿色的,都爱恶作剧。” 念安扶额,只好行礼道:“参见小公主,我是四皇子的伴读书童,苏念安。” “那怎么从未在国子监看过你?”这话刚说完,秦柔就捂住嘴巴,念安低头轻笑。 秦肃一扇子敲在秦柔的头上,佯装凶狠道:“又逃学?” 秦柔尬笑着说:“大哥你也知道,那常太傅讲经,实在无聊得紧。我不过去训练场跟将士们切磋了两下。” 秦尊刚想开口说凡阔的事,秦肃就说:“今天找你,是有点事情想要拜托你的。” 秦柔失望道:“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才来的。”而后又露出笑容,“那好歹也是来了。两位哥哥进来吧。”说着就挽起秦肃的手,往偏殿走去。 往偏殿走,一是秦柔不想看见母妃贤妃,省得被人唠叨,二是秦肃也不想见到,省得麻烦,且这次的事如果让人知道是秦肃和秦尊出马,难免不好。 秦柔走近偏殿,大大咧咧道:“凌薇备茶,雅芙备些糕点。”说着,一位刚刚追着她的侍女,连同另一个侍女都一同走了出去。 秦肃清了清嗓,这才道:“昨日听说贤妃娘娘病了。” 秦柔皱眉道:“是,母妃今日还卧病。” 秦尊说道:“按理说是该去探望一下贤妃娘娘,也顺道请安的。” 秦肃接着话茬说:“只是我们来,是要请你去跟贤妃娘娘说说,开个恩,放了昨日的一些宫女和太监。要是现在去请安,不合适。” 秦柔疑惑:“为什么?这事还没查清楚呢。” 秦肃道:“来之前我让乏行去问过太医了,太医也说了,贤妃娘娘这是因这天气变化得快,一时无法适应导致的。” 秦尊无奈地说:“但是昨天那些宫女太监都已被送到了暴室里。” 秦柔惊到:“暴室?” 念安补充道:“是啊,受了各种刑罚,而且已经有两个丧命了。” 秦柔一时说不出话,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只知道那些有所牵连的人都被带走了,却不知道被带去了那暴室,那暴室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更何况已经死了两个。 “那,我该怎么办?” 秦肃想了想,道:“这事简单,你去跟贤妃娘娘说,那些人被送去暴室的事,说已经有两人丧命了,现在宫里人心惶惶。” 秦尊和秦肃两人像是在唱双簧,补充道:“放了他们可以彰显贤妃娘娘的大度。” 念安想了想有些不妥,于是补充道:“若是问起来公主怎么知道的这事,就说是听宫里的人听说的。” 秦柔一听没什么问题,就应下了,“我一会儿就去。” 秦尊开心,“有你去当说客,这事多半可成,哥哥先谢过你了,来日有机会再报答。” 秦柔看了眼秦肃,“大哥哥要报答我吗?” 秦肃冷静说:“这事我是替四弟说的,怎么能向我讨报答。” 秦柔瘪嘴道:“大哥哥真小气。”想了想,又好奇道:“只是,四哥哥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个事情。” 念安说到:“是我一个朋友因这事关在里面了,我想救他出来。” 秦柔一听来了兴趣,站起身来往念安身边走去,满脸的好奇:“现在宫里怎么还有你这么替人着想的人啊?”看着念安像是看着那上古神鸟精卫一样稀奇。 秦肃拉了拉她的裙子,把人往后拽:“别吓着念安。” “我哪有吓人!”又伸手拉了下念安的衣襟,靠近些,“该不会,是你的红颜吧?” 念安往后退了退,无奈道:“不是。”秦尊也起身挡到念安身前,“别闹。” 这时,凌薇雅芙两位正端着东西进来,秦肃站起身来:“东西就不吃了,我还有事要处理。” 秦柔一听,忙拉住秦肃,“大哥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事?” 秦肃正经道:“公事。” 说着,硬了挣开了秦柔的手,往外走去,乏行向秦柔行了一礼,就赶忙往外追去。 秦柔虽是“女中豪杰”,但是在秦肃面前总是怂着的,虽说有些时候大大咧咧,但是对这个甚是喜欢的大哥哥还是有所收敛的。 “大哥哥!!啊啊啊!” 秦尊见秦肃走了,转身用眼神询问念安意见是否要走,念安点头,秦尊这才开口道:“我想起来院中的东西还没收,我跟念安先回去了,下次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小妹。” 秦柔对秦尊念安是否久留倒是没有多大的执念,只是点点头,向秦尊行了行礼,秦尊走出去又想起什么,回过头:“今天我们来这儿的事,暂且不告诉贤妃娘娘。” 秦柔应了声好,就坐下来吃那无人食用的糕点。 秦尊走出贤仁殿偏殿,又问念安:“要不要去暴室,跟那小太监说说马上就能出去了?” 念安正有此意,开心道:“我正想跟你说过去。” 两人原路折返,再次来到暴室。 那守门的太监见秦尊又来了,又是一脸谄媚的笑,往前行礼道:“四皇子又来找人?” 秦尊点头道:“开门让我进去。” 那人开了门,不过片刻李問又到了。要说像暴室这样的地方,进来一次都嫌多,没想到一天来了两次。 李問问:“四皇子来找前面那小太监?” 秦尊点头,李問接道:“已经放了。” 念安心里一惊,已经放了?心中一时很多疑惑,却不知道该问哪一个,还是秦尊先问:“其他人呢?” 李問仍是无喜无悲:“一同放了。” “谁下的旨意?” “皇上身边的高公公亲口传的口谕。” 两人走出暴室,虽说事情解决了,但是念安仍然是忧心忡忡,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 “小尊,你一个人回晰心院可以吗?我想去司膳房看看他。” 秦尊同意,念安这才走开。 到了司膳房,找到了凡阔所居的偏殿,此刻司膳房正忙着,进来人来人往的也没有人能顾及到念安。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回应,就推开了,一眼便见到正躺在床上的凡阔。 凡阔正一脸的疲倦,见念安进来,脸色闪过一丝的不自然,也闪过一丝的局促,但是很快就消散了。 第十三章 出行 凡阔正一脸的疲倦,见念安进来,脸色闪过一丝的不自然,也闪过一丝的局促,但是很快就消散了。快到念安都没有看清那是什么表情。 念安走近凡阔,说:“伤口怎么样?” 凡阔摇了摇头,“没事,我这皮糙肉厚的……” 念安在床边坐下:“我倒是有些奇怪,我这边刚到贤仁殿,你就被放了,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凡阔一愣,他知道,但是他不能说,只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可能皇上知道了跟我们无关,就一同放了。”那些人,不过是因为凡阔,才得幸一同被放出来,只是,凡阔为此,却付出巨大。 念安想了想,也是,这个傻小子知道什么,“罢了,你好好休养。” 其实,他怎么被放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被放,自己来回的奔波,不就是为了能把他救出来吗,如今这么容易出来了,自己还追究这些做什么。 只是转念一想,念安有些恨自己答应了秦肃一个要求,不知道他到时候会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自己这一言既出,自然是重于九鼎的,只是便宜了那秦肃了。 “麻烦你了……念安。” “你这说得什么话,假装客气小心我打你。” 凡阔却一下子笑起来,心里想着,你打我吧要不然。嘴上却说着:“不客气,不客气。” 念安想了会儿,又道:“你这样怕是不好再忙这两天,我这两日得空了就来帮帮你。” 凡阔想说不用了,没事的,念安又说:“你身上那伤口要好好处理,我那有些药膏,用过晚膳我给你送过来,这阵子可别碰水,免得感染。” 凡阔直应声好,念安又念叨了几句,这才去膳房顺便传了晚膳要吃的菜,回了晰心院。 晚间用过晚膳,果真送了上次用剩下的玉脂膏过来,虽然玉脂膏是名贵的东西,念安却半分也不吝啬。凡阔涂了那东西,没过几日,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逐渐得也就生龙活虎了。 眼见着狩猎之期将至,秦尊前往国子监听讲的日子也少了,这些日子都在习武场里泡着,随着秦曦苦心地钻研着射箭之术。 狩猎场本来就是一个是非多的地方,虽说是皇子与皇亲贵族抗衡比赛,可是,哪个皇亲贵族有那么大胆敢和皇子争一高低,每年的抗衡终是以皇子的胜利而告终。 只是顺治帝秦正天的子嗣并不兴盛,年纪大的不过那么几个,能狩猎的更不必说,这次也是称帝后的第一次狩猎大赛,众官员估摸着这头筹,左右不过在秦曦,秦肃两个皇子之间。 当年八月初一之日的卯时,号角之声响彻六宫,响彻京都,这时才算是这狩猎正式地前往了。 皇帝秦正天在最前头带路,马车最大,明黄色的龙飞绣图,海明珠坠满了整座马车,一看便可令人惊讶不已。 在他之前是上百号人的护驾队,里面有安言,陈烈两位大将军坐镇,确保皇上的出行安全。 紧接在皇帝的车马之后,是四个皇子的马车,每人各乘一辆。但依照宗法血缘关系,前后顺序却是依次的,从嫡长子秦肃到四皇子秦尊,马车虽大小差不多,装饰却是大不相同,各有自己的特色,皆是按礼节所制。 秦肃的马车所用的布料所染之色是仅次于秦正天明黄之后的黄色,秦曦次之,之后再次。依着马车的尺寸不同,车顶所坠的珠链数量也各不相同,马车外面的车帐所绣的图案也是依照各位皇子的礼制所绣而成,是司制房花费了一个月,出动所有宫人绣出来的。 这种狩猎出行的活动,到底还是比较危险的,念安听秦尊说秦柔吵闹了好一阵子说是想要一同前往,没想到皇上不准许,被人关在那贤仁殿里,有贤妃亲眼看着,要是说起来,若是这小公主来了,指不定多有趣,上次一见,虽然对她的性格初有见识,但是到底是没有深入了解的,也未曾见过她娇纵的一面,念安倒是也很好奇,她那么大大咧咧的人,娇纵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四个皇子之后是各个贵族等等的马车,远远一看,连成一条长线,富丽堂皇,令人望而生畏。 念安看到的,却不是皇威,是百姓。所有的百姓从街头站到街尾,都退至军队后面,不被允许靠近,而那些因为拥挤往前挤的,往往都会被训斥,念安也知道,一旦他们的马车过去了,他们可能还会挨打。 再看那些人的表情,有些人是兴奋,而有些人却是痛恨,之前还在丞相府时,他也在此时来过这条大街。 这条大街名唤雨润大街,是京都最为繁华的地带,在这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完成各自的交易。可是,却因为这样的一次出行,至少一个时辰,他们不能自由地通行,甚至要遭受无理的对待。 那年,有军队在清理街道的时候,直接将一老伯的土篮子踢开,那老伯辛苦一年,不过有些收成,早晨一大早赶到这大街上占了这么一小块地方,却被如此对待,就因为皇上的马车经过,必须得所到之处一尘不染。 今天也是这样,街道两旁站满了人,侍卫也从头到尾地站着,生怕惊扰了圣驾,怪罪于自己,可是,却没有人关心那些百姓,颇有“苦饥寒,逐金丸”的架势。 念安叹气,无奈只是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书童,根本不能改变这早已奢靡成风的现象。 念安和秦尊在同一个马车之中,无奈一路颠簸,便中了暑气。秦尊本来想叫太医来看看,但念安不想惊动皇帝,让他记起自己,再惹祸端,便要求秦尊不要声张。 本来念安连马车都不想上,秦尊不过带了两个侍从,碧清和他,现在他坐在马车上,倒让他惶恐不安,一是他不该坐着,应是随着大部分的随从走至龙须山,二是碧清一女子都在底下走着,他更没理由上去了。只是秦尊坚持,碧清也顺着秦尊的意思劝了几句,秦尊再拉上碧清一同坐进来,未免耽误,念安这才上了马车。 秦尊虽然担心念安的身体,但也不愿逆着念安的意思,便细心的叫人端来一盆凉水,给他拧布降温。 同时,念安嘴唇苍白,又无力地靠在马车上,颠着颠着,老是磕在马车上。 秦尊见状便伸手念安想要将念安抱在怀里:“小安,我抱着你吧。”念安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人也虚弱,温温地回答:“那好吧。” 碧清忙拿了一软垫,垫在秦尊的后面,便小心翼翼地拉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的街道。碧清自小就入宫了,干惯了粗活重活,身体也是大小练起来的,虽然算好的,却很少坐过这样的马车,不一会儿也有些晕,也就小心的喘着气,让自己的胸口不要那么的闷。 半个时辰过后,一行人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 眼前的龙须山便是年年狩猎的地方,有人专门管理这个场所,保证这里没有其他外人来狩猎,导致动物灭绝,也保证皇族可以有充足的动物用来狩猎,更为重要的是保护这片山林,不会有外人闯入,以防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早到的宫人已经摆好了宴席,皇帝的右下角坐着皇后,这是念安少有的几次见到皇后。他父亲告诉他,皇后与他的父亲曾是挚友,入狱前,他见过一次皇后,求皇后保住念安,皇后答应了,这大概也与念安入宫有很大的关系。 这次见皇后,觉得她很美,九天凤冠在她的头上格外耀眼,所戴的每一样珠钗首饰都是皇后的象征,自然也格外的华丽。她的皮肤很好,似乎吹弹可破,完全看不出她是年近四十的人了。可见,她即便生了两个皇子之后也仍保养的很好,她也正对着皇帝在笑。 两人看起来,似乎很合拍的样子,两人就是那被人传颂的真龙天子和母仪天下。但是从那眼神里,念安可以看出,却是没有过多的爱的。 念安再看了看这里的狩猎场,场地十分的广阔,密密麻麻的营帐都已经在宫廷的队伍来的时候准备好了。 远处的树林翠绿高耸,走兽未曾见到,那飞鸟倒是众多,身处营帐之内,也能听到那些鸟兽清丽的叫声。山里也时不时能传出走兽的叫声,置身于大自然之中,念安感受到心情无比的舒畅,此前的不舒服也好了很多。 再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似乎比宫里的都蓝,云朵像是画出来的一般飘渺,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外面的桌上,连吃的都摆放整齐,上面放有几样水果,是当季的新疆葡萄,秦淮一带新种的桂圆和荔枝,还有几样茶水酒点和糕点。 依着时辰,所有人先用午膳,秦尊看念安虚弱,便没有让他来凑热闹,让念安在自己的帐篷里休息,唤了碧清前去服侍。 吃过午膳后,秦曦有进来看一下念安,看到念安虚弱的样子,秦曦让下人去拿了点暑药,又去传太医开了些凉茶的方子,看念安在休息,也没说什么,便走了。 秦肃倒是不知道怎么的,估计是用午膳时没看见念安,也来营帐都走了一波,又是鬼话连篇,被念安给赶了出去。 午时刚过,秦尊就换上了铠甲,准备上场。念安撑着身子,出来看了一眼,要狩猎的人都整装待发,各自乘着各自的战马。 第十四章 狩猎 午时刚过,秦尊就换上了铠甲,准备上场。念安撑着身子,出来看了一眼,要狩猎的人都整装待发,各自乘着各自的战马。 秦肃身着大红色的铠甲,周身保护皆是由金子所镶,头顶逮着的头盔看起来甚是英姿飒爽,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熠熠生辉。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看,秦肃还蛮正经的,身下靠鞍的也是有名的汗血宝马,秦肃叫他踏雪,因其黑色的全身,只有四蹄是白的,一人一骑看起来雄姿勃勃。 秦曦着一身深蓝色铠甲,周身保护也为金子所镶,穿着这样一身的秦曦,看起来更是冷冷的,像是位居高处,睥睨一切的样子。身下是他自小养大的宝马,风骏,是汗血宝马里不可多得的良种,风骏一身纯白,经秦曦细心的打理,没有一点的脏,一点不像是马,倒像是人。风吹过,将马尾吹起,在风之中,显得更加雄纠气昂。 秦煜身着青色铠甲,身下的宝马虽然没有秦肃的踏雪有名,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好马,名唤炽翼。因其全身棕红,像是炽热的火焰而得名。可是手中的宝剑确是出自名家,手轻轻一划都可以深入骨中,更可破石,可保护他不受近身伤害。但是他无所谓这种刀枪的东西,狩猎拿着剑也不太好用,对他来说,这炽翼能带着他到处逛逛就好。 秦尊一身的绿色铠甲,仿佛可以藏身于绿林之中,用念安的话来说,是“保护性”极高的一身铠甲。秦尊身下的名马名唤旋羽,因其脖颈处的毛发微卷所以取名旋,旋羽正穿着念安花了小半个月为它缝制的铠甲,虽不名贵,确是万中无一,可把秦肃眼红坏了,差点没忍住用了那留下的一个要求。 其他几人,念安认得的并不多,不过是安将军安言,曾在丞相府的时候,有见过他与父亲来往过几次,陈烈大将军,听说过名号,今日也是第一次见,这些他也知之甚少,其他人他也是见所未见的。所穿所骑都是人间至胜了,左右不过那些将军,亲王,皇族罢了。 “呜~呜~呜~” 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吹响过后,未时刚到,穿着铠甲的几个皇子和将军,皇族,都一致向深林之中冲去。念安心想,这何止是一场狩猎,更是一场皇威的追逐赛。 狩猎场之中。 咻~ 秦曦一箭过去,便有一只小鹿倒下,随后跟上的人捡走了猎物。 秦尊也不示弱,咻咻咻,三箭齐去,一次击到两只兔子。 秦肃倒是心大,朝着天空中一只正在盘旋的鹰就是一箭,只不过那箭落空,很快便飞入密林之中。 秦曦骑着自己的宝马,一路往深林里的一只小兽追去。 秦煜也算一介文人,不屑于这种残忍血腥的争斗,不过是往秦曦的箭筒里塞了几支自己的箭,秦曦也没拒绝,接过了,他所要的就是不要让自己结束的时候输得太难看罢了,仅此而已。于是,便骑着宝马,在林子里散起步来,还时不时地念叨着王维的《观猎》:“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秦尊虽然武艺差了一点,却是认真地在一箭一箭地发出去,虽说箭术不精,能够射中的东西并不多。凭着给念安射一只野兔尝尝的心态,在尝试射出了十支箭以后,总算是射中了一只野兔子。 其他的几位将军,贵族,也不甘示弱,纷纷出箭,不过是片刻,林中传来的叫声越演越烈。 都是大好男儿,即便遇到凶禽猛兽也无所畏惧,每个人的箭羽都有自己的颜色,待号角吹过,回到营中,便会有人去把所有猎物捡回来,并且依照各自的箭羽上颜色的不同分批,再论功行赏。 夜色逐渐暗下来,号角声重新吹响,几位皇子也相继回到了军营之中,大家的战绩都很是不错,秦正天很是开心,直感叹:“我国都都是大好男儿!” 秦肃和秦曦不相上下,秦煜的数量勉强够看,秦尊并不善于弓箭,也就较少得到猎物。随后的庆功宴席,众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片刻便到了晚间。 晚间宫人燃气木堆篝火,一些将军大臣围坐,好不热闹。 “小尊怎么了?”只有两个人在帐篷里的时候,念安倒是也喜欢叫秦尊小名,在他心里已经把秦尊当成自己的弟弟了。此刻看着秦尊有些闷闷不乐,倒是奇怪了,虽然射中的猎物不多,前面回来的时候还蛮开心的啊,这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闷着头了,晚宴也不吃了,回来就这样了。 “我本为你抓了一只兔子,谁知宫人竟找不到那只兔子了。”秦尊不开心地看着秦肃烧好送来的兔子。 念安也看到秦肃差乏行送来的这只他“亲手”烤好的兔子,想起那乏行送东西来时的冰块脸,也是很无奈。 “没事啊,下次再打便是了,我也不大爱吃兔子。”念安觉得好笑,将兔子递给秦尊,秦尊有时成熟,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会想着去照顾念安,有时又很孩子气,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斤斤计较”。 秦尊看着念安笑了笑,从腰间拿出一个小项链。 “好看吧?小安。”念安沿着视线看着那在灯下熠熠生辉的玉子。 “哇!你从哪弄来的?之前怎么没见过。”念安伸手将项链拿在手中看着。 “来的路上,经过市集的时候看见的,我还是偷偷去买的。”说起来,秦尊一个皇子,看到的时候念安在休息,偷偷地下车,为了一条项链,又偷偷地回来,简直像个小贼,要不是看清那上下的人是四皇子,那群侍卫怕是早就掀了马车抓刺客了。 “很好看。” 小项链并不复杂,是很简单的一个玉坠,只用一根细绳挂着。 “你喜欢吗?”秦尊一脸期待地看着念安。 “嗯,很好看。”念安笑了笑,将项链递回秦尊手上。 “那,我送给你吧。”秦尊说着便一脸开心地站起来,走到念安身后,将项链戴在念安地头上。 “送我的?”秦尊帮念安戴上了项链,很开心的笑着。这时,秦曦走了进来。 “四弟,笑什么笑的这么开心?”秦曦身后仍然跟着虚竹,虚竹对念安笑了笑,便为秦曦倒水。 虚竹打小便跟着秦曦,感情和秦曦既是主仆也是兄弟,他知道秦曦对念安的喜爱,打小他跟着秦曦,也爱跟念安玩,谁不喜欢跟一个长得很可爱,人也很可爱,性格还很可爱的人玩呢。 秦尊见秦曦进来,马上“献宝”般地说到,“二哥,你看小安脖子上的项链好看吧。”秦曦顺着秦尊的话看向念安的脖子。 “你送给念安的?” “嗯。今天集市上面买的。” 秦曦眼神深邃,虚竹却知道自家的这主子是吃醋了,一时低着头,憋着不笑。 “四弟,我想借念安一用,我有事要跟他讲。”秦曦端着茶微微闻了闻,小喝了一口,茶很清香,随后又放下茶杯。 “啊。。借念安啊。那你问念安他吧。”秦尊本想跟念安聊聊天,像这种闲暇的时候实在是不多的,平日在宫里,念安总要催促他多看书和早睡觉的,今日好不容易有了闲暇可以聊聊,没想到二哥居然横刀夺爱。 虚竹仍是憋着笑,自家主子就是这般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了,四皇子就只能吃瘪了。 念安听到声音,这才疑惑地抬起头道:“二皇子有什么事吗?”念安奇怪地看向秦曦。 “你出来一下。”秦曦也不说为了什么,直接向门外走去。 念安心想出去不好,不想跟秦曦独处,不出去吧,又不合适,想了想,硬着头皮就站了起来。 “那好吧。四皇子,时候也不早了,我让人侍奉你入寝吧。”说着,念安跟着虚竹走了出去。 “嗯。小安,你早点回来。”秦尊说着起身想要跟出去。 “不必出来了,我去叫碧清。”念安叫了正在收拾东西的碧清,吩咐了要处理的事宜,碧清应声好,便跟着虚竹走了。 虚竹将念安带着跟上漫步的秦曦,半路便没了人影,也是存心要叫两人独处的。 秦曦带着念安到了马窖。 “我带你出去转转怎么样?这山中景色夜间甚是美丽。”秦曦说着便将马牵了出来,他的马日行千里,叫做风骏,最通人性,平日是虚竹亲自喂养,也与其他马不在一个地方。 “怎么不带上四皇子?”念安跟在秦曦后面。 “自然是有事与你商量,我们两个人单独才好说,没了四弟,你连跟我呆着都不敢?”秦曦嘴里带着笑意。 “我能有什么好怕的,你堂堂二皇子,怎么说都是你吃亏吧?”说着念安也笑了。 秦曦直接跳上了风骏,嘴里带着笑意看着念安:“上来”。 看着念安愣了愣,便下马要将念安抱上马,念安忙说到:“我自己可以的大概。” 秦曦也不说话,带着笑意看着念安,念安尝试了几次没办法上去,眼看着风骏要发火了,秦曦直接伸手一个用力,将念安抱上马。念安很少坐着马,感觉特别新鲜,也有点害怕。 秦曦像是读懂念安的心思,将念安的双手拉住,环绕自己的腰。 第十五章 山谷 秦曦像是读懂念安的心思,将念安的双手拉住,环绕自己的腰。 “害怕就抱着我。” 念安便顺着秦曦的手,环绕住了秦曦,感觉秦曦身上有他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很有安全感,像一座稳固的大山。 风骏飞快地奔跑着,风凛冽的呼啸着,风中夹杂着草原上淡淡的香草清香,念安闭上眼睛,靠在秦曦的背上,过了不知道多久,秦曦才停了下来,念安睁开眼睛就在一个山谷中,两人一马正停在一片翠绿的草地上。 念安红着脸被秦曦抱下马,好奇地看着这个优美静谧的地方,“这里是哪里?” “以前来狩猎的时候找到的地方,之后每年来狩猎的时候我都会一个人待在这里待一会,这儿清静。” 何止是清静,简直是让人陶醉的仙境,山谷两面透风,在此月光尤其明亮,透进这片草地让草地看起来都很动人。周围是大片的花林,不知名字。 如今已入秋,当真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只有在这样的山谷之中,才能再见这种娇嫩美丽的落花。若是在京都之中,早就繁花落尽,只剩败枝。 山谷夜间微风袭来,吹得漫天都是花瓣,风里夹杂着清新甜美的花香,念安闭上眼睛,展开双手,放松身心,都能感受到衣带被吹起来,飘扬在空中。 “这里好美。” “平日里没什么月光,不如今夜静美,今夜最美。”主要还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带着念安来到这个盛满他记忆,或伤心或快乐的地方,他并不是不喜欢狩猎,只是不喜欢跟那些人一同狩猎,也把这事当成了一种比拼,让他觉得不舒服,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一个人骑着风骏来这里散心。 念安走近一棵树,树上仍飘着几片落花,借着月光,念安伸手用手指夹住一根枝条,压下枝条,踮起脚,闻闻这花香,与那桂花的浓密甜香不同,与桃杏的浅淡微香也不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种清香,既微,又甜,却能让人注意到,也不至于太过浓腻。 闻着如此沁人心脾的花香,念安微笑起来,闭着眼睛像是陶醉在花香之中,又像是人沉醉在了那月光之中。 山谷又是刮起微风,将地上的落花吹起来,念安转过头,宛如一副仙人下凡的样子。 秦曦看着念安,不知不觉入了神。 走过去抱住了念安顺着草地坐下,念安显然吓到了,有点不自然,秦曦便转过身对着念安,胸口贴着胸口,看准了念安的唇,直接地吻了上去。 念安开始还推着秦曦想要推开他,后来也渐渐沉醉在那个吻里。秦曦直到念安要喘不过气才松开嘴,看着念安,紧紧的地圈着念安。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秦曦看着念安,眼里闪烁着坚定的目光。 “我……?”念安觉得奇怪又受宠若惊。 “这不是命令,但也不是请求,你不能拒绝,也不要拒绝。”秦曦霸气地拒绝念安的拒绝。 “二皇子……”念安脸红得像红宝石透着光。但是他拼命让自己冷静。 “叫我秦曦就可以了。”秦曦看着念安,冰山脸上出现了温柔的神韵。 “秦曦……你这是什么意思……”念安还是不懂。 “就是我,喜欢你的意思。”秦曦闪过一丝邪笑,再次低下头,吻上念安。 回过神来的念安,往后退,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不起,秦曦,我是男的,我……” 秦曦立刻打断念安,“我知道。” 秦曦当然知道念安是男的,也很清楚他们的性别可能不能被人接受,但是他自喜欢上念安开始,就已经错了,或者说,就已经没办法改变了,他也不想改变,他想做的,不过是跟念安在一起,宠着他,照顾他。 念安还是接着说:“我不能……要不然,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念安知道这档子的事情,他虽然常年呆在府里不出门,多少是有些听闻的,他虽然并不排斥,但是他的心里也很纠结。 秦曦心里一颤,不见面?那怎么行?看来还是自己太急了,这事还得慢慢来,于是才平淡地说到:“是我心急了,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说着,过去要拉念安靠近火堆。 “秦曦,你在想什么?”念安已经叫了秦曦两声了,不想秦曦像是着了迷,没有听见一般。 “怎么了?”秦曦回过神来,还好刚刚只是想得痴迷了,要是真的亲了念安,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结果怕是不好收拾,要是因此疏远了自己,岂不是更加的难做,以后想要抱得美人归就更难了。 然后收拾了一下心情,走近马鞍旁边,拿下挂着的东西。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带我来这儿散心。” “身体怎么样了?”说着,秦曦又走近树边,从地上捡了几根晒干的木头。 “好多了,这里让我觉得很舒服。” 念安往前走,靠近秦曦,想要伸手替他捡,秦曦没让他碰那东西,一边手拉着念安,念安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两个男的这样不好,挣脱了秦曦的手,秦曦也没说什么,到草地中一块贫瘠的地方放下干柴,于是念安便顺着秦曦往前靠了靠,坐在木堆旁边。 “过来帮我生火,我给你烤东西吃。”秦曦从马鞍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只兔子,一只小鸟,都已经拔好了毛,清洗干净,大概也已经泡过腌料了。 说是让念安帮着生火,其实什么也没让念安做,就让他在边上待着。 “是什么?” “兔子和鸟。”又问,“你吃鸟还是兔子?”秦曦一边生火,一边问念安。 “鸟吧,我不喜欢吃兔子。”秦曦笑了笑,将鸟和兔子拿出来。 秦曦从旁边的树木下捡来一些干木材,拿了两个火石生火,拍打了几下,见有火花出来,便到旁边的小溪去洗干净了两根木棍,叉了兔子跟鸟。 念安这边拿了小柴火,不时地往往里添柴,自己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扇风,怕风太大把火给熄了,又怕风太小火烧不起来。待秦曦回来,火已经烧得旺旺的了,便将兔子和鸟放在火上。 “给我一个烤吧。”秦曦将两个都递给念安,示意他拿着,谷中微凉,气温比营中低得多,秦曦脱下自己的外衫,侧过身去,披在念安的背后,又从念安手中拿过鸟。 念安奇怪,“怎么不拿兔子。” 秦曦笑了笑,“鸟给你吃,自然要会烤的人来烤。” 念安听秦曦这么一说,小脸红了起来,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迷人。 “小心点。”眼前这火势虽然不大,倒是容易熏到人。 秦曦也知道念安面子薄,而且也是拘谨的人,要他这么快接受自己,肯定不可能,但他还是想试一试,就好像晚一刻,他就会被人骗走一样的。 见念安双眼迷离,秦曦顺手从念安手中拿过那串兔子。“我来烤,你把手放在火上烘烘,别着凉了。” 念安递过兔子,也是低低地应了声嗯,便不说什么,秦曦将两个东西放在一边手上,又用另一只手将念安搂进怀里。 念安想要挣脱,总觉得这样也怪怪的,秦曦倒不乐意,只说“山谷冷,我没别的意思。”念安这才安分下来,不再扭动,就靠着秦曦,秦曦身上很结实,靠着也很舒服,还很..温暖。 秦曦一边烤着手里的东西,一边说着,“以后可得好好看着你,要不然总着凉。” 念安听了脸更红了,“我很好的。” 秦曦笑了,“你还需要人照顾才是。” 念安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干脆就沉默不说话。 秦曦又说:“以后有事,只管让人来清心殿找我就是了。” “我在晰心院里哪里会有事。” “在宫里都不能避免有事。” 这句话倒是对了。 不久烤完,秦曦小心地将鸟放凉,才递给念安,念安咬了一口,赞道:“好吃!” 秦曦听到夸奖脸上虽然不变,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开心地把自己的兔子也递过去:“吃点这个看看?” 念安总觉得吃兔子很奇怪,虽然吃鸟也很奇怪,只道:“不,吃这个够了。” 秦曦也不强求,只是低头咬着,时不时地跟念安谈心,两人就这样一边聊着,一边把手上的烤肉吃完。 吃完后,念安和秦曦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闪闪发光的星辰和月亮,漫天的繁星,只围着一颗月亮。月亮自古就代表了团圆,如今又是一轮圆月,难免让念安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亲。 “父亲和母亲应该和我看到的是同一轮月亮吧,他们现在一定很想我,我好久没有吃母亲亲手做的饭了。” 秦曦又靠近念安,把他搂到自己怀中:“以后,我会替他们照顾你,我一定会对你好的。”然后又补了一句,“你把我当成哥哥,就像秦尊喊我二哥一般。” 念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心想的却是又秦曦这样的哥哥应该很不错吧,秦曦这么会照顾人,还这么细心。 秦曦摸摸念安的头,念安的身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看得秦曦歪念四起。 不想,还没等秦曦有什么心思,念安就不知不觉地沉醉在火光中,花香中,月光中,睡了过去。 秦曦苦笑,悄悄地低下头,在那诱惑的粉唇之上轻轻啄了一口,还舔着嘴角,回味那甜蜜的味道。 再醒过来的时候,念安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帐篷里。念安伸了个极大的懒腰,一晚上睡得都极好,既没有噩梦,也没有不安,这边起身洗漱完。 碧清假装嫉妒说道:“二皇子送你回来的时候说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念安一下子红了脸,“我跟他没什么的。” 碧清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我知道啊。” 念安愣了愣,“额……四皇子呢?” “不知道,前面还说你醒了叫他呢。” “我出去看看。”说着念安拉开营帐的帘子,外面已经有了高阳。 正想去找找秦尊在哪里,不想前面一个小兵的侧脸让他觉得眼熟,那人正鬼鬼祟祟地往着秦肃的营帐里去。 第十六章 假扮 正想去找找秦尊在哪里,不想前面一个小兵的侧脸让他觉得眼熟,那人正鬼鬼祟祟地往着秦肃的营帐里去。 念安侧过身,看那人的脸,这不就是前些日子刚见过的小公主秦柔吗? 然后念安喊道,“你,过来一下。” 秦柔听到念安声音一惊,旁边巡逻的军队听到声音也都盯着她看,秦柔低下头走近念安,行礼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装作男声问道,“有何事吩咐?” 念安憋着笑,看那些正盯着她看的人,“你们继续巡逻吧。”然后对着秦柔说,“四皇子有事要人帮忙,你进来吧。” 说着转身拉开营帐,往里走去,秦柔跟着,一进来就喘了一口粗气。 “可吓死我了,我以为要穿帮了!” 念安行礼道:“参见柔汐公主!我听说你被皇上禁在宫里了,这时怎么会在这里。” 秦柔忙拉着念安的袖子,把人往里拽,“小声点小声点,被人听见了我就完了。” 念安“噗”的一声笑出来,然后被人拉着坐在里面的桌旁,给她倒了一杯水。 “正巧我也渴了。”说着,就拿过那茶壶直接倒,不时还有水从唇边流下来。念安心里直感叹,还真的是不拘小节的公主啊。 喝完水,秦柔看着念安一脸邪笑,“这下我们可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念安被她这一笑,心里直打鼓,“那倒没有。” “怎么没有,你可是帮助我进来的人。” “我可没有。” “有啊,你刚刚不就是认出我了,把我带进来了,这大恩大德,秦柔没齿难忘!”说着,还向念安行了一礼。 “别,我可受不起你这一礼。” 秦柔想了想,见骗不到念安,就拽住念安的衣袖,“哎呀,念安是吧?” 见念安点头,秦柔一脸悲伤道:“念安啊!你也知道宫里有多无聊对吧?”一边说着,一边还用余光看念安的表情,见念安确实这么认为,秦柔接着哀伤到:“这儿狩猎多好玩啊,骑马射箭的都是都是去那山林里,多有意思!” 念安拉开秦柔的手,“可是皇上不准你来啊。” 秦柔瞪大眼睛,“别拿我父皇压我,我想去哪还没有去不了的。”然后又靠近念安,贴近他的耳朵,“你帮帮我,好不好?” “怎么帮你?” 秦柔回过身子,道:“特别简单!” “你带我去找我大哥哥,其他的事情都是我的了。”待她说完,念安思虑了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就答应了。 然后秦柔起身,拉起念安,“快,带我去找大哥哥!” 念安无奈,只好往前走,拉开营帐到了大皇子秦肃的营帐前,月落刚从里面出来,见到念安很是惊喜,“念安啊!太好了,你正巧来了,我看大皇子心情不太好,你进去跟他聊聊,兴许能好一点。” 这边念安还没说话,那边低着头的秦柔就抬起头,“什么?我大哥哥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 月落也是一愣,然后准备行礼,念安忙道:“别作声,别让人发现,先带我们进去。” 月落应声好,忙拉开营帐,往里面说道:“大皇子,念安来了。” 秦肃因为一些事情有些生气,要说是什么事情,就是昨夜他送了兔子给念安,没想到念安没吃。还不止,他夜里去找念安,仅晚了一步,念安被秦曦带出去不说,还让他看到桌上余下的烤兔子,心里一阵窝火。 坐在桌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念安来了,这才开心一点,起身道:“你来了,快过来坐下。” 这边念安还是没有应声,秦柔就飞奔过去,抱住秦肃,“大哥哥!我好想你!” 秦肃看着念安一脸的疑问,念安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无辜,秦肃忙把人拉下来,训斥到:“不是不让你出来吗?” 秦柔见秦肃今天确实有些怒气,赶紧躲到念安后面,从念安身侧露出一个头,“我无聊!你先答应我,不告诉父皇。” 秦肃无奈道:“嗯。” 秦柔这才推着念安往前走,念安说道:“下午你们还有狩猎,那公主呢?” “我要一起去!” “不许去!” “为什么?” “那林子里有的是凶禽猛兽,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好好待在营里,你要是敢去我就告诉父皇。” “我!” “我说了不准去。”秦肃一脸正经,秦柔一下子就蔫了,在念安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闷闷道:“不去就不去,谁稀罕。” 乏行道:“公主还是别惹大皇子生气,大皇子此刻正气着。”说完,还看了一眼念安。 念安一脸懵,不明白什么意思,问道:“大皇子怎么了?”秦柔也应和道:“对啊对啊,大哥哥怎么了?” 秦肃也看着念安,那脸上分明写着:“不就是因为你!”嘴上说,“没事。” 秦柔追问到:“怎么会没事,明明有事。” 念安见情况不对,忙说:“二位慢聊,念安就先告退了。”说着,逃也似的跑出了营帐,赶回自己的营帐。 秦尊正回来问碧清念安去哪了,念安拉开营帐进来,秦尊就拉着念安在桌边坐下,一脸的好奇,“昨晚你跟二哥去哪了?” 念安想起昨夜在山谷的一晚,红了脸,道,“就是在外面散散步。” 秦尊失望道:“啊?就是散步啊,我以为二哥发现什么好玩的了。” 念安道:“没啥好玩的,下次有机会也带你去。” 两人就此闲聊起来,念安说着京都郊外哪里的桃林最是好看,那里到了夏日的水蜜桃最是甜。说得秦尊好羡慕,只是他并没加冠,不能自由出入皇宫,要不然一定要去那桃林看看。要不然真是一大遗憾。 之后服侍完秦尊用过午膳,毕竟是在宫外,人多口杂的,要是一同用膳难免被人诟病。念安和碧清两人正用着午膳,乏行走进来道:“大皇子让你用过午膳过去一下。” 念安见了乏行,也懒得起来打声招呼什么的,就清冷地应道:“嗯。”乏行回去复命,碧清倒是来了兴趣。 “念安,你可要跟我坦白,大皇子找你干嘛?” 念安咬着菜,吞咽好才说:“我怎么知道他找我干嘛。” 碧清一脸的八卦,“你不知道吗?昨夜他还来找你了呢?” 念安正吃着一口饭菜,差点没有喷出来,“什么意思?” 碧清也认真地吃了一口饭,道:“就昨天,二皇子带你走不久,大皇子也来了。” 念安一愣,这大皇子倒是没闲着…… “没事没事,吃完烦你收拾一下,我去看看他找我干嘛。” 碧清点点头,吃起了饭,又问:“真没什么?” 念安笑了起来,“真没什么,日月可鉴。” 碧清这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用过午膳,念安来到了秦肃的营帐,月落早在营帐外等着了,带着念安进去,“大皇子在里面等了有一会儿了。” 念安小声跟月落说道,“那让他等着吧。”月落轻声捂着嘴笑了。 进来没看到秦柔,连乏行也不在,就秦肃一个人。把念安带到,月落也走了出去。他先是问道:“公主呢?” 秦肃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我打发她出去干点事情了,找你,单独聊聊。” 念安看他那一脸的坏笑,忙往后退,说着:“你要干嘛?” 秦肃一下子冲到前,把人往前一拉,顺势就抱住念安,“抱抱你。” 念安本来被吓了一跳,这下更懵了,伸手就推:“不是,秦肃你干什么啊?” 本来是懵,现在应该是慌了,念安伸手推搡推不动,就握拳捶起秦肃的背来,秦肃这才吃疼地松开手。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力气倒不小。” 念安往后退,没好气道“叫我来干嘛?” 秦肃看着念安的眼睛,“你真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他以为自己刚刚的意思表示应该很明显了,这些天来的意思表示也很明显了,结果到头来,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下,他倒是一下子愣了,不知道要怎么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平日挺聪明的啊,怎么这种时候会这么笨呢。 念安回避着秦肃的眼神道:“我当然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然后又补充到:“也不想知道。” 秦肃突然笑了,“也罢。” 这下念安更懵了,难道是心情不好,又没人陪着,所以没事找事? “公主下午怎么办?” 秦肃在凳子上再坐下,喝了被茶,清了清嗓子说:“坐。”还拍了拍旁边的位子。 经过刚才的事,念安也是留了一个心眼,在秦肃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来,一脸的防备道:“又想干什么?” 秦肃无奈地笑到:“真没想干什么。”本来,他就是想欺负一下念安,让他昨日不吃自己送过去的烤兔子,还半夜跟别的男人出去私会,让他一个人暗自吃着陈醋,一大早过来,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大炸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你以后注意一点,这样不好。” 念安刚说完,秦柔掀开帘子闯进来,问道:“大哥哥你做啥了?什么东西不好了?” 第十七章 迷路 念安刚说完,秦柔掀开帘子闯进来,问道:“大哥哥你做啥了?什么东西不好了?” 秦肃无奈道:“没什么。” 念安只好尬笑,“嗯,就是你的大哥哥开了个玩笑。” “说了什么?我也听听!” 念安认真道,“一点也不好笑,你大哥哥人傻讲出的笑话也不好笑。” 秦柔更认真道,“我大哥哥哪里傻了,不许你说了!”说着冲着念安就是瞪眼。 “……” 秦肃咳了咳,“咳咳,别闹了。” 秦柔乖巧应声:“知道了大哥哥。” “一会儿该去狩猎了,下午你跟着念安,不许乱跑!念安,她要是敢乱跑你就告诉我,回来我处置她!” 秦柔不服气道:“为什么?” 念安心如死灰,问:“我可以只管我自己吗?” 秦肃冷着脸看着秦柔,“没有为什么。”然后又笑着脸看着念安,“当然,不可以。” 念安无奈,只好道:“好吧,那你让公主听话别乱跑。” 秦肃咳了一声,秦柔立马道:“知道了大哥哥!” 同样的时辰,今日的未时一到,昨日原班人马齐上阵,在号角声和助威声中,驾着各自的战马直入深林之中。 秦柔穿着那一身的士兵服,倒是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反而说:“这可比那些裙子穿起来好受多了,省得跑起来还得拉着裙子。” 念安只是笑笑,接着画着手上正在画的丹青。朱红为丹,群青为青,故称丹青,昨日那落花虽是粉嫩,用这样的朱红色,倒也不缺意境,倒是那丹青水墨色的山谷,画起来颇为真实。 “你干嘛呢?” “作画。” 秦柔凑过来,看着他的画,“不错嘛小兄弟!还会作画,我听人说,你写诗写得也好,不如我考考你?” 念安仍是低头细致地描绘着那山脉,并不抬头,只是道:“我先考你,你答上来了,我就让你考我。” 秦柔眼珠子转了转,同意了。 念安看着眼前的画,有青山还有绿水,转念一想,便道:“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秦柔苦思冥想,念安的眼前的一溪河都画好了,也不见回应。 “后面是什么来着,我总觉得熟悉!” 念安轻笑,“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这诗写得还不错。” “是不错,山水春色皆入诗中,不过几个字,就让人读出千种风情。” 秦柔叹气,“得,我还是不跟你比文学了,我这不是找虐吗?” 念安笑,“没有,我不过是闲着无聊,多看了些书罢了。” 秦柔挪了挪椅子,坐到念安对面,双手撑着下巴道:“你说,我大哥哥现在逮着多少猎物了?” 念安抬眼看了看她,“我不知道。” 秦柔假装悲伤,道:“要不是我答应了我大哥哥不进去,我就进去了。” 念安没看她,仍是画着画。秦柔见他也不说话,心里转念一个想法就出来了,说:“你画着这画,我去如厕,你就别跟上来了。” 念安看着秦柔的眼睛,秦柔没有露出什么胆怯的目光,反而瞪大了眼睛盯回来,念安盯得没意思了,就放任她去了,自己仍是画着画。 这边,秦柔刚出了营帐,就跟在一行打算进入林中捡猎物的士兵后面,硬是混在了里面,又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深林。 跟着一群人进了深林,看人各散去,她也自己走起自己的路来了,边走边欣赏,嘴里还不住地嘀咕着:“还好本公主聪明,要不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光待在那营帐里了。” 于是,甚是开心得到处逛起来,时不时摘个果子,遇到有人来了,就装作找东西的样子,也没人注意到她。 这边的念安连草地都画完了,却不见人回来,心里打起鼓来,就到了茅厕,结果里面刚好出来个人,一问,里面压根就没有人。这下念安慌了,到处找起来,但是愣是翻遍了秦肃和秦尊两人的营帐,都没有找到人,除了这两个地方,秦柔不会去其他地方啊。 他也大概料到人进了那深林之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想着进去找了她,把人带出来,要不然她一个姑娘家的在里面多危险。于是,趁着没人注意,从侧面的草丛中也混了进去。 只是,他进去不过走了片刻,人就乱了方向,他走得并不是大路,而是从旁边走进去的小树林,走起来毫无章法,也离有标记的大路越来越远。 也不敢大声地喊公主,亦或者是秦柔,只能小心翼翼地找着,毕竟他穿着的不是秦柔那样的士兵服,而是自己平时穿的,怕被人看到了被人轰出去,又得躲着来来回回的人,甚是辛苦。 不过,这深林里的树木确实蛮多的,高大巍峨,颇有“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的气势。这里面的空气也是很好的,来的路上还能看到小心的在草丛里窜来窜去的兔子,耷拉着长长的耳朵,可爱极了。 也有幸见到那长着角的鹿,四条腿跑起来像飞一样,见了念安疯了似的往密林里跑去。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稀奇的动物,诸如前面看见的一只白狐,灵动极了,一身的白毛绒绒的,念安看了很想摸一摸,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它,没想到那东西见了念安居然也不怕,看念安一脸善良的笑,也凑过来,念安伸手摸了摸,那狐狸见没有危险,也就没有急着跑,不过片刻后,又像是受了惊吓,马上跑走了。 念安想着动物最有灵性,这样跑了估计是听见传来的马蹄震动声了,怕被人发现,就躲到一树丛中,也不敢动,一会儿果真有人骑着马过来了,没注意到念安,也没发现动物的痕迹,又骑着马走了。 能见到这些,对他来说也是一大惊喜之事。 唯一的不幸就是走到天都快黑了,也没有找到秦柔,想回去,却回不去了。 一方面心里自责自己没有看好秦柔,不知道秦柔现在有没有事,自己算是幸运的没有遇到他们说的凶禽猛兽,要是遇到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一方面又想着希望找着别人了,能把自己带出去,这里各处都极其相似,即使是做了记号,走来走去也会走乱掉。 那边秦柔就好多了,跟着几个士兵捡了点东西就回去了,回去的时候秦尊秦肃已经在营帐里了,秦尊见他回来,往后瞧却没看到念安,有点儿着急了。 “小妹,念安呢?” “他不是,画着他的丹青吗?”说着,往那桌旁走去,见那幅画了一半的丹青,心里有不好的想法冒出来。 “你去狩猎场了?”秦肃此时脸上毫无笑意了,很是生气。 秦柔害怕小声道:“我……大哥哥……” 秦尊也看到那幅丹青,“小安该不会是进了狩猎场找你了吧?”秦柔也想到了这一层,但是不敢说出来,看着秦肃都要喷火的眼睛,也是一句话不敢讲。 “四弟,你先去二弟那看看,有没有在那儿。” 秦尊应声,就冲出营帐去了,秦肃知道这种可能极小,念安向来心细,知道秦尊这时候回来了,不可能会往秦曦营帐里去,肯定会留在自己营帐里等着秦尊回来,一气之下,一掌拍在那桌上,也不看秦柔,大步跨了出去。 秦柔吓了一跳,坐在凳子上,边是吓到了,边是害怕念安真出什么事,自己会自责死的,就这样呆坐着。 乏行跟在他主子后面,见到秦肃寻了自己的踏雪,骑上便冲进了狩猎场,望着秦肃远去的背影,心里直叹气。 “二哥!小安在你这吗?”秦尊冲进营帐,秦曦刚准备脱下身上的铠甲,一听秦尊在喊念安,从那架子前就冲了过来。 “小安怎么了?” 秦尊道:“完了,小安果真进了那狩猎场了。” 秦曦一听,也不问缘由,直冲了出去,虚竹忙跟上,“主子,怎么了?” 秦曦也不答,一样是寻了自己的风骏一脚踏上去,就也是冲着进了狩猎场。 秦尊道:“我去周围再找找他,也许去做别的事了。”说完,秦尊也不浪费时间,到处找了起来,怕惊动秦正天,也是只能小心地问其他士兵有没有看到,碧清听说了也跟着秦尊东奔西走地找着。 秦肃最早进入深林,直冲着四周喊着:“念安!你在吗?” “苏念安!你出来!”喊得很大声没,只不过那回应他的,不过是风声和传来的回声。 秦曦进了深林一样一无所获,这片深林巨大,念安进来的时候本来就不是沿着大路走的,是从侧林进来的,走起来又毫无线路可言,看哪顺眼就从哪里走,这会儿在哪里自己都不知道,别人找起来也困难。 秦曦想着念安要是在大路肯定知道怎么出去,就往深林的周边骑去,风骏像是知道秦曦的着急,奔起来真的称得上是马不停蹄。 这边念安走了一下午,依旧没有找到路,人也饿得没有力气了,就只好慢慢地走,希望遇到人,不想,人没遇到,迎面就看到一双绿色的眼睛。 第十八章 凶险 这边念安走了一下午,依旧没有找到路,人也饿得没有力气了,就只好慢慢地走,希望遇到人,不想,人没遇到,迎面就看到一双绿色的眼睛。 那双绿色的眼睛从黑夜里渐渐走了出来,还发出那种野兽独有的喘息。 念安一惊,看到的是全身乌黑的毛发,身后的尾巴也是高高翘起,张着嘴喘着粗气,渐渐也能看得起那锋利的牙齿和仍然残留的血腥,看清之后才知道,这根本不是猫,是狼。 那只狼显然是看上了念安这块可口的瘦肉,倒是也不急不缓,就是往前一步一步地踏着。念安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缓缓的后退,寻找着能够制衡的东西。 那狼见念安向后退,退一步就多走一步,到底离念安越来越近,念安慌忙之下只捡到一根枯木棍,转身就跑。 虽说慌忙,但是念安跑起来倒是也有技巧。知道跑直线自己两条腿肯定也不是那四条腿的野狼的对手,每次都在快要被追上的时候圈着树转个弯,绕过一棵树,也能让野狼的速度有些许的下降。 但是就算是这样,念安也慢慢地感受到体力不支,跑不动了,只能转过身,大口得呼着气,然后举起棍子对着那匹狼。 那匹狼见念安停下了,自己也停下来,开始呼呼地喘气,但是盯着念安看的眼睛却根本不眨,生怕他会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一样的。 不过片刻,那狼便往后蓄力,一下子冲了上来,好在它的速度不快,念安见它要扑过来,就准备好了避开,这一下倒是避开了。 但是,那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的起扑根本就是毫无预兆可言,也是快得看不清,念安拿着那根棍子挡住,那野狼一口咬在枯木棍上,念安一慌,甩手把狼甩在了旁边的树上。 这下算是彻底地激怒了野狼,野狼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咬断了那枯木枝,抬起头,对着漆黑的夜空长啸:“啊呜~” 念安心道这下完了,今日怕是要丧命于这野狼口中了。狼向来是群居动物,虽然这只野狼出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有自己一只,但却被这一摔给激怒了,这一叫本来没什么,要说杀伤力也是没有的,主要是会引来它的其他同伴,到时候被狼群围攻就更难逃了,念安得赶紧逃脱。 但是要怎么逃脱?跑又跑不过它,论战斗力自己也是穿鞋的害怕光脚的。只能先趁着其他狼群敢来,先逃离这里了,也许能拖延一点时间。 于是念安蹲下身抓了一把泥土,冲着那狼就砸过去,那狼闪避一下,趁着那点时间,念安就快速转身绕着树跑开。 另一边的秦曦跟秦肃都在离念安和狼不远的地方,听见狼的那一声“啊呜~”,心下也知道了个大概,驾着马就往那个方向赶去。 念安手里没了那根木棍,根本没有东西可以让他抵抗,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必须往前不停地冲,即便是早已没有力气也必须跑下去,他还没有见到日思夜想的父母亲,还没有为他们洗清冤屈,没有风风光光地接他们回京都,不能就这样尸骨无存地死了。 “啊~”随着念安的体力逐渐透支,跑得慢了,那野狼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扑上来一口就咬住了念安的小腿,念安一下子被拽住,摔在了地上。 念安忍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想翻身把狼压下去,那狼见不妙,就忙跳起来退后,又准备扑起直接咬念安的头,断其性命好吃其肉。 就在狼快要扑起来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念安心想应该是跟今天见到的白狐一样,听见马蹄飞奔的声音了,于是冲着天大喊了一声:“有人吗!救命啊!” 秦曦正在不远的地方,听见念安的声音忙调转马头,往左边传来声音的地方飞奔而去。 那狼虽然听到马声,但是并没有放弃吃人的打算,冲天又是长啸一声“啊呜~”然后,准备扑起。 只不过在他还没有扑起的时候,秦曦已驾马到达,看到念安摊在地上,正有鲜血在流着,心里怒气飞起,毫不犹豫地举起剑,对着那准备扑起的野狼投出去。 “咔……” 可惜那野狼还没吃到肉,反而损其性命,被一剑直穿透了脖颈。 念安见那狼已死,挣扎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只能单抬着一条腿,秦曦驾着风骏过去,停在念安前头。 “我下来抱你。” 念安摇摇头道:“我自己,可以。”然后就想爬上马,秦曦直接下来,一把把他抱上去,撕开自己的衣袍,压在他的小腿上。 “先按住止血。” 念安不想自己太狼狈,只好说:“没事的。” 秦曦也不说话,只是拔了剑回来,自顾自地上了马,两人正打算离开,眼前的深林里却有了许多双的绿眼睛。 念安暗道不好,说:“往后退能走吗?” 秦曦应声,“别怕,抱紧我。” 念安估计他是要快马冲出去,就扶了扶秦曦的肩膀,秦曦直接伸手把人的手圈到自己腰间,还顺手吃了一把豆腐。 就趁着这瞬间,一只狼就飞奔扑上来想要咬风骏,一只侧面飞来的箭直接把那只狼射出去,飞在一边,其他狼也露出了凶狠的目光,从黑暗中纷纷出来,露出凶狠的头颅和锋利的兽牙。 两人顺着那箭来的方向寻去,看到的是秦肃正笑着的脸。 秦肃没正经道:“念安,你还是离不开我的。” 念安无奈,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能说这风凉话的。秦曦转过头,冷静地说:“快走。”于是就驾地骑着风骏往狼少的地方冲去,那狼闪避一下,风骏就驶出去了,也有想要扑上来咬住风骏德野狼,也被秦曦快速挥剑斩开了。 秦肃耸耸肩,也驾起踏雪,跟着秦曦冲出的路线,也冲了出去。 秦曦也是有意地骑的很快,一是让秦肃跟不上他们,让两人有了独自说话的机会,二是骑得快,念安会不由自主地握紧抱着秦曦的手。 “今天怎么会进入猎场?”秦曦进来的时候一心只想着找到人,什么也不知道就冲了出来,还好来的及时,要是来晚了怕是连骨头都不剩了。 念安听那意思是还不知道秦柔私自出逃来到狩猎场的事,就小心说道:“不能说,总之,谢谢你。” 秦曦无奈,教了这么久了还是这么客气,一点没变,“跟我不必说谢,你的腿,还好吗?” 本来不说都没什么,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疼,念安道:“不疼,不过是出了点血,没被扯开肉。” 秦曦想了想,刚刚他站起来的样子很是不稳,右侧的小腿根本没有办法支撑在地上,只是咬出血了应该不会这样的,估计还伤到了筋骨,这时倒也没多说什么,只说“回去了找太医来看看。” 念安想说没事了,没想到秦曦抢在他前头说:“有事,要看。”听了这话也不便再客气什么了,只好说:“你是特意出来找我的吗?“ “嗯,听四弟说你进了狩猎场,我就进来了。” “抱歉啊,没想到会迷路在这里……” 秦曦怕这小人儿一会儿又把道谢挂在嘴边,只好道:“没事,我也当散心了。” 本来秦曦想着自己已经很快了,没想到那跟在后面的秦肃跟浆糊一点甩不掉,这会儿已经跟上来了,对着念安吹了个口哨。 “念安,你要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刚刚可是我救了你。” 念安谦虚说道:“谢谢大皇子相救,这救命之恩……” 秦曦直接打断道:“念安是我救的,你救的是我,要恩,你回营找我讨。”说着,也不顾秦肃,驾的一声,让风骏跑得更快了。 秦肃刚想着说些什么,被人甩到后面很是气愤。 念安伏在秦曦肩上,认真说:“大皇子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秦曦心里一阵酸意:“不需要替他辩解。” “没有。” “饿了吧,出宫时我带了些桂花糕,一会儿让你吃。” “嗯。”念安花类糕点里最喜欢的就是桂花糕,但是里面你甜必须是用蜂蜜做成的,其他的味道都不纯,而且也得调味刚刚好才行,桂花本来就带着蜜,如果甜度过浓则会显得甜腻,让人吃了反而不舒服。 人们常用“金风送爽,丹桂飘香”来描绘秋天,那秋天里那红色曼妙,流光溢彩,芳香馥郁的丹桂花,不仅是赏花的佳品,也是做糕点用的好材料。 秦曦当然是有备而来,在这里要待三日,正在打造的行宫也正在建造,并没有建好,自然也就没有小厨房。他让人费心打探了念安的喜好,全记在一个本子上,藏在他清心殿正殿的小匣子里,里面的糕点一类说的就是最喜欢桂花糕,且最爱京都南面的那家“缘味斋”。 于是让虚竹出宫买了一些,本打算昨日带他吃烤肉,今日带他吃些桂花糕,也好让他开心开心,没想到今天入了狩猎场受了伤,还不说为什么进去。 “回去这些天就别走动了,明日回宫到我马车上来?” 念安摇头道:“不必了,小尊自己那蛮好的。” 秦曦也没有强求,只说:“路上颠簸,怕是四弟没有带够软垫,我到时让虚竹送些过去。” 念安刚想拒绝,秦曦又道:“照顾着自己一点。” 念安轻声应下,看着周围快速飞去的场景,不时有些亮光,像是萤火虫,道:“湿萤撩乱起花丛。” 秦曦正声到:“不是萤火虫,此刻已入秋,不会有萤火虫的。” 听秦曦说不是,念安很奇怪,疑惑地问:“那那些会亮的东西是什么?” 第十九章 无险 听秦曦说不是,念安很奇怪,疑惑地问:“那那些会亮的东西是什么?” “一种山里的菇类,不过是些微弱的光,风骏跑得快,显得它在动罢了。” 念安会意,靠在秦曦的背上,脚上的疼痛逐渐减轻了,还有些困意,只不过还未睡着,就已经回到了营地。 秦尊和碧清以及虚竹到处找都没有找到人,最后只能寄希望于秦曦和秦肃两人的身上,就待在这狩猎场的出口等着。 秦柔也想出来找,毕竟多少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导致的念安失踪,心里过意不去,但是自己现在得藏着身份,不能轻易出现,要是被人认出来的话麻烦就更大了。 秦尊本来就焦急地不得了,一直来来回回地走着,碧清虽然劝着不要太着急,一定能回来的,但是秦尊就是不放心一直走着。 这会儿一看到秦曦身后带着念安,高兴极了,冲着风骏跑过来,“念安,你终于回来了!” 秦曦停下马,先从上面飞跃下来,然后再把人从马上抱下来,还能听到念安小声说道:“我自己可以的。” 秦曦哪里同意他这样,就一个公主抱把人抱在怀里,秦尊见念安一身素白的衣衫上也有些凌乱,再看到那身下的血迹,也是一惊:“这里怎么了?” 碧清闻言马上凑到前面,“怎么会这样?” 虚竹看了眼秦曦,问:“主子,有事吗?” 秦曦摇摇头,念安说:“没事,就是被狼咬了一下,幸好秦曦刚好赶到。” 秦尊吓到:“遇到狼了吗?” “没事。” 乏行虽然没有在这儿等着,见秦曦和念安回来,也从营帐那边跑过来问道:“大皇子呢?” 话音还未落,就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秦肃就到了。 秦曦见秦肃到了,也不废话,直接抱着念安进了秦尊的营帐之中,秦尊碧清两人赶紧跟在后面,碧清胆子小,见念安一腿的血,人都已经懵了。虚竹也是有眼力见的人,看念安受了伤,就忙去请了带来的太医。 秦曦小心地把念安放到床上,念安闷着头,“可以了。” 秦尊这就马上跑到床边,“严重吗?”往前想要扒拉念安的看伤势。 秦曦喊:“别动,等太医来。” 秦尊马上收回手:“对对,等太医。” 念安笑了笑:“没事!这能有啥,你们都这样看着,别人以为怎么了呢。”然后回过头就看到碧清微红的眼睛。 “碧清,能不能帮我倒杯水?”碧清听到念安说要喝水,忙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端着水进来。 碰巧虚竹带着太医来了,两人打了照面,碧清便领进来。 太医是一个看起来蛮老的医者,姓李名叫格非。胡子蛮长的,一措的白里带着些许的黑色,笑起来人很慈祥,说气话来也是属于娓娓道来的类型,说话缓慢,声音沉厚。 “这边看一下。”秦曦说完就指了指那小腿,秦尊忙站起身给太医让了位子。 “这是?被野兽咬了?” 念安点点头,道:“被野狼咬了。” “忍着点,我要将那裤脚撕开。”说着,“撕拉”一声把裤子拉开,倒是没触到什么伤口,念安咬咬牙也就过了。 那被咬的地方已经乌青,此刻的血也基本上已经止住了。那只野狼也确实是生猛,这会儿这样看着还看不清伤口有多深。 要从念安自己的感觉来看的话,疼倒是还好,不能说很疼,至少比起被杖责的疼来说,已经很轻来。主要是站不起身来,使不上力气。 这边太医细细查看了伤口,道:“这伤口也没什么,就是怕感染了,疼是肯定的,重要是这边的筋骨被咬伤了,你应该没有力气走路,对吧?” “是。” 秦尊急道:“那怎么办?有事吗?” 太医又缓缓道来:“应该是伤到筋骨了,得好好休养,养好之前不能下床走路的。” 念安心道完了,这下又要被关在房里了,还没说话,秦曦就说:“这倒简单。” 秦尊又问:“那要吃些什么?回京路上我去买。” 那老太医想了想,道:“药物上倒是容易,一会儿开了药方,隔一日服用一次,每次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用小火。” 秦尊示意碧清记下,碧清点点头,然后秦曦又问:“忌口方面呢?” “饮食需清淡,尤其不能吃生冷,辛辣的食物,避免伤口发炎。” 秦曦听了转头看碧清,“记住了?” 碧清本来胆子就不大,被这么一说忙点头,秦曦也没多说什么,看了眼念安,见念安红着脸,用嘴型说着:“谢谢。” 那样子可爱极了,秦曦笑了笑,就走了,走时看了虚竹一眼,虚竹会意,示意太医跟出来,那李太医跟着出了营帐,虚竹递了一大包的银子。 秦曦沉声:“今天就当你没来看过症,一会儿把药方给了虚竹,就当无事发生。” 那李太医到底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人情世故向来是懂得的,这时自然收下银子,然后转返营帐内去写药方。 虚竹对着太医行了一礼:“劳烦您了。” 秦曦接着说:“明日回宫途中,你去一躺汐枫府邸,看一下这药方是否可行,今日的药让念安先吃着,先暂缓疼痛,其他的事回去再说。” 虚竹道:“还是主子想得周全。” “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是。” 秦曦走后,秦尊就很是关心念安遇到的情境,念安也是闲着无聊,见秦尊坐在床边,就把那事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碧清听完:“那狼果真是一声‘啊呜”地叫的吗?” “是!当时确实吓坏我了,还好我命不该绝。” 秦尊拍着念安的手:“小安,我明日去狩猎就找那头狼去。” 碧清笑起来:“四皇子,那狼已经死了。” 秦尊突然想起,“对哦,那,明天去杀它的同类!” 念安说:“说起来也奇怪,这狩猎场里怎么会有狼。” 秦尊想了想说:“狩猎场不过是围了一块,防止人进去受伤,其实里面的后山可繁密了,什么东西都有的,见狼也不足为奇。” 碧清蹲到床边,撑着下巴:“还好遇到的不是老虎,我听人说老虎可凶猛了,万一出来一群,那是真逃不掉了。” 念安听了这话笑了出来,“老虎哪能有群落啊,那是独居动物,一山不容二虎啊!” 这话说完,碧清一听也笑了,这边外面乏行掀开营帐,秦肃就走了进来。 秦肃刚刚是实在憋屈,远远的还见着秦曦抱着念安,踏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了营地,秦曦抱着念安就跑,还好不是抱到自己的营帐里,不过他见秦曦一直不出来,也不想进来,这道理嘛,也是一山不容二虎。于是就让乏行在自家营帐前守着。 这边回了营帐,见了那个在里面穿着士兵服,还闷着头的秦柔,不禁觉得好笑,这会儿倒知道担心了,那秦柔见了秦肃回来,连平日里最喜欢的大哥哥都没理了,第一反应就是问:“找到念安了吗?” 秦肃想要使坏,摇了摇头道:“唉,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了。” 本来要是别人,秦柔也根本就不想管也不想顾,只不过她也觉得念安很特殊,但不是像秦肃和秦曦他们所认为的那样性格上的特殊,而是觉得大哥哥对他很特殊,跟一般的宫人不一样,自己的四哥哥也是这样的,现在看来,二哥哥也是,那么他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以这样。 她向来对好奇的东西都是很爱惜的,当然,对念安多了一种畏惧,这种畏惧就来自今天听说念安出事时,大哥哥的表情,他很少见大哥哥这么生气过,就算自己到了他的德心殿,不小心摔坏了他最喜欢的瓷镇粉彩瓷,他也没有像今天那么生气过。 她害怕秦肃生气,最害怕秦肃不理她,她也不是那种做事会去考虑后果的人,但是她会考虑秦肃。 “对不起,我……” 眼看着秦柔都快要哭出来了,秦肃仍然是没有说话,冷着一张脸,就是想要让秦柔有点教训,她多大的人了,也该懂事一点了。 秦肃也不多说,让她自己待一会儿也好,就叫了别的侍从给自己备了洗澡的热水,先让自己去洗了个热水澡。 今天一天是真的累了,刚刚那幕确实凶险,就算是他这种见惯了厮杀的人,也难免心有余悸,他突然开始想,自己对念安的感情是不是有些变质了。 一开始他就是觉得这个人很可爱,想要捉弄一下他,没想到他那股倔强的劲倒是很不一样。他捉弄过不少人,那人如果知道他大皇子的身份,就会配合他的心情,想法,那人要是不知道他大皇子的身份,也会求饶,但是他好像不会。 而且他眼里的单纯,被他捉弄时的脸红,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而不是那些见惯世俗的人能装得出来的假情假意。 所以他开始捉弄他,也“关心”着他,就是想要了解一下,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脱去丞相公子的衣服,不看那天下第一才子的美名,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但是今天晚上的事情让他也很想不通,当他听到他置身于危险的时候的那种慌张,当他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时的恐惧,也是不太正常,尤其是他看到他搂着秦曦的腰,他就觉得没来有的气愤,和羡慕,希望被抱的人是自己。也有可能是因为新鲜感还没有过吧,也有可能是自己打小就喜欢跟秦曦一争高下吧,秦肃在心里想着。 两人自小的关系就不太好,很简单,两个人同为皇子,一个为嫡出一个为庶出,但是两人同一年所生,自然有了比较。 秦肃之所以不喜欢秦曦是因为自小,秦曦的各方面能力就比他强,尤其是军事方面的策略应对,他根本不及秦曦,连父皇都夸秦曦厉害。 而且秦曦大小来就沉默寡言,自己每次向他示好,秦曦都当做没有看到,或者不理不睬,要不然他也不介意有一个好兄弟一起长大。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小,秦曦的生母,自生下秦曦,就不见皇上,却始终坐在兰妃的位子上,没有丝毫的动摇,也让他甚是不解,凭这些,秦曦怎么能跟他争?于是,他跟秦曦争,便成了习惯,只要是秦曦想要的,他也会想要。 秦肃转念,不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乏行本以为要待在那营帐外一晚上,没想到不过才过了小半个时辰,秦曦就出来了。这会儿就过去通知秦肃。 秦肃刚沐浴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见秦柔还在闷闷不乐,也不说话,踏着步子就往秦肃的营帐走去。 第二十章 君知 秦肃刚沐浴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见秦柔还在闷闷不乐,也不说话,踏着步子就往秦肃的营帐走去。 正巧听到他们几个人在闲聊,走进来就说:“怎么样了?” 碧清见了秦肃,赶紧就站起身来行了礼,退下去倒茶,这么一想,刚刚二皇子的茶好像都没有倒,还好二皇子没注意这个,要不然失礼事小,受罚事大了。 “无碍。” 秦尊道:“大哥来了,听念安说了,还得好好感谢大哥呢。” 秦肃走近,看着念安的眼睛道:“说什么了?”平时不看倒也没有发现,这走近了才发现他的眼睛比一般人的都大,而且看起来也水灵得多,很是精美的样子,就好像上帝特地往他眼睛里多加了一些水,此刻的念安正跟他们说完笑,脸上的表情仍是不变,带着微笑,看起来倒是比那些庸脂俗粉好看多了。 “谢大皇子刚刚的救命之恩!” 秦肃挨近了,往旁边挤了挤秦尊道:“怎么谢?以身相许?” 念安瞪着他,冷声说:“尽做黄粱美梦。” “大哥真是说笑了。” 秦肃正声道:“找人看过了?怎么说的?” 秦尊道:“伤了筋骨,要好生休养。” 念安接着话茬,“嗯,要休养!大皇子请回吧!”又见碧清端了茶进来,“要不喝了茶再走也是可以的,免得浪费我们碧清的一番苦心。” “你倒是,懂得待客之道。” 念安笑道:“哪里,大皇子不必客气。” 秦尊见念安这样堵自己大哥,也不说话,就是在心里暗笑着。 秦肃见念安也是要休息了,真的依着念安的意思喝了茶,叮嘱了两句小心之类的话,就回了自己营帐。 那秦柔见秦肃回来,突然有了力气:“大哥哥!你去哪了,我听其他士兵说了,那小书童回来了,真的吗?” 秦肃冷声道:“嗯。” “太好了!” 秦肃见她这么开心,也不好打断,只好说:“你啊,以后注意点。” “我去找他!”说着就往营帐外跑,秦肃一把拎回来,“别去,他睡下了。” 秦柔害羞道:“那我睡哪?” 秦肃指着里面自己的那大榻,“你睡那,我睡乏行那地将就一下。”乏行点头,没有异议,秦柔也不多说什么。 那夜里念安睡得也并不安稳,那本来不怎么疼,到了后半夜像是受了凉,又是疼得紧,疼醒了就再没有睡着,白白躺了一晚上,到天微微亮才睡着。 一大早,秦柔就赶来了,可怜念安,秦尊刚吩咐了别让人打扰了他休养,秦柔就闯进来,本来天亮睡下就没多久。 “念安!你怎么样了!” 念安还睡眼朦胧,失笑道:“托您的福,还没死。” 秦柔激动道:“我听说你遇见狼群了,刺激吗?” 念安想起昨夜的那狼群,又是一阵后怕,叹气道:“可不是刺激,差点给我命都搭进去了。” 秦柔拍手:“哎呀!我昨天进去怎么就没遇到!” 念安无奈,“你…算了。”早知道这位公主也算是一位奇女子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秦柔再关心了一下,诸如“我大哥哥说是他救了你,是真的吗?” “大哥哥说你被伤了筋骨,那是什么感觉?” 好不容易送走了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秦柔,转身刚躺下,秦肃也来了。 “还睡?” 念安再次无奈:“不过是躺躺。”但是说实话,这一趟,他肯定要睡着。 秦尊道:“别躺着了,我怕你无聊,来找你闲聊。” “闲聊?闲聊些什么?” “看!”说着,秦肃从袋里摸出一本诗经。“我们聊聊这《诗经》。” 念安疑惑,“诗经?” “对!有首诗吧,我不是特别理解,你给我看看?” 念安接过诗经,上面赫然写着:“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念安心里一阵无奈飞过。 “这不就是普通的诗经,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啊!” 秦肃一笑,“不!我不理解里面意思啊,你说说看。” “就是说,你喜欢上一只猪,就会牵着它的手,无论生死,都会跟它一直到老。” “那只猪是你?” 念安瞪眼:“不是。” 然后秦肃又拿了关雎,蒹葭,静女几首诗经里有名的爱情诗,非要念安解读,念安没办法赶走人,就耐着性子解释解释了,还说些典故,秦肃听着也是有趣,两人这样闲聊着,半日也过去了。 秦曦来时,正巧听见两人在里面说着关雎,心里也是一阵冷意传来,吩咐碧清把桂花糕亲自交到念安的手上,好让他有东西可以吃着解馋。但是到底没有进去,转身回了自己营帐,虚竹跟在身后,都能感觉周身的气温下降了不少。 当日下午的申时刚过,宣布了此次狩猎的头名得主,秦肃狩猎数目最多,名列前茅,得了黄金白两,珍宝嗔玉珠。 行了祭天仪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更是要能五谷丰登,最好。 申时过半,这狩猎一事也总算结束了。一行人摆驾回宫,宫人收拾了行装营帐,同来时一样,浩浩荡荡地回归了。 秦尊见秦正天入了马车,这才小心地搀扶着念安上马车,本来是想要抱着或者想要背着念安上去的,念安见外面人多,硬是不肯,就只好这样了。 上了车马,碧清就收到了虚竹奉命送来的软垫,垫在念安的小腿周身,这一路回了京都,虽说坎坷不平,到底是安全到达了皇城。 回来的气候没了去时的炎热,期间下了一场雨,刮了几阵子的风,这些天凉快多了,念安碧清这返程倒是没有什么不适。 虚竹这边领了命去了汐枫在城西烟花巷的府邸,此处倒是修建得很是幽静,远离主街,少了那里的喧嚣热闹,多了安静舒适。 汐枫认真看过药方,细想一下没有什么问题,又听说念安被咬了,让虚竹多带了一些补品,一面还感叹着:“他小小年纪的,事倒是不少。” 这边念安不过刚到晰心院中,虚竹后脚便送来了许多的补品,又堆在角落里了,念安无奈道:“让二皇子别送了,念安无福消受。” 虚竹看了念安一眼道:“主子乐在其中,无碍。” 既然话也说到这份上了,那念安也没什么好掰扯的了,随着他就没有多说什么。 “放心,主子知道你嫌麻烦,这些都是汐枫先生叮嘱了要吃的,主子才吩咐我送过来的。” “那麻烦虚竹你替我道谢。” “不必客气。” 自从狩猎场回来,秦曦隔三差五的会到晰心院里来,常常带一些念安爱吃的东西,特别是城南的那家缘味斋的桂花糕,隔三差五得就会有些送过来的,时不时的还有一些香糯包,玫瑰酥,如意糕。 别的不说,这胃口都被养刁了。 凡阔听说他们回宫,当天夜里也来了一趟,见念安又成了这副样子,笑了好一阵子,而后才关心伤势。念安也仍是那副样子,随着他去。 念安习惯了秦曦的常常出现,两人并不多话,秦曦有来也不过跟念安秦尊在书房里一同看书,写作,有时陪着念安吟诗作对,到有一句深的念安的心,没想到秦曦也知道:“山有木兮木有知,心悦君兮君不知。” 秦曦的意思倒是明显,但是念安却不理解,他以为秦曦只是单纯知道这诗,并没有什么深意,两人也算是纠结在着“君知”和“君不知”里了。 回宫不过几日,又是秦煜的生辰,宫里又是忙忙乱乱,凡阔来的日子也少了,宫里又是这个宴席夜宴,又是那个宫人封赏的,念安整日被秦尊看着呆在这小小晰心院里,哪里也去不得,什么也没见着。 秦煜过生辰,虽然年方十九,但是却提出了要搬入新殿,秦正天询问了新殿的情况,说是早已完工,也就没有反对。他的新殿便在德心殿的附近,名唤正心殿。 本来念安和秦煜也没什么交集,秦煜向来也是尚文不尚武,常常在房里一呆就是一整日,念安对他的印象也是知之甚少,如今他要搬去那正心殿了,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念安也省得没事见到总要行礼,也是麻烦。 秦煜向来是一个淡出人们视线的人,对秦煜有了解的人位数并不多,他身边最得宠的侍从是他自小带到大的侍卫无痕在念安入宫前因病去世,这些事也是听着凡阔的掰扯才知道的,如今新的侍从名唤玄乔,念安仅回晰心院那日见过,看起来倒是比乏行还要冷的一个人,不知道相处起来是怎么样的,不过他倒也不怎么感兴趣,只要互不打扰即可。 如今晰心院只剩下秦尊一位主子了,倒是乐得自在。 秋去春来,新的一年的春天又到,万物复苏,冬季刚过的那白雪刚且消融,树木也不过刚长出嫩芽,御花园中新梅刚谢,空留一园清香,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之景象。 不过北域边境却出了些事。 这日升朝,秦正天坐在龙椅之下,看着从边境来的人。 “启禀皇上,如今北域骑族攻破防线,想要往南扩域,请皇上速速决断,出兵压制。” 朝堂一下子沸腾起来,各位大人都纠结不已。北域骑族是自开国以来便被驾驭,一直以来,北境修筑了防守本来没什么问题,没想到今年的寒冬加大了北境防守的难度,那北境骑族也是豪气爱自由的民族,怎么可能会由着被其他人镇压着,一直臣服于此,自然是要奋起反抗,为自己寻得一线自由。 “依诸位爱卿看,该派谁去?”秦正天一开口,众人立刻肃静,此刻新丞相张衡唤走至朝堂中央。 “依臣之见,不如派二皇子率兵镇压。”在几个皇子中,张衡唤最看好二皇子,平日里有意无意与二皇子拉扯关系,这日这句话,却是大有深意。 第二十一章 北域 “依臣之见,不如派二皇子率兵镇压。”在几个皇子中,张衡唤最看好二皇子,平日里有意无意与二皇子拉扯关系,这日这句话,却是大有深意。 秦曦听到这话,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心里却是清楚的。 北域的骑族虽然蛮横,但是发展远不如自己的国家,虽善骑射,但是骑射骁勇,克马足矣,这是许多人都想到的,但是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克马,秦曦却知道。骑兵骁勇善战,但是弱点也比较多。且近年来国泰民安,军队数目充足,也操练得井井有条,自己此次若能带兵赢了此次战役,定能在朝中树立威信,为自己日后争权夺势打下一大基础。 秦肃却不以为然,他近日手里正有整顿三省之中书省之事,也无暇顾及这小国的战乱。秦曦想要远去北域争威信,他也可以在此期间依着三省六部,培养一些势力,日后不想争也罢了,一旦争皇储,自己也不该吃了亏的。 秦正天沉思片刻,方才问到,“曦儿,你觉得呢?” 秦曦本就信心十足,这就上前说到,“儿臣愿意。” 秦正天满意地点点头,“事不宜迟,明日便动身。” “是。”此事一定,秦曦心里又有了别的打算。 念安一向与他泾渭分明,总是逃避两人之间的情感问题。这进宫也几个月了,两人就这样不紧却慢地发展着,着实不能满足他的想法。 倒不如借此次战争,苦肉也好,相思也好,好好磨一磨念安的心,到时他也不会总是逃避着。 依着这想法,他也没去晰心院告知一声,忍着自己想见念安的心情,只是吩咐了殿中的宫女一些事情,第二日便带着军队走了。 这边出宫不久,念安便听说了秦曦要往北平定战乱之事,一时有些着急,又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秦曦二皇子根本不该由他来担心的啊。 他想着,出去征战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危险无比的吧,只知道:“百战沙场碎铁衣。” 要这么说,本来他也应该高兴,一直不想与秦曦发生什么,最后秦曦的频繁出现让他的心里总是不免有着秦曦,如今秦曦出去一段时间,他们也能分开一下,让那本来正在升温和变质的感情稍微改变一下。 但是只要一想到秦曦外出征战,面临的是赤裸裸的危险与死亡,他就觉得担心,更加难受和期待他的安全归来。这会儿,是着实地体会了一场“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的感情。一想到万一秦曦有什么事,这辈子怕是再难与他相见,他的心就更痛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秦曦走后的几天一直是睡得晚,醒得早,满脑子都是秦曦的眼眸,秦曦抱他的温暖,秦曦在房中与他一同看书,秦曦的好,秦曦的冷。 也就这几日,秦曦宫里的宫女照着秦曦的吩咐,带着秦曦的书信而来。 念安打开,看见那人熟悉的字迹。 “望相思,勿关切。” 秦曦这信写得恰到好处,听起来让人满怀期待,又好像全无期待。让人送信的时间也是恰到好处,他知道自己一走,念安定然对自己有些想法,随着时间推长,那一点怨也会化成担忧,但是如果送得晚了又怕念安当真忘了自己,于是让宫女三日之后便要送出此信。 果不其然,念安看了这封信,自己坐在房中,不知不觉竟流了泪,他向来坚强,上一次挨了三十大板,愣是一声没吭,一滴泪也没流。这次,秦曦是真的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了,没想到悄无声息的都开了花。 秦尊这些日子,带着念安外出逛逛,也知道念安心情不太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愿意看着念安愁眉苦脸的。 北域外。 秦曦这两日带着一众士兵与苦寒作战,所到之处,无不冻结,此时虽刚入春,这边的冰雪有些尚未消融,消融的却更加让人难受。 消融的冰雪释放着冷气,使得周遭的空气都下降好几个度,比那寒冬之时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京都虽然也有寒冬烈雪,但是并没有这么酷冷的天气,很多士兵都受不了,有些染了风寒,有些因为冻的手都是冻疮,根本拿不起刀枪。 秦曦自己也是大意,只想了克制之法,却忘了这骑族在这个时候造反,就是想要借助这个天气,杀一杀这边的锐气,好让秦正天可以减税降贡。 只是它翊国底下藩国友国众多,若是开此先例,难免会引起其他国家的不满,所以秦正天绝对不同意,而是选择了武力压制。 武力压制的好处就是一劳永逸,虽难保千万年不变,至少这百来年间会处处受我国的压制,而这坏处,就是那生灵涂炭,只是百姓何其无辜,将士又何其无辜。 秦曦带着一众士兵赶到北域边城萧雪城时已经过去半月了,此时也已经有二十分之一的士兵在路上死去,带出来的十万人,此时只剩下不足九万五千了。 秦曦吩咐人进了城中,见分营的将军将士兵安顿好,回了房中就已经撑不住了,倒在床上。虚竹从厨房端了一杯热水进来,见着自家主子强撑的样子,心里也很是心疼。 秦曦出来数日,连受苦寒,也染了风寒,不过是因为主将是众人将心,在外人面前必须要毫无病症的样子,才好稳定军心。 “主子,喝点水。” 秦曦听了从床上起身靠好,喝了一些温热的开水,又从虚竹手里拿过来之前去汐枫府上讨来的药丸,正是避寒去凉的。 “这药来的时候拿了多少?” 虚竹晃了晃罐子,“不过这一罐子,主子放心,一直都有的吃的。” “平日倒也没事,不知怎么的今日身体竟然这样的差,剩的那些看一下其他将军们怎么样,有病重的也让他们吃点。” 虚竹摇头道:“不行,这药是救命药,得留着给您自己吃。” “他们都是主力,必须要保护好。”秦曦的想法很简单,他带出来的这药丸不多,既然要拿来救人,就必须拿来救有用的人。他对那些路上死去的士兵很无所谓,对他来说,这样的士兵即便是上了战场,也是当炮灰的,死了也没什么,但是那些将军个个都是他带出来的,也是主力,一个人可敌十人,此次十万人分为十营,由五名副将分别带领,如果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有什么事,就可能会失去两万人的战斗力。 虚竹仍然是犹豫着,“可是……” “没有可是的,我说了,去。” “是。”虚竹也明白秦曦的意思,但是他并不希望秦曦有什么事。打小跟在秦曦身边,秦曦要像今天这样生一次病可不容易,自小就是强壮得不需要补不需要吃药的。 秦曦是一个很会打算盘的人,对他来说,利益至上,小的利益总是为大的利益服务的。 第二日整顿一番,秦曦便定下了计策,直接用一只飞箭,射出了战书。 开战前夜,秦曦一直没有睡着,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想要赢得一场战争的胜利,他像安全地回去,他想要跟念安入洞房。 那个身穿喜服,脸白唇红的念安多诱人啊,只要能抱着,他都可以心满意足了。 躺在床上,他在想着,这次回京都,要怎么告诉念安自己的感情,他一直说念安在逃避,其实他也一直在逃避,他害怕念安对他的感情接受无力,而选择默默回避,终此一生,两人陌生一世。 但是他不想这样,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如果到了那一天,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会把念安怎么样他不敢想象。 翻了个身,秦曦又想起了念安笑的样子,吟诗作对的样子,都是那么的迷人,他喜欢他那一身的文人气质,喜欢他的善良可爱,也喜欢他的倔强坚忍。 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拿了水果逗他,他那眼神分明说着想吃,但是小小年纪的就知道了廉耻,愣是由他怎么引诱也不开口说要吃,只是转头看着别的东西,实在忍不住了,嘴里念叨着:“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秦曦被逗乐了,就不难为他了,递给念安,念安吃之前还要认真地问他:“哥哥,你不吃吗?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秦曦摇了头,念安就慢慢地吃,不像有的孩子生怕被人抢了东西,吃起来的动作细致优雅,清高逸致,像是细细品味。 秦曦单单是这样想着,就发觉自己对念安甚是想念,在他入宫之前没有见他也就罢了,现在连着见了一年也就不想断了。 外面的寒风仍然在刮着,听着窗外的风声都能让人的感觉到屋外的冷。但是现在的秦曦想着念安,连着心里都是温暖的,就好像他在自己的怀里,好像他只喜欢他一个人,他的眼里只能装的下他一个人。 那日的夜,格外难眠。 第二日的清晨,虚竹在门外唤了几声,秦曦仍是未醒。 虚竹心里也是奇怪,向来秦曦都不需要人叫,该在什么时辰醒,从来未曾晚过,每次他唤一声,里面就有了声音。 见今日有些异常,虚竹只好推门进来,走近伸手一摸,秦曦居然已经发烧了,触碰时整个额头都甚是滚烫。 第二十二章 定计 见今日有些异常,虚竹只好推门进来,走近了伸手一摸,才发现秦曦居然已经发烧了,触碰时整个额头都甚是滚烫。 有人靠近,秦曦警觉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虚竹,虚竹忙行礼:“主子恕罪,虚竹不过是想看看您是否发烧。” 秦曦伸手摸了自己的额头,开口道:“不碍事的,一点小烧。” “主子,不可,我这就给您传了膳,用过膳再吃些药丸。” 秦曦没有反对,感觉眼皮很重,也懒得开口,只是点了点头,虚竹才往外喊道:“把东西拿进来吧。” 在外面不比在宫里,但是这些士兵也是将最好的水,用具都给了秦曦,这会儿也伺候着秦曦洗漱。 秦曦并不是一个麻烦的人,前头洗漱到后头用膳不过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虚竹递过药丸,连水也不就,就那样吞了下去,这会儿已经在找几位将领商量今日的战役了。 五位副将早就在房中等候,房中未免凉冷,也早已有人备了暖炉。 秦曦坐在主位上面,把自己的暖炉扔在一边,他并不喜欢拿着这东西,麻烦。 秦曦看向其中一位身着蓝色军衣的将领,喊道:“陈墨。” 这陈墨来头倒是不小,是秦正天封的大将军陈烈的大儿子陈墨,这陈墨十八岁靠着武考进的军营里,一直由秦曦带着,秦曦对他很是信任,对他们陈家也是诸多的抬爱,正巧,陈烈手里的兵符也是秦曦一直想要握在手里的东西。 “在!” “今日一战,你负责组成盾阵,用龟甲阵,抵御骑兵的前行。” 龟甲阵,即兵士们先密集成原形或方形,外围的兵士把盾一个接一个连接起来,垂直挡在自己的胸前护住身体。后面各列的士兵把盾像伞一样举在顶上,也一一连接,以抵御从上面飞下的失石和乱箭。 另外,前排的士兵已强硬的遁甲,阻止那骑兵的前进,一旦前排的骑兵坠马,便会相应堵住后面的骑兵前进。所以,龟形阵最主要的功能还是抵御远程伤害,因此常常用在攻坚战中,掩护部队的行进和作业。 “主帅认为五千人够吗?” 秦曦转念一想,这次的战斗,我方用十万人对敌方二十万人,这五千人抵御的不过是对方的两万骑兵,应该是足够的。 “够了,这阵一定要布好,最为关键。” 陈墨站起身来行礼:“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墨的为人秦曦很是赞赏,不同于一般的官宦子弟,酒囊饭袋,什么也不会。 秦曦点点头,又说:“你营中尚且余下一万五千人大概,剩下的一万人,将我们来时带来的长矛分发下去,每遁甲后带两人,三人执一盾两枪,可随意切换,默契合作,待那骑兵坠下,便用那长矛,击杀他们的战马。” “是!此记甚妙!” 秦曦又道:“钱伯,你的两万人组成冲锋军,在遁甲之后,步兵之前,你的两万人,必须要能同陈墨的龟甲阵配合,当他的长矛无法配合的时候,你的冲锋军就要用“戟”或者“长柄斧”对付意图冲进步兵阵中的骑兵。” 由于这些武器的长度并不像长矛那般长,却能很好地攻击混战中肉搏的的骁勇骑兵,以保护大量的步兵,免得步兵还没动手,就被削去大量的实力。 “是!”钱伯的父亲是兵部尚书钱勋英,秦曦并不喜欢钱伯,当时入了他的军营也是因为他的父亲兵部尚书来找秦曦好好地求了一番,这才给了他一个机会,也收了兵部的权力在自己的手上。 要是这么算来的话,秦曦也并不亏。 秦曦又转头看向另外两个将领,“彭文亮!姚俊民!你们两人各有两万兵,当时编队时我安排的事,好了吗?” 这两个人是秦曦偶然中得来的两个能人,当时他两不过是京都青楼的一个打手,一次被人殴打被秦曦相救,自此以后也就一心为秦曦卖命,无有二心。 两个人都是扬州人士,来京都讨生活,如今当了副将,也是勤勤恳恳的,两个人的性格都是属于老实忠厚的那种,带起来也很听话,说一不二的,秦曦倒是甚是宽慰。 但是想比之下,彭文亮的性格更为稳重一些,他也是秦曦心里比较看好的将领之一,彭文亮的长相就是属于凶狠的一类,挥起大刀来,颇有程咬金劈三板斧时的气势。 姚俊民则相对比较差一些,一直以来都是跟在彭文亮的后面,有什么事都要彭文亮帮衬着。 这时也是彭文亮说道,“已经按照二皇子吩咐,从四万人中,挑选了最适合当步兵的三万人。” 秦曦道:“很好,这步兵布阵,最是麻烦。五阵以相离:两于前,伍于后,专为右角,偏为前拒。” 姚俊民问道:“何意?” “五阵指的是“两、伍、专、参、偏”五种兵阵。偏阵为前拒,为了诱敌而设,前置两千人,让敌人掉以轻心,想要留后手以制我们,却没有机会。两于前,即以两阵为前锋,置四千人,挑选武力凶悍的人与前面,削弱敌人的前面力量。伍于后,即摆伍阵作为后卫,以此保护主帅,置一万人,要挑选体力比较好,耐力也比较好的人。右角为专、左角为参,两翼的阵为专阵与参阵,为包抄所用,各置七千人,要挑选速度较快的,动起手来让对方毫无招架之力。阵型中间留下大块腹地,夹击之用。” 彭文亮在心中画下大概的布阵图,道:“如此,甚好。” 秦曦说着转头看向另一个将领,“范博宇!” 范博宇事事都好,就是性子急了些,所以秦曦并没有安排他在前阵作战,而是负责后阵的弓弩。 如果他在前阵摆阵,难免到时候不听指令,意气用事,坏了所有的计划。 “臣在!” “弓箭手挑选如何?” “两万人中挑选了一万人。” 秦曦思虑片刻,说道:“那便此一万人,在后方布阵,到时听我号令。” “是!” 弓箭手是对付对方步兵的重要环节,弓箭始终是一项相当具有破坏力的攻击武器,且具有远距离性,弓箭手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弓箭手每两人为一组,一人持盾,一人持弓弩。”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弓箭手在提高攻击力的同时,也可以免受伤害。 范博宇道:“是。” “剩余的一万五千人,在城上暗拍炮阵,他们目前尚未有军炮,只有我们有,这是一个优势。” 虚竹说道:“我们有十驾大炮。” “命人摆上,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轻易用。”驾大炮是为万无一失,若是这步兵的方阵被攻破,必须要开动大炮,到时就是同归于尽,也不能放任城池被攻。 秦曦做事向来稳准狠,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从这决定,也能略知一二了。 本来,大炮如果放在骑兵之前放的话甚好,不会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但是会坏了之后所步的阵,一旦大炮被点燃,那边的骑兵见遁甲之阵肯定会换步兵去摧毁龟甲阵,而后再以骑兵去攻后面的步兵。 虚竹应声道:“是。” 彭文亮问:“二皇子,臣有一事不明。” “何事?” “那遁甲真能拦得住骑兵?” 秦曦自信道:“寻常遁甲自然不行,只是这遁甲我早便吩咐做成了,千年玄铁所做,专门对付坚硬的东西,而且还有长矛相助,料他大阵的人也进不来。” “那便好。” “还有何不明?” “臣等听后二皇子差遣。” “剩余的一万人随时准备各处的补给。”本来是该剩一万五千人的,只不过这路上死了大概五千人,这会儿少了五千。 “吩咐下去,今日把那藏着的肉都拿出来,今日一战若是大伙能赢下来,我们商谈清楚,明日便回京。” “是!” 那日中午,众将士群情激昂,都道“人生在世何须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秦曦的脑子已经昏涨得疼痛,仍是来到众将士面前,举起大碗的酒:“今日一战,我们只赢,班师回朝,都有赏!” “谢将军!” “大家只管吃,今天我们管饱!下午一战!务必尽力!” “是!将军!” 说着,秦曦干了一大碗的酒,见他还往碗里倒酒,虚竹在旁边劝到:“主子,别喝了。” 秦曦小声说:“难得他们现在都情绪高涨。”于是,连喝三大碗的酒,而后放在退场。 到了申时,双方严阵以待,摆阵准备迎敌。 秦曦站在城墙之上,此刻已是用着最后的一丝力气站在那里准备着指挥众人,他知道,因为有了念安,所以他能强撑着站在这里,因为他想早点回去。 对方黑压压的共有近二十万人,摆起的步兵阵看起来虽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之气势,但是实际上后卫不足,两翼虚弱,实则不堪一击。 最厉害的肯定是骑族的骑兵,名震京都,乃至整个翊国。 当日天气正好,晴天白日,阳光充足,也正是如此,一片冰原的大片白雪皆在消融,带起来的白气站在城墙之上,都能看得清楚,对我方将士来说,可能是劣势,但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秦曦见对方的骑兵呈包围之势冲击而来,挥去军旗,大喊“守!” 第二十三章 决斗 当日天气正好,晴天白日,阳光充足,也正是如此,一片冰原的大片白雪皆在消融,带起来的白气站在城墙之上,都能看得清楚,对我方将士来说,可能是劣势,但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秦曦见对方的骑兵呈包围之势冲击而来,挥起军旗,大喊“守!” 听着秦曦这一声“守”,旁边士兵在鼓上一下重击,龟甲阵即刻摆出。 那骑兵冲过来的时候气势磅礴,果如秦曦所料,龟甲阵足以挡敌,前排骑兵快至阵前,见遁甲一出都想要纷纷勒马停下,只是后面的骑兵跟着,此时是不想往前也必须往前了,结果那龟甲阵的守护之力强大,连那战马都纷纷扑倒。 趁着战马倒下,骑兵也纷纷坠落之际,遁甲之后的士兵迅速伸出长矛,稳准地戳入人马的骨肉之中,前排将士纷纷中招,即便有侥幸逃脱可以靠近的,也会有冲锋军拿着长柄斧一斧头被砍死在遁甲之前。 后面的骑兵也因为前面的堵塞而纷纷坠马,秦曦见时机差不多了,挥起军旗,大喊“放!” 听着这一声放,那敲鼓的士兵又在鼓上重重敲击了一下,有护甲的纷纷挡住自己,可怜骑兵没有的情况下,能用刀剑挡住那弓箭的也罢,不能挡住的也只能等死。 几乎一时间,一大片纯白的冰原便被鲜血染红,到处都是殷红一片,血色染白的白雪随着已经消融的冰水,血流成河。 骑族见形势不对,忙也开启弓箭阵,秦曦早有准备,大喊一声:“守!” 士兵听声,又是一下击鼓。 虚竹看着眼前的场景,在秦曦边道:“主子果然料事如神,连他们骑兵失利之后会摆弓箭阵都猜得一清二楚。” 秦曦冷笑:“他们只能用弓箭。” 秦曦早就料到骑族会摆弓箭迎敌,所以这第三声“守”的军令一下,所有士兵重新摆出龟甲阵,后方步兵也摆出高盾甲,挡住了来自前方的弓箭,以免射中弓箭手。 对方见此攻击虽然无效,但是不能贸然改动,秦曦这边的弓箭手也已经用光了所有的箭,等着对方的箭一放尽双方便可进入步兵攻阵的环节。 秦曦这边为守方,故设置了迎敌的步兵阵,前有引诱的前阵。 骑族虽然见前的士兵人数并不多,但是并没有掉以轻心,而是一下子派出了几乎所有的步兵,直接席卷而来。 原有的遁甲军从两侧移去,现在两方是步兵的战斗,秦曦挥动旗帜,大喊:“杀!” 鼓声一动,所有步兵便往前冲去,但是冲起来速度很快,队形却不乱,一路将对方步兵包围,从外包抄。 虚竹感叹:“这兵阵果然有用。” “骑族善骑不善摆阵,也很难看出来我们所摆之阵。” “那我们岂不是胜券在握!” 秦曦只是看着前方,冷声说道:“未必。” 我方的几名大将,彭文亮姚俊民都已经上前杀敌,虽然杀得人多,再加上所有的其他遁甲士兵,全部持兵器加入左右两翼,对方也是我方的两倍人数,后卫士兵虽往前动,却呈长势散开,目的是为了保护主城,北域想要攻城,那翊国就必须守城。 然而,北域的大将,依喇居,却还没有出现。传闻说,依喇居虽未骑族人,却极其擅长用剑,手里的一把裂冰剑也是极其有名,使用此剑,便可削冰削铁。 到底因为人数的问题,虽然我们的步兵战斗力比较强,但是双方几乎是同归于尽的状态,连彭文亮和姚俊民都受了伤,扶着剑撑在地上。 就在这时,大将依喇居也握剑在剩余步兵的拥护之中,骑着战马往前,一勒马,你还别说,还听帅。 北域的男子特点就是鼻梁高,下巴尖,额头窄,这个依喇居虽然是一个习武的糙汉子,这颜值还是很不错的,以上的特点都拥有除外,还很白,一勒马,人骑着马在空中悬住一刻,再落下时,冲着主城大喊:“谁来迎战?” 那彭文亮见势欲起,却没有力气,同时,虚竹也说:“我来迎战。”刚想从那城上飞下去,秦曦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去。” “主子,可是!”虽然秦曦此刻一直站在这里,可是虚竹知道他是在强撑,因为他的脸色苍白,连嘴唇的颜色都看不见了。 “别废话。”说完,秦曦借着虚竹的力气,从主城上直接飞下,落在依喇居马前。 “来者何人?”那依喇居说着从马上退下来,一脚踹在马上,马儿受惊,往其他方向跑去,看来是要决一死战的念头。 “翊国二皇子,秦曦。” 虚竹在这时也紧跟着从秦曦身后赶来,忙道:“我来对你。” 秦曦呵斥:“回去!” 秦曦今日一身战衣,唯独去了帽子,嫌戴着累赘,那依喇居听完笑了,“哈哈哈,何其有幸,能与翊国二皇子一较高下。”见秦曦没有戴帽子,依喇居也伸手将帽子摘下往旁边一扔。 虚竹无奈,“那小心为妙!”于是,只好往后退开,去扶起彭文亮和姚俊民两人,关心两人的伤势。 秦曦很是欣赏他的态度,“我也有幸与骑族大将依喇将军一较高下。” “那就不客气了。”此话一结,依喇居往后退了两步,略微行礼,借着就抬起裂冰剑,往前冲来,剑势笔直,剑气凌人,丝毫没有懈怠。 秦曦往后推一步,朝后下腰,用剑撑地,然后又从地上借力,侧身挥起剑,往上挥去,另一手撑地,不得不说,地上的感觉很糟糕,几乎要把人的都冻起来了。 那依喇居见剑从侧下砍来,又一蹬地飞起,往下又刺下一剑,这一件倾注他整个人的力量,若是中剑必然会被刺穿。 秦曦右脚一蹬借着那力往后滑去,又一踩,见依喇居从空中落下了,往前刺去又是一剑。 依喇居见秦曦向后退去,就马上换成往秦曦方向的攻击,一剑重重击下。 秦曦直起身来,用剑挡住了裂冰往下砍来的力量。 依喇居感叹:“你这剑倒是玄奇,我的裂冰居然不能削断它。” 秦曦冷笑:“因为它叫龙吟。” 龙吟剑有“翠帷双卷出倾城,龙剑破匣霜月明。”的美称,也是上品,传说是上古东海的沉香玄铁所制,威力自然不在话下。 说完此话,秦曦从左往右挥剑而出,剑过依喇居的喉咙,不过只差片刻便可封喉。 依喇居也不傻,挥剑从上往下将剑往下硬砍,秦曦抽出剑来,本应换个进攻方向,却一反常理,从下面就势将剑砍起,依喇居一时大意,没有守住,秦曦一剑挥过,已留下一道伤口,瞬间周身的布料便被鲜血染红。 依喇居不过稍停片刻,调整气息,又重新往前挥剑,同样是想要封喉,却也是只差不过分毫便可成功,秦曦往侧身挥剑,没想到依喇居直接一剑从上挥下砍在秦曦的左肩肩头,不过瞬间,鲜血就喷出来了。 秦曦闷哼一声,马上挥剑将裂冰剑挥开,然后又迅速出剑向依喇居刺去。 依喇居想要挥剑来抵挡,往后退,虽是退着却是又挥出凌厉一剑,秦曦拿剑来挡,无奈左肩没有力气,那剑挥过,在左手手臂上也留了一道伤口。 要说起来,两人都是身着玄铁所制铠甲,只不过两个人的力气和剑气都能够破开那铠甲而伤人,秦曦已落下两道伤口。 见状秦曦见那剑刚挥开,此刻定是没有挥回来的可能,于是也是一剑凌厉逼出,直砍中依喇居的右手,依喇居往后一侧身,又挥剑刺向秦曦,秦曦见状只好放弃攻击,转而防守。 依喇居道:“嘶~二皇子果然名不虚传。” 秦曦这才一笑:“依喇将军也是早已名闻天下。” “不比二皇子。”语音刚落,依喇居执剑跳起,往前挥剑呈交叉状砍向秦曦,那剑速飞快,秦曦只好蹬地飞起,同样以交叉状的气势来抵御,只不过秦曦的左肩受伤,身体平衡不好把握,很快就落了下来。 依喇居的右臂也被秦曦划破,自然也没有讨得一点的好处,这会儿也是没有了力气,从上空落了下来,秦曦见其落下,立马挥剑刺过去。 依喇居用右手挥剑吃力,挡了这一剑,立马便换了左手接剑,不得不说,两人挥剑对抗起来,依喇居用左手也并没有完全处于劣势,相反两个人旗鼓相当,正难分输赢。 秦曦往前凌厉地砍着,侧身从地上挑起一块又一块飞雪飞去,依喇居见招拆招,一剑一剑击碎了飞雪,霎时间,天空一阵清丽,像是又下起了雪。 见飞雪未能成功地攻击到依喇居,秦曦又往前推出剑,同时人往前碎步冲去,依喇居见状,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硬碰硬,就想往后退去。 不想那依喇居却因雪天地滑,就这一滑,全身的气息都不稳了,不过片刻,便被秦曦的剑逼着往后狠狠一摔,也是激起了无数的雪花,秦曦就势往前刺去,剑直逼咽喉。 第二十四章 望归 不想那依喇居却因雪天地滑,就这一滑,全身的气息都不稳了,不过片刻,便被秦曦的剑逼着往后狠狠一摔,也是激起了无数的雪花,秦曦就势往前刺去,剑直逼咽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依喇居必死无疑的时候,剑在其喉前准确地停了下来。 “刺过来啊!”那依喇居暴怒,这是做什么?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刀剑比试,就算了要了性命也是常事,但是秦曦停在前面是什么意思。 秦曦只是毫无表情道:“你滑倒了。”他人是很心狠,但是不代表他无耻,况且,他很看好这人的气概。 依喇居惭愧喊道:“输了就是输了。”说着,就要往前自行了断。 秦曦见状,立马收剑:“我敬你是条汉子。”秦曦是真的佩服依喇居,英雄也不过如此,能够不畏生死,有气节,和自己的念安,很是相像。 那依喇居站起身来大喊:“你的身体也不好!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秦曦倒是诧异他能看得出来,两人这一战谁也不能说是讨了喜得,谁的身上都多少有些伤口。 秦曦此刻已经是毫无力气,虚竹见状忙过来搀扶着,秦曦借着他的力气可以安稳走路着,一边吩咐着:“此战结束,我们赢了。” 依喇居冲着这边喊道:“这是我们的招降书。”语毕,就有一支弓箭夹带着一封书信飞来。 秦曦打开,上面赫然写着:“骑族愿赌服输,所有朝贡一如既往。” “我自己可以。”说着就推开虚竹,自己走回落脚的将军府。虚竹也知道秦曦以往的脾气,只是跟在后面,小心地照顾着一面秦曦摔着什么的。 前脚刚踏进卧房,秦曦就半跪着摔在地上,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这一战他真的很累,依喇居出剑又快又狠,很多时候他都差点变成了依喇居的剑下游魂,每一次在他没有力气的时候,他都能想到那个小家伙的笑脸,“他还在等我回去,我不能就这样倒下。” 虚竹惊呼:“主子!” “无碍。”秦曦说完,立刻从嘴里喷出了一大口的鲜血,虚竹忙扶住秦曦,把人扶到了床边,此刻连这手都是滚烫的了。 这一边的念安端着茶,想要给正在写经文的秦尊倒杯水喝,没想到这滚烫的热水倒进去,这个向来坚固且厚实的杯子“啪”得一声就碎开了。 秦尊也是向来敏感细心,见状马上放下手中的毛笔,走过来问道:“怎么了?有事吗?” 念安顺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没……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好像。” 秦尊笑着拍了拍念安的肩,学着医者的样子,往手心了吹了口气,然后盖在念安的头上拍了拍:“别怕别怕。” “这是做什么。” “我看他们不都是这样稳定人的心神,说是不会受惊吓什么的。” 念安失笑,“不过碎了个杯子罢了。” “你可别这么说,我都差点被吓到。” “小尊。”说着,念安拉着秦尊的手,让他坐下,“我总觉得有些不祥的感觉在心头里转悠着。” 秦尊安慰道:“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希望……没事吧……” 北域。 “快传军医啊!”虚竹冲着正从外面跑进来的士兵说道。 “是!” 军医很快就到了,虚竹在此之前也已经小心地把秦曦上身的铠甲脱下来,秦曦虽然虚弱,到底是没有睡着的,虽然半眯着眼睛,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软弱。 “这是剑伤啊,得马上包扎。”说着,那军医从带来的药箱里拿出止血散,又吩咐虚竹扯开内衣,秦曦嫌麻烦,直接把衣服脱下来。 虚竹说道:“把屋里的炭火烧开。”两士兵得令,马上点了炭火,火光速起,纵使外面寒风凛冽,屋子里也都一下子暖和起来。 那军医拿了止血散,撒在上面,秦曦紧皱着眉头,愣是牙也没咬,一声没吭。 军医小心翼翼地说道:“二皇子还有热病,还是等休养好了再回京都吧。” 秦曦想念安了,他想马上回去见他,于是冷声道:“不必,虚竹,吩咐下去,明日卯时,启程回京。” “主子,这……” “去吧!” 虚竹也知道秦曦是见念安心切,所以这才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去见他一面,这会儿他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秦曦的性子向来也是说一不二的,从来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想法,改变他做的决定。 军医又说:“我会开一些有助于热病康复的方子,只是明日这路上赶路怕是不好煎,晚间煎一副,先让二皇子喝着吧。” 秦曦没有做声,虚竹见状把人请了出去,塞了包银子,又去召集了几位副将明日回京都的事宜。 这边虚竹吩咐完了,回来秦曦已经睡下了。 秦曦睡着的时候不像平时那么冷,梦里似乎是梦见了自己想见的人,连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梦里。 “小安,过来。”秦曦向着前面的念安招招手。 “怎么了?”念安一面拿着画卷,一面跑了过来。 “画得怎么样?”说着秦曦伸手拿他的画卷。 念安往后退:“不行,不许偷看,我还没画完。” “好好好,我在这等着,你快画。”念安听话又回到那边细心看着秦曦,临摹了起来。 “你的眉头再舒展一些,这样看起来太凶了。” 秦曦失笑,“虚竹都说我看着你的表情最温柔。” 念安佯装怒气道:“那你到底舒展不舒展?” 秦曦赔着笑脸道:“我笑还不行吗?” 念安又道:“秦曦,你能不能认真一点笑,你这样还不如哭。” 听到念安的嘲讽,秦曦忍不住了,立马冲上前去,把人抱到怀里,亲上了他的唇,“嗯?为夫做得还不够好?” 念安红了脸,往前推搡着秦曦,“回去,我还没画完!” 秦曦临走之前偷瞄了一眼那画,画得真好,真像,看着画像照着铜镜一样。 “小安,陪着我好不好?” “我这不是陪着你吗?” “我是说永远。” 说完这话,念安还没回答就失踪了,像一股烟散去,秦曦见状马上起身去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只留下一手的云烟,也很快从手中消散开来。 “小安!”“你去哪儿了!” 秦曦挣扎着从梦里醒来,虚竹守在一边,也是警觉立马醒来。 秦曦问道:“何时了?” 虚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应该是寅时过半,还有半个时辰。” “外面呢?” 虚竹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已经是开始整理行装,启程重返京都了,“已经在准备上路了,主子可以再睡一会儿。” 虚竹昨日就把东西收拾好,今天只要时辰一到,等着秦曦就可以出发了。 “不必,出去看看,整理好了,即刻启程吧。” “是。” 不出半个时辰,外面便已严阵以待,虚竹进来禀报,见无异样,秦曦下令直接启程,不要多留。 念安在这宫里的日子就那样过着,平日里闲来无事就跟着秦尊到国子监里听那太傅讲古今的奇闻,讲那些圣人的事迹。 那秦柔听说念安也有去,也来了意思,学也不逃了,整日地跟在念安屁股后面跑着。 念安有时无奈问道:“为什么老跟着我?” 秦柔就会一脸正经地回答:“因为跟着你我就能见到我大哥哥了!”这倒是真的,自从秦曦出征北伐,秦肃来晰心院的日子越发勤快了。 今日送点珍稀古玩,明日送点糕点甜食,后日送些珍藏宝书,总之是花样许多,让人目不暇接,不过只要他不乱来,念安也当是乐得清闲自在,跟秦尊一起把玩,如果秦柔不在的话。 秦柔在的话就是那些珍稀古玩念安还来不及送回德心殿给秦肃,秦柔就会夺下,并且言之凿凿:“这是我大哥哥的东西!我要!” 而那些糕点甜食,即便秦柔不爱吃甜,见秦肃送给了念安,只要秦肃一走,也是马上狼吞虎咽,一点不让念安吃,还能强词夺理道:“大哥哥也说了,我想吃也可以吃的。” 至于那些珍藏宝书嘛,秦柔对此并无兴趣,却仍是会义正言辞道:“大哥哥说了,我这个年纪最该多看书的,这些《战国轶事》,《春秋宝典》虽然记载的都是些有趣的故事,但是对学习仍是有益的,你会给我的吧小兄弟?” 念安无奈,对此都是沉默点头,佛系几百连,都可以。 冲着念安这么好说话,秦柔自然是头一天来,第二天还来,对着秦柔别的也没什么,对念安来说,秦柔的脾气爽快,有什么说什么,有什么想要的也直说,不藏不掩的,让人相处起来很舒服,他倒是无所谓她抢了秦肃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就是她有的时候在耳朵旁边絮絮叨叨,叽叽喳喳的不过那三个字:“大哥哥!”或者五个字:“我的大哥哥!” 念安很是无奈,却到底是忍了下来。 这天传来了秦曦在外的捷报,秦尊回来欣喜若狂,说是秦曦再过十日即可归京都。 秦曦向来对秦尊是照顾有加的,尤其是念及秦尊的生母早逝,秦曦能照顾的也是不会吝啬的,秦尊几个兄弟和秦曦的感情最好,这次出征,秦尊一直很担心秦曦的情况。 当然,除了秦尊,还有一个人很关心秦曦,那就是苏念安。 苏念安自从狩猎场回来,就觉得自己那些不应该有的想法活跃得更频繁了,他很想就这样克制住,或者是不去想,可是一闲下来的时候,秦曦的那些温柔,那些冷漠,都会在他的脑海里一一浮现出来。 那日写诗,不知不觉得就在纸上写下:“写不了相思,又蘸凉波飞去。”他确实应了秦曦所想,“望相思”了。 之后秦尊少去国子监,秦柔也很少跟着,念安便常跟秦尊呆在晰心院中,也不常出去,感觉那相思有时确实泛滥起来,极易成灾,尤其是当他想到秦曦马上就要回来了,有时会脸红,有时心跳会加速。 直到有一日,秦尊眉开眼笑地从外面跑进来,一边大声朝着里屋的念安喊着:“小安小安!二哥回来了!”念安一时湿了眼眶。 第二十五章 归来 直到有一日,秦尊眉开眼笑地从外面跑进来,一边大声朝着里屋的念安喊着:“小安小安!二哥回来了!”念安一时湿了眼眶。 面露喜色,念安惊喜地问:“他到哪里了?” “外面来报,已经回宫了。” “回宫了?”这显然不合常理,但凡出征归来,第一件事是去钦安殿请安,交代事由,秦曦一回来就回了宫?一定有问题。 “嗯……”秦尊面露难色,忧心忡忡的样子。 念安见此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说着这话,念安站起身来,面对着秦尊的眼神。 “二哥得了热病,据说一路赶回,早已不省人事。” 也难得秦曦本身身上就带着病,一路赶回来,一路颠簸,却没有开过让人停下的口,直到了宫门外才昏过去的,那时身体已如岩浆一般滚烫。 再加上回京路上一路风霜加重,一路奔波,热病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连军医开来的方子,都没有地方可以煎熬,这会儿已经病入膏肓了。 “我们去看看。” 秦尊应声,“我正有此意。” 秦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了二哥对念安的不同的,直到出征之前的那一夜里,秦曦突然来访,告诉他他要紧急出征,但是他放心不下念安。 那一夜,他听秦曦讲了许多他从不曾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原来秦曦对念安早已情深、难以自拔。 他本来以为,二哥这是一个人的心思,念安或许根本没有跟二哥一样的心思。 但秦曦走后,虽然念安嘴上不说,他却可以看得出来,念安想秦曦了,他知道念安对着天外发呆的样子是为了什么,即便他一直都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他总是觉得念安是想他的父母亲了,才会这样。 直到那天念安走出书房,他打开了一张被揉捏得不成样子的宣纸,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他才真正知道,原来念安对二哥有着一样的感情,只是两人还没有互通心意罢了。 念安看着秦尊陷入沉思,转头催促道,“快走吧。” 两人来到清心殿,秦曦那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母妃兰妃娘娘刚走,他们只看见了一个远去的背影,没有多做停留,便进了殿门。 宫女见了秦尊,引路到了正殿之中,虚竹正在外守着,见到秦尊便道:“参见四皇子!” “二哥怎么样了?” “汐枫先生正在做针灸。” 念安问:“怎么样了?” “二皇子他……病了许久了。” “二哥不是一向身强力壮,怎么会这样?” 虚竹看向念安:“是身强力壮,只是心,不在北域,不顾一切地就要往回赶。” 秦尊也大概知道其中内情,虽然知道,却没有多说话,只是一下子沉默了。 见念安没有说话,虚竹继续道:“苏公子,可否与我到偏殿片刻?” 念安点点头,跟在了虚竹后面,秦尊留在原地,等待着汐枫出来。 刚进偏殿,没等虚竹说话,念安先问道:“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虚竹正色道:“其实我家主子,早已对公子倾慕已久。”一边说着,虚竹也一边观察着念安的脸色,见念安脸上没有异色,虚竹继续说:“不知公子你是否记得,小时曾坠入过那濯清池,救你的那位小公子?” 念安心里想起那次的记忆,他记得很深刻,那人将他从黑暗寒冷中救出来,却没有问过他的名字,只是把自己的贴身宝玉给了他。 “记得。” “那人正是我家主子。那次,公子受了很重的寒气,只是公子不知道,我家主子也病了数月。不过才数月前,公子再次坠湖,也是我家主子救出的,公子应该还未忘记吧?” 念安也正色道:“从未。” “其他的事情,我即便不说公子也该知道,公子细细想来,便知道我家主子对你,并不一般。可是北域发生了什么,公子可曾知道?” 虚竹顿了顿,面露难过,又说:“我家主子他一路赶路到了北域,身患热病,却孤身一人决斗骑族大将军依喇居,他的左肩锁骨险些被那依喇居的裂冰剑砍断。我们赢了那一战,他强撑着回到将军府,人未到床,却已经撑不住了。可是第二天,他就启程回京,因为他的心在你这里,他想见你,他担心你一个人在宫里有什么事。” “那日我守在主子床边,主子做了美梦,嘴里喊着的都是你的名字,之后又做了噩梦,满嘴说着要找你的话。” “我们回京路上一刻没有耽搁,也不敢耽搁,连煎药的时间主子都不想浪费,他就强撑着到了宫门,才终于……撑不下去了。我虚竹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什么时候是这个样子。” “若是别人,我也不该多说什么,只是公子虽然聪明,却从未能通晓主子的感情,主子不让我多嘴,可是我不想公子明明对主子是有感情的,白白耗了这青春时间。” “若是公子对我家主子无这些情分,今日只当虚竹多嘴,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说完,虚竹往外走,又停了一下:“公子,好好想想吧。” 念安一个人呆坐在桌边,心里很多的想法。 记忆了里第一次见秦曦,是在晰心院,那日他看自己的眼神,并非是初见吧,他一定早就知道自己是当年那个落水的孩童。 不过几日,秦曦便又往晰心院中跑,那次受伤,他把自己的玉脂膏都送来了。 之后,自己坠入濯清池,在他榻上醒来,那时的秦曦看他万种柔情尽在一双眼眸之中,他怎么当时没有看出来,或者当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继续下去。 想起梦里那个哄着自己的声音,原来是真的,原来那人就是秦曦,那个让自己能够安稳睡下,又能感受的温暖的人,原来真的是秦曦。 他被秦正天杖责三十,秦曦虽然嘴上不说关心,可是却日日往晰心院中跑着,那几日也是陪着他,怕他闲着想要起身,又怕动了伤口。 再往后,他们一同前往龙须山狩猎,秦曦带他到了山谷之中,悄无声息地又名正言顺地把他搂到怀里,也是有意的吧。 他孤身迷路在龙须密林之中,是秦曦将他从狼口之中救了出来,还不让他说谢谢这样的话。 然后,秦曦北征,却因为他,一路赶回而昏迷不醒。 他似乎可以看见秦曦和那将军战斗时的样子,似乎能看见秦曦一路往京都赶回来的辛苦模样。 原来,一直以来,他才是最傻的人,他自以为聪明绝顶,却忽略了一直以来,在身边默默帮助他,悄悄走近他心里的人,其实正是秦曦。想到这些,念安的心里也有了回声。 念安起身,往正殿赶去,这边汐枫正在和秦尊坐着闲聊,见念安进来,虚竹请着念安进了内殿。 念安看着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很想现在就告诉他自己的心意,让他快点醒来。 “汐枫先生说怎么样了?” “热病尚未退去,还得观察。” “好吧……” “公子在这里,陪陪主子吧。” 虚竹往外走,念安在床边坐下,拉过秦曦放在被褥外面的手,那手,很暖,很烫。 “即便是这样的寒冬,你的手还是这样滚烫。” “那夜是不是你用这双手给我取暖?” “谢谢你,这么久来照顾着我。” 念安也不说话了,就这样坐在床边,握着秦曦的手。 秦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念安倾尽温柔。 这日夜晚他从钦安殿归来,念安回到房中,看到他的时候,很是惊讶。 念安大惊,“你...你怎么在这里...” 秦曦看着这个日思夜想的人,还不知道他想不想自己,就冲上前,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脖颈之中,闻着念安身上的清香。 “我刚回宫,回了父皇,就来见你了。” 念安的欣喜都写在脸上,然后才缓缓答到:“恩..” “出去了我才发现,我离不开你了。”秦曦转过身,搂住念安的腰,低头就吻上念安。 “唔...”直亲的念安透不过气,这才放过念安。 “秦曦..”念安一咬牙,抬头与秦曦对视,“我...想你了。”说完,又马上低了头。 秦曦开心了,他伸手把念安的脸抬起来,又低头擒住了念安的唇,好生蹂躏,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那可以,跟我在一起了吗?”秦曦又低了低头,边亲念安的脸颊,又亲了脖子,念安整张脸都羞红了,才回答到:“恩。” 秦曦似是满意了,抱起念安,放到床上,念安本想着让秦曦放自己下来,又怕大声惊动了秦尊,这才憋着羞耻,让秦曦抱到床上。 “你...不回清心殿吗?”念安别过头,害羞得不敢看秦曦。 秦曦支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把念安往自己身上抱。 “不回,陪你。”顿了顿,又说,“这么害羞可不行。” 说着念安马上张口就咬住秦曦的手指,秦曦本来就已经被迷的七荤八素的了,这一咬也不重,没用什么力气,倒是让他想入非非,下面也起了反应。 第二十六章 收徒 说着念安马上张口就咬住秦曦的手指,秦曦本来就已经被迷的七荤八素的了,这一咬也不重,没用什么力气,倒是让他想入非非,下面也起了反应。 但是转念一想到念安刚刚接受两人的关系,这时要是他都不憋一下,万一功亏一篑了,那不是太惨了。 于是秦曦深吸一口气,将人搂紧,凑近他耳边,轻声说到:“你要是再这么可爱,发生什么事,我可不敢保证了。” 念安一听一愣,念安也是知道这方面的事情的,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一听秦曦说生怕真发生点什么,马上不敢乱动。 秦曦看着念安规规矩矩的样子也好笑,抱着人,低道一声:“困了?睡觉?” 念安反应过来,轻轻应到:“恩。” 秦曦听完念安的回应,这才把人拉起来,两人互相替对方脱去了外衣,秦曦将人抱在怀里,比抱着金子还谨慎,这才睡下。 第二日秦曦醒来,念安却不见了,问了外面的宫女,宫女说:“公子早就死了,二皇子北征数月,苏公子在宫里被皇上处死了。” 秦曦慌了,他开始到处地寻人。 念安握着秦曦的手并没有松开,见秦曦开始一下一下地动,眉头紧皱的样子让他觉得心疼,念安向前伸手,把手抚在秦曦的额头之上,秦曦也醒来了。 “你……你醒了?” 秦曦反手又抓住念安的手,握在手里,“你来了?” “你……干……嘛?” “小安,我走的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 念安红了脸,也红了眼,秦曦见状强撑着起身,看着那人满含泪光的样子,把人抱到怀里,“是不是受委屈了?” 念安又摇了摇头,说不出话,秦曦宠溺地拍着念安的背:“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念安点了点头,秦曦顺势又说:“你喜不喜欢我?” 这时终于开了口,用微弱的声音在秦曦耳朵边道:“嗯。” “以后,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思虑了一下,“嗯。” 秦曦还一直担心他不能接受自己,虽说两人之间多少有些经历了,但是那些经历他并没有完全地参与,这会儿能把人抱在怀里,他真的很高兴。 “你身体怎么样了?” 秦曦虚弱地笑道:“没事了,有你在,我怎么会有事。” “我……都听虚竹说了,谢谢你,秦曦。” 秦曦往后靠了靠,好让自己可以看到念安的脸,对着他的眼睛道:“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夫夫关系了,不能说谢的。” “说……说什么呢……” “哈哈哈……”秦曦向前去,亲了亲念安的额头,然后抱着人,“躺下来。” 等到念安找到合适的姿势躺好,秦曦又说:“我在北域的时候心里脑子里都是你。” “我……嗯。”秦曦也知道他也有想自己,于是也不强逼,随他去了。 念安也算是担心了一天了,这会儿被人抱着,不久也渐渐入了睡,秦曦看着渐入睡眠的人,偷偷亲了一口嘴唇,然后也抱着他睡去。 虚竹进来的时候发现念安睡在了床上,就知道秦曦醒过了,两人也已经初修正果了,马上退了出去,让侍女看着门,不让人进去打扰。 那晚念安就在清心殿歇下了,秦尊也没回院中,就在这边一同睡着,第二日念安醒了,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起了寻了秦尊所在,陪着秦尊去了国子监接着听先生讲“知乎者也。” 秦曦跟念安睡了一晚上,算是解了相思之苦。早早上了朝,自是受赏不少,朝中人人都说二皇子有将领之才,秦曦看了奖赏,挑了一些喜欢的让虚竹放起来,下一次给念安,剩下的都让人一并丢了库房。 之后但凡有些闲功夫,秦曦就呆在晰心院中陪着念安,也还是不说话,各做各的事,有时陪着念安读读几位词人的诗词,有日抄了一词,想要借花献佛:“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结果被念安嘲笑了一番,说是:“随处寻了一诗,也想糊弄我?” 秦曦不能忍,把人抱住狠狠地抓挠着,虚竹在一旁笑道:“也便知道公子能够这样嘲笑主子了。” 念安被挠得说不出话,断断续续地说:“别……弄……哈哈哈哈……别……秦……秦曦。” 见秦曦也不住手,念安随口便咬了上去,秦曦这才宠溺地把人抱进怀里。 有的时候就是找些事由,叫虚竹寻了念安过去,一呆就是几个时辰。 秦尊有时无事就会跟着念安一同过去,秦曦也不介意,几个人一同下棋,念安的棋艺精湛,秦曦与其不相上下,有时会让着念安,念安却不乐意,非要把他的棋子扔回去,帮他下,后来就演变成秦尊和秦曦下,念安从旁指点秦尊。 几个人这样,好不快乐。 要说起来,秦尊没有跟念安一同去找秦曦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到了宫外的汐枫府上。 “汐枫先生,这是上次你来宫里时说的,希望我可以从宫里的藏书阁为你找到的《草药全书》。” 汐枫正在研磨草药,见秦尊来了,很是高兴,站起身来,安排身边的侍从倒茶。 “麻烦你特地出宫一趟。” “不麻烦,这位是?”秦尊指着的正是那位正在倒茶的侍从,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就是做起事来,有点畏畏缩缩的,胆子颇小的样子。 “我收养的一个孩子,无亲无故,怪可怜的。” 那孩子胆小,小声地说:“师父把我带回来给我饭吃,还对我好,教我行医。” “怎么平日里没见你进宫带着他?” “他胆子小,进了宫里要怕的。” 秦尊想了想,“也是。” “你平日里要是有空,来多陪陪他也好。” “好,我平日里没事,就来这里教教他读书写字。” “源儿。你愿意吗?” 那孩子站在边上,小心地看了眼秦尊,注意到他的目光,秦尊笑了笑:“别怕,我跟你师父是好朋友的,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吗?坐着。” 说着让他坐在自己的边上,那孩子看了眼汐枫,见汐枫同意了,就坐下:“我叫正源,我没有名字,是师父取得名字,师父说这名字意思是正本清源,希望我以后行正道,能保持清澈的本性。” “这倒是好名字,汐枫先生这么能耐,以后要取名字可以找你吗?” 汐枫笑了,说:“当然,随时奉陪。” 那孩子小心地说:“真的可以当我的夫子吗?” “当然可以当你的夫子了。” 汐枫使了个眼色,正源马上跪下道:“夫子在上……” 秦尊一惊:“这可使不得,快起来。” 秦尊的本意就是觉得这孩子看起来怪可怜的,想要多少帮助他一点,改变一下他现在的性格,让他不用像现在一样畏畏缩缩。 “师父……”正源向汐枫求助道。 汐枫想了想,这样也好,以后秦尊可以常来府上坐坐,免得这里太过冷清,热闹的时候又尽是一些不想看到的人,“你就受着吧,这孩子认死理,你要是不让他拜,他肯定不敢随着你学习的。” 秦尊面露无奈,只好应声,“那好吧。” 那正源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胆子大了一点,然后一本正经地跪下来,对着秦尊先是一拜:“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徒儿一定勤奋好学,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接着,又是二拜:“徒儿日后定当谨记师父教诲。” 然后,便是三拜:“徒儿定会以师父和汐枫师父为我的父母般尊重。” 秦尊见着他拜完三拜,忙把人扶了起来,道:“你这来得突然,我也不知道要准备一些什么,也没带什么银子,这样吧,这玉佩你拿着,全当我给的一点心意。”说着,从腰间取下上品的紫香玉佩,抓过正源的手,放在上面。 正源不敢手,硬是往回塞着,汐枫见状开口:“趁着你这师父还没反悔,赶紧收了,你不收,可是没了这机会,我也想要,可一直没有呢。” “汐枫先生真会开玩笑,汐枫先生神医德名号放出去,想要什么没有的。” 那正源听汐枫这样说,才收下玉佩道:“那……谢谢师父,日后我定会随上六礼。” “不必如此麻烦的。” 汐枫正色道:“既然收徒,礼数便不可少。” 在翊国里,拜师收徒主要为三步骤。第一步,徒弟给师父叩头,向师父表明意向和诚信。第二步,徒弟要向师父送六礼吉祥之物,这六礼包括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为苦心教育;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桂圆,寓意为功得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第三步,就是师父要给弟子回礼,也是祝愿弟子节节高升,学有所成。 今日的这礼数,尚且还缺这六礼,既然正源说了日后会补,那秦尊也不说什么。 汐枫开心说:“既然已经拜了师,今日难免要留你师父下来吃饭,去准备一下。” 秦尊正想说不用了,正源便行揖礼道:“那徒儿下去准备了。” 汐枫看出了秦尊的意思,于是顺水推舟:“既然他都去准备了,就留下来吃一顿再走,我们府上一共就我跟正源两人,不过吃些简单的东西,四皇子莫不是吃不惯,看不上吧?” 秦尊笑道:“汐枫先生真是折煞我了,按理说,你帮念安治了那么多次,我也该设宴款待了。” 汐枫本是不喜欢这样的宴席的,只不过他对秦尊并不排斥,“这话可是你说的,那过几日你再来就是了。” “好!” 秦尊一口应下,想着下次带着念安一起出来,也能让念安指点一下正源也好。 那日秦尊用过晚膳,担心念安着急,就先回了宫,念安和碧清正坐在正殿等他。 “你们说什么呢?”秦尊一边进来,坐在一边。 碧清倒了一杯茶:“不过是宫里那些琐事。” 念安问道:“汐枫先生怎么样?” 说到今天,秦尊多了许多话:“我收了个徒弟!汐枫先生刚收养的一孩子,怪可怜的。” 碧清惊到:“四皇子你是要教人家什么?” 秦尊正色,一脸得意道:“读书写字!”想了想,毕竟是念安面前,又朝念安求助:“小安,过几日你同我一同出宫,指点一下他如何?” “好啊。” 碧清激动道:“带我带我!我好久没有出宫了!” “谁让你刚刚要看不起我的。” “四皇子,您最好了,带我去吧。” “那……那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 念安笑了笑,两个没有长大的大人,几人坐着闲聊,夜色渐下,念安伺候了秦尊睡下,才回去睡下。 第二日,念安正在准备着给秦尊的糕点,兰妃娘娘殿里的凭兰姑姑来传念安去幽兰殿,念安一心觉得奇怪,跟着到了幽兰殿,见着兰妃坐在大殿中,脸色却不是很好。 第二十七章 兰妃 第二日,念安正在准备着给秦尊的糕点,兰妃娘娘殿里的凭兰姑姑来传念安去幽兰殿,念安一心觉得奇怪,跟着到了幽兰殿,见着兰妃坐在大殿中,脸色却不是很好。 平日里常听说兰妃娘娘身子不好,常年居于幽兰殿不肯外出,不参与后宫纷争,只在殿中养养花草鱼鸟。 如今一看,应该确实如此,殿外满园的花,池中的夏莲也正盛放,锦鲤也长的十分饱满,一定是用了心的。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秦曦的母亲兰妃,正是因为不知所为何事,所以念安心里忐忑。 兰妃名为安若,是大将军安言的大女儿,在当年的京都风华绝代,无女子可比。 兰妃的发髻也梳得不高,头上不过只一顶百兰玉冠,远处一看,又是青色又是绿色,素雅极了,左右各有几根垂下的珠坠,并不长,后面连接着几根长条的,挂在长发上。 身着的是一身的素兰色的兰花伴月衣,主色调就是白色和蓝色,远远看着像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身体微微侧倾着,靠在软榻上。 周围的摆件也比较素雅,正中置有一顶香炉,走进主殿便能闻到一阵清幽淡雅的幽兰清香,沁人心脾。 宫殿的帘幕用料看起来极轻,随意一阵微风都可以使其摆动不止,用色也是极致淡雅的湖蓝,左侧通往内殿,右侧放有一处架子,架子上置有一个白净玉瓶,里面插有几株的紫薇花。另有几个匣子,不看内里,单看表面镶着的珠宝,就已知有些价值。还有就是几本书籍,单单靠着。 不管是殿中还是殿外的侍女仆从都很少,安静得很。 “参见兰妃娘娘。”兰妃本是闭着眼养神,听到声音慢慢睁开了双眼,端详着念安一会,“平身。”叫了凭兰去端茶,又屏退了其他下人,向念安招了招手。 “孩子,过来。”念安心里疑惑,却还是朝着安若那边走去,安若示意让他在自己旁边坐下。 “长得好生俊俏,举止也好,你是独子,丞相夫妇自然是对你很用心的,你与我曦儿的事,我也都知道了。”念安心里大吃一惊,既然这样,那安若到底是叫他来做什么的?难道,是要拆散他跟秦曦?难道是要处罚他的。 “娘娘。。” 安若像是看透了念安的担心,温声细语地说,“别怕,我不是要拆散你们的,我是有些话想跟你说。”念安这才放下心,才敢看着安若,“娘娘您请说。” 安若对秦曦的感情并不像其他的母亲,自小,他就不会陪着秦曦出席各种秦正天会出现的场合,这些也不过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打秦曦有点记忆起,便进了晰心院,自己也鲜少去看他,秦曦自小就一个人孤僻惯了,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异常。 “自我发现开始,曦儿喜欢你应该很久了,我知道他对你有特殊的感情,早在很久之前,前段时间,我听凭兰说起他去晰心院去得如此频繁,便问了他,才知道你们现在已经互通心意。” “嗯。”念安应了一声。 “我不是想反对你们,我心里也喜欢你,自小,你就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安静得像个娃娃,曦儿自小不爱与人玩耍在一处,独独喜欢你,你们小时不大相识,他也不大爱说话,你的母亲带你来我院里几次,你们两个便是自己带到一处去玩。” 念安心里一愣,只听秦曦说小时见过,怎么还玩过,这才说到,“我们小时常玩在一起?我不大记得了。” “你怕是不记得了,那时你还小,曦儿脸皮薄,想去找你玩不敢说,只敢跟我旁敲侧击地问,‘母妃,小安弟弟什么时候还来啊?’那是我第一次发现曦儿对一个人如此上心。”那时的安若其实很开心,自己的孩子自小沉默寡言,却有了想要说话的人,她觉得念安是解救秦曦于孤独终的人,但是后来发现秦曦对念安上心过度,作为母亲的他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曦儿,你长大了要不要娶小安?”秦曦用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坚决告诉她:“我会的,这世间的所有人,都不如我的小安弟弟。” 身为人母,安若不能眼睁睁看着秦曦喜欢一个男子,从此万劫不复,所以她断了秦曦与念安见面的机会,整日地把他困在宫中,不让他前往苏府。 “也不算常玩在一起,你有来我宫里你们才有玩在一起,若是没来也不怎么玩在一起,只是他的眼神总不在那些小妹妹那里,反而是在你,我怕他真的喜欢你,但是作为母亲,我不愿意他喜欢一个男子,所以后来你们便少了交集。”安若顿了顿,继续念起之前的事情。 “又后来,你们苏家的事发生了,你进了宫,他又那么护着你,我就知道我拦不住了,所以我只能接受,如今我早已病入膏肓,也不知道会活到什么时候。”念安听到这,心中不免一惊。安若说到秦曦,脸色都好看了不少,看了看念安乖巧的脸,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似乎在回忆什么。 “不会的,娘娘的气色这么好。” “我的身体啊,自己知道。以后别再叫我娘娘,没人在时,叫我母妃。曦儿这人专情,我是知道的,你会是他一生挚爱,只是,曦儿他有野心,以后即便不是登帝位,也是有个亲王,有一点,如果他忽略了你,你也不要怪他,我知道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总不免跟你提几句。”兰妃笑笑,伸手握住念安的手。 “念安明白,您放心,我有分寸的。”安若笑了笑,拍了拍念安的手,又对着外面说:“凭兰,将我的小匣子拿来。” 凭兰从外面走进来,进了内室,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盒子,交给兰妃,又再退下。 安若接过盒子,也接过钥匙,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玉佩和镯子。 “这玉佩和这手镯都是我当初陪嫁首饰里我最喜欢的,一直锁在这盒子里,玉佩是一对的,另一个,我交给了曦儿,这一个自然是给你的,这镯子你虽戴不了,也留着吧,我若是去了,也带不走,给你我也放心。”说着把这东西交到念安手里。 念安满是不知所措,愣了愣:“母妃……这……” “收下吧,跟母妃也不必客气。”安若笑了笑,拉过念安的手,把盒子又放过去,念安这才呐呐地收下盒子。 “真乖,以后,秦曦便要你替我照顾了。”安若知道秦曦会照顾念安,但是更多的时候,是要念安去宽容秦曦的,秦曦对念安也是有亏欠的,就苏府的事情,她也知道。 “哪里,一向都是他照顾我的。”念安羞红了脸。 “嗯,也好,你父母不在身边,他应该的。”念安听了脸更红了。 安若又笑了,“要是以后他敢欺负你,大可以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念安听着安若跟他说的话,不觉温暖起来,像母亲的关怀,有长辈的疼爱。 “谢母妃。” “好,时间不早,我叫凭兰准备了午膳,也叫曦儿过来了,安儿吃过了午膳再回去吧?” “那念安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念安看兰妃想要起身,忙将盒子放在一边,扶着安若娘娘起来。 “我宫里唯独花多,如那池中的莲花,若是喜欢,以后你移去也好。”念安看着池中盛放的多多夏莲,心中不禁感叹。 古人圣爱莲花夏荷,都说是君子的气节,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念安自然也喜欢。不觉脱口而出,“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 安若不过片刻便接道:“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 念安又道:“凿破苍苔涨作池,芰荷分得绿参差。” “晓开一朵烟波上,似画真妇出浴时。” “母妃怎么把花养得这么好?” “不过是顺应天性罢了,植物和人一样,都是顺应天性才可以长得好的。”安若说着这话也是提醒着念安,有些事情,多顺其自然一点也好,念安也清楚她的意思,如今在这宫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念安明白了。”正说着这些话,秦曦从门外走进来,一路走过来,眼神几乎都在念安身上。 “参加母妃。”安若扶起秦曦,笑着说:“不必多礼,正跟念安讲着养莲,想着问他饿不饿,若是饿了不妨先吃些点心,等你来了再用膳,你便来了。” “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让母妃久等了。”秦曦说话时,还不忘瞟一眼念安,念安故意转开头,装作没有看到他眼神的样子。 “我有什么好久等的,该是让念安久等了,走,我们一同进去用膳。”念安点点头,安若便拉着念安往里走,秦曦跟在后面,好像念安才是亲儿子,也不恼不怒。 安若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待两人都坐下,安若就夹了一些鱼片给念安。 “我听曦儿说,你爱吃鱼,这鱼是我特地吩咐小厨房做的,没有鱼刺,而且做的很鲜美,多吃点。” “谢谢。。母妃。”念安低头吃着鱼片,秦曦又夹了点青蔬到他碗里。 “别害羞,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吃饭。”听完秦曦的话,念安脸更红了,只能轻轻点头,然后冲安若笑笑。 安若在这幽兰殿里清静惯了,好不容易有了点人气,心里也是开心得紧。她也是当真喜欢这个孩子,一个人的温顺是可以装的,但是眼里的清明,却是装不了的。 她见过无数的人,也很清楚看一个人,要从别人的眼神里去看,其他地方都可以装,但是毫无防备下的眼神,却是装不了的。 念安的眼神是单纯的,秦曦的眼神是藏着心事的,而那个人的眼神,是正义的,也是无畏的。 如果秦曦能有念安在一旁看着劝着,也是能少走不少歪路的,况且念安这孩子从不与人争什么,抢什么,这样也蛮好的,这两个孩子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呢。 吃完饭,安若让秦曦送念安回晰心院,念安拿过凭兰送来的盒子,跟安若好好告别了一番,这才走出了幽兰殿。 第二十八章 棘手 安若送两人到幽兰殿门口,“孩子,有空多来陪陪母妃。” “好!” “有什么事直接进来就是了,能帮的母妃一定帮着。” 兰妃在宫里并无拉帮结派,也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她的父亲到底是大将军,要是有些什么事,说起话来也是有份量的。 皇后跟她一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不是得罪人的事,她也不会拒绝,只要,不要让她跟秦正天再有交集。 秦曦见两人颇有要长聊一番地意思,“母妃留步,回去吧,也该给我留点时间了。” 安若假装酸到:“行!快走。” “念安告退。” 走出幽兰殿,秦曦看念安手上的盒子,“我替你拿着。”话音一落,盒子就到了自己的手上。念安本想拒绝,看秦曦的眼神分明说着我乐意,倒也没说什么,想了想,问到:“我听母妃说,你小时候就喜欢跟我玩。” 秦曦笑了笑,“母妃连这都跟你说了,说起来倒是很可惜,小的时候没给你留下什么印象,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你以后都是我的了,什么印象都会有的。” 小的时候不懂事,可喜欢欺负念安了,知道他喜欢什么,就偏得要什么,有的时候念安不乐意,他就骗说他想要,他喜欢,还真没想到那小孩还真让给他了,一句怨言也不多说,小时候的念安可安静了,可乖巧了。 念安脸红了红,想扯开话题,于是说到“今日怎么不见虚竹?”虚竹平日里都是跟着秦曦的,这么一说,想起来是有点奇怪。虚竹是秦曦的得力助手,也是贴身侍卫,跟着秦曦也是多个照应,好保护秦曦的周全。 “有些事让他去帮我处理一下。”秦曦想起来最近正在处理的事情,很是棘手。 “前面在忙些什么?”看念安离自己有点远,秦曦拉了拉念安,让他靠自己更近。 “不过是户部有些账目上的问题,父皇派我去查清楚,前面我留在那边清算,花了些时间。” 户部,是尚书省下分部之一,为掌管户籍财经的机关,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是一个有利可图的部门,也是六部中的大头,毕竟是管钱的主,掌管着财政大事。 “是不是前些日子,派出去赈灾的钱出了问题?” 这不是数日前,淮河一带闹了饥荒,闹得很凶。那里本是全国最好的地方,粮食产量可够半个翊国的开销,没想到今年都已经几个月没下过雨了,播下去的种子连芽儿都毛不出来。粮食收成都没有不说,连喝口水都是问题,已经死了不少了,民生很是哀怨,朝廷上很关注这个事情,都在想着解决的办法。 “嗯,总有些官吏贪腐,我不过一时兴起想要查查账,不想还真出了问题。”念安心想着,这些人真是糊涂,那可是赈灾的银子啊。 “那那位户部尚书怎么说的?” “不过是些敷衍之词,怕是跟他逃不了干系,我让虚竹去替我查查,有了结果会启禀父皇好好处理的。”秦曦此次查账一举两得,一是把那些不为自己所用的官员清理干净,二是得一些人心,也是时候让人知道他二皇子的能耐了。 “嗯,如今闹灾荒,百姓大多吃不饱,可是那些官吏还如此贪赃枉法,唉。” 贪赃枉法是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年代都会有的问题,虽然历朝历代都很重视官员贪腐的问题,处理的办法也有许多,设监察御史大夫,派钦差大臣,但是却断不了这让人心寒的景象。 “我会尽我之力,帮助肃清朝政的。” 秦曦这话不错,他想当一位明君,虽然那些百姓的生死在他眼里,并不在意,但是并不代表这些东西并不重要,他既然想要日后能够顺理成章地从庶出登位,民心必须要有,而这次的饥荒无疑给了他机会,虽然一直没有体现,但是他知道,秦正天的日子不长了。 “不过,你也要小心,只怕这其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户部尚书池胜军也是大官。” “不是,池胜军早就被问斩了,如今的户部尚书是林左仁。” 念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左仁?那就是大公主的驸马?” “对。” 秦曦此举,还是想要从中把握一些林左仁的把柄,如果需要,一举铲除他也是无所谓,大公主对他构不成威胁,如果不必要,就收为自用也好,三省六部中,还是户部有油水可以捞的。 “那你更要小心啊!”念安所知道的大公主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根本就不好惹,虽然他知道秦曦很有能耐,但是难免不会受到影响。 “放心,只要找到证据,谁也保不下他。”秦曦派虚竹在追查这事已经有了下落,他并不是顾虑秦玉,他顾虑的不过那户部的位子让谁坐合适,如果他除了林左仁,难免不合心意的人再坐上去,这事必须要再好好谋划一下。 “也是。”念安笑了笑,看着秦曦这样一心为国为民的样子,觉得自己也越来越喜欢他了,那认真的样子,能为国事操劳的样子,真好。 “这段时间忙些,可能不能常来找你,如果有什么事,你只管来找我,或者告诉虚竹也是一样的。” 秦曦别的不担心,就怕念安万一又被秦正天逮着什么把柄,又被杖责什么的,他可忍不了。要是可以,他都很想把念安接到自己的殿里,好生照顾伺候着。 “我在晰心院里能有什么事?有你护着我,现在宫里的人巴结我还来不及呢,谁敢跟我过不去。” 念安说得确实是实话,宫里没人再敢欺负他了,都是争着对他好。他可以接受别人对他坏,但是别人对他好他还一下子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总想着不能欠人的人情,要对人好一点。 “你刚来宫里那会儿,让你受苦了。”秦曦摸摸念安的头。 “不苦,也都过去了。人都说,苦尽甘来,不是吗?”念安笑了笑,在阳光下那笑脸格外灿烂,秦曦笑应:“是。” 然后人又悄悄地靠近念安,看着他灵动的眼睛,微张的嘴唇,一边低着头想亲,一边说着“以后,我再不会让你受苦了。” 结果,念安看着快到晰心院了,从秦曦手里拿过盒子,脸红地往前跑去。 “小心点,别摔着了。”秦曦看着念安的背影,满脸都是无奈又甜蜜的微笑。 能遇到他,是他一辈子修来的福分,他想用他的一辈子去守护念安,不管可不可以,不顾世人的眼光,他会变强,坐到天下至尊的位子。 到那时,再没有人可以欺负念安,再没有人可以让念安受委屈,他可以效仿商纣王宠爱妲己建造摘星楼,也可以效仿周幽王为了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 念安走入晰心院,天气渐冷,花园之中也已经铺上一层昏黄的树叶,百树凋零,晰心院中独剩一片红梅,在湛白的场景中独领风骚,念安走近梅树,折下几支,打算带回去给秦尊插入花瓶,好带一些清香入室。 “念安~”听到秦肃的声音,念安转过身,发现秦肃正看着他在笑,念安先是行礼,而后不听秦肃说什么,念安就直接收手了。 “大皇子,许久不见。”秦肃走近念安,想用手抚上念安的脸。 听说秦肃奉命到宜州去监察当地的官员办事,查看那处的各制度,各律文是否完善,没想到这么快回来了。 好久没见,他看起来倒是有点瘦了,今日穿的也是极其素雅,不过是穿了一身素绿的轻衣,头戴的是翡翠宝冠,跟他平日的打扮倒是不太像,不过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就是了。 乏行还是那副老样子,看起来还是一脸冷冷的,要不是知道他天生一副这样的脸,都会让人怀疑是不是借了钱未归还。 “我刚从宜州回来,就先来见你了。”念安忙避开,保持和秦肃的安全距离。 秦肃出宫不过半月,这半月里他也常想起念安,和秦曦的担心不同,他想起的都是念安的笑,念安的美好,念安看书时候的安静,跟自己保持距离时的清冷。这会儿看他这样子,真是记忆里的样子,让人很是怀念。 “大皇子,希望你不要动手动脚,尊重我们两个的关系。”念安说得认真,秦肃却并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他喜欢念安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可爱。 “哈哈哈,罢了,晚上宫中摆宴席,到时自会再见,乏行,一会儿把我带的东西送过来,我们走吧。”乏行点点头,秦肃说完便转身走了。 “奇奇怪怪……”念安不知道秦肃想干嘛,虽然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爱拿自己开玩笑,到底是有些看不透的。 转念,又不禁想,万一被秦曦看到秦肃这样他会生气吗? 回了晰心院,念安先去了书房,看秦尊正在看着上次未看完的《上古轶事》,也不便多打扰,便跟碧清先在外室待着,碧清闲着无聊,出去走走,念安刚走了回来,也没怎么想出去,就拿了《诗经》细细研读。 傍晚替秦尊整理好东西不久,便从乏行手里收到一封信,红色的信封外有黑色的几个字写着:安儿亲启,这称呼…… 第二十九章 形势 傍晚替秦尊整理好东西不久,便从乏行手里收到一封信,红色的信封外有黑色的几个字写着:安儿亲启,这称呼…… 念安湿了眼眶,颤抖着打开了手里的信,信纸上的字跃然眼中。 “安儿,爹和娘离你在这边疆之地已有数月,心中对你也甚是想念,你不必担心爹娘,爹娘在这边一切都好,只是不知你在宫里如何,过得好不好,冬天身体怎么样了? 不必回信,爹娘是戴罪之身,如果不是大皇子,怕是连这封信都寄不出来的。 你要记住,爹自小教你的,与人和善,在宫里,若非别人有害你之心,切不可动害人之心,若是有人对你不利,无路可走之时,可找大皇子,想必他会助你一臂之力。除非危及性命,否则不要求助皇后。 在宫中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天冷了多穿些衣服,不要在外面吹风。尤其是冬日,听说四皇子很照顾你,你也要好好照顾他,别辜负了人家。 你自小体弱,若是染了风寒,宫中怕是无人照顾,一定记住,在宫中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来找爹娘,想爹娘的时候看看天上的月亮,爹娘也在看着你。” “爹……娘……孩儿不孝……不能侍奉膝下……”看完信,念安已经泪流满面,泪水湿透信纸,念安将信折好,将信放回房中,与从安若那拿来的玉佩一起锁在盒中。 不久,便有人来传秦尊前往赴宴。据说,此次外出,秦尊将宜州的政府系统好好地政治了一番,宴席之中多是溢美之词。 念安陪着秦尊坐在大堂的左下第二的位子,翊国宴席的座位是以右为尊,秦肃坐于最右上的位子,秦曦于左边第一,秦煜坐于右侧第二,秦尊便坐在左下第二。 出席宴席的官员主要有张丞相张衡唤,三省六部的长官,其中念安能认识的不过是户部尚书林左仁,是国子监大学士林居林大人的大公子,也是大公主秦玉的驸马。 兵部尚书钱勋英,这个人他曾听秦曦提起过,他安排了自己的儿子钱伯在秦曦管理的军下做了个副将,秦曦也因此得了兵部尚书的支持,只不过秦曦并不喜欢钱伯,说是草包一个,有勇无谋,难成大器。 三省长官中,中书长官是商震,中书省负有诏令文书起草之责,商震需带领其他官员,同时听取门下省和尚书省的意见,草拟政令。 门下省长官是温瀚海,尚书省与中书省同掌机要,共议国政,并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 可以说,门下略压中书一筹,对其政令可以行使退回的权力。 这个温瀚海也曾是有名的学士,学识自然是不必说,他所知不多,听秦尊说他别的没有值得一提的,家中唯独一个小女温宜最是宝贝,想着等新皇继位,送到宫里争一份荣宠。也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带他们家走上皇亲国戚的路,平日里倒是个双面狐狸,与秦曦秦肃都有来往。 三省最大长官应为尚书,尚书省长官便是张衡唤,也称其丞相。他权力极大,能够参与门下对政令的决定行为,同时,也负责执行,下也分了六部,可以说是掌了全国机要了。他最熟悉尚书省的职责,因为他的父亲,曾也是丞相。 本来,三省六部制度的愿意是为了让几位丞相能够互相牵制,加强中央集权,但是随着发展,因为制定和执行的不同,中书和门下的权力大多被负责执行的尚书所占有。 这边念安正想着以前自己父亲操劳时的事情,就被秦正天的笑声带出了回忆。 “哈哈哈哈哈,吾儿争气,到宜州不过数日,便能肃清当地的官员,将贪污一事查得一清二楚。” “是啊,大皇子乃是人中龙凤,非同一般啊。”张丞相顺着秦正天的意思往下讲着,引得秦正天这个做父亲的心满意足。 “是啊是啊!我看,国不可一日无储,大皇子又是皇后嫡子,很是合适啊!” 说话的这个,正是工部尚书曹璟,看起来堆着的满面笑容都让人觉得谄媚,这时提这个事情,摆明了是站在秦肃这一边要替秦肃争皇储了。 虚竹在秦曦耳边轻声说:“怎么办?” 秦曦冷笑,“不过是区区蝼蚁,不足为惧。” 秦曦说这话是有依据的,就这个曹璟,说他四个字就是没有脑子。他的父皇生性多疑,当年坐上这个皇座,死了多少的王爷。登上王座以后,又死了多少的人,不过一个月,整个秦姓男子里,就剩秦正天一人。 即便现在确实是立储的时机,那也得他亲自来提,别人提的,都会让他生疑。果然,秦正天听完这话,脸色就阴了,看不清喜怒。 秦肃也是聪明人,明白这样的道理,见秦正天现在的脸色也不太好,赶紧道:“父皇正如日中天,这事情不该再提。” 秦正天本来阴沉的脸色,这才缓缓笑着,却没了原先的喜色,“肃儿啊,告诉朕你想要什么奖赏。” 秦肃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启禀父皇,儿臣此次出任宜州,乃是替百姓,替父皇分忧,不敢邀功,更何况,此次能够查获数千万两的银子和处置了两位贪赃枉法的贪官,全然是上天庇佑父皇,与儿臣无关。”秦肃这话说得恰到好处,既没有邀功取赏,也没有过分谦虚。 念安在心里不禁笑出了声,想不到,一向吊儿郎当的大皇子,也会说出这样正经的话。 “平身,肃儿啊,你立了大功,理应封赏,你说,只要父皇能够办到,一定满足你的心愿。”秦正天说完,秦肃看向念安,一脸坏笑,念安瞪大了眼睛,用嘴型和眼神告诉他:“你可别乱来。” 秦肃暗笑,看向秦正天,“启禀父皇,儿臣心中暂无所求,不知可否将这心愿留着,待有一日我有了想法,再向父皇请求。”说完,还看了念安一眼。秦曦似乎看到了,脸色不是很和善。念安心里很无奈,真的是不能说他正经,正经不过片刻,这会儿就原形毕露了。 “准了。”秦正天很高兴,两位皇子出外都是胜利而归,前些日子大皇子整顿的三省和二皇子整顿的六部都很有利于政治,如今政治越发清明,百姓的怨言也少了很多。 “谢父皇。”说完,秦肃退下,看向念安的眼神却带着笑意,秦曦显然察觉到了,冷静地看着秦肃,大概知道秦肃心中所想。 “今日乃是大喜,众卿家不必多礼,吃饱喝足才好。”秦正天举杯朝众人共饮,于是众人共喝到:“谢主隆恩。” 宴席之上,秦曦也常常望向念安,念安总是盯了一会儿又害怕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忙避开眼神,秦曦也知道念安所想和所怕,低着头轻生笑了一下。 他要让他有一天可以对看着他变得无所畏惧,可以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个小家伙还真的是可爱啊,边看又边躲藏眼神的样子,像在挠着人的心一样的。 晚宴结束,念安同秦尊往濯清池回去,那边夏季有盛放的夏荷,也有萤火虫,夏日走过去虽然蚊虫多了一点,但是意境确实是很美的 “念安,你可不要离开我。”秦尊从旁边的花丛中采了一朵花放在手里把玩。 “等你成家了,到时自然就不需要我这样照顾你了。”念安站在走廊边,感受由夏风带来的荷香。 “成家了也能有书童啊,也要有朋友啊。”念安听了笑了。 “你这话逻辑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哪里总是怪怪的。”秦尊也笑了笑。 “你们在这里呢?”秦尊正想说什么,秦曦便从廊道一边走来。 “二哥,你的宫殿并不往此方向啊。” “看你们往濯清池来了,便一同看看。” “湖中月色甚美,不过少了音乐和诗词。”念安说完,秦曦便从腰间拿出玉箫。 呜~~ 月光照在秦曦的脸上,竟将往日的冷漠都消淡,秦曦看着念安的眼神无比温柔,让人陶醉,虚竹趁势寻了个缘由叫走了秦尊,当下只剩两人。 周围寂静无声,本就是深夜,巡逻的士兵看见秦曦也就不敢靠近了。 秦曦吹完这曲凤求凰,伸手将念安抱在怀里。 “现在只剩你我二人,我终于可以再次将你拥入怀中。” 念安从秦曦怀里抬起头,亲亲搂了一下秦曦的腰,踮脚,在秦曦的脸上亲亲一啄,如小鸡啄米,脸便已经红透了。 “就这样就好了吗?”秦曦低下头,温柔的含住念安的唇瓣,然后一点一点的亲,像珍惜一个珍贵的宝贝,再渐渐地加深这个吻,念安笨拙地不知道怎么回应,秦曦一步步地引导,看着自己的小家伙对这事一窍不通,心里对他的喜欢就更深了。好久好久才放开念安,惹的念安靠在秦曦胸口大口的喘气。 “你一定是有什么魔法,让我这么喜欢你。” “小安,你是不是对我下了药?” “每次看到你,我都想拥你在怀里。” “想把你吞到肚子了,不想给别人觊觎你的机会。” “下午刚跟你分开,脑子里就全是你。” 秦曦虽然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面对喜欢的人,无师自通也未尝不可。 念安羞得讲不出话,只能任由秦曦抱在怀里,想要挣脱,秦曦也不让,两个人坐到廊边,开始絮絮叨叨的聊天,待到夜深了,秦曦才送念安回晰心院。 第三十章 医府 第二日清晨,念安刚醒,到了正殿才发现碧清已经伺候了秦尊起身,这会儿已经洗漱完毕,坐在正殿之中了。 “小安,你醒了啊,过来,我们三个坐下来用早膳。” 秦尊跟别人真的很不一样,他会跟碧清念安一起吃早饭,会对他们好,会把他们当成朋友来看,而不是当成下人来看。 “嗯,碧清抱歉,昨夜睡得晚,今早麻烦你跑来跑去了。”念安一想就知道碧清一大早的又是伺候秦尊洗漱,又要吩咐传膳,或者自己去传膳。 “哎呦,别这样说。”碧清的性格跟刚进宫的时候已经不太一样了,原先她不仅胆子小,还什么都不知道,现在都可以独挡一面了。 “快来,早膳要凉了。”念安走近桌子,看了眼今日的早膳,特别地丰富,有五六样的小菜,加上清粥。 碧清用调羹吃了一口的清粥道:“四皇子特地说了今日要喝清粥,这粥熬得可香了。” 念安坐下以后,也用了一口,“软糯适中,大鱼大肉都比不得这清粥。” “用完我们出宫!去汐枫先生府上!” 碧清一听可开心了,“好啊好啊。” 这会儿几人打算出门,凡阔却突然来到晰心院。 念安正在外面廊道,就听到凡阔叫道:“念安?” 念安回头,“诶?凡阔。” “忙些什么呢?” “没什么,不过是一会儿要陪着四皇子出宫。”念安往前走,带了凡阔到自己的房里。 “这会儿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起好久不见,就来这找你。”说着,凡阔从袋里掏出了一小包的东西,“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些糕点,想着这甜你应该喜欢吃。” “你都可以自己做东西吃了?真好。” 念安一直很替凡阔担心,害怕他在司膳房里受了欺负,但是无奈自己无权亦无势,什么也帮不了他,只能在真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求助一下秦尊或者秦曦,其他时候也是不敢麻烦他们的。 “姑姑他们现在对我蛮好的。”因为一些原因,现在他很受照顾,但是他宁愿不要,只是他身处这后宫之中,却无力去决定自己的命运,做自己的主。 “那就好,上次你进了暴室,以后凡事要更加小心了。” “我知道,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念安失笑:“你啊。” 凡阔正经说:“我啊,也是可以独挡一面的人了!” “是是是,凡大哥自然是厉害的!” 秦尊一边从外面走进来,一边问道:“小安,可以走了吗?” 凡阔一面说:“参见四皇子。”一面对念安说:“既然有事,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找你。” “好。“ 送走了念安,找了碧清,三人才一同带了令牌出宫。 这是念安第一次到汐枫府上,自从汐枫有了府邸,他就差不多被送到宫里了,平日也没什么机会出来,今日一看,这样的地方倒是果真适合汐枫。 正门一个大牌匾,医府,院落看起来并不大,走进去能看到的不过是一间正殿,两间侧殿,分立左右。 一进入门,入眼的是满院的草药晒在各种各样的竹匾之上,入鼻的是浓郁的草药香气,虽然各位皆有,却不让人觉得烦躁,反而很舒适。 “师父!您……来了……” 正源怕生,一见这么多人,还有两个陌生人,说话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了。 秦尊对碧清念安两人说道:“他便是我收的徒弟。”看了正源的样子,又道:“别怕,这两位都是师父的朋友,唤他们师叔和师姑便可。” 碧清道:“好清秀的孩子啊。” 念安看出了他的害怕,道:“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正源一本正经作揖,“师叔,师姑好。” 碧清笑道:“没想到我还有让人喊师姑的时候。” 秦尊道:“那不是托了我的福。” 汐枫原在内室里整理草药,这会儿听到了从正殿的内室中出来道:“我说怎么外面突然有了人气,原来是都来了。” 念安取笑说:“汐枫先生好鼻子。” 汐枫应声:“哈哈哈,是好耳朵。”又道:“正源,去准备一下清茶。” “是。” “先进来坐坐。” 进入正殿这里和念安想象的一样,看起来不大,其实足够大,听说外面的左右两间偏殿是为作庖厨和草药所用,这正殿就是拿来正式待客和自己休息等,正殿边还留有两间客房,如果家中有客人,也能派上用场。 汐枫的正殿摆设也很简单,不过念安却看得出那些名贵的东西,外表看来,汐枫这里普普通通,谁知里面摆得都是天下难得见的宝物。 “我这呢,什么也没有,大家随意就是。” 秦尊道:“自然不会客气。” 正源端着茶点进来,微微颤抖着给念安和碧清端了茶,就又出去了。 秦尊问道:“还有事需要忙着?” “事自然是有的,就是他出去是拿了他准备的六礼。” 碧清新奇道:“拜师的六礼啊?” 念安道:“应该是,他倒是个认真的孩子。” “可不是,一大早去买了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和干肉。” 念安想起那六礼的习俗道:“是那束脩六礼,寓意业精于勤,苦心教育,鸿运高照,早早高中,功德圆满和感谢师恩。” 正说着,正源端了一旁的六礼之物进来,又在秦尊面前跪下,“师父在上,这是昨日欠下的六礼。” 念安从正源手里端过六礼,秦尊把人扶起来,“起来起来,今日来是教你习字的。” 汐枫伸手指示到:“书房在这边。” “小安,你同我一起教他,碧清,烦你帮着汐枫先生。” 几人分到了几处,念安也是少看着秦尊这么认真地教人,握笔习字都是一步一步地教,又极其有耐心,正源也渐渐放开了那种害怕,连带着对念安都不害怕了。 “这个横,你得往下稍微倾一些,然后一笔过去时,再回个头,看起来就有神韵的多……” 念安在一旁研磨,不时地说讲两句,补充一些,秦尊总是笑到:“正源,还是这位夫子的学问高!” 正源道:“师父和师叔都是正源见过学问最高的人。” 三人这样写一个字,画一笔画,教一个字,又学几笔画,不知不觉也到了午间。 汐枫一边走入,一边笑道:“正源怎么样?学得可还好?” 碧清也从后面跟进来,“无论是聪明与否,有四皇子和念安相教,肯定是不同的。” 秦尊笑道:“虽然缺了些灵性,他的人倒是努力的。” 正源红着脸,对秦尊又行一礼,“谢谢师父教导。”,也朝念安行了一礼,“谢谢师叔教诲。” 念安面色和善道:“不必如此客气的,你既叫我一句师叔,教你便是应该的了。” 汐枫招呼到:“我与碧清已经将午膳做好,出来吃个饭再学吧。” “是,师父。” “好。” 几人出来,围坐着桌子,一桌子的新鲜好菜,碧清说:“这菜可都是汐枫先生做得,我可一样没做。” 桌上有一道红烧鲫鱼,上用青丝姜丝为佐料,看起来色味俱全,主色为红。一道珍珠蛋羹,洒上些许的青葱,看起来就能感觉香飘四溢,主色为黄。一道清炒小青菜,只用些许的盐巴调味,没有其他的佐料,吃起来鲜丽清淡,很是解馋,主色为绿。 一道芋头蒸排骨,看起来就是香糯可口,吃起来酥软美味,主色为白。还有一道红烧茄子,用以沿海东部的小虾米做辅,吃起来和一般酒楼里的颇不一样,主色为紫。一道鱼头豆腐汤,吃起来香浓而不腥,鱼肉鲜嫩而不老,豆腐弹滑而不碎,火候把握得也很有技巧。 一桌子的菜看起来不仅五颜六色的,闻起来也是香气四溢,原先在书房里,几个人埋头学习,倒也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到了这儿一闻气味,还真的有些饿了。 秦尊惊喜道:“没想到汐枫先生不仅善于医理,还擅长于庖厨啊。” 汐枫招呼几个人坐下,正色道:“人道君子远庖厨,我却认为不然,能让自己喜欢的人吃一口自己的菜,是莫大的幸福。” 念安点头称赞:“不知以后哪位女子有机会得你如此夫婿一个。” 碧清道:“汐枫先生好像还没有喜欢的女子吧?” 汐枫闻言抬头,“缘分之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尊夹了一口红烧鲫鱼,很是喜欢,“我以后定然要多来汐枫先生家里,这份鲫鱼好吃极了。” 念安看正源不说话道:“正源,多吃点。” 几人说话,正源也只是埋头吃饭,一言不发,汐枫解释道:“怕是还有些生疏,过些日子就好了。“ 正源抬头道:“是,谢谢各位前辈。” 碧清笑道:“小小年纪倒是有些儿的官腔,听得我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正源红了脸,几人就着菜,很快吃完了饭,趁着这饭后的时间,几人闲聊,正源将残局收拾完了,便立在一边。 秦尊道:“别站着,坐着便是。” “是。” “这些日子我们先学习字,过些日子我们讲《诗经》,这要让小安教你。” 正源神色很开心,“师父,师叔也收徒弟吗?我想也拜师叔为师。” 秦尊正色道:“这得问你师叔!” 汐枫笑道:“你到是贪心。” 正源脸红了红,念安一愣,随后说:“这倒是没有问题,只不过我这人向来怕麻烦,让我收你可以,要送六礼我断是不肯收的。” “这不合礼数。” 念安笑道:“真的不必。” 正源听完便到念安身前,同前日般的郑重,“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不必三拜了,起来吧。” 见正源不肯起来,汐枫劝到:“你便让他拜了吧,六礼都少了。” “好吧,既如此,我只好受着了。” 碧清羡慕的说:“真好,你们都有徒弟了。” 秦尊笑起来,“哈哈,你也许可以找个做女工的徒弟。” 碧清自豪道:“那是,我的女工那可是京都一绝!” 正源又跪下来,拜了三拜,念安训诫到:“跟我学书,别的不多提,只希望你可以一如既往,不忘初心。” “小师父,源儿一定好好学,谨记师父教诲。” “进去继续习字吧。” 那一下午,正源学习得都极其认真,虽然他的天分不足,但是他的认真念安秦尊都看在眼里,两个人都是细心教导,希望他学有所成,直到傍晚用过晚膳方才回宫。 刚入宫,回了晰心院,三人说笑着进入正殿,就看到正襟危坐于正殿之上的秦正天,三人未及行礼便听秦正天说道:“我听人说你们宫一整日了,干什么去了?” 第三十一章 惩戒 只听秦正天一脸阴沉地说道:“我听人说你们出宫一整日了,干什么去了?” 他旁边的侍从今日跟的并不是王存,而是那个作恶多端的高修渊。 三人急忙行礼,念安暗道不好,真的是什么事都让撞上了,这也有数月未能和秦正天这也单独地说话了,这怎么开开心心地一回来却见到了秦正天。 秦尊把心头的惊吓压下去,含笑说道:“儿臣近日在宫里诸多乏闷,这才出宫游玩了半日。” 秦正天不屑说道:“半日?我听人说却是几乎整整一日都在宫外的!” “你是四皇子,当以学业为重,当以子民为重,怎可只因乏闷,就轻易出宫?” 秦尊见事情不再有转机,只好道:“父皇息怒,儿臣之罪,愿意接受惩罚。” 那秦正天身边的近侍,高——说道:“皇上息怒,奴才知道四皇子一向是知轻重的,不知是不是有人挑拨了四皇子的心?” 秦正天看了眼碧清和念安道:“哦?是吗?” 秦尊立马道:“不是的父皇,此事皆是儿臣一人之错,他们二人……” 此刻,念安却开口道:“是念安,跟四皇子提议要出去的。” 秦正天突然有了笑意,似乎是早预料到念安会就这样出来,“又是你。” 念安正起身来,正视秦正天,“念安认为,四皇子整日学习四书、五经、六艺、七谋、八略,难免乏味,念安也是希望四皇子可以在学有所成。” 身为皇子,要学习不仅仅是如上的这些,还有其他许多的东西,秦尊所要承受的,也原比别人想象的都多,虽然他从来不提,但是今天念安却想说,他知道,秦尊想要揽罪,即便有处罚,也想自己一个人扛着,可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尊一个人受苦。 秦尊小声道:“小安,你别出头。”就对着秦正天道:“父皇,此般皆是儿臣自己的错,求父皇责罚。” 秦尊也学乖了,他不能正面地替念安求饶,否则只会让事情更加严重。 “呵,一个堂堂的皇子,不学四书五经六艺七谋八略,难道学着市井小民的商贸,种田和下厨吗?” 古人这时最看不起的商贸和庖厨,为保统治,历代统治者都推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商人的地位位于社会四阶层士农工商的最底层,君子远庖厨自然是不必说的。 而种田,就是因为他身为皇子,种田干这种低贱之活,只会丢了他的皇子颜面和秦正天的皇家颜面。 念安道:“念安不是这个意思。” 秦尊急道:“父皇……” 秦正天却脸色凌厉,“不必多说,四皇子秦尊,禁足晰心院,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门半步,闭门静思己过。” “谢父皇!” “至于你二人嘛。” 秦尊没料到后面还有,他以为罚他一个人就可以了,即便他现在很想求情,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时却是不敢说话了。 念安虽然跪着,却一点也不软弱,他的眼神如雷电,似乎是毫不畏惧这世间的种种。碧清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秦正天笑了一下,“若是施以杖刑怕是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人照顾尊儿,带到暴室去领了三十鞭刑吧。” 高修渊阴险笑到,“是。” 秦正天走后,也来了侍卫,秦尊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念安和碧清被带走,碧清虽然害怕,但是跟念安待在一块儿待久了,也就随了念安那一身的脾气,愣是一句求饶没吭,只道:“四皇子不必担心。” 秦尊怎么能不担心,一路跑着去了清心殿,想要找着秦曦,寻一个办法。 这边秦曦正在跟虚竹商量着关于户部尚书林左仁贪污的事情,事情刚且有些眉目。 秦曦指着眼前的一本账本,对虚竹说道:“你按着本账本上的几个官员查下去,应该是有眉目的。” “是!” 秦尊急匆匆地往里跑着,喘着大气喊着:“二哥不好了!二哥!” 秦曦听秦尊说着不好了,便有直觉是念安有了事情,见秦尊身后果然没有跟着念安,着急地抓着秦尊的手道:“小安呢?” “小安,被抓去暴室了。” 虚竹大惊,“什么?” 秦曦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冲着就往暴室的方向赶去,虚竹担心秦尊这会儿走不动了,拉着秦尊就跟在秦曦身后。 秦尊喘着气解释道:“我们今日去了汐枫先生府上,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被父皇得知一日未曾归来,父皇责我不知轻重,也因此连累了念安和碧清两人被责罚。” 秦尊本来是被禁闭的,只是外面的侍从掉以轻心,他才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路赶来的清心殿。 虚竹见秦尊这么的着急,不免劝道:“四皇子不必心急,我们先到暴室。” 秦曦一路没有说话,别人或许不知,他却是一听就知道的,秦正天怎么会无故突然管起了晰心院的事务,皇子出宫本来没有什么大事,今日这一番完全为了杀鸡儆猴而来,只不过是谁让秦正天知道这事,或者是那晰心院一直被人盯着? 这边的念安和碧清到了暴室。 暴室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堪入目,白日来这个地方,尚且没有看到什么光线,此刻已入夜中,更是没有亮度了,走进来都让人感觉发毛,全身的毛孔都在抗拒着。 他知道碧清此刻的害怕,只能低声道:“别怕。” 碧清微微颤抖着说:“我不怕,不怕。” 那李問出来,见到念安,心想这大晚上的我当是来了什么人,原来不过是四皇子的侍从,一面脸上装着笑道:“想来我们也有过一面之缘,今日有幸再见没想到却是行刑了。” 李問并不喜欢苏念安,上一次念安来,当众驳了她的面子,她作为这管着暴室的姑姑,即便是皇亲国戚盛宠妃子进来了,也不能当着她的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并不是一个宽心的人,她一直都是记仇的。 “李姑姑尽管来吧,只是念安有一事相求。” 李問阴险笑道:“何事?” “李姑姑可否将这位姑娘身上的刑,一并加到我的身上?” 碧清吓到:“不行,我自己可以,不行的姑姑!” 按照律法规矩,这是不被允许的,只不过这在暴室之中,想怎么做,全看李問个人的意思。只是,李問面上仍是不显,只为难道:“这,不太妥当吧?” 念安见那押他来的人出了暴室,小心地跟李問说:“姑姑这里办事,自然不能让您为难,这样吧,我受四十,您只让她受二十,我这包银子说轻也不轻,说重也不重。”说完,低头示意李問看自己的腰间。 李問道:“这倒是可以。”说完便从念安腰间取下了那一包的银子,“取刺鞭。” 一个太监拿了鞭子而来,念安一眼便看见那鞭子上带有的小刺,跟上次凡阔受刑所用是一样的,用力不大伤害倒也不大,只不过在人身上留下的都是又大又小的伤口,稍微用力,那带这小钩的小刺就能在人身上拉出一条肉丝来。 李問从包里哪了点银两递给了小太监,可以说李問是极其聪明的,她知道她该做什么,这时分一杯羹,以后才能有机会分到更多的羹,如果这时一时独吞,吞不了多久就要被人抬走的。 那太监欣喜若狂,道了谢就到了远处,不再过来,李問看着被绑着的念安,一声冷笑,“得罪了。” “啪。”李問抬高手,从右往左就是一甩,就一瞬间,念安就感觉皮肉被撕开,身上开了一道口子,还没有来得及咬牙,李問反手就又是一鞭子从左向右地甩下来,皮肉好像又被撕开了一次,疼痛难忍,念安憋着声音,张着嘴没喊出来,嘴巴一闭,便紧紧咬住牙关。 “二十五!二十六!” 碧清还未受刑,跪在一边哭的成了泪人,双手被人押在身后,“念安……” 李問见碧清那梨花带雨的样子,毫不怜惜道:“放心,马上就到你了。” “三十二!三十三!” “轰。”的一声,门被秦曦一脚踹开,秦曦一眼便看见在首间行刑的念安,李問停下来,看着秦曦阴沉的脸色。 “二……二皇子……参见二皇子!”李問一慌直接跪在了地上,别人她倒是不怕,几个皇子中,秦肃和秦曦的雷霆手段她却是知道的。这边秦曦刚进来,秦尊跟着也进来了,见念安一身的血色,心疼道:“小安……” 虚竹也进来了,愣是他一个习武之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难免觉得可怕,这里根本就不是给人呆的地方:“苏公子……” 李問只知道秦尊和念安关系亲密了些,怎么知道秦曦也跟这人有关系。 “我……没……事……” 秦曦只冷声说道:“放开他。” 李問一想,这到底是皇上送来的人,就这么放了,万一被皇上知道了,自己面子挂不住不说,命怕是也挂不住了,于是颤抖着说:“二皇子,这是皇上亲口说要处罚的犯人。” 第三十二章 上药 李問只知道这是皇上送来的人,虽然她多少有些惧怕秦曦,但是总归是皇上最大,于是只是颤抖着说:“二皇子,这是皇上亲口说要处罚的犯人。” 秦曦冷声反问:“犯人?”即刻大怒到:“我让你放开他!” 这一声何止吓到了李問,连那一整个暴室的人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人人都知道,秦曦向来是狠角色,却从来没看到秦曦发这样的火。 念安怕秦曦闯祸,颤抖着说:“我……没事,只有……几下了……” 念安心里想的却是他知道李問难做,并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了李問,既然已经受了这几下了,多受几下,又有什么问题呢。 秦尊走近,看着念安的伤口,想要解开手铐道:“怎么会这样……” 秦尊上次来暴室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暴室的残忍,但是他庆幸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和他朋友的身上,可是今天,发现在念安身上,他觉得他的心很痛,他看到在地上跪着的碧清,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皇子又如何,还不是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他根本算不上一个皇子。 李問听到秦曦的怒吼忙起身松开绑着念安的手铐,“这刑已经行好了,二皇子尽管把人带走便是。” 秦曦二话没说,一手便把念安抱在怀里,把人抱起来。“此事你要怎么解决我不管,我的人,你动不得他。”说完,转身便朝着暴室走出去,丝毫没有要给李問面子的意思。 碧清被秦尊扶起来,秦尊扶着已经没了力气的碧清,两人跟在秦曦身后,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秦曦看着怀里的念安,一脸的苍白,虚弱地喘息,好像再多打一下,都能把他打得没有气息一样的,他心疼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有……你不用……来的,这样……得罪了……李姑姑。” “你当你的男人怕过她吗?” 念安用力地扯开一个笑容:“我知道……不怕。” 秦曦低头说:“我只怕你,怕你不理我,怕你不喜欢我。” 念安点点头,又往秦曦的胸口上蹭了一下,“不必……如此的……” 秦曦眼里的念安,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乖巧过,一直以来他都是一副温柔善良,谦恭有礼的模样,但是那个样子,却是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我带你回去。”秦曦并没有抱着念安到晰心院,而是抱着人到了清心殿中,随路吩咐了虚竹去请了汐枫。 “汐枫先生……来的时候……别告诉他……为什么。” “好,依你。”秦曦知道念安是怕汐枫心里过意不去,这时只能依着他,要不念安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秦曦小心地把人抱到了正殿主室,怕他不自在,先是把下人都遣散了,事事亲力亲为,都由自己亲自来照顾,小到端茶递水。 给小人儿倒了一杯清水,那苍白的嘴唇才逐渐恢复了一点的血色,变得滋润一点。 秦曦在念安耳朵边说道:“你这样子,可迷人了。” 念安原先苍白的脸,也有了一些红晕,往前靠了靠,咬了秦曦的脖子,秦曦出于报复,轻轻地咬了咬念安的耳朵。 两人亲昵了一会儿,秦曦替他小心地脱去了外身的衣服,怕触及伤口,秦曦都没敢使力,低头照看每一处伤口的细心和认真,让念安看得入了迷,在秦曦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就在秦曦脱完衣服,想要回应念安的亲吻的时候,虚竹带着汐枫带了清心殿。 汐枫来了细细查看了伤口道:“这……玉脂膏还有吗?” 念安想起那瓶玉脂膏都给了凡阔,只好无奈道:“没有了……” 秦曦道:“虚竹,去寻一下哪些门路还能求得玉脂膏,多贵都行。” 虚竹点头,应声“是!”便转头又出去了。 汐枫想了想,说:“这伤应该很疼吧?” 一边问着,一边汐枫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玉瓶,把里面的药汁小心地涂抹在伤口上。 念安强撑着说:“不疼。” “抱歉,因为源儿才这样的。” “你都知道了?” “来的路上,问了虚竹。” “你不必介怀,这事乃是天灾,怪不得正源的。” “这样吧,以后还是每月拿出几天,让他入宫来学比较好。放心,他那么胆小,闯不了什么祸的。” “我就是担心他害怕。” “也该锻炼锻炼他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月初总是有各样的事情要开始,月末也总有各种的事情要去收尾,便定了每月月中的那五天到十天,在宫里暂住一会儿。 前面跟念安说话闲聊,秦曦也大概知道了他收徒这一事,这时便插声说:“这事简单,带到我的清心殿来。” 秦曦的打算是让那个小徒弟来清心殿里,也让念安来这儿给他讲书,多少比在晰心院里来得安全。 念安应声道:“也是,下次只能麻烦你带进来放在清心殿中,也少了别人的闲言碎语。” 汐枫不好意思说:“真是的,诸多麻烦。” “既然受那孩子一拜,就该的。”要说起来,其实正源也并不小,不过差了几岁,只不过他胆子小,看起来像个孩子罢了。 秦曦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此次的伤光是光疼了,对身体没什么伤害就是了。我只能给他一些药助他的伤口早日康复,却没办法做别的什么。若是不想留疤,还得寻得玉脂膏。” 念安笑了道:“我一个男子,留些疤也算不得什么的。” 秦曦心疼地握住念安的手:“我自己留多少都没关系,可是我却不能看着你身上有一点的伤疤,看到时的心痛,那是对我的惩戒。” 念安也握住秦曦的手:“别自责。” 汐枫见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自知多余,也就没有多留,留了张药方,便走了。 虚竹找了许多门路,终于通过中书省长官商震之手寻得了一瓶玉脂膏。 商震当时很是热心,听说了是二皇子秦曦需要玉脂膏,便从自家寻了那仅有的一瓶,送来了宫里。 虚竹得知此事,就没有再寻找。回宫之时,夜已深,虽担心两人是否睡下,看着殿内红烛仍未灭,思虑到那到底是伤口,刻不容缓,还是敲了外面的门。 “主子,我已寻得那玉脂膏,是拿进来还是明日再用?” 秦曦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眯着眼睛,还未睡着的念安,轻声道:“拿进来给你涂点,然后再睡觉好不好?” 见念安点点头,没有拒绝,秦曦才朝外面说:“进来吧。” “主子,这是商震那处得来的。” “嗯,你先下去休息吧。” 念安抬起头,对着虚竹笑到:“麻烦你了,这么晚了还到处奔波。” 虚竹挠了挠头,颇憨厚道:“不用客气,那我先退下了。” 因为天气渐热,又害怕触及念安的伤口,秦曦就没有让念安再穿着上衣,只是在上面盖了层薄被,避免着凉,这会儿掀开被子,看到那早已看到的触目惊心的一片,秦曦心里仍是生疼。 “疼吗?小安?” “不疼了。”念安知道他会难受,于是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让自己躺到后面一些,靠着身后的软垫,秦曦也知道了他的意思,伸手把他抱起来,往上挪了挪。 “忍着点,忍不住了你就咬我。”说着,秦曦一只手打开药瓶,然后把一只手伸到了念安口前,念安笑着推开,“你这可是把我当成女子来看待?当真如此看不起我?” 秦曦这才收回手,“我哪敢看不起你?”然后准备抹药,伸手取了一些玉脂膏在指上,然后轻轻地涂抹在伤口上,秦曦摸着那原本光滑无暇的皮肤,现在上面伤痕累累的,不禁有些晶莹闪烁在眼睛里。 念安被触及伤口,咬着牙不敢疼出声。秦曦看他隐忍的样子,不禁说到:“疼就喊,没事的。”念安白着脸摇了摇头。 那伤口碰了玉脂膏,没过多久,颜色由红变得浅了一些,前阵的疼痛也慢慢减轻。 秦曦就着这样的姿势低下头,亲了亲念安的脸,然后转而亲到那两片白里透红的唇。 “唔~”念安被堵着嘴发出去的喘息最是诱人,很快秦曦和念安都有了反应,思虑到念安的身体未好,秦曦只好作罢,改抱着他搂到怀里,侧身靠着他。 “睡吧,今日忙活了一天,也该累了。” “嗯。”念安应声,靠着秦曦的胸口处,听着秦曦的心跳声,就这样渐入梦乡。 秦曦看着乖巧睡下的人,这才放下心闭上双眼。今天这一事给他警醒,他要尽快变得强大,可以真正保护念安,今日念安受苦,一他要查出秦正天是如何得知秦尊出宫一事,二是他记住了李問,来日有了机会,李問就必死无疑。 到了夜深的时候,念安被灼热的灼热的疼痛感给疼醒,他挣扎着醒来,感觉伤口疼得要炸开了,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有些不清醒了。警觉的秦曦也醒过来,问道:“怎么了?伤口疼吗?” 一边说着,秦曦起身点起了烛火,很快,漆黑的夜被烛光照亮,然后一边掀开了薄被,看到的是原本颜色变浅的伤口,现在变得更加的红了,甚至有些发黑。 第三十三章 毒药 秦曦起身点起了烛火,黑夜被微弱的烛光点亮,秦曦快速掀开了薄被,看到的却是原本已经颜色变浅的伤口,现在变得更加的红了,伤口处甚至有些发黑了。 念安迷糊地睁开眼睛,“怎么会……” “小安,不能睡,别睡。”说着,秦曦就抱起了念安,拿起薄被盖在念安身上。 “我带你去汐枫府上,你再忍忍。” 秦曦腾不出手来开主殿的门,一脚就将木门踹开,惊醒了在外殿的虚竹,虚竹起身看到的就是一身白色xie衣的秦曦。 “主子!” “小安中毒了,我马上送去汐枫府上。” “我去给您拿件披风。” 秦曦往外奔出,虚竹转身入殿取了一件披风,便赶上秦曦。 秦曦身强力壮,抱着虚弱的念安也倒绰绰有余,虚竹愣是赶了好一阵子才赶上了秦曦被堵在城门。 那城门两位将领拱手道:“二皇子不要为难小的,此时已过子时,城门早已关闭,没有皇上命令,此城门不能开。” 这是入宫的最后一道门,也是出宫的第一道门,宫门一共有三道,此朱雀门不出,后面的白虎门和青龙门更加出不去。 “我说打开!” 虚竹道:“主子,不可。”然后虚竹拉着将领到一边:“吴大人,二皇子手里的是一个重要的人,必须要出去,您看,这样成吗?”说着,虚竹将手中的一块玉佩交给了这位吴华吴大人。 这位吴华一不是名门之后,二不是当今武将,却是秦正天直接提拔而来,当了这皇城禁军的总将军的,为人很是刚正不阿,为此得罪的人也不少,只是他能活着到今天,也是因为这皇城后宫在他的看守之下,没有出过问题,也没有人会无事生非去弹劾他。 “不可以,按照我朝律例,子时过后没有命令者擅闯宫门即刻处死。” 虚竹也深知这人的脾气,这时转念一想,“我留在此处,当做人质,若是今日这皇城之中出了任何的事情,都由……” “我秦曦负责。深夜闯宫门我也知吴大人难做,但是我手中的人中了毒,宫中的庸医根本治不了他,今日出去,我秦曦回来,任父皇处置。” 念安虚弱地扯了扯秦曦的衣服,“我没事,别这样。” 见那吴华有些动摇了,虚竹跪下接着说:“虚竹愿现在就接受杖五十之刑,以儆效尤。” 秦曦厉声呵道:“不行。” 念安也撑着从秦曦怀里出来,漆黑的夜里,那张苍白的脸格外的让人心疼,“不……不行……”念安伸出手,秦曦一把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手里,握住,念安也反手握着。这样的天气,念安的手居然凉的更在寒冬腊月时一样。 虚竹无奈,只好将拿在手上的披风披在秦曦的肩膀上说:“主子,此刻只能如此,你快带着苏公子去找汐枫先生!” 吴华考虑清楚,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来人,开门,行刑。” 秦曦回头看着虚竹一眼的动容道:“今日是我秦曦欠你的。”秦曦往前奔去,留下虚竹一人。 念安悲痛说:“秦曦……不要……我们回去……我没事……” “不行,我必须带你出去。” “不……不要……”话音未落,人已昏去,秦曦一咬牙,他必须要带他出去,今天是他欠虚竹的,日后有机会他会还,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而无动于衷,就算是拿他的命换念安的,他也无所畏惧。 五十杖刑结束,愣是虚竹也已经没了气息,吴华找了士兵把虚竹送回了清心殿,守夜的宫女便接下了细心照顾着。 这边秦曦到了第二门青龙和第一门白虎门,因为内廷门朱雀门已经放行,又是二皇子,所有人都不敢多加阻拦,秦曦就这样乘着月光,一路赶到了医府。 秦曦用脚踹着门大喊:“汐枫,快开门!” 出来开门的是正源,正一脸的睡意,当他看到秦曦阴沉的脸时,整个人都吓懵了,颤抖着问:“你……你是谁……你想干……干什么?” 秦曦冷声道:“滚开。” 正源结巴到:“我不能……让……让你就这样进去……”他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有气势,站在他的旁边也确实让他觉得害怕,但是他不能就这样让他进去。 秦曦想起念安收的那个徒弟,就沉声说:“这是苏念安,快叫汐枫出来。” “小师父?小师父怎么了?” 秦曦忍耐道:“快去。”正源一听念安有了事,飞一般得跑到正殿去,硬是敲开了汐枫的门,汐枫听闻念安有事,急匆匆地披了一件外衣出来,“怎么了?快抱进来我看看。” 秦曦将念安放在床上,汐枫一看伤口,果断说:“看来是中毒了,只能先施针抑制毒素的蔓延。” 正源飞快摊开包着针的布包,一推在床边滚开,汐枫手起针便落下,不过片刻,念安身上几个重要的穴位都被银针封锁,紧接着,银针瞬间变黑。 “走开。”汐枫说完,正源避开,秦曦侧身。 汐枫向后退,用线牵动这些银针,一同拔出,又摸出一把银针,一针一针地扎入念安体重,这一次也是银针瞬间变黑,汐枫再次拔起。 正源屏住呼吸看着,秦曦也不敢大喘气,生怕影响了汐枫。 歇息不过片刻,汐枫又抓起一把银针,对准穴位,这一次与前两次不同,这次的穴位略有改动,银针也并没有变黑,念安微侧起身来,“噗”的吐出一口黑血,然后又昏过去了。 秦曦着急问到:“怎么样了?” “中毒颇深,若非你送来得及时,怕是就不回来了。” 秦曦脸色瞬间就黑了,虚竹放出消息时,所有人只当他要用玉脂膏,是谁在这瓶玉脂膏里做了手脚,竟然是冲着他来的,若是害到他也就罢了,居然让念安中了毒,着让他如何能忍。 正源看着自己的小师父这样,心里也很是着急,“师父,怎么办?” 由于施针要用气力,汐枫此刻已经满头的汗水,转头问秦曦,“用了玉脂膏导致的?” 秦曦应声,“对,玉脂膏在这里。”他出来时,特地带上了这瓶极其有问题的玉脂膏。 “我看看。”汐枫接过玉脂膏,放在鼻前细闻,“这味道好熟悉,源儿你闻一闻。” 正源从汐枫手中接过玉脂膏,一闻:“这好像是封喉草的味道。” 汐枫灵感突现,“对,是封喉草!”这种名字听起来就很毒辣,秦曦问:“这草是什么草?” 汐枫看着念安苍白的脸,“封喉草只因其作用如封喉般快速而得名,宫中的太医没有一个是可以治这种毒的,这种毒独有我院中的畅血花的汁液可解,今日因为他受伤颇重,我已抹过一层畅血花的汁液在他的伤口处。” 秦曦想起今天他们说话汐枫为念安治伤时,确实替他涂抹过一层药水,当时没有在意,没想到就是这药水救了念安的命。 “大恩不言谢,日后有需要的,秦曦无畏无惧,必……” 汐枫打断秦曦说:“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我不也是因为你,才有了今天的一身医术,才能安然活到今日吗。”此话看来,汐枫和秦曦之间有过一段往事,而且两人的交情并不浅。 秦曦不想勾起汐枫的过往,只说:“过去的就不必说了。” “我会出去亲自为念安熬制解毒汤药,源儿,你在此注意你小师父的伤口,一旦有情况,立刻出来见我,我会再为他施一次银针驱毒。” “是,师父。”正源立在一边,小声地问坐在床边一脸温柔地看着小师父的秦曦,眼前的这个男人跟前面来时的冰冷一点也不一样,此刻的这人倾尽一世温柔,不顾一世风霜,“你是……我小师父……的什么人?” 秦曦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也有无数的想法,念安于他而言是什么呢?是把念安当成什么人了?二皇子妃?不,这样的头衔念安看不上,他也看不上。他想让念安当他的皇后,虽然并不母仪天下,却能是天下之首,唯一够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念安是他唯一爱的人,他要他们相守千年,共睡皇陵,前世今生来生,都要在一起的。 秦曦脸上露出一个冰川消融的笑容:“我是他的爱人。”即便脑中的想法很多很多,但是千言万语都汇聚成这样的一句话,“我是他的爱人。”是能陪他相守到老,荣辱与共的人。 “小师父,一定也很爱你吧。”正源看着念安虽然在梦里,但是仍然和秦曦双手紧握的手,那双手,这位男人进来把他放下的时候,也是花了好一番力气,又是哄又是拉来手才拿出来的,小师父虽然昏迷着,却一定知道这个手的主人是他的爱人吧。 “他,很爱我。”秦曦把他的手又握在手里,双手捂着他的手,“他爱我一分就可以了,我可以爱他千分万分。” 只要念安心里有一分他的位置就够了,现在的他一点奢求也没有,就算没有那一分,只要他可以醒过来,能活得很好,也够了,即便那一分,也没有。 突然,念安的嘴角渗出了一丝的黑血,身上的银针也被逼着倒下来,正源靠近在念安的脖颈出试探他的气息,大呼:“不好!” 第三十四章 驱毒 扎在念安身上各个穴位里的银针被体内的毒气逼出来,有的快速飞起,秦曦快速挡开,有的出来倒在身上,正源见状马上上前将手放在脖颈处,发现气息微弱,人将无息,大喊:“师父!” 汐枫在外熬药听到正源的喊声,马上往内殿飞奔而来,“怎么了源儿?” 正源往旁边让了让,“小师父的气息……”他刚刚查看的时候,发现几乎已经把不到小师父的脉搏和气息了。 汐枫见银针被逼出,急道:“再去取银针。”正源闻声跑了出去,汐枫坐下用手封住穴道。 “他体内的那股毒气已经开始四窜了。”汐枫把脉发现,念安体内的气息紊乱,毒气四溢,毒血四散,如果再不抑制,进入五脏六腑就必死无疑了。 “要我如何做?”秦曦想着现在这种时候,只要他能把他的心挖出来,如果救得了念安,他也不会犹豫的。 汐枫哑声:“你什么也做不了。”秦曦只能在边上看着,心里干着急。 “师父,针来了。”正源将银针摊好,点了一束烛火,“师父,是否需要先过火?” “要,马上。”正源抓了一把银针,放在烛火上灼烧,待银针烧得滚烫,然后再放在布包之上,汐枫取出银针,对准穴位又是深深地扎进去。 “立刻驱毒,准备匕首。”汐枫两只手按着他的几个穴位,正源取出匕首,放在烈火上来回灼烧。 那银针的几个穴位处银针变黑不说,连皮肉都变得又黑又鼓,秦曦问:“怎么会这样?” “毒血聚过来时,将其放出。”话完,从正源手中接过匕首就是一划,立刻就有黑血从那道伤口中溢出来,汐枫再伸手推过去,更多的黑血涌了出来,正源靠近,拿了布条一点点地擦掉。 汐枫正在处理伤口,一头冷汗地问道:“这玉脂膏从何而来?” 秦曦看着念安,眼神凛冽:“商震。” “中书省长商震,看来,你要好好调查了。” 正源擦好了退出来,让了位子给秦曦,出去看煎熬的草药,秦曦就坐到床边又握着念安的手轻轻地揉搓着。“此事应该不是他所为。” “应该不是,只是不是他,却变得毫无线索了。” 汐枫也知道这个道理,这玉脂膏出自他的商府,秦曦用了一旦有问题就是满门抄斩的事情,商震就算再恨秦曦,再想让秦肃登位,也不至于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秦曦冷笑:“一路追查,就知道了。”不管是谁,不管为何目的,只要伤害了念安,就等着见阎王爷吧。 汐枫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好了,毒血尚有余,畅血花已经在熬制了。”汐枫伸手在他的脖颈处查看气息,又在手脉的地方把了一下,“体内气息算是通畅了,得尽早喝下汤药。” “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看他的造化吧。”说完,汐枫拔出银针,出了门。 秦曦抚着念安的脸,将他头上的小头发都捋到一边,小心的摸着他的睫毛,眉毛,唇纹,“醒来我们去吃缘味斋的桂花糕。” 汐枫端着药走进来,“还有些烫,放凉了喂他喝下去。” 秦曦头都没抬,应声道:“嗯。” 又伸手拿了一个小玉瓶和一个小红瓶,“这是我寻来的玉脂膏,已经看过了,没有毒,这是畅血花汁,先涂花汁,花汁涂干了,再给他抹点玉脂膏。” 秦曦接过药膏药汁,翻开被子,将花汁一点一点地抹在伤口上,伤口全部抹过一遍,小红瓶就空了。秦曦细心地吹着小气,花汁吹干以后,又将玉脂膏一点一点地盖在上面,再晕开,抹匀。 “都怪我。” 念安被伤口弄得生疼,这下方醒,缓缓睁开眼睛道:“没事……不……怪……你……” 汐枫倒来清水,秦曦接过水,把人抱到怀里,让念安靠着自己可以舒服一点,才喂着他喝下一些。 “我们喝点药,好不好?” 念安点点头,汐枫又端着碗过来,秦曦放在口前小心地吹了又吹,汐枫笑道:“已经够凉了。” 秦曦笑:“你懂什么?” 念安往前靠了靠,“没事,我可以的,我自己来。”说着就想要伸手拿过药碗,秦曦一下子把他的手抓在自己手里,“我来。” 见念安皱着眉头把药喝下,秦曦亲了亲念安的耳朵道:“等你好了,带你去缘味斋吃桂花糕。” “真的?我还想吃梅花烙和玫瑰酥。” 秦曦笑道:“都有,都有。” 汐枫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戏的样子:“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这时也能嘴馋,起来吧,把我的床还给我。” 秦曦回头怒瞪:“给他躺躺怎么了?” 念安一脸尴尬,小声说:“我们还是把汐枫先生的床还给他吧,要不然他以后该不给我看病了。” 汐枫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果然还是念安懂事。” 正源听见里面有声音,从外面走进来:“小师父,你醒了!” “正源,麻烦你了,一夜未眠。” 正源小心地观察秦曦的脸色,然后走到床边:“没有没有,正源应该的。” 秦曦抱起念安道:“我们回去。” 念安点头:“嗯,正源,这些日子不能出来了,以后再教你。” 正源往旁边避了避,“是。” 汐枫又拿了瓶小红瓶:“这是畅血花汁,回去以后日涂一次,给我省着点用,用完了可没有了。” 念安抬起头来笑着道:“谢谢汐枫先生,来日再谢!” 汐枫从正源手中结果一个紫色的瓶子,又递了过来:“这是给虚竹用的药粉,一日多次,明日一早我去宫里看看虚竹的情况,今日就先用这药粉吧。” 秦曦从腰间衣带上解下令牌,交给汐枫。 汐枫笑着对念安说:“记得你的谢礼。” 念安戳了戳秦曦,“你记得要提醒我,我怕我真忘了。” 秦曦笑道:“还要谢礼?我们今晚来过吗?”说着从正殿踏了出去,两人一路跟了出来,念小声说:“秦曦,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的。” 秦曦想了想,有外人在,看他现在气色也好了一些,不放下来,怕是他心里要闹别扭的。就小心地把人放下来,搂着他的腰,走了出去。 走出了医府,念安小心说:“我们快点回去看虚竹吧。”念安心里真的担心虚竹,自己受了三十杖就已经快要身死了,他却为了自己受了那整整五十杖。 “我正有此意。”秦曦说完又一把抱起念安,往前快速跑去,眼看着现在天要亮了,卯时就快要到了,到那时如果不及时回宫,怕是吴华会把他深夜闯宫门一事上报给秦正天,别的他不怕,就是如果秦正天知道是因为是苏念安所以深夜闯宫门的话,念安难免会不受牵连。 这会儿念安刚醒,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搂着他的腰才能保证他不摔倒,要想快一点还是要抱起来的。 念安不安道:“这……” “放心,这会儿没有人。”见念安没有拒绝,秦曦才真正往宫里奔去。 到了那朱雀门,吴华见他安然归来,宫里也没有出什么事,拱手到:“夜里得罪了。” 秦曦根本不应声,直接走了过去,心里想的是念安无事便好,念安有点什么,定然不会放过你这个小小将军。 一路赶回了清心殿,虚竹在偏殿里趴着,念安被放下来,扶着秦曦的手走进了偏殿,虚竹趴在榻上,见秦曦进来想要行礼,秦曦制止道:“躺着。” 念安道:“虚竹,谢谢你!” “你是主子看得比自己还重的人,虚竹应该的。” 秦曦拿出小紫瓶:“这是汐枫先生带来的药粉。” 念安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是因为自己导致的虚竹受伤,当下说到:“你起来不方便,我来给你撒药粉吧。”说着就要从秦曦手里拿过药粉。 秦曦手往后一撤,一脸酸意地看着念安,他是不知道那是别的男子吗?于是冷声说:“虚竹是代我受过,我来更合适。” 念安掩着笑意坐到床头去,撇开脸不看,“那你小心点,别伤着虚竹。” 秦曦微笑:“这些事不劳烦你操心,我给你涂的时候你觉得疼吗?” 那怎么可能不疼,纵使秦曦小心细致,那药水碰到伤口就是会引起刺激,念安脱口而出:“那肯定疼,能不疼吗?” 虚竹忍着疼道:“公子的身子细皮嫩肉的,不似我们练武的人一般粗糙。” 秦曦在虚竹腰上拍了一掌,虚竹本来忍着撒药的疼,这时被一拍大喊“啊!”,秦曦再笑着说:“你怎么知道他细皮嫩肉的?” 念安狠狠拍了一下秦曦的手:“你轻点!” 虚竹只好正色:“我猜的。” 念安点头:“猜得不错,放心,这些天你就安心养伤,我来照顾你。” 秦曦撒完了药,把药瓶子往虚竹边上一放,把念安拉起来,抱住:“你都要我照顾,你还要照顾他?” 念安不习惯在人前被抱,忙推开秦曦,虚竹讪笑:“不必不必,我有其他人照顾,甚好~甚好~” 念安心里过意不去,只好说:“我会来陪你……嗯~聊天的!” 秦曦拉着念安往外走,念安回头又说:“谢谢你!虚竹!”秦曦笑着又把人抱起:“小安,我的谢谢呢?” 念安愣住道:“你不是说不能说谢谢?” 秦曦笑了一下,“嘴上不能说,可是……”秦曦把念安放到床上,小心地撑在他的身上,低下头吻住了念安的唇。 第三十五章 颜卿 秦曦把念安小心地放到床上,利落脱了鞋子,跨着却没有坐下去,然后半跪着双手把人的头护在上面,低下头去,吻上了念安的唇。 “唔~” 秦曦用舌头把念安的“不”堵到喉咙里,灵巧地渡过念安唇里的每一寸位置,而且还想更加深入。热情似火的舌头带动着同样按耐不住得牙齿,开始对着粉唇轻轻地啃咬,却不敢用力,生怕把他本来就脆弱的嘴唇咬出血腥味。 “嗯~”在秦曦的逗弄下,念安也抑制不住呻吟出微弱的声音,自己一听觉得羞耻,脸更红了,于是两手紧紧地抓住两边的被褥,不希望自己再叫出声音来。 相反,秦曦却极其喜欢听到念安的呻吟,能让他知道,他在自己的身下,是真的只属于自己的人。所以,更加卖力地亲,交换着双方的甜味。 念安被亲得累了,就伸手去推,秦曦想到了他的身上还有伤,之前没有做下去的事情,这次自然也是没有继续下去,只好翻身躺到他的旁边,把人抱住。 “秦曦。”念安往旁边靠了靠。 “嗯?” 念安小心地靠到秦曦的耳朵边:“我喜欢你!”说完快速把头埋到秦曦怀里,说什么也不抬起来了。 秦曦低下头,在他耳边说到:“我不喜欢你,因为我爱你。”说完,还顺口咬了一下他的耳朵,然后把他抱好,被子盖好。 “快睡吧。”秦曦小心地握着念安的手,用低沉的声音哄着念安入睡。 其实真正应该睡觉的人应该是秦曦,毕竟他守了一夜,而念安好歹昏了一夜,只是念安经不起秦曦这样的低声轻哄,又因为一晚的疼痛难忍,还是睡过去了。 秦曦见时辰差不多了,念安睡熟了,小心地把念安的手从自己的手中抽离,然后从床上起身,换朝服,打算去上朝。 等到念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一动就能牵扯到伤口,他小心地起身,外面立了一个宫女,听到他的声音就小心地敲了敲门:“公子醒了吗?” “嗯?你是?” 那人见里面有了回应声,推开了门,念安一听忙把被子往上拉,毕竟昨晚因为有伤口怕触及,他是光着身子睡觉的。 那宫女见念安光着肩膀,也是脸一红,小心道:“公子可否需要奴婢为您穿衣服。” 念安疑惑到:“公子?” 宫女立到床前,“是,二皇子说了,您就是公子。” 念安正色道:“不必这样,真的,我就是一书童。” 宫女行礼,“不敢!二皇子怎么说的,奴婢们只能怎么做。”见那宫女对秦曦多少有些畏惧,念安也不好难为了她一个宫女,只好问:“那好吧,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从未见过你?” 这位宫女长得倒是挺甜美的,听她说话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是不如一般的人笑里藏刀,一身的粉色宫女服,看起来格外的清新,这样的女子当了宫女也正是可惜,若是在宫外,定能寻了个好人家嫁了。 见这宫女的样子,怕是秦曦平时的脾气不太好,才能让他们如此闻风丧胆。 “奴婢名叫颜卿,是新来这儿当差的。” 念安思虑,“颜卿……这名字倒是好听,颜,笑逐颜开,卿,怜我怜卿。望你开心一世,也有人疼惜。”从眼神中,可以清晰看出颜卿这人的性格至少会是善良的,如果以后在宫中不要多生变故,能跟一个好主子,到了出宫的年龄,能安然出宫也是好的。 颜卿笑了,行礼道:“谢公子。” “你出去吧,我自己更衣完就出来。” “是,对了,这是二皇子特地吩咐准备的真丝外衫,穿起来不会让身上的伤口觉得闷着盖着难受的。”说完,颜卿毕恭毕敬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才转身出了寝居室。 念安笑到:“这小姑娘倒是挺有意思的。” 这边小心地掀开被子,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原先黑紫的伤口这时也变得浅粉了,伤口未能结痂的地方也逐渐结痂了,碰起来也不生疼了。 那件真丝外衫的质感极佳,摸起来像牛奶一般滋润,顺滑,穿在身上如果不系好衣带,好像随时都会滑掉下去一般的。图案应该是秦曦精心挑选的叶绿色,以竹叶为纹。念安向来喜欢这样的竹子,水能性淡为吾友,竹解心虚即我师。 穿好了外衣,将头上发髻梳好,念安打开门,颜卿便在门外候着了。 “公子,二皇子已经回来了,四皇子也在外殿了。” 念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已经快正午了,估计秦尊早就来了,应该是等了一上午了。 “快快,我们出去。” 颜卿掩着嘴笑着跟在念安身后,走出了内殿。外殿之中,秦曦秦煜秦尊三人坐着,秦曦仍是那一副雷打不动的表情,看不出哀乐,秦煜看到念安,脸上还带着一丝的幸灾乐祸的表情,秦尊脸上带着些忧思之色,碧清和若干宫女立着。 秦尊看见念安出来,“小安,你醒了。” “是不是让你久等了,其实你让人叫我就好了。” 秦曦对着念安,眼神都温柔了许多,尤其是那一双眉毛,都变弯了,“我让他们别打扰你的,你该好好休息的。” 秦尊安慰说:“没事的,我们也没来多久。”碧清闻言点点头,用口语告诉他,“我们没来多久”。 秦煜一向也是话不多,更是不大跟念安说话,这次倒是难得开口道:“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三天两头地惹事。” 闻言,秦曦笑笑,把人拉着,知道他会别扭,就拉着他坐在凳子上,“饿了吗?” 听言宫女端了一盘的桂花糕进来,放在桌上,只是念安余毒仍未清,此时也是毫无食欲,摇了摇头,“不饿。” 那宫女看了秦曦的眼色,小心翼翼地端走了糕点,秦曦接着说:“那一会儿我们早些用午膳,免得饿坏了胃,身体怎么样了?” “伤口渐好了,也结痂了。” 秦煜道:“我听二哥说了那事,也在帮着你查罪魁祸首了。” 秦尊好奇问:“三哥!查得怎么样了?” 念安也不傻,昨日中这毒,一思量就知道那下毒之人是冲着秦曦来的,秦曦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况且这次伤到的是自己,还有虚竹,秦曦断然不肯善罢甘休。 秦曦面上绝情,其实心里对身边人最是珍惜,他所珍重的人,别人无论如何也碰不得,这便是看似无情却有情。 听说已经在追查了,念安也来了兴趣,“怎么样了?” “我派去的人说,玉脂膏的源头是一位客商,那位客商是疆域来的,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异常。” 秦曦道:“那便是玉脂膏送入宫中的这段时间。” 秦煜点头,扇了两下手中的羽扇,“正是,如今正在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 秦曦了然:“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念安转头一脸惊奇望向秦曦,“你怎么知道的?” 秦曦回忆着早上上朝时的场景,“今日上朝的时候,那钱勋英见我安然,神色有些惊讶,我派去的人得了一条暗线,说是那兵部原侍郎高富棋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秦尊恍然大悟:“不过数月前二哥刚将那屯兵自重的高富棋拉下台。” 念安疑惑,“屯兵自重?” “不过是乌合之众,不知屯兵为何,一并铲除了便是。” 屯兵自重是假,只不过是因为钱勋英虽然把他的儿子钱伯放在了秦曦营中,内心归的却是秦肃,暗里和秦肃有书信来往,被秦曦的密探得知,秦曦怎么可能能留着这样的人。要说起来,钱勋英的心也够狠,用自己儿子的命,换自己的锦绣前程。 念安也不大听得懂他们所说的官场上的事,自他苏府被查封,他便对朝堂之事更是一无所知乐,“你们几个聊着,我去看看虚竹。” 秦曦没有反对,对颜卿使了一个眼色,让她紧跟着念安,秦尊也兴趣无多,跟着念安出来了。 “我听二哥说了昨夜的事了,如果真是钱勋英干的,我也定然不会放过他。” 念安拉着秦尊到了外廊,“官场后宫一向牵连,关系甚密,也牵连甚广,这事你不用管的,秦曦会去处理的。” 碧清心酸道:“念安,你受苦了,你的嘴唇都没了颜色。” 念安对着碧清惭愧道:“我们两个本来一同照顾秦尊,老是这样麻烦你一人照顾,我都过意不去了。” 碧清作势要敲念安的头,但一想到万一念安身后的秦曦二皇子生气了,后果会很严重,讪笑着收回了手,“我可没有白干,等你好了,你一个人照顾着,我得好好歇两天。” 秦尊笑,“随你休息。” 念安眨眼:“好!成交!” 秦尊又问:“你沉睡时汐枫先生来过,说是你最近这草药吃了嗜睡,要注意休息。” 念安这才明白怎么今日睡了这么久,“我说呢!汐枫先生也不早说,我以为我近日越发能睡了。” “汐枫先生说等你好了再送正源进宫,今日他来过了,说是让我代为转告问候。” 念安想起正源的样子,那小心翼翼又认真细心的样子,“他有心了!我去看看虚竹。” 秦尊没有跟上,颜卿跟上,到了虚竹所在偏殿:“虚竹,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疼了!”虚竹见念安进殿,笑着答道。 “颜卿,没什么事的时候,你也多来这里照顾一下他,可以吗?” 颜卿点头,“是。” “今日的药上了吗?” 虽然还未曾上药,但是虚竹一想起自己家主子吃醋时的样子,忙说:“上过了,不必麻烦公子你了。” “哎呀,你怎么改不了口,叫我念安就好了。” 虚竹正色:“改不了,你受着就是了。”两人这样闲聊起来,不知不觉时间也过去良久。 秦曦正在外殿和秦煜商量着如何处理兵部尚书窝里反的事情。 秦煜说,“你手中的户部贪污一事还没有处理好,怕是父皇不会再把兵部的事情交给你。” 秦曦冷笑,“不必交给我,交给你也是一样的。”然后跟旁边的宫女说到:“吩咐下去,传汐枫进宫。”宫女走后,接着说:“即便他钱勋英无事,我也要让他变得有事。” 第三十六章 试毒 秦曦冷笑:“即便他钱勋英无事,我也要让他变得有事。” 随后,秦曦同念安用过午膳以后,汐枫也到了,此次细心查看了一下念安的伤口,就随着秦曦去了书房。 汐枫笑道:“想清楚了?” 秦曦坐在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拿了匕首在手臂上重重一划,很快便鲜血外露,“以身试毒,未尝不可。” 汐枫从药箱中拿出了小红瓶,“这毒既然是冲着你来的,你要是不中毒,那这毒就没有效果了,这是畅血花汁。” 虽然有畅血花汁,但是封喉草的药性刚烈,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安稳渡过,这些汐枫已经和秦曦说过了,他只能保证他不死,其他的他也说不清楚。 秦曦接过畅血花汁喝下,又涂了一些在手臂的伤口上。 汐枫拿出一个小玉瓶:“这是有毒的玉脂膏。”秦曦从玉瓶中取出一点,涂抹在被匕首割掉的伤口处。 “该回正殿躺着了。” 秦曦起身道:“一会儿秦煜会来看我,这事他会亲口禀告父皇,你记得先让秦尊把念安带回晰心院。”他并不想让秦正天又跟念安打着照面,如果这事再让念安受到伤害,那简直是在逼他逼宫。 汐枫跟在秦曦身后,“此事我知道,这事情结束了,我也想去晰心院坐坐。” 秦曦一躺到正殿,汐枫便朝着外面喊到:“来人啊!二皇子中毒了!” 秦煜早在外面等着了,听到汐枫的声音一声轻笑便往钦安殿赶去了。 不久,秦正天闻声而来。 秦正天走入内殿,“怎么回事?”身后除了王存,居然还跟着秦肃。 秦肃突觉有事发生,“我听说二弟中了毒,怎么回事?” 秦曦挣扎着要从榻上起来,行礼,被秦正天按了回去,秦正天坐到床头,查看了秦曦那已经黑紫的伤口。 “不过是前些日子练剑的时候被利刃所伤,恰逢殿中玉脂膏用完了,没想到从商大人家中拿了一瓶用了些,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秦正天脸色有些怒,问秦曦道:“查过了吗?” “儿臣派出去的人说,玉脂膏送进宫里的时候,经过二人之手。” 秦肃接着问,“拷问过了吗?”秦肃心中有些不安,虽然他无心皇位,但是那商震一心想要将他捧上储君之位,这些秦正天都是看在眼里了,如果真与商震有关,那他也脱不了干系了,即便此事确实与他无关,那也是百口莫辩。 秦曦看向秦煜,“我已无力顾及这些,只好交由三弟替我好好盘查。” 秦煜点头,“那两人已经在拷问了。” 秦正天沉思了一下,心里想的是这事如果跟商震有关,那谋害皇子的罪,是不可恕的,不知道是不是与秦肃有关。这些年来,四个皇子中,他最喜欢的是秦曦,因为秦曦是兰妃安若所生,也因为秦曦跟他最为相像,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毫不拖拉,冷酷也不为情所困。 虽然他秦正天因为情,有了一生的遗憾,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因为情而阻碍过他的前程,他的江山。除此之外,秦曦具有文治武功的能力,现在所见不过是一部分,他所知的是秦曦能力还有的挖掘。 秦正天转过头,便看到了汐枫,“这位可是神医汐枫?” 汐枫拱手行礼,“是。” “我皇儿这毒是怎么回事?” 汐枫道:“此毒是因封喉草而来。封喉草以其封喉见血之快而得名,只不过在此之前,臣曾为二皇子医治过,由于二皇子今日气血有些不够通畅,身体失调,臣在二皇子曾吃的草药中加入了畅血花的花汁,这种花汁全京都只有我的医府才能种的出来。封喉草与畅血花同生一处,封喉草养育的好才能长出畅血花,一般人只能种草,无法种花,两者既是相生也是相克,也才救了二皇子一条性命。” 秦肃佯装悲痛到:“谁!这样害我的二弟?” 秦曦道:“父皇恕罪,近日儿臣正在追查的户部贪污一事,怕是要搁置一段时间了。”秦曦此举,一石三鸟。第一、他要把钱勋英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清理了。第二、他要在他父皇的心中,给秦肃留下一些猜疑。第三、户部贪污的事情牵连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他要暂且搁置一下,再留些时间搜集证据,想到万全之策再一并解决了。 秦正天思虑了一下,跟秦肃说:“这事你暂且接下如何?” 秦曦道:“父皇不可,此事牵连甚广,且利益错综复杂,大哥去恐怕不合适。”这是他拿来安插自己人手到户部和兵部的机会,肯定是不能让给秦肃的。 秦正天也知道秦曦的语下之意就是这事情怕是跟秦肃脱不了干系,所谓利益错综复杂,身为皇子,唯一不敢牵动的,不过是皇家的利益罢了。他们以自己的利益为先,只要对皇家没有利益,而对皇家利益有益处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做。 “那这事便等你封喉草之毒解了再说,也不急于一时。” “是。” “煜儿,下毒一事……” 秦正天话尚未说完,一个士兵便急匆匆的跑进来,“参见皇上,各位皇子。” “平身。” 秦煜问到:“下毒一事,拷问的如何。” “那宫女原不肯说的,受了酷刑才松了嘴。” 秦正天眼神凌冽,问道:“如何?” “那宫女说,是从钱将军手中亲手拿到的封喉草汁,还有从将军处拿来的银票。” 秦曦道:“钱勋英?” 士兵有些犹豫,到底还是说了:“是,是钱勋英钱将军。” 秦正天脸上却没有怒色,只沉声道:“请他来清心殿。” “是。” 大约过了一刻钟,钱勋英赶来。 钱勋英身上仍着着一身的军衣,是刚在宫中当值。依照惯例,六道兵符掌有者,除秦正天掌有皇城禁军总兵符外,每日有一位将军当值,管皇城的守卫布防。这样一来,除非五位将军同时造反,否则皇城就便不会有内战。前日当值和昨日当值得都不是钱勋英,今日方是。 “参见皇上,各位皇子。” 秦正天坐到正殿中去了,秦曦选择回避了这次的受审,反正他已经把事情安排清楚了,钱勋英必死无疑,由跟他们没有直接厉害关系的秦煜出手,其实更加合适,此刻只需要在里面静听变化即可。 “钱爱卿,二皇子昨日遭人毒害,此事跟你可有关?” 钱勋英磕头道:“圣上明鉴,此事与臣绝对无关。昨日并非臣值班,即便是前日也不是臣,臣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去谋害二皇子啊!” 秦煜道:“传宫女。” 那个宫女被虐得浑身是伤,此刻也是披头散发地被带到了正殿之前,双手肿胀,应该是受了夹棍之刑,此时已经不能跪下行礼了。 秦肃道:“父皇,您看她,还是免了下跪吧。” 那宫女心下对秦肃也有了一丝的好感,只不过她管不了那么多,她能做的只有保命罢了。那日她收了那士兵的银子,也想过会有这样的下场了,只是她所想的,是她已到了出宫的年龄,拿了这笔钱到时天高皇帝远,无人再能管着她。 秦正天点点头,那宫女弯了弯膝盖行礼道:“参……参见皇上,奴婢名叫菊香,那日是我给虚竹递的玉脂膏。” 秦煜又问:“你可动了什么手脚?” 那宫女一下子跪到了地上,磕起头来,“皇上恕罪!奴婢……奴婢也是一时让利益熏了脑子。” 钱勋英抬起头来,“我并未见过你。” “我也并未见过钱将军,那日是一个士兵给我送的一瓶汁液,让我混入玉脂膏中摇匀,再给虚竹。” 秦正天想了一会儿,问道:“那士兵呢?” 秦煜答道:“已经找不到了,怕是已经被杀人灭口了。” 按照宫女的口供,她带着那个宫女寻遍了皇城的全部守卫,没有一人是她所说的那个士兵,秦煜推测是已经遭遇不测了,至于这个宫女,怕是在垂死的边缘挣扎了,不过因为自己的及时找到留了一命罢了。 钱勋英一脸喜色:“那就是与臣无关了!这件事肯定是有人要陷害我的!” 秦正天眯着眼睛问到:“那你认为是谁呢?” “是……”钱勋英也说不出来,他要是说是商震,那就是摆明了说是大皇子秦肃,秦肃此刻肯定不会帮着他说话,他肯定是要死的。如果他说是二皇子秦曦,不仅说秦曦已经猜到他对秦曦的算计,只怕会贻笑大方,难道要说二皇子贼喊捉贼,自下封喉草毒自己只为了害他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吗,没有人会相信他的。 况且,这毒确实是他下的,只是没想到秦曦会活下来,本来想靠着这事把商震拉下中书省长的位子,自己可以顺势而上。没想到竟被查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精心设下的局,到底是怎么被破的,他一直想不通。 秦煜笑道:“钱将军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无罪呢?” “那日并非我当值,我看,这个宫女也是乌合之众,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我的!” 宫女跪着磕起了头,“菊香知道自己做错了,如今说出真相不为别的,只为心安和皇上留下奴婢一条贱命。” “卖主求荣,你还想朕留下你的命,王存,拖下去杖毙。” “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不要!”可怜菊香做错了事,已经失了转机,这会儿被人一路拖着出去,双腿直蹬,即便是流了再多的眼泪,也无济于事,难逃一死了。 秦肃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不过是被一时的贪欲蒙了眼睛,做出了这等事情,害得却不止她自己一个人,这会儿反而陷自己于不仁不义之地。 汐枫在里面听了良久,几人聊的东西已经足够让秦正天生疑了,尤其是钱勋英明明在人前是秦曦的亲信,可是这会儿与秦正天求取信任却根本不提他与秦曦半字,已经够让秦正天怀疑了,这下也该是重头戏了。 第三十七章 赐毒 汐枫听了良久,也该让一切尘埃落定了,这才从内殿中走出来,款款道来:“要知道钱将军是否真的包藏祸心,不妨先行搜他的钱府。”汐枫这一记,是希望钱勋英能够放松警惕,也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钱勋英很是开心道:“搜便搜,我钱勋英光明磊落,若是因此能够证明我的清白,那便请皇上搜府。”说完,还跪在地上,把头磕了下去。 秦正天思量了一下,只好道:“那便搜府,煜儿,你带人亲自前往。” “是!” 汐枫喊道:“慢着。”然后从手里拿出一株草药,正被手帕包着,“这便是封喉草,三皇子可否认得?” “认得。” “那如果被做成药汁,只有气味,三皇子又可否认得?” 秦煜没有说话,秦正天明白了汐枫的意思,直接发话:“那便劳烦汐枫神医随着一同走一趟,好好搜查一番了。” “自然的,替皇家办事,难免小心谨慎些。” 秦煜带人来到钱府,是城东的一处大宅子,府中远远的一眼都看不见多宽,进入府中,也能看到房门林立,搜查起来本应是难事。但是汐枫有意留在晰心院中用一次晚膳,不免加快速度,直奔主题,不过片刻,就在钱勋英家中的后门收拾垃圾的地方,发现在一些残渣。 汐枫心想,钱勋英现在这个时候在宫中应该很开心,以为大可因此高枕无忧。他之所以那么大义凛然,嘴上说着光明磊落,那是因为他早已把那封喉草的残渣清理干净了。但是只需要汐枫放入一些封喉草的残渣,就足以令他溃不成军了。 不仅如此,汐枫在路过书房的时候,还在书房的匣子里放了几封前些日子被虚竹拦截的书信,此时也一并被人搜查出来。 纵使秦煜不想做对秦肃有害的事情,即便他自小就喜欢他的二哥更多一点,他们到底也是一母同胎的亲兄弟,他也想好好保护他的大哥。但是到底,搜查到了,无奈之余,便只好一并带回宫中。 几人回宫,将残渣和书信向秦正天呈上去,秦正天看完大怒:“这是什么?” 钱勋英口不择言,“这,这不可能,一定有人陷害我,我的……” 秦煜抓住破绽,“你的残渣呢?” “皇上,臣是被冤枉的啊!”钱勋英跪着开始疯狂磕头。 秦煜道:“钱将军,这封喉草虽然见效快,但是这整个京都有种的也不过那几处地方,需要我带人再行搜查吗?” 汐枫道:“搜查记录轻而易举,况且现在,已经人证物证俱在。” 秦正天打开了那几封书信,其间内容不过是钱勋英询问秦肃要如何处理之前几处由他管理的灾民避难所罢了,秦肃的回应、内容都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如果说前面秦正天对钱勋英和秦肃的关系只是怀疑,那这会儿的怀疑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钱勋英呆滞地在地上跪着,也失了神色,已知必死无疑,这时秦曦从内殿撑着走出来,虚弱地说道:“为何要害我?” 钱勋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肃,虽然很快就扭开了头,但是到底逃不过秦正天的眼睛,钱勋英向秦曦磕头道:“二皇子务必要相信臣没有害您之心啊!” 秦曦残忍道:“我也不想相信,只是现在,咳咳!” 汐枫见状,“二皇子还是应该在房中歇息的,这次如果不是我的畅血花汁,怕是……” 如果说前面的刺激还不够让秦正天下令杀了钱勋英,仍然有所顾虑,那此刻应该是在火上添了一把柴了。 钱勋英磕头悲壮大喊:“皇上!” 秦肃想要救钱勋英一把,说到:“父皇,我看钱将军……”秦正天看着秦肃是一脸的怒气,秦肃生生停了嘴。 虽然秦正天知道,皇位都是踩着别人的鲜血才能够坐上去的,但是他现在还坐在这皇位之上,还没有到他们动手抢的时候。 果然,秦正天当即下令,“钱勋英狼子野心,意图谋害皇子,罪无可恕,来人,关入天牢。朕念其于国有功,于朕有情,留其全尸,赐毒酒一杯,其余家人发配南蛮。” 人这一生,因果报应,循环不爽,钱勋英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瓶毒汁为自己换来了一瓶毒酒,也为钱府上下,换来了发配南蛮酷热之地。 南蛮也是翊国的封地之一,建国初年,南蛮本是独立部族,只不过太祖有其野心,有心统一中原,分四次攻下了南蛮,之后又依靠南蛮之力,分别攻下北域,东海和西疆。 南蛮,北域,两个部族都归为翊国的属国,除了国家内务可以自由处理,军事防线,守城城门却是一步不可逾越,否则即刻斩杀。此外,更是需要年年进贡,向翊国进宫南蛮高热水果,北域珍稀人参鹿茸。 而西疆和东海的文化习俗与翊国人本就相近,封国防线被攻破,自此通商往来密切,邻国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紧密,慢慢地西疆和东海的王也就被太祖逼着退了为,只当一方贵族,享受一方的尊贵与荣宠,却少了那在一片土地上叱咤风云的能力。 南蛮部族的人比北域骑族来的凶狠野蛮,鲜少教化,太祖立国之初便在南蛮以阴阳五行为名,建立了守国五城,被发配过去的,都是充做那边的苦力,修建新城等苦力。 秦曦问道:“那钱伯?” 秦正天无所谓一个小人物,“一同发配。” 秦曦对着要被带出去的钱勋英说到:“钱将军,你一人之错,唉!” 秦正天转头看了眼秦曦:“进去歇着吧,这些天的朝便先暂休着,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我会让王存过来告诉你的。” 虽说秦正天是一霸君,但是也会将一部分事情交由秦曦跟秦肃分别处理,一是为了分担自己的国事,二也是为了在两个人中培养一个可以继承的人。只是,他并没有做好交权退位的打算,眼里也并不打算容下不该容下的沙子。 “是。”秦曦应声便不再管钱勋英在外的呼喊,回了内殿。 外面人影无多,人渐走光了,汐枫留了几粒药丸,解秦曦封喉草之毒便去往晰心院了。 中午送秦尊念安回晰心院时就答应了晚上要到院中用膳,现在一看折腾了一下午,时间也差不多了,汐枫就漫步到了晰心院。 人未到院中,便已闻到院内的香气,汐枫绕过莲池,往秦尊正殿走去。 “大老远便已闻到了菜香。” 秦尊出门迎着,“汐枫先生来得巧,特地吩咐御膳房做的几道小菜,还热乎着呢!”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秦尊跑到念安所住的偏殿,扶了念安出来,念安小声说不用了,我没事,秦尊却不肯,说是伤还没好,一点马虎不得。 汐枫笑着看着两人:“四皇子一向这样贴心,关心人的吗?” 念安点点头,秦尊不好意思道:“没有先生说的这样,不过是碰巧,帮着二哥照顾一下念安罢了。”这下轮到念安不好意思了。 三人同碧清一起吃了饭,一同聊些闲天,念安见秦尊汐枫两人也算是相见恨晚,应该是有不少的话要说,自己吃过草药,现在又有些嗜睡,就没有多留,回了偏殿中,很快睡下了。 那夜,汐枫也并没有回府,碧清为他收拾了客房,和秦尊一晚上聊些天地,聊些姻缘,不觉一夜也就这样过去了。 这些日子,念安也是待在晰心院中,不常外出,晰心院外的那些事情也是一概不知。虚竹倒是好得比他快,一能走路就往晰心院中跑过一趟了。 近日宫里忙着做夏祭的事情,来过一次说明近日司膳房都在忙着做夏祭所用的食物,祭品,就没有再来过了。 独独秦柔听说了他受了伤,偷偷从贤仁殿中跑了出来,和他聊了几次,估摸着她大部分的时间也是去找的秦肃过的。 夏祭是每年的二十四节气中的夏至那一日。宫中要在天神殿中设祭坛,秦正天要携皇后燃高香,拜九天,祭祀雨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到时,百官朝拜,阵仗很大,只不过今年念安无福前往一看究竟。 夏祭刚过,天气迅速转凉,叶子发黄,花儿凋谢不说,连动物都少了,不管是叽叽喳喳的鸟儿,还是龇牙咧嘴的金蝉,都无影无踪。天上便只有早秋还能看得到的一些大雁,赶往南方,寻求自己的温暖之地。 自上次的钱勋英一事过去,秦正天便让原兵部侍郎,刘谦逊继任兵部尚书之位,同时继受钱勋英原先执掌的北域总兵符。 这刘谦逊早就是秦曦的亲信了,那一事的安排,虽然念安受了些苦,但是秦曦的势力,却也多了一分。 这天,四皇子秦尊带着念安到清心殿来找秦曦,碰巧让念安看到了秦曦久违的冰山脸。念安也常听说其他宫人说,大皇子多情,二皇子冷漠,所以大家都喜欢大皇子多一点,今日一看秦曦这等表情,自己却实在是少见的。 秦曦面前跪了一个宫女,宫女只顾着哭,一边哭一边磕头,一边说着二皇子饶命。 念安进殿便觉得这人眼熟,心里思虑良久才想起来,这不是当日自己中毒之后照顾自己的宫女,颜卿吗? 秦尊碰巧来到清心殿中,不免问一句:“二哥,她怎么了?” “奴婢...奴婢不小心打碎了二皇子最喜欢的那个瓷杯。奴婢该死,二皇子饶命啊。” 见殿内宫女仍多,念安也不敢直接喊秦曦的名字,只好说:“二皇子,依念安之见,颜卿她也不是故意的,虽不知道那瓷杯是何来历,但即便再珍贵也不能比她的命珍贵,不如饶恕她这一回,以后她也当尽心尽力服侍你,岂不两得。” 第三十八章 鹿鸣 颜卿已是花容失色,一脸的泪水。秦曦看到念安进来,也不好板着脸了,脸色这才有些好转,连眉角都温柔了许多。 “那瓷杯子是小时候你送我的。”念安一听秦曦这么说不禁想笑,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秦曦这话真是没错,那日他悄悄带着念安到街边闲逛,念安看上了这个瓷杯,小孩子不知道要用银子买,只说要拿来送给秦曦,奶声奶气地说:“哥哥,这个瓷杯好看,我送给你,你回家了不要忘了小安。”秦曦就自己掏钱给自己买了一个瓷杯。 “我哪有买过这样的东西?哎呀,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开口替她求情了,不如二皇子饶了她?”念安微微一笑,看着秦曦,颜卿也抬起头看着念安,满怀感激。 秦尊附和到:“是啊二哥!” 秦曦意味深长,看着念安笑到,“那杯子?” “下次自然有更好的相赠。”看秦曦看着自己笑了笑,念安接着对颜卿说到:“快把这儿收拾好出去吧,以后注意些,别粗心大意的坏了东西。” “谢二皇子,谢四皇子,谢苏公子。”颜卿收拾完忙退下。 宫人在这宫中当差谁有例外呢?既然宫女到了二十五岁若是不出事,可以离宫,倒不如帮她一把,也算救了她一次。自己可能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没有秦曦的时候想着哪天秦尊封了王迁宫到了宫外,他至少可以逃离这宫中,如今有了秦曦,该何去何从,他也不知道了,他的命运还没有由自己决定过吧。 见有下人在场,念安带着抱歉的语气说到:“不好意思啊二皇子,念安并非要故意插手你宫里的事。” 秦曦一听,皱了皱眉头,虽不喜欢他这样说,见有人在也不好多说什么,等到无人时再“惩罚”他的过度“客气”也可。 “没事,既然来了就坐下来喝杯茶好了,我让她们把前些日子上贡的红茶给你们尝尝。”说过不久颜卿便果然端着茶进来。 “谢二哥。”“谢二皇子。” 喝过茶后,秦曦便让秦尊和念安进书房中提字写诗。 念安提起毛笔,看着窗外的景色,枝头花开,绿叶相伴,若有人乘树下,定会有往复深情。于是,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花开绕几园,人念落几分。” 秦尊夸奖到:“二哥你看,念安不止写得一手好字还写的一手好诗呢。”纸上的字翩若游龙,诗也是一往情深。 “四弟你看看,你的字可要好好精进些了。”说完,秦曦手持毛笔,听着窗外的鸟叫声,修长的手指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大字:“鸟鸣笛几许,情意难舍分。” 念安心头一触,一句“情意难舍分”,当真温暖了心头。 秦尊酸到:“哎呀,你们这样可不行。” 念安红了脸,扯了一下秦曦的衣角,示意他收敛一点,秦曦笑道:“四弟不会介意的。”几人在宫中吟诗作对,好不快活,久久乃归。 每当清晨的暖阳照耀在大地之上,万物都将从沉睡之中复苏,花儿会把花瓣绽放开来,草儿也会盛放绿芒。只有人,面对朝阳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把眼睛闭上。 当太阳照在皇城之中,皇城夜里的安宁静谧也注定要被光芒所打破,就像光于人和万物的不同,光于皇城与万物一样不同。 眼看着过去半月,虚竹也在暗中调查关于户部尚书林左仁贪污的案子,只不过一直没有办法查到确凿的证据,一直拖了足足有半月多。 这日秦曦正在书房之中,虚竹从外面拿来了一张字条,“主子,这是户部侍郎石树淼托人送进宫来的。” 秦曦打开字条,上面写着:“户部账目,真假难辨。”秦曦心想,这笔记应该是石树淼的笔记,这张字条醉翁之意不在投靠秦曦与否,而是拉下林左仁下台。 向来尚书的位子是又侍郎接任,一旦尚书退任或者革职,侍郎都可加封一品,俸禄倒是在其次,那管理一个部的权力,谁人不想,等到三省长官退任,也由六部长官的人中挑选,自然是人人眼红。 只是秦曦还没有打算好,贪污一事林左仁的命是去是留,但是,证据还是要把握在自己的手上的。 虚竹问:“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秦曦思虑,自己查遍了户部前后一年的账本,按照账本上的数目,本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那派出去赈灾的银子,半路却没了下落,这也没有详细的记载,自己一直想不通,石树淼这个字条倒是提醒了自己,账本是真,数字却是假的。 “这本账本应该是假账本,伪造的。” “那?” 秦曦伸手接过从窗外飘进的一片落叶,片刻捏碎于指心,“今夜,我们夜探驸马府。” 那日午膳后,汐枫带了正源到了宫里晰心院中住上几日,念安正在书房中教正源念诗经里小雅篇里的《鹿鸣》的句子。秦尊就和汐枫在偏殿里闲聊或弹琴,或吟诗,或谈论医理。 “我们先看这首诗的前两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意思是说,有一群鹿儿呦呦地叫着,在那原野之地吃着那儿艾蒿。我有一批好宾客,正在弹琴吹笙弹奏乐调。” 正源在书上把自己不会的字标出来,然后做些记号,又看向念安:“小师父,可是这个鹿鸣和后面的宾客一同用宴有什么联系呢?” 念安侃侃而谈,“是这样的,诗经有三大手法,我们称之为赋、比、兴。这里的呦呦鹿鸣,是一种‘起兴’的手法,当我们想到鹿正在原野之上吃东西,会觉得这只鹿很欢快。所以这首诗从一开始便奠定了和谐愉悦的基调,可以给与会嘉宾以强烈的感染。” 正源似懂非懂,“我懂了,就是渲染了一种气氛。” 念安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们看后面的几句,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正源看着词,一边思虑一边说到:“是不是说有人吹笙,有人振簧,捧着筐子献礼,礼数十分的周到。人们都很喜欢我,指示我周全?” 念安笑道:“前一句是没错的,后一句应该是人们待我真的很友善,这句指示大道乐遵照。这首诗,能窥一斑而见豹,盖君臣之分,以严为主;朝廷之礼,以敬为主。然一于严敬,则情或不通,而无以尽其忠告之益,故先王因其饮食聚会,而制为燕飨之礼,以通上下之情;而其乐歌,又以鹿鸣起兴。” 正源疑惑,“君臣之礼,很重要吗?” “古人皆言重要,我以为不然,君臣之礼定尊卑,其实礼数都是一种形式,确能规范秩序,但同时也束缚了人的思想。此外,因道德约束的还有如师生之礼,为尊敬师父的教育之恩,父子之礼,为尊重父亲的养育之恩,这些是规范人的关系,并非定尊卑,却也是很重要的。” 正源悲伤到:“正源没有父亲,但是正源有三个师父,正源一定会孝顺三个师父,报答三个师父的教育之恩。” 念安摸了摸正源的头,“师父教你诗经,礼记,不是因为要图你的报答,是要你懂得为人,懂得处事。” 正源灿烂笑道:“师父放心,正源一定不辜负师父期望。” “自然。我们今日讲鹿鸣,是希望你知兴的手法也知礼,我虽并不喜欢繁文礼节,但是我们生在这样的时代,就要有这个时代要求的东西。” 正源点头道:“正源明白。” 念安看着书本念到:“接下来,我们讲呦呦鹿鸣,食野之蒿……” 念安今日讲授鹿鸣其实内涵很多,除了那两点以外,还希望他如鹿鸣所说,待人真诚,则大道乐遵照。 念安一下午讲了诗经中的鹿鸣,桃夭,伐檀,甘棠,终风五篇,口干舌燥。正源收获颇多,特地给念安奉了一杯茶。 两人在讲经时,汐枫和秦尊在殿中闲聊。 秦尊放下手中的书问到:“汐枫先生怎么看二哥和念安的感情?” “乐在其中。” 汐枫看来,秦曦是幸运的,念安对他也有跟他一样的感情,秦曦又是不幸的,念安向往的不过是平淡无奇,世外桃源的逍遥生活,而秦曦要的却是坐拥皇位,掌人生死的天下之巅,虽然以后两人定然会因此有争,但是眼下是好,那便是好吧。 秦尊突然想起一些趣事,“汐枫先生可是有意中人了?” 汐枫坐直了腰板,正经说:“有意中人了,只是他还未曾知道。” “先生怎么不让他知道?” “时机未到,不合适。” “那汐枫先生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呢?温柔娴淑?乖巧可人?” 汐枫看着秦尊笑道,“都不是,不是喜欢什么样的人,只是喜欢他。” 他也是他心里最不一样的明珠,是他想要捧在掌心守护他的单纯和善良的人。他跟秦曦不一样,他想要的不过是远离朝堂,和相爱之人相守一生的平淡生活,让他心里的他一生无忧无牵亦无绊。 秦尊看着汐枫的眉眼,“那个人一定很招人喜欢把!”汐枫的眉眼很是迷人,单单柳叶眉却是风情万种。 汐枫笑靥如花,“他很招人喜欢,待人也好。” 第三十九章 中庸 秦尊看着汐枫笑靥如花,“他很招人喜欢,待人也好。”心想着那人应该很优秀,能让汐枫先生这么温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能遇到自己的命中人,感叹到:“真好。” 念安从外进来,正源紧跟身后,“怎么了?” 秦尊见念安进来,很是开心,“讲好了,累了吧,我给你倒杯水,这茶是前些日子二哥送来的,说是怕你口干舌燥特地前往南蛮的边境金旭城寻来的铁观音,我前面喝了一些,很是解渴。” 汐枫道:“刚刚怎么不给我倒?” 碧清小声说:“我不是倒了吗?” 正源说:“师父这是觉得二师父对小师父太偏心了。” 秦尊红了红脸,往汐枫杯里也倒了一杯,“这不就有了。” 念安笑道:“汐枫先生也有眼红的时候啊?” 汐枫正色说:“并不。” 正源小心地躲到秦尊身后,然后说:“师父这是不好意思了。” 碧清发出了铃铛般清脆的笑声,其余几人纷纷笑了起来,汐枫也不好冷着脸,看着众人开心的脸庞,也随着众人笑了起来,一室欢笑,久久不歇。 夜幕降临,风声过,残叶落。秦曦跟虚竹在宫外换上夜行衣,将身上的华服藏到了树上,打算到林左仁德驸马府一趟究竟。为保证全身的轻便,秦曦并没有穿那些厚重的铠甲,里面不过是一身xie衣罢了。 驸马府就在城中的烟柳巷巷尾处,内有因是长公主的夫婿,林左仁得了户部尚书一职,管理三省六部,朝廷命脉。秦正天更是特地赐了这一座宅邸,京都一绝,亲手提笔写下了驸马府的牌匾,安排京都防守的时候,也是给驸马府留了一部分,可见驸马府的荣宠之盛。 长公主秦颜嫁到林家不过三年,只是到现在一个子嗣也未曾有过,林家人怎么能不急,但是公主毕竟和其他的女子不一样,驸马只可有她一个正妻,即便是她不能生育,也不能随意纳妾。 秦曦虚竹二人悄然来到驸马府外,藏在府外的一棵大树之上,此时已经夜深,该睡的人都已经睡了。 “主子,我们要去哪里找账本?”秦曦思虑一番,在围墙上俯视了一番驸马府的守卫布阵情况,从人头和人的分布来看,驸马府的守卫是滴水不漏的。 他早年在驸马府中埋下了一个侍卫,根据那个侍卫传来的消息,夜里的侍卫分为三波,酉时和戌时为一波,亥时和子时为一波,丑时和寅时为一波,两个时辰一波,换守之后的一个时辰守卫较严,只有等到下一个时辰,该时间的守卫筋疲力尽,才有可乘之机。 戌时,再等一刻钟,守卫换守的时候,是防御最弱,却也是守卫最多的时候,戌时和亥时这之间,应该是最好的潜进去的时机。 根据林左仁以往的习惯,真的账本应该是藏在他的书房之中,因书房平日来往的人最少,也最能藏的住东西。如果书房之中还没有,那就只能等着有机会进入他的正殿之中再查。 “再等片刻,等到守卫轮班换守,我们便去书房寻寻。” “是!” 两人藏在树上,也不说话,秦曦双目盯着府下的一切一动不动,虚竹也只好跟随着秦曦的目光,看着守卫的一举一动。 到了亥时,守卫退下,一队守卫来时,秦曦小声说:“走。”两人沿着树跳到了围墙,落在了后院的山石后。 两人听着外面两个士兵的聊天,“大兄弟,我听驸马说,近日要守好尤其是书房。” “怎么?书房里可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不知道,据说跟驸马府的身家性命有关。” 还未等两人说完,秦曦跟虚竹迅速上前把两人一掌打晕,然后往前探去。 “小心。”秦曦将虚竹往后拉,虚竹沿着秦曦的视线往前看,看到的是一个微微突起的石头机关,夜深光浅,不认真看还真看不出来。 虚竹在内心抚慰了自己,然后才小心谨慎地避着来往的士兵,往前走去。 再往前走转一个弯就可以到书房了,只是书房前是一块空地,前后四周都是空的,是单单隔出来的一处地方,且四周没有任何的植被,石雕,为的就是防止隔墙有耳,也可以加强防守。 秦曦目光所能及之处,单单一个书房的两面每隔一丈就站有一人,怕是连条苍蝇都不好进去。虚竹显然也有此疑虑,两人也同时想到一处,秦曦一示意,两人一同跳起来,稳稳地停在了书房的屋顶上空,在不踩碎瓦片的情况下,又快速地蹲下。 为了安稳,虚竹小心地拿开了旁边的瓦片,拿出了一个大胖子那么宽大的洞,然后秦曦从上跳了下去,抓着屋内的屋檐,小心地滑了下去。 书房里面就安静多了,一共就只有一扇门,一扇窗,内隔分为两间,放置许多的柜子。 秦曦指了指外面的一间,“你找这一半,我找这一半。” 在外面多说话不好,虚竹点了头就往外去了,小心地翻动着柜子匣子。 秦曦顺着他的书桌开始找,在书桌下发现了许多的机关,怕是粗心的人来了是要送命的。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那木桌子,防止有什么暗匣子可以放东西的。 这个书房目光所能及之处都是普通的摆件,书本,要是账本这种珍贵的东西,肯定不能放在外面随随便便的柜子上,但是敲了一圈的桌子,也未曾发现有空心的声音传出。 无奈之下,秦曦只好在柜子上查看有什么异常,但是这满书柜的书,秦曦抽了几本,碰巧抽到一本《山海经》,本想着没有什么不同的,不过是一本书。 刚打算放下,秦曦突然想起:山海经?我曾见小安看过山海经,当时他所阅的山海经似乎并不这么宽。 秦曦带着怀疑翻开手中的这本书,果然,山海经不过是一个空壳子,里面放着的正是六个月前的户部支出与收入明细的账本。 林左仁也是心细如尘,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但凡一个想要拿到账本的人,都要先查看了书桌,所以书桌之下到处都有机关,且关关皆可致命,而这本山海经,就是最好的掩饰。没想到念安在冥冥之中也帮了他一把。 秦曦细细查看账本的内容,上面当月的支出是四千万两银子,但是早上他看的林左仁交上来的账目是五千万两银子,再看到收入这一栏,当月的城郊金矿收入是一千万两银子,全国的盐也收入也有五百万两的银子,织布商贸的收入也是一千万两的银子,再不提各地收来的农税,商税,当月的总收入这么粗略算下来的话,应该是收入了六千万两的银子。 由于收入的银子各商贸皆有记录,盐贸,布贸,各地的州长对税钱都有记录,从收入的这一部分银子做不了假,只有支出的才可以做假。这么一看,一月之内竟整整就私吞了一千万两,秦曦怒火中烧,这个败类,朝廷给他的还不够多吗?他一个驸马,要权有权,要势有势,要财也有财,居然还这么贪心不足。 平日里中饱私囊,小打小闹的,秦曦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事情无法杜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他是一个皇室宗亲,皇族最看重的就是利益。但是这一次不同,他中饱私囊,吞到肚子里的,全部都是那些灾民的命啊,秦正天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那些灾民于秦曦无所谓,他要做的,不过是拿到他的把柄,日后户部自己能分到一杯羹,他没有登上皇位之前,势力越大越好,越隐越好。这驸马府承秦颜的照顾,一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户,且有秦颜的身份压着,日后争储,秦颜想站哪一边都是说得过去的,也能为一方积蓄许多的力量。 秦曦想了想,依照这样的道理,这边的几本应该就不是账本了,要从其他的书架一本一本的找,于是,再从上面的书架子中抽出了一本最不可能没人关注的书,是《中庸》,心中一阵冷笑。 所谓中庸之道的思想是教育人们去自觉地进行自我的修养、自我的监督、自我的教育以及自我的完善,要用毕生的能力,把自己培养成为一个具有理想人格,诸如达到至善、至仁、至诚、至道、至德、至圣、合外内之道的理想人物,共创“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的“太平和合”境界。这本书怎么看,怎么听,都觉得讽刺。 这本账目正是三个月前的赈灾的账目。 当月的收入是四千万两的银子,按照当时秦正天的命令,应该派发了三百万两的银子分成三十天为灾民购置吃食,以消减灾民的怨气,即便是没有保证每个人的吃食,每个人的性命,但是十万两一天的赈灾是足够的了。 秦曦往下看去才发现,原先准备买的馒头,给灾民煮粥用的米,还有一些设棚的数量,分粥的时间,都被减半了,这钱,就是这样被吞进去的吧。 本应支出三百万的银子,只支出了一百五十万,但是早上所看到的账目却是支出了三百五十万,林左仁倒是当真会打算盘,白白吞了两百两的银子,还做了妓女还要立贞洁牌坊。 秦曦又从里面拿了其他的几本书,看了近几个月的账目问题,每月都有将近一千万左右的私吞,虚竹在旁边看了,心情也很复杂。 虚竹出自穷苦人家,自小苦练武功,因缘巧合之下才被秦曦收了做侍从,但是内心里却一直对这样的权贵十分痛恨,自己的父母也是死于这样的人手中。 就在两人打算要走的时候,外面传来林左仁的声音,“公主!你就放心吧,账本放在那个地方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秦颜中沉且极其富有气质的声音传来:“把门打开,我进去看看。” 第四十章 刺客 秦颜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看向林左仁满脸的不信任,中沉且极其富有气质的声音传来:“把门打开,我亲自进去看看。” 秦颜本与此事无关,但是前日她得知赈灾的银子出了问题,询问了林左仁才知道原来他瞒着他做了这样的事情,却不知道把钱花在了什么地方。只是如今错已犯下,秦颜能做的不过就是替他掩盖,谁让她喜欢的是这样的男人呢。 今夜睡前两人躺于罗帐之内,本来林左仁已有行云雨之欢的意思,两人吻得热切,秦颜突然想起,问到了账本的事情,总觉得不放心。 到底还是要将账本贴身放着她才能安心,欢不能安然度过,觉也睡不着了,非要出来亲手拿到了账本才能安心,林左仁也没有办法,秦颜虽然不娇纵,但是却一向极有主见,这种时候他也只能配合着,于是便又套了外衣,来到了书房。 秦曦小声喊,“快。”然后随手把几本重要的账本藏在了自己的衣内,顺着屋柱子爬上了屋顶。 没想到屋檐上也有一处机关,因为在爬柱子而且情况紧急的限制,没有躲过,秦曦被一支暗箭射中了肩膀,鲜血瞬间便从伤口处涌出来了,滴落在地上,撒开了片片血花。 虚竹心头一震,忙伸手扶住秦曦,秦曦感受伤口的火热灼烧感觉,低声道:“有毒,快走。”虚竹借力往上一推,把秦曦推上了屋顶,随后刚爬上去,门便被打开了。 虚竹打算要走,秦曦拦住了,“现在走就是找死。等一个时机。” 林左仁进来,一边说着:“娘子你就放心吧!这账本藏的如此隐蔽,谁能想得到会放在这样的地方,然后翻看书架,“遭了,账本不在这儿。” 秦颜闻声赶到书架前翻看,“你是说放在了中庸和山海经暗匣子里的那两本?” 林左仁翻看了其余几个暗匣里的账本,都没有问题,独独这两本账本空了,不知所踪,马上翻看书桌下的机关,却发现并没有没人触动。看来,来的人是一个高手,面上很是恐慌,对着秦颜说到:“书桌的机关并没有被触动。” 秦颜四处查看异样之处,发现摆设什么的一个也未曾被动过,一时眼尖,看到了地上的鲜血,顺着往上看,看到了屋顶的那个洞,“血还没干,来人,快追刺客!” 秦曦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抓起那数片瓦片,往对面的屋顶上一扔,瞬间发出了瓦片稀碎的声音,书房外的若干侍卫连带着侍卫首领全部往那个方向涌去。 虚竹扶起秦曦就书房边缘跳下去,又借着假山的力跃出了驸马府,往藏着华府的大树那边赶去。 秦颜出了书房,绕着书房走了一圈,发现了地上的血,气急败坏到:“蠢货,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沿着这血追。”闻言,侍卫又一股脑地沿着血迹的方向追去。 林左仁也出来,看着一路的血迹,心急问到:“如此,该怎么办?” 秦颜想了想,心中也无多的计策,只好望着那血迹滴去的方向道:“只能先去追回账本,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颜的心内其实已经大概有了答案,只是不敢确认,等着那群侍卫无功而返的消息罢了。 虚竹扶着秦曦,往前一路奔走,“主子,去汐枫府上吗?” 秦曦脸色已经苍白,连嘴唇都加上了一层白霜,毒箭中估计有嗜睡的药物,此刻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只好强行睁着眼睛,低声说:“不,不能去,他们沿着这血迹而来,定然会瓮中捉鳖。” “那我把血迹擦掉再走。” 秦曦摇了摇头,“不必,我故意让血流下来,就是为了请君入瓮,趁着还没到子时快点回宫。” 虚竹犹豫道:“可是你这……” 秦曦咬牙,“能撑得住,快走。” 虚竹不好违逆秦曦的意思,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回宫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不回宫,此刻就藏不住了。不管怎么说,堂堂二皇子潜入驸马府搜查赈灾账本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那二皇子且再忍忍。”两人到了出宫时换了衣服的树边换回藏在树上的华服,秦曦撕下了夜行衣,将肩膀处包扎起来,随手将衣服仍在地上就直接往宫道上走。 虚竹扶着秦曦问道:“主子,这账本可以制服林左仁吗?” “目前是还不够的,先回宫,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秦曦很清楚,这本账本最多只能说明林左仁德贪污之重,但是看在他是长公主的驸马的份上,父皇肯定会手下留情,死罪怕是不能判下来。如果他想要铲除了林左仁,仅靠这两本账本还远远不够。这一路他也想清楚了,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多多一个盟友,放心牵制林左仁,到必要的时候一举铲除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虚竹想的却是看秦曦又一次受伤,本来,习武之人受伤也是常事,但是他自小跟在秦曦身边,看惯了秦曦的伤痛,总想着念安跟秦曦能早日修成正果,可以让念安照顾秦曦,于是沉声问道:“要不要我去寻了苏公子来照顾一下您?” 秦曦想到的是自己这一伤怕是又有毒,汐枫在宫内留了一瓶百毒散,不知道能不能对着毒有作用,这时叫念安前来,只能让他担心自己罢了,于是咬牙道:“这事先瞒着他,如果我今日昏睡无法醒来,到王公公那告假无法上朝再去唤汐枫前来。” 虚竹也知道秦曦是担心念安担心自己,本来那苏公子的身体就极差,万一忧思过度总是便不好的,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如果有了心上人也是报喜不报忧的,便应声道:“是。” 再走一段路便可到白虎门,正门三道宫门是以四大神兽命名。第一道防御门由白虎坐镇,源于上古星宿崇拜。白虎作为上古神兽,具有避邪、禳灾、祈丰及惩恶扬善、发财致富、喜结良缘等多种神力。《风俗通义》云:“虎者,阳物,百兽之长也,能执搏挫锐,噬食鬼魅。”故将白虎放置于皇城之前第一道门,方位为西,可吞噬魑魅魍魉,保皇城安定。 第二道守宫门由青龙守护,也源于上古星宿崇拜,青龙则是守护东方的东方之神,属于上古时代的神,每到冬春之交的傍晚,苍龙显现,象征着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寓意皇城生机勃勃。因宫门上有青龙石刻,也取龙镇守皇城的蕴意,所以青龙门也为白虎之后的一道防御门,方位为东,可震慑千里,保皇城无忧。 第三道内廷门是朱雀看管,同源于上古星宿的崇拜,朱雀尚火,颜色为朱赤,代表南方七宿。取朱雀作为最后一道宫门内廷门也是因整座皇城坐南朝北的位置,朱雀有摧残万物之力,也可保护皇城内廷一切,内廷的宫门赤红一片,也象征着火焰生生不息。朱雀门位于内廷的正前方,方位主南,可照耀一方,保皇城长存。 除了三道宫门,皇城后面另设一门,镇宫门,用处不大,镇守的是四大神兽的另一神兽,玄武。从先秦时代开始它就是代表颛顼与北方七宿的神兽。龟和蛇在中国古代认为是灵兽,象征万寿无疆,取其作为第一道门也是取其的长寿寓意,象征皇城长寿永生。玄武位于内廷的正后方,方位主北,可镇守全城,保皇城无战。 由此一来,一城四大门,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招摇在上,从事於下。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王者制宫阙殿阁取法焉。 秦曦看着眼前的白虎门白光闪烁,未到子时,便先行入宫,随后也无一人阻拦,虚竹小心地扶着秦曦回了清心殿,拿了万毒散,秦曦倒是干脆,一下子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愣是一声没吭,虚竹对着伤口小心地把药粉撒了上去。 “主子好了,我帮您包扎一下。”虚竹拿了干净的布条,小心地把秦曦的伤口包扎起来,秦曦点点头,想了想又吩咐道:“明日秦颜会入宫,只说我病了不能见就是了。”秦曦此举就是希望给秦颜足够的时间想清楚要怎么应对,到最后秦颜会发现没有应对的方法,只能妥协于秦曦。 “那若是念安公子来了?” 秦曦躺到了床上,“瞒不住也要瞒,不管我是出宫还是面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虚竹在心里无奈,怎么骗人的事情居然要他来干,万一哪天苏公子知道了怪他怎么办,嘴上却只能应着:“是。” “另外,如果到了卯时我未能醒来,便去告知王存一声。” 虚竹点头,又想到今天的日子,“是,另外,今日是初一,按例该去向兰妃娘娘请安。” “顺便去幽兰殿中告知母妃一声,无法前往。” “是。” 秦曦已经闭上了眼睛,“还有其他事吗?” 虚竹拉下帘帐,“没有了。”说完,虚竹拉好帘帐,又唤了颜卿进来剪掉了烛火,带上门,这一日的事才算完了,能好好歇息一下了。 这边的秦颜等在驸马府中,听着回报的侍卫首领说:“我们一路追着那血迹到了白虎门外,子时将到,我们还带着佩刀佩剑,无法入内查看刺客。” 秦颜听完一声冷笑,“果然是他。” 第四十一章 试探 秦颜细细听完侍卫首领的描述,冷笑一声到:“果然是他。” 那个刻意留下血迹,让她追到宫门外的人,除了她那个诸多算计的二弟秦曦,不会有别人了。 林左仁坐不住,在旁边反复来回地踱步,“是谁?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林左仁是文人出身,却一心贪图荣华富贵,这个抢走他账本的人,算是挡了他的财路,官路,如果让他知道是谁,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他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人不能接触权力,自他接触权力以后,就变得这样不择手段了。 秦颜喝了一口浓茶,瞪着眼睛。秦曦,那个心狠手辣,十岁就亲口下令打死了一个太监的她的二弟,“二皇子,秦曦。” 林左仁本想好好处罚那人,一听到秦曦的名字,心脏像是承受了重击,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那完了,这下真的完了,秦曦前些日子刚把钱勋英都处死了,钱勋英好赖是他的人,他都能如此心狠,更何况是我。” 秦颜看着林左仁的怂样,心里就一股脑的火升起来,“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干什么出去?这么大的事情不跟我商量?你以为秦曦为什么要致他于死地,不过是因为钱勋英表里不一,跟秦肃暗中有通信,还吃里扒外。你可别忘了,你虽只是个户部尚书,可我却还是当朝长公主。” 秦颜当真对户部尚书的职位看不上,毕竟自己是堂堂一品长公主,眼界比一般的人要高,林左仁马上握着秦颜的手,“但是娘子,此事你看要怎么办?” 秦颜瞪了林左仁一眼,然后说到:“明日是初一,我会回宫给母妃请安,顺便去试探一下秦曦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林左仁这才放下心来,在他心里,秦颜的手段一向比他高明,他虽为户部尚书,但这官职却全靠着秦颜的公主福气得来的。 平日里户部的大事,他拿不定主意的,还总得问着秦颜,才能保证处理得好,他这次贪赃枉法,不过是想攒些银两,日后可以在城郊或者什么地方建一座行宫,如果能瞒得住秦颜,那就在里面养上一两个妾,等有了身孕再接回驸马府,他到底是他林家的唯一男丁,这子嗣香火不能不延续啊。 “那你一定要把这事处理好来,我贪得这些钱,在城郊建了一座行宫,本是想等你再下个月十五的生辰那日给你一个惊喜的。” 听完林左仁的这一番话,秦颜的脸色都温和了许多,“当真?你记得我的生辰?” 林左仁把秦颜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正色道:“娘子,我怎么会忘记你的生辰呢,我林左仁这一世只爱你一人,还会记不住吗?” 秦颜把头靠在林左仁德肩膀上,“夫君,你不怪我嫁入林家三年都未有子嗣吗?” 林左仁亲了亲秦颜的侧脸,大无畏地说:“子嗣一事实属无奈,许是缘分未到,上天还没有将孩子给我们。” 秦颜脸上都是忧色,“虽是如此说,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公公婆婆不说,但是我知道他们也是很希望要一个孩子的。” 林左仁把秦颜的脸扶起来,看着她说:“可是我只要你就够了。”林左仁对秦颜是确有感情,他跟秦颜相识于国子监。他的父亲林居是国子监的大学士,他自幼便也在国子监中学习,那时的秦颜还是一个小女子,却才华横溢。 秦颜什么都好,女子的相貌,女子的音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有一样是比人差的。唯独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的就是秦颜是长公主的出身,眼界高,心性也高,没有一般女子的乖顺可人,不能满足他的大男子心理,甚至有时在能干的秦颜面前,他还觉得抬不起头来。 不过,秦颜听了这话很是感动,难得主动地亲了亲林左仁德嘴角,林左仁把人抱起来,抱到床上,“娘子,前夜的云雨之欢,还未结束……” 子时过半,红烛燃尽,罗帐落下,芙蓉帐暖,自是不在话下。 次日清晨,到了卯时,秦曦仍昏睡不醒,虚竹前往钦安殿向王存说明了秦曦昨夜更深露重,不慎感了风寒,用过药此刻昏睡仍未醒,今日怕是上不了朝。 王存替秦曦向内刚醒的秦正天通报,这些年来秦曦上朝最是认真刻苦,无事从不告假,即便是告假也会亲自来禀了,准了方才回殿。今日的异常秦正天也发觉了,只当是草药嗜睡,确实没有醒过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同样,因是当月的朔日,即初一,秦颜借此回宫向她的生母德妃请安,一大早便进了宫。向她母妃说明了情况,向德妃征求意见。 “母妃,您看这事要怎么办?” 德妃卿樊落雍容华贵,是卿守卿将军的长姐,卿守是秦正天亲封的大将军,手中也握着镇守西疆的西兵符,家族势力也是十分强大。 自她入宫以来,直接便封做了嫔,一怀有长公主秦颜,秦正天夸她温柔娴淑,德才兼备,赐封号德妃,还赐了如今的勤德殿。 卿樊落虽然看起来温柔娴淑,却并非善类,宫里除了几个妃子,她暗地里弄死了好几个夫人,却没有让人得知,可知其毒辣皆于暗处,面如美人,心如蛇蝎。贴身的侍女叫做紫姬,是德妃从家中带来的陪嫁侍女,也是她的得力助手。 紫姬是一个极其毒辣的人,那些阴狠法子大多出自她的口中,替德妃铲除了许多异己,也因此德妃十分喜欢她。 德妃虽生下秦颜,但此后便不再有子嗣,自秦颜长大,又嫁给了林左仁,她也深居宫中,不常外出。 今日的德妃刚去往皇后的椒房殿请完安回到勤德殿中仍是一身锦衣玉服,头戴的是紫薇珍珠步摇,梳着高发髻又如蝴蝶展翅,向左突出,紫薇步摇微微左倾,垂下一边的珠坠。 一身相配的紫薇花落长衫,衣领处是紫红相衬,显得人的皮肤更加光亮,眉心画有一个红色花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年近四十的妇人。 听完秦颜的描述,德妃卿樊落皱了皱眉头问:“确是秦曦所为?” 秦颜想了想昨夜的情景道:“能在子时,从白虎门往宫里而来的,只能是宫里的皇子公主,秦肃近日远出去处理赈灾的事情,且秦曦是直接负责处理此事的人,以秦曦的聪明才智,此事应是秦曦所为无错。” 卿樊落思虑了一下,道:“紫姬这些日子先跟着你,如果需要的话她知道要怎么做。” 那个名叫紫姬的侍女行了行礼,弯了弯膝盖,轻轻下蹲道:“是,有事尽听长公主吩咐。”卿樊落又说:“早知林左仁是这样的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嫁给他,如今连这样的事情都需要你来操心。” 秦颜往卿樊落的身边坐了坐,握着卿樊落的手,“母妃,女儿不后悔,夫君他对我真心一片,日月可鉴,我们定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同结连理,白首到老。” 卿樊落笑了,“你啊,真是跟我一样的,认定了是谁,就是谁了。以前,我也认定了你的父皇,只是我不过是一个妃嫔,无法阻拦他的三妻四妾。你的命比我好,你是尊贵的长公主,量他林家也不敢当着我们皇家的面三妻四妾,你是我的女儿,有西施沉鱼的容貌,这世上哪有不喜欢你的男人。” 秦颜的脸瞬间变得绯红,娇羞道:“哎呀!母妃!”秦颜虽然羞涩,但是确实也是喜欢听这样的话的。 “哈哈哈,颜儿啊。你这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卿樊落说到了秦颜的痛处,秦颜一脸的绝望,“各处的药方都吃过了,也常去城北的那家送子观音庙中拜观音,只是他就是迟迟没有动静。” 卿樊落摸了摸秦颜的肚子,一脸的坚定安慰道:“放心,你是皇命圣女,定然可以怀上孩子的。” 秦颜看着窗外,“我也希望,如果这两年当真没有孩子,我只能准允了夫君去纳妾。毕竟,子嗣对他林家仍是重要的。” 卿樊落道:“对了,前些日子你父皇来我殿中,说是很久没有见你了,想你呢,你晚些去钦安殿里看看他,你是他的长女,一定要利用好你长公主的身份和尊容。” 秦颜明白卿樊落的意思,卿樊落是想要她在秦正天面前讨喜些,让秦正天不要忘了她这个已经出嫁的女儿,才能永享尊贵,向来皇上都是疼公主的。 “是,女儿明白。”卿樊落想了想,还是不对,又问道:“你可有问清驸马拿了那些钱干什么去了?” 秦颜想起林左仁对他所说的话,脸又变得绯红,“母妃不必担心,女儿已经问清楚了,不过是花天酒地了一些,没捅出什么大的篓子我也不好说他。” 卿樊落见秦颜一脸的绯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罢了,只要你在他府中别受了委屈,我这做母妃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他要是敢欺负你,我便让皇上抄了他的驸马府。” 秦颜笑着往卿樊落的肩膀处躺去,“女儿知道,母妃一向最疼女儿。但是女儿现在已经是驸马府的人了,事事也应当为驸马府考虑。” 卿樊落颔首,“有时间多回宫里陪着母妃,母妃一人呆在这宫中,甚是无聊,平日里总是想你过得好不好。今晚便留在勤德殿陪母亲说说体己话吧。” 秦颜也是蛮想留下来的,但是一想起林左仁还在等着她出宫告诉他消息如何,事情该如何处理,当下只好说到:“女儿还得出宫跟夫君好好盘算,下次再回宫中陪伴母妃。” 卿樊落很是了解自己的女儿,虽然表面很强,但是心里也有女子的娇柔和思念,怎么可能留着她不让她走,“紫姬,把我前些日子做的披风拿来。”紫姬闻声前去拿披风,“母妃想着天气快要转凉了,给你绣了一件披风,让紫姬跟着你带回去,你有什么事也好跟母妃说。” 秦颜从紫姬手中接过披风,“谢母妃。” 秦颜跟卿樊落没聊多久,心中也是记挂着林左仁的那档子事,在勤德殿中没待多久就往清心殿去。卿樊落也知道秦颜心里记挂着这事,让紫姬随着去,就没有多留留。 秦颜带着自己的侍女椿笙,连同紫姬一同到了清心殿,虚竹出来见了秦颜,毕恭毕敬,没有多的表情道:“参见长公主,我家主子今日不见客。” 第四十二章 血帕 秦颜带着自己的侍女椿笙,椿笙原本是勤德殿侍奉秦颜的一个小丫鬟,卿樊落得知秦颜对林左仁德心意以后,看着椿笙也算讨喜,机灵乖巧,也就让紫姬带在身边,学些东西,椿笙跟在紫姬身边,学得越发的机灵,多少有了些紫姬的模样,随后便同秦颜一同嫁到了林府,也就是如今的驸马府。 今日两人连同紫姬一同到了清心殿,虚竹出来见了秦颜,毕恭毕敬,没有多的表情道:“参见长公主!我家主子今日不见客。” 秦颜怒气已起,还未说话,紫姬便先开口:“长公主好不容易回宫一趟,为何二皇子居然避而不见。” 虚竹无视紫姬,对着秦颜说到:“并非我家主子避而不见长公主,而是昨夜更深露中,主子不慎受了寒气,昨日喝了太医开的草药,说是嗜睡,没想到这一睡便没醒了。” 见紫姬还想说话,秦颜伸手放在紫姬的手上,紫姬乖乖闭了嘴,秦颜才接着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打扰,烦你传一句话,明人不说暗话,驸马府随时恭候。”然后低声道,“我们走。” 虚竹看着秦颜离去的背影,道:“恭送长公主。” 离开清心殿,椿笙便沉不住气了,“他秦曦就算是个二皇子,也不能不把我们公主放在眼里,再怎么说,我们公主也是长公主,他不过是一个庶出的,摆什么谱。既然一心引我们来了清心殿,为何却又不见。” 秦颜一边婀娜多姿地走着,一边把手伸出去,示意椿笙扶着,含笑说:“秦曦有他的打算,他想让我想清楚,那本账本的重要性,也想让我好好想想以后跟他的利益关系。” 紫姬一脸的阴冷,“那公主打算如何?” 秦颜道,“若是他只是想要从户部分一杯羹,这买卖做得,他要是想左右我秦颜,大不了就鱼死网破,我秦颜从不受人威胁。” 这边是秦颜的心性,打小她就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她见证了所有的皇子公主的成长,因为她就是这样的长公主,目空一切,不愿甘为他人的垫脚石。 椿笙问道:“那如果是驸马府上下的性命呢?” 秦颜听了这话显然犹豫了,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用一个驸马府抵上她的傲气,现在的她,确实有了牵绊了。 紫姬看了秦颜的神色,心里笑长公主为情所困,不够果断,道:“那便先静待二皇子的下一步了。” 这边,虚竹回了正殿,走进内殿,秦曦已经坐在床边了。 “主子,你醒了。” 秦曦从床上站了起来,虚竹把秦曦外衣拿来,“刚刚是秦颜来了?” 虚竹替秦曦穿上外衣,碰到肩膀时都是小心翼翼的,“是,和预料中的一样,长公主她很沉得住气。” 在此之前,秦曦曾跟虚竹说过,秦颜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今日来定然会沉得住气,因为秦颜一样是一个攻于心计,比她母妃更甚的人。 秦曦低声说,“她越是沉得住气,这出戏才越好看,她越是不想受人摆布,就越是要受人摆布。” 如果秦颜可以不顾驸马府一府上下上千人的性命,那这场赌局秦颜便能略胜一筹。但是,今日她如此沉得住气,就说明她心里对驸马府的一切都是有所顾忌的,她的软肋是驸马府,而秦曦的软肋,是念安,他知道她的,在她不知道他的情况下,秦曦就能略胜一筹。 即便是秦颜知道了他的软肋也没用,他手里还有更大的筹码,能让她连同她的母妃一同共赴黄泉。 虚竹跟在秦曦身后,“只是,刚刚在长公主身边的那个侍女,似乎是德妃娘娘身边的紫姬姑姑,似是德妃娘娘已经知晓此事了。” 虚竹对德妃多少有些重视,不管怎么说,德妃都是秦正天的宠妃之一。秦正天后宫中正四妃贤良淑德四妃,仅有两妃,可见德妃和贤妃的地位身份之高,即便是与他们的母家有关系,但是跟她们自身的手段也不无关系。 秦正天并不是一个留恋红尘的人,对后宫的几个夫人妃子也一向是雨露均沾,但是只有德贤两位妃子。兰妃是特赐的封号,身份比起德贤两位更高一分,只是兰妃向来不参与宫里的众事,她们也不把兰妃放在眼里。 秦曦毫不畏惧,“你知道当年,小尊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虚竹小心说:“当年那事,主子只有十一岁,四皇子不过才七岁,只说是突然暴毙身亡,死在了梧桐院中。” 秦曦坐到正殿的椅子前,虚竹倒下一杯茶,“当年我无意间听到了事情的真相,在小尊母亲的侍女死之前,把她救下了,却没能救下郑夫人。 秦尊的生母姓郑,当年不过是司膳房的一个送菜的宫女,没想到有一次往钦安殿送菜的时候,被秦正天看上,不久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以后郑氏仍是一个宫女,仍是整日地奔波于各殿之中,直到五六个月的时候,终于瞒不住了,在被人抓到暴室之前,她跑到了钦安殿。 秦正天对自己做过的事并未否认,她肚子里的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于是将她收了,赐了梧桐院住着,却没有名分,但是派了人照顾她,和她的孩子。 身怀六甲的那些日子,郑氏不敢吃外面送来的东西,怀胎到九月了所有吃的东西都是自己亲手做的,生怕被人动了手脚,害了肚子里的孩子。 即便是这样,身怀孩子的她也是受尽了折磨,只是那些折磨都没有能伤到她的孩子,想要使阴招害她孩子的,她也一一躲过了。 德妃本想在郑氏十月的时候,让她一尸两命。没想到她的肚子也算争气,九月半时,也非足月,诞下了秦尊,这才被封做了夫人。 那几年来,她在宫里深受排挤,德妃贤妃都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夏日寒冬都能有各种方式折磨她,一直以来,她都逆来顺受,没有怨言,只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安然长大,能够有一天让她能够熬出头来。 在那段困苦的日子里,唯一对她施以援手的,只有兰妃安若。兰妃安若虽然深居幽兰殿中,她的侍女凭兰却对宫内的事多少了解个大概,听说了被人欺负,未能足月就生产的她,她也会派凭兰或者秦曦给她送些东西,给她的院中一些补给,她是唯一一个,郑氏能够相信,也敢相信的人。 那天,秦曦奉了兰妃之命,送了兰妃做的一身冬衣送去给秦尊,没想到他来到院外时,听见院内的声音,没有走进院中,却亲眼看见了屋内发生的一切。 紫姬带着两个宫女,把独自在院中的郑氏押着,紫姬骂着:“贱女人,凭你也敢勾搭皇上,你是什么身份来的下贱东西。” 郑氏突然就笑了,“你又算什么东西?你就不是下贱的身份来的?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呸。” 那紫姬抓着郑氏的脸,呼的就是一巴掌,耳光摔在郑氏的脸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你不过是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夫人,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怀了皇上的孩子,还把他生出来了,德妃娘娘饶不了你的狐媚劲。” 身后的两个宫女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没想到正妃的一个侍女也敢对宫里的夫人这么放肆,两个人押着郑氏,一声不敢吭。 郑氏大笑,“哈哈哈哈哈,是因为她生不下儿子吧?老天开眼,她这样的女人,不配怀有皇上的龙子。” 紫姬又是狠狠地摔了一巴掌,郑氏再抬头的时候,嘴角就已经带了血了,“贱女人,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敢说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尊贵,岂是你能说的?你不就盼着有一天你的四皇子长大了,你能熬出头吗?你熬不出头了,你等死吧,哈哈哈哈。” 郑氏自知刚刚喝下的药有问题,腹中涌起了一股毒血,她毫不吝啬,全部“噗”的一声喷到了紫姬的脸上,“就算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紫姬一脸的阴狠,抓着郑氏的脸,“我不怕,你尽管来就是了。” “你这个狗奴才。” 紫姬反手又甩出了一个耳光,“啪。” “你就快死了,我们走吧,一会儿会有人来这里收拾残局的。” 紫姬这么一声,周边的两个侍女都松开了郑氏,把她扔在地上,跟着紫姬走出梧桐院。秦曦悄声地藏在院外的一个大水缸之后,见紫姬走远了,才跑到了院内,摇了摇躺在地上的郑氏。 “郑夫人!你怎么了郑夫人!” 那郑氏还没有死透,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是……是你……二皇子……你能不能答应我……替我照顾好我的尊儿……他还小……还……” 当时的秦曦虽然还小,但是却镇定异常,对着郑氏露以坚定的眼神,“我答应你,我一定保护好四弟。” 从那之后,秦曦对秦尊多多少少有些照顾,宫里的人看在他的面上,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着秦尊,秦尊也跟秦曦的关系较为亲密一些。 那郑氏挣扎着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咬破了手指,在手帕上写下了这一恶行,然后把血帕交给秦曦,“这手帕……你拿回去给你母妃……日后若是有机会……这可以派上用场……可……可怜我的尊儿……他还那么小……” 秦曦悄然收下了那张手帕,塞到了外衣里面的口袋中,“我知道了。” 都说秦曦冷酷无情,这可能与秦曦自小在宫中的所见有关,小小年纪就看惯了勾心斗角,残酷冷漠。 那郑氏交代完了后事,没了心事,也没有了最后一丝的气息,她就带着那深深的怨恨,对秦正天的无情的怨恨,对着深宫的残酷的怨恨,对德妃的狠毒的怨恨,死在了那个皇上钦赐的梧桐院内。死时死不瞑目,连眼睛都没能闭上,秦曦跪在地上给郑氏磕了一个头,替她小心得扶下了眼皮,才走出梧桐院。 在御花园中,遇到了被紫姬拦截的郑氏侍女,年轻的倩雪。倩雪跟着郑氏忍气吞声惯了,一心保护着年纪尚小的秦尊,双手将秦尊护在身后。 紫姬往前一步一步紧逼着,冷声说:“这是德妃娘娘赐的,喝了吧。” 第四十三章 谎言 紫姬示意两个宫女把倩雪押住,自己就往前一步一步紧逼着倩雪,脸上是笑,声音却是冷的说:“这是德妃娘娘赐的,喝了吧。” 紫姬的眼神看在倩雪的眼里就是恶魔,秦尊还小,能读出这样的眼神里的恶意,吓得躲在倩雪身后不敢说话,倩雪被人押住,没办法往后退,仍然死命地摇着头,企图把碗里的东西吐出来,无奈被紫姬抓着下巴,“我不喝,我不要,救命啊。” 眼看着药水就要灌入倩雪的口中,秦曦走出来说道:“四弟,母妃叫你到幽兰殿吃饭呢,你怎么在这里?郑夫人呢?” 那紫姬听到声音,停了下来,向秦曦行礼,“参见二皇子。”紫姬的脸上只闪过一丝的异色,很快就消失了,仍是强装镇定,看起来好像刚才那档子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秦曦看着紫姬也装作刚刚没有见过的样子,“这不是德妃娘娘身边的紫姬姑姑吗?你给倩雪送什么好吃的,让我也吃点。” 倩雪抓到了救命稻草,冲着秦曦拼命地摇头,示意秦曦不能喝,又说:“二皇子,二皇子,带奴婢去幽兰殿吧。” 秦曦天真笑道:“母妃让我带了四弟过去,倩雪你也来吧,要不要我们回梧桐院去问问郑夫人去不去?” 那倩雪慌忙地点着头,显然两人都还不知道梧桐院中发生的事情,秦尊小心地拉着秦曦的衣角,“二哥,我们回梧桐院去找母亲吧。” 秦曦看着眼下年纪尚小的秦尊,心里也是很难受,秦尊不过才七岁,可是却已经没有了母妃,今日德妃所做的事情,他会替德妃掩着,但那并不是因为他怕了德妃,全是因为他心疼秦尊年纪小,不希望秦尊自小就要知道和去承担那些不是他这个年龄就应该承受的那些东西。 紫姬脸上闪过一丝的不安,紧接着说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二皇子不如早些回了幽兰殿,免得兰妃娘娘等得着急了。” 紫姬心中所想不过是想要把倩雪一同灭口,若是让她陪同秦尊长大,多少会对秦尊说出那些德妃对郑氏做过的事情。秦尊好赖是一个皇子,德妃即便再容不下他,那也得容着,否则皇上那边真的动了怒气,他们也受不住。 所以秦尊只要一个人什么都不懂长大,对谁也造不成威胁最好。至于秦曦,幽兰殿里的那位虽然跟皇上并不常来往,但是皇上对其却是十分的放纵,不该招惹的,也暂且不招惹着吧。 秦曦也刚从梧桐院回来,估计那边的残局还没有收拾清楚,这会儿也不能刁难着秦尊回去,“走,四弟,我带你去幽兰殿。” 秦尊牵上了秦曦的手,一脸天真地去了幽兰殿,丝毫不知道即便接踵而来的,是他这一辈子都难以接受的事情。 回到幽兰殿,秦曦让凭兰把秦尊带走,将在梧桐院看到的那件事情告诉了倩雪和兰妃,兰妃只是摇了摇头,叹着气:“她也算是终于解脱了,这深宫长夜,谁伴明窗独坐,我共影儿俩个。去了,能够早登极乐也好。” 秦曦本坐在兰妃的身旁,听了安若这一番话,伸手抱住安若,“母妃,你还有曦儿。” 安若甜美的笑了,抚摸着秦曦的脸,“母妃这辈子,能依靠的,也只有你罢了。”自秦曦记事起,母妃就没有再和他的父皇见过面,那些父母举案齐眉,其乐融融的画面,从来没有在他的眼里出现过,他也一直以为母妃是怨恨父皇的多情。 而倩雪早已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看着外面的天空:“夫人,是倩雪一定替你照顾好四皇子,不辜负你的在天之灵。” 倩雪是郑氏从司膳房带来的一个小宫女,那时的倩雪刚到司膳房,也是经常受人欺负,跟她进宫时的样子像极了。郑氏毕竟也是在司膳房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说起话来多少有些人听着,不会拂了她的面子。那次,她受赐了梧桐院,特地跑到钦安殿,向秦正天求了一道让倩雪贴身照顾她的旨意,两人与其说是主仆的关系,其实说是姐妹更合适的。 安若走过去,把倩雪扶起来,“起来吧,郑夫人也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活着。” 听了安若的话,倩雪没有起来,反而给兰妃磕头,“谢兰妃娘娘救命之恩,谢二皇子。” 安若很欣慰,倩雪能这样始终如一,保留进宫时的那份真情。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能让倩雪留在宫里,否则,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只是,依着德妃那赶尽杀绝的手段,这宫里你怕是不能久留了,明日我会派人送你出宫” 倩雪愣住了,她一心想的都是留在宫里伺候秦尊,帮助郑氏把秦尊养大成人,但是为什么这样都那么难,“那四皇子怎么办?” 安若叹了一口气,“这个你放心,秦尊是四皇子,皇上就算再不看重他,却也是没有人敢跟他过不去的。” 秦曦想到了紫姬刚才的手段,也劝到:“还是出宫吧,如今出宫才是最好的选择。” 倩雪呆坐在地上,想了良久,一脸的生无可恋,无可奈何,原先她就觉得这待在宫里没有盼头,唯一的希望不过是陪着郑氏,和她一起把秦尊带大,如今郑氏一死,她也对这个后宫感到十分的失望,“谨遵兰妃娘娘的安排。”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能保住这条性命,就还有开心的机会,如果图一时的想法,得到一时的快乐是少的要去舍弃的东西反而多了。但是,有些人死了,未必就是坏事,有的时候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这边话说完了,凭兰也带着秦尊回来了。用过晚膳,秦尊吵着要回梧桐院去见母亲,秦曦也没有办法,只能带着秦尊一路走回去。 一路上,他在想的都是要怎么跟秦尊说他母亲的去向。根据晚膳时凭兰回来传的话说,郑氏的尸体已经被送去了乱葬岗,虽生下了一个皇子,却连一个正式的灵位都未立下。对外,只称是暴毙而亡,死后秦正天连去看最后一面都没去,就这么曝尸荒野。秦尊此次回梧桐院肯定是见不到郑氏了,秦曦一路带着心事,丝毫也没有顾忌到现在正很开心的秦尊。 秦尊今天的心情很好,因为今天母妃难得让他出梧桐院,雪姨还带他逛了御花园,他认识了各种各样的花,主要是分得清牡丹和芍药了。晚上他在漂亮的兰妃娘娘殿中用过了跟自己院中不一样的晚膳,他一向看起来冷冰冰的二哥哥今天对他特别的好,会拉着他的手带他去幽兰殿。 他还带了兰妃娘娘殿里做的特别好吃的甜心酥要带回去给母亲吃,只要一想到母亲吃甜心酥时甜蜜的表情,秦尊就觉得很愉快,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但是这样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很久,当他回到梧桐院,满心欢喜地拿着包好的点心,找遍了整个梧桐院,都没有找到他的母亲。 秦尊拉了拉倩雪的衣角,一面四处张望着,“雪姨,母亲呢?” 倩雪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瘫倒在地上,“四皇子,夫人她不在了。” 秦尊急了,“母亲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在了?”这一急,手里的点心摔在了地上,外面包着的纸张裂开,里面的甜心酥瞬间变得粉碎。 倩雪含着泪说:“夫人去了很好的地方,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秦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为什么不回来了?母亲不要我了吗?他们都说我是不该有的孩子,是不是母亲也嫌弃我了。” 秦尊一直被宫里的人说他是多余的孩子,孩子对外界的感觉最为灵敏和准确,能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虽然他还小,不知道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那不是夸人的话,那些人都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的母亲,他也知道。但是他想不通,一向那么爱他的母亲为什么突然跟那些一样嫌弃他,也不要他了。 秦曦看了心里堵的慌,把秦尊拉过来,摸了摸他的脸,“小尊不哭,你听二哥说,你母亲她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必须要离开你。” 秦尊哭的更凶了,伸手搂住秦曦,“二哥哥,为什么?呜~是不是小尊惹母亲生气了?哇~小尊不会了,小尊会很听话,你能不能跟我母亲说不要走了?” 倩雪拉着他的手,“四皇子……” 秦尊狠狠地甩开了倩雪的手,“雪姨骗人,雪姨你是大骗子,呜~你说母妃会在院里等我们回来的。” 倩雪抹着眼泪,秦曦拍着秦尊的背,“你母亲她去了好的地方,只要秦尊乖乖长大了,她就会回来了。” 秦尊挂着一脸的眼泪,鼻涕,带着怀疑问:“真……真的吗?二哥哥?” 秦曦点点头,“会,二哥骗过你吗?” 秦尊红着眼睛,摇了摇头,“不会,二哥哥最好。”说着,秦尊便搂着秦曦的脖子,秦曦笑了,秦尊这样子像极了那四五岁时的念安,想起来,他两人的年龄应该是差不多大的。 倩雪拉着秦尊,“四皇子该下来了。” 秦尊松开了手,突然想起来那甜心酥,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了甜心酥,“二哥哥,怎么办,母亲回来了会不开心的。” 秦曦低下头,很认真地对秦尊说,“你跟二哥哥回幽兰殿,我们再做心的甜心酥好不好?” 秦尊转着大眼睛,想了想点了头,拉了秦曦的手,“二哥哥,我想你牵着我走。” 秦曦默认了,倩雪把院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才随着秦曦去了幽兰殿。 秦曦所想,不过是希望秦尊能够像他心里的那个小男孩一样,单纯善良,不用被这个世界的恶意所伤害,不用为这个世界的算计而烦恼,就算要通过骗他的方式,要用这种善意的谎言。 那天晚上睡觉前,秦尊非要跟着秦曦一同睡,一晚上反复地问秦曦:“二哥哥,母亲要什么时候回来?” 秦曦只能不厌其烦地告诉他:“等你长大以后,她就会回来了。” “二哥哥那我们快点睡觉吧,我听雪姨说,要早睡才能快点长大。” “嗯。” 从那天开始,秦尊每天都从幽兰殿里拿了甜心酥,每天都回梧桐院中去等郑氏回来,一等就是一早上一下午,直到他渐渐懂得,郑氏再也回不来了,就再也没有拿过甜心酥,也没有再吃过甜心酥了。 第四十四章 朔日 听完秦曦所说,虚竹叹了口气,“没想到四皇子单纯的内心上还背有这一段痛苦的回忆。原来那日我没跟着你,居然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那时的虚竹还有自己的家人,那日安若恩准他出宫探亲,他才没有跟着秦曦,后来回来只听说四皇子的生母郑氏没了,却不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让人悲痛和心寒。 秦曦接着说:“第二日母妃派人送了那个叫倩雪的宫女出宫,后来我派人打听过了,送出宫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一夜之间倩雪的全家都死于非命,包括她的孪生姐姐倩霜。倩霜生有一个儿子,当时已经十一岁了,那天夜里被倩雪藏在了屋内的柜子里,逃过一命。倩雪死前用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叮嘱他,有朝一日一定要保护好四皇子秦尊,那是她姨娘的使命,希望他能够替她完成。” 虚竹会意,“那个活下来的儿子,就是汐枫先生?”虚竹对那段往事并不清楚,但是却知道汐枫是自家主子无意之间救下来,并且送给了当时京都的神医安羽的。安羽,正是秦曦的舅舅,兰妃安若的亲弟弟。 秦曦默认,“那次我派出去的人救下了他,之后托他之后的师父,我的舅舅安羽收了他做徒弟,传授医术。汐枫说他的这一生有两个任务,一是报仇,二是守护。” 人的一生总是带着自己的使命而出生,或好或坏,任意的一件事情,可能改变一个人的走向,也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命运。 也正是如此,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想要脱离命运的枷锁,为此付出了许多弥足珍贵的代价,但是到头来,不过是梦一场,一场空。 也正因着这日是朔日,秦尊感念着兰妃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到幽兰殿中请安,今日下了早朝,秦尊就带着念安一同前往幽兰殿。 前些日子,秦正天让王存来晰心院传了旨意,说是让秦尊每日卯时也随着其他几位皇兄一同上朝,听些朝事,长些见识。 两人进殿的时候,满园的鲜花盛开,进入幽兰殿正殿便能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兰花香气,念安心想,怪不得这殿要称作幽兰殿。 兰妃正在内殿诵经礼佛,凭兰见两人一同来了,忙进去通报。秦尊念安两人在外殿候着,不过片刻,兰妃就从内殿出来,拉开帘帐,今天穿得是一身素白色的长衫,头上戴的也是素净的白色宝钗,盘的是低发髻,垂着半头的长发,莞尔一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天上下来的翩翩仙子。 “是尊儿和安儿来了,快坐。” 念安不好意思地喊了:“参见母妃。”秦尊则是一声:“参见兰妃娘娘。” 秦尊倒是一惊,没想到兰妃娘娘已经知道了念安和二哥的事情,而且还接纳得如此之快。 兰妃温柔地笑了,坐在了圆桌之上,同时也向两人招着手,“来,坐这儿,今日是朔日,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两人端坐在圆椅上,凭兰给两人倒了上好的大红袍,念安先享受地闻了闻茶香,而后轻酌了一口才问:“秦曦没来吗?” 兰妃还以为他两人应该是形影不离的,怎么回到幽兰殿来寻人,当下诧异到:“还未曾来过,可能有事耽搁了吧。”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兰妃也是知道,秦曦虽然公务繁忙,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两日都是一大早就来的,今日没来也有些不太正常。 念安笑道:“我一会儿去清心殿替母妃看看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如此繁忙,居然连请安都不来了。”在来之前,念安只听秦尊说,早上秦曦并未上朝,秦正天也没有说什么,难道是身体不舒服,生病了吗? 亲尊也是笑:“二哥却是有些忙,近日户部尚书林左仁贪污一事已经拖了数月了,父皇下令说早日查清楚,也好论功行赏论过处罚。” 他对林左仁一事并不了解,但是那林左仁是他长姐的驸马,估计这事二哥也是很为难的,如果那林驸马真的贪赃枉法了,二哥会怎么办呢? 兰妃听了会意,“原来这样,我们不理他。今日既然来了,就留在幽兰殿中用午膳好了,我早命了小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鱼和你最喜欢的炖汤。” 念安听着没有反对,想着那刚好趁着这时候去看看秦曦到底怎么了,今日着实反常,“那我现在去清心殿叫秦曦过来一同用午膳。” “凭兰,你陪着安儿一同去吧。”安若担心这后宫大,人多又杂。念安对宫里的夫人妃子都不太相熟,万一得罪了人就不好了,让凭兰陪着他较为稳妥。 念安心知兰妃好意,礼貌道:“谢母妃,麻烦凭兰姑姑了。”凭兰最喜欢念安的那股子书生气,跟那些舞刀弄枪的不一样,跟那些做作矫情的也不一样。这会儿带着念安,一路上两人也是闲聊着。 凭兰八卦:“二皇子平日常去照顾苏公子吗?” 念安不知道为什么,不就是普通的照顾两字吗,他居然想起了秦曦那日他中毒时亲他时的深情和温柔,脸变得红润,“姑姑不用叫我公子,叫念安就好了。他平日里,常来看我,也一直对我很照顾。” 凭兰是看惯了情爱之事的老人了,见念安绯红的脸庞,当下也就明白了,见念安可爱,不免又打趣到:“那二皇子可跟苏公子行过云雨之事了?” 念安想起秦曦每一次都是对自己隐忍的态度,摇了摇头,“他说还不是时候。” 凭兰心下一惊,没想到二皇子会是这般的“怜香惜玉”,又取笑说到:“到时候,要是有什么不懂得,可以来问我的。” 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到了清心殿内,念安刚想说别取笑他了,就听到秦曦的声音道:“谢姑姑美意,只是他向来面子薄,姑姑这样说,他怕是要跟我闹别扭的。” 自己家的念安什么都好,就是面子薄,经不得人打趣,一说些露骨点的东西,两张小脸红得像是吃了辣椒一般,让人想亲亲他的嘴看看是什么味道。也因此,秦曦不喜欢别人见着念安这幅诱人的样子。 凭兰听了秦曦的话笑了,用带着笑意的双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念安,“二皇子和公子应该是有话要说的,虚竹我们先出去让两人好好温存一番。” 虚竹看着念安也带了一股坏笑,搞的念安又是脸红,随后跟随着凭兰的步伐走出了内殿。 念安看着秦曦没有血色的嘴唇,伸手触摸了他的唇,问:“身体不舒服吗?我听小尊说你早上并未上朝。” 秦曦伸手抚摸念安的手,又伸了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念安本来想收回手,秦曦就握着手放下来,顺着就伸手把他腰扶住,一只手护着他的头,就吻了上去。 一边是引导着念安把自己的舌头往他的嘴里去游荡,一边又不肯放自己的舌头从年内的嘴里退出来,念安被吻得脚都软了,秦曦扶稳了他的腰身,然后才加深了这个吻。 “唔~” 秦曦松开嘴,舔了舔嘴角的津液,邪魅地盯着念安的嘴唇说,“好甜。”话语声未落,就又闻了上去,对着那粉唇又是舔又是亲,像是要吃到肚子里一般的用力,直亲的念安云里雾里,飘飘欲仙,双手不由自主地就搂住了秦曦的脖子。 秦曦总是对着他的嘴唇轻轻啃咬,念安不满地推着秦曦,含糊不清地说:“别咬,该被人看见了。“ 秦曦心里笑了,这是又害羞了,要是真咬出血了,怕是要闹别扭的,就转而认真地亲吻念安清甜的舌头。 这一吻完的时候,念安的眼神都迷离了,靠在秦曦肩上,还不忘问:“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不是不舒服呢。” 秦曦双手一用力,把念安抱起来,笑着说:“你看我像是有事的人吗?” 念安靠前咬了秦曦的脖颈一下,看在念安眼里是凶狠的一口,在秦曦的眼里,这完全就是跟猫一样的撒娇,低头在念安的脖颈处也咬了一口。 念安向来怕疼,忙乱动起来喊:“疼!别弄我。” 秦曦手臂处传来一阵生疼,然后小心地把人放下来,生怕一下子手没了力气把人摔着,念安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说:“母妃让我们过去用膳,说是要好好说说你今日没有过去请安的事。” 秦曦抓着念安的脸,柔嫩得像刚刚出生的婴儿的肌肤,“知道了,我的小安。”说着又朝着那被他抓过的地方狠狠亲了一口,念安脸更红了。 怕人一会儿真的闹别扭了,秦曦拉起念安的手,温柔说:“走,我们去见婆婆了。” 刚出了内殿,念安便把自己的手抽离,然后走近凭兰,“姑姑我们走吧。”凭兰看着念安绯红的双颊,当下一言不发,虚竹见自家主子出来神清气爽,知道大概,也一言不发。 当日用过午膳,秦曦强撑着送了念安回了晰心院,然后才快速地赶回了清心殿,虚竹察觉了异样,问:“主子怎么了?可是伤口又扯开了?” 秦曦没有多说话,加快了脚步往清心殿赶去,虚竹也知道了,默默跟在后面,也没有多说话。 到了内殿,屏退了下人,秦曦脱下外衣,虚竹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秦曦里衣的大半,都已经被鲜血浸湿了。 第四十五章 吃鱼 秦曦回到了内殿,用一声“都退下吧。”屏退了下人,脱下外衣,虚竹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秦曦白色里衣的大半,都已经被腥红的鲜血浸湿了。 “主子,怎么会这样?”虚竹很是惊讶,如果没用力是不会这样的,晚上不过用了一个晚膳,怎么会变成这样。 秦曦反倒笑了,想起自己抱起念安时他的笑颜,璀璨夺目,“无碍,让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一下。” 虚竹阻拦说:“不可,这样伤口好得就更慢了。” “这样如果小安问到血腥味该起疑心的。”念安虽然单纯善良,可是该有的聪明机灵一点也不比人少,只不过他心善,不会把事情往那些方面去想,也不会把那些算计放在心上,能让着的东西,都让这别人,也求心安。 虚竹无奈,也知道秦曦是怕念安担心,只好出去吩咐了殿外的宫女摆好了浴盆,兑好了水。虚竹帮着秦曦换下衣服,才出门候着。 帮着秦曦用药的时候,虚竹明显发现伤口处扯开了更大的伤口,原先已经结起的血痂又裂开了,伤得变得更严重了,看着秦曦已经发白的唇色,虚竹都觉得生疼,秦曦竟也一声不吭,光是皱了皱眉头。 这近几日只派虚竹日日送了些糕点水果过去,让他解解馋,说是近日公务繁忙,不能亲自过去看,其实是怕念安知道了异常,让他多添担心。 十几日后的十五那一天,秦颜再度入宫,秦曦的肩膀好了个大概,脸色也好多了,刚巧这日正源要进宫来学习《礼记》。 秦颜先登门,带着紫姬和椿笙,秦曦正在殿门处,见一身粉色外衣看起来颇俏丽的秦颜正扶着椿笙的手走进来,拱手道:“长姐。” 紫姬椿笙二人一同行礼到:“参见二皇子。” 秦颜看着秦曦的面色说,“二弟今日的脸色不是特别好啊,可是得了病?” “没什么,不过是有些暑气,长姐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小小的清心殿中,进来吧。颜卿,奉茶。” 秦颜随着秦曦到外殿坐下,举手投足间,优雅端庄,一边说:“本是忙得很,都怪驸马,前些日子居然把户部的两本账本给弄丢了,这不是这些日子到处找吗,二弟你可有看见那两本账本?” 秦颜看着秦曦的眉眼,里面暗藏的是深不可测的心思,就算她一向攻于算计,也看不出秦曦眼中的内容。 秦曦皱了皱眉:“这么重要的东西,驸马也会弄丢吗?可是前些日子我派人查账的时候看过的那几本,要说起来倒也没事,那几本账本一点问题也没有,用不到的话,跟父皇禀一声也就好了。” 秦颜笑着吹了口颜卿端来的茶:“是啊,本是如此,只是他到底是尚书一职,若是丢了账本难免要被人私底下嚼舌根的,我也想替他找回来。” 秦曦示意在拿些糕点水果端上来,看着秦颜接着说,“也是,那长姐可有找到那账本的下落?这账本固然重要,但是于他人无益,谁会无事拿了这一本算计精明的账本?” 秦曦在心里冷笑,倒要看秦颜能这样故作镇定多久,就不信她能一直这样装作不知道账本内里其实不堪一击的事情。 秦颜挥手,长袖扇动,拂袖生香,面上冷笑道:“不必拿了。今日就是得知了那两本的账本的下落,我正打算去好好问问,那人拿了户部的账本意欲何为。” 秦颜虽然脸上很镇定,但心里已经有些惊慌了,她看着秦曦的架势,像是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如果是这样,此次的事情就不太好处理,多少有些坐不住了。 秦曦微笑,一副乐于助人的样子,“要不要我陪长姐走一趟?看看那人拿了账本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狼子野心。” 两人说话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带着的都是满满的试探,希望对方能够露出破绽,或者在这场斗嘴中败下阵来。 看着秦曦这样看似毫不知情的表情,秦颜心里怒气已经开始燃烧了,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秦曦道:“二弟觉得,那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呢?想要的又是什么呢?别的不说,我们驸马府家财万贯,那人要是不小心捡到了两本账本,谢礼肯定是少不了的。” 秦曦鄙夷地笑了,语带不屑道:“现如今,谁还看得上那些钱财了?商贾富可敌国,不还是因士农工商的阶级观念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只能远离那九天之下的权力之巅。长姐这么一说,我倒也想给长姐指条明路,不知长姐想不想听。” 秦颜对现在的秦曦已经万般忍耐,当下已经快没了耐性,以为秦曦打算要说要求了,看着秦曦,来了兴趣说:“二弟但说无妨。” 秦曦有意耗光秦颜的耐心,“若是那账本有什么问题,到了有心人的手里,万一被捅了出来,就着驸马的那点事,怕是驸马府上下都没了活路。到时候,长姐要是需要,秦曦定然替长姐保下驸马,没了官路,这世界有的是财路,通商之人虽然地位底下,可也是家财万贯的啊。” 秦颜脸一阵红一阵绿,伸出玉手拍在桌上,“秦曦,你到底想要什么?”秦颜害怕秦曦想要的是他驸马府握在手上的户部的一切权力。 秦曦面上仍是毫无变化,秦颜的这点努力对他来说根本无所畏惧,也在预料之内,“我一心为着长姐所想,若是真要说我所想要的东西,不就是长姐现在心里所想的东西吗?” 秦颜脸色沉了沉,户部的权力堪称六部至上,这两本账本被秦曦握在手上,不管是什么,秦曦一定有办法让她跟林左仁一直受制于他,听从他的意思。到时,户部的权力被他所架空,林左仁就当真是一个废驸马了。 本来,林左仁就没什么能力,一直以来所有的大事都得等着她来拿主意,在她的处理下,户部也算是风生水起,她也从户部捞了不少的好处,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今日她来此的目的,就是来商量一个一劳永逸,且能无多伤害的办法,没想到秦曦狮子大开口,一张口就要吞了那户部的权力。只要林左仁坐在尚书的位子上,让他整个驸马府当秦曦的傀儡,这样夜长梦多,秦颜怎么能接受这样的请求。 秦曦又说:“长姐若是担心自己现在的利益受损,也要想想,我毕竟是你的二弟,左右是为你着想的啊。” 秦颜不屑地笑了,眼神却凶狠,“你怎么就知道自己的胃口有这么大?能吞得下我户部?” 秦曦又喝了一口清茶,然后吩咐虚竹,“这龙井茶并不好喝,即便是西湖贡上来的,我不喜欢跟街边的破茶叶也是一样的。把剩下的茶叶全部扔了,拿新的从苏州那贡上来的那一批碧螺春来。” 秦曦这话意有所指,意思是即便是秦颜是公主,他如果不想留情面,跟市井的妇人也是一样的,秦颜当然听得出来这个意思,脸色不是很好看。椿笙到底嫩一点,这会儿的怒气都写在脸上了,紫姬比较老成,这会儿脸上的表情跟来时的一样。 虚竹点头端着杯子出去了,秦曦看着秦颜的那个茶杯说:“茶叶一旦有一点的不合心意,便没有再喝入口中的必要,吞不下口的东西,我秦曦向来是不强求的。只是,喝茶也不是非龙井不可,苏州的碧螺春,安溪的铁观音,这大半的江南,有的是好茶,不是吗?” 秦颜气红了脸,呼了一口气,准备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恕不奉陪。” 虚竹进来说道:“主子,那些不好的茶叶都已经烧了。” 秦曦笑问:“烧的干净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不好了。”虚竹笑答:“干净,绝对没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了。”然后站到了秦曦的身边。 紧接着秦曦满意点了点头,又转而看向已经站起来的秦颜:“希望长姐能够早日解决账本一事,也好安心度日,不必日日心惊,若是长姐需要,二弟也可助长姐一臂之力的,到底我们也是姐弟,我肯定是帮着长姐的。既然长姐要走了,我也不便多留,这就送长姐出去。” 秦颜一甩袖子,带来一阵香风,“不必,本公主自己可以走。” 秦颜走后,虚竹上前来问秦曦,“这样的话,长公主会愿意甘为主子所用,将户部的权力让出来吗?” 秦曦看着秦颜离去的方向,“户部本来就是一条大鱼,鱼刺也多,一口吞下肯定不容易,但是只要肉能下去就好了,刺要是卡了喉咙,就可以把刺拔出来,痛不过一阵。” 秦颜出了清心殿,一肚子的火气,椿笙嚼替秦颜不满地说:“这个二皇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吃了一趟闭门羹还不够,今日一番话也是隐约其辞,艰深晦涩,居然还想吞了驸马的权力。” 秦颜道:“她是想要逼我亲手让权于他。” 椿笙酸着脸说,“那也不该如此啊,户部也是大部,岂是他想要碰便可以碰的。” “这块肉,多少人盯着,当年如果不是我出嫁,恳求父皇给夫君一个体面的官职,当作我心想的嫁妆,这官职也落不到夫君头上。如今既然落在了夫君的头上,他秦曦就休想这么轻易的拿走。”秦颜的眼神都是无畏,也有十分的阴狠。 紫姬久久没有说话,这才阴笑着问,“那公主打算怎么办?” 秦颜扶着椿笙的手,走到了御花园里,看着一园的鲜花盛放,繁花似锦,姹紫嫣红。走近一丛玫瑰旁,低头闻了闻玫瑰的香味,笑说:“玫瑰花香,花瓣用来沐浴,可以使人体留清香,只是有刺。”说着拿了帕子,隔着玫瑰的刺,把整朵玫瑰花折下来,“但是,摘花来用,却不必自己亲手去碰那个刺。” 第四十六章 深仇 这日刚巧汐枫带着正源入宫,正源第一次入宫,进了朱雀门就开始紧张了,一路上就小心地跟着汐枫,生怕会走错路,迷失在那看起来都一样的黄墙红瓦的皇宫各处的巷子里。 一个侍卫领着他们先去晰心院,正源一路上遇见了各样的宫人,但是走路都极其小心,不管多少人,都走在一条线上,样子也是勤勤恳恳,小心翼翼的,生怕遇到权达官贵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因着正源一路来看见的都是宫女来往走动,看着那些宫女走路都是两只手交叉放在腹部的位置,正源也学着那样子把手放好,然后小心地跟在汐枫的身后,走了一条直线,那样子搞笑极了。 汐枫突然往身边看没找到正源,往后一看,发现正源正学着宫女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条直线,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忍不住拉下了他的手就笑了,“不必如此,那些是宫女的礼仪,我们是二皇子和四皇子请来的贵客,平时怎么走路,今日怎么走就好了。” 正源这才放下手来,“我……看他们都这样走……小师父说宫里规矩多……我怕……” 那侍卫也捂着嘴笑到:“小兄弟是第一次入宫吧,以后多来几次就好了,这里的金堆玉砌会让你大开眼界的,怕是来了就不想出去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被这里成群的宫殿给吓到了,里面的摆件,宫里的人吃的东西,都是他不曾见过的玉楼金殿,山珍海味,那时他确实是羡慕也嫉妒的。 汐枫把正源拉到自己身边,“侍卫大哥只看到这雕栏玉砌,富丽堂皇,却不知道命也是悬着的,很多人就算是在这里干了一辈子,苦了一世,不也是不得善终吗?” 他看到的,都是这金碧辉煌的下面,波谲云诡,暗流涌动,一不小心,可能被黑流灼伤,轻则自己性命不保,重则全家共赴黄泉。 侍卫自然也知道这宫里的骇人之处,走在前面望着面前的高阁,也叹了口气,“这里是穷人的唯一活路了,虽说九死一生,却好歹能让家里人衣食无忧。” 汐枫听着侍卫这个意思,应该也是因无奈方才入宫的,接着话茬问:“侍卫大哥也是无奈入宫吧?” 他点点头,“我来宫里两年了,因着我家穷,地也被大官家给霸占了,断了生路,我妻子她给我生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一家四口加我的老母亲都要吃饭,无奈之下,我才来了这里,这里富丽堂皇,只要给我一小面墙的造材,都够我一家老小活一辈子了。” 汐枫也知道世间疾苦,他原先的家里虽然并不富裕,却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吃谷子也好,吃馒头也好,那也是待在一起过着快乐日子的。他是家中独子,一家人最是疼他,家里少了吃食,就算是去借,都会把他喂饱。 最穷的时候家里被加税加到连自己家的稻米全部都交了田粮税,他母亲辛苦一个月一个月织出来的布,也卖不了多少钱,供不起一家人的吃穿用度。 因着爷爷和奶奶早逝,一家人和姥姥姥爷住在一起,人头税也很沉重。姨娘在宫里那些年,虽然过得很苦,在宫里总是受人欺负,但是给家里的银子却是不会少的,也因着这个,后来家里的日子虽然不算富足,倒也能过得下去。 一家人都很心疼他小姨,但是没有办法,父亲的农食交了赋税根本就不够一家人的伙食。姥姥和姥爷总是跟他念叨他的小姨有多漂亮,有多善良,当初是她小姨看着还年幼的他,代替了他的母亲入了宫,还对家里一点怨恨也没有。 他只记得有那么一个对他好的小姨,但是却想不起来长什么样子了。他也很想念他的小姨,但是自打他记事起,小姨就不在家里出现过了。 那日,家里突然来了一个看起来很落魄的女人,那女人跟他的母亲像极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个人一样的,姥姥和姥爷都高兴极了,抱着那人一边哭,一边说:“雪儿你回来了。” 那时他才知道,那是他的倩雪小姨。后来,小姨出去市面找了份织工,当了织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赚得钱没有在宫里时赚得多了,但是一家人都很开心。这样的日子不过才一个月,仅仅一个月罢了。 一个月后的那天晚上,天空下着大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他不喜欢雨天极了,待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突然家里来了人在外面砸门,吵闹得很,父亲母亲都起身去开门,他从睡梦中被尖叫声惊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小姨藏到了家里的柜子里。 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亲眼目睹了一家人在自己的面前被药毒死,口吐白沫,直到不能说话。 那些坏人走后,他的父亲母亲,姥姥和姥爷都没了气息,他挣扎着从柜子里爬出来,却不敢哭出声音,生怕把人招回来,他就咬着他的衣服,颤抖地缩在角落里。 只有他小姨留了一口气,她撑着最后一口气跟他说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说:“对不起……都怪我……枫儿……你别怪小姨……我在宫里……受了人极大的恩情……如果来日有机会……你一定……替我去照顾好……好四皇子秦尊……别怪小姨……别怪我……” 当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他何曾没有埋怨过恨过他的小姨。他恨极了他的小姨,他恨他为什么招惹了祸端还要回到家里来,为什么不能离家离的远远的,为什么要害死他的父亲母亲和姥姥姥爷。 可是随着时间的延长,随着他见识的扩大,心态的变化,他也知道了小姨的无奈,她也是无处可去,走投无路了才会如此。即便是小姨没有回到家里,跟他小姨像极了的他母亲,他的全家,一样会遭遇这样残忍的杀身之祸。 有些事情,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了,他想了很久,唯一恨的只有那个被叫做德妃的女人。 汐枫从回忆里走出来,想着刚刚那个侍卫所说的话,心下因想起家人很是悲伤,却强笑着说:“你的家人一定很幸福,有你这样的父亲,孩子和丈夫。” 侍卫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样子看起来憨厚极了,“神医真会说笑,我一介莽夫,能做的不过就是这些了,就是把命交了上去,能见他们多久谁又知道呢。” 汐枫安慰道:“不会的,你一定能善始善终的。” 虽然这样说,但是有善始却没有善终的人大有人在,他的母亲他的小姨,不都是因为飞来横祸,丢了性命,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 侍卫听了汐枫的话,转过头,毕恭毕敬地向汐枫行了一礼道:“承神医吉言,我也希望如此。”接着,侍卫指着前面的高阁,介绍说:“这是宫里的藏书阁,号称是天下最大的宝阁,古今中外只要能在其他任何地方找到的书,这里都有。” 汐枫取笑道:“那些是文人去的地方,我一个医者,不过是行李救人罢了。” “绕过这藏书阁,再行片刻,就能到晰心院了。”话正这样说着,一位穿着华丽,头戴宝钗的人从侧边小道走出来,看见汐枫和正源觉得面生,就叫了一句:“站住。” 汐枫回头,看见的正是德妃卿樊落,今日身着的是一身的黄色秋菊图纹绣的长袍,头上所戴的也是配套的秋菊盛放的宝冠珠钗,珠钗呈水滴状四周垂下,看起来颇是年轻,像是宫外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 侍卫常在宫里走动,宫里的夫人倒也都认得,当下就小心道:“参见德妃娘娘。” 汐枫本不知此人是谁,只听着侍卫行礼方才知道,汐枫在心里一笑,眼前的人,就是杀害他全家的罪魁祸首,这人间真小,当真是冤家路窄。 虽然心里有把德妃碎尸万段的冲动,汐枫仍是作揖行礼道:“参见德妃娘娘。” 行完礼汐枫拉了拉身边的正源,正源回过神来,忙学着汐枫的样子,“参……参加……德……德妃……娘娘……”因着本来就对皇宫有畏惧之情,但眼前的这个女人看人的眼神让他觉得害怕,具体是哪里害怕他也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来自眼神给他的直觉。 德妃看着两个人的穿着打扮,奇怪地问:“是谁,两个男子怎么可以随意入宫?” 那侍卫又行礼到:“德妃娘娘恕罪,这两位是二皇子和四皇子一同请进宫来的贵客,一早有人来朱雀门跟吴将军通报过了,这才带了进来。” 可不是这样,一大早二皇子身边的虚竹大人和四皇子身边的那个书童就来朱雀门说过,汐枫神医会来宫中。吴华是朱雀门守门将领,也见惯了汐枫,听了上头的吩咐,见到汐枫到了朱雀门,也没多说什么,就让他送了汐枫进来。 德妃听到跟秦曦有关,突然就来了兴趣,“那这位是?” 第四十七章 姑姐 德妃停在两人面前,打量着已经半抬着头的汐枫,又听说跟秦曦有关,当下就来了兴趣,问道:“那这位是?”从德妃的视角看来,汐枫长得清秀干净,很是帅气,人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东西,即便是年近四十的她也不例外,她看着汐枫的样子,很招人的喜欢。 侍卫尚未作答,汐枫就抬起头看着德妃说:“在下是汐枫,这位是我的侍童。”在下也是你的冤家,你的仇人,那个想要有一天能够杀了你给全家人报仇的人。 德妃旁边的侍女依着平时的样子,狐假虎威到:“放肆,谁容你看着娘娘了,是想要被挖了眼睛吗?”侍女心想,今日紫姬姑姑不在,一众宫女中她最威风,这样一定能得娘娘的欢心。 德妃转过头去看了那侍女一眼,那侍女知道不妙,很快就闭了嘴,德妃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汐枫,“原来是神医汐枫先生,早听说汐枫先生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还生得一副好面孔,如今一看,方知这传言未虚。” 汐枫笑着回应道:“娘娘谬赞,早听说宫里的娘娘个个都长得倾国倾城,如今一看方知真实。”只是,倾国倾城是真,蛇蝎心肠也并非是假。 德妃问:“不知先生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不过是二皇子和四皇子有事找在下罢了。” 德妃接着说:“我家女儿也就是长公主,成婚多年了,却一直未有身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汐枫脸上没有异色,只是说:“此事也可能是后天体寒,导致的难以成孕,只是现在二皇子和四皇子怕正等着我跟我家小童子,恕难详说,先行告退。” 见汐枫这样说了,德妃也不好强留着汐枫,只好微微笑着说:“刚刚侍女不懂事,汐枫先生莫要介意,日后若是有事要求于先生,先生可不要推辞。” 汐枫拱手,“自然。”侍卫带着汐枫从旁让开,让着德妃先走,心道,你来找我最好,我让你的女儿,这辈子都难再有孕,也省得生出一个祸害,再危害人间。 只听那德妃说:“长公主说了今日什么时候到了吗?我们现在去朱雀门那处等着,应该能看到她吧?” 汐枫也没太在意,不过是来了一个长公主,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今日一见德妃,他心里报仇的欲望更加强烈了,他刚刚几乎有拔出侍卫的佩剑,一剑刺死那德妃的冲动。但是理智还是控制了他,他忍了这么久,为的就是兵不血刃,替黄泉之下的一家人报仇,而不是把自己搭进去,白白耗费了小姨的一片苦心。 走远了,那侍女问德妃,“娘娘为什么不让奴婢教训一下那汐枫,我看那人甚是轻薄。” 德妃甩了一个眼刀过去,“你知道什么叫轻薄吗?那位是京都享有盛誉的神医,颜儿成婚多年却难有身孕,到时若是实在不行,难免要求助于这位神医。若是因为你耽误了长公主,你负的起那责任吗?” 那侍女一听,方知厉害,“扑”地跪在地上,“娘娘恕罪。” 德妃往后转去,见汐枫走远了,这才说,“起来吧,下次注意一些,不该说的话别说。”然后用轻蔑的眼神看着那个侍女,“不该耍的威风也别耍。” 这处汐枫转身看着德妃离去的背影,眼神里都是阴狠,正源看出了那眼里的阴狠,多少有些害怕,小心地拉了拉汐枫的衣袖,“师……父……,我们……该走了……” 汐枫转过头来,很快又变回了那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笑着摸摸正源的头,一脸的宠溺,“走吧,一会儿就能见着你二师父和小师父了。” 正源见汐枫的眼神里,没有了那样的阴霾,这才高兴应声,紧紧地跟着侍卫往晰心院去。 那侍卫接着说,“前面不远处就是晰心院了,晰心院是宫里最大的院子,专为皇子公主读书准备,那边也是宫里最安静的地方了,神医来此是见四皇子的吧。” “是啊。” “四皇子是宫里最像普通人的皇子,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说四皇子他没有……” 汐枫笑着打断:“我知道,他很善良单纯。” 那侍卫又是憨厚地挠着头,“瞧我这嘴笨的。” “四皇子他确实很不一样,不过你这话以后可不能跟别人说,有心人听见了你该要受难的。”这话别人听着像是没有什么,但是细细追究起来也是一个嚼舌根的下场,他看起来老实憨厚,对家里人又好,不该平白因这些事受了委屈。 “这边就是晰心院了,诶,那个正是四皇子身边的小书童。”到了晰心院,念安早已等在院门处,那侍卫见了念安把人带到就走了,念安带着两人往里走。 “小师父好。” 念安走在正源旁边,带着两人进了凉风廊道,“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就在那等着了,怕这里面的路九曲回环,朱雀门的侍卫带不了你们到我们那处住处。今日进宫来,可有害怕?” 正源一面小心地看着周边的环境,晰心院很不一样,一进来便可看见满园的春色,如今虽是夏季,却也毫不逊色于春天时的百花齐放,该开的花一朵也不落下。 “没有害怕,我现在胆子可大了,这里真漂亮。” 汐枫取笑念安说:“我可不是第一次来你这儿来,你哪次受伤不是我看的你。” 正源好奇道:“小师父受了什么伤?”受了伤的事情,哪里能整日地挂在嘴边,念安正色,“小伤,小伤。” 汐枫接着嘲笑:“可不是小伤嘛,也不过是伤的连床都下不了。” 念安红了脸:“汐枫先生什么时候这么贫嘴了。” 正源想起念安那重伤的样子,脑子里浮现念安全身鲜血的样子,微微颤抖着拉着念安的袖角,一脸认真地说:“小师父你别怕,以后正源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念安转过身揪住了正源的脸,“小家伙想什么呢?师父保护你还差不多。” 秦尊从屋内走了出来,刚刚陪着碧清准备糕点水果,这会儿才出来,碧清先开口说:“哟,这不是小正源嘛。” 正源向两人行礼,“二师父,碧清姑姑。” 秦尊听到姑姑大笑,念安比较收敛捂着嘴笑了,碧清不依不饶:“怎么就是姑姑了?我这么年轻貌美,闭月羞花的容貌,听话,叫姐姐。” 汐枫最先取笑:“你可省省吧,我们叫师父,你叫姐姐,那还差了一辈,我们叫你女儿吗?”碧清给汐枫翻了一个白眼。 念安走到秦尊的身边,替秦尊整理了一下衣领处的不整洁,碧清想了想,好像也不对,就说:“那行吧,姐姐就占占便宜,当一次姑姑。”念安轻笑,这姑姐差得可有点多啊。 秦尊笑着说:“进来吧,正源第一次来,里面给汐枫先生跟正源准备了糕点和水果,进去聊聊,晚些再去二哥殿中。” 听说两人要来,秦尊一下了早朝见念安在忙着打理院落,就喊了碧清陪着他去司膳房亲自传了一些糕点水果。念安带着正源进来,给他倒了一杯茶,正源受宠若惊,站在一边拿手端着不敢喝,念安见他的样子笑道:“喝吧,来这你就是客。” 汐枫喝了一口那被秦曦当面装作嫌弃的西湖龙井,“这茶确实不错,坐吧源儿,喝些就是了,下次再给师父们倒茶回敬就是了。” 秦尊把糕点往正源面前推了推,“这是碧清今日刚做的草莓糕,取得是新鲜上等的红草莓,吃起来味道肯定不错。” 碧清昨日得知正源要来,也是十分上心,她也极喜欢这个孩子,看起来乖巧得不行,跟刚进宫的自己很像,尤其是那胆小的劲。刚巧,前日清心殿中的虚竹送了一批进贡来的晚季节的鲜草莓给念安吃,念安说可以做些糕点给正源吃,也让他尝尝,碧清起了个大早,一干的打理也不做都交给念安,就去忙活做了这草莓糕。 特地用器皿把草莓压成汁水,然后和糕点粉一起和起来,再在面粉里和入糖水,使做出来的糕点清甜可口。这样还不够,糕点蒸熟拿出来放凉以后,还要在上面放上一颗一颗的草莓,浇上一丝一丝的蜂蜜,吃起来甜而不腻。 一想到这复杂的做法,碧清站在一旁得意道:“那是,本姑娘做出来的东西,肯定跟传来的不一样。”正源拿了一个,还未吞下,先开口,“谢谢碧清姑姑。”想了想,又好像不对够,又说:“谢谢二师父和小师父。” 念安走进里屋拿了两身衣服出来,一身青绿,上面所绣的是青松云雾的图案,一身蓝紫,上面所绣的是蓝天紫草的图案,把两件衣服打开,让正源能够看得清楚,“这是上次我跟你二师父一起去司制房给你做的两件衣服,我们想着你大概多高就做了,倒是没有具体量过多大的尺寸。你先试试,不行我再给你拿去司制房里改改。” 正源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念安的面前,端详两件衣服,他虽然还小。不知道衣服的面料是云锦缎,只知道摸着舒服极了,上面的图案,颜色都是他从来没有穿过的新奇样子,一下子就湿了眼眶,往前抱住念安。 念安看到他红了眼睛,摸着正源的头问:“怎么了?” 第四十八章 心疼 念安低头便看到正源红了眼睛,眼泪正直往外冒,心里一阵疑惑,小心地摸着正源的头问:“怎么了?” 汐枫知道是这个小孩子感动了,这时也没有说话,只听正源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哭着说:“小师父……正源打小就是……就是没有人……要的小乞丐……是野孩子……只有几个师父对……对正源这么好……呜……” 念安听了正源的话,当下也是红了眼眶,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哭,以后有几个师父在。”看着这样的正源,念安的眼里心里都满是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到底受了多少的委屈。 秦尊也过来,摸了摸正源的头,“你才不是小乞丐,你是小正源啊。” 秦尊虽然自小是皇子出身,可是他知道那被人说是野孩子的难受,那些欺负他的宫人背地里也说他是是野女人的孩子,可是他的母亲,不是野女人,他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子。 碧清在旁边已经没忍住,哭了一脸的眼泪,正拿着帕子在擦,一边说:“小正源,你太可怜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你就跟姐姐说,姐姐不会欺负你的。” 念安接着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啊,我们就让他过去,人啊,要珍惜的就是现在啊,只有珍惜了现在,才能把握好以后,现在都把握不住的人,要怎么去珍惜以后呢?往事随风,不开心的也一起随风了。” 正源从念安的怀里露出脸了,一脸的委屈看着都让人心疼,结结巴巴道:“谨……谨记师父……的教诲。” 念安从碧清手里接过一条干净的帕子,替他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去吃点东西,晚些我带你到宫里各处逛逛,我们再去清心殿找二皇子。” 正源接过手帕擦了一下脸,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到内衣里,问:“二皇子是上次的那个抱着师父来医府的人吗?” 念安听他这样说,脸一红,汐枫笑道:“是,见到了要给二皇子行礼的。” 正源一脸正经道:“知道了师父。”然后小声地跟念安说:“小师父,我觉得二皇子他很爱你。” 念安一听脸更红了,把衣服放到一边,“晚上出宫的时候记得来带走。” 汐枫说:“晚上不留我们在你这诺大的晰心院里住一晚吗?” 秦尊拉过念安,让他坐在凳子上,对汐枫正色道:“留!汐枫先生不开口我们也该留的。” 汐枫看着秦尊的笑颜,眨了眨眼睛,“这可是四皇子说的要留的,恭敬不如从命。” 念安不理汐枫的那点小客气,端了一盘的葡萄放到正源的面前,“这是当季节的葡萄,从西疆那边进贡来的。” 汐枫惊讶问:“你们这小院子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多的贡品了?” 碧清小声说:“本是不多,不过念安他爱吃甜的。但凡进贡来的东西分到四个皇子手头的,二皇子总会送一份过来怕念安他没得吃,哪知我们四皇子也是毫不吝啬吃食的,于是每次进贡完的东西,我们晰心院独独占了两份,羡煞旁人。” “那以后我都不去清心殿了,怪不得次次去都只有那些次等货,我说怎么堂堂二皇子宫里一点好东西招待我也没有,原来都是送到了晰心院来了啊。”汐枫这么取笑说完,还不忘看一眼本来就红着脸的念安,念安回瞪了一眼。 秦曦倒不是一点也不留,不过是他自己不爱吃那些甜的东西,留一些平日里能招待人就可以了,剩下的都是送过来给念安,生怕念安饿着渴着。 念安拿了块草莓糕跟正源说,“别理你师父,快吃,吃完我带你去宫里各处逛逛,不用怕,到时我向人行礼,你也跟着我行礼就可以了。” 正源对这深宫里也很是是好奇,草草地吞了草莓糕,嘟囔着嘴说:“小师父,我吃完了,我们走吧。” 一众人看他嘟囔着嘴的样子,都没忍住笑,念安走进书房拿出了本礼记,带着正源出去,留下汐枫秦尊碧清三人闲聊。 走的路上,念安跟正源说:“今日我们讲《礼记》。《礼记》的章法谨严,映带生姿,文辞婉转,前后呼应,语言整饬而多变,是“五经”之一。它里面讲述的主要是先秦时期的哲学思想,教育思想,政治思想和礼乐思想,是儒家的经典著作之一。” 正源似懂非懂地点头,“我知道,先秦时期就是孔夫子的那个时代。” 念安道:“差不多,《礼记》全书共四十六篇,始于《曲礼》,终于《丧服四制》,按照所述内容可分为四类,一是记礼节条文,补他书所不备,如《大传》和《少仪》。二是阐述周礼的意义,如《曾子问》,《礼运》和《礼器》。三呢,是解释《仪礼》之专篇,里面有《冠义》,《射义》和《乡饮酒义》等。第四就是专记某项制度和政令,如《王制》和《文王世子》。今日我们先讲第一部分的重要部分。” 正源乖巧点头,“小师父我会好好学《礼记》的。”念安看到前面正是御花园,想着现在快到午时,大多的娘娘也应该是在各自殿中吃饭,也不会有宫人在那走,这时正巧可以带着正源进去赏花,一路绕到清心殿也未尝不可,于是跟正源说:“前面是宫里的御花园,我们到那处看看,绕到清心殿去。” 正源听说要去看花,也来了兴致,“好好好。” 念安走进御花园,看着假山旁的那一从蝴蝶兰尤其的好看,便想开口跟正源介绍,没想到听到有女子的声音在说着“那也不该如此啊,户部也是大部,岂是他二皇子想要碰便可以碰的。” 念安听到关于秦曦,便拉着正源蹲在假山后,怕被人发现,也不敢动。正源也知道这事非同寻常,就顺从地跟念安蹲在假山之后。 接着念安又听到,“这块肉,多少人盯着,当年如果不是我出嫁,恳求父皇给夫君一个体面的官职,当作我心想的嫁妆,这官职也落不到夫君头上。如今既然落在了夫君的头上,他秦曦就休想这么轻易的拿走。” 驸马……出嫁……这人难道是长公主秦颜,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秦曦不是奉命追查户部赈灾银子贪污一事吗?怎么会变成要碰他户部,要拿走户部,这位公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秦曦的地方。 念安还没来得及思虑清楚,又听另一个女声道:“那公主打算怎么办?” 念安从假山的一条小缝中望出去,看到的是一个粉色长袍,头戴粉玉宝冠的人,这人应该就是公主秦颜,那位身着黄色的,不像宫中的宫女服饰,应该就是那个长公主的侍女,椿笙。那个紫色衣服的宫女他认得,正是在之前的夜宴上见过的德妃的侍女,叫做……对了,叫紫姬。 紧接着,他就看到秦颜扶着椿笙的手,走到了御花园的一边,看着一园的鲜花盛放,繁花似锦,姹紫嫣红。走近一丛玫瑰旁,低头闻了闻玫瑰的香味,笑说:“玫瑰花香,花瓣用来沐浴,可以使人体留清香,只是有刺。”说着拿了帕子,隔着玫瑰的刺,把整朵玫瑰花折下来,“但是,摘花来用,却不必自己亲手去碰那个刺。” 念安心里大惊,这是什么意思,秦曦难道有危险了,虽然这样想着,这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只好仍是藏在那个地方,紧接着就听那个身着黄色衣服的侍女问:“公主打算怎么办?” 紫姬一笑,“这事早就安排好了,我们安插在兰妃娘娘那的侍女,这会儿应该已经送着那消热降暑的汤去了清心殿了。” 原来,德妃手段不仅狠毒,而且留有后手,早在她入宫以后,就在各位妃子,各位夫人的院中,安插了自己的人,一旦有什么异样,自己也好提前得知。 秦颜突然笑了,把那玫瑰花抛在地上,一瞬间,花瓣和花托分离,碎了一地的嫣红,“今日我既然来了宫里,就是抱着把事情解决完的心态来的,他既然没有让我解决好这件事,那就等着死吧。这事还要感谢母亲高明,早在幽兰殿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我去清心殿之前已经暗中吩咐过了,如果我去清心殿迟迟未归,就让她熬一份银耳莲子送过去,就当是兰妃熬制的给秦曦,哈哈哈哈哈哈哈。” 紫姬接着说:“到时,不管那银耳汤里有什么东西,也跟公主没有关系。人是从幽兰殿里派出去的人,东西也是从幽兰殿里出去的东西,怎么都怪不到其他人的头上,公主真是高明。” 念安心道不好,怕是那个宫女已经端着银耳汤过去了,现在如果不赶过去,秦曦对他母亲的信任,肯定不会对那碗汤有任何的怀疑,现在秦曦危在旦夕,但是外面他们都在,要走就要从刚刚来的地方小心的退出去,不能被人发现,虽然这样很冒险,但是念安不能明明知道秦曦陷入危险之中,却在此回避,见死不救。 心想着这样,念安小声在正源的耳朵边说到:“你小心地藏在这里,不要出声,小师父去去就回来。”毕竟要出去,带着正源,万一有什么不测,他也没有办法保证正源的安全,这个地方隐蔽,正源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念安正想出去,没想到踩到了一块碎石,碎石一下子被踩碎,同时也发出了足以能够让秦颜发现的声响,念安心里暗道不好。 紫姬沿着声音往这边靠近,一边用阴沉的声音说:“是谁在那里,快出来!” 第四十九章 往生 紫姬沿着声音往这边靠近,一面往这边探索着要看是谁,一面用阴沉还凶狠的声音说:“是谁在那里,快出来!” 念安心想,这时如果他不出去,两个人都会有不测,就在念安想要出去,正源拉住了念安的衣袖,往后一拽,然后在念安耳边小声说,“小师父,你千万别出来。”正源知道如果这样出去,一定会有很大的危险,他说过他要保护小师父的,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师父再次受苦。 他出去就迅速地跑出了御花园,紫姬和椿笙急忙跟在了后面追了上去,秦颜也缓慢地跟在后面追了上去,生怕正源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去。念安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只看到秦颜匆匆离去的背影,他十分得慌张,“秦曦……要去找秦曦救源儿……” 念安开始疯狂地往清心殿跑去,一路经过的宫女太监都纷纷注目,但是念安没有办法,他必须争取时间,在正源出事之前,等到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清心殿的时候,秦曦正押着一个宫女。 他不顾一切地跑进来,什么也管不了,就扑在秦曦身上,喘着粗气:“秦曦……快……救源儿……” 秦曦本来想要好好问一下这个从幽兰殿送来银耳汤的宫女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图谋。就看到一路奔进来的念安,上前去一把把人抱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平日里念安就算再慌张,也不会这样慌张地跑,就算事情再紧急,也能够很冷静,今日说好了要带着正源过来,怎么这会儿只有一个人过来,念安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源儿不好了,快……” 秦曦一把抱起念安,小心问:“在哪里?” 念安指着御花园,“去……去……御……花园……”念安虽然不喜欢被人抱,但是他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任由秦曦抱着出去。 虚竹没有跟上来,因为那个宫女还被押在殿中,他要想办法问出点什么,另外还要让太医查看银耳汤里存在的问题。 念安焦急地拍着秦曦的背,“快去……快点……”他现在的心中很不安,他总觉得要发生一点什么,总觉得会有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那紫姬是勤德殿的人,早听凡阔说过勤德殿的德妃人阴狠毒辣,紫姬能做她的侍女肯定不是个善茬。 秦曦赶到御花园,念安指了御花园西边的门,“从那里出去了。” 从那个门出去跑了不过数米,在玲珑阁边的空地上,就看到一群人围着的地方,念安抖着说道:“放……放我下来。” 玲珑阁是宫里的一个珍藏珍宝的地方,又在御花园的西侧,一般从其他的殿宇来往的,经过的都是御花园的北门和南门,不会经过西门,玲珑阁平日里也是有人看守的,因御花园出来到的是玲珑阁的后方,这里常年阳光被玲珑阁和御花园挡着,鲜少人到,今日竟然围了这么多的人。 双脚一触地,念安一路跑过去,推开了旁边的人,嘴里忙说:“麻烦让一让。”推开熙攘的人群,他才赫然看到那个躺在血泊里的人,正是正源,他颤抖着往前伸出手,想要去摸正源的脸,“源……源儿……” 血是从脑后来的,此时已经流了一地了,正源躺在地上,嘴唇已经没有了颜色,脸也是极度地苍白,眉头紧紧皱着。 众人见秦曦来了,纷纷行礼让开,胆子小的都已经走了。只有几个人还在围观,秦曦进来用一只手揽住念安,然后才查探了一下正源的气息,对着念安残忍地摇了摇头,“已经……没有气息了。” 念安的泪终于憋不住了,他一直想着他只是受了重伤,不会有事的。一直忍住眼里的眼泪没有让泪流出来,这会儿听到秦曦的话,那最后一点的坚强都再也忍不住了,他颤抖着去看那气息,嘴里说着,“不,不会的,你骗人,不会的……源儿……他……只是受伤了……”当他真的亲手触摸到正源的鼻子的时候,他的泪流得更凶了。 “源儿……不要……不会的……源儿你起来啊……起来啊……” 秦曦抱住念安,把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小安……小安……不要这样……正源他已经……” 念安开始握拳打在秦曦的背上,“不会的……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秦曦你在骗我……源儿说他还要保护我的……怎么会死呢……不是……” 秦曦抱紧念安,“不要这样……小安……你冷静一点……” 念安哭成泪人,“不是这样的……秦曦……怎么办……”他心中满是自责,如果他不带着正源来御花园看花,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怪他。 虚竹赶来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凶狠的将剩余围观的人全部赶走,秦曦冷声说:“今日之事,谁敢嚼舌根,等着我清心殿传召吧。” 秦曦安慰说:“别难过……我知道这个很难接受,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正源也不希望你这么难过。”然后把人抱起来,一边吩咐虚竹:“把他的尸体收拾了,验好以后,直接送到宫外医府吧,今日之事,要让所有知道的人都闭上嘴。” 要想让所有人都闭嘴谈何容易,青天白日,在御花园的玲珑塔旁就死了这么一个宫外来的人,谁能不惊奇,谁能不议论。 虚竹看着念安哭得梨花带雨的,就知道这人跟念安的关系可能不凡,昨日听自家主子说了,念安今日会来到清心殿,让备好茶水糕点,另外还会有一个他新认的徒弟会一同前往,眼下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男孩,应该就是那个孩子吧。 虚竹应声去带了人来处理了尸体,见人进来整理现场和尸体,念安也不哭不闹了,只是单纯地流着泪。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滑下来,像是不曾断绝的河流,就那样不断地往外冒着,却不跟人说话,也听不到人叫他,就这样看着正源的尸体被人抬走,盖上了白布,才回过身来,又哭出声来抱住秦曦。 “呜……秦曦……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秦曦本来就抱着人,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直觉正源跟他肯定发生了什么,小心地替念安擦去眼泪,把人一路抱回了晰心院。 汐枫跟秦尊正在闲聊,显然还不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秦尊见秦曦抱着念安,过来便笑着问:“我刚跟汐枫先生说,我们晚上吃翡翠芹香虾皇,七巧点心碧梗粥呢,小安你想吃什么?我们让汐枫先生去做。”过来看到念安挂着泪痕的脸,秦尊就愣在一边了,他看到的念安双目无神,任凭秦曦抱在怀里,也不理会自己跟他说的话。 汐枫见事情不对,收了笑脸,巡视了一周,没有发现正源,站起身来沉声问:“源儿呢?怎么没跟着你们一起回来?” 念安听到“源儿”这才反应过来,看到秦尊和汐枫关切的脸,拍了拍秦曦,哭得声音都哑了,“放我下来。“ 秦曦虽然担心念安,但是这会儿只能依着念安,念安一站到地上,对着汐枫就跪了下来,那膝盖碰在地上,都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对不起……汐枫先生……” 汐枫心里也感受到不安,尤其是他连正源都看不到,现在念安竟然对着他就跪下来,他心里的不安就被无限放大了。 秦曦手快,蹲下来抱住念安要把他抱起来,汐枫颤抖着伸出手把念安扶起来,问:“怎么了这是,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秦尊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念安,伸手拉着念安的手,想要这样能够给他支持和力量。 念安仍是哭着,用颤抖的声音说:“源儿他……源儿他……死了……呜……” 秦尊大惊:“什么?什么意思?” 汐枫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抓着念安手的那只手不断用力,“你说什么?源儿他怎么了?” 这么久来,自他收养正源的那一日起,他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一年多的岁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从开始教他要怎么行礼,怎么跟人说话,怎么研磨药材,怎么做饭菜……与其说两个人的关系是师徒,其实更像是父子,兄弟,他也把正源当成了他的家人,他现在所拥有的唯一的家人了。 秦曦抱着念安,伸手要将汐枫的手拉开,但是怕伤着念安没敢用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念安的手被汐枫用力地抓在手上,一面对着汐枫说:“正源他死了。” 汐枫双手抓着念安,“念安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最后的一声是用吼的,“你说啊!你告诉我!” 念安本来垂着的头,抬起头来看着双眼通红的汐枫,“我带着源儿去清心殿……路过御花园,想着那满园花开,这时园中没有什么人,就想带着他去看看……”这时,碧清也进来了,见气氛不对就在一旁听着。 “我们进那园中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关于户部贪污的事,我听着与秦曦有关,我便带着源儿在假山之后藏下,听着秦颜和她的侍女,还有德妃娘娘身边的紫姬说话……” “我听到他们在幽兰殿中安插了一个宫女,那宫女正端着有毒的银耳汤,借着母妃的名号去往清心殿送汤……” “我担心秦曦有危险,就想赶去清新殿告知秦曦,没想到惊动了她们三人……就在我要冲出去的时候……源儿他一把把我拉回来,然后从花园的西门冲了出去……” “等我追去的时候她们都已经追着源儿去了……我担心出事,跑到了清心殿,想向秦曦求助,可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说到这里,念安原本已经停住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我……我就看到……看到源儿他躺在血泊之中……”秦曦心疼得抱着念安,给他拍着背。 汐枫的双眼红如火焰,像是两座火山正在蓄势待发,喷出的怒火和悲楚像是要把人吞进眼神里。秦尊不可置信地在想着正源早上才刚来到这里,怎么突然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知不觉中,脸上也已经挂了两条泪痕。碧清听完已经拿着帕子捂着嘴控制不住得痛哭起来,她早上才说的,要照顾好小正源。 虚竹早在念安讲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进来了,这时见念安讲完了,补充说:“已经叫人验过尸体了。” 第五十章 白绸 听到虚竹的话语,汐枫眼神凄厉,抬头问:“是怎么回事?” 虚竹想起让人验尸的时候,脖颈之后的那个伤口,很是凄厉,被尖利的物体穿过,看得人都觉得很毛骨悚然。很艰难地说:“是被尖利的物体穿透了脖颈后方,血流过多而死的。” 念安闻言哭着跟汐枫说:“都怪我,都怪我,汐枫先生,你打我吧,你打我……” 汐枫心里何尝没有过纠结,何尝没有恨极了这个世界,他的全家人,都在他十一岁的那年当着他的面死去,时隔十一年,他收养的正源,一样不能陪他度过漫长的岁月,是不是他上辈子造了孽,注定不能有人陪他下去。 他也想通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怪德妃和秦颜,那两个狠毒的女人,“不怪你……”是啊,怎么能怪念安呢,现在汐枫的心里,只想杀了德妃和她的女儿秦颜,满眼的血丝,“我去杀了秦颜。” 秦尊眼快,快速地抱住汐枫,对汐枫说:“汐枫先生,不要,源儿一定不希望你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秦尊也很难受,源儿是拜了他认了他做师父的,他教他识字习字,他跟着念安教他诗经礼记,但是那到底是长公主秦颜,不是汐枫这样的一介医者可以轻易动摇的,这样子冲动地去,只能搭上性命罢了。 秦曦原先是想要保住秦颜林左仁,如今看念安和汐枫,一个悲痛欲绝,一个恨她入骨,既然保不住就要摧残,就算秦颜因其公主之尊能逃一死,也要让她痛苦一辈子,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安慰道:“汐枫,这事交给我。你这样冲动地去,只会适得其反,不管是驸马府或是勤德殿,你一人要如何闯。” 碧清捂着嘴用哭泣的声音问:“小正源现在在哪里?” 虚竹道:“已经送到了医府。” 念安扶着秦曦的手站起来,抹了一下脸,“我们……我们去医府看源儿……” 秦尊也小心地问:“汐枫先生,我们回医府吧……” 汐枫想起正源的笑脸,刚从街道巷子里看到他的时候,他那胆小畏缩的样子,连给他吃东西他都不敢要,就那样小心地把东西放在筐子边,要人走开远远久久才敢拿来小心翼翼地吃掉,那珍惜的样子。 第一次靠近他,他缩到墙角无路可走,汐枫问他:“你想要有家吗?”他那圆鼓鼓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眨了好几下,仿佛是在思量,然后小心翼翼地跟汐枫说:“你有家吗?“汐枫笑了,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他忘不了,那一刻正源在阳光下,对着他突然笑了的表情,在光芒下,多开心,虽然他的脸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但汐枫仍然觉得那是孩童最纯真的笑容,他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家。 第一次教他要如何小心洗澡,要怎么研磨那些草药,要怎么烧火,要怎么炒菜。亲眼看着他一点点地长高,一点点地胆子变大,一点点地懂得照顾人。那些画面,都在汐枫的脑海里重演。 记忆里,只有他的笑,他的怕,从来没有他的哭,就算被火烫到,被东西砸到,但是他从来不会哭,他才那么大的孩子,却懂得坚忍和担当。他知道要去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了,他的源儿长大了,但是却没有活下来……没有能活下去…… 想着那些事情,汐枫的眼睛渐渐褪去了红色,眼泪掉下来,他痴痴地开口,“回去吧,我们,都回去吧,源儿会想要我们都去看他的。” 他想起那天他拜了念安为师,那夜在星空之下,他问汐枫:“师父,二师父和小师父,还有碧清姑姑,我们都是一家人对吗?”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家,想有他们这样的家人。 秦曦小声跟念安说:“能走吗?” 念安痴痴地点点头,“能,我们快去吧。”突然又想起什么,“衣服……那两件衣服……”虚竹闻声看见放在一边的蓝绿两件衣服,拿过来递给念安,念安摸了摸衣服,“还好,没有皱,源儿应该可以穿,他早上可喜欢这两件衣服了……可喜欢了……我们走吧?” 秦曦应声,跟在念安身边,怕他突然支撑不住,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此刻本应是用午膳的时候,因着这事念安肯定吃不下东西,他向来消瘦,秦曦就怕他受不了。 碧清哭着把那些本来做好打算让正源带回医府吃的糕点水果都放到竹篮里,跟在几人的后面,汐枫此刻走在最前面,刚打算出门的时候,秦颜却带着椿笙登门了。 秦颜看到秦曦站在这里,此刻的表情很是惊慌,然后才笑着说:“这是要去哪里呢四弟和二弟?” 汐枫看见秦颜,眼睛一度要变红,秦曦拍了拍汐枫的背,汐枫这才缓和了情绪,念安却缓不了,秦曦见不对,忙说:“虚竹,你带着他进去先。”然后在念安耳边小声说:“乖,你先进去,这事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念安就任凭虚竹扶着先进去坐着,秦尊跟在汐枫身后,汐枫想着也转过头说,“上次不是说还有几本书要带给源儿吗?你去拿来。”秦尊见汐枫似乎有事要说,也没有执意留着,便转身跟随念安的步伐进入内殿,汐枫想保留秦尊的那些善良,不能再让他也被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污染了。 秦颜也察觉异样,问:“这是怎么了?这位就是汐枫神医了吧?” 汐枫强忍内心的不满,对着秦颜行礼:“参见长公主,在下正是汐枫,他们不过是刚刚闹了点脾气,不碍事的。”按照秦颜特地登门这个意思,应该是为了讨一个有喜的办法,她要是真的讨了,那就当真给她两幅药,叫她这辈子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秦颜也行了一礼,“神医不必多礼,我听说神医今日在这处给我四弟看诊,特地过来看看,能不能请汐枫先生给我诊上一脉,我这身子,与夫君成亲了三年,却一直未能有喜,我也是心里想得紧,这才……” 秦曦问:“既然长姐有事求于先生,那请先生别忘了我所求之事,十万两的银子,我稍后便会送到先生府上,劳烦先生了。”说完,秦曦瞟了一眼汐枫,然后就往内殿去找念安了。 汐枫懂得那个眼神的意思,隐晦地看了一眼秦颜,秦颜立马说,“先生放心,谢礼自然是不会少的,只要先生能够让我有孕,我可倾尽我的所有财产。”秦颜心里对这个孩子的期盼已经太久了,她已经盼了整整三年了。 如果自己上赶着替秦颜看身子,秦颜肯定会起疑心,只有借着金钱财富来挡一挡自己的来意,也好去一下秦颜的疑心。于是,汐枫对着秦颜突然就笑了,笑得很是势力,“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你,不如先进来诊脉吧。” 汐枫带着秦颜来到偏殿,发现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往来之间有一种回旋前进的感觉,这是……喜脉……既然她已经有喜脉了,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还不知道。这样也好,就要她亲手痛失她腹中的胎儿,要让她知道失去心中所爱的滋味。 期盼已久的东西,突然有一天得到了,突然又有一天失去了的滋味,太难受了,就像他,一直期望能有家人,突然有一天他遇到了正源,突然今天他又失去了正源。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是露出为难之色,“你这脉象阴沉难把,气势时凶时弱,怕是阴虚,需要调理啊。” 秦颜着急问:“那能有身孕吗?” 汐枫为难地摇摇头,“这怕是难,之前的那些说是送子的草药吃得太多了,那些都是不该吃的,不过是庸医开的一些为了拿银子的方子,有些只是单纯无益也就罢了,有些却是对身体反而有害的。” 秦颜只要一想起这些年来,那些苦涩乌黑的药汤,喝了不知道多少,但是却始终没有得偿所愿,她就觉得很生气,“那,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汐枫佯装冥想,其实心里是在想着要怎么办,要让她能在悄无声息中滑胎,不管她的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不正常也要说得正常了,“你近来是不是月事不调?” 秦颜脸有些红了,“是……我一直怀疑是不是有了孩子,还没请太医诊脉。” 汐枫笑道:“孩子是还没有的,我先给你开一些药,滋阴的,只不过我的方子向来是要自己抓的,晚些我会亲自送到驸马府给你。” “这不碍事,那劳烦先生了,椿笙。” 椿笙应声,拿出了一包的金子,含笑递给汐枫,汐枫笑着收下,行礼看着秦颜离开,这才去了内殿叫了几人一同前往医府。 不管为了正源,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必须要能撑下去,用完全的法子,让秦颜跟德妃终有一日得到该有的惩罚。 带了医府,灵堂已经设好,外面并没有挂起白绸缎白花,汐枫说:“麻烦虚竹你在外贴上告示,就说我外出,近日不在府中。” 念安、秦尊和碧清走在前头,已经进了灵堂,秦曦才对着汐枫说:“你若是真的要算计秦颜,就必须要瞒住那日在宫中死的人是正源,否则秦颜定会对你设防。” 汐枫看着眼前的光景,原是草药香溢的庭院,如今却混杂了拜祭所用的想猪,里面白花之上一个奠字多让人提不气气息,心中越是恨,就越是要坚强,不是吗,汐枫阴着脸说,“我知道,所以才会秘不发丧,今日这事只能委屈源儿,宫里的风声还要你去控制。” 秦曦点头,“此事容易,宫里能瞒得住,人人只知道死了人,却不知道是谁死了。” 微风拂过,灵堂之中的白绸缎被风吹得摆动起来,汐枫沉声说:“今日之仇,我汐枫必要她秦颜血债血偿。” 第五十一章 上香 秦曦跟汐枫说完,两个人往灵堂里走。 灵堂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每一个尘埃都沾着烛火的香气,正中放着虚竹临时置办的棺木。虽说是临时置办的,看起来却一点也不草率,所用的是上等的沉香黑木所制,外面也戴着白色的花,祭奠亡者。 此刻“入殓”仪式已经请人做好了,正源正躺在棺木里面,经人打理,仪容整洁,表情自然,也尚未行“封棺”礼。 念安拿了三支香,不同于之前的哭泣,此刻反而一脸的宁静,对着正源的棺木和灵位正式地拜了三拜,脑子里都是正源对他说的那些话,那日在晰心院中,他一脸认真地说:“小师父你别怕,以后正源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在御花园假山后,他一脸无畏赴死的表情说:“小师父,你千万别出来。”还有他拜师的时候说,“小师父,源儿一定好好学,谨记师父教诲。” 等到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又已经是两行热泪了,念安跪在软垫上,“小师父,很开心,你曾认我做师父。也很惋惜,我只给你讲了诗经和礼记,没能教你其他的东西。对不起,师父没有能保护好你,我多希望现在躺在那里的人是我,我也想代你承受那刺骨之痛。” 念安拿过两件衣服,“这两件衣服你还没试过,要是大了,你就将就着穿吧,好不好?”再度哽咽:“我……我还来不及带你去吃好吃的珍珠翡翠,缘味斋的桂花糕,你说你特别想吃,我一会儿就去给你买。” 秦曦进来灵堂,把念安从软垫上抱起来,拭去他的泪水,念安靠在他的身上,哑声说:“秦曦,我们去缘味斋好不好?” 秦曦点点头,“好,我们去。”牵着念安的手走出灵堂,去到缘味斋。 秦尊也取了三根香,拜了三拜,“源儿啊,二师父什么都没能教给你,那些东西都是些皮毛。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要是今日我能陪着你和念安一同去往清心殿,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要是那日能挡住父皇的责罚,也许你也不必入宫,更不必受此……灾难……,二师父是你的家人啊,几个师父碧清姐姐都是最爱你的人,不管你在哪里,我们在哪里,你都要过得开心,都要照顾好自己,这样师父才能放心。” 汐枫从一旁也跪坐在软垫之上,握了握秦尊的手,既是表示他对正源的照顾,也是安慰他,“他的二师父,你就别哭了,这样,他该不安了,他啊胆子最小了。”说着,递给秦尊一个帕子。 秦尊沉默着接过帕子,然后拿起旁边的纸钱,陪同碧清一起烧起纸钱来。汐枫上完香,很平静地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师父把你从那样阴暗的地方带回来,教你那么多的东西,你还没孝顺师父,就这么走了,你忍心吗?” “你都不想想,师父整日要一个人磨药多辛苦,你不来帮着我吗?我知道,你不怪你小师父,你最喜欢你的小师父。师父也不怪他,我知道你的心性,你把我们都当成了你最重要的人,为了我们你可以付出你的所有,你真是傻,你还只是个孩子啊……师父们这么大了,该为你承担啊。” 秦尊和碧清在边上已经泣不成声了,汐枫强忍着泪水说:“师父……师父也很开心……带你回家……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别忘了师父,一定要……要快乐。”说完,汐枫没有多留,马上走到了偏殿,关上门的一霎那,靠在门上,流了一脸的泪。 见汐枫走了,碧清提着她的篮子,把里面的草莓糕和其他糕点水果都拿出来,放在棺木前的祭桌上,流着泪一道道地摆好,笑着说:“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姐姐不是说让你早点回晰心院来带着那些糕点回去吃吗?要是喜欢吃,姐姐整日给你做,姐姐不像你的几个师父,那么有能耐,只会这些厨艺点心,早上吃的草莓糕还算好吃的,还有这葡萄,早上你赶着去清心殿,还没来得及吃呢……” 碧清接着烧纸,嘴上仍在说:“我这段时间忙着别的事情,这才让你小师父去司珍房为你做衣裳,想着以后再为你做,不想却从此……都没有了机会……你不要怪姐姐,你早登极乐,不要再为这世间的烦扰而悲伤,珍重。” 世人皆为尘世烦扰所困,若能早登极乐,也未为不幸之事。往生极乐,便是希望来生快活自在,魂离悲哀。 秦尊拉过碧清,安慰了两句,两人继续烧着纸,灵堂之内悄然无声,唯有烈火焚烧黄纸和两人的泪滴在地上所留之声。 秦曦带着念安来到缘味斋。缘味斋毕竟是京都第一点心铺,里面售卖的都是各类糕点的珍品,但凡有钱人,都难免来买这里的糕点回家待客,食用。秦曦拉着念安的手站在商铺门口,这是这么久来唯一一次念安在众人面前没有挣脱秦曦的手,任由他牵着,像是在宣告所有。 拉着念安走到缘味斋里面,当季糕点应有尽有,各类架子上摆着各类的糕点,放眼望去,水果类的糕点和鲜花类糕点为多。桂花糕虽不是夏季专属,但是毕竟是糕点铺子,所存的食材都是足够一年所用的,只不过非当季的糕点卖得相对会贵一点。 缘味斋以其四味在京都享誉盛名,春季的桃花卷,夏季的荷叶羹,秋季的桂花糕和冬季的腊梅饼。此刻刚到未时,大多数人刚用过午膳,不大来吃和买糕点。两人进来之时,一向热闹非凡的缘味斋,还颇冷清。 里面是一众穿着各色花艺彩衫的女子,见有人进来,一位身着绿色长衣的优雅女子走了过来,颇有气质地问“两位客官要点什么?”这位女子正是缘味斋的老板娘,虽然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却是已过三十的年纪,缘味斋已经开有十年了,人称易寒娘子。 虚竹应声,“桂花糕。” 秦曦眼神全挂在念安的脸上,注意念安的表情变化,念安听到这个女子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动容,就是自顾自地找着桂花糕。那女子也是有眼力见的人,看眼前的三人,回答自己的,一定是一个侍从,而见秦曦看念安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该做的是谁的生意,当下对着念安又问:“是这位公子要吃桂花糕?” 念安见绿衣女子跟他搭话,也不好不回答,摇了摇头,“不是,买给一位朋友。” 易寒笑笑,“桂花糕是我们的秋季精品,平日里都是隔一月才做一次,每次都是被一抢而光,今日正巧是那一日。” 秦曦沉声问:“在哪?” 易寒无奈摇头,“今日的已经卖好了。” 闻言,念安露出失望的表情,喃喃说:“难道连这点桂花糕都买不到了吗?” 易寒见念安的表情,也心生怜惜,“不过,如果公子实在要,我那里倒是留了一份。” 见念安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秦曦转头问:“在哪里?” 易寒往柜台里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桂花糕,“不瞒公子说,我也极爱吃桂花糕,这份是留给自己的,见公子实在欢喜,今日便忍痛割爱了吧。” 虚竹从手里接过,问:“老板娘,多少银子?” 易寒笑着,把桂花糕递给念安道:“我们是有缘人,这盒桂花糕就当是我送给公子你的吧。”易寒也不知道为何,见那公子的眉头紧锁,载满心事的样子,会心生解惑的想法,连自己珍藏的桂花糕都拿出来。 可能是那表情自己很熟悉吧,虽然面上装得很开心,其实内心已经流满了眼泪,那种强忍苦痛,表现快乐的表情,跟自己难过的时候很像。 念安感激道:“谢姑娘相赠之意,只是无功不受禄,这银子姑娘还是收下吧。”说着,念安把虚竹手中的银子塞到了易寒的手中。 见眼前公子的意思,怕是不收银子,这桂花糕他也不敢收了,易寒收下银子,“那我只好收下了。”她开了这家缘味斋,赚得钱自然是不少的,根本不缺这点钱,但是要是收下能让人心安,她也不介意多赚一点钱。 怕这个女子对念安有非分之想,秦曦拉过念安,亲昵地说:“我们看些别的糕点吃好不好?午膳过了你什么也没吃,不饿吗?” 念安看着眼前各类的水果糕点,却毫无食欲,一点开口的欲望也没有,“我不想吃。”他只要一想到正源倒在血泊里的画面,他就什么也吃不下。 秦曦心疼地摸了摸念安的脸,“多少吃一些好不好?:要不然胃要受不了的。”虚竹见状也劝道:“公子还是吃一些吧,要不然正源也会难受的。” 念安仍是摇摇头,“不想吃,我们回去吧,要不然源儿该等急了。” 易寒笑着说:“公子有烦心事便不久留了,下次若是有缘再来缘味斋,定有当季精品糕点相送,到时几位公子可不要再推脱了。” 念安作揖,“谢谢姑娘,不知姑娘名姓,来日好称呼。” 易寒看着眼前的一处标有冷心糕字样的蓝色糕点道:“无名无姓,人称易寒。”易寒乃是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意,易寒取此名字就是因为心冷情冷。 注意到易寒的眼神,知道这糕点的内里一定有故事,念安也不便多问,只好说:“那易姑娘,来日有缘再见,定好好感谢。” 易寒婉然一笑,“那便不远送了。”听完念安转身出了缘味斋,秦曦从念安手中接过桂花糕,“要是饿了你跟我说,千万别饿着自己。” 念安道:“我知道,我们回去吧。”几人一路各怀心事,回到了医府。 第五十二章 仇恨 心不在焉地走回医府,念安感觉有些疲累,从后门进入了医府。走进灵堂,在祭桌上摆好了桂花糕,念安笑着看向躺在棺木里的正源,“小师父给你买了桂花糕,没有失信。”说完,就跪坐在软垫之上,跟秦尊碧清两人一同烧纸钱,秦尊碧清念安三人围坐着纸盆,留下一个方向让烟火散出去,三人相互支撑着。 秦曦见念安的情绪稳定了不少,这才到偏殿去跟汐枫商量林左仁贪污一事。刚到偏殿,见汐枫的表情坚毅,秦曦不免说:“别难过了,现在是为正源报仇的唯一时机。” 汐枫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点点头,从榻上坐到桌前,“今日送汤给你的宫女你处理了吗?”送汤的宫女名叫婉悦,是幽兰殿小厨房里一个帮厨的宫女。 秦曦甩开袖子坐到桌前,虚竹闻声道:“已经让她自缢了。”秦曦想了想,对汐枫说:“宫里这事我会暂且压着,不会让秦颜有所惊动。” 汐枫想起早上的脉象,“早上我给她把脉时发现,她已经怀有身孕了。”听到这个消息,秦曦惊讶不已,没想到秦颜她居然已经怀孕了,汐枫接着说:“明日我会让她知道自己的身孕,等到合适的那一日,我再亲手了结了那个孩子。” 虽说秦颜是秦曦的长姐,但是他两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如今秦颜更是让念安这样伤心,秦曦一向护着自己人,不容得别人让念安受半点委屈,这会儿表示同意,“那接下来就要制造一起事件了。” 虚竹突然想起那贪污银子的用处,“那银子在宫外建造了一座行宫。” 秦曦早知行宫的事情,这时更是胸有成竹,“行宫建在荒郊,一向是皇族的人才有权力建造,如果秦颜说是她动手建造,这一点治不了林左仁德罪。只是,行宫既可以做游玩之用,也可以做屯兵、屯兵器、屯粮所用。” 听秦曦这么一说,汐枫就知道秦曦前面说的制造一起事件,是把城郊的那座行宫引到秦正天的眼中,才能引起秦正天的重视和猜疑。贪污一事,林左仁尚且可以因为秦颜的身份而免除一死,但是一旦涉及谋反,那这事就不简单了。 虚竹此时说:“已经查探清楚了,行宫上月已然完工,建在城东荒郊处,那里鲜少人到,如今更是被围了起来,知道的人极少,里面有绿湖青山,其实环境甚是优美。” 秦曦想了想,还是问汐枫道:“等到正源的七日之丧一过,安然下葬了,我们再动手,怎么样?” 汐枫想起正源,眼中的恨意和坚定有增无减,“好,这几日我会让秦颜消减对我的怀疑,为源儿报仇。” 虚竹问:“那要请法师来做法事吗?”虚竹指得是葬礼中的“接三”一俗,并不是每一个人死后都能升天或者西天,但若在死者去世三天灵魂离去的时候,为他请法师、僧众念经礼忏或者放焰口救度恶鬼,就能使死者赎罪积德,到天上。相对于神来说,是迎接死者的灵魂到天上;相对于死者亲友,是送别死者的灵魂到天上。因此,这个仪式叫“迎三”,也叫“送三”。 汐枫沉思了一下,才说到:“不必请法师了,法事兴师动众一定会让人知道医府的不同,请个大师来诵经超度就好了,麻烦你了,虚竹。” 虚竹抱拳道:“汐枫先生不必客气,你的事就是虚竹的事,那我先去找高僧,免得过两日找不到人,便不好了。” 秦曦应声,“好,千万小心不能走漏了风声。回来的时候去缘味斋带些糕点回来,不要太甜的。”秦曦仍然是担心念安会饿坏了自己,如果再这样饿下去迟早饿坏他。这时他的心情不好,吃太甜的更会让他觉得没有胃口,所以特地吩咐虚竹买些不太甜的糕点。 虚竹应声便退了出去,前往城东的栖霞寺,汐枫想起秦尊这时也未曾吃过东西,说:“秦尊和碧清姑娘也还没有用过午膳,我去厨房给他们做点吃的吧。” 秦曦拦住汐枫,“你忘了,现在医府中没人,吃食这些还是让虚竹去买吧。” 汐枫想了想也对,此刻正是不能让人起疑心的时候。万事皆要小心,炊烟起,不就是里面有人的意思了,当下点头,出去照看秦尊等人,秦曦跟了上去。 三人都哭得已经没有了眼泪了,垂着头为正源烧纸钱,秦曦宫内仍有事要处理,不能久留,麻烦了汐枫照顾好念安便先回宫,到了晚间才又回来,听虚竹说了才知道,念安一天了什么也没吃过。 当下秦曦也有些急了,拿着糕点过去,把人从软垫上抱起来,念安跪坐着一下午了,双腿早就发麻了,这时已经站不起来了,秦曦把人抱起来,抱到了偏殿,把点心喂到了念安的嘴边,念安仍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肯吃,眼神空洞,像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秦曦怒了,强行抓住念安的下颚,将一片西瓜糕塞到念安的嘴里,见念安也不嚼,一嘴吻在念安的唇,把西瓜糕搅得稀碎,逼着念安吞了下去,念安就抱着秦曦的腰,坐在秦曦腿上,任由秦曦左右摆弄。 西瓜糕是夏季降暑去热的良品,念安明显是郁结于心,这时吃些西瓜糕,再喝一些蜂蜜水对念安缓解心情也有好处。强行塞了几片,秦曦也知道念安的情绪不好,看着念安无神的面庞,心一下子就软了,抱紧念安亲吻着他哭红的眼角,“别自责,不是你的错。” 念安靠在秦曦的肩头,喃喃说:“怪我……是我没能保护好源儿……”他今天在灵堂中,只要一想起正源早上还抱着他说着那些让人伤心的话,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的难受,他知道这些不完全是他的错,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秦曦咬住念安的脖颈,留下深深的牙印,希望这疼可以让他清醒一点,“正源他……不希望你自责,他希望你好好活着,开心度日,平安无忧。”当然,我也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平安度日。” 念安又想起正源的笑脸,微笑着说:“我知道,我不会……辜负他……”自己怎么可能不明白正源的心思呢,自己教他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希望他可以知礼数,那次说到师徒之礼,正源认真地跟自己说会谨记师徒之礼,不会让师父有危险,只是你以后都不在了,以后谁履行保护小师父的承诺啊? 秦曦小声地哄着:“不管饿不饿,都要吃东西,你不觉得饿,可是却把胃给饿坏了。”说着,又从旁边的糕点盒中拿了一片西瓜糕出来,喂到念安嘴边,念安伸手接住,小口小口地咬起来。 外间的秦尊和碧清也是跟念安一样的心情,但是少了一份锥心的自责之情,汐枫把虚竹从外面带回来的面食摆到两人面前,逼着两人吃了虚竹带回来的面食。到了子时,思及秦尊碧清守了一天,怕两人受不住,汐枫又硬是打发了两人去睡觉。 念安吃了些糕点,又坐到灵堂里守起夜来,秦曦也没有办法,就坐在他的旁边,就只是握住念安的手,什么话也不说。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对念安的刺激太大了,他亲眼看着正源死在血泊之中,满脸的苍白,血染红了正源的衣裳,也染红了念安的眼。 灵堂中只剩下白色的烛光,纸盆中的火光,和念安那在夜里,暗淡无光却又晶莹剔透的眼神,没有熄灭。 直到寅时,念安才撑不住,一天的疲倦,哭泣,都绕在心头,加上一天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人也没有什么精力,就那昏睡了过去。秦曦本就是一个精神足的人,一直在旁边关注着念安的状况,这下也是眼快手快,把人接住了。 汐枫见状说:“带他进去好好休息吧,这是安睡丸,可以让他睡久一点,今天情绪波动大,我怕他心里承受不住。”汐枫早有预见,在前面秦尊和碧清的吃食里都加了安睡丸,今天几个人都很劳累,却都不想去休息,这样下去到时候会都撑不住的。 秦曦带着谢意从汐枫手里接过安睡丸,现在让念安吃下去他也能好好休息一下,正要走入偏殿,汐枫又说:“我不怪念安,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他的错,这些都是源儿和我的命数使然,冤有头债有主,这些我会向卿樊落讨回来。” 秦曦没有回头,汐枫也没有再看着秦曦离去的方向,没有再坐在软垫之上,反而是站起来,走到棺木的旁边,看着正源此刻煞白却又安详的脸,那眉眼还只是未脱去的稚气,汐枫笑着说:“师父们都是你最好的家人。” 现如今,汐枫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他的亲人了,只有他牵挂的人了,只要秦尊能好好的,他可以用他的一切去守护他。 第五十三章 永别 次日,虚竹早上卯时陪同秦曦上朝,另外前往钦安殿替秦尊告假。直至午时,几人方才陆续醒来,睡过一觉,情绪都比前日稳定了许多,秦尊念安碧清三人让汐枫回去休息一下,汐枫守了一夜,这时也是没什么精神,没有多说,就回了偏殿休息。三人坐到灵堂中接着烧纸钱,摆祭品,烧烛火,没有再哭,饭也按时地吃了。 两日后,虚竹从城东的栖霞寺请了寺中最年长的一位高僧,玄一法师。虚竹向法师说明了正源的一些情况,高僧表示要念七七四十九时辰才能去其怨念,得被领至净土,往生极乐。于是只好多请了一位法师,名唤天一法师。两人轮流在灵堂中超度念经,只不过为免让人发现,木鱼之声都是极其的轻巧。两位法师也没有多问,只是按照要求念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的经书。 两位法师将祭台上的糕点水果移走,在上摆上三宝,即佛、法、僧,以此三宝才可以让恶鬼得到救助,早日脱离苦海。超度与《周礼》中的娱亡有些类似,都是希望亡者安乐。 两位法师带了时辰香,一支香燃尽便是一个时辰,两个人轮流念经超度,每人点一炷香,分四十九次念完,念安连宫里都不回了,就单单在医府里待着,想要陪着正源,度过他还能看见光亮的最后时日。秦尊毕竟是皇子,要上朝,告过一日的假以后,第二日卯时随同秦曦一同上朝,下了朝才悄无声息地跑到了医府。 等到四十九个时辰过后,已经是第七日了,第七日要行的是“出殡”礼。依照旧制,出殡之前,先要辞灵。先装“馅食罐”,把最后一次祭奠的饭食装在瓷罐里,“摔瓦”就是要把烧钱用的瓦盆摔掉,再然后是就要行各种礼仪,一般是草龙、铭旗、孝灯、吉灯、放生笼、铭旌、香亭、像亭、魂轿、纸桥、乐队、灵柩、遗族、僧道、金童玉女、送葬亲友。 因着这事需要暗里进行,汐枫省掉了一切习俗,叫了两辆大马车停在医府的后门,打算让两位法师一同前往陵墓之地,棺椁一车,其余人一车,前往城北荒山上的一处墓地。 此刻正要行的是“封棺”,两位法师一同念着经文,念安和秦曦在一侧,秦尊和汐枫在一侧,围在棺椁的周围,看着最后一眼正源。 这些日子来,一滴眼泪未曾流,但是这一刻,都忍不住了,秦尊握着碧清的手,汐枫揽着秦尊的肩,秦尊哭着说:“源儿……呜……源儿……”汐枫一直隐忍,虽然眼有萤光,却从来未曾流下。 碧清却受不了了,哭哭啼啼地:“等你到了那边……那边……不要忘了姐姐……姐姐……呜……” 念安却没有说话,只是流了一脸的眼泪,伤心欲绝,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因为他希望他留给正源最后的印象,是一个开心的面庞,不能是哭哭啼啼的小师父。可是到底没能忍住,流了一脸的眼泪,腿没有了力气,半个人靠在秦曦身上,秦曦伸出双手扶着他,心疼极了。 玄一大师道:“盖棺吧。”盖上棺的那一刹那,三人皆泣不成声,当光芒从棺椁里一点点的消去,便已经意味着永别了。 玄一看向汐枫道:“你是他生前最亲近之人,由你在棺头抬棺,绕着正殿旋转三圈再出门吧,这是这位施主最后一次待在生前所在之地,就当是让他再多看一眼吧。” 汐枫点头,低头问秦尊:“可以站得稳吗?” 秦尊抹了一把泪,道:“我没事,先生你去吧。” 天一法师又说:“既是要出殡,你们再上一炷香吧。”几人轮流上香,汐枫和虚竹抬起棺椁,这才送到了后门所停的马车之上。 结果玄一大师和天一大师上了带有棺椁的车,说是要一路继续念经超度,送死者最后一程。” 因着棺椁大,不够装下太多的人,最多只能容纳玄一天一两位法师,其余几人只好登上后面的马车前往。又因需有人驾车,秦曦到底还是暗中喊了两个心腹帮着驾车。 马车之上,虚竹道:“那处墓地是我托人算过的才选的地方,虽然偏僻,但是方位很好,后有山,前有水,坐着北,朝着南,大师说阳气很盛,穴位也很好。” 汐枫闻言抬头,“谢谢你,虚竹。”又对其他几个人很有东家风范说,“这几日,很感谢大家陪着源儿一直到最后一天。” 秦曦正搂着念安的腰,念安伸手把秦曦的手拿掉,“汐枫先生不该这么说。” 秦尊点点头,“他好歹喊我一声二师父。” 碧清止了哭,道:“我们都是真心心疼小正源,长公主怎么能如此心狠。”她知道那些人的狠,可是正源只是一个未到弱冠之年的孩子罢了,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说到秦颜,汐枫的眼神都是戾气,秦尊注意到了,示意碧清别说,忙握住汐枫的手,“虽然源儿走了,但是我相信他总在一个地方看着我们,等着我们。他不能陪在你身边,可是汐枫先生你还有我们,有我,有念安,有二哥。” 汐枫感受着秦尊从手心传来的温度,心里想着,我有你就好。 念安说:“汐枫先生以后随时都可以入宫来打发时间的。” 汐枫自嘲地笑了,“现在医府只有我一个人,确也没什么意思。” 虚竹说:“汐枫先生放心,清心殿随你来,都迎接你。” 汐枫想了想,说:“念安,你别自责,这事不能怪你,我们只能怪命如此,源儿他气数已尽,我们不该强求。” 念安听到汐枫的话,红了眼睛,“我知道,谢谢汐枫先生你能这样想,要不然我更不知道要怎么原谅我自己。” 秦曦这次没有让他拒绝自己的手,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是我的念安,你伤心我也会伤心,你难过我也会难过,所以你不要伤心,也不要难过了。” 声音虽然小,但是马车空间毕竟小,还是被其他几个人听到了。碧清红了红脸,捂着嘴打开马车的帘子。秦尊突然想起自己还握着汐枫的手,感觉有些奇怪,忙从汐枫手里抽离,汐枫也无法强求,只好就这样由着他去。虚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画面,毕竟也是蹲墙角听墙根惯了的人,他要是还不能习惯就枉为侍卫了。 念安突然想起什么,问:“秦曦,那日的银耳汤你为什么知道有问题?” 秦曦轻蔑地笑了,想起那个宫女的样子,本是没什么错,秦颜这一记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什么事都是有破绽的,“一、母妃给我送东西必然是凭兰姑姑亲自送来的。这点其实没什么,但是有一点他们不知道,虚竹和母妃却是知道的,那就是我不喝银耳汤,所以她没有毒到我。“ 念安有些难过,自己跟秦曦在一起也有一些时日了,却连他的喜好都没有摸清,他却知道自己最喜欢缘味斋的桂花糕,喜欢甜食。 汐枫道:“这事我也不知,所以只能说是源儿的命数所致。” 秦尊问秦曦:“二哥,你会对长姐怎么样吗?”秦尊虽然很替正源惋惜很心痛,也对长姐很失望,但是那到底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他自小就善良也不愿意看到二哥和长姐反目成仇。 秦曦对着秦尊和念安没办法说出那些事情,只能正色说:“公事公办。”几人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碧清再打开帘子,已经到了城北的那座荒山,无名。打开帘子所见,虽荒,却并不影响人的观赏。一山的绿树,远处白云蓝天相照,站在山顶能望到远处的江水,能够等到远眺整个京都的景色,只因离京都远,所以无人到此。 碧清看着眼前景色,喃喃开口:“这里虽说是荒山,但是景色却是很优美的。” 马车另一边的念安闻声,也打开帘子,看到的是一山连天,美丽极致,“这里鲜少人至,甚是安宁,能让源儿远离尘嚣,是个好归处。” 秦曦摸了摸念安的脸,“他在天有灵,一定会感谢你们的。” 汐枫道:“是,源儿是个好孩子,别人对他好一分,他都想还十分。” 虚竹见已经到了山道了,不能再驾马车上去了,道:“到此处已经不能再驾车上去了,几位下来走上去吧。” 念安点点头,秦曦扶着念安下了马车,两位大师念诵了一路的佛经,下了马车看了一眼附近的景色,连玄一大师都称是好地方,死者在此能够安眠。 两位马车夫也就是秦曦的心腹士兵同虚竹一起把棺椁抬上半山腰的地方,碧清拿着祭奠用的糕点水果,念安拿着衣物什么,秦尊拿着纸钱香烛,一同上了山。 秦曦道:“有时间我都可以带你来这里看他。”念安闻言感激地看着秦曦,此刻无须诸多的言语,只需要一个眼神互相就能体会。 最后一礼,“落葬”,玄一大师在把随葬的馅食罐、长明灯放在墓坑壁上龛内,交代虚竹扫去脚印,两位大师一边念经,几个人一边看着棺木徐徐下降。 天一大师听说了三人都是死者的师父,便说盖土要由三人一同完成,刚好带来的铲子有三把,一人分到手里一把。 念安铲起一把土,撒在棺木之上,眼泪就流下一滴,秦尊没比念安好多少,碧清拿着其他糕点,在坟前摆放起来。 过去良久,三人才使得土坟成为一个坟堆,念安突然想起什么,拉着秦曦到了来时的山腰边,默默地摘了一把的花。等到念安回来的时候,石碑已经摆放好了,念安把花放在坟头,听着玄一大师说:“葬礼已然结束,最后,几位施主可再上香,跟死者告个别吧。” 虚竹将带来的香火全部点燃,摆上香炉,先是拿了一把给汐枫,而后是秦尊和念安,再次是碧清。 玄一大师说:“有缘做这场法事,不如给贫僧几支香,贫僧也为这位小施主上一炷香。” 汐枫没有过多的客气,表达了对两位大师的感谢,两位大师皆上完香,一行人才下山,正源算是结了这一生,也是真正的永别了。 登上马车之前,念安回过头看着正源的陵墓所在的方向,就好像正源也在看着他一样的。念安喃喃地说:“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小师父一切安好,勿念。” 第五十四章 竹芝 正源的身后事一完,汐枫和秦曦就直接动了手。 当天的下午,京都之内便有一支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的贼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进了城中躲避着城中的侍卫,在城中作恶,还在京都中心的雨润街砸了一家店。 这事借着秦曦的力,很快传到了秦正天的耳朵里,因着秦肃刚刚归朝,秦正天特地命了秦肃和秦曦一同前往,查探是何人所为。 秦肃换了一身素蓝色的衣服,脸上憔悴之下,是难掩得俊气,这会儿带着乏行,来到了青龙门,秦曦跟汐枫早已等候在此了。 秦肃远远地看着秦曦的背影,道“二弟,别来无恙。” 秦肃外出多时,回京的时候听宫里的月落说,二皇子秦曦近日去晰心院去的颇为频繁,那位念安公子,去清心殿去得也甚是频繁。 秦曦转过身,是与秦肃不同的英气,“既然来了,就前往张丞相府中吧。”因着京都的禁军兵符由张衡唤掌管,京都之内有什么大事,首先会传到丞相府,事无巨细都由张衡唤先处理,重要的会上传到宫内。 秦肃走到秦曦身旁,像一个笑面虎一样说:“我听说,你近日去晰心院四弟那处去得格外地勤啊。” 秦曦知道这是要说念安,当下也是笑着,只不过那表情颇有得意,“是啊,美人已归,不抓紧看着,被不三不四的人骗了,就不好了。”这话说得明了,不就是说是秦肃没安好心吗。 秦肃心下有些疑惑,这些日子被迫出宫,秦曦跟念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了,若不是父皇派他出宫一同查案子,他都想去晰心院看看那个小念安在干些什么,“二弟你大可放心,那晰心院远离尘世喧嚣,不会有不三不四的人接触到美人的。” “那倒不一定,美人因其美,觊觎之徒,何处没有?”说完,瞥了秦肃一眼,语带深意。 秦肃也不恼,打开了他最喜欢的那把扇子,扇了扇,“那二弟你可要看好,这三书六礼未至,万事皆有变数,更何况人的选择总是多的,今日未选的,未必他日就不会选。”秦肃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更何况他不知道秦曦与苏念安的前缘,只知道念安在他的印象里是他先看上的,就不能让秦曦挖了墙根。 秦曦也知道这一点,即便是三书六礼到了,只要念安动了离开了心,怕是他很难在不让他伤心的情况下,把他留下来,“大哥大可放心,秦曦会守护好自身宝贵之物,不会让贼人觊觎的。”他的念安,是他的宝贝,谁都不能抢走,就算有一天念安自己也想走,即便是恨他一辈子,他也不会让他走的。 秦肃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今日那伙贼人是哪来的?”倒要看看是哪样的贼人要劳烦他的大驾,让他还未去椒房殿向母后请安,就得先出宫。 乏行低头,看不清表情的深浅,“据说,往城东逃去了,追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踪迹,但是却在城东发现了一座行宫。”乏行从听到这事开始,就觉得此事有蹊跷,这会儿看着秦曦的样子,心里就越是不安。 秦曦借着话茬问:“哦?行宫?我并没听说父皇有在宫外建立行宫。” 秦肃也不傻,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事可能与前些日子秦曦所在彻查的户部尚书林左仁贪污一案有关,当下谨慎地问:“那可有查清行宫是由何人所建?” 虚竹笑着说:“这事我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是林驸马所建的行宫,至于是哪来干嘛的就不得而知了。” 乏行心道果然,这事与秦曦一定有关。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每一事件环环相扣,并没有什么让人怀疑的地方,唯一可疑的,就是那伙来路不明,引人前往城东行宫的贼人。 秦曦道:“此事不难,我们一同前往,到时,不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秦肃也没有拒绝的机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只好答应了秦曦的请求,前往丞相府,带上了二十精兵,驾着马来到了城东的荒郊。 这处风景宜人,青山静谧,高山流水,一座行宫在绿湖边藏在绿林处,周边围着的是成群数十丈高的青竹,古人一向喜欢竹子,都说“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竹子有其气节,自然也受人的喜爱,用竹子值于行宫之外,颇有守护的意思。 一行人跟着一位士兵的指示,这才到了那座竹芝园。竹芝园看起来并不大,乏行上前敲门没有人开,这才强行推开了园门。 一进入园中,入眼的便是一幕屏障,由白色石灰砖建构而成,屏障中有小块得镂空,并没有多大的赏美效果,却遮住了身后的一座正殿的门,给人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朦胧感,给人想象美。 秦曦秦肃各走一边绕过那到屏障,见到的是正殿中央两幅联上写着:“自古寻欢无了时,机关算尽更心痴。” 秦曦之前并未来过这处园子,见到这处行宫虽不知林左仁的本意是建给秦颜或是拿来自己寻欢作乐的,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早就安排了虚竹,给这座行宫赋予了一个行的功能和作用了。 三天前。 那日,玄一法师和天一法师还在为正源诵经祈福,希望他能早日度过难关,秦曦叫着虚竹到了偏殿。 汐枫亦坐在偏殿之中等候,这会儿秦曦和虚竹进来了,门一关,这才开始商量要如何真正毁了秦颜的法子。 秦曦问虚竹,“让你做的事情办好了吗?”昨日开始为正源过“送三”礼,秦曦就已经为着日后的事情做安排了。 虚竹点头,“昨日我们带人前往那座城东荒郊的行宫,并没有发现里面有人,应该是林左仁最近正想着法子要来克制主子手中的两本账本,根本就无暇顾及那座行宫。按照主子的吩咐,我们已经在那竹芝园的内室柜子里,藏了遁甲兵器,并且,还连夜挖出了一条密道,在密道里藏入了大量的遁甲。” 汐枫闻言,也明白了秦曦的意思,“你是想,以意图谋反的罪名,扳倒林左仁?”他等着这样的一天,已经忍了好几天了,要算起来,说他等了十一年也并未有错,但是要真正地结束,还要等到秦曦大权在握,他才能得了机会对付德妃卿樊落。 秦曦想起秦颜,冷着脸说:“正是,依着他驸马的身份,秦颜的长公主身份,不过是以权谋私了一些,父皇绝不忍心让秦颜守活寡。但是,父皇这人最是多疑,当日他能坐拥皇位,便是花费了极大的苦心,这么一来,他更是把皇位看得重要,那些意图谋反,或者是有谋反动作的,都死无全尸。” 汐枫想到了自己还要先让秦颜的胎稳定下来,到时候再一举铲除,必须也要从长计议,当下说:“只是,你要如何让人发现那座行宫,在不连累自己的情况下?” 虚竹胸有成竹说:“此事简单,到时我们在京都之中制造一起事件,安排一批人去闹事,闹完事就逃向城东,到时,发现行宫的是侍卫,并不是我们,此事也与我们无关。” 此事如果由秦曦出手,秦正天难免会觉得秦曦要铲除林左仁不择手段,残害手足,甚至不惜伪造证据,陷害林左仁。只有从头把自己的关系撇干净,才能全身而退。 秦曦接着说:“不仅如此,我算过了日子,按照秦肃回信所说,他会在三日之后回京都,到时这事捅出来,父皇不放心我一人前往,一定会让秦肃跟着我一同去,秦肃就是最完美的证人。” 秦曦对秦正天的性情很是了解,按照秦正天以往的性格,他不放心让一方势力做一件事情,查一件这样的案子,定然会穿插另一方的势力,让两方势力都没有办法有从中作梗的机会。 汐枫不解道:“那如果秦正天不让秦肃跟你一同前往,你又该如何?” 这事的关键,在于秦肃所起的作用,如果秦肃不能如期归来,到时不管秦曦所查的东西是什么,秦颜都可以有反咬一口的机会。 秦曦笑道:“若是他不需要秦肃跟我一同前往查探究竟,到时候我一手遮天,也会更容易。物证到齐,任凭秦颜伶牙俐齿,也难逃林府一难。父皇怎么猜忌不重要,此事查出叛逆之人是我,功劳也是我一个人的,他对我的猜忌也能少掉几分。” 虽然秦曦身为尊贵之二皇子,但是一旦秦正天对他生疑,怀疑他对皇位已经有所图谋,有所企图,秦正天正值盛年,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到时弑子保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他一直认为,只要大权一日不握在手上,就一日不得松懈。 汐枫听完秦曦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如此甚好,事情都安排清楚了,那便静候着你为我源儿讨回公道,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好。我也该去会一会秦颜腹中的骨肉了。” 秦曦倒是不知道汐枫要怎么对付秦颜和她腹中的孩儿,毕竟那个孩子,也算得上是皇外孙,于是便问:“你是想?” 第五十五章 密道 秦曦倒是不知道汐枫要怎么对付秦颜和她腹中的孩儿,毕竟那个孩子,也算得上是皇外孙,于是便问:“你是想?” 汐枫没有多说,只是走到了偏殿的门处,准备要回到正殿,“到时就知道了,放心,我有安排的。”秦曦的记叫请君入瓮,于他而言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曦跟汐枫认识多年,也知道汐枫是什么样的人,做事也是周全稳定的,不会不三不四,拖人后腿,便也没有多问。 此刻,秦曦和秦肃一同走进竹芝园的正门,入眼的就是满室的珍藏,内分两室,左右各一,两人先走进了左室之中。 左室的帘帐上面绣有一男子与一女子在湖边钓鱼的静谧之图。拉开帘帐入内一看左室之中并无新奇,不过是一个软榻,香烛红帐,颇有气氛。 虚竹和乏行搜遍了整个左殿,都没有找到异常的东西,秦肃笑着开口,语带嘲讽地看着秦曦说:“不过是驸马建来行乐的郊外小屋罢了,怎么能说是行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不尊重我皇族。”行宫一向是皇族用词,其他权贵即便权势再滔天,也是用不得的,否则就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秦曦不恼不怒,毕竟事情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虚竹见秦曦的意思,推开帘帐,秦曦走到正殿,“大哥此言差矣,这事是宫外报进来的,外面的瓦砖用得都是皇室专供,张丞相称其为行宫,又有何错?” 这事他虽并未知会过张衡唤,但是张衡唤毕竟是苏敬言被发配之后,直接就爬上了丞相之位的人,心思城府自然是不简单的,这事顺理成章来的,一知道那行宫是由林左仁所建,而秦曦近日来又在对付着林左仁,就把这事传到了秦正天的耳朵里,至于是去是留,都与他无关了。 秦肃听完秦曦所说,这才走出外殿,看了一眼竹芝园所用的砖,不认真看不知道,仔细瞧看才发现每块砖头下的细纹竟然皆是刻有龙纹。 这种龙纹砖是皇室专用,因其所用的土质须黏而不散,粉而不沙,只产自苏州的金砖园,因着龙纹砖也被称作金砖,而此园专为皇室供砖,所以称作金砖园。但凡由皇上亲自下旨修建的行宫,皇城,宫殿所用的皆是这种龙纹砖,龙纹砖又因其砖的两侧的右下角处有一只精细娇小的龙而得名,也因为砖头制作出来送往京都,所以称作“京砖”。 龙纹砖的制作需要经过取土、制坯、烧制、出窑、打磨和浸泡等几道工序。几道工序,听上去似乎也并不特别复杂,但其实每一道大的工序下面,还包含了好多道小工序,这些大大小小的工序加在一起,使得“金砖”的制作变成一件奢侈的事情。 也因其奢侈,没有其他人可以负担的起,也因其的龙纹,没有其他人能够承担得住。早有明文规定,龙纹砖是皇室的象征,除非皇上钦赐,皇亲国戚也不可使用,按照关系,林左仁只能算皇戚,因为秦颜嫁入林家,便算作林家的人,不再算作皇室中人。 秦肃知道其中的厉害,若是秦正天不在意这些也就罢了,可偏秦正天的人生性多疑,最是看重皇家权威。秦肃走到刚刚石头屏障的门口,往屋顶瞧去,不料,那屋顶上盖着的,正是皇室特供的水晶琉璃瓦。 琉璃瓦是采用优质矿石原料,经过筛选粉碎,高压成型,高温烧制而成。这种琉璃瓦的原料,是只有山西汾州才有的琉璃矿,产自汾州的琉璃园。琉璃瓦是富丽堂皇的代名词,因材料坚固、色彩鲜艳、釉色光润,一直是建筑陶瓷材料中流芳百世的骄子,也是所有瓦片中的皇族,只有皇室建造方才可以使用。 秦曦见秦肃的眼神闪烁,就知道秦肃已经知道其中的厉害,接着说:“那砖是龙纹砖,那瓦是水晶琉璃瓦,大哥认为,这座还可以单纯地称作是郊外小屋吗?” 看完这些,秦肃脸色并不是很好,他也有一种感觉自己一步步走进了秦曦设下的局,但是却没有东西可以证明这些。即便是这样,这局目前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还是全身而退的好,当下说:“既然如此,我等回宫如实禀告父皇就是了。”说完,秦肃就打算绕过屏障出园。 秦曦果断拦住秦肃,“右殿还没检查,大哥这是想敷衍了事?” 秦肃刚刚就想着去驸马府和秦颜说这件事,秦颜向来谨慎,这事断然不是秦颜所做,一定是那个楞头青林左仁,也因为这样想着,秦肃一时没有想起那偏殿,这会儿只能尴尬地说:“自然是不会的,刚刚一时入了神,这才忘记了。” 秦曦反而大度地说:“我也是提醒大哥。虚竹,进去看看。” 虚竹应声:“是。”乏行也紧跟虚竹的步伐进入了偏殿,秦肃秦曦两人紧跟在后面,另有数十人一同进屋。 拉开右殿所挂的游园图的帘帐,入眼的右殿相比左殿就大得多了,一个极大的内室,地上铺着一块大红的富贵牡丹的地衣。右殿之内不过放了一座茶几,一副桌椅,茶几之上还有一个小白瓷瓶,瓶中的木槿花还未谢。桌椅之上摆着一尊玉佛,一个唐三彩,看起来倒是格外的幽静。 虚竹小心走过地衣,打开了另一处门,门外又是另一番景色。外是绿湖青山,相连的是一个极大的亭子,亭中还摆有一柜子,柜子里是一架古筝。亭子悬空,绿湖离这里尚远,修建之时,便在亭子下修葺了阻挡湖水的东西,到了暴雨的季节,也不用担心雨水淹上来。 在此看景色,极其怡人,沁人心田。秦曦背着手看着外面的美景道:“这里景色倒是不错,青山绿水思悠悠,见说蛾眉万古愁。斗酒百篇能漫浪,白乎吾与女同游。”倒是用来寻欢作乐的好去处。 秦肃坐在一旁的桌椅之上,望着亭子之中秦曦的背影道:“二弟看过了,既然没有什么问题,那我们便回宫复命吧?” 秦曦转过身,仍是那样的一脸的冷漠,“那便走吧。” 虚竹跟在秦曦身后,经过地衣之时,悄然将手中的玉佩扔下,玉佩掉在地衣之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也让在场的人皆听见了一阵回声。 乏行首先问到:“什么声音?” 别人或许是不知道的,秦曦却了然于心,这应该就是虚竹所说的那处密道,秦曦离开那块地衣,坐在秦肃座椅的一边,秦肃吩咐到:“掀开看看。”说完,秦肃还看了秦曦一眼,却没有办法从秦曦眼中读出任何东西。 两位士兵掀开地衣,发现一处木门,打开一看,竟是一条密道。秦曦佯装惊讶道:“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密道呢?” 秦肃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接着吩咐说:“下去看看,里面是什么。” 乏行在前,虚竹在后,点了处红烛,端着就进入了密道,后面又跟上了数十人。 乏行在前很是小心谨慎,虚竹在后虽然对这条密道熟知,面上却仍是要装作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乏行走进密道不久就发现了在密道内的长矛,遁甲和其他兵器。再往前,就是一处极大的银库,里面暗黑无比,乏行用烛火靠近才看清了,里面装着成箱成箱的白银。 虚竹道:“怎么会这样,驸马这是想干什么?” 乏行还不知道这密道和林左仁的关系,但是他知道林家遭遇了麻烦,转过身对后面的士兵道:“撤。”乏行向来惜字如金,跟秦曦有的一拼。 虚竹走在乏行前头,得意地笑了,这一记到此才算是真正结束。 重返右殿,乏行把刚刚在密道的所见所闻一一禀告秦肃秦曦,秦肃紧皱眉头,根本想不通为什么林左仁要这样自毁前程,“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回宫,禀告父皇便是。” 另一边,正源的出殡仪式结束,汐枫也登门驸马府,烦门口的侍卫通报一声,不过片刻,便有人出来带汐枫入府,那人正是秦颜的贴身侍女,椿笙。 椿笙今日一身橙衣,见到汐枫很是高兴,“神医先生快请进,公主听说你有事离家,这几日找不到人,都不知道找谁瞧去。” 汐枫看着椿笙的面庞,虽然笑颜如花,可是他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欣喜,所能感受到的不过就是满腹的恶心,反胃,面生却温笑着说:“那便带我过去吧。” 椿笙带着汐枫来到正殿,秦颜正坐在正殿内室的桌边,气色看起来都好了许多。汐枫心想,那气色肯定要变好,那副药是自己花尽心思配出来,只为了让秦颜近日身体舒畅,看起来面色红润,也能对自己少些戒心的。 汐枫行礼作揖道:“参见长公主。” 秦颜见汐枫进来了,一副笑靥道:“神医总算回来了,我等了你可是整整七日。”秦颜回到驸马府当天,便请了京都最有名的长生堂中的郎中过来看过汐枫开的那一副药,那郎中说是:“通畅血脉补血之余,还有使人安睡和滋补之功能,不仅无毒,反而对身体益处很大,不知是哪位郎中开得药?”秦颜当下才对汐枫少了一些怀疑,却不能说是完全信任的。 汐枫在心里冷笑,整整七日,就是这整整七日,多少人在那医府之中把眼泪都流干了,你却一心只顾及自己的身体安康与否。“这七日有事忙着,方才进来我见公主面色红润,神清气爽,这几日的身子应该无恙吧?” 秦颜想起这几日吃得多,睡得也香,连夫君都夸自己好看了许多,心里就高兴得不得了,想让汐枫开一些美容养颜的汤药,再看看子嗣的事情。“多亏神医的那几副药,吃完后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的。” 汐枫笑着问:“我今日来就是来看看效果的,我先为你把脉,看看近来的脉象如何。” 秦颜拉开长袖,将一块薄手帕盖在自己的手上,薄帕之下是芊芊玉手,汐枫将把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顺序放在秦颜左手的手腕上:“这脉象!像是有滚珠在血管中流动的感觉,脉象快而滑,应该是喜脉。” 第五十六章 入瓮 听完汐枫所说,秦颜开心得忘记了言语,痴痴地问:“神医所言,可是当真?”她盼望了三年的愿望,终于有人跟她说她有喜了。 汐枫面上笑着说:“上次给你诊脉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有喜脉的迹象了,只不过,当时的脉象着实混乱,打听了我才知道,公主那几日的月事也是十分紊乱,身体因为吃那些江湖郎中的药给吃坏了。” 秦颜又问:“那神医怎么不早跟我说,我已经有孕了。”秦颜心中多少有些疑惑,要换了平常的人,这事应该是拿来邀功的。 汐枫带着善意说:“当日的脉象实在是复杂,时快时慢的,我也不能确定是否是真正的喜脉,不瞒公主,那药中有安胎的成分,一般人是不知道的,这是我的独家秘药。今日看公主的气色甚好,再把脉,脉象不似之前的紊乱,这才敢告诉公主。如果那日的脉象异常,并不是喜脉,到头来闹得公主白欢喜一场,岂不是罪过?” 秦颜听完汐枫的一席话,心下对汐枫的好感度简直是飙升,“椿笙,那日父皇不是赏了一块玉如意,一会儿派人送到神医府上。” 椿笙眼红得不得了,带着酸意地应声:“是。” 秦颜再问:“依神医看,这些日子,该吃些什么,又有什么忌口的东西?”秦颜千盼万盼才盼来了这么一个孩子,为了他,让她怎样都可以。 汐枫依照以往的经验道:“你刚刚有身孕不过才两月,胎儿尚未成形,如果真的要注意的话,就吃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过于生冷的,过于清热的,过于甘热的,都不能多吃。另外,你会常常有饱腹感,害喜的感觉,顿顿可以少吃,平时可以多吃一些点心,一些滋补的汤水,比如银耳莲子。”汐枫有意说出银耳莲子,反其道而行之,才会让秦颜对他消减更大的怀疑,也只有这样,才能一击毙命。 秦颜听到银耳莲子,面上闪过了尴尬之色,但是仍是笑着说,“椿笙,记住了吧?” 椿笙点头,“是,公主。” 秦颜想了想,为保孩子的安全,“不知道神医近日所忙之事忙好了吗?如果忙好了,不如之后的每一日都来给我诊脉,虽是极其麻烦神医的,但是银子是不会少的,定然不会让神医受委屈。” 汐枫隐晦而又满意地点头,“懂了,今日会给你留下一幅药,吃下以后会比较嗜睡,公主安心睡就是了。” 因着之前的汤药有了效果,那日秦颜整整睡了一日,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神清气爽,但是即便是这样秦颜也不能完全地相信汐枫,她还是会拿着药方到长生堂去检查是否有问题,才肯喝下,当下应到:“那边麻烦汐枫先生了。” 汐枫刚想说什么,林左仁便从外面闯进来,急匆匆地想要跟秦颜说什么,见汐枫在场,三缄其口,没有说出来。汐枫心里跟明镜似的,不就是秦曦找到了那座建在城东的行宫吗,急急忙忙的,不能成大器。 秦颜估计是有事发生,便只好打了圆场说:“那今日便到这里,椿笙,你带着神医先生出去,派人送上那尊玉如意,再拿十万两的白银一并给先生送回去。“ 汐枫表现出很有眼力见的样子,对着秦颜道:“那在下告退。” 汐枫一出正殿,林左仁便急忙对秦颜说:“娘子,不好了,刚刚管家跟我说那行宫被人发现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同带人过去搜了。” 他本来是派管家去竹芝园取一物件,没想到那管家到了竹芝园,看见了满园的士兵,派人去打听了有一会儿,这才打听到原来带兵前往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秦颜听了林左仁所说,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的,不就是在荒郊盖了一个休闲的地方吗?你也说是给我的礼物了,秦肃和秦曦就算是管得再宽,能管到我们的头上来吗?” 林左仁心里急得恨,他也是一时贪图那荣华富贵,才派人以秦颜的命令在苏州的金砖园和山西汾州的琉璃苑拿了皇室专供的龙纹砖和水晶琉璃瓦,虽说不容易被人发现,但是他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这才说:“那行宫,是我用龙纹砖和琉璃瓦所造,怕是大皇子和二皇子能看得出来。” 秦颜一听,心下大惊,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什么?你居然敢用龙纹砖和琉璃瓦?”秦颜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心下直怪林左仁怎么这么糊涂。 林左仁小声地说:“我一开始也就是觉得那两样东西用起来极好看,也没想那么多。” 秦颜被气得不行,又小心地捂着自己的肚子:“我要被你气死,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可以做事情多想想后果?那行宫除了这个没有别的问题了吧?” 林左仁细心地想了想行宫的装潢,摆件,没有一样是不合礼数的,且都只是寻欢作乐的把戏,没有问题,殊不知有巨大的灾祸,信心满满地跟秦颜说:“放心吧,没有问题了。” 秦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像是在感受肚子里孩子的律动,脸带笑意地说:“那便好,随他们搜查就是了,我再怎么也是翊国的长公主,依着这事他们就想要对我林府怎么样还远远不够一点。”秦颜现在不担心这座行宫的事,就怕那账本的事被秦曦捅出来以后,整个林府多少要吃亏的。 林左仁想了想问:“娘子可有想到解决账本之事的法子?”说着,林左仁摸上了秦颜放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我知道,娘子一向最有法子。” 秦颜想起那日在晰心院秦尊殿门看见秦曦,秦曦似乎对那个秦尊身边的小书童格外地照顾,便朝外喊了一声:“椿笙。” 椿笙刚送了汐枫出府,刚回来就听到秦颜叫她,急急忙忙地就往外跑进来道:“公主怎么了?” 林左仁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秦颜,秦颜问:“上次拜托母妃查的事情应该是有结果了,你拿着我的令牌去宫里一趟,看看紫姬有什么话要传来的。” 椿笙从秦颜手中接过令牌就出去了,林左仁见椿笙出去,不解地问:“娘子这是要做什么?劳烦母妃查了什么?” 秦颜看着桌上精致的茶杯,是今年特地派人到瓷镇去买来的佳品,只不过易碎罢了,拿了一个在手中把玩,对林左仁说:“一个可能是秦曦软肋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账本一事我们就还有转机。”秦颜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最不好对付的人就是无情无欲的人,比如他的二弟秦曦一惯的样子,这样的人没有弱点。秦曦向来不会表现自己的喜爱,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有机可乘,而兰妃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秦曦唯一珍重的东西,只不过那兰妃娘娘久居幽兰殿中,皇上都看得紧,谁也是动不得的。 林左仁听秦颜这样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那若是那人无法克制二皇子,我们又该如何?” 秦颜摸了摸肚子,想着自己现在腹中是有了孩子的,却叹了口气,“那我便自去公主之尊,保全我林府上下不受牵连。” 林左仁见秦颜摸着肚子,关心地凑到秦颜身边问:“娘子摸着肚子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一听到肚子的问题,秦颜突然就开心了,笑着对林左仁说:“我的腹中,已经有孩子了,我再不是生不出孩子的公主了,林家有后了。” 林左仁诧异自己所听到的东西,仍是不肯相信地问:“有?有孩子了?是吗?娘子?”也不怪林左仁这样认为,秦颜嫁进来三年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喜讯,今日突然来了这样的消息,要让他怎么不惊喜。 秦颜得意地搂住了林左仁德腰,“夫君,我有孩子了,林家有后了。”秦颜虽然一向养尊处优惯了,此刻搂着林左仁的样子,却颇像一个小女子,只为丈夫操心家事的小女子。 林左仁高兴极了,摸着秦颜的肚子,“是这里吗?” 秦颜笑话林左仁的痴样:“还没成形呢,这会儿还不知道我们,等到七八个月的时候,他就又能踢又能动了,那时的他该多可爱啊。” 林左仁亲了亲秦颜的脸颊:“辛苦娘子了,娘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为我们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 秦颜其实也很向往这样的生活,能够和林左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安心地带着孩子,把他从一个只不过小小的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带大,变成像他父亲一样的翩翩公子,她认真地对林左仁说:“夫君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孩子带大,账本的事我绝对不会让他牵连到你,我们才刚刚有了孩子,不能让他没了父亲,大不了到时,我用这件事威胁父皇,左右他也是父皇的皇外孙,我就不信父皇当真能狠得下心。” 林左仁听到秦颜这样的保证,开心了许多,“娘子真是我的福星,前世不知怎么修来的福分能有你做我的娘子。” 听见林左仁说这样的话,秦颜开心得不得了,佯装羞涩道:“哎呀~夫君~不要这样说,我们都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夫妻本是同林鸟,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抛下你不管啊。” 林左仁突然想到这样的消息,应该要告诉他的父亲和母亲知道才好,对着秦颜说:“我这就去把这消息告诉父亲和母亲,他们一定高兴急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秦颜连忙拉住林左仁,“别告诉公公和婆婆先,这事我想暂时保密,等到腹中的胎儿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我们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林左仁思虑了一下觉得秦颜这话也有道理,便说:“那好,等再过些时日,合适了,我们再告诉父亲和母亲这件事情。” 顿了顿,林左仁又说:“我去让小厨房给你多做些滋补的汤药。” 秦颜对着林左仁离去的背影说到:“我想喝桂圆百合汤。”林左仁点头了便没有回头,往家中的后厨奔去。 自汐枫给秦颜诊出喜脉之后,秦颜只要一想到自己已经有了孩子,就高兴地睡不着觉,这会儿见林左仁对自己这么上心也是更加地开心了。殊不知,她千算计万算计,都是在秦曦的瓮中,出不去。 第五十七章 围困 秦曦和秦肃从竹芝园中走出来之时,已经到了黄昏了,远处的天色连接着一片天地都洒上一层晚霞,赤红一片,甚是迷人,有道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就是如此。 几人正打算从竹芝园启程回宫,秦肃道:“既然如此,那今日之事只能如实禀告父皇了。” 秦曦看了眼远处密林后的异常动乱,“今日怕是要先活着回去了。”秦曦只一眼,就看出了远处的人数之多。 言语刚落,从密林草丛后冲出了数百名的黑衣人直冲他们而来。 秦肃大声凌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那些黑衣人根本不理,像是早有预谋的样子,每两人围住一个侍卫,不过片刻二十名从丞相府带出来的侍卫都纷纷倒地,生死未卜。 剩余的其他侍卫数十个地围住秦肃秦曦等四人,这样一来,一人要面对的就是十个黑衣人了。 秦曦舞剑避开前面黑衣人斩来的一剑,迅速地往前斩去,又突然往身侧攻去,向身侧的黑衣人发起攻击。秦曦的剑法不止凌厉,更有些虚幻,让人琢磨不清下一秒会从哪里刺过来,几个黑衣人围住秦曦,形成围困之境,秦曦不断双手交换舞剑,将其中一人踢开,然后顺着那个口一路笨出来,将那人一脚踢到远处树边,又敏捷向前,捡了他的佩剑,改成双手持剑,抵御后方赶来的几个黑衣人。 被秦曦的剑气所动,乏行拔剑在原地挥剑转了一圈,黑衣人握起剑往后退去在地上激起了一地的树叶。不过顷刻,顺着一阵风,天上便飞起了一大片的树叶。乏行快速舞剑,将眼前的几片树叶斩得粉碎,眼中闪过杀人的煞气,冲着其中一个黑衣人就将剑刺过去,那黑衣人招架不住乏行的剑法,被刺中一剑倒在地上。 秦肃举起剑就对不由分说的黑衣人发起进攻,剑起之间,颇有电闪雷鸣之势,不过顷刻,秦肃便退出几人的包围,往前冲去。突然,将剑一抛,扭转身子接住掉下的剑,就把追赶而来的黑衣人杀个措手不及,已经有两三个黑衣人身负剑痕,倒在一边毫无招架之力。其余黑衣人见状,更是咬紧了牙关,誓要逮住秦肃。秦肃往左侧舞出剑,看见的是正在赤手空拳已经打倒两人的虚竹。 虚竹出来时并未带剑,此刻是在场战斗力最低的,但是他赤手空拳,也一举打倒了一个黑衣人,但是腰间手上都已经被剑划破。虚竹一个扫堂腿,将几个站得不够稳的黑衣人绊倒同时,也扫起地上的树叶,尘土。见人到底,虚竹快速捡过一把佩剑,开始对其他黑衣人进行进攻,想要过去看看秦曦的情况,可惜脱不了身,右眼所看到的是两个黑衣人正朝着乏行逼去。 这两个人配合紧密,对着乏行舞起双剑,剑锋凌厉,招招凶狠乏行被逼至往后退。直到快到一棵树上,乏行后脚蹬树,借力打力,将两把要斩下来的利剑往前挡去,这一剑反击得对方二人措手不及,忙并剑又再次砍来,乏行发狠一斩,将俩两人皆逼后退,却也被两人从身侧攻来的剑划伤了双臂。其余几人见状马上一拥而上,形成一个阵型。乏行毕竟已经受伤,没有办法再长时间地对战多人,不过片刻,那群黑衣人就将乏行困在其中。 乏行想要寻求脱身之法,用尽全身解数,全没有能够逼出阵型,身上连中数刀,最后撑着剑倒在地上,一黑衣人将剑往其脖颈一放,此战便算结束。黑衣人使出一掌,将乏行击晕在地,乏行的视线一直关心地看向秦肃那一处。 秦肃的情况也并不好,纵使他武功高强,也奈何不了十几个身手不凡的人同时围住。顾了前,便顾及不了后方,先是全力想要打倒前面的一个黑衣人,使出一招直取龙心,一剑幻影而过,想要直接斩杀其咽喉。不料黑衣人配合默契,见他想要对眼前的黑衣人不利,便,快剑从身侧刺进来,为了自保,这一剑尚未刺中黑衣人,就已经失败。 无奈之下,秦肃首先抵挡身侧刺来的利剑,众人见刺围成一个圆圈,共同往内刺去,想要共同牵制住秦肃,秦肃一脚蹬地跳起,从上而下的剑尖恰巧就指在数十把剑聚集的一处,微光照耀,剑芒毕露,反弹出数十道光。秦肃用力往下指剑,那股浑然天成的力量,把剑皆往下一压,秦肃轻身跳至黑衣人身后,激起一片的树叶纷飞。 虚竹和数十个黑衣人呈追赶的样势,体力很快不支,到一处树上,虚竹上树又从几人后方跳出,与一人交手起来,右手打来的剑,“嘭”的一声两剑相击,虚竹往下拉剑,发出剑锋摩擦发出的声音,一时间,火星四射,虚竹往后挡去,一黑衣人从侧旁跑过,一剑划过,片刻就染红了虚竹左肩的青衣。 秦曦往前挥去一剑,虽说刀剑无眼,秦曦却根本无心伤人,只是在黑衣人之中周旋。使出一记海底捞月,剑从地上划过,激起一团的叶团,黑衣人一记闪刀快速劈开,秦曦往后退了一尺,黑衣人又往前快速劈去,一剑挥在秦曦右手臂之上,秦曦失了力量,却仍紧握着手中的利剑和来人周旋。 原先打算围困的黑衣人来不及围困秦肃,秦肃见乏行已被攻下,想要前去营救乏行,没想到乏行那边的数十人,一同攻过来,加上回过神来的其余黑衣人,每两人为一对,在前,每两人为一对,在后,开始对秦肃进行碾压,消耗体力地攻击。秦肃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不过片刻就被一同上来的八人,从八个方位共同刺来的利剑困身在剑阵之中。 秦肃也并不好看,腰身被刺中一剑,虽然伤口并不深,但是此刻也已经染红了腰身的锦衣,秦肃眼神凌厉,问:“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的?” 一个黑衣人开口,声音厚实沉重,“是被你挡了路的人派我们来阻了你的路。” 秦肃看着虚竹和秦曦还在和黑衣人打斗,那虚竹已经受了伤,秦曦也并没有占上风,当下便不怀疑是秦曦找来的人,反而在想是不是秦颜派来的人,这样的情况下,他和秦曦一同得罪的也不过只有秦颜罢了,刚想问这些黑衣人为何目的而来,就被人一掌击晕了。 见秦肃和乏行皆已倒地,秦曦和虚竹这才停下了打斗,黑衣人通通跪地对着秦曦沉声尊敬道:“二皇子!” 原来,这支黑衣人是秦曦最衷心的下属一支,是他管辖的军队里的一批精英,身手敏捷,十人可敌普通士兵百人。 秦曦将利剑收入剑鞘,带着阴冷的表情道:“起来吧。”语落,一位黑衣人仍未起,放下利剑抱拳道:“请二皇子责罚,在下并非有意伤二皇子。” 秦曦道:“起来吧,那是我自己要受的伤,否则你也不能轻易伤了我。” 虚竹前来想要看伤势,秦曦挥了挥手,“无碍。” 虚竹看着倒地的秦肃和乏行问道:“主子,接下来要怎么办?” 秦曦示意两人把秦肃和乏行从地上抬起来,“这是最后一味猛药,就为了一同打倒秦颜,把他们押到里面去绑好。” 秦曦尚不知汐枫所想,虚竹也并不知秦曦所想,这一切都还在安排之中,是输是赢,尽人事知天命,只能明日见分校了。 几个黑衣人将乏行和秦肃抬到竹芝园右殿内,藏到密道里,秦曦对虚竹说:“你把自己弄得再狼狈一点,到宫里报信,汐枫说要明天再开戏,今日竹芝园一事暂且先掩着,明日你带人找到我们,到时我自有计策。” 虚竹想了想,只要回宫说两位皇子有事,不管怎么样,这事就能再拖延一天,“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样,今日一夜只要带着人出来搜查,明日一早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捅出来,一并发作。 驸马府中,椿笙前往朱雀门等到了紫姬,带了话回来。 秦颜正坐在软榻香炉旁小憩,椿笙从门外款款入内道:“公主,紫姬姑姑回了话了。” 秦颜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双眉微动,睫毛细长弯曲,眼睛灵动之下却是暗藏杀机,“她怎么说的?” 椿笙走近秦颜,小声道:“紫姬姑姑说二皇子似乎对那个小书童格外不一样一点。” 秦颜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道:“派人连夜进宫传话说盯紧了那书童,一旦林府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先把那书童绑了,那可是我们最后的和秦曦谈判的筹码。” 椿笙笑道:“是,奴婢这就亲自去朱雀门让那侍卫带话到勤德殿。” 椿笙刚走不久,林左仁端着煎熬好的汤药进来,“娘子,这是那神医的药,你快喝下吧。” 秦颜坐起身子来,问道:“你可拿去长生堂看过了,这药可有问题?” “长生堂的大夫说这只是补品没有问题的。”说着就从汤里舀了一勺子,吹了吹。 秦颜顺从地从林左仁口中喝下汤药,看着窗外的日落之景,甚是好看,像是吉兆的意思,秦颜笑道:“纵使秦曦有三头六臂,我倒要看他有什么本事,如何顾忌全局才是。” 余晖之下,水鸟在湖面上来回地飞,湖面远处和外江水相连,让晚霞羞红了脸。秦曦看了眼落日夕阳,沉声道:“明日,就是林左仁贪污一事的所有终结,新仇旧账都将一并算清了。” 第五十八章 煎药 晚间,当虚竹伤痕累累地赶到青龙门前,守门士兵皆惊呼,忙将虚竹搀扶进了内廷,赶至钦安殿之外,虚竹只留下一句:“二位皇子遇刺……”便晕了过去。 秦正天赶到钦安殿外,看到满身血迹的虚竹,立马派了城内禁军前去寻找,一夜,都未曾有结果。 皇后听说秦肃回来还未及椒房殿就又前去查看城郊行宫之事,这会儿居然遇刺生死未卜,心急如焚,却只能坐在椒房殿中干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母家原先手中所握的是北域兵符,后来被秦正天交由钱勋英掌管,如今这北域兵符自钱勋英死后又回到了秦正天的手上,她的母家势力被削了大半。 她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自从苏敬言被抄一事之后,她也就没让母家让争这份兵符的打算,秦正天正值盛年之期,此刻便想着要争皇位为时尚早一些,应该做的不过是积蓄力量罢了。也正因如此,她母家没有过多的兵力可以派出去寻找秦肃。 夜间,秦肃醒来,看见离自己不远处的秦曦,挣扎着要挣开绑着手的绳索,问:“你可知是谁?”秦肃心中有两个人能做出这样的事,一是林左仁和秦颜,为了要堵住他们发现密道之事,二是秦曦自己,但是他拿不准,秦曦是否能够让自己受伤受苦,来演这样的一出戏。 秦曦安然道:“别挣扎了,挣脱不了的。”肯定挣脱不开,他特地让人打了死扣,就是为了困住秦肃今日不能回宫,明日一同禀告秦正天。 秦肃颓然放弃,愤愤问:“是秦颜吗?”秦肃仍有一事不明,如果当真是秦颜找的人,各个身手不凡,既然想要堵住他们的嘴,为什么不一刀了解了他们来得快,反而要把他们困在这样的地方。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靠的。 秦曦轻蔑地笑了,“你觉得除了秦颜,还能有谁呢?” 见秦曦如此轻蔑的笑容,秦肃想不到秦曦这么做的理由,难道就为了户部的贪污一案,他会搭上自己吗?他不相信,秦曦一向把自己的利益看得至上,一个户部根本不值得他这么做,“难道就这样被困着?” 秦曦望着密道石壁上的烛火,“等,虚竹已经杀出去了,等他。”是啊,等到虚竹找到他们大戏才真正开始。 秦肃也知道此刻除了等别无他法,又想起念安,问:“你和念安,怎么样了?”他希望,他所看到的,和他所想的是有所不同的,念安于他还有机会。 听秦肃提起念安,秦曦想起念安的脸庞,突然笑了,“怎么?”秦曦的笑容不似那种皮笑肉笑,不认真看都看不出他的笑容,但是却能让人感受到周身气息的变化,感觉到像冰雪消融一般的温暖。 秦肃看秦曦想起念安时一脸柔和温暖的表情,那爱意直接就写在脸上了,一点也不像那个记忆里的秦曦了,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所想的东西已经成真,试探地问道:“你和他……你们两个已经互通心意了吧?” 秦曦想起念安昨日因为疲困,还在他怀中睡着,那样子可爱极了,真是让他爱不释手的宝贝啊,带着笑意道:“是。” 秦肃痴痴的想着念安的脸庞,过了会儿,又不死心地问:“当真?” 秦曦看着此刻已经痴样的秦肃,心中快乐不已,“何必骗你。” 秦肃心中五味杂陈,不甘,愤怒,惋惜,一同交织在一起,最后所有的情绪,只汇成一句话:“别让念安受委屈。”他想,如果能看着喜欢的人幸福,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在自己身边,不管那个人在谁的身边,只要他幸福,就够了。 听到秦肃的话,秦曦突然就不解了,“你甘心?” 秦肃笑了,“呵……不甘心又能如何?念安他……很好……像是天上来的人,是这尘世唯一的一点洁净所在了。” 秦曦以为秦肃要跟他争个你死我活,听秦肃这么说,反倒有些看不起秦肃了,“是我高看你了,秦肃。” 秦肃回过神来,直直地盯着秦曦的眼睛,那里面的欲望是深不可测的,“你不懂,你永远都不会懂得什么叫做为一人足以倾尽天下。如果他愿意选择我,我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因为念安对秦曦来说,是已经拥有的存在,秦曦虽然珍惜,但是并没有倾尽天下的必要,所想的却是天下和念安,都能共同拥于手中罢了。秦曦没有再回答秦肃的话,转而去想要怎么坐拥天下,怎么紧握念安。 第二日,虚竹醒来,带着上千的精兵,搜遍了整个城东荒郊,终于在密道之中,找到了三人。 虚竹带着三人,直接到了钦安殿中。 “参见父皇!”“参见皇上!” 秦正天的眼神深邃,看见秦肃秦曦二人无大碍,不过身负小伤,这才放下心来。即便他再不想让位,但是再过十来年,人死了,总要有人继位。 他的四个皇子中,这两个深得他的心,秦肃虽然表面风流,其实倒有帝王之才,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不过是太过多情,未能斩断情丝。秦曦是千古难得的帝王之人,能够有盘算全局,左右所有人的谋略,最重要的是他能够无情冷漠,心思细腻之下,还能够心狠不仁慈,达到帝王需要拥有的境界。 他一直很用心地培养两人,朝中的官场,朝外的各州事务,四方军事,都多少交由两人处理。等到有一天,两个人不管是谁继承了皇位,他都很满意,但是两人如果同时出了事,那翊国就岌岌可危了。 “平身,遇刺一事是怎么回事?” 秦曦见秦肃隐忍,似是仍有所顾忌,这才行礼说道:“启禀父皇,昨日我与大哥一同从那荒郊行宫竹芝园中归来,本想尽早向父皇复命,没想到在路上遇刺,被数百位精兵围困,囚于竹芝园之下的密道之中。” 秦正天一听不得了,数百位精兵,“怎么回事?” 秦曦道:“此事尚未查清,儿臣也不敢妄加揣度。” 秦正天听出了秦曦语中的回避的意思,看了眼秦肃道:“肃儿,你说,昨日在那城郊荒园中看到了什么?” 秦肃难为地开口说:“启禀父皇,昨日我同二弟一同到那行宫,发现……那行宫所用的是苏州金砖园的龙纹砖,而屋顶所用的瓦片也是山西汾州的琉璃园的水晶琉璃瓦。”已经到了这一步了,秦肃也不能再仁慈了,再多的仁慈也无济于事了。 秦正天眉头微皱,问:“龙纹砖和琉璃瓦?呵,可当真是用得起,接着说。” 秦肃仍是结结巴巴道:“儿臣在行宫中发现一密道……”秦曦在一旁一言不发,等着秦肃把所有事情的缘由都托出来,不去趟这一趟浑水。秦肃顿了顿,接着说:“密道中发现了军队所用遁甲,长矛,长枪等兵器许多……” 秦正天听到这里,也明白了秦肃是什么意思了,当下怒问:“可有查到是谁建的行宫?” 秦肃隐忍道:“这……” 秦正天见秦肃隐忍的样子,许是有什么不可说的,但是此刻皇权最重要,沉声道:“不必忌讳,直说无妨。” 秦肃跪在地上,秦曦也一同跪下,秦肃道:“父皇恕罪,打探得知,是长姐秦颜和驸马林左仁。” 秦正天脑子里想过林左仁的样子,对林左仁想要谋逆一事带着些许的怀疑,再有就是他的长公主,虽然自小就娇纵,但是谋逆一事,帽子确实有点大,于是便说:“派人去传驸马和长公主一同前来。” 王存得令,从钦安殿中退出去,前往驸马府请人。 王存到驸马府之时,当下汐枫也登府,说是为秦颜把脉。谁知,秦颜陷入沉睡,无论如何喊都醒不过来。 王存急道:“驸马啊,这可如何是好,皇上亲口说了传召您和长公主一同入宫觐见,这长公主……” 林左仁看着还在昏睡中的秦颜,“罢了,公公先带我进宫吧,我自会向父皇说明一切情况。” 汐枫心中冷笑,自然是醒不来的,昨日给她的药是特制的,凭那些长生堂又或者是宫中的庸医要如何能看得出里面含有茯神草的成分,茯神草与前一副药留下的濢仙草两草结合,有使人困睡不醒的作用,这个他布了很久的局,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打破。 汐枫道,“公主的脉象平稳,倒是没有什么异像。” 林左仁见此才放下心来,“椿笙,你在此一同照顾着公主,麻烦神医先生了。”他总觉得此次入宫,是为了行宫的事,或者是为了那两本账本的事。 椿笙点头应声,汐枫看着林左仁友善笑道:“医者人心,既然驸马有事需要外出,汐枫自然会看着病人,保她无虞了。” 林左仁随着王存一同进宫,汐枫从腰间拿出一副药道:“拿去煎熬,半个时辰即可。” 第五十九章 面圣 椿笙有些为难地看着手中的药,公主的命令,但凡需要亲自喝的药至少都要经长生堂中最年长的郎中闻过尝过,自己才可亲自服用:“公主说,喝药需要到长生堂中看过,没有问题方才可以煎熬服用。” 汐枫看着眼前的椿笙,已经有了几分紫姬的嘴脸,但是到底是太嫩,经不起人的恐吓,“这药马上就要,等你拿了药回来,危及公主的身子,你负责,我一概不管。”说完,汐枫站起身来,拂袖就要出门。 椿笙见汐枫要走了,忙赶了出去,“神医!我去煎就是了!你还是留着吧,万一公主有什么不适,有你也能放心。” 汐枫将手中的草药交给椿笙,见椿笙远去煎药的身影,心想:“你虽跟着你的主子心狠惯了,却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为了你如今的位置,你到底害了多少人,又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如今,这事已经成了大半,就静待秦曦在宫中的造化了。 钦安殿内,秦正天见两人仍跪着,道:“起来吧,曦儿,之前让你所查的林左仁贪污一事如何了?” 秦曦站起身来,拱手道:“父皇莫急,此事等驸马前来,儿臣自会一一和驸马对质,将话说清楚。”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秦正天和秦曦秦肃两人刚喝完一杯茶,林左仁才从青龙门外绕至钦安殿。 因着钦安殿前便是秦正天上朝所在的金銮殿,青龙门可直接到达钦安殿,如果从朱雀门进入,不仅麻烦反而更加浪费时间,况且朱雀门直通内廷后宫,闲杂人等一应不能入内,没有入宫令牌,即便是驸马也不可入内。 林左仁到时,秦正天的怒气已消减了不少,林左仁跪在秦曦秦肃之间,对着秦正天道:“拜见父皇。” 秦正天没有回答,反而问:“颜儿呢?朕不是说了让她一同前来。” 林左仁拜下去,“父皇恕罪,公主她因身体不适喝了一些汤药,神医吩咐要睡足一天,无论我们怎么叫都叫不醒她。” 说到秦颜这样,又带上了汐枫,秦正天的脸色这才有了好转,林左仁见秦正天没那么气了,跪直了又问:“不知父皇召儿臣来此所为何事?” 秦正天看了眼秦曦,秦曦会意便开口道:“儿臣按照父皇的吩咐,查户部尚书也就是林驸马贪污赈灾银两一事,已经有所眉目了。” 林左仁抬起头来,看着秦曦,眼睛里写得全是哀求,如今秦颜没来,他就什么也做不了了,没有人能够帮他了。秦曦根本就不管林左仁德眼神,看着秦正天接着说:“那赈灾的银子全部被驸马私吞。” 未等秦曦说完,林左仁马上打断道:“你胡说,账本上写的清清楚楚,那派发下来的银子,没有差一分一毫,我都拿去赈灾了,搭棚施粥,那些灾民根本就是无理取闹,他们见收成不好,就想勒索朝廷!” 秦正天听林左仁这么说,却也有所动容,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本账本呢?” 秦曦示意虚竹去拿来,“账本在此,父皇先过目,这是前些日子驸马亲手交给儿臣的账本。” 虚竹呈到王存处,王存在递到秦正天的龙案之上,秦正天粗略了翻阅了个大概,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这账本并未有什么问题啊。”因着这里是钦安殿,秦正天办公所用桌台叫做龙案,若是在金銮殿中,上朝前面所列的桌案,则被称作金銮台。 听到秦正天的话,林左仁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也许那个偷账本的人并不是秦曦,听自己娘子所说的,秦曦并未亲口承认过账本这件事,也许真的不在秦曦那儿。这边林左仁还没断了思绪,就听秦曦字字铿锵道:“这便是儿臣所列的林左仁第一罪,林左仁伪造账本,欺上瞒下,犯了十恶之罪中的欺君之罪,罪该问斩!” 听到这句话,林左仁本来已经跪直的身子迅速蔫掉了,摊在一旁,嘴上却仍是强忍着颤抖说:“二皇子可不敢乱说,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这么说,何以为证?” 秦曦冷笑道:“虚竹,把真的账本呈上去。”虚竹从身内取出两本账本,将账本递至高修渊,秦曦看了眼林左仁,用眼神先震慑住他,“这是一夜一个黑衣人交给我的,说是要揭发驸马的恶行,我拿到了细细查看,才知道原来驸马贪污的银两不少,远不是那本假账本上所看到的那么清正廉洁。” 秦曦本以为今天秦颜会来,这一场仗要跟秦颜亲自打,没想到汐枫这么有能耐,能把秦颜迷倒,也省了他许多事。 林左仁不服气,想起秦颜曾跟他所说,“账本在他手里又怎么样?两本账本谁知道哪本是真的哪本是假的,也许那本才是伪造的,只要一口咬定秦曦为了陷害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好。”林左仁装作伤心地说:“二皇子啊!左仁不知道哪里冒犯了你!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手中的那本账本是什么东西!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也不能伪造账本来害我啊!这可是欺君之罪,就算你是皇子也难辞其咎。” 听完林左仁德话,秦曦笑了一下,用微翘的唇角对着林左仁的眼神道:“好!驸马这话秦曦爱听!欺君之罪,即便秦曦是皇子也难辞其咎,那你林左仁身为驸马,也将一视同仁。” 秦曦转过身看着秦正天:“启禀父皇,儿臣经过千辛万苦,差点命丧黄泉,终于查出这账本中的银两去了哪里!” 林左仁心知完了,连这都被秦曦查到了,贪污一事只能靠秦颜来救了,听完这些秦肃有些于心不忍,他早知秦曦是什么样的人,向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今日这一番肯定是有备而来,可惜驸马太傻,根本不是秦曦的对手。 秦正天心中已有怒气,虽然不看证据,看着秦曦胸有成竹的样子和林左仁的心虚怂样,心中也有了大概的答案了,“去了哪里?” 虚竹拱手行礼道:“启禀皇上,臣依四皇子的吩咐去了苏州的金砖园,执掌金砖园的王大人说驸马曾有以公主的名义,买下了一千万两的龙纹砖。” 秦正天听到龙纹砖,也是出乎意料,这事怎么跟龙纹砖还有关系,秦曦又说道:“这是儿臣要列的林左仁第二条罪,私用皇族圣物,在城郊之外建立行宫,用得竟是皇族龙纹砖,所犯的是十恶的大不敬之罪!” 秦正天听完,用极其危险的声音问:“是真的吗?” 这事毕竟是实实在在用在了行宫上的东西,纵使万般狡辩也是没有用。林左仁尚未回答,秦曦便说:“驸马,还需要我将那苏州的账本记录拿来?或是你回家取你的家里账目来?你一个驸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龙纹砖和水晶琉璃瓦?”说完,秦曦还友善地看了一眼林左仁。 林左仁自知秦曦一定留有后手,取账目这一事是指望不上了,只能不断磕头道:“父皇!父皇恕罪啊!儿臣并没有大不敬的意思,只是眼红宫中的建筑用材,想在宫外为公主建一座行宫,贺公主的生辰啊!” “是谁告诉你,贺生辰要用龙纹砖和琉璃瓦来建一座行宫了?又是谁告诉你,朕从国库里颁出去用来赈灾的银子是给你建造行宫用的?”秦正天被林左仁气昏了头。 林左仁害怕道:“父皇息怒啊父皇!” 秦正天一章拍在龙案上,凶狠道:“放肆!这些东西岂是你说就可以不计较的?且不说那龙纹砖琉璃瓦一事,单凭着贪污私吞了上千万两的银子,就够你全族人为你殉葬!” 林左仁更加慌张了,立马在钦安殿上磕起了响头,“父皇恕罪!儿臣自知!自知罪孽深重,但古人也有云,刑不上大夫,就算父皇不考虑我,也要考虑一下公主吧!我们才刚成亲三年,公主她才刚刚有身孕!” 秦正天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怒气消减了不少,当下沉了沉气问:“你说什么?颜儿有了皇外孙了?”秦正天心中对林左仁所说的这个消息也是有所怀疑的,林左仁死到临头,也许会为了自己而欺瞒自己也是未必。 林左仁就知道这个足以动容秦正天,就算他再不顾及自己是外人,可是说到底秦颜都是他的亲生骨肉,是他的长公主,不过是贪污一事,时候再补救也是来得及的,当下趁势又求到:“父皇!儿臣即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这事欺瞒你啊!” 秦正天还在思虑,秦曦听完林左仁所说,心下开心,重于等到他亲口说出秦颜怀孕的事情了。这事情就是一个引子,依着这个引子,秦曦便叹着气说:“驸马啊!你这又是何必呢!早知道长姐有了骨肉,你就不该做那些大不……的事情啊!唉!实在是造孽啊!”秦肃当下反应过来是何事,秦正天怀疑地看了眼林左仁道:“怎么回事?” 第六十章 那日 秦曦佯装痛心地说:“这本是儿臣要列的第三罪,此罪难恕,只怕是……这事还是由大哥向父皇亲口转述昨日我与大哥在那东郊的竹芝园发生的事情吧,否则驸马和长姐该疑心臣弟对他们处处针对了。”说完,秦曦跪在了地上,向着秦正天行了一礼。 秦曦这一句话恰到好处,他之所以这么说,一个好处是秦正天也知道秦曦这事牵扯甚广,由秦曦来说所有的事情,难免会惹人非议,另外就是昨日派秦肃一同前往,就是希望两个人可以互相牵制,一个字也不改,也不少的把事情汇报上来。 秦肃深感压力,这事说出来,当真就半分余地未能留下,怕是连秦颜都难保性命了,秦正天见秦肃也是一脸的为难,当下冷声说:“不必有所顾忌,但说无妨。” 听秦正天这么一说,秦肃只好行礼道:“启禀父皇,昨日奉命与二弟一同前往东郊查看那座行宫,确如二所说,砌墙所用皆为龙纹砖,屋顶修葺所用皆为水晶琉璃瓦,除此之外,我们还在竹芝园中发现一条密道……密道……里……” 说到这里,林左仁满脸的震惊,他的竹芝园里什么时候有过密道了?听秦肃这么说,密道里似乎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林左仁心中有不详的预感但是他也不知道事到如今有什么可以挽救这个败局。 秦肃看了眼秦正天,接着道:“密道里……是遁甲和一系列的兵器……儿臣并不知是作何用的……”秦肃说完,秦正天的眼神都变得很微妙,看着林左仁,像是在极力地忍耐,问:“你在你的行宫里放那么多的兵器铠甲做什么?”这时,秦正天回想起刚刚看到的林左仁的震惊的脸,也就说得通了,从秦正天的视角看来,林左仁刚刚的表情就是被人捅了马蜂窝,所以极度恐惧。 林左仁虽然不精于算计,但是一听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原来秦曦刚刚要说的第三罪说大不逆之罪,这罪他可担不起,连忙磕头,在钦安殿上发出“砰砰”的声响,道:“父皇!父皇明鉴啊!儿臣决不敢有造反谋逆之心!这一切都是有人算计儿臣的!父皇!你一定要相信儿臣这一句!儿臣真的没有谋逆!”十恶之罪中,谋逆是重罪,即便是士大夫位及丞相,也会因此牵连九族。 秦正天冷声道:“那你告诉朕,是谁栽赃的你?又是谁在算计的你?那竹芝园到昨日才被人发现,是谁!要害你?又为什么要害你?”秦正天完全冷静不下来,冷声变成怒吼,特别是那一句“是谁!”之声,响彻皇城,众侍卫侍从皆跪在地上,不敢有其他的动作。 这时,驸马府中尚且是一如既往地安静,虽说安静之下暗藏着些许的黑暗。 椿笙照着汐枫的吩咐,将那一副药熬好,端到了秦颜所躺的卧房,汐枫正在内施银针。 椿笙进到卧房时问:“这药里都是些什么草药啊神医,用来干什么的?”刚刚她闻这药的时候,就觉得药物极其不正常,闻起来的味道似乎很熟悉,很像…… 汐枫站起身来,接过那碗药,放在桌上,对着椿笙微微笑道:“堕胎。”汐枫说完椿笙才反应过来,在宫里的时候德妃给其他不受宠的妃嫔在与皇上云雨之后强行灌下去的药就是这个味道,那个时候她还只是勤德殿里的一个小宫女,负责在小厨房里熬药,那些益母草的味道跟这个味道像极了。 椿笙马上就怒道:“什么?你敢?来人呐!你这个贼狗,凭你也敢……”椿笙一向是仗势欺人的主,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身份也不过只是一个侍从,总是狗眼看人低,觉得自己更秦颜是齐平的身份。 尚未等椿笙说完,汐枫将手中藏好的银针靠近椿笙扎在椿笙的身上,不过瞬间椿笙就感觉到全身的筋肉都拧在一起,痛苦万分,当下就瘫倒在地上,嘴里不甘地问:“这……这是……什么……” 汐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仍是一脸文弱书生的样子平淡说道:“这个啊……绝筋草之毒,也没什么的,不过是片刻能让你筋脉寸断,痛苦而死罢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之声,前面听到椿笙叫喊声的管家在外小心翼翼地问道:“椿笙?出什么事了吗?” 椿笙刚想叫唤管家带人进来,见汐枫仍是笑着看自己,小声道:“你要是想死,尽管让人进来,别怪我不救你,也不给你机会。”汐枫虽然语气平淡,但是眼神里的每一个光亮都写着威胁二字,椿笙一咬牙,对着外面喊:“没……没事!你们忙去吧!” 那管家听椿笙的声音也不是特别对劲,还是多问了一句:“当真没事吗?”管家自小就在家中当差,做事比起旁人来说,确实谨慎得多。 汐枫道:“嗯?算起来你应该只有一刻钟了。”说完,汐枫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放到唇边,极其悠闲得吹了一口气,然后喝了一口。茶叶的香气在口中蔓延开来,带动着唇舌都有不一样的感受,也让汐枫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其实,汐枫今天忍耐着的是巨大的伤痛,他接下来要问的事情,和做得事情,都会让他想起正源死的时候虽然带着笑脸,但是不能掩盖的凄惨。 椿笙看着汐枫的样子,思量了不过几秒钟,便再次忍耐着朝外大喊一声,“说了没事,滚!” 管家也知椿笙一向仗着长公主的庇护,在家里为非作歹惯了,对林家的家仆一向都是不太尊重。这时也不太在意,既然说了没事,就不多找茬了,省得公主怪罪下来,总是自己要挨打挨骂。 椿笙挣扎地爬到汐枫的脚旁边,对着汐枫勉强地挤出谄媚的脸道:“神医……神……医……你救救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神医……” “你能为我做什么?” 被汐枫这么一问,椿笙自己都有些愣神了,真的要说起来,自己其实什么也不会做,对汐枫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用。见椿笙没有说话,汐枫一脚把椿笙踢到一边,蹲到她的旁边,俯瞰着椿笙问道:“我要你告诉我,十五那日,在宫里死的那个少年,是怎么死的。” 椿笙不敢置信地看着汐枫,“那不是一个孤儿吗……你……”那日在宫中出了那样的事情,秦颜也是个周密的人,一回驸马府就派人去查了那宫人是谁,查回来的记录只说那死掉的少年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人,秦颜这才放心,椿笙也以为什么事也没有了。 汐枫拿起手中银针,再将一根刺入椿笙的穴道之中,椿笙疼得惨叫:“啊~”只可惜经过刚刚椿笙的怒骂,外面的人即便是听见了也不再肯理她了。 椿笙强撑着说:“我说……我说……”顿了一下,椿笙又对汐枫说:“这样疼痛难忍……神医……能不能给我解药先?” 汐枫拿起一粒药丸,塞入椿笙口中道:“这粒药丸能够助你多维持一刻钟的时间,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我。”汐枫真的很想知道,那一天在正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他血流不止,直到死不瞑目。 药丸入口,椿笙当真觉得全身的筋脉像是都还给自己了一样,没有那么疼了,刚刚的疼还让她心有余悸,在汐枫阴冷的眼神下,她开始回想起那日在御花园中发生的事情。 椿笙缓缓地说:“那日我同公主一同从清心殿中出来,公主说要用毒害二皇子,接过在假山之后发现有人听到了不该听到了东西……” 那日,紫姬靠近假山,用威胁的声音问:“是谁在那里?快出来!” 正源从假山中出来,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对着秦颜大声说道:“你……这个坏女人!你……居然这么歹毒!我要到……官府去告你!” 说完,正源被秦颜和紫姬的眼神吓到,马上从西门跑了出去,秦颜盛怒,“大胆,哪来的野孩子,去给本公主抓住他!” 紫姬和椿笙闻声马上向着西门奔跑而去,西门一出,经过一条小路,就到了玲珑阁的后方,玲珑阁后门无门无窗,故无人看管,这里的人是最少的。 正源往前跑,但是不熟悉宫里的路,只能见路就跑,但是他也毕竟害怕,而且也是小孩子,跑起来的速度没有那么快。 椿笙颤抖着对汐枫说:“那日我害怕极了,我怕公主的事情败露,我只能跟在紫姬姑姑的身后去追那个孩子……” 汐枫听到正源那日的遭遇,想起那极度苍白的面孔,还有脖颈之后被戳出的那一个洞,当下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鲜红的双眼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可怕。还未等椿笙从恐惧中逃离出来,汐枫就马上暴躁地擒住还在瑟瑟发抖的椿笙的脖颈,用极度凶残的声音问:“然后呢?然后你们做了什么?!” 第六十一章 滑胎 汐枫暴躁地擒住还在瑟瑟发抖的椿笙的脖颈,用极度凶残的声音问:“然后呢?然后你们做了什么?!” 椿笙被扣住了咽喉,喘不过气来,不住地挣扎,汐枫有想知道的东西,这才把手松开。椿笙伏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然后才说到:“到了玲珑塔的时候,那孩子就跑不动了,见我们靠近也不住地颤抖,我本想着抓他回去让公主处置的……” 那时,正源害怕极了,但是他被紫姬抓住了,转过身时,他满眼的无助,却没有开口求饶。椿笙接着说:“谁知道紫姬姑姑一抓住他的衣领,见他转过身,绕到身后,从发髻上拔下了一根较粗的银钗,便一钗狠狠地戳进了那孩童的脖颈后方。” 当时,正源痛苦地大喊了一声:“啊……”见到鲜血喷涌出来的椿笙也有点慌了,当场就软了腿,颤抖着问:“紫姬姑姑……这下怎么办?” 秦颜也赶到了这边,看到了正源正在紫姬手中,鲜血还溅了一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道:“趁着没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紫姬狠心一用力,将那银钗拔出来,又是一股鲜血喷涌而出,然后也松了手,将银钗包到帕子里,塞到腰间。 正源就那样重重倒在地上,睁着眼睛,望着那片湛蓝的天空,脑力里想得却是汐枫刚捡回他的时候,叫他源儿的样子;是秦尊收下他当徒弟,教他习字的时候,认真的样子;以及念安那日带着他读诗经中,“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时关怀的样子;还有碧清亲手做了糕点给他,将两件衣服折好给他时,温柔的样子。 他突然一点也不觉得痛,他觉得他本来就是一个该死的人了,他无父无母,这些都是他奢求来得幸福罢了,是老天爷送给他这些日子,让他可以快乐一点……最后,睁着眼,就那样,流了一地的血,失去了心跳。 紫姬厌恶地看了地上的正源一眼,拿了帕子擦了擦脸,冷漠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秦颜很是满意紫姬的做法,还称赞道:“不愧是在宫里伺候母妃二十几年的姑姑,有干大事的气魄,椿笙,学着点。” 椿笙望着眼前阴狠汐枫说:“这事真的与我无关,所有的事情都是公主和紫姬做得,与我无关,神医你绕我一命吧。”她却与此事无关,最多只不过是一个帮凶罢了。 听到正源那日的遭遇,汐枫想起那日在医府看到正源时,他一脸的苍白,当下抓着椿笙的衣袖凶狠说:“你说与你无关,与你无关?这事跟你们都有关系!如果不是你们草菅人命,如果不是你们害人害己!他才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童!你怎么可以说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汐枫将椿笙狠狠甩到地上,不带一丝的怜惜,走到秦颜床边,凶狠地看着秦颜。 一刻钟的时间刚过,椿笙就感受到那股撕心裂肺的感觉开始在全身蔓延,她又爬到了汐枫的脚边,“神医……你救救我……你让我……干什么都……都可以……” 汐枫突然想到一个好的计策,将椿笙一脚踢开,然后走到桌边端着那碗药,用左手硬是撑开秦颜的嘴,把那药灌了下去。 “这药至凉,堕胎之时可减轻很少苦痛,便宜你了。”蹲下身子,拿出一粒药丸,摆在椿笙的眼前,又看着椿笙道:“这药是缓解毒性蔓延的,你吃下去,可保一日无虞,到时有人问起来,你就说这药是你喂秦颜喝下的,如何?” 椿笙一想,谋害公主也是大罪,她能逃得过断筋之痛,却逃不过腰斩之刑,不都是死,她剧烈的摇着头,“神……神医……求你了……绕我一命吧……求你了……椿笙……一辈子……都效忠你一个人……只要……椿笙活下来……我就是你的仆从……” 汐枫听了,很是高兴地抬了抬眉,“也是,你的命对我来说,也不值钱,你死了我也没什么好处。罢了,你吃下去吧。” 椿笙欣喜地接过汐枫手中的药丸,立马吞进去,却感觉筋骨瞬间便被那股力量给搅断了,双眼瞪大看着汐枫,还有血从嘴边渗出来,终究是没有了力气,“你……骗……” 汐枫站起身来,扫了扫身上的灰,“你觉得,我有必要相信你说的话吗?你现在可以卖主求荣,等你这毒解了,不就马上反咬我一口?紫姬说得话没错,斩草不除根,怕是春风吹又生,这还要感谢是你提醒了我。” 椿笙带着悔意,恨意,怒意,全身筋脉寸断而死,死时样子凄惨,双眼瞪大,口中直吐毒血,染红了一片的地板,就像……正源死的那日一样。 汐枫见秦颜在梦中都开始挣扎起来,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喊着:“啊~啊!”见她凄惨的样子,汐枫一点也没有救她的意思,就像……那日源儿被他们刺死在地,没有人救一样的。 钦安殿内,林左仁被秦正天这么一吼,眼泪都吓得飞出来了,因为连眼睛都闻到了死亡将近的气味,林左仁抬起头来看着秦正天道:“父皇!儿臣没有!儿臣没有!儿臣怎么敢谋逆呢!” 秦正天扶额,想着怎么处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林左仁爬到钦安殿的台阶上,头已经磕出了血了,对着秦正天不住地流着眼泪,死亡的恐惧带给他的是满满的求生欲,“父皇!你想想公主!公主她才刚有孩子啊!” 秦正天将龙案前的折子全部打翻出去,“你还有脸提公主,三罪每一条都是死罪,昨日曦儿和肃儿两人被困在地道内,也是你的人干的吧?” 林左仁一听,更加疑惑了,他从来没有派出去什么人,“没有!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啊!” 秦曦见时机刚巧,适时补充道:“启禀父皇,虚竹已经抓到黑衣人的头目了,那人招了没有?” 虚竹朝着秦正天又行一礼,“启禀皇上,二皇子,今日虚竹带禁军前往东郊,侥幸抓到一名黑衣人,那人本想自尽,被我们拦下,严刑拷打之下才说,是长公主派来的人。” 林左仁听完,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不可能,公主不会做这样的事,不可能……” 秦肃道:“父皇,依儿臣看此事还有诸多疑点……”他总觉得事情有一些不对劲,秦曦是怎么能够掌握这么多的证据,怎么让每一条链子都扣在一起的。 秦正天打断道:“够了!还不够吗?欺君之罪、大不敬之罪、谋逆之罪、谋害之罪,林左仁,朕待你不薄!朕嫁给你的是长公主!京都之中几人有你如此殊荣?你还是贪心不足!你有几个脑袋够朕砍得?” 林左仁哭喊着:“父皇!儿臣知错,但是儿臣真的没有……” 秦正天站起身来,“传朕旨意,驸马林左仁犯谋逆之罪,明日午时于京都菜市斩首示众,株连父母六族!林府其余奴仆全部变卖充公,林府一切财产全部收归国库。”秦正天此言也给自己六族了余地,古人常说株连的是九族,九族包括父三族,母三族和妻三族,由于历代皇帝害怕有余孽留下报仇,所以才施用的残忍方法,以此族刑清除复仇力量。 “拖到大牢去。” 林左仁当下就要昏过去了,挣扎着:“父皇饶命啊!父皇!父皇饶命啊!” 秦曦见林左仁被拉着要出去,问道:“那长姐她?” 拉着林左仁的士兵闻声也停住了,林左仁仍然在挣扎着要求饶,秦正天想了一会儿,刚狠下心来打算要说一并问斩了,就听到有尖利的太监声音道:“德妃娘娘驾到!” 德妃从钦安殿正门进来,见到一番场景,心中已有了个大概,来之前也听到勤德殿送信的宫人说清楚了,驸马这次怕是保不住了,只能保住自己的女儿,等着有一日东山再起了。 紫姬路过秦曦时,往秦曦手里塞入了一张字条,趁着德妃在前行礼,秦曦打开字条,上面写着:“苏念安。”下有四个小字“同归于尽?” 秦曦将手中的字条狠狠地捏在手里,心中早就把卿樊落放到至仇的位置上。卿樊落今日一身的深蓝色长袍,头上所戴的是深蓝色的碎花宝冠,步摇前后各有一排珠链,看起来与之前的样子不一样一些,倒是显得更加为母者尊容,慈祥。 卿樊落上前行礼道:“参见皇上!”其余众人依次行礼。 秦正天眉头皱着问道:“你来钦安殿干什么?” 卿樊落跪到地上,一脸忧伤地说:“我总觉得颜儿今日会有危险,心中郁结难舒,就让紫姬陪着我到处逛逛,没想到就来到这里,听外面的宫人说是驸马犯了大错,不可饶恕,我怕祸及颜儿,这才匆匆赶来,不知道驸马所犯之错与颜儿是否有关。” 见卿樊落关切至深的样子,秦正天想了想道:“他们是夫妻,怎会无关?” 卿樊落马上趴在地上,“皇上明鉴啊!颜儿自从嫁到了林家,每每回宫总是会问及皇上身子如何,进来政务是否繁忙,她是个乖巧的女儿。此事,一定是驸马一人所为,与颜儿无关啊!” 第六十二章 别怕 林左仁在一旁完全地陷入了绝望,喃喃道:“母妃……你怎么……” 卿樊落凶狠的瞪了林左仁一眼,“你闭嘴!我本就不希望颜儿嫁给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害我的颜儿要受皇上的猜忌?” 秦曦见状,笑道:“德妃娘娘好巧的心病,当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父皇,依儿臣看,此事虽与长姐脱不了干系,但是长姐到底是我皇室中人,这事若是捅出去我皇家颜面何在?不如将此事隐下来,找个缘由,将长姐贬为庶人如何?” 秦正天听了秦曦的建议,也是在心里思量着是好还是不好。他本动了对秦颜的杀心,阻挡他皇位的一切人都该死,秦颜也不例外。如今看来,若是真的杀了秦颜,反而容易引起百姓的躁动,便说:“传朕旨意,长公主秦颜,与驸马生活日久,却不能发现驸马的谋逆之事,即日起去其公主封号,收回宫中,关入千寒院中,没有朕的旨意,到死不得出院。” 千寒院是后宫一处极其凄冷的冷宫,因其到冬天像是冰冻千尺一般的寒冷,又因其冷人的心中深知千尺而得名。 卿樊落听完并不罢休,又道:“皇上!” 秦肃也于心不忍,当下也说:“父皇!长姐有孕在身,若是将其驱到千寒院,怕是不利于养胎啊!” 紫姬也跪到地上求到:“皇上,长公主金枝玉叶,是千金之躯,怎么受得了那样苦寒的地方啊。” 秦正天顿了一下,狠心道:“朕意已决,谁在为她求情,休怪朕无情!”说完,秦正天又看了看林左仁道:“把他拉下去,即刻抄府。”说完,秦正天便从偏门出了钦安殿,看不出心情又多坏。 秦曦见秦正天走了,在虚竹耳边低语道去找念安,自己则跟德妃道:“德妃娘娘真是后宫第一人,难怪当年即便是郑夫人都没能逃过你的手。”秦肃心中大惊:郑夫人?难道就是秦尊的生母郑氏? 听了秦曦的话卿樊落心内虽有惊讶,脸上却是淡然:“二皇子这话真是折煞本宫了,后宫第一人是椒房殿中的正主皇后娘娘,怎么会是我。至于那郑夫人,她的死我也很惋惜,她才生下四皇子多久啊……”是啊,她才刚生下秦尊还不能看着秦尊长大,在宫里熬了那么六七年,却还是没能逃过她的手哈哈哈哈哈哈。 秦曦冷眼看着卿樊落奸媚的眼神道:“有话我不妨告诉你,当日郑氏留下血书一封,若是苏念安少了一根头发,我秦曦不介意让早就不该待在后宫里的人为他的一根头发陪葬。” 听到念安的名字,秦肃也清醒了不少,着急地问秦曦:“念安怎么了?” 卿樊落怒道:“放肆,你以为,凭一封血书能够奈何本宫吗?” 秦曦根本就不理秦肃和卿樊落,转身走出钦安殿道:“德妃娘娘大可以试一试看能不能够奈何你,话我秦曦撂下了,今夜子时之前,如果苏念安不能安然归来,秦颜我也不会放过她。”秦曦这话说得坚决,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卿樊落:如今秦颜已经保下来了,要是想要玉石俱焚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秦肃挡到卿樊落面前:“德妃娘娘绑了念安威胁二哥?” 卿樊落用好看的眉眼瞪了秦肃一眼,“此事与你何干?” 秦肃道:“念安也是我的人。” 这下倒轮到德妃紧张了,这要是一得罪要得罪两个皇子,如今秦颜失势,还要等着秦颜重新有权势了,她才有说话的机会,否则到时候两个皇子不管谁登了帝位自己都吃不了好果子,当下凶狠说道:“此事本宫自会解决,让开。” 秦肃看着卿樊落离去的背影,也在心中说道:谁也不能伤及念安一分一毫,即便是你也不行。 乏行见秦肃一脸的担忧,当下劝道:“主子,该走了。”秦肃回过神来,打算到晰心院去问问秦尊是怎么回事到底。 驸马府中,秦颜捂着肚子从疼痛中醒来,迷迷糊糊中看见汐枫和吐了一地血的椿笙,大惊,忙问眼前的汐枫:“神医……这是怎么回事,我肚子好痛,我的孩子怎么了?椿笙?” 汐枫将秦颜攀上来抓住他手臂的手拽下来,“你觉得呢?” 秦颜毕竟比椿笙聪明,只看一眼,再听汐枫说话的语气,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 汐枫靠近秦颜,拿手抓着秦颜的下巴,“十五那日,宫里的那个孩子,是我最为重要的亲人,是你害死了他。” 秦颜凶狠地瞪着汐枫,忍着腹部传来的剧痛,“那孩子……不是无父无母?” 汐枫松开了秦颜,将她甩到一边,闭了闭眼,忍耐了内心的想要杀人的暴躁感道:“他本是无父无母,可是他有了我,我就是他的亲人了。”是啊,我是他唯一的亲人啊……他也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秦颜疑惑道:“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都查不到。” 汐枫用阴森的眼神看着秦颜,“因为我在等着一天,等你也跟我一样,失去自己珍惜的东西。”汐枫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阴狠过,从来没有像现在想要杀了一个人过。 秦颜喘着气道:“你对我做了……做了什么?”她的腹部传来阵阵疼痛,像是里面在搅动着,要把她的肚子都搅碎掉一样。 汐枫将药碗拿过来给秦颜看了一眼,“知道这里是什么吗?这是我特地为你熬制的益母草。”说完,就把药碗摔碎在地上。 “益……益母草……”秦颜并不知道益母草是什么东西。 汐枫笑道:“放心,这可是好药,益母草利尿消肿,活血祛瘀,可助难产的妇人生产。哦,忘了,你还没有足月不能生产,刚好益母草可以帮助你活血,让孩子趁早出来,否则变成死胎就会危及母亲的生母了。” 汐枫顿了顿接着说:“秦颜你真的该死,你做了多少坏事,你的母妃又做了多少坏事?但是我想留着你的命,因为死了比活去来得容易,本来我以为你醒不过来,没想到益母草的功效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孩子,从你腹部脱离。”汐枫的双眼通红,眼里似乎还噙着眼泪,“我要你知道,明明好不容易得到,却又失去的感觉是什么滋味。” 秦颜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腹部之下不断流出的鲜血,“你……啊~本公主要你偿命!” 汐枫嘲笑道:“你如今自身难保,怎么敢让我偿命呢?” 秦颜不解,疑惑地问:“我堂堂……长公主……怎么就自身难保了……”秦颜话语声刚落下来,外面的房门便被人踹开,汐枫笑道:“你看,这不是来了。”说完便趴到桌上。 开门进来的是秦曦部下的陈墨,陈墨走近,大声道:“圣旨到!秦颜接旨。”秦颜刚想发作,凭你一个武将居然敢直呼我秦颜,但无奈那是圣旨,见圣旨如见皇帝本人,秦颜只好从床上挣扎着跪到地上,“秦颜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秦颜,与驸马生活日久,却不能发现驸马的谋逆之事,即日起去其公主封号,收回宫中,关入千寒院中,没有朕的旨意,到死不得出院。” 秦颜痛倒在地上,对着陈墨撒火道:“你……放肆……你居然敢……假传圣旨……好你个陈墨……你陈家是不是都不想活了?” 陈墨将圣旨放到桌上,对着秦颜不屑地说:“如今你已不再是长公主了,不必如此作威作福的。”陈墨再拍了拍汐枫,问:“汐枫先生,怎么样?”出宫之前,秦曦特地嘱托过他,要保汐枫先生无虞,如今看来,应该是没什么事的。 汐枫从桌上起身,像是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场景似的,无措地说:“是椿笙,椿笙不知道哪里熬了一碗益母草喂着长公主喝下了,我想无奈,只好把一根带有绝筋草之毒的银针扎过去,没想到她反应过来,把药碗砸到我头上,把我砸晕了。想来是我这绝筋草的毒让她毒死在此处吧。” 秦颜恶毒地在心里咒骂着汐枫,喊着:“啊~我的孩子~啊~”这是她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孩子啊,她一定要把汐枫碎尸万段。 陈墨扶着汐枫起身,汐枫蹲下把住秦颜的脉,一脸遗憾地说:“长公主,孩子保不住了,您节哀顺变吧!” 陈墨补充道:“林左仁因谋逆大罪抄家,牵连六族人,皇上仁慈,留你一命,一会儿就会有人把你送进宫去。” 看着秦颜的样子,陈墨只觉得秦颜很悲哀,嚣张了半世,却落的在冷宫凄惨过日的下场。所以说,做人还是给人留一线,自己也好。 秦颜不甘心地看着汐枫走出去的方向,“汐枫,我秦颜只要在世一日,定要找你报这个仇。”汐枫闻言笑着走出卧房,道:“随时恭候。” 身后不住传来秦颜不甘的呐喊和凄惨的叫声,汐枫只觉得自己突然轻松了很多,像是压在心口的重石被自己击碎了。 汐枫回到医府,来到平日里正源睡得那个房间,一个人无力地坐在地上,不复之前的阴狠和冷血,满脸的温柔,喃喃地对着桌上正源的灵位说:“源儿……别怕……你还有师父……” 第六十三章 诬陷 出了金銮殿,秦曦便马上赶到了晰心院,只见碧清在院内焦急地走来走去。 秦曦意料到大事不好,立马问道:“念安呢?” 碧清循着声音转过头,匆匆跑出来,对着秦曦道:“说是去幽兰殿请安,却到现在也没会来,我跟四皇子亲自去了一趟幽兰殿,说是早就走了,四皇子担心在宫里有什么事,已经出去找了,让我留在院中,若是有消息了再出去找他。” 听完碧清所说,秦曦没有多留,内心骂到“该死”就冲出了晰心院,开始准备直接赶赴勤德殿。 两个时辰前。 念安还在幽兰殿中,和兰妃下棋,“母妃,今日感觉如何?” 兰妃将手中的黑子下到棋盘之上,堵住了念安的白子,“甚好,已无大碍了,我这身子骨,好一天坏一天的,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念安见路被堵,就换了一条路继续发展白方势力,“母妃不要这样说,您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可以好好享享清福呢。” 兰妃不屑地笑了笑,“我这辈子啊……算了,不提这些了,你呢?今日怎么样?我听曦儿说了那事了,你也不要太过忧伤。” 念安愣了愣神,没想到秦曦把这事跟兰妃说了,自己一时也怪不好意思的,只好说:“我知道的,秦曦已经安慰过我了。” 兰妃将手中的最后一颗代表着胜利的黑棋下到棋盘之上,看着念安无奈的脸道:“今日你的心不在这棋盘之上,要不然我还真赢不了你。” 念安把手中本来拿好的棋子放下,烦恼说:“我听说驸马的事,秦曦……应该是……” 兰妃从位子上站起来,念安忙上前搀扶着,兰妃拍拍他的手道:“孩子,你不用担心他,曦儿有分寸的,你放心吧。” 念安点点头,若有所思,兰妃接着道:“尊儿差不多该下朝了,你也该回去晰心院看看了。” 念安看了下天色一想确实出来挺久了,这才行礼道:“那念安就想告退了,母妃切记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兰妃看着念安退出去的样子,心中满是甜蜜,想着这样的两个孩子应该可以长长久久的,只要秦曦不要做太过分的事情,念安这人虽然原则性很强,但是为了自己珍贵的人却是最愿意受委屈的。 真正的爱情其实最容得下沙子啊。 念安走出幽兰殿,往来时的路返回晰心院,虽是心不在焉的,却被人从沉思中打断。 一个身着紫色宫女衣的宫女道:“你是四皇子宫里的念安吧?” 念安见眼前的人甚是面生,疑惑问道:“你认识我?” 这位宫女正是勤德殿宫里的一位侍女,名唤鞠汀,只不过大家只识得勤德殿中的紫姬,并不识得她,所以德妃才派了她出来,把念安骗走,鞠汀娇媚地说:“能不能到那边帮我一个忙,我是司膳房的宫女,要是姑姑知道我犯错了该责罚我了。” 也是听凡阔说过司膳房的姑姑的人,念安见眼前的宫女也是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就道:“那你带我去吧。” 鞠汀走在前面,绕到一个鲜少人至的地方,念安刚觉得不对劲,问:“这里不是接近暴室的地方了吗?来这里做什么?” 话音未落,还没得到回答,就有一阵剧痛出现在脖颈上,瞬间就昏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到了一个满屋漆黑的地方,还有一股又难闻又熟悉的味道。念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居然是那个宫女和暴室里掌事的李問李姑姑。 “我怎么……会在这里……” 鞠汀笑着说:“你把德妃娘娘的东西偷了,我在你身上找着一枚德妃娘娘的戒指,德妃娘娘说了,送你到暴室来等候发落。” 念安感受脖子后面剧烈传来的酸痛感,“我……根本都没有去过勤德殿……更不可能有你说得戒指……分明就是栽赃……诬陷……”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念安又问:“你不是说你是司膳房的宫女吗?怎么会是德妃殿里的?” 鞠汀大笑起来,“你小命难保了,知道这么多干什么?”说完,鞠汀就走出了暴室,留下念安和李問。 李問道:“没想到没过多久,我们又见面了。”见念安不说话,李問又道:“你不招也可以,我有数百种让你招供的办法,我倒要看是我的夹棍硬,还是你的骨头硬。”因着是以盗窃入的暴室,处罚方法一般有两种,一种是用夹棍夹手指直到五指皆断,另一种是用银针扎手指。 念安知道这几人今日这一出戏不过是想用自己威胁秦曦罢了,当下更是一言不发,任凭着夹棍夹到自己的手上,也是一声不吭。 李問笑道:“怎么?还不招?我这边的夹棍可不是面粉做得。” 念安仍是一如既往地不说话,李問便对着两个掌着夹棍的宫女道:“行刑吧。” 人们常道十指连心,夹棍之刑最是人难以忍受的痛,每两根棍子都是铁制的,硬度可以想象,念安死死咬着牙关,直憋出了内伤,嘴角都流下了一条血痕。 李問见念安的样子倒是很欣赏,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书生,在受夹棍之刑的时候居然可以这样有忍耐力,确实让她刮目相看,但是没办法,她也是听从上头主子的命令,主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不能轻易违逆的。 没到一刻钟,念安就疼得晕了过去,十指皆充血涨红,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手指发疼,行刑的宫女问:“姑姑,还要继续吗?” 李問瞥了问的那个宫女一眼,道:“目的让人招供,现在昏过去了能招吗?拿水泼,泼醒了再接着行刑。” 两个宫女听了,赶忙去外面提了水,没想到泼了两桶都没醒过来,李問看了下念安的脸色,煞白得有点吓人,便说:“他好像跟二皇子有些关系,罢了,先这样吧。” 一个宫女又问:“可是姑姑,这是德妃娘娘说要完成的事情,要是完不成,怕是德妃娘娘那儿过不去。” 李問瞪了一眼,不屑道:“所以说你们只能做一个宫女,永远当不了掌事,凡事不要做得太绝,要不然一边倒很容易吃亏的。” 两个宫女闻言面色皆有些惨淡,虽然都在心里咒骂李問作威作福,却还是行礼道:“谨记姑姑教诲。” 这边德妃刚出金銮殿,就问紫姬:“那书童怎么样了?”按理说她一个正三品妃嫔想要处死一个宫人是轻而易举的,况且她还想好了名正言顺的方法。这样一来,卿樊落可以通过这件事让秦曦懂得畏惧一些,本来是不怕秦曦怎么样的,大不了以后他卿家的军符交给秦肃,推着秦肃登上帝位就是了,没想到秦肃对这个书童也如此上心。这下她是暂且犯不得这个书童了。 紫姬想了想,算了算时间道:“这事件,大概已经在行刑了。” 卿樊落一想,这下遭了,进了暴室,能不能留下命也未可知,这个书童出了秦曦秦肃还有秦尊也颇为上心,到底是他的书童,无故被自己弄成这样,肯定不肯善罢甘休,看来这人目前确实也是惹不得的。 当下着急道:“你快赶去暴室,就说我大人有大量,暂且放过他了,把人送回晰心院中。” 紫姬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当下就朝着暴室跑去。 这边念安刚醒,李問也不好再留什么情面,又是一顿夹棍,直到又是把人夹晕过去,这才放手。 不过片刻之后,紫姬赶到暴室,看见的就是半死不活的念安了。 紫姬面无表情对着李問道:“德妃娘娘有令,今日宜喜不宜丧,放了他吧。” 两个宫里都很狠毒的女人碰面,也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李問在心里责怪德妃害她怕是要受四皇子的报复了,“是,马上就差人送回去。” 碧清在晰心院中急坏了,没想到送回来的却是一身湿漉漉的念安,碧清吓坏了,马上叫人抬了念安到偏殿,然后才发现念安的手已经被夹得通红肿胀了。 “怎么……怎么出去一下回来就变这样了……”当下念安没醒也没别的办法,无奈之下碧清只好去外面寻秦曦和秦尊回来,没想到没找到这两人,反而看见了大皇子秦肃。 “参见大皇子!” 秦肃见眼前的人怪眼熟的,这才问道:“诶,你不是那个晰心院里的宫女吗?我正要去晰心院,念安在吗?” 见秦肃来晰心院是为了寻念安的,碧清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向着秦肃行礼道:“大皇子!求您救救念安吧!” 当下秦肃的心就慌了,急忙问:“怎么了?念安怎么了?” 碧清想起念安刚刚被人送回晰心院时的样子,红了眼眶:“不知怎么的受了夹棍,一身湿漉的就回来了,现在在偏殿里昏着还没有醒过来。” 听完秦肃马上低头跟乏行道:“快去请太医。”又对碧清道:“快带我进去。” 等到秦肃到了偏殿,看到念安昏迷的样子,看他一脸的苍白,看他肿胀的双手,秦肃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出来了。 第六十四章 沐浴 乏行带来太医的同时,秦肃也看到跟着进来的秦曦,秦曦一进来就推开坐在床边没有防备的秦肃,秦肃气得无可奈何,勉强将床边的位子让了一点出来。 秦曦冷冷地问:“哪里送回来的?” 碧清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瞧着那人像是暴室里的人。” 秦肃念叨到:“暴室……” 秦曦刚刚没注意,这才看到念安的手肿胀的极度难看,秦曦伸手轻轻地碰一下,昏睡的念安都会皱一下眉头。“李問……呵……” 碧清道:“二皇子照顾着念安,我先出去找四皇子回来,怕是急坏他了。” 碧清刚走,秦肃便问:“你想怎么样?不管怎么说,暴室都不是你可以动摇的。” 秦曦瞥了还坐在床边的秦肃一眼,道:“此事与你无关,念安是我的人,我自然会保着他。” 秦肃不屑得轻笑一声:“你就是这样保护他的?为什么你会让卿樊落知道他的存在?” 秦曦想起那日秦颜见念安进入正殿时的眼神,怕是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才希望通过念安牵制他,卿樊落也是有招数,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念安弄到了暴室里,任凭秦曦翻遍在整座后宫也找不到念安,“要是没事,大皇子可以先回你的德心殿了,不必在此久留。” 秦肃无所谓秦曦的逐客令,道:“此处是晰心院,不是你说了算,念安也是我的朋友,我理应在这里等他醒来。” 太医诊完脉象,叹了口气,“这位公子脉象极其虚弱,我查看手的时候感觉里面气血混乱,这夹棍之刑最是难忍,就怕伤到了筋骨,以后怕是连提笔习字的能力也没有了。” 听到这话,秦曦和秦肃两人内心里皆是遭受沉重一击,秦曦瞪着太医到:“治好他,你活着。” 那太医看了眼秦曦的眼神,吓得跪在地上,“二皇子饶命啊。”秦肃打了圆场到:“你掀起来吧,把他治好,本皇子重重有赏。” 太医拿了布条和膏药进来,本打算要上药了,没想到秦曦从他手里夺过药膏,就打算自己上起来。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 那太医听秦曦这么说了,当下也是巴不得早点远离这个定时的炸弹,马上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了。 秦曦看着念安手上的伤口,心里皆是自责,只要一碰到伤口,念安的眉头就皱的松不开来,没上完一根手指的药,念安就睁开了眼睛。 与眼前狼狈的样子并不符,念安的眼睛里皆是清明,一片清澈无浊,只是看到秦曦正在给自己上药,疼得咬唇也不说话。 秦肃见念安终于醒了,高兴到:“你这小家伙可算醒了,担心死我们了。” 念安对着秦肃勉强地努起嘴笑笑,秦曦道:“怪我没有照顾好你……才会让你这样又受苦。” 念安无力地摇摇头,秦曦伸手把念安的唇摸了摸道:“别咬着了,都出血了,我的手给你咬着好不好?” 秦曦停了下来,念安小声道:“我没事的……这算什么啊……” 秦曦看着念安勉强撑起来的笑脸,无奈道:“你啊……总是爱逞强……” 秦肃道:“是在暴室里受了刑吗?” 念安点头道:“嗯,早上遇见一个宫女,说是司膳房的,想让我帮她一个忙,等我发现不对的时候就被人打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在暴室里了。” 秦曦问:“李問亲自行刑?” 念安摇了摇头,“没事的,秦曦,你也不要怪她,她也难做。” 秦曦看着念安的手,却是没办法不怪李問的,“你放心,这事跟你无关,她们既然要把你牵扯上,就别怪我秦曦日后不留脸面了。” 念安看着秦曦的样子笑道:“你还说我逞强,你不是也很固执,以暴制暴解决不了问题啊。” 秦肃听到这话笑开了声,“你还真别说,以暴制暴在宫里还真的就能解决问题。” 念安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到底是不想去认同的,毕竟大家都是自家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谁不是招人疼招人爱的呢。 这时,虚竹连同碧清秦尊一同从殿外进来,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秦尊气得当场就想去咋了那暴室,找李問讨个说法,结果还是被念安拦了下来,毕竟是皇上的宫里,即便是皇子也该收敛一些,不该放肆到处树敌。 虚竹事后到医府请了汐枫,却没有能找到人在哪里,无功而返,秦曦早也想到汐枫这事刚了结,怕是去正源陵墓上看他去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要是没能找着人,就在医府中留下信条和令牌,让他明日再入宫。 到了晚间,念安也没那么疼痛了,就是十个手指被包裹得跟长粽子一样,拿不了吃的什么也做不了。毕竟早上被水泼过,秦曦留在晰心院中替他沐浴。 浴室之中摆一屏风,此刻浴桶之中,正飘满了碧清特地从御花园采摘下来的新鲜的花瓣,因着水热,空气中都是氤氲,花香四溢,飘渺得像是仙境。秦曦小心地念安的衣服褪下,念安长发披肩之后,转过身来眼神迷离,引得秦曦遐想无限。 一身皮肤白皙无暇,触手所到之处皆是柔软,柔滑得像用牛奶浸泡过的一样,秦曦双手扶着念安的双臂,脖颈处的两根锁骨骨节分明,甚是迷人…… 见念安如此诱人,秦曦吞咽了一口口水,忙将人抱起,然后跨进浴桶之中,让他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以免伤口碰到水,到时候又更加难处理了。 秦曦拿起布巾在念安身上擦过,感受着那一块的嫩滑,嘴里笑着说道:“我真该时时刻刻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吃进肚子里最好。” 念安靠到秦曦身上,任由秦曦清洗自己的后背,享受地说:“我才不要呢,要是整日待在一起,指不定哪日就看腻了,不想再见了。” 秦曦笑问:“你是说你会看腻我,还是担心我会看腻你啊?” 念安侧过头,在秦曦耳边道:“都会!” 秦曦咬了咬念安的锁骨,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我对你这么好了,你还要想着离开我。” 念安解释道:“才没有呢,我是担心你,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啊,按理说你早该到了娶亲的年纪了,要不是总有事拖着,怕是早就成亲了,你毕竟是皇子……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吧?” 今日说到这些,因为念安心里真有想到这些,他很清楚,在这宫里,所有的人,不管有多么得身不由自,多么得无可奈何,这些都是徒劳。秦曦是皇子,为了他的利益,为了这个皇室,秦曦又会怎么选? 听到念安说得这些,秦曦很难受,因为这些都是事实,秦曦拍了拍念安的背道:“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情意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念安笑到:“没什么好辜负的,感情的事,向来都是你情我愿。什么山盟海誓都不过是为了一时的心安罢了。” 秦曦问到:“那如果有一天真的这样了,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念安想了想,道:“如果真的有一天,那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既然有了别的人,我们就不要再纠缠了。”他不希望,自己要和别人去争夺秦曦,就像后宫里的女人一样,为了得到他勾心斗角,不择手段。 秦曦有些气,没想到他就是这么容易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的,生气说:“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念安摇了摇头,“喜欢是不能被分享的。” 听到这句话,秦曦一下子就没了气,他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是自己对不起念安,但是不管他怎么恨他,怎么怨他,他都不能放他从身边离开,他已经习惯了他,不能没有他了。 想罢,秦曦亲亲念安的脸,“好了,以后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只是你要记住,我秦曦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你苏念安,直到我死,我的意识消失,才会改变。” 念安往前揽着秦曦的脖子,低低地应声:“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不想跟人去分享你,也不想去伤害你。 念安所想其实很简单,喜欢这件事情并不一定要生生世世的厮守,只要两人乐在其中便好。其实有的时候,轰轰烈烈地有一段可以诉说的感情,也好过一生纠缠爱恨之中,到头都醒不过来的好,有时候,放手未必就是失去。 将念安清洗干净以后,念安自觉地往后靠了靠,靠到浴桶一边,秦曦这才开始拿布巾洗自己的身子,块块结实的肌肉,小麦色的肌肤,念安看着总会想,好像秦曦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完美的形象。 两人洗好鸳鸯浴,秦曦搀扶着念安回到偏殿,两人促膝长谈,久久才睡去。 第二日一早,秦曦准时醒来准备上朝,见念安还在熟睡,连穿衣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出去后还特地嘱咐了碧清,到司膳房去拿他昨晚吩咐让人做的养生粥去。碧清感叹二皇子细心之余,也替念安担心,念安自入宫以来就没少受苦,接二连三的责罚她光是看着,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这样次次的受伤呢。 只不过,这样难熬的人也不止念安一个,千寒院里刚刚送进去的那位,也不好过。 第六十五章 凄厉 林府满门抄斩,所有家奴皆被变卖,无一幸免。秦颜也被送进了千寒院,千寒院中此刻正入秋,满地的落叶,院中无一朵鲜花,却有从外面飘来的香气,显得院中更加地冷清。当真是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院中除了微风刮动落叶之声,再无其他的声音,原先在驸马府中又或者是勤德殿,秦颜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个院子越冷,越凄清,秦颜就越恨。她恨汐枫和秦曦,她的心里有无数的怨念,却无法发泄。 “颜儿……” 秦颜从呼唤中反应过来,这是她母妃的声音……她跌跌撞撞地想从床上奔出院外,却摔在了地上,自她昨日滑胎,身体便越来越差了。 “母妃……” 卿樊落从外推门而入,阳光从门外照进来,都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卿樊落怒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都没有一个伺候的人?没人打扫一下吗?” 卿樊落从地上扶起秦颜,秦颜扑在卿樊落怀里,就开始哭诉:“母妃……我的孩子……没了……” 听闻这个消息,卿樊落大惊,“怎么会?孩子呢?” 秦颜想起昨日汐枫嚣张的样子,眼神里都是怨毒道:“是汐枫……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她永远忘不了昨日汐枫看她的眼神,她亲眼看着腹部的鲜血不断地涌出来,里面翻来覆去的疼,就像孩子在肚子里被搅碎了一样。 等秦颜说完过去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卿樊落叹气道:“唉!谁又会想到他费力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呢,颜儿,你不要忧思过度,只要你还在,总有一天能从这里出去的。”秦颜的仇,就是她的仇,她一定要找秦曦报回来。 秦颜瞪着眼睛,“我一定不会让秦曦和汐枫好过的!” 卿樊落抚慰地摸摸秦颜的头,“只要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秦颜想起林左仁,不死心地问:“夫君呢?” 卿樊落抱着秦颜道:“应该已经处斩了……” 秦颜大声哭出来:“啊啊啊啊啊,夫君!”秦颜看着窗外的天,凄厉地喊到:“秦曦!我秦颜一定要你为此付出代价!”秦颜已经毫无顾忌了,她的夫君,她的孩子,都已经没有了。此时,眼神之中尽是阴冷狠毒,卿樊落心疼地抱住秦颜,这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啊。 晰心院内,再度变得热闹非凡,秦肃来到这儿看念安,没想到一同带来了秦柔。 秦柔进到晰心院中,就幸灾乐祸道:“哟,小兄弟,你这手怎么了?”许久没见,感觉秦柔出落得跟家清秀了,比起之前来说,也是更加任性放纵和随性了。 念安听到秦柔的声音,脑子都大了,果真是像古人所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下好了,不用担心这些日子过得无聊了。 见念安不说话,也不睁眼,光是眉头皱了皱,秦柔就知道念安此刻已经醒了,只不过是不好意思睁眼,拿了手中的甜心酥凑近念安的脸道:“要不要姐姐喂你吃点糕点?可好吃了呢!我大哥哥特地带我到宫外那家缘味斋买的。”那样子,颇像一个吃到糖在别的小朋友面前炫耀的孩子。 念安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一脸笑盈盈离他的脸不过分毫的秦柔。转过头,见念安突然睁着的眼睛秦柔吓得跳起来,“吓死我了,你干嘛突然睁眼!” 念安无奈道:“所以为什么要靠我这么近?” 秦柔拉着秦肃在床边坐下,忿忿道:“你还说呢!我好心好意给你去宫外……” 秦肃打断道:“要不是听说念安喜欢吃缘味斋的糕点,我才不带着你出去。”秦肃这话完全是来讨喜的。闻言,念安脸上都是嘲笑的脸色看着秦柔,秦柔脸一红,“看什么看?本公主那是……助人为乐。” 念安顺从说:“您老助人为乐,我倒是想知道,许久未见,哪阵风把你吹到我这的?” 秦柔得意道:“不知道了吧!我昨日找大哥哥没找到,月落说大哥哥在你这儿,我就来了,结果你昏迷着,二哥哥和大哥哥不让我进来,可把我给气的!”想了一下,秦柔觉得不对,又补充道:“不是大哥哥气得,是二哥哥,二哥哥非说要让你好好休养。我就说了,你一个大老爷们的,能有什么事,今天这么一看,哎哟,你这手吧,还真是惨不忍睹!” 念安对着唏嘘的秦柔翻了一个白眼,无奈道:“看笑话现在可以出去了啊。”见一向对什么事情都不怕的念安,也对她表现出害怕的表情,秦柔乐得“咯咯”地笑着。 秦肃拍了一下秦柔的手,温柔道:“今天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甜心酥?” 念安思虑一下,点了点头,刚好这会儿有点饿,下意识地伸手去拿糕点,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拿不了东西。秦肃忍着笑想从点心盒里拿糕点想要喂念安吃,被秦柔躲过了,“这种事怎么能劳烦大哥哥拿呢哈哈哈哈,我来,我来哈。”说着拿了块糕点强行塞到念安的嘴里。 秦肃拦住秦柔没轻没重的手道:“你轻点,别噎到他。乏行,倒杯水。” 乏行内心简直想把念安千刀万剐,自己一个侍卫,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给人端茶递水的身份了。秦肃接过水,递到念安嘴边,念安吞下糕点,小酌了一口道:“谢谢。” 秦柔不满地咧嘴说:“不是?我的谢谢呢?你怎么只对大哥哥道谢?” 念安笑道:“谢谢小公主!” 秦柔这才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这时秦尊从外面进来,拿了碗汤药,“小安,喝药了,早上汐枫先生刚开的。” 闻到秦尊带进来的苦涩的药味,念安这才想起还有药这一茬,早上汐枫进宫,好好给他看了一阵,又是把脉又是施针的,差点都让他觉得自己这手没救了。 秦肃看着念安包得厚实的手,问:“那位汐枫先生怎么说的?”说着两人自觉从床边起来,方便秦尊喂药。 秦尊见两人起身,坐到床边道:“要好好休养,休养得好也罢了,要是养不好,这手怕是就废了。”说起来秦尊就觉得难受,念安写得一手好字,要是真的不能再写字了,就真的是天妒英才了。 闻言,秦柔惊讶道:“这么……严重吗……”秦肃也不敢相信这些,但是他知道夹棍之刑是怎么施的,这种结果倒也不足为奇。 念安反而笑道:“怕什么,不就是一双手吗,多少人生下来就天生残疾,没有手,不也活下来了,多大点事,别哭丧着一张脸啊。” 碧清忿忿道:“你倒是看得开,那可是手!” 秦尊将药小心地吹了吹,然后喂着念安把药喝下,无奈道:“你放心,真不行,我就喂你吃喂你喝。” 秦柔反而酸到:“哎呀,四哥哥你就不必了,念安不是还有二哥哥吗?他要是真成废人了,你把他扔给二哥哥让二哥哥自己带着。” 秦尊对着念安,坚定笑到:“小安你放心,我绝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秦肃见秦柔又要调皮,威胁道:“你要再多说废话,就别跟着我了。” 一听话,秦柔马上捂住自己的嘴,一句话也不说,念安得了机会,也不屑说:“怪不得人家都说,邪不胜正!” 秦柔瞪着念安,脸上却全是笑,一室欢声,久久才消。 千寒院和晰心院两院相比,同是有苦痛,却是欢乐与哀怨的区别,到底还是人的心不同,对这个世界也就不同,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听闻念安在暴室受刑,安若也没能在幽兰殿中干坐着,派了凭兰到晰心院把人接了过去,待到幽兰殿中好好照顾。不放心之下,秦尊也一同住了过去,秦曦夜夜陪着念安睡觉,看着他的手,生怕晚上睡觉碰到一下担心恢复,夜夜都是抓着念安的手,自己却一动也不敢动。 这手足足休养了一个月,才算好了差不多,这日汐枫进来拿了布条,查看了手的筋骨,念安用力动了动,“有什么感觉吗?” 念安感受了一下可以重新用手的感觉,道:“用是可以用,就是难免有些生疏。” 秦尊高兴得不得了,“太好了!没事就好,我还以为……” 碧清碰了下秦尊道:“别胡说,念安吉人自有天相!” 秦曦一直在身后抱着念安,这时也说:“辛苦你了,还需要什么草药,补品尽管吩咐虚竹,让他去寻。” 汐枫又把了脉,道:“没事了,脉象也没什么了,这些日子仍是要注意,不能干重活之类的。” 念安点头,秦曦道:“何止这些日子,这辈子都不能干了。”他要好好地保护他这一辈子,一辈子健康无虞,安稳无忧,别说重活,脏活累活也不能再让他干了,他的念安是天下第一才子,不是下人。 这事终于告一段落了,夏去秋也来了,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一场秋雨过后,万物渐静,少了夏季的喧嚣,秋意渐浓,这日,秦尊睡了午觉,念安躺着却睡不着,和凡阔在晰心院旁的亭子里闲聊,竟从凡阔的口中得知了,大皇子秦肃要成亲了。 第六十六章 花瓶 依着秋风,两人坐在树底乘凉,这才听说,秦肃要与当朝兵部尚书的女儿刘玉扇成亲。估计秦肃并不喜欢,但是顺治帝已经下旨,即便如此,羁傲不逊的大皇子还是为了这个和皇帝大动干戈。 念安吃着凡阔给他带来的桂花糕吧唧着嘴巴问:“那……大皇子是真的要和那个刘小姐成亲了?” “不知道,宫人们为此都已经有人暗地里开了赌局,就是赌大皇子娶还是不娶。”凡阔一边给念安递桂花糕,一边自己吃一点点一点点。 “天呐,大皇子怎么会那么可怜。”念安心想,这不是断了这个情种的诸多念想吗。 凡阔小心谨慎地说:“嘘,可怜这话和这种事情我们两个说说就好了,不要跟其他人乱说,被人知道会说我们乱嚼舌根,会被人剪了舌头。” “咳咳,哦。嘘。”念安心里想着,秦肃如此忤逆皇上,怕是又触犯了龙颜吧。 凡阔问:“这段时间你的手怎么样?” 念安伸手在凡阔脸上揪了又揪,“你说呢?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事的。” 凡阔想起那日来看时,见到念安的手的样子,仍是心有余悸,道:“日后凡事还是小心一点,以后等四皇子出宫封了王爷,你就跟着他一同出去吧,别在这宫里受罪。” 念安笑:“哪能啊,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凡阔又小声说:“我听说近来皇上的身子不太好,你说是不是马上就要……” 念安赶紧捂住他的嘴,“嘘,你还说我呢,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关于皇上的一切在宫里都是大忌,其他夫人,公主,哪怕是皇后,嚼了舌根也就罢了,皇上的事情,尤其是关于皇位多久的事情,是绝对不能乱说的。” 凡阔眼神闪烁了一下,道:“我知道。”但是他是真的好想咒秦正天快点死,这样他才可以不再忍受内心的煎熬。 念安摸了摸凡阔的头,温柔道:“怎么了?”刚刚注意到,凡阔的眼神很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觉得很奇怪。 凡阔摇了摇头,“没事……”对着念安努了努嘴,笑了笑道:“好了,我得快回去了,下次再有好吃的桂花糕我再来找你。”凡阔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去。 念安从腰间拿出一些银两,“等等,我这边有些银子给你,你在御膳房中多事不易,有些银子也好上下打点,别被人欺负了,下次我也带点冬瓜糖给你吃。” “这。。。”凡阔愣了一下,很是为难。 念安伸手往他手里一塞,示意让他拿着,“收下吧,我这晰心院中没人欺负,更何况四皇子对我好着呢,我可不缺钱。” “那我先收着,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报答你。”凡阔到底收下了,只是脸色并不好看,念安轻声回应,转头也回去了。 见此时也没什么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会到,念安转而到在晰心院的小亭子里沏茶喝,秦肃迎面走来,但是没有带一个侍从,包括乏行。 今日的秦肃身着一身黑色的长衣,看起来倒是显得跟他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格外的不一样,念安对他也已经没有了原先的害怕,见他迎面走来,笑了笑。本来以为他有事要忙,走得也匆忙,但是念安没想到,秦肃在念安面前坐下。 “念安,你知道我要成亲了吧。”秦肃坐下,一眼深情地看着念安,念安扶额,这是要怎么样啊…… “啊……嗯……那个,参见大皇子,恭喜……恭喜大皇子啊……。”为了避免尴尬,念安站起身来,无奈行礼。说是无奈,到底都是要行礼的。 秦肃看着念安,眼神里都是神伤,“跟我还要行礼吗?为什么不能叫我秦肃,你能叫秦曦为什么不能叫秦肃?”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绪不太好,秦肃又道:“免礼吧,身在这个皇宫之中,谁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些事情。”说是想不到,不过是想不到是刘玉昕罢了,身为皇子,大多是指腹为婚的政治婚姻,即便不是,身在宫中,除了天子,又有谁可以做自己的主呢。 “那大皇子为什么不试着去喜欢玉扇小姐呢?”玉扇的父亲是新晋的兵部尚书,掌管北域兵权,但是因与他父亲并不交好,对于他家的事情,念安也知之甚少,虽然即便交好,也知道得不多。 “她?呵,不是我不能试着喜欢她,而是我讨厌她,她从小便一副大小姐脾气。”念安差点没一声笑出来,看来也是打小的感情。 “你,你又没试着去接触,你怎么会知道玉扇小姐的脾气呢。”说实话,这话说出来念安自己都不信,虽然念安不知道这个刘小姐为人如何,但是他也是知道这个大皇子识人的本事的。 “我会不认识吗?全京城人人皆知,他刘家的小姐,是多么的嚣张跋扈。我到是见过几次,从她的眼神之中,便看出来她的心机了。”秦肃看着念安,心里烦躁不已。 “大皇子怎么能依靠自己的感觉来判断这一切呢。真是太草率了。”念安心想也许是大皇子看错了也有可能,识人还是要通过交往方才知道的吧。眼神这种东西,虽然可以准确地看出一个人的内心如何,但是也难免有看错的时候。 秦肃想起小的时候,曾无意中在宫中见过刘玉扇,那时玉扇正和另一户人家的小姐在花瓶中插花,另一个人家的小姐也是朝中权贵的女儿,但是权力远不及刘谦逊。 当时还危及十岁的玉扇见人家的花瓶好看,直接过去,明目张胆地把人推到地上,那小姐急哭了,委屈说:“玉扇姐姐,你怎么推我的花瓶。” 玉扇一脸的成熟道:“因为你插的比我好看,既然我不能做最好看的,那比我好看的东西,就不能存在,那样我就是最好看的了。”她自小就是家中最出色的人,在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在她的眼里,她只能当第一,不能当第二,如果她是第二,那她就要把第一摧毁掉,然后让自己成为第一,即便不行,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那小姐哭着要跑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去告诉我爹爹……” 玉扇一把拉住她,威胁道:“你爹不就是一个小官,是我爹今日带着他入的宫,要不然你能有机会到这里吗?别犯傻了,你以为你爹会为了你的一个破花瓶来破坏和我爹的关系吗?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们还是傍着我家的好。” 哭啼的女孩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哭了,玉扇这才满意笑到:“这样才对啊,你要知道,你们家就是给我们家做事的,你也是我的下人。” 想着以前的事,秦肃无奈笑到:“念安你太傻了。”看着眼前念安单纯善良的样子,秦肃就想摸摸他的头,如果这样的人,是他的该有多好,即便他先于秦曦结识念安,但是喜欢和爱这样的事情,果然是没有先来后到的,到底还是被秦曦抢了先。 “是你太以一概全了吧?不是所有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有你们口中所谓的大小姐脾气。”念安并不知道以前秦肃见过什么,也知道也许这小姐就是这脾气,但是秦肃已经是砧板上的鱼了,由不得他选了,既然如此,也该去尝试一下改变刘玉扇,更何况,听说刘玉扇很喜欢秦肃,也许愿意为了秦肃而改变。 秦肃叹了一口气,对念安的执着无奈道:“唉,反正我就是不想去认识她。”看着念安清明的眼神,秦肃在心里道:因为我已经有想要守护的人了。 听了秦肃的叹气,念安也觉得很无辜,但是他们都不过是沧海之一粟,改变不了这些事情,只好劝说到:“既来之则安之,可是大皇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念安尴尬地笑笑,“开玩笑呢吧,你这人,怎么就不能正经一会儿呢。” 听念安这样说,秦肃的眼神黯淡,无奈地说:“是啊,念安,今天晚上你陪我喝酒吧。”说到这里,秦肃的眼里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清明了。 “可是我不会喝酒,真的。”念安转念一想,他也知道,秦肃真的很无奈,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但是至少他现在有想要选择的人了,他也不希望跟秦肃一样遗憾。 秦肃感觉跟念安待在一起,人都会变得开心,开怀道:“没事,我只是想找一个知己,好好聊一下心事。”只不过是想跟你说说话,跟你谈谈心,也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罢了。 “知己难求,那念安只能舍命陪君子了。”说完,念安笑笑,希望自己能够给秦肃一些慰籍。念安心想,秦肃要成亲了,自己如果还记着他以前的无礼,才会显得自己的无礼吧。 秦肃点头道:“那便今夜戌时,仍然在此,不见不散。”见念安点头,秦肃才开心地离开。 看着秦肃离去的背影,不禁兴叹,若是秦曦,又当如何呢?他会选择自己,还是会选择那个权力? 第六十七章 饮酒 念安回了晰心院,没想到秦尊未醒,秦曦却坐在正殿之中,念安刚到秦曦就转过头来看着他,一面走向他。 秦曦来这儿有一刻钟了,都没看见人,前面都是黑着脸的,这会儿总算找到人了,这才咧了嘴角,“去哪儿了?你这手才刚好利索,就到处乱跑。”虚竹见状悄悄出去,把门带上。 念安笑秦曦保护得太细了,“我不过是伤了手,也没伤着脚呀,况且已经好了。” 秦曦走过去把人的手拉过来,细细地看,“还好没有留下疤痕。” 念安把手抽出来,“你别动手动脚的啊,当心让人看见。” 秦曦强硬地把念安抱进怀里,脸上闪过一丝的邪魅,“你是我的人,我怎么不能对你动手动脚?” 念安见门窗也是禁闭着,也就抱着秦曦的腰,“我才不是你的,苏念安是自己的。” 为做惩戒,秦曦咬住念安的耳朵,亲密说:“那我是你的好不好?” 念安躲开秦曦的啃咬,为示报复,又像往常一样咬住秦曦的肩膀,念安想起秦肃的事,道:“那我可要好好考虑一下,三妻四妾的我可不要。” 秦曦被咬得肩膀略疼,但对他来说就像被蚊子咬了一样的,看念安笑得开心,就宠溺地随他去了,摸摸念安的背道:“晚上去清心殿中?母妃说外公送来一些补品,让我带你去幽兰殿里坐坐,晚间晚了就回清心殿,别回晰心院里了。” 念安想起跟秦肃的约,当下有些纠结,但是转念一想,秦肃对他来说也是朋友,毕竟是先答应了人家,如果晚间不去的话,不就是失约了吗。但是又不能跟秦曦直接说,是跟秦肃的约,毕竟秦曦跟秦肃的关系一直都有些僵硬,至少在自己看来是这样的,当下只好抱歉说:“不行……我晚上有些事要忙,秦肃说找我有些事,我已经答应他了,不能过去了,你帮我跟母妃说一声。” 听到这话,秦曦倒是有些惊讶,本以为他会跟着他一起出去的,没想到居然被人拒绝了,还是因为秦肃,秦曦只好带着酸说到:“那便罢了,我明日送过来,你身体刚好,得多吃一些。” 念安踮起脚,亲了亲秦曦的嘴,安慰道:“嗯……”毕竟对念安来说,秦曦虽是他喜欢的人,但是他也不能因此而失约,对他来说,朋友跟爱人,是一样重要的,实在像这样出了矛盾,那就只能看先来后到了。 秦曦也没有多问别的,念安已经如实地告诉他是跟秦肃有事了,他再生气也不能不让念安去。补品明日再送就是了。秦曦想要跟念安无时无刻都在一起,但是他知道,感情不是一切,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和追求,两个人这样彼此之间留有空间是最好的模式。 念安送走了秦曦,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毕竟秦曦一心为他着想,他却要陪着别的人,但是秦肃对他一直都没有恶意,而且也已经先答应了秦肃,这会儿不能失约。 本来,他也可以瞒着秦曦的,但是他不想,他宁愿秦曦生气吃醋也不愿意秦曦被蒙在鼓里,这些事情,是两个人最基本的,如果两个人开始要互相瞒骗对方才能换来彼此的安详,那这种感情就太脆弱了。 夜色渐暗,月色将出,念安没敢和秦曦说出干什么,只能和秦尊说了事情的原委,秦尊不高兴的看着念安,不是很喜欢他出去跟大哥喝酒,怕是在宫里会危险,还不带上自己,但是又不忍心念安的请求,于是便答应下来,并说自己在宫中等到念安回来,叮嘱念安晚上一定要安全回来。 念安和秦尊说了百遍就在晰心院旁的亭子里,回来不过几段路,没什么的,秦尊这才放心地让人出去。 念安来到下午喝茶的凉亭里,见秦肃带了好几坛盖着红布的美酒,却不见有佳肴。 这个凉亭本来人就少,到了夜间,便更没有了人烟,秋风阵阵,冷得刺骨,念安不禁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 念安在秦肃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笑道:“只有美酒,未有佳肴,大皇子你是铁了心只喝酒啊?” “念安,喝一杯吧……”秦肃为念安倒好酒,又将杯子递给念安。 念安摇了摇头道:“四皇子千叮万嘱,不让我喝酒,一会儿回去有了酒气他该生气的。” 秦肃见念安婉言拒绝的样子,微微道:“就一杯。” “好吧。”念安不忍拒绝,看着眼前颓废的秦肃,竟觉得有点心塞,想到自己的处境,其实也所差无几。喝过一口酒后,辣辣的感觉弥漫了他的喉咙,直咳了几下,不一会儿,一种红晕上了念安的脸庞。 “念安,不想,到此刻,这样的时候,竟只有你是我的知己。”秦肃醉眼看着念安,发现眼前的念安,带着些许红晕的脸颊,不如平时清明的眼神,反而更是带着一种迷离的美。 念安望着天上的月亮,又笑看了一眼秦肃,随口一说,便出来两句诗,“月色渐下两人立,酒入愁肠尽化离。” 细细品味诗中的意境,望见湖畔的一帘月色倒影,多么的皎洁,秦肃喝了一口酒,称赞道:“好诗。”说完,秦肃又呱呱几声喝下几口酒,散漫的头发让念安觉得他的疲惫。 “大皇子若是有什么话,尽与念安相讲就是了。”念安也喝了点酒,收了之前的谨慎,说起话来,也是大气不少。 见念安也敞开心扉,秦肃更加难忍,“念安,这样的你好美,善解人意。” 没发觉秦肃眼神里的异常,念安莞尔一笑,“谢大皇子夸奖,不如想想应对之策吧。” “如何应对?”说到这里,秦肃收起了一些心思,喝下一口酒。 念安也小酌一口,发现味道也没有之前的那么难喝了,心中想了想说,“如今之计,成亲一事,要想解决,唯独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不嫁,一个是不娶,你应该先从不娶这一方向去努力。” 秦肃的眼神有了些许的炙热,闪烁问:“如何努力?” 想起前阵子的庆功宴上,秦肃胜利归来,当时求了一道旨,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念安一眼,念安笑道:“你前些日子出征归来,手中不是还有一个筹码,或许可以帮助你。” “念安……”秦肃一边喝酒,一边给念安递,念安总是挑着喝一些,不敢喝多,怕秦尊一会儿生气。 “若是你的筹码不行,那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不嫁。”念安顿了顿又想到,不对,这是皇上指的,谁敢不嫁,才接着说,“只是毕竟你们是皇家,又是皇上亲口赐婚,料想刘家是不敢不嫁的。” 秦肃哀叹道:“还是没有的解法……” 念安也知道这事没得办法解决,“剩下的只好你自己想办法了,如果皇后是站在你这边的,事情或许还有转机。”说完,念安不好意思打了一声响嗝。 念安又细心道:“你切记,若是你与皇上交谈时,切不可急于求成,必要循序渐进,不可触怒他。”想起秦肃看似柔情,其实脾气也不好的,念安叹了口气,“若是触怒了他,你的筹码可能就没用了。”秦肃一直没说话,就静静看着念安说,他说话时的双唇动起来的时候,好像在诱惑人去吻,秦肃觉得这酒怎么喝都好像解不了渴似的。 周围并无高树,月光照耀在念安脸上,一片红晕映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妖娆,分外诱人。秦肃听着念安对他的开解,不知不觉中,竟想和念安一起私奔,想着如果念安可以和他在一起,想着如果念安一直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只要可以这样,他可以不要这个皇子,不要那个皇位。 “念安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念安望着碗中的清酒,无可奈何说:“我所想要的,不过是一人一屋的生活罢了。” 秦肃最能理解念安所说的,不过就是平淡的生活,这与他极其相似,他所想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生活,见眼前的念安万古柔情,秦肃痴迷说:“念安,我想我喜欢上你了。”说完,秦肃抓着念安的手,不小心推倒了旁边的酒坛,粗暴地把念安压在桌子上,却温柔地看着念安,那么美,那么柔。 看着秦肃的眼神,念安多少有些后怕,那眼神里像极了野兽看猎物时的欲望,“大皇子……你别开玩笑了,快放开我。” “我没有开玩笑……”秦肃对着念安的眼睛,深情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啊……”还没等念安说完话,秦肃便吻上了念安,亲上念安的唇。 念安想到了秦曦,他拼命摇着头,死死泯住唇,不让秦肃乱来。想要试着挣脱,却始终无法挣开,念安没有办法,推不开,不屈的眼泪憋红了他的眼睛,从眼角滑落。 此时,秦肃别人踢开,念安在混乱中被人抱住。念安闻着那熟悉的味道,是秦曦……那个温暖的怀抱是秦曦。秦曦抱着念安,将念安扶好,拿了一坛酒,打开封口,泼在秦肃的脸上。秦肃被酒激的变得清醒,愣愣的看着念安,想跟念安道歉,却被秦曦的话打断。 “秦肃你最好自重。”说完,不顾秦肃错愕的表情,抱起念安往清心殿去了。 第六十八章 生气 见秦曦抱着念安远去的身影,秦肃呆呆地坐在亭子里,拿起剩下的酒,一点一点地喝起来,秦肃其实是有小心思的,他想借着酒劲抱一抱念安,再……。 秦曦直接把念安抱回了清心殿,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念安进入了自己的卧房。把门关上以后,虽然生气,秦曦把念安轻轻放在床上,念安一直觉得不适想要挣脱,不想在众人面前被抱,一直把脸埋在秦曦怀里,不知道秦曦的表情。而在外人看来,秦曦的表情冷若冰霜,像是要杀了人一样的狠。被放到床上,念安才缓缓睁眼看着秦曦。 前面去完幽兰殿,兰妃见念安没有一同前来,还笑着说秦曦不懂事,怎么能放任自己的人跟别人出去呢,这会儿天色也不晚,送到晰心院就好了,也能看看人回来没有,好好照顾一下,再温存一番,怎么非得要等到明日,万一把人给弄丢了,到时候自己可不管。 兰妃的话秦曦也会意了,这才让虚竹先回清心殿忙一些事情,自己送着一些补品到了晰心院中。 没想到来了还是找不到人,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结果听秦尊说念安是出去陪秦肃喝酒去了?秦曦当时就觉得怒火攻心,生气极了,那一刻想极了把念安吞到肚子里,也省得他出去招惹是非。 可是一见到念安被人抱着挣脱的样子,他就生不起气,这会儿见念安受了委屈,秦曦也上床,把念安拥在怀里,本来冷着的一张脸,也无奈的松开了扯了扯嘴角,微微带着笑容,但是却带着生气的语气说:“你怎么这么容易被人带走?”说着一把抓住念安的脸。 “我。。。”念安说着又红了眼眶。 秦曦摸着念安被拽红的手腕,知道念安也是受了委屈,也是难得地跟念安说着情话,“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的,我会保护好你的。”秦曦看着眼前的人这样难受,自己也很难受。 见秦曦的表情虽然是笑,其实很生气,念安翻过身来,半趴在秦曦身上,“你是不是生气了?” 秦曦笑着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道:“生气啊,可是又能怎么样,你是我的宝贝啊,我舍不得你伤心。” 念安趴到秦曦胸口,解释说:“我原先没打算喝酒的,可是我看大皇子他那么可怜,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我就当了一回知心人陪他谈谈心了。” 秦曦听完,还是平淡道:“嗯。” 念安又说:“我也不想瞒你骗你,就算你知道了会生气我也不能瞒你,我不过是……” 秦曦坐起身子,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亲念安的唇,又深入进攻,亲得热火朝天,温和说:“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不怪你,但是你嘴里,只能有我的味道……” 说完更是用力加深了这个吻,两人交换着各自的味道,在对方的唇舌之间游走,好不快活,好不容易松开嘴,念安才红着脸说:“我没有让他……伸进来……” 秦曦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把人抱着靠在软垫上,两人说起别的事,说了一会儿。突然,念安却红了眼睛道,“秦曦,我……好想母亲和父亲……” 见小人此刻的脆弱,秦曦很开心,他知道,念安一向是一个逞强的人,即便是再脆弱,再疼,再想念,都不会轻易跟人开口,今天既然跟秦曦开口了,说明他的心里对秦曦的接受已经越来越深了,那有些事情,也不能总是不做,总是要有些夫夫之实才行的,等哪天合适了,一定不能让他总是这样躲着了。 秦曦摸了摸念安的脸说:“放心,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别难过了,夜色也晚了,好了,睡吧,我陪着你。”秦曦摸摸念安的头,拭去念安眼角的泪水。 “秦曦,你不要怪大皇子,他只是喝醉了。”念安看秦曦没有生气了,想着秦肃最近本来也蛮烦人的了已经,要是秦曦再去找他麻烦,怕是他会更烦,而且,不管怎么说,今日这事也不能只怪秦肃,毕竟他喝了那么多的酒。 “睡吧。”秦曦没有正面回答,因为他知道,秦肃,并不是空穴来风,秦肃,心里是真的有着念安啊。 念安正想着躺下,突然又想起什么,“不对!我还得回晰心院,小尊说了会等我的。” “我让虚竹去了。”秦曦笑了笑,小迷糊看起来不清醒,脑子却很清醒。 念安不安地爬起身来,“不行,我答应了他要回去的,我还是回去吧。”念安最是守信用的人,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不能出尔反尔。秦曦也知道,见念安如此执着,秦曦只能起身拉起念安的手,给人披了一件厚重的披风,往着晰心院去。 路上,秦曦看着念安绯红的脸庞,又说:“以后,你都不许喝酒了。”念安喝了点小酒,昏昏沉沉的,此刻的眼睛也只是强行撑着睁开了一些。 念安疑惑转头,撑着圆鼓鼓的眼睛问:“为什么?” 秦曦把人抱起来,笑着说:“喝完酒的你只有我才能看。” 秦曦看着念安微红的脸颊,带着几条泪痕,还有刚刚哭的微红的眼睛,十分迷人。秦曦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下面已经起来了,但是念安肯定不能接受的这么早,所以硬是克制了自己的想法,把人送回了晰心院。 秦尊正打算睡了,碧清刚给他打理好,念安在外唤了声:“小尊?睡了?” 秦尊披了件外套就赶出来了,见念安回来了,高兴不已,说:“我以为你今夜不回来了呢。” 念安赶忙把人往里推,仔细说:“更深露中的,小心着凉了,你便说你睡了就好了,还出来干什么?我答应你了晚上会回来,自然是不能失约的。” 秦尊躺到床上,笑脸迎迎,“我就知道小安说话算话,肯定会回来的。” 碧清见秦尊开心的样子,笑着说:“四皇子刚刚可不是这样的,可不高兴了好一阵子呢。” 念安笑着捂着嘴,“对不起嘛,回来晚了,快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呢。” 秦尊仔细闻到了酒的味道,狐疑说:“喝酒了?” 念安赶紧捂住嘴,深呼吸闻了闻气味道:“我就喝了点,很重的气味?” 碧清凑近了一闻,皱紧了眉头,“闻得出来。”然后碧清又八卦地坐在一旁问:“怎么?你跟大皇子出去喝花酒,二皇子没揍你一顿?” 念安叹了口气说:“秦曦应该是生气了,不过现在好多了。” 秦尊小心说:“念安你要小心别惹二哥生气,二哥生气的时候很凶的。” 念安又听到有人说秦曦生气起来很可怕,唯独一次就是上次见到颜卿时,秦曦眼里的生气,他却一点也不怕,当下说:“放心,我不怕他。” 碧清捂嘴轻笑到:“果然人家都说被偏爱的啊,都有恃无恐,说得就是你吧。” 念安摇头到:“倒也没有,哎呀,不管了。”看秦尊的眼神迷糊,估计是困了,念安道:“赶紧睡吧。”秦尊点点头躺会了枕上,念安为他放下帘帐,碧清剪去寝殿内的红烛,两人才往外去了。 念安问到:“前面麻烦你照顾他了,今夜不如我替你在此守夜吧?”平日里守夜的事情向来是两人轮流的,今夜刚好轮到碧清,但是念安前面外出,又劳烦了碧清要忙活殿里的东西,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碧清双手抱胸,“刚刚二皇子不是送你回来吗?你不去陪着他?” 念安往外看了眼,没找到人,“可能是回清心殿了吧。” 碧清往外殿床上一坐,道:“不用,你回去吧,每每守夜你都睡不好,今夜早点回去歇着吧。” 念安为难说:“不好吧……” 碧清往下一躺,不悦到:“快出去,我俩之间你要这样生分,当真就没得做朋友了。” 念安这才将门关好,回了自己所住偏殿,一进门,就被人抱住了,“怎么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一会儿了呢。” 听到秦曦声音,念安惊喜问到:“你没回去吗?我以为你回清心殿了呢。” 秦曦低头吻了吻念安的额头,“傻瓜,我都来到这儿了,能回去一人独眠吗?”说完,把人抱到床上,用自己的手给念安枕着,一面说到:“以后别逞强了。” 念安知道秦曦指的是今天晚上的事情,不好意思地说到:“没有逞强……” 秦曦恨恨地想,秦肃这人虽然自己不太喜欢,一向也对他井水不犯河水,要是他真敢对念安怎么样,就当真别怪他翻脸无情,念安见他不说话,又说:“秦曦我困了……” 可不是困了,喝了点酒,酒劲上来了头晕眼花的,秦曦就让念安靠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搂着念安,“睡吧,今日怕是累了。” 念安果真依着秦曦的胸口,闻着身上让他熟悉的味道,不过片刻便睡去了。秦曦宠溺地看着念安,笑着亲了亲他的嘴角,才抱着人睡去。夜间,秦曦稍微一动,念安就会惊醒,以至于到后来秦曦都不动了,手麻脚麻也不管了。 第六十九章 微妙 次日清晨,微光初入窗缝,念安难得早醒,微微睁着眼睛细细看着熟睡的秦曦。 “原来,秦曦的眼睛这么好看,长长的丹凤眼,睫毛一点都不会翘,却直直的好看,鼻梁也高高的。”念安伸手轻轻触碰着秦曦的脸,秦曦其实早已醒来,不过身边的小东西枕着他的手,不想太早吵醒他,这会儿等到手碰到嘴的时候秦曦使坏吮吸了一下,把手含到嘴里,还伸舌头舔了两下。 念安以为自己把人吵醒了,红着脸又把头埋下去。“对……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秦曦睁眼看了一眼念安,觉得眼前这个小家伙真的好招人喜爱,伸手揉揉他的头,但是脸上还是一样不冷不淡的表情,“起来梳洗吧?” “知……知道了。”念安有点不知所措,主要是他脸皮薄,总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每次体现出的呆萌气质,都让秦曦心里痒痒的,偏又因为疼他,到现在了也什么都不舍得做。 下人来伺候秦曦洗完脸,念安也自己去洗完了脸,秦曦便带着念安到偏殿去,让下人给他弄点早膳吃。 秦曦夹了几个小菜,夹到念安的碗里,“多吃点。” “你也多吃一点,一会儿该上朝的。”说完,念安又埋头吃饭。 秦尊吃了一点就不吃了,“今日不知道怎么的,一点胃口也没有。” 念安想了想,“一会儿我跟碧清去小厨房给你做些糕点,上完早朝回来就可以吃了。” 碧清因为有二皇子在,没有一同坐下来用早膳,这时应声道:“好,晚些我去司膳房要一些食材。” 秦曦看向念安:“我一会儿也来晰心院中,能不能向苏公子讨一份亲手做的糕点?” 听秦曦这么说话,念安“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做得不好吃,我让碧清给你多做点。” 秦曦不满说:“苏公子这是不肯亲手给我做糕点啊。” 念安怕了秦曦了,点头道:“做!” 秦曦又夹了一些菜到念安碗里,道:“喜欢吃什么我让他们记着,下次来清心殿也可以让人给你多做点。” 念安喝了口白粥,摇摇头,“都好,秦曦你宫里的厨师做的东西好吃,早上吃点这样的白粥就好。”秦曦笑了笑。 秦曦见念安吃得开心,心里也为他开心,“嗯,那多吃点吧。”念安点点头,也夹了点青菜到秦曦的碗里,秦曦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是足足的高兴。看着念安尖瘦的下巴,脸颊的肉也比以前少了许多,棱角分明的,秦曦无奈,这小人啊,真是越来越瘦了。以前的时候看他都没那么瘦,小的时候还肉嘟嘟的,脸上的肉抓起来又嫩又柔。现在这宫里真是受苦了,以后得带回自己身边看着,多让他吃点了。 秦尊突然想起昨天夜里的事,随口问道:“小安你昨晚跟二哥怎么了?那么晚不回来,我以为你怎么了,要不是二哥派虚竹来跟我讲你在清心殿中,我都要把皇宫给翻过来了。”秦尊刚吃吞咽下口中的白粥,把手中的筷子放在碗上问念安。 “不好意思啊小尊,昨天晚上有一些事情。”念安放下筷子尴尬地说到。 “算了,你没事就好,以后有事记得要跟我说啊。”秦尊喝了一口清粥。“嗯~这碗清粥很好吃,糯糯的。”本来早上吃的东西比较贵重,但是秦尊跟念安的胃口一向都不好,便吩咐了司膳房每日早晨单做白粥小菜就行了,油腻的东西一概不要。 “嗯。我知道了。”念安看秦尊这么说着,也暗想,以后还得小心点的,只是也不知道秦肃现在怎么样了,该有多心烦。 秦曦一个人被冷落在另一边,看着秦尊眼里露出很微妙的眼神。 “四弟很担心念安啊,放心吧,念安在我清心殿里不会有事的。”说着还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念安,念安愣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小声说到:秦曦真是个魔鬼。 “恩……”秦尊也笑笑,不多说什么,夹了点小菜到念安碗里。他对念安的感情不像秦曦对念安的感情,但是却丝毫不会比秦曦的感情来得轻,念安对他来说,一样是很重要的人,是他的好朋友,也是他最亲的人。 “这样,四弟也吃完了,我们先去上早朝。”秦曦起身,看念安跟秦尊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快去吧。”念安此刻已经吃得差不多饱了,放下筷子,一边跟秦尊搭着话。 “那我走了,小安跟碧清要在院里等着我回去。” 跟碧清去了司膳房,拿了要用的材料,花费了一番功夫,从碧清那学了手艺,一点一点地做了一块快的摆好了,等着秦曦回来。 秦尊饥肠辘辘地从金銮殿一路奔回来,一进门就闻见那一室的甜香,进门来就见两盘做好的糕点,摆在正殿桌上,秦尊将官帽摘下来递给念安,走向了心心念念的糕点,“我上朝时完全没有听得心思,早上没有胃口就喝了点白粥,出门就觉得饿了。” 念安将官帽放好,“你是想念碧清做的糕点了。” 秦尊看着眼前的两盘如意糕,问道:“这一盘是小安做得吧?”说着秦尊拿了一块卖相看起来相对比较差的一盘糕点,细细品味,发现味道确实不如碧清做得,但是毕竟是念安第一次做糕点,秦尊自然不能说不好的,“不错了,第一次做这样的话。” 碧清点头道:“可不是,也是我这个大师教的好。” 正说着,秦曦从外进来,走到如意糕边,吃了一块,虽说味道确实不如司膳房里的那些大厨,但是毕竟是念安做的,秦曦已经很满足了,“我喜欢吃,这一盘都是我的。”说着,秦曦难得小气地把糕点端走,念安看秦曦捧场的样子很是满足。 “要是不吃就别吃了,也没有多好吃的。” 秦尊道:“不错了。” 念安早上赶得急忘了吩咐一声,这会儿想起来,打算去司膳房中传中午要的午膳。又问:“中午想吃一些什么?一会儿我还得去传膳,秦曦要在这边用膳吗?” 秦曦摇了摇头,“一会儿我得去军营看看,要操练一下军队,听说南蛮那边有些躁动,怕是消停不了多久了。” 秦尊问:“早上父皇所说的便是此事?为何要让二哥带兵,大哥呢?” 念安思虑一下道:“想来是因为进来大皇子忙着与刘府成亲的事情顾不得其他吧?” 秦曦点头,将手中糕点吃了个干净,然后道:“这些日子忙,不能常过来,在晰心院里待着,尽量少出去,免得有人要找麻烦。” 念安知道秦曦所指的是勤德殿里的那位,也不好多说什么,见秦曦走了,和秦尊说了两句便往司膳房走去。 刚走到外面就看见了秦肃坐在凉亭里。秦肃已经换下一身官服,穿着波浪水纹的青蓝外套,头戴着高冠,别着的应该是上好的琥珀石簪子,虽说看起来俊气非凡,其实面色却并不好看。秦肃看到他的时候有点尴尬,还有点……不甘,但还是朝着念安走了过来。 秦肃看着念安的眼光,认真地说道:“昨天晚上对不起啊。” “没关系,我知道你醉了。”念安躲避着秦肃的眼光,秦肃这样看着他,倒是真的蛮奇怪的,本来他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念安,我是醉了,是不够清醒!但是那件事却没有做错,我是真的喜欢你啊……”秦肃并不想瞒着念安什么,他确实喜欢念安,做这些事情也是意料之内的,也不想为自己开脱这个,但是他不希望念安一直以为他只是跟他开玩笑罢了。 秦肃说的这些念安又何尝没有想到,但是他必须要装作不懂,才能避免两人的尴尬,但是今天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装聋作哑也不顶用了。念安思虑了一下要如何说,才能不伤害秦肃,也不给自己添麻烦。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秦肃就那样盯着念安。良久,念安才愣着说到,“大皇子抱歉,念安心有所属,又实在是配不上大皇子的身份。”念安想了想,终于抬头看他。 “你,喜欢秦曦,对吗?”秦肃看着念安,眼神很复杂。其实他心里是有答案的,只是他不想这么快让自己绝望,他想着,也许还有一丝希望,也许还有机会。 “大皇子……我……喜欢他。”念安有些难为情。 “没事,我都知道,但我不介意,二弟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可以为了你放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秦肃抓住念安的双手,接着说到:“我知道,你最喜欢的是平平淡淡的生活。”这应该,是秦肃最后的筹码了,他跟秦曦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没有秦曦的野心,他可以全心全意地对念安好。 即便他知道念安喜欢的是秦曦,但是他还是想要试一下,也许有一天,念安会厌倦在宫里这样的生活,也许他也可以有机会。 第七十章 郑重 念安很郑重地对秦肃说到:“对不起,大皇子,可是喜欢并不是拥有的多少和可以舍弃多少。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但是真的很抱歉。念安还要前去司膳房中传膳,告退。”说完,念安忙从秦肃手里抽出了手,并不想多留,忙转身离去。 秦肃想要抓住他的手,到底还是没握住,念安挣脱了马上就往后退,没有给秦肃留下什么机会。秦肃也想去追,但是他看着念安的背影,到底没有迈开步伐。 他想着,喜欢一个人,果真并不是一定要拥有吧……即便现在再不甘心……可那又怎么样,如果跟着自己的念安不快乐,那就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念安了吧。 寒风凛冽,念安就算不知道那句话的真假,也知道那句话的分量。他完全相信秦肃,以秦肃的性格,秦肃也完全有可能会为了他放弃一切,到宫外去过那种平淡的生活。但是,念安不能这样,既然不喜欢秦肃,就不应该给他希望,而且他,还要亲手查到苏府贪污一事的真相…… 亭外正午,阳光正晴,却掩盖不住周身彻骨的寒意。周边的竹叶也一直在掉,有一种寒风萧瑟的感觉,秦肃现在应该很难受吧,不能有选择的自由和放弃的自由…… “没事,我会让你知道我的真心的。”就算,没有结果。听到秦肃的声音,念安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往前走,乏行一直在亭外一处候着,路过乏行的时候,他很明显得感觉到乏行的眼神对他并不是很和善。 乏行同秦肃就如同虚竹同秦曦,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秦肃好,只要是秦肃的话他都会听,但是他明显感受到了秦肃的变化。以前的大皇子,是那个可以目空一切,看起来有情,其实最是无情的人,如果他没有遇上念安的话。乏行和虚竹不同,他认为念安的存在,只会对秦肃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看着念安的眼神难免不太和善。 从司膳房回到晰心院,念安进入正殿,便能闻到一殿的清香,秦尊泡好了一杯清茶等着他回来,见他进门,示意他喝茶。 两人早已不在乎这种所谓的主从之分了,做起事来,反而顺手顺心。秦尊和念安虽然小了念安一岁,但秦尊更多的会照顾念安,让念安有一种弟弟的感觉,可是有的时候秦尊又像一个小孩子,让念安多了一分哥哥的感觉。 秦尊从柜子前转过身,“早上刚传来的消息,大哥定于下个月的初五成亲。” “这么快吗?”念安喝完茶便整理了书桌上的纸墨。 “嗯。大哥并不高兴。”秦尊无奈地从念安手里接过东西。他知道大哥的无奈,也很害怕,有一天面临这个选择的人,是他自己。 “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不是吗?”念安走在前面,准备出去传膳。 “嗯,我们还是要给大哥挑一个贺礼。”秦尊朝着念安出去的方向说到。念安没应声,但是也知道了。 秦尊用手摸着前面的金佛和玉麒麟,“念安,你觉得,是这对玉麒麟好看,还是这尊金佛好些?”秦尊晰心院里的珍品并不多,他向来没有收藏这些东西的习惯,也一向对此不甚在意,所以院中所有的那些可以当做大皇子成亲贺礼的也不过就是那一尊金佛和一对玉麒麟。 念安看着两件物品,认真地揣摩了一下,金佛纯金打造,看起来熠熠生辉,金佛笑容慈祥,有吉祥的寓意;一对玉麒麟左右相呼应,看起来生活活泼,更是有成双成对的寓意,念安道:“玉麒麟吧,毕竟是一对的,寓意会好些吧。”玉本来就是好东西,更何况是一对的东西。 “那就玉麒麟吧。”说着,秦肃拿东西擦了擦这对玉麒麟。 “好,我去拿点彩纸彩盒把它包起来。”说着念安走向外面。 没想到,一夜过后,转眼再醒来,冰雪便覆盖了整座城。念安很喜欢在凉亭里看着雪的感觉,但是很冷,秦曦怕他着凉了,经常过来看他,不时地给他添件披风。看着眼前无限遐想,不知道冷的小家伙,秦曦总是无奈地伸手把人抱到怀里,再捂着他的手。 时间真的很快,不久,秦肃成亲这天到了。 秦尊换上华装,为示尊贵,腰间需别有玉、香囊、还有其他贵重的饰品,别的不说,光是腰间那颗东海夜明珠,就让念安觉得挂在腰间怪沉重的。华服全身都是用金丝绣制出来的,要花费司制房一个上等的绣女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可以做出来,所用的材料也是上等的云锦缎,一不小心衣服都容易拉丝和绣错图案,每个皇子只有在弱冠的时候会做一套,到加冠的时候再做一套。 不仅如此,这样的华服清洗起来也极其的不容易,普通的皂角容易把衣服泡坏掉,需要司制房亲手做的白玉皂角才会保护好衣服,不会轻易地弄花缎面。洗的人还要小心地一小段一小段地占了皂角不能搓,只能用手小心地把脏的地方抹开,用水溶掉。 秦尊平时嫌穿起来麻烦,洗起来麻烦,很少这样穿。要不是今日是秦肃成亲的大喜日子,满朝文武皆会入宫参与秦肃的宴席,想必也是不肯穿成这样的。 看念安还在忙着收拾正殿,秦尊实在等不下去,赶紧催着念安快走。念安无奈道:“好了好了,快走吧。”这也算是秦尊生下来以后,他们这一代的第一件真正的喜事,以前有的都是皇帝娶夫人,总归是不能摆宴席的。 念安疑惑问道:“碧清呢?” 秦尊可惜说:“她生病了,在房中休息,刚跟我说的,你在里间收拾不知道,我们去完德心殿回来再去照看一下她。” 因为德心殿离晰心院有一大段路程,又要带贺礼,虽然这天气渐冷,念安搬了一段路也汗流浃背,秦尊看见了便要接手。 念安忙转身拒绝到:“不用了还是我拿吧。”念安说着抱稳了手上的彩礼。 秦尊见念安满额头的大汗,坚决说:“还是给我吧,等下到德心殿了你再拿。” “那好吧。”念安说着才把彩礼递给了秦尊,知道秦尊是好心,这两尊玉麒麟足够大,一只足有人的手那么大,这倒是其次,主要是念安一路端来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茬子。 “小安,我这么强壮,难道还不能帮着你拿吗?”秦尊抱着彩礼,满足地笑笑。 “只是这样不好而已,宫里毕竟都是人的眼睛在看着。”念安笑了笑,秦尊有时还真的是和孩子一样。 “没事,我要帮你拿就拿,更何况,这边什么人也没有,现在的人都在德心殿里忙着迎娶的事情呢。” 念安见秦尊如此坚持,还津津乐道,无奈道:“知道啦。等下记得给我。” “嗯。”秦尊已经不是刚开始时看见的那个小孩子了,强壮了不少,也长高了不少,也长成一个大人了,有大人的身体,也有大人的心理。只是念安自小也没干什么重活,又是一介读书人,难免手无缚鸡之力,现在长进了不少了,但是自从手指受了夹棍之刑以后,秦曦和秦尊更是不允许念安碰不该碰的东西,重活更是想都别想。 不久,两人到达了德心殿,念安从秦尊手上接过玉麒麟。这才开始四顾端详德心殿,平时来也没注意到,如今德心殿里外一新,到处都被装饰地姹紫嫣红,倒不像是他之前来的样子了。 毕竟也是皇宫的第一个皇子娶亲,大皇子的生母又是皇后,自然要做的风光体面,来登门拜礼的人差点把门槛都给踏破了,连门口的石狮都戴上了大红花,门窗也贴满了喜字,人来人往,太监宫女前后奔波忙着准备宴席。 不仅如此,就连墙上都是贴满了红色喜字,黄墙红纸,黑瓦红绸,绿叶红花,过眼所及之处,无一处不是带有红色的。 秦尊看见秦曦正在前面远方走路,便大叫到:“二哥。” 秦曦见念安手中拿着一大个盒子,额头上都有了微汗了,给虚竹使了个眼色,示意虚竹拿着,念安见虚竹手上还有东西,忙说:“不用,我没事的。” 秦曦从念安手中夺过彩盒,堆叠到虚竹所拿东西的上面,道:“不必你拿,你的手刚好没多久,说了不能干这样的事情。” 念安小声说:“我没事,都这么久了,还有什么不能拿的。” 虚竹见状只好说:”你呀,是读书人,我呢,习武之人,多拿点东西不算什么的。” 念安抱歉说:“那麻烦……” 秦曦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打断到:“怎么麻烦了,刚好虚竹最近有些见胖,让他多拿点东西锻炼一下也未不可。” 秦曦带着两人走进正殿,碰巧看见秦肃,秦肃让几人一起来到自己的新房之中再闲聊,往里间走去。今天,一身红服的秦肃,看起来尤其的帅气,怪不得人都说,成亲是人一辈子最风光的一天。 第七十一章 新房 外殿圆桌旁还有秦煜,秦煜正坐着饮茶,见秦曦进来了,眼角都笑开了。 “大哥,这是我和念安一起挑的送你的玉麒麟。”说着秦尊将玉麒麟放置于桌上,秦肃只扫了一眼,不太感兴趣,倒是秦煜多看了两眼,“这玉色泽匀称,又光滑剔透,四弟倒是比我还有心。” 秦肃笑笑,对这个四弟,他是交集最少的,却也是极其爱护的,“乏行,收下吧,你们先坐下,我让他们沏茶。” 念安看着秦肃的眼神对上念安,不觉一愣,未免尴尬不免开口说道:“大皇子,新婚快乐。” 秦肃闻言眼里尽是神伤,秦曦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秦煜不知何时知道了苏念安和两位皇兄都多少有些牵扯的事情,对苏念安这人也是打心眼里的不喜欢,秦肃道:“我开不开心,你还不知道吗?” 众人一度尴尬,都知秦肃被逼无奈,却……反而是秦曦率先打破尴尬,“大哥今日喜事,不该这样神伤。” 秦煜闻言,忙应和到,“二哥说得是。” 秦煜尚未说完,秦尊便打断说到:“大哥……有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该多说。” 秦煜闻言看了眼秦曦,自小他就观察出秦曦对丞相小子的不同,但是他不想二哥因为念安受到不该有的牵连,依他的意思,父皇在退位之前,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个祸害处死,不仅因为他对两位皇子都产生了影响,更因为当年苏家的那件事。 秦肃认真道:“念安,你可以叫我秦肃。”念安点头,却不再说话。几人在房里闲聊起来,秦肃也不想管外面发生了什么。 殿内“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依照惯例,皇子成婚需用双层的红罗帐,放下来娇软无比,垂挂起来像女子的身段一般柔滑;床边四角顶端都挂有百合花和石榴花的香囊,寓意百年好合和多子多福。 床上是红色大喜被子,被子之上破例用的是龙凤呈祥的金丝绣成的锦被,寓意夫妻二人恩恩爱爱的。床上叠有八床被子,放在床内,每种图色两床,各是百子千孙图,寓意新人多子多孙。荷花合和图,古代自有夫妻合和之说,所以也是比较吉祥的一种说法。比翼双飞图,望在天愿作比翼鸟。喜鹊连理图,望在地愿为连理枝。 床上摆满了花生,应该是借花生多子的祝福,摆成了一个大圆,外面更是一层一层的桂圆,红枣等,应是各有寓意。 床边右侧放有数十个大柜子,里面放有两人各季新做的衣裳,各种新婚成亲所用之物。皆用绿绳系好,这样,这个内殿中除了红色,会带有些许的绿,外加香囊的香气,满足了各方面的审美需求。 秦尊抬头惊讶说到:“小安你看,头顶贴这个大喜字呢!” 念安抬头果然看到大红色的喜字贴在屋顶,笑到:“这是抬头见喜的意思!” 秦尊会意到:“还是小安见多识广,那床上放花生我知道是因为花生多子,那桂圆、红枣、瓜子是什么意思?” “你将四种东西各取一个字,是不是就是枣生桂子?” 秦尊惊喜笑到:“还真是这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念安到:“见多,便识广,书中自有大世界。” 秦肃见念安如此了解,难免笑开了脸取笑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成过亲了。” 念安转过头看着秦肃,安然道:“我可不敢抢大皇子的风头。” 秦煜道:“你既然这么厉害,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除了一床共用的被子,还要有八床被子呢?” 念安侃侃道:“因为一被子谐音就是一辈子,也代表了新人新的开始,希望他们能够幸福一辈子。但是一般来说,会用双数的被子数量,成双成对,八辈子就是修来的福分,才能和睦成为夫妻。” 秦曦走近念安,把人的手牵了牵,小声的说:“我们成亲之时,我要用十床被子,寓意生生世世。” 念安看人多,赶忙抽了手,靠近秦尊,跟秦尊说起这殿内其他他知道的习俗。 “我还在书里看到,你看,那婚被的被角要缝成斜的,斜谐音谐,寓意夫妻要和谐相处。每一个被角都要缝上两枚硬币,一床被子要缝上八枚,寓意财运好,富裕。” 秦尊似懂非懂,看着柜子左侧上放有的一些器具,“这些又是什么?” 眼前有一个金盏,边上放有一把金棍,“我猜那金盏,就是合欢酒,是要喝交杯的,那根小金棍带着钩,应该是掀盖头用的。” “那那把剪刀是不是结发用的?” 剪刀旁还有两个红色的布囊,念安道:“是啊!夫妻二人要减下头发,系在一起,然后放在最重要的地方。古人说“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就是希望结发夫妻能够恩恩爱爱,互相信任的过一辈子。” 秦肃又凑过来笑到:“你这个样子,可以当媒婆了。” 正笑着,秦柔从外进来,不开心道:“大哥哥!你真要成亲了?”秦柔看见念安,像是找到了知己,“小安,怎么办啊,大哥哥都要成亲了。” 念安小心把秦柔拉到一边,“来了怎么也空着手,你可是小公主,这点礼数都能忘记?” 秦柔瘪着嘴,“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我听说男人有了妻子就不能跟别的女人再有亲密了,是不是大哥哥再也不能理我了?” 念安小声说:“这事是这样的,你怎么……”秦柔跟秦肃自小的感情就好,也总是喜欢缠着秦肃,难免会有自己最亲的人被人抢走的心理。 秦柔显得极其得不开心,“我不是不想大哥哥娶媳妇,只是我……” 念安引着人走出了正殿,到了偏殿没人的地方,秦柔让侍女凌薇在外候着,自己进去,念安见没人了这才说到:“我知道,你没有亲哥哥,你把秦肃当成你的亲哥哥,你不希望他娶媳妇儿,你害怕你那个最重要的地位被别人给取代。” 秦柔委屈地点点头,“是,我就是怕……以后再也不能像妹妹一样粘着他了……” 念安摸摸秦柔的头,温柔说:“你也知道,你们只是兄妹,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赖着你的哥哥不成亲吧?” 秦柔摇了摇头,“不知道……” 念安拿了帕子把秦柔脸上的眼泪擦掉,道:“好啦,别委屈了,大皇子这不是……就是娶了个皇子妃嘛……” 秦柔被说通,总算点点头,跟着念安回到里间,秦曦脸色都冷了,道:“你出去干嘛了?” 念安看这人的脸色好不冷峻,忍耐着心里的笑意道:“这不是……小公主她觉得难过,我就安慰了几句罢了。” 秦曦冷声对着秦柔道:“你以后别跟念安走太近。”秦曦不怕别的,就怕让秦正天知道了,念安跟秦柔也相熟,会容不下念安,到时候即便是苏府的旧势力,也保不住念安了。 念安拉了拉秦曦的衣角,小心说:“你干什么……” 秦曦不顾念安的拉扯继续说:“有些话话我也不想瞒着,要是父皇因你连累了念安,我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秦尊上前来圆场道:“二哥,你……” 秦柔狠狠打断:“我与念安有什么事?凭什么要管我跟谁走得近,走得远?就算你是我的二哥,你也管不得我。” 秦曦冷冷说:“我也没想管你,但是你要知道分寸,上次入狩猎场一事我没跟你计较,以后你也别再去晰心院了。” 念安拉着秦柔道:“公主……” 秦柔一袖子挥开,“别拉着我,二哥你放心!我不会做无趣的人。” 秦肃上前来,道:“怎么了?” 秦柔恨恨地瞪了秦肃一眼,“大哥哥有媳妇儿了,不再是我的大哥哥了!我秦柔,以后再不会来你的德心殿和四哥的晰心院!凌薇我们走!” 见秦柔从德心殿一路跑着出去,念安心里很难受,对着秦曦难得的冷声道:“秦曦,你太过分了!” 不管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秦柔于他都是一个朋友,他并不想因为害怕招惹事情就会对秦柔不公,更何况现在的秦柔是最需要他这个朋友的时候,没有人能够理解秦柔此刻的心情,秦曦是打着他的名号,在伤害他啊。 秦曦脑子一根筋,想保护谁,就会保护到底,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在他眼里,他只希望念安好,至于秦柔,他根本就不在乎,今天这么做,就是希望念安也能够知道,他在宫里着实不易,不能再让自己涉险了,他不想再看到念安有一点事情。 念安甩开秦曦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秦尊见状赶忙追上去,“念安?” 秦肃也追上去,秦曦却没有动身,一直立在那里,心里想的是,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 念安只道:“有些不舒服,想走走,小尊,你陪着我吧。”秦尊肯定不放心他,便打算跟他一起走,走的时候秦肃不顾殿外众人的目光,伏在念安的耳旁小声的说:“我会证明给你,我比秦曦爱你。” 第七十二章 逃婚 秦肃那一声虽然别人没听见,秦尊却是听见了,内心开始对秦肃充满了担心,他真的害怕秦肃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会惹怒父皇。 秦曦并没有听到秦肃说了什么,但看他伏在念安耳旁,脸一阵红一阵绿的,本来的怒气现在更深了。念安最是尴尬,一直以来在宫里都是低调做事,这下好了,众人此时都看着他了,就怕是他想不被人知道,想要默默无闻的都不容易了。 见人走了,秦煜走近秦曦道:“值得吗?” 秦曦本来阴沉的脸终于有些松懈了,笑着道:“值得。” 到了未时,花轿从宫外到宫里绕过了青龙门,又转到了白虎门,最后是朱雀门,行了三道宫祭,感谢诸神庇护,一路走走停停的,总算也是到了。 见时辰差不多,秦尊若是再不出来,便是于礼不合了,念安忍耐心中的无奈,从御花园再次跟着秦尊再次赶来德心殿。 现场一片喧嚣,轿子到了,人声鼎沸,却没有人出来迎接,依着礼制,要由秦肃亲自出来迎接,念安隐隐觉得不对,秦尊问了身边的太监才知道,秦肃失踪了。 宫里炸开了锅,秦正天龙颜大怒,刘小姐在轿中不肯出来,宫人到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秦肃,意识到秦肃是逃婚了,秦正天一怒之下下旨封锁全城城门,一宫三门,直到大皇子被抓回来为止。 念安心想,秦肃,这次玩真的吧?他想逃大可以早些日子便销声匿迹,偏挑在这时候逃走怕也是有个中打算。今日这边人来人往也多,出去也容易,再者,这时走,摆明了他什么意思,非得弄得大家都不好收场,还真的是……顽皮…… 念安看见了皇后,在轿前安慰了刘小姐几句,很快便也离开了。看那个神情,虽说也是惊讶,但是却像是早就知道的惊讶。她应该是知道秦肃的心思的吧?她应该是个慈母吧? 德心殿所有人都被扣下来,外面是朱雀门的侍卫在各宫搜查,搜遍了东西六宫,都没有找到秦肃,青龙门和白虎门的侍卫来报,也没有找到人。 秦肃应该是早就出宫了,从这里到朱雀门只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了,秦肃既然想出宫,又有谁能拦得住他呢。 一直到夜深了,所有人才各自散回,秦曦跟着念安来到晰心院,念安洗漱完后伺候了秦尊洗漱,秦曦晚上在这里留夜,便又去安排了秦曦的住处。 因着秦曦是皇子,如果不安排住处被外面的人知道了,难免又要诟病,但是安排了也不过是摆设,反正今日秦曦一定回来念安房中。果然,到了夜稍微深点,秦曦便来到了念安房间,从后面抱着念安。 “念安,睡了吗?”念安没转过身来,也不看着秦曦,一句话也不吭,他仍是生气,仍是不忍。 “那就是没睡了。”说着秦曦把人抱过身来,压在自己身上,念安别过头去不想看他,秦曦便强硬地抓住念安地下颚,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说话?好,我看你说不说!” 秦曦气的吻上念安,脸上表情有些生气,嘴上也越来越凶猛,吻得念安喘不过气。谁知念安就是那个倔脾气,也是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气,任凭秦曦怎么弄念安都不肯说话,秦曦实在没办法才无奈的放开了念安。 “我知道,你在怪我,干涉你的事情,可是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的事情,不希望你有一丁点的难过和痛苦。” “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只知道生气,只知道不理我,可是我知道,你心里最在乎的就是我。” 秦曦这话说得不错,念安现在最在乎的人就是他,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苟同秦曦的做法,那样真的太伤害秦柔了。 秦曦又说:“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念安没有直面回答,他其实一直在想,如果今天成亲的人是秦曦,秦曦又会如何……他不会像秦肃一样,放弃他所拥有的一切,他不会吧? “秦曦,如果有一天,你也要跟大皇子一样做选择了,你会像他一样放弃吗?”念安直直地睁着眼,眼神却不知道在哪里。他只要一想起今天的事情,秦正天的盛怒,他就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这件事不管怪不怪他,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不管我做了怎么样的决定,你要记住我喜欢的是你,也只有你,就可以了。”秦曦说着吻了吻念安的头。 “嗯……”念安显然有点失望,他想起了兰妃跟他所说,秦曦,是真的有野心吧? “我会尽量不让你受伤的。”秦曦说着抱紧了念安,“放心吧,那一天还有很远。”即便很远,也是不能轻易逃避的,不是吗? 那一瞬间念安想逃离,逃离这一刻的温柔,但是转念他看见秦曦渐渐熟睡的脸庞,他想,喜欢一个人,不是为了要在一起多久多久,只是能不负所有,便好吧? 这天晚上,秦曦还是跟平常一样抱着念安睡着,然后天快亮了就回到自己寝室。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他于秦曦不过就是一个说不出来的身份罢了。 第二日,念安前往贤仁殿秦柔所在偏殿。 “凌薇姑娘,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我前来求见,为昨日二皇子的话道歉。” 凌薇翻了一个白眼,阴阳怪气道:“你还有脸来?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公主何必在众人眼前受这样的委屈,给我滚。” 念安着急道:“凌薇姑娘,我是诚心来找公主道歉的。” 凌薇冷笑:“呵,诚心的?那你倒是找二皇子来啊,你来我们根本瞧不上眼,给我滚!” 念安推着那要关上的门,道:“凌薇姑娘,那麻烦你转告一下公主,就说念安在此候着。” 雅芙多少有些不敢这样做,对着凌薇道:“凌薇姐姐……这样不好吧。” 凌薇狠狠瞪了一眼雅芙,“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没看见昨天公主多委屈,关上。” 里面一直在听着的秦柔这才喊道:“凌薇,让他进来。” 念安走进偏殿,秦柔方才说到:“凌薇,雅芙,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念安说。” 凌薇很生气地翻了念安一个白眼,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走出去,念安道:“公主,昨天的事,对不起。” 秦柔没了往日的娇纵,难过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念安坚定道:“是!你别听秦曦的那些话,你放心,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好朋友,从来没有半分的他意。” 秦柔道:“二哥昨天的话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秦柔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你放心,今日这话就说到这儿,你出去吧。” 念安道:“秦柔……你别怪秦曦,秦曦也是一时的……” 秦柔忍着内心的难过,冷声到:“从此我们不再来往,出去吧。” 念安没有办法,“那我过几天等你的气消了再来吧。” 秦柔看着念安走出去的身影,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她也知道,她娇蛮任性,但是她对人从来是好的,不会让人觉得难受,可是现在大哥也走了,念安也被二哥逼得远离了他,她不会再理他,因为只要一看到念安,她就会想到秦肃。 凌薇进来见秦柔正在抱头哭泣,又难过又生气说:“公主,你别哭了,那个苏念安不过就是一个蛊惑二皇子的狗奴才,你可是二皇子的妹妹,堂堂的柔汐公主,凭什么二皇子为了这个狗奴才可以向你撒火。” 雅芙见事情不妙,伸手拉扯着凌薇的衣袖道:“别说了……凌薇姐姐……公主都这样难受了……” 凌薇更气,不顾地说:“我为什么不说?苏念安在我眼里看来就是一个兔儿爷,就是……” 秦柔抬头大声道:“够了!别说了!” 凌薇仍是不死心,咄咄逼人到:“公主!你就听奴婢一句劝吧,别为了这样的人伤心,要我说,你是公主,找得到事情对付他,你以前不是见到这样的人都是出着淫照损人家吗?怎么现在变成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哭了。” 雅芙道:“公主,别哭了,一会儿让贤妃娘娘看见,该追问了。” 凌薇接着道:“追问怎么了?就要让娘娘知道是谁欺负了我们公主,让贤妃娘娘好好处置一下那个贱人。” 秦柔无力道:“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凌薇还不依不饶道:“公主!!” 秦柔怒道:“出去!现在连我也使唤不动了吗!” “是。” 两人走后秦柔一个人坐在桌边,喃喃道:“大哥哥也走了,二哥哥也不喜欢我,三哥哥不爱搭理我,四哥哥最喜欢念安,是不是我就是没人喜欢的孩子。” 小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只有秦肃帮着秦柔,所以秦柔最喜欢的就是秦肃,也最依赖秦肃。秦正天打小虽说宠爱她,但是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了秦颜,然后才能轮到她,她就一直被人忽视,所以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娇蛮,让人能够记住她,可是还是没有。 人的感情一向如此脆弱,但凡有一点的事情,对比,都很容易让一个人的心态崩塌,即便是秦柔,也不能抵抗。 过了几天,还是没有秦肃的消息,但是乏行却送了一封信给念安。 “乏行,你,你知道大皇子在哪里吗?” 乏行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他要做的就是大皇子给他安排的,不过就是把信留下,如果这个苏念安有什么事情,他替他去告知皇后,求皇后相助,其余的,他管不着,也不想管,冷声冷语到:“我不知道。他只留下了这封信希望我给你。” 第七十三章 足矣 乏行走后,念安打开了这封信,“小安,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宫了,我说过,我比秦曦更爱你,但是不希望你有负担。我之所以离宫,更重要的是,我也不想受人摆布,我想做回自己,更不想被人逼着成亲,我很肯定自己想要的人是你,这辈子非你不娶,我说得出,便做得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就是想告诉你,现在你就是我的全部,我会找机会入宫见你的,你有困难的时候尽可去找我母后,她会尽力帮你的,秦肃留笔。” 念安看着这封信一时五味杂陈,此时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会给秦肃带来杀身之祸的,念安点了烛火烧了信封。 日子并不平静,后宫要想安稳度日,岂非易事。即使没有大皇子秦肃,却仍是一年的元宵佳节,宫中还是要再次举行隆重的仪式。 “今日家庆,众大臣不必拘礼,随性便好,朕先干了。”众大臣纷纷开始敬酒,各种对皇帝进言,说好话。 念安闲的苦闷,便辞了秦尊,悄悄的离开了宫宴,念安走到后面的花园中,见附近有一人眼熟,惊奇道:“凡阔,你怎么在这里?” “念安?我想着,今日又是月圆之夜,越想念越悲伤。” “你想你的亲人了?”念安在凡阔的旁边坐下。 “我没有亲人,自小无亲无故,何来想念。”他自小,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在宫里宫外都要受人的欺负。 “对不起……”我也想我的家人了,念安心想,如今久为见到父母,自己被困在这宫里,根本就出不去,心里对他们的思想,更是泛滥成灾。 “没事,你有苏大人的消息吗?” 元宵,也是团圆的季节啊。 念安道:“没有,父亲母亲远在边疆服役,转眼入宫已经一年多了,却不知道他们过得如何。” “没有消息也许是最好的消息吧。”凡阔也是一脸的悲伤,他的心里倒是藏了很多事,很多不能告诉念安,却要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 凡阔小声道:“念安,以后你要是知道了我骗了你,你还会跟我当朋友吗?” “砰砰砰~”宫中行完了祭典,燃起了礼花,念安没有听清凡阔的话,在喧闹中问:“什么?” 凡阔尴尬地笑了笑,到底还是没有再重新问一次,安然笑到:“没事。” “凡阔你看礼花响了,好美。”念安没有追问凡阔的话,转头看着礼花,果然璀璨夺目。 “真的好美。”眼前的礼花五颜六色,却并不繁杂,相反的,每一朵绽开,都像是一朵花,红的牡丹,黄的秋菊,粉的桃花。 “对了,祭祀的礼花响了,四皇子还在喜宴之上,我要赶回去了。”说着念安站起身来,拍拍后头的屁股。 “那你快点回去,别耽误了时间。”凡阔站起身来,目送念安。 “下次与你细聊。先走了。” 凡阔很开心自己这宫里,能遇到念安这样,真心待他的人,也很感激,念安能一直照顾他,要不是看在他跟念安这层关系上,宫里的那些管事的主根本不会把他当成人来看,但是他想,也许有一天,他要让念安失望了吧。 今夜的风还是很大,冬雪仍未消融,连吹来的风里都带着刺骨寒意,可是凡阔觉得更冷的是心里。 念安沿着原来的路打算走回宴席之上,不想,却被乏行拦了下来。 “苏公子,皇后娘娘有请。”深夜里一时也看不清乏行此刻的脸色,只不过既然是有人来请来,念安也只能前往了。 “皇后娘娘?”念安心里疑惑。 “是,苏公子这里请。”说完,乏行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念安心想,皇后就算要来找自己,也不应该是乏行来请。既然来的是乏行,那就不应该是皇后的意思了。莫非是? 念安收起疑惑,只跟着向前走去,不再多想其他。 进入殿室,念安看见皇后,比起前面在宴席上看见的妆容,显得开心的多,年轻得多,大概是皇后久等多日,终于见到了秦肃了吧?见到皇后的此刻,念安心里才总算是知道此行的目的,皇后换了一身简式的衣服,可能是刚行完祭礼,出来休息一番。 “念安,参加皇后娘娘。” “免礼,你起来吧,本宫叫你过来,是听说你的字写得好,想要你帮我抄写一些诗书,你先在这抄写一会,本宫晚些过来拿。” 念安忙应下,见皇后出门要走,又行礼道:“恭送皇后。” 皇后走后,乏行带着念安走到了里间书房,指着桌上的一本佛经,“这里就是了,这一本佛经。” “谢谢了,乏行。”乏行点点头,带上了门出去了。 念安开始抄写字词,毛笔在烛光下勾起许多影子,像是一幅画。念安在宣纸上一字一句地抄写佛经,也在心中默念佛经。 “你的字还是那么好看。”念安听到秦肃的声音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而是依然写着毛笔字,看着眼前的佛经本,仿佛后面的人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念安你倒是一点也不惊讶。”秦肃笑了笑,自顾自地坐在书桌之前,正视着念安。他好久没见念安了,出了宫,虽然自由,但是却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再也无法调戏这个人了,这也是一个遗憾了,只是有得必有失,既然做了决定,也没办法后悔什么。 “皇后娘娘与我无关,怎么会有事找我,就算是找人抄写字词,也轮不到我吧。更何况来请的是乏行,那么就只会是一个可能,是你,秦肃。”念安放下毛笔抬起头来,看着秦肃。 “你变得更聪明了。”念安笑了笑,说,“一直这样。”顿了顿,他又带着一丝可惜说,“在这深宫之中,人总要学乖的,可是待了这么多年的你却并不聪明。”念安端详着秦肃,许久不见,他并无太大变化,笑起来的时候还是那么欠揍,只是,憔悴了不少。 “可是我不后悔。”秦肃想要伸手抓住念安的手,却还是被念安躲了过去。念安往后一靠,他并不想跟秦肃有什么联系,也并不想,再给他错误的暗示。 避开秦肃,念安重新拿起毛笔抄写,认真道:“别碰我写字。既然不后悔,又回来做什么?若是被皇上发现,你要怎么办?” 秦肃看着念安觉得很是心伤,“我不过是想回来见你一面。”说完话,更是伸手想要摸念安的脸,宫外他过得足够富足,但是不能在京都流连,只能在附近的地方定下住的地方,皇后定期派人秘密地送银子出宫给他,过得当真是悠闲自在。 还未等秦肃伸手,念安便冷声说:“秦肃,我想你注意还是点比较好。”秦肃不舍的放下手,无奈笑着说,“你还是这样,一点亏也不肯吃。” 念安回避,忙放下毛笔说到:“既然你已经见到我了,那我也该回去了。”说完,便要朝外面走去。 秦肃听了,忙伸手拦住,“不能,多留一会儿吗?”秦肃今日躲过众人的眼睛,为的就是能够入宫来看到念安,可是没有想到,念安却这么冷漠。 念安虽心下不忍,但是秦正天现在对秦肃是怒气冲冲的,如果被发现,就算秦肃能够免了一死,也会失去他好不容易才换到的东西啊,既然已经做好了出宫的打算,就不该再这样陷自己于危险中不顾。 “秦肃你应该知道,被人知道你回宫了会怎么样,我不想因为我断送了你的前程,还要断送你的性命,更不想因为你连累我,我还不想死!”念安说得冷漠,不留半分情面,就是希望可以提醒秦肃:我不想受你的连累。说完念安回身,将桌边一张抄完的纸拿起,准备要退出去。 “你不用走,你还是把剩下的抄写完吧,祭祀大典还是不去的好,去了让父皇注意到你,又该惹事了。”秦肃一把把念安拉回来,自己走出去。 念安究竟是不忍,开口道:“出宫路上小心,吃点元宵吧。”望着秦肃的背影,形销骨立,虽说他现得偿所愿了,身体却是清瘦了不少,这些事情,也与自己有关,自己也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啊。 秦肃感激回头道:“谢谢,有你这句话,足矣。”当人得到的东西本就不多的时候,人就不会奢求得太多,就像现在的秦肃,只希望念安的心里有他的一份位置,当初把出宫一事搞得轰轰烈烈,就是希望他能够别忘了他,能够记得他为他的付出,这也是秦肃的私心啊。 念安却不再看秦肃,自然写着书上的字道:“不谢,我本就没做什么,更何况此事与我有关。”书前正是佛经,念安不免想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还未等秦肃推开门走出去,外面便有太监的声音大喊:“来人啊,这边也给我搜仔细了,要是刺客跑了,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第七十四章 佳节 念安大惊,立马上前将秦肃拉进来,拉到内殿里藏着,乏行在外候着,这时,也是没了办法进来,见那太监咄咄逼人到:“听说这里有刺客,奴才奉命追查,乏行侍卫还是让开的好。” 乏行的人向来面冷,瞪着那太监不知道说什么,念安见情况不妙,立马从屋内走出来,对着太监道:“公公不必来此搜查,里面只有我一人,奉了皇后娘娘的命在此抄写佛经。” 那太监见是念安,谄媚到:“这不是晰心院的苏公子吗?是这样的,皇上说了,必须要严加搜查,一处也不可放过!” 念安心下也是惊慌,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安然道:“并非不让公公进去看,只是皇后娘娘说了,抄写佛经之时,在桌前立下了一尊金佛,说抄写佛经不能有人打扰,若是被人打扰了,那佛经抄写出来就没有效果了,故连乏行侍卫都不敢进去,公公怎么……” 太监也难为道:“苏公子也知道这……我们也没有办法,到底是皇上的命令,我们也不好违背皇上的意思啊,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我们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乏行冷声道:“你要是擅闯,我现在就让你掉脑袋。” 念安拉了拉乏行的衣袖,温和说:“我知道公公也是为难,但是这毕竟也是皇后的旨意,我既然跟公公说了里面没人,那便是没人了,公公只顾回去复命就好,出了什么事情,大可以将罪责一并推到念安的头上。” 那太监听念安也这么说了,心下也是有所思量的,毕竟念安是二皇子和四皇子眼前的红人,宫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就算不看在秦尊的面子上,也要看在秦曦的面子上,礼让三分,当下道:“可是奴才也不好复命啊。” 念安道:“这样吧,公公一人进来,别打扰了堂内的金佛。” 公公也知道皇后在后宫的权力和地位,只好道:“也行。”说着转过身,对着后面的人说道:“你们,去那边,你们,去那边,快去搜查,一会儿人找不到出了茬子,唯你们是问!” 念安带着人从外间走进来,对着公公说:“你看这里就我一个人,里间不过是皇后娘娘休息的地方,贵重的东西都放着呢,要是公公进去……万一……没了什么东西可不好啊……” 公公感觉不对,仍是朝着里间走去,道:“还是奴才去看看的好,万一这东西被贼人偷走了,你我都不好交代啊。” “也是,那公公进去瞧瞧吧。” 公公走进去饶了一圈,都检查过一便了,就是没看到有人的存在,念安看见烛光之下,有细沙从屋顶掉下来,忙过去对着公公道:“公公这看也看过了,瞧也瞧过了,不如快点去其他地方瞧瞧吧。” 公公道:“罢了罢了,打扰公子了,公子接着写吧。” “公公慢走!” 待人走后,秦肃迅速从房檐上跳下来,把他抱住,“念安……” 念安冷声到:“放开。” 秦肃不舍放开,念安重新到桌前坐下,又冷声说:“先在这儿待着吧,风口浪尖的,就别去碰了,既然费尽心思出了宫,就别被人抓回来,好赖是大皇子,颜面上也过不去。” 秦肃望着念安写字的眉眼,痴痴地点了头,念安写好剩下的几个字,将几页纸一同拿起来,交给乏行,便回了宴席。 说来奇怪,怎么会有太监突然之间到这里来抓刺客,难道今日的宫里连侍卫都没有了。这太监好像是高修渊手下管事的一个公公,这事到底跟秦曦有关,还是跟秦正天有关,又或者是别人? 宴席进入尾声,众人桌上的瓜果佳肴已经见底不少,念安悄悄从旁入席,站回秦尊的身旁,没想到秦正天眼尖看见,不过不同的是,这次秦正天并没有声张,也没有兴师问罪。 席间,坐在对面的秦曦看着念安归来,那=脸色不是很和善,似乎有些生气,念安见秦曦那冷漠的脸,心下也就知道了,秦曦应该猜到自己刚刚去干嘛了,才会这样生气。 秦正天举杯大饮一口,对着百官说:“众爱卿,朕再痛饮一杯,今日,是元宵佳节,朕十分欣喜,以后要替我大翊当好官,做好事啊!朕有些乏了,你们随意。” 众人皆起身,尊敬跪在地上齐声道:“恭送皇上。” 见秦正天走了,秦尊这才小声问道:“小安,去干什么了?” 念安蹲到秦尊旁道:“刚刚皇后娘娘有事托我帮忙,花了点时间,没事的。” 其他百官纷纷散去,宴席结束,外面天色更暗了,念安扶着秦尊起身,两人从侧旁回到晰心院,念安这才坦诚说到:“晚间,我见到大皇子了。” 秦尊想不到这一层,问到:“大哥,怎么样了?” “大皇子没什么事,只不过有一事我一直很奇怪,为何会有人来抓刺客,是秦曦吗?” 秦尊摇了摇头,“我看不像,刚才你走的那会儿,虚竹寸步不离的,二哥应该没时间。” “那会是谁?能这么巧合地知道我在那处的事,借着抓刺客的名义,差点害得大皇子被人抓住。” 秦尊安慰道:“既然没事就好,别担心了。” 念安心里也作罢,只要没有什么事就好,要查起来也毫无头绪的,罢了。 晚间,虚竹将一盒包好的元宵送到了晰心院,说是秦曦要求宫里的厨师做的红豆泥馅的。 那夜,秦曦也来到了晰心院,悄悄进了念安的偏殿,上床就紧紧拥住念安,良久方道:“今夜,你见到秦肃了?” “今夜,你见到秦肃了?”秦曦知道他没有秦肃那般的自由,他想要的,是无上的权力,即便这可能伤害到念安,但他也知道,除了天子,没有人可以绝对地保护着念安了。可是他也不知道,念安是怎么想的,就像当你喜欢的人被人觊觎一样,秦曦的心里也有很强烈的不安,因为在他眼里,念安远比自己要好,好得多。 念安一震,虽然知道秦曦看自己的脸色不和善,不想他还是知道了,只能轻轻应声道:“恩。” 对于念安的诚实相告,秦曦已经去了一半的气,只是仍是不甘,咬住念安的脖颈:“我相信你,只是我不相信秦肃。” 念安有些生气,这又是什么意思,转过身推开了秦曦,便不再让他靠近。 秦曦也知道念安闹了别扭,忙上前拥住,不让念安挣脱,只是不管怎么说话,念安只是听着,也睁着眼睛,却一声也不应。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说,只是我不喜欢别人看你的眼神。”秦曦今日的宴席之上,见了不少人看到念安时眼里的那种惊喜,仿佛在脑子里想着些什么不好的东西,念安可是他都还没碰过的。 半路见念安离席,看见念安离开了,便有些不安,看到皇后也离去,久久才归来,秦曦心中猜测,应该是他想的那样。 秦曦温柔地亲了亲念安的嘴唇,“你要知道我一直多宝贝你,别生气,也别不理我。”念安还是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秦曦见念安好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抱住念安。 “我不好,但是你也不能不理我。” 念安抬起头来,问秦曦道:“今日我在院中,有人来搜查刺客,此事与你有关吗?” 秦曦知道有人说有刺客一事,却与他并不相关,知道念安现在对他起了疑心,别的不怕,念安自小就善良,如果他真这样做了,一定会让念安觉得失望,秦曦正色道:“此事与我无关。” 念安盯着秦曦的眼神,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心中才信了个大概,对着秦曦正经道:“秦肃逃婚离宫,此事就算不是我促成的,也与我脱不了干系,我不想因我让他受累。” 秦曦捏了捏“念安的脸,没有多说,反而道:“我知道了,我会去调查是怎么回事,有了结果我告诉你。” “不必了,与你无关就好,其他的是谁我都不想管。” 秦曦把人拥到怀里,道:“今天是元宵节,前面让虚竹送来的红泥元宵吃了吗?” 念安想起远在疆外的父亲和母亲,哽咽道:“吃……吃了……” “还想吃什么吗?缘味斋这季的腊梅饼也很好吃,明日我让虚竹出宫给你买点,你最近有些受凉,多少吃点。” “秦曦,能不能派人去探望一下我的父母?” 秦曦思虑一下,疆外到底天高皇帝远,秦正天应该是不会去过问的,“好,明日派人去。” 念安眼神直勾勾地往上看着,眼神里有一些晶莹的泪花,还没有流出来,“只要他们都安好,就好。” 秦曦知道现在念安心里想着父母亲,之后念安也说了一些话,他也乐得念安总算说话了,便陪了他一夜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些,夜深了念安睡着了,秦曦才抱着自己的小家伙睡下。 这日秦尊下朝回来,一脸的心事。 “怎么了?这回来就一脸的不开心。”念安端了碧清刚泡好的茶进来,放在桌上,疑惑的看着秦尊。 秦尊对着念安不忍到:“二哥要出征了。” 第七十五章 警告 念安大惊失色,“什么意思?” 秦尊咽下一口茶水,歇了一口气,道:“蛮荒大乱,大军都在北方防御,所有的文臣都不能出征,那处原先是三哥镇守的地方,如今三哥忙着到北方边境防御,一些大臣的意思是让二哥出征。” “那,皇上他?”念安在凳子上坐不住,担心地问秦尊。 “父皇下了圣旨,封了二哥为齐安大将军,三日之后便要出发了。” “就三日之后?”怎么会,如此匆忙? 秦尊喝下了杯中的茶水,叹了口气道:“嗯。三日之后。” 念安吃过午膳便想着到清心殿看看,等着秦尊睡午觉躺下了,便脱身来到了清心殿。 来到清心殿,看到颜卿正在打理花草,“颜卿,二皇子呢?” “二皇子在里间,苏公子请进。”颜卿带着念安到了秦曦的卧房,敲了敲门。 “二皇子,苏公子求见。” 片刻,就传来秦曦深沉的声音“进来吧。” 颜卿把念安带到便走,虚竹看到念安进来,也识趣地出去,带上了门。 秦曦看到念安,走过去搂了他坐在了自己腿上。“你知道了?”说着揉了揉念安的脸。 念安不舍的看着秦曦,“我不想你走。” “乖,我去几天就回来了。”秦曦好看的微笑,用手摸摸念安的头,秦曦粗犷而厚重的手总能让念安感到莫名的安全感。 “刀剑无眼,我又不是不知道蛮荒之人是怎么样的。”念安这心里想着,自书上看到的蛮荒人的野蛮都是野蛮之食生肉、喝生血的,即便现在文明开化了,骨子里的东西,是不好变的。更可况秦曦这一走,自然不是几天就可以的。 南蛮之所以吓人,就是以其身着南方,天气炎热,南蛮人极有耐力而著称,更何况,南方的天气,不是他们京都这边的人好适应的,况且那边的地形,秦曦也未必熟悉。 “别担心。”秦曦自己也很留念,宠溺地看着念安,让念安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让我怎么能不担心。”念安不安的咬住了秦曦的耳朵,秦曦更加迷离,甚至想直接将念安就地解决,但是理智告诉他再晚一些,再晚一些就好。 “相信我吧,我告诉你的没事,就是没事,要是有点什么事,我任你打骂。你不能相信任何人,但你要相信我。”秦曦用手抚着念安的头。 “我知道。”念安坐起身来,“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毫发无损地回来,到时少了一根头发,我定不饶你。”话虽这么说到时真的伤着回来,念安怕是也舍不得。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了算。”秦曦宠溺地看着念安,用双手抱起他,托住他的屁股,把念安抱到床上。 “我去的这段时间里,这宫里要万事小心,避着我父皇。”秦曦温柔地将念安放在床上,然后脱去外衣,和念安脱下的,一起扔到桌上,然后将被子拿出来,盖在两人身上。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担心的,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我会在宫里慢慢等你回来的。”念安说着因为冷抱住秦曦,说真的,秦曦对念安来说真是一个大火炉。 “要不要我把虚竹留下来,让他替我照顾你?”秦曦一边说着,一边把念安搂的更紧了,伸手替念安掖好了被子。 “不用,虚竹一向照顾你,要是跟了我你要由谁照顾,而且,皇上知道了,一定会起疑心的。”秦曦笑了笑,心里想着,就他跟念安这事怕是早就有人告诉他了。 “嗯,那你在宫里一定要小心,有事跟四弟讲,有大事母妃也在幽兰殿里。”说着又亲亲念安的额头。 “好,我知道的。” “嗯,没有午睡就来了吧,睡吧,一会儿醒了叫小厨房给你做小点心吃。”秦曦看着靠在自己胸口的念安,格外珍惜。真希望,能就这样抱着他一辈子多好。 “好,我想……想吃绿豆糕。”念安已经困了,眼睛都没睁开,说出来的声音也含含糊糊的。 “好,一会儿起了让厨房给你做,睡吧。”说完,秦曦也闭上眼睛,两人一同睡去。 尝过秦曦宫里小厨房做的绿豆糕,喝了些上好的雨前龙井,念安估摸着差不多了,也就打道回府。 到了夜间,秦曦仍然和往常一样来到了他的卧房,两人一夜没睡,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这两天一直这样,秦曦到了夜间就会到念安房里,待到天快亮时才回去。 “呜~呜~呜~”出征的号角已经吹响了。 念安站在远处的阁楼上看着秦曦准备军队,军队准备就绪,秦曦看了这里凝视了一小会,终究是走了,一直到眼前的军队消失在视野之中,念安才转身回宫。 念安回到晰心院来仍然是照顾秦尊的大小起居,这些本来是宫女做的事情,自从念安来了以后秦尊便不喜欢别人做,其实也没什么要念安做的了,秦尊也过了那个要人陪伴的年纪了,守夜什么的有太监和侍卫,端茶倒水又有宫女,念安做些贴身的。 午间的时候,三皇子来了,秦煜作为三皇子果然气度不凡,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及肩,梳理有条,头上戴着玉丝青羽冠,两条垂带在两旁各挂着一颗美玉,全身都散发着跟其他皇子不一样的气质。 细细端详起来,墨黑的发梢都整齐一致,在廊道之外微风地扶动下不住飞扬着。一双眼睛,似是无情的灯盏,在细纹剑眉下突出明显。更不仅如此,一双薄唇微微闭着,瞥过眼神来得时候,似乎世间万物都在他的惊鸿一瞥之下黯淡下来,更别提那锋利俊秀的棱角。 “参加三皇子。”念安虽然对秦煜的到来很奇怪,但是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你就是念安吧?”秦煜看着念安仿佛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样子。 “嗯。”念安奇怪:特地登门到此就是为了找我? “进来吧,我有话跟你讲。”秦煜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径直走进里间房间。 “是。”念安却无奈,不能反抗地跟随进入。 秦煜坐在一边的茶桌之上,放下手中的玉扇,嘴里絮絮念叨:“没想到,你一个书童,竟有如此豪华的桌椅。” “不是的,不过是四皇子抬爱,赏给在下的。”念安站在一边,对秦煜的到来有些不自在。 “我一向是游子一个,不爱羁绊,你可知我为什么会回宫?”秦煜似笑非笑的看着念安,见他不说话,秦煜倒了杯茶给自己,接着说到,“我大哥逃婚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不知。”念安一时会意,原来是跟秦肃有关。 “坐吧,那你可知为何?”秦煜拿茶泯了一小口,接着问念安。 “不知。”念安顺着他的意思坐下。 “那你之后可有再见他。”秦煜拿下茶,似重非重地放在桌子上。 “并未再见。” “哈哈哈,大哥让我帮他出宫,却不想为的却是你。”说完,秦煜的脸上虽然仍然是笑,但是却是用一种犀利的眼神在看着念安。 “既三皇子心中早有答案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铺垫?”念安沉下心来,反问道:“更何况,大皇子此次是为了他自己。三皇子此行,到底所为何事。” “我不过想看看你值不值得相信,或者说,配不配。”秦煜打开扇子给自己扇了几下,后面的几个字更是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的。 念安心想秦煜这一次图什么?就为了说他两句?秦肃离宫之事,如果非要算在他的头上,他也没有办法。只是这事,虽与他有关系,却不是直接的关系,如果秦肃喜欢的是别人,大概也会做这样一个决定的,如今把事情推到他的头上,倒像是他蛊惑了秦肃似的,念安对此也并不开心。 秦煜见念安沉着冷静,也不管什么,仍是自顾自地说,“而且我也知道,不止大哥一个,连二哥也是这样的,是吧?” 看着他扇扇子,念安也觉得很奇怪,这种天气扇子竟然还能派上用场,但是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个了。“念安并不知三皇子在讲什么。”说着念安跟秦煜开始对视,说是对视,其实是瞪着秦煜,毫不示弱。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可是你要知道,生在帝王家里,本就生不由己,而你,只会连累他们。”念安最不喜欢被人这样说,他的到来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连累谁,也从没有想过要攀他们心中所谓的高枝,那些东西他一点也不想,他想做的不过就是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罢了。 其实不止如此,秦煜今日前来,就是有备而来,想要逼着念安在秦曦不在的时候把他逼走,秦煜虽是秦肃亲弟,不过自小便喜欢他那个冷冰冰的二哥,自小便喜欢跟在他二哥的屁股后面跑着,他二哥不理他,他也跟着。他就是觉得二哥比他的大哥好。 “三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念安冷笑,接着道:“我苏念安从未想过要影响任何一个人,也从未想过要连累谁,望知。” 秦煜最不喜欢念安这副表现出来的圣人的样子,冷冷道:“不过想提醒你,不要阻碍我二哥的前程。” 第七十六章 疯癫 听完秦煜的话,念安也不生气,就是笑了笑,看着秦煜,眼里都带着些许的不看好。“三皇子你怕是说笑了吧?” “你要是想出宫了,我随时送你。”说完,秦煜也是轻蔑地看着念安。 “砰。”就在这时,秦尊夺门而入。 秦尊生气又无语地看着秦煜道:“三哥,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看来,秦尊把刚才的一言一语都听在耳里了。 念安心想,秦煜看到秦尊如此护着自己,那对自己的讨厌肯定是更加一番了,当下却也不知道要怎么阻止。 “四弟,这不用你管。”秦煜虽有惊讶但仍然处变不惊地回答,听到念安耳里,他这冷漠的语气,倒是跟秦曦有几分的相似。 秦尊语气激动地说:“念安他是我的伴读书童,即便是要走,也该是我的同意,更何况,念安不是其他人,他是我的好朋友。” “一个书童重要,还是你的大哥和二哥重要?” 念安从秦煜的眼神里看到了气急败坏,打断秦尊,直视着秦煜道:“我来说,三皇子既然想让我走,就当做我是有这个心思的,三皇子要如何让我出去而瞒住众人?三皇子如何堵住其他人的嘴,而不坏了宫里的法纪?”念安顿了顿,接着说到,“当年我苏家因贪污案被抄家,三皇子当我是为了什么能活着进宫里当四皇子的书童的?如果我不在宫中了,又会是什么后果?” 这个问题其实他也一直不是很懂,让他进宫是因为他们苏家的旧势力一时不能轻易动弹,但是为什么进了宫却让他当了书童,还是皇子身边的,为什么不是直接将他阉割一了百了,也省得苏家再有后人,即便秦正天想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也没有必要这样惹祸上身,寻找最困难的法子,这之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秦尊抓住念安的手腕,“不行,念安我不准你走。” 秦煜则火烧眉毛的看着念安,“我倒是低估你了,天下人皆说你是才子,我看你只是尽了风流,才情却一点没有。” “念安他有什么错?凭什么赶他走?”听到念安说出那样的话,秦尊更加生气,生怕念安突然之间就走了。 秦煜一时语塞说不出一句话,哑口无言,只得拿着玉扇离开。秦尊消了火,又一脸无奈地坐下,抓住念安的手,“小安你答应过我的,会一直陪着这里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念安也松了一口气,面对三皇子,并不轻松,“我不过是在激三皇子而已,我也知道他不一定会有办法把我带走。” “那就好。”秦尊显然松了一口气。 “放心吧。我不会轻易走的。”念安说着倒了一杯茶给秦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样才对嘛,你坐在这里乖乖的,我去给你传膳去。”秦尊喝下一口茶说到。 “不不,还是我去吧。”念安说着就站起来,秦尊现在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本来自己就是小小年纪的,现在简直把念安看成他五弟了! “不行,我去,你坐着就是了。”秦尊按下念安的肩膀,硬让他坐在椅子上。 秦尊走后,念安哀叹,只可惜秦曦身为皇子,而他却身陷于此。更何况,秦曦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人,不比秦肃,凡事无所谓也都看得开。 秦煜今日说得就是再难听,但是也不是全无道理的,他很清楚,身为皇子有什么样的责任,更何况秦曦有身担九五至尊的能力,必然是要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只是,念安的存在是不会允许秦曦后宫佳丽三千的,只能有他一人,如果让他到宫里跟那些女人争宠,他宁愿不要秦曦,宁愿一个人独孤终老,这是他最后的尊严和倔强。 这日,念安陪同秦尊走在御花园之前,没想到遇到了秦柔和凌薇。秦柔刚从千寒院出来,脑子里都是刚刚秦颜的样子。 秦颜,她的大姐,堂堂翊国的长公主,在那深不见底,落寞寂静的千寒院中伤心欲绝,怨恨不断。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尊容和华贵,满面的憔悴都写在神情之中,眼下的黑晕也是一天比一天重,没人的时候总是目光呆滞,想着那个死去的孩子。 秦柔进来的时秦柔正坐在院子里,一个人独自伤心落泪,周边只有一个紫姬,再没有别的宫女伺候了。 “长姐,你怎么……” 秦颜闻言抬头,看见秦柔,本来呆滞的面庞都变得狰狞,“你是谁?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哈哈哈哈哈……” 秦柔忙道:“不是的长姐,不是的,我是来看你的,你怎么这样了……” 紫姬面不改色地说:“长公主食欲不振,日渐消瘦,晚上也睡不好……” 秦颜的面容突然又变得柔和不少,“每晚……我都会梦见我的夫君……我梦见他被斩首的样子……好多的鲜血啊……好多啊……”突然又变得疯狂怒吼道:“你到底是谁?” 凌薇道:“公主……这……” 秦柔上前抓住秦颜的手:“长姐是我啊长姐!你看看我,我是秦柔啊,我是小妹秦柔啊。” 秦颜突然挣扎起来,“不是,你不是我小妹,我小妹不来看我……你不是我小妹……” 秦柔憋着眼泪道:“不是的长姐,我来了,你看看我的脸,我真是秦柔!” 秦颜这才缓缓地抬头,抚着秦柔的脸:“你真是柔儿?柔儿……柔儿……长姐心里好难过啊……” “长姐……驸马他造反是真的吗……” 好不容易稳定下情绪的秦颜又变得失控道:“不!驸马他没有!这一切都是秦曦的错!还有苏念安……如果不是他……秦曦不会这样对我……” 秦柔疑惑问:“此事和苏念安有何关系?” 秦颜瘫坐在地上,抽泣说,“是苏念安教唆得我跟秦曦姐弟感情全无,是他!让汐枫,喂我喝下了益母草的汤药……我的孩子才三个月……他还只是无辜的生命啊……” 秦柔辩解道:“长姐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了解念安的为人,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秦颜无神地摇了摇头,“错不了的,椿笙死之前亲口跟我说得,我亲眼看着椿笙在我面前死去……” 秦柔想从地上扶起秦颜,无奈道:“长姐,你先起来好不好?你别这样……” 秦颜突然抓住秦柔的手,对着秦柔道:“柔儿……你一定要替长姐报仇啊……”秦颜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般较弱,不复阴狠。 秦柔不知如何是好,她还是不相信念安是这样的人,“长姐,我想这事一定有误会……我不相信念安会是这样的人……” 秦颜失落,松开秦柔的手,往内院走去道:“你不相信我……我是你长姐……可你却为了一个外人……不相信我……”突然秦颜倒在地上,咳出一口血,凄惨道:“孩子……是我对不起你啊……”紧接着倒在一边,没了声响。 紫姬连忙上前,扶起秦颜,“长公主!长公主!” 秦柔赶到前面,“长姐……快去宣太医啊!” 凌薇讷讷道:“是……” 紫姬无奈说:“不必了,皇上早有命令不许任何人到千寒院中来伺候,任公主自己生死,本来这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的,要不是德妃娘娘在钦安殿外跪了一个下午,皇上连奴婢都不让来这儿照顾的。” 秦柔红着眼睛,“父皇怎么能这样……我去找他去……” 紫姬大声到:“小公主!皇上已经铁了心了不让人来了,你再说又有何用?” 秦柔犹豫到:“可是长姐他……” “长公主没事,一会儿就能醒了。” 凌薇帮着紫姬把秦颜抬到内室里,喂了一点水,不久后秦颜醒来,又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笑着道:“紫姬,你怎么在这里,我夫君呢?” 秦柔绝望说:“长姐,驸马他,已经死了。” 秦颜变得暴戾,“你胡说!你胡说!出去!” 紫姬道:“罢了,小公主,长公主今天心情不稳定,您还是先回去吧。” 秦柔无可奈何,只好出去,刚出千寒院,凌薇就等不及问道:“公主,我看,这事就是那个狗奴才招惹出来的事情,驸马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想谋反呢?长公主又是何等的骄傲的一个人,如今都变成了这个样子,要我说,你一定要帮长公主报这个仇!” 秦柔扶了扶额,揉了揉太阳穴道:“此事我自有打算,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念安是这样的人。” 凌薇尖酸道:“公主你就是被小人给蒙蔽了双眼,我看,他就是这样勾搭了二皇子,好好一个男人不当,非要当那兔儿爷,还不如宫里的太监!” 秦柔生气说:“够了,不要再说了。”凌薇这才停下来,不再多说。 秦柔凌薇走后千寒院内,紫姬给秦颜倒了一杯水,“公主,喝吧,小公主已经走了。”秦颜优雅地喝下,动作神情与之前疯癫的样子判若两人,眼神之中全是轻蔑。 第七十七章 失势 秦颜将喝好的杯子递给紫姬道:“就算我现在拿秦曦没有办法,我也不要让他的心上人好过。” 紫姬道:“只是,小公主未必会替我们做事。” 秦颜躺到软垫上,雍容华贵,婀娜多姿道:“现在时机还未到,等到时机到了再推他一把就可以了。” “公主想要怎么样?” “让他死。” 御花园中,秦颜行礼说:“四哥。”念安上前道:“小公主……” 凌薇上前就是一巴掌挥过去,凌厉道:“放肆,不懂得行礼吗?” 秦尊气急,“你才是放肆,谁给你的权力?”转过头,查看念安的脸庞,秦尊小心道:“有没有事?” 凌薇与秦柔脾气一般,秦柔见状不能不说话了,只好道:“四哥别怪罪,宫中法度严明,凌薇也是为了你的下人好,否则被别人看见该要嚼舌根了。” 念安没想到秦柔竟然会这样说,更没想到凌薇会借机给他颜色看,可是他知道秦柔是在气头上,当下只能忍着心中的不快行礼道:“参加小公主。” 秦尊却并不想就此放过凌薇,说:“小妹的宫人若是教育不好不如送到暴室里去让李姑姑代为管教?” 念安听完,拉扯了一下秦尊,小声说:“算了……” 秦柔眼尖,不满说:“苏念安,你还要勾搭几个人?” 秦尊听完心情更加不爽,从没想到秦柔一向娇纵,却不会不讲理,今天这算是找定茬了,“此事与你无关。”秦尊大喊:“来人!” 秦柔疑惑道:“叫人干嘛?” 秦尊接着说:“凌薇以下犯上,当着本皇子的面就敢狐假虎威,今天,我就替小妹你好好管教一下她,带到暴室去,打她十杖。”秦尊不敢说多,他心里也不是为了争一口长短,只是单纯因为念安受到了这样的待遇而生气。 秦柔拧着眉头道:“我看谁敢!” 念安用力地拽了拽秦尊道:“算了吧……算了……” 凌薇这才闻到了危险的味道,拉着秦柔的衣袖道:“公主……公主救我……” 秦尊道:“你要记住,小公主对你怎么样,那是你跟小公主的事,与我秦尊无关,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以后夹着尾巴做人,别狗仗人势。” 秦柔凶狠地瞪着念安,那眼神气恨极了,憋着一口气道:“我们走!” 念安对着秦尊说到:“你也不必这样。” 秦尊摇了摇头,呼了一口气,“我也就是吓她一跳罢了,学着的也是平时二哥的语气。你是我院里的人,她凌薇凭什么打你?” 念安叹气道:“你越凶,小公主对我的成见就越深。” 秦尊仍是不乐意,“我早就看那个凌薇不顺眼了!” 看着秦尊气鼓鼓的样子,念安无奈笑着拉着秦尊回了晰心院道:“别生气了,我们回院中,碧清应该准备好吃食了,等着我们回去呢。” 秦柔从北门走回贤仁殿,凌薇气不打一处来,道:“凭什么一样是下人我就要看他的脸色?我偏不,见他一次我挤兑他一次!” 秦柔看了眼凌薇,无奈道:“你还是算了吧,他只是不想跟你动手,要不然你怎么打得过他。” 凌薇脸上都是不可置信,“他还敢打我?公主!你怎么这么善良呢!你都不想想,平日里几个皇子什么东西不是让着你的?今日四皇子居然为了一个下人就想要让你在众人面前难堪。我一个奴婢,被人打了自然是没什么的,可是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样子。”凌薇愤愤不平,好像真的是为了秦柔着想一样。 秦柔不在意她后面的话,都集中在“今日平日里几个皇子什么东西不是让着你的?今日四皇子居然为了一个下人就想要让你在众人面前难堪。”心下也确实注意到了。 平日里虽然她最注意的人是秦肃,但是不代表她跟其他几个皇子没有交情,尤其是秦尊,在念安没有来之前,两人一起到国子监去听书,从来没有这样过,就算是她当众打破了秦尊最喜欢的金玉花瓶,秦尊也没有责怪他一句,如今却为了苏念安,想要让她难堪。 凌薇见状,接着添柴道:“您可是我们翊国现在仅存的有封号的一位公主,又是宫中四妃之一的贤妃娘娘所生,奴婢说一句不好听的,就算秦尊是四皇子,这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也是比不上公主的。” 秦柔道:“不必说了。” 凌薇一副无奈的样子,义正言辞地说:“公主!你就听奴婢一句劝吧,长公主都成那个样子了,我们就只需要略施小计,就能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秦柔脑子疼,以前她跟念安的好还在她心里忽隐忽现,况且念安还曾因为她受狼群追捕,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她实在不想对念安做什么,“别说了,我想静静。” 凌薇仍不死心道:“公主!” “我说够了,闭嘴!” 晚些时候,念安本想着来司膳房传膳,不想遇到凡阔聊了几句最近宫里的大事,凡阔道:“听说二皇子新的蛮夷一战失势了,现在皇上正调遣军队去加入战争。” “可不可靠?”念安心里一顿难受,昨天晚上做梦就梦到秦曦了,秦曦一身的血迹,看着他却不说话,只是笑着,听凡阔这么一讲,心里更焦躁了。 “不懂,我也是听其他人讲的。”凡阔一边把做好的菜放到篮子里,一边说到。 “凡阔凡阔,麻烦你等下把其余午膳送到晰心院一下,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念安急着回到晰心院,找到正在发呆的秦尊,“小尊,秦曦在南蛮的一战失势了,这是真的吗?” “你知道了……是真的。”从发呆中出过神来,秦尊也是一脸的焦急。 念安顿时语塞,心里的着急一时散开,好久才再开口,“那,二皇子他没事吗?”念安此刻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什么,想知道什么。 “不知道,应该没什么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秦尊拉着念安在旁边坐下,拍拍念安的手。 “这可怎么好啊……” 秦尊对着念安露出坚定的眼神道:“小安别担心,三哥会带着军队过去支援的。” 念安转念一想,不如去战场,也许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他的,“那什么时候出发?小尊,你帮我跟三皇子讲讲,让他带上我吧。” 秦尊听了并不开心。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念安的身子骨虚弱,如今南方天气正炎热,可不得熬出一身的病来,“念安你别去,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闪失。” 念安不忍道:“我要去,我可以不上战场,在军营中等着,也许可以为他们出谋划策。”念安虽然擅长习字作画,但是兵书也是有所耳闻,更何况,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好吧。 秦尊也冷漠了,“不许去。”这是他第一次对念安这么冷漠,但是他也是为了念安好,如果二哥知道了也会这样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尊开始慢慢感觉到念安和二哥之间的关系跟以前不大一样了,直到二哥出征前,见了他面,这才了然于心。 念安也知道,依着秦尊对自己的关心,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去的,当下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就不说话了,默默地走出了正殿,回到了偏殿之中。 秦尊知道念安现在很失望,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很担心二哥,但是他不想让念安去冒着个险。 念安在偏殿里拿出了一个香囊,里面装着的是那日秦曦出征时留下的一缕头发。 那时,秦曦说:“这缕头发留给你,想我的时候你就看着他,我也想要一缕你的头发。” 念安当时还嘲笑秦曦说:“干嘛要我头发,古人说了头发不可断,你怎么……” 话语还未落,那缕头发就被秦曦剪下来,念安大怒,“你……” 秦曦搂着念安,亲了又亲,“别生气,我怕我想你,我怕我……” 念安也知道秦曦对这场仗的把握并不深,但是为了赢得秦正天的信赖和宠爱,为了天下人的拥戴,秦曦只能破釜沉舟,进行一次南攻。 念安只好把头埋在秦曦的脖颈间,“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看着眼前的香囊,从里面那处系好的一缕头发,念安喃喃道:“你一定要安全回来啊……” 秦尊想了良久,到了念安的房门前又没有敲门进去的勇气,万般纠结和无奈之下,秦尊总算打算要去钦安殿查看一下秦正天的意思。 来到钦安殿时,秦正天正在批改奏折,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将眼前的一堆奏折全部都推翻在地,凶狠道:“造反了是吧!南方蛮族也敢犯我五城!”王存听了马上就跪在地上把奏折捡起来,“皇上恕罪!” 虽然气氛不对,秦尊还是走了进去,在正殿之前行礼道:“参见父皇。” 秦正天一向对秦尊的印象不太深刻,也没有诸多的关照,见他来了也无所谓,当下道:“你来干什么?” 第七十八章 随行 秦尊敬重行礼,道:“启禀父皇,儿臣想要跟随三哥一同前往蛮荒,帮助二哥出谋划策,也长一些见识。” 秦正天很认真地端详了秦尊一会儿,而后才问:“你会什么?” 秦尊道:“儿臣虽无几位皇兄驰骋沙场的气势,但是自小除了学习诗词礼记,儿臣也是熟读《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等兵圣书籍,相信可以为二哥出谋划策,况且,三个臭皮匠,也能顶一个诸葛亮,儿臣身为皇子,若是只能吃着百姓钱粮,什么也不会,也会为天下人所不齿。” 秦正天听秦尊这么说完,心下是高兴,但是并不同意他的做法,毕竟自己的四个皇子,已经有一个不在了,派了秦煜去相助秦曦,宫里就只剩下秦尊一人了,若是都出去了,到底有些不放心,“不必你去,此事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在宫中即可。” 秦尊跪在地上,诚恳道:“父皇!不瞒你说,儿臣是实在担心二哥的安危,自小二哥与我关系最好,最是照顾我,在儿臣的心里,除了父皇最敬重的人就是二哥了!求父皇恩准!” 王存听完秦尊所说,道:“皇上,四皇子也是一片诚恳之心。” 秦正天思虑良久方道:“罢了,你便随同煜儿一同赴南蛮吧。” “谢父皇恩典!” 秦正天也知道保护出来的人注定不能成材,秦尊也已经到了加冠之年了,如果不能好好锻炼一下,对于朝廷和百姓来说以后只会是一跳蛀虫,于江山社稷也无益。 秦尊兴奋回到晰心院中,毕竟他也没有上过战场,男儿对战场都有一定的情节,就像秦尊这一般,也希望自己可以出人头地,不止是因为自己的皇子身份而被人尊重,更要因为自己的能力而受人的爱戴才行。 秦尊朝着念安那屋子叫了叫念安,温声道:“小安,快进来帮我收拾行李。” 念安虽然很生气,但是也知道秦尊的无奈之举,不能对秦尊置气,听到秦尊的声音便从屋里走出来,一边问到:“要去哪里吗?” “南蛮五城的军营。”秦尊在正殿中坐下,对进来的念安抬起头微微一笑。 “军营吗?”念安心里反复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你不是想去吗?”秦尊把圣旨递给念安。打开圣旨,里面大意就是准许了秦尊随行,与秦煜同为此次的副将。 “想!真的吗?那我们快点收拾行李。”说着念安把衣服叠好收拾整理。 “你看看你。”秦尊看着念安笑得开心地收拾好行李,自己眼角的笑也藏不住,拉着念安坐到一边,“此次我虽然答应了你的出行,但是有些话我们要说在前头,你一定要保证自身的安全!” “好!一言为定!你最好了小尊!” 与往日不同,此次出行该用骑行,秦煜在前头带队,秦尊紧跟其后,念安同秦尊在一匹马上,不到一天的路程,念安因赶路颠婆,又因入初夏,南行的天气渐热,就吐了秦尊一身。 秦尊虽然对着些东西敏感,但看念安难受得都没了力气,不免要好生照顾着,倒也觉得没什么。 那夜,念安好不容易睡着了,才换了一身衣服躺在念安旁边。因着天气的白天与黑夜的温度相差较大,秦尊生怕念安冷了,刚巧自己也冷着,就抱着念安两人相互取暖了一夜。 第二天,念安认床,睡得不安稳也早醒。况且夜里蚊子多,念安又招蚊子,脸上都有被蚊子咬出的红包,一个个的,心里还记挂着秦曦,才刚天亮便醒了,为了不打扰到秦尊休息,念安便悄悄出了营帐。 刚微亮的天还有远处的亮光,近处的农家的炊烟已经起来了,袅袅升起像是幻化出来的云朵,万物无声,唯有附近树上草间的蛐蛐小声地叫嚣个没完没了的。 念安看所有人都在熟睡,不免小心翼翼,就一个人走到了附近的树林里去逛逛。 天气渐渐热了,夏天正在悄悄地到来,林子里许多果树都结了许多果子,更有一些野花吐露着芳香,许多叶子上面还停着晶莹的露珠,来不及蒸发。 他是喜欢这样的地方的,如果以后秦曦上了皇座,他是不愿意一辈子呆在那个深宫之中的,如果有一天,他查清了苏家贪污的真相之时,把二老接到自己的身边,宁愿一家人呆在这样的地方,建一茅草屋,学着自己下厨,自己照顾他们。 念安踩在草地上,双手后背,看着微亮却仍昏暗的天空,脑子里全是秦曦。秦曦已经走了有两月了,这两月好像是流沙一般,从指尖悄悄流逝,不过顷刻,就过去了。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秦曦的安危,都在想着秦曦的样子,都在一腔的想念中睡去。 想了很多,等秦曦回来了,他会渐渐去答应秦曦想要做的事情,一夜云雨又如何。 念安喃喃道:“只愿君心似我心。” 只希望秦曦能够跟自己一样,只要秦曦对他好一分,他定然要还一分,少一分都不行。他也会学着为秦曦去承担秦曦肩上的重任,为他去分担他的痛苦和压力。只是,也不知道秦曦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知道了南蛮五城失势的消息,念安只要一睡熟,他的眼前就前是满脸血腥的秦曦,对着他道:“小安……我不想离开你……你别怪我……”那梦真实的就好像连血腥的味道都闻得到,他好害怕秦曦出了什么事,他在这里的亲人,已经不多了。 “啊。”脚上的一阵疼痛让念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认真看去,原来是一条青色的小蛇,在草丛中冒出了头来,正朝着念安吐着信子,看起来的样子满是戒备。 不知道念安怎么冒犯了他,便咬了念安一口。念安一惊,对着这样的小蛇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缓缓往后退了一步,那只小青蛇仍是戒备地吐着信子,仿佛不知什么时候还会扑过来一样。 再往后退了一步,小蛇估计也看他走开了,便蜷缩了一下,不再作攻击状,念安往后又退了几步,小青蛇这才从草丛中滑走了。 念安心里一时愁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希望是无毒的吧,要是有毒此事也只能瞒下来了。无奈之下,便只好坐下来,去挤脚上的血,不管有没有毒,都不能让毒性蔓延。 这样的青色小蛇其实是有毒的,虽然毒性不强,但是既然能在这繁密的大森林中活下来,自然也是要有点本事,怎么可能一点毒也没有。 眼看着天渐渐亮了,被咬的地方也不过就是两个小红点,看起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念安只得站起来,缓缓地走回去。 秦尊看着念安一脸的焦急,眉心皱在了一起,“念安你去哪儿了?我以为你没了。”看到念安才微微松开,检查念安身上有没有异样。 念安摇了摇头,推开秦尊的手笑道:“没事,就是出去走走,要出发了吗?我们快点吧。”念安隐瞒了被蛇咬的事情,不想让秦尊担心,更不想让秦煜觉得他多事。 “好了四弟,出发。”秦煜坐上自己的马,催促着秦尊,念安心想着脚下并不怎么疼了,应该是没毒的。 然而这晚,念安就发烧了,人都意识不清了,身体也烫的很。 秦尊担心不已,念安忽然想起早上被咬的事情,此时看来也是瞒不住了,只好告诉了秦尊。秦尊拉开里裤一看,被咬的地方已经发了炎症,更是黑了一片,早已经不是两个红点这么简单了。 “怎么就被蛇咬了,那蛇有毒啊!你看都黑了,怎么办啊。小安你等一下,我帮你把毒吸出来。”说完,秦尊就想靠自己来吸。 听完秦尊的话念安却开心不起来,他听人说过,蛇毒用嘴吸,吸的人也会感染蛇毒,这样很有可能两个人都会中毒的,“不可以。我不能让你也中毒,不是再过两天就可以到军营了吗?我忍的住,你去弄些冷水给我敷着如何?我听汐枫先生说,冷的东西能够缓解毒素的蔓延。”听到秦尊说得要亲口吸,念安心里很吃惊,怎么可以让秦尊乱来。 “我不能看着你中毒,大不了我替你吸干净了就是了,我身体利索,不怕这些。”秦尊仍然很焦急。 “别说了,你要是再不去拿冷毛巾我就生气了。”念安放下了脸,秦尊这才听话的放弃了原先的想法。 “小尊,拿刀把这里划开吧。”他曾见过汐枫治疗蛇毒之人,得用刀划开,放一些毒出来,否则会越重越深。 秦尊也知道这个道理,不想念安受伤,可是却没办法看他中毒越来越深却无动无衷。于是,仍是取了匕首,点了烛火,将匕首置于烛火之上烧得滚烫,然后再放入布巾里冷却。 “忍着点。”见秦尊小心翼翼的,念安一狠心,“我自己来吧。” 说着,从秦尊手里夺过刀刃,狠心一划。 第七十九章 昏迷 念安伸手一滑,没忍住才道:“嘶……” 秦尊见状,马上伸手去挤,念安一直强忍着疼痛,更是咬紧了牙关,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弱,但是脸上的苍白确是无法掩饰的。随着鲜血的不断涌出,虚白的脸看着都让人心疼,白得如雪的嘴唇也是一样。 “忍着点,马上就好了。”说着,秦尊一用力,想要把里面的蛇毒全部都挤压出来。 等他挤完,念安已经靠在马车之上,疼得说不出话,那块地方的黑色看起来比之前浅了一些。念安这才松开嘴,微微闭着眼睛,秦尊却觉得这样的念安,也很好看,不是女子的那种好看,是一种带着稚气的,和孩子一样的可爱。 但是不止这样,秦尊出来才两天,却突然想起了汐枫,想起自己突然离宫,也没能够到那边转告一声。 此次出行紧,第二日就出来了,为了碧清的安危,秦尊都没有带上碧清,只是让碧清在院内看着院子。这下想到汐枫,秦尊突然觉得自己做得不好,这样的事情没有告诉汐枫,不知道汐枫会不会怪他跟念安不把汐枫当朋友。别的不说,想着想着,秦尊的脸就红了。 念安看秦尊在眼前突然发呆,问:“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秦尊道:“没什么,问去给你找些药。”秦尊给念安拿了一些去毒的药服下,只不过这些药都只是是顺道带的,并不能对症下药。并且因为来的匆忙,营里并没有余暇的军医,也不能对症下药,只能吃些暂时看一下能不能压制蛇毒就是了,此刻特殊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两天了,人的精神也迷迷糊糊的,念安一直没怎么说话,但是很清楚的,念安的唇色都已经黑紫了。 秦尊看的心里也怕,但是在念安的要求下,秦尊只能帮他瞒着秦煜,不能影响大家的进度,好快点到军营。 好不容易奔波到军营的时候,念安刚踏下马车,忍住那一口气,看见秦曦,便晕了过去。 秦曦早早就收到先前传来的消息,秦煜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更是听说念安随着秦尊一起来了,心里既是开心也是担心。这些天来一面安抚着军心,一面又安排念安来时的用的东西,也没让人多准备营帐,只说会跟他共眠。 终于等到了今天,远远的就看到了秦煜带来的队伍,早就在营前等候,念安倒下的时候秦尊本来扶着他,秦曦一看不对,赶紧赶到秦尊马边,一把将念安抱到了怀里。 要说秦曦的脸庞原先是一脸的温柔,此刻确是一点表情也看不出来了,冷得像是从冰霜里刚拿出来。 “怎么了?宣军医,快。”秦曦抱起念安到自己的营帐内,把秦煜秦尊挡在了营帐之外,秦尊跟军医说了念安被蛇咬的事情,军医才开始医治,为了妥当,毕竟中毒已经有了两天,而且军医也不知道被什么蛇咬的,只好又放了念安脚上的血,开了一些专门治蛇毒的草药。 待到草药熬好,秦曦将念安扶起来,从虚竹手中拿过药汤,亲手喂着念安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看着念安的脸色苍白,纯色黑紫,秦曦心里紧张得不行,军医根本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只能依着秦尊的描述放草药,希望没问题。 虽说很多草药对蛇毒大多都有效果,但是秦曦就是怕万一,万一出了点什么,他自从得到了念安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失去他,可是此刻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他没来由的觉得恐惧和害怕。 刚刚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众人看着一向冷漠的二皇子当众关心一个人,还那么要紧,抱到了自己的榻上。大家都很好奇,这个小兄弟到底是什么来历,能让他们的一向对什么事都是冷着一张脸的主帅,看着怀里的小兄弟怎么比看王妃还温柔。 秦曦不知道士卒都在想些什么,喂完念安药,看着念安的脸直皱着眉头。前面是因为生死未测,秦曦的心里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抓起来了,现在则是好不容易放下来了,也就更多的情绪涌上来了。 一个人的时候,秦曦会喃喃地说,“好久没见你了,怎么好像又瘦了,是不是宫里的那些厨子做的东西不合你的胃口,以后回宫里让母妃宫里的小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别再睡了,你都不想我吗?” “我好想你啊,我在这里,每天都想你,想你有没有受人欺负,想你有没有人照顾。” “好奇怪啊小安,一时不知道跟你说些什么,听说你来了,我当时好多话想跟你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话。” “但是看到你这样,我只想问你一句,好不好,是不是很疼。” “我特别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你,总是让你面对这样那样的危险。” “你快醒来吧,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 一夜都过去了,念安仍然是没有要醒的征兆,嘴上的青紫也渐渐消去,这应该是毒性已解,但是按理说,这嘴唇该变得红润,怎么越来越没有血色。 秦曦急忙召了军医,冷冷地问到,“他的唇色怎么变得这么白?有没有没顾忌到的症状?” 军医满头流汗,却被眼前的二皇子吓得颇有六月飞霜的寒冷,自打昨天这个小公子来了这里中了毒,他们本来就很冷的主帅,这两天简直是变成了冰块,他是生怕有点什么事,掉了自己的脑袋。“回二皇子,这位公子放了太多的血,一时身体承受不了,臣本想给公子弄些补血的草药来给这位公子,只是害怕公子的两药相互抵消,削弱彼此的作用。才迟迟没有让人去煎熬。” 秦曦问:“那我的血呢?”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极耗气血。”军医说完秦曦没有多说别的什么,只冷冷地说到 “退下。” “是,臣告退。”军医走了之后,秦曦抚摸着念安的头。 “你这个小家伙,总是让人这样担心你。” 别人不知道,秦尊早先就在帐外等着,等着念安醒来。如今,二哥照顾着念安,他也不敢进来打扰,只在外面听着太医的话,如今听二哥这意思,给他却呆不住了,忙从外面进来。 “二哥!”秦尊想要阻止秦曦,虽然他也很疼念安,但是二哥还要上阵,还要杀敌,他可以用自己的。 秦曦听到了秦尊的叫声,却根本不理,仍是拿了把匕首,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刀。 旁边的士兵看到了,也忙喊着主帅,秦曦冷着脸将他们都赶了出去,军令如山,几个士兵看秦曦这样,也没办法说什么,只得出去了,只有虚竹最懂秦曦,谁也拦不住他,索性就呆在一边,什么也不说。 秦尊不忍道:“二哥!让我来吧!” 秦曦别过头,冷声道:“不必,我自己的人,自己照顾。” 秦尊也知道秦曦的意思,但是他实在不忍看到秦曦为了念安用自己的鲜血去喂他,这事一定还有转机的…… 秦曦用手张开了念安的嘴唇,秦曦用了点力,将手里的鲜血尽量多的挤进去。 念安在睡梦中感觉嘴里一阵腥甜的味道,他极其不喜欢这味道,却没有力气推开身前的力量。 他又梦见了秦曦满脸血腥地站在他面前,说着要他快走的话,念安酷烈地摇晃起来,秦曦忙压住念安,先让手上的血可以顺利地流下去,看差不多了,才把人抱到怀里哄着骗着。 念安虽然昏迷,但是一听到秦曦的声音就安静了许多,也没那么闹腾了,只不过还是醒不过来,还是昏着不省人事。 秦尊见念安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叫了军医来替秦曦包扎了伤口,这才出了营帐,并让士兵去煎熬补充气血的草药给秦曦,以免秦曦一下子失血过多,气力不足。 直到当天夜里,念安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哑着声道:“水...”念安虽然不清醒,但是却极其清楚那味道是秦曦身上的气味,能够让他安心的气味。 秦曦本就守在念安旁边一夜,将人抱在自己怀里,用手给他暖着手,听到念安的声音马上醒来,从床上起身,低头看着念安,温柔说:“以后小心点,别弄得人心里毛毛躁躁的。” 秦曦宠溺地笑着说着,没有了原先的冷漠,亲切温柔地跟念安说其他话,然后又翻身去给他倒水。喝过水后,念安也没有说话,只是把头靠在了秦曦的胸口上,也没听清秦曦在说什么,又昏睡过去。 第二天看念安好了一些,秦曦脸色好了不少,让虚竹看着念安,自己去找秦煜商量对付南蛮的对策。 由于上次蛮夷的胜利,蛮夷便一直很嚣张,附近没能守住的村落都被抢劫一空,边境五座城池已经有木府城,落入敌军之手。 另一商议军事的地方,秦曦正看着上面的地势图,指着金旭城前的一座山,也就是他们所在的山下,是木府与金旭的连接之处,未免金旭被攻下,所以特地选了这样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安营扎寨。 秦曦说到:“此处多山,他们要想拿下我们这座金旭城,必得越过此山,不如以此作为突破口?” 第八十章 探山 听完秦曦的话,秦煜看了地势图想了一会儿,赞同地点点头:“此计策是好,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翻山,其次,如果其他地方有出口,那对山上的将士来说就很危险了。” “这点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想由我带几个士兵去查探一下此处的地势。” 秦煜听秦曦这么一说,有些后怕,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熟悉的龙须山啊,“不可,如果这样万一他们早有埋伏,怎么办?” “我知道,只是如今我们死守金旭城,等着他们来攻,一旦金旭城被攻下,我们必定要退守水古城。”秦曦看了眼五城之图,十分无奈,如果不这样,在这炎热的地方,他们的人不如南蛮的人耐得住高温烘烤,而且又是在别人熟知的地方,打起仗来肯定吃亏的。 秦煜接着说到,“五城之中,金旭城最为易守难攻,也是为其余三城留下了守护,一旦金旭被攻下,其他三城怕是也更难保住。” 五城之中木府和金旭在最前,而后为其他三城。木府城以一条护城河挡住身后的城池,按理说是易守难攻的。没想到木府城的守城将领任忠最不忠心,跟南蛮部族勾结起来,秦曦还未赶到木府城就被挡在城门之外,好在金旭城的将领孙岳峻死守金旭,无奈之下,秦曦只好退守金旭城。 秦曦叹了一口气,原先想着南蛮此战好打,没想到还是失策了,又接着说到:“更何况,现在军中的将士士气不足,而且此处地势他们比我们更熟悉,如果不冒这个险,何以以死换生。” 秦煜愣了一下,他也知道,靠他们的军粮和城中的储粮,在金旭城中呆不了多久,若是再退就守不住了,木府金旭两城守得是其后三城,木府以水河为守,金旭以山脉为守,其余三城水古、火烽、土绪只得分别以木府和金旭为守,如果金旭失守,五城皆完,秦岭淮河以南地区,都将守不住。 秦曦放心不下别人,只有亲自去考察才合适,而秦煜自己只能留下来,如果……如果秦曦有个什么不测,军中还得有人主持。 秦煜沉声问:“那二哥,什么时候出发?” 秦曦坚定说:“今夜。” 定下了计策,自然是越早进行越好,早些弄清楚,早些研究对付的策略,也就可以早些把小家伙给带回去了。 傍晚,秦曦召集几个心腹,看了眼仍在熟睡的念安,同样留下了虚竹,让他好生照顾念安,别让他担心。虚竹本来想一起去,无奈秦曦放心不下别人,又怕秦尊自小是皇子照顾不了别人,坚持让虚竹留下。 虚竹也清楚秦曦心里所想,现在念安在主子的心里份量是越发的重了,既然主子发话了,也不好再违抗,只好留下,毕竟照顾好念安了秦曦也会安心。 秦曦和几个人趁着夜色,天空中正有一轮圆月,往下投撒着皎洁的月光,借着这月光倒是正好。出了营,几个人又分头寻找着另外的通道,为了防止有埋伏,几个人及其小心,谨慎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山大,一直到天快要微亮,都没有找到。 秦曦想着不大可能,这座山很特殊,山上巨树随处可见,遮掩起了大概的山脉,远处望上去最是有利于行军埋伏之用。更何况,若是只能翻山而攻的话,南蛮不会那么傻着要攻城,既然他们想攻就一定有捷径,不在这山上又会在哪里? 就在几个人打算要回营的时候,从一个山坡中下来,一名将士不小心将一块石头踢下地,本来只是无心之举,没想到,石头滚到边上,竟然发出了回声。 秦曦迅速跳下,又丢了几颗石子,没想到却有回声,循着回声,看到的与周围没有许多的不同,仍是一片巨大的爬墙虎,他用剑拨开眼前的树帘。 果然,一个山洞出现在眼前,只是里面一团漆黑,他们人少,不好进去一探究竟。 其实进不进去都没什么问题了,此行本来就是找密道的,找到了就好。秦曦想了想,心里已经了然,本没打算进去。 一名士兵问到,“二皇子,不进去吗?” 其他几名士兵看到了也没有多想进去,毕竟这是乌漆麻黑的山洞,里面万一是什么怪东西呢。 “先回去。”听完秦曦的话,几个人没有多说什么,二皇子向来有他的道理,这时候没必要多说什么。 秦曦所想不过是因为他们所带的人不多,且连基本的火把也没有,就这么贸然进去,如果有什么危险就不好了,于是直接带着人先回去了。 回到营中,秦曦先去跟秦煜做了打算。 听完秦曦所说,秦煜也闪过一丝希望,“看来,这就是我们攻敌的突破口了。” “嗯,为今之计,连夜我再带几人去一通山洞,确认通道无误。”秦曦说得没错,如果这个山洞只是普通的山洞,并不是打通为了打仗而用的话,那他们这一战必死无疑。 “二哥你还去吗?”秦煜不希望秦曦再去了,秦曦是主帅,今天一天他都在担心秦曦的安危,如果秦曦出了点什么事,失城事小,秦曦事大。 “我必须去。”秦曦也知道,这一战非同小可,他必须全力以赴。 “我去吧二哥。”秦煜知道秦曦是主梁骨,这个队伍里可以没有他,却不能没有秦曦。 “不,你留在营中,如果这附近还有什么埋伏,你得主持这一营的将士。”秦曦放心不下的,不过是现在还在榻上的苏念安罢了。 “唉……”秦煜知道事情无所转机,只好作罢。 “若是我有什么意外就说我回城搬救兵去了。” 秦煜由于到:“二哥……” 秦曦抓住秦煜的手坚定道:“如果真这样,不管别的,一定替我保念安周全。” 秦煜如果不答应,秦曦定然不会善罢干休,只好应声:“好!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秦曦跟秦煜商量完便回了营帐,秦尊正坐在床边照顾着念安,两个人闲聊着,“我记得不是这样的呀?” 秦尊见秦曦进来,忙答到,“二哥!我怕念安无聊,正跟他说些宫里的趣事呢。”秦尊知道秦曦和念安的关系后,也不敢再当着他二哥的面叫小安了,谁知道二哥这个冰葫芦,嘴上不说,指不定心里醋意横生,什么时候会气得打他一顿。 “你去哪了?”念安虽然在昏睡之前见过秦曦,但是对这个人的思念,却是已经泛滥成灾了,他记得那天晚上他还在,今天醒来时不见秦曦,难免有些失望。 “打仗有些事情,没能陪着你。”秦尊见状,寻了个理由便出去了。虚竹也是懂得看脸色的人,示意外面的士兵退开远远的,自己也一起出去了,留自己守着营帐。 “嗯……你忙去就是了,放心吧,我不会惹麻烦了。”人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会儿念安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好意思,自己一出来就惹了事,害得秦曦又担心了。 秦曦则是走近床边,也不脱鞋,只是人往床上坐,一只手搂住了念安,念安顺从地靠过去,“身体可好?” “好多了。”念安伸手把玩着秦曦的手,这个人的手啊,十指修长,一个皇子的手却因为操练军队,把握武器弄得都是老茧,粗糙得不行,却让念安舍不得放手,跟他身上的肌肉一样,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软,但是却极其有安全感。 相反,秦曦却觉得念安的手最是柔嫩,自小没干过活只握毛笔的他,除了手各别地方带有一点点的茧子以外,其他的都是光滑无比,也让秦曦爱不释手,摸起来就不想再放掉。 “最近喝的那些药苦,只是军中未带有蜜饯,你忍着些。”秦曦自己是不怕药苦的,那些草药光是熬得时候就知道苦了,他也知道念安怕苦,但是喝的时候却不会跟别人一样吵闹着,他的念安最乖。 “我知道。我又不是出来游玩的。” 秦曦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念安的脸颊。 毕竟秦曦也是一切正常甚至超乎常人的人,眼看着念安躺在自己的怀里,看着念安因为自己的亲吻渐渐红了脸,下身不禁又起了反应。 “这次我若是能打了胜仗,跟你讨个奖励可好?” “什么奖励?”念安心想,秦曦还需要跟他讨什么东西? 秦曦伸手把念安的手抓住,往自己的身下探去…… 念安脸色更红了几分,想要把手抽离出来,不想秦曦根本就不愿意,秦曦并不想太过分,只是想要解一时之渴望罢了。 “我想,要你。”秦曦看着小人的脸越来越红,贴着念安的耳廓,轻声细语说着,却是着实地迷人。 念安想着,两个人在一起也有许久了,要是自己只想着自己未免太过自私了,人都说夫妻之间的那些事都是正常的……自己和秦曦,应该也算是夫夫的关系了,他不会后悔把自己交给秦曦,才低低地应到,“恩。” 秦曦笑着,“那现在,用手帮为夫解决一下可好?” 第八十一章 解衣 刚说完,也不等念安回答,就翻身把人抱进怀里,低头吻住念安就是一阵不轻不重的亲吻,不断地把自己的舌头往念安嘴里探去,又用巧劲,吸着念安的舌头,就像要把念安吃到肚子里。 一面亲着念安,一面又把自己身上的衣带解开,伸手轻揉念安耳朵。 念安也是血气方刚的人啊,虽然他一向对这方面没什么需求,但是秦曦毕竟是他喜欢的人,这会儿被秦曦吻得七荤八素的,在秦曦的攻略下,念安早已是分不清东南西北,迷糊得睁着眼睛,又害怕自己发出什么娇弱的声音,于是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 秦曦怎么舍得那粉唇被咬出血,又低头含住了唇瓣,轻轻地吻,然后渐渐由轻吻变成啃咬。 念安失去了嘴唇的防守,想要咬着牙又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秦曦抽走了,连嘴也在他的掌控之中,不禁小声地:“唔~”。 秦曦反应更大了,也是忍不住了,“他们都走了,别怕。” 到此,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春宵,一夜苦短,自是不在话下。 秦曦拿过给念安擦身子的布巾,在自己的附近擦了擦,念安也拿起来把周围的一些无故遭殃的被子也擦了擦。 看念安擦得差不多了,秦曦起身把人抱下来,重新搂进自己的怀里。 念安也累了,这刻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就闭着眼睛靠在秦曦的身上,手却停不下来,非把秦曦的手扣在自己的手里。 秦曦此刻确是神清气爽的,低声说,“睡会儿?” “嗯?嗯……” 秦曦把被子给念安掖好,“一会儿再喊你起来用膳。” 念安轻声应下就睡过去,后面的话也没再听见。秦曦睡不着,就这样看着念安看了半夜,直到第二日的天快亮了,这才趁着夜色未走,打算再次出发。 秦曦看着念安好好躺在榻上,又叫了秦尊过来陪着念安,这才打算着带人去打探一下,见念安好转不少,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这一次出去进洞查看才带上了虚竹。 一样的地方,找到倒是不难,秦曦和虚竹又带了四个兵卒,几个人各点一个火把,两个在前,两个在后,秦曦虚竹走在中间,就小心翼翼的进去了。 进入洞口不久就是个转角,一进入转角,外面的月光也看不见了,走了不过两步,就惊动了洞中的蝙蝠,成群地向他们飞来。 只只蝙蝠的声音刺耳,冲着他们就想要咬,围着他们像苍蝇一样围过来。几个人边拖着火把,边拿刀斩杀,秦曦手上并无火把,一个不慎被一个蝙蝠从身后咬住了脖子,秦曦快速将那只蝙蝠抓住摔在地上,狠狠摔死。 好在蝙蝠这样的生物本身就是不喜光的,几个人把火把一围,就朝着外面飞去了,不过片刻就飞了个干净。 秦曦转过身问:“都没事吧?” 大家应声,都没什么事,虚竹往前走一些,将秦曦护在身后,“主子,刚刚是不是被咬到了?” 秦曦点点头道:“没事,蝙蝠无毒,不过是嗜血罢了,小心就好了。” 赵库,陈方楔是走在前方的两名心腹,赵库听闻也说到:“二皇子,前方不知道有什么事,得小心啊。” 陈方楔也关心说:“有什么事让我们两个顶着,二皇子身份尊贵一定要保护好自身安全。” “不必,赵库,陈方楔,你把火靠在地面点,小心地上有蛇。”秦曦思虑到这山洞阴凉,应该会引得蛇群进来繁衍,或者如果说这条山洞是蛮夷所建造用来打仗用的,里面难免会有埋伏。 果不其然,那蝙蝠之乱走出去不出数米,便有盘成一团一团的蛇群。果然如秦曦所料,这个洞的用处大体是为了打仗,但是平时却被这些东西出入糟蹋。洞里阴森,即便点了火把也不能看清蛇的样子,估计是有毒的蛇。 虚竹马上挥剑往前,“二皇子,您先往后退。”这些蛇群如果不一下子清除的话,一会儿到处跑起来就太危险了。 秦曦并没有后退,而是拿剑对准蛇最多的一块,远远的就一剑飞出去,准确无比,一时死了许多,又夺过虚竹手中的剑,又是一剑飞出去,拿起火把,往前一抛,截住他们的退路。其他几人也纷纷知道二皇子的打算,将剑递出去。 不过片刻,那些蛇群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秦曦斩成几段了,还在扭曲着身子。秦曦毫无表情,心中更没有半分的怜惜,将蛇堆往边上一推,拿起一把火把扔在蛇堆之上,再怎么扭动的,也不再扭动了。 几人看得都是心惊胆战,各取剑,继续往前探去。之后的路倒是相对畅通无阻,除了一些无足轻重的机关暗器,秦曦反应向来快,箭出来时就已经反应出来箭出的方向了,几人得秦曦庇佑,也安全活着走下去。 赵库道:“幸而此次有二皇子,要不然我们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不必说这些虚话,认真往前,小心有埋伏。” 话音未落,又到一个转口,绕过转角,这才到了洞口,这处洞口一样是一大排的树木帘障,赵库拨开帘障走出洞口。一个没注意,被从侧面的一把剑刺到了肩膀,秦曦眼疾手快,快速地把舞剑向前,将那把剑弹出去好远。 虚竹与剩下几人一同跳出来,赶到洞口前,此刻天已微亮,视野也清晰,嫌火把碍事,纷纷把火把一扔。 对方站开来一看,足有十来人,领头的一个道:“你们是翊国人?” 秦曦不跟他们废话,向前迅速挥剑斩杀道:“问阎王爷去吧。” 领头又跟边上人小声说:“快回去报信,这人怕是不好惹。”这才加入前面挥剑之战。 秦曦跟虚竹几人快速斩杀着,那人见情况不妙想要回去通报,秦曦将身边两人各是一踢,飞在两边,将手中的裂冰剑像箭一样在空中扔起,再一掌而去,不过片刻,便穿过了那人的后背脊梁,倒地而亡。 那两人爬起来想要偷袭秦曦,秦曦灵巧躲过,向前奔去,直奔到那人身边将裂冰剑拔出来,又把人往角落一踢,踢到边上的草堆里,再一个纵身跳起来,再次躲过两个人从两边共同砍来的剑。 只不过微微转过身,秦曦将裂冰剑又是一挥,此招出其不意,那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已成了剑下亡魂。另一人见状想要立刻逃走,只可惜身未转过去,便也成了剑下亡魂。秦曦往前奔去,对着虚竹几人正在对付的几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了。 “有事吗?” 赵库跪在一边,惭愧说:“二皇子恕罪,属下差点坏了大事。” 虚竹道:“主子,这下怎么办?” “将一切都恢复,将他们的尸体处理了,剩下的我自有安排。” 秦曦登高眺望,果然,南蛮的营地就在不远之外,与自己的猜测相差不多,这个通道,就是为做包抄所用,本来是很好用的,能够使得他们的军队腹背受敌,只是如今被他们发现了,却反倒是弄巧成拙。 下令回去,天已亮,秦曦总算有了困意,见秦煜还未晨起,也就并没打算强撑着与秦煜秦煜商量关于作战的事。不过回了自己的营帐,念安正点着烛火,坐在床边等着他。 念安微微一笑:“回来了?” 秦曦温柔问:“怎么这么早醒?” “做了噩梦,就醒了。” 秦曦脱下身上的衣服问:“梦见什么了?” “不能说,人家说不能说梦到什么,要不然会成真的。” 秦曦笑道:“我不会有事的。”念安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发起了呆。 “在想什么?”秦曦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摸了一把念安的脸,又退后去脱身上的衣服。 “在想你去干嘛了,有多危险。”念安往里坐了坐,腾出大片的床位。刚刚秦曦进来,虽然极力掩饰,但是他还是注意到秦曦衣服上看得见的一些细小的血渍,还有身上的杀戮的血腥味。 “这不是安全地回来了。”秦曦坐上去,便靠近念安,又留下大半的床位。 看着秦曦靠近自己,念安又想起那个梦,抱住秦曦,把头埋在他肩膀上,“我才不怕,你答应我了,不会出事的,你要是食言了,我就跟别人跑了。” 秦曦微愣,这还是念安难得这么主动地靠近自己,抱自己。然后笑着说到,“不会,我要是怎么样了,任凭你怎么样。”念安这才放心,他本是睡下了,但是又被那个噩梦惊醒了。“秦曦……我们快点回去吧。” 秦曦不可置否,“嗯,我知道。”念安不再说话,只是靠着,闻着秦曦身上的味道,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过了半个时辰,听到外面晨练的声音,秦曦复醒,见念安仍在熟睡,轻手轻脚地就起来了,去了讨论军事的地方。 等了片刻,不过到了卯时,秦煜也来了,“听说二哥遭人埋伏了?” “无碍,回来这阵子我也已经想清楚要怎么利用好这条山洞来克敌了。” 秦煜道:“干脆封死?” 第八十二章 烟熏 秦曦这才指着面前的地图之上的山洞大概位置,“我想,到时让人用巨石封了洞口,在洞口处烧些艾草,纵使里面有人,也给他们熏死。” 思虑一会儿,秦煜道:“好,此事好安排,巨石容易,如二哥所言,想来这山洞足够长,没有爬出来,怕是就要熏死了。”秦煜笑一笑,喜悦显于脸上。 “嗯,不过切不可掉以轻心,再准备一些弓箭手,要是有能爬到洞口的,就用火箭解决了吧,烧了那洞罢了。”秦曦脸上闪过得意的笑容。 秦曦根本不想理战俘这件事,对他来说,战死容易,受降却难,今日成俘,难保来日不会操戈反向。但是战场之上一向有不杀战俘的既成规定,秦曦也能理解,如果投降,便少一事,尽快夺回木府城要紧。 “还是二哥想得周全,那就这么定了,让人在山顶准备滚石,封了那洞口,再用迷魂香在洞口往里传送,留此道来他们想多面围攻,我们也好一网打尽。” “只是要格外小心,我们这个连环锁扣在一起,一环掉了怕是就不稳当了,每一个环节都要把握清楚。” 秦煜郑重点头,“二哥放心,我一定安排好这事。” 秦曦眼角闪过一丝笑意:“自然,守住了金旭城,再夺回木府城,我们才可以班师回朝。” 刚出营帐,秦曦就下令命营中大厨好酒好肉地招待各个将士,好菜好肉地让大军吃了一个饱,好让下午的大战有力气打得稳当。 用过饭菜酒肉,秦曦又命秦煜为副将,带一大队的士兵,从小路越到山前洞口埋伏,一旦有风吹草动就格杀勿论。 再由陈墨带一支队伍,早早埋伏在山路边上大树上,待时机成书了,从蛮夷的背后四方进行攻击,由营里的其他将军带着一支队伍来,从山头用火攻和滚石来攻击,秦曦带大队人马从正面用弓箭直攻,三面夹击,秦尊带着小支队伍在营中守营。 几队人马依计行事,秦曦一心想带着念安回宫,在这里多呆一日他的心都放不下来,于是化希望为动力,直想去对方将领头颅。 不久,远处山脉处赶来大批人马,一士兵冲到前头对着秦曦恭敬到:“主帅!前方大队人马已经攻来了。” 秦曦将手中的裂冰剑从剑鞘中拔出来指着上天,一时间,寒光四射,裂冰剑尖之处光影如飞。秦曦大喊道:“众将听令!今日一战,背水之坚,宁愿身死,不为鱼肉!冲啊!” 众人热血沸腾,也纷纷拿起手中武器对着天,跟着秦曦的步伐向前跑去,齐声大喊:“冲啊!” 按照秦曦的部署,冲在前头的是弓箭阵,朝着对方的军营便是一通万箭齐发,所到之处连树叶都难以幸免。 南蛮人脾气也是火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不多时一股脑就冲出来了,虽说是一股脑,却也是训练有素的。 南蛮士兵拿的皆是大刀阔斧,而翊国的将士所持的都是惯用的短剑长枪长矛,比起大刀大斧,在力量之上便要吃许多的亏。 不过顷刻之间,南蛮与翊国将领所到之处皆是血流一片,尸横遍野,看起来让人突觉心口凄凉,将士们喧闹的兵器碰撞声,痛苦的呼喊声,呐喊的互助声,交织在一起,却仿佛让人看到一幅“白骨乱蓬篙。”之景。 “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不打仗则罢,一打仗便是如此生灵涂炭,万物皆摧。 这头,秦煜守在那处山洞之处,果然如秦曦所料,那条暗道是做夹攻之用,埋伏许久的秦煜等人终于等到了猎物。 “放!”等到敌人快到洞口,领队副将秦煜一声令下放下巨石,巨石一滚,轰隆隆将此洞口围住,洞里的人想要往回跑去,没想到秦煜早有防备,巨石一落,其余几个士兵便蒙好了面,燃起来迷魂香。 这边刚开始放迷魂香,也有士兵从山间小路到了另一头的洞口,一行人守在洞口,点起了艾叶熏草,并放好箭对着洞口,一旦有人出来,格杀勿论。 “饶命啊!” “我们……我们投降!” 外面的士兵问范博宇道:“副帅!怎么办?” 秦曦没说过如果投降要怎么办,范博宇以往的规矩是不杀战俘,但是今日略有不同,这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战场,如果这边乱了套,该当何罪,范博宇担不起,道:“格杀勿论。” “可是副帅……” “未免夜长梦多,杀!” 不过片刻,里面就传来紊乱的声音,一群人听到范博宇的话,被后头的熏烟逼的只能往前走,没想到前方出口被巨石堵住 秦煜看着计谋生效,也没再命人点着迷魂香。让人将洞前的火堆踩灭,也不再往里扇风,没想到一群人仍是围到了洞口,对着秦煜求饶道:“饶命啊大侠!” “我们投降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秦煜问:“怎么回事?那处洞口不是没有封死吗?” 底下的将士皆不说话,里面的人咳嗽着说:“咳咳……那边的洞口不让我们出去,咳……说是格杀勿论,饶了我们吧……。” 秦煜怒道:“放肆,范博宇不知道战不伤及俘虏的道理吗?” “副帅息怒。” “将此处山石移开,既已投降,又有迷魂香,便做不出别的幺蛾子。” “是。” 几个士兵也都是自己打仗的,对自己有一天成为战俘也是有过想法的,自然不希望自己有一天投降了也要死得难堪,当下一队士兵便扒起了巨石。 “咳咳……快……”那个带头的将领用手艰难地从里面扒拉着想要把巨石推开,里面又传来一声:“副帅!又倒了一个!” 副帅也顾不上尊严了,这是一群他带出来的军队,如果不是当今的蛮荒正主独孤宇绝非要求扩张领土,他们只想守着自家的几亩田地活下去就好,又何必要来这里过这种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当下跪下说:“求你们了……” 山洞里的人已经倒下去不少了,看这劲头,等这几块巨石移开了,人也活不下来了,秦煜怒斥:“你快跑到另一边告诉范博宇,再燃熏香老子就把他扔进去。” “是!”闻言士兵快速往小路朝山洞的另一边跑去。 秦煜没想到,巨石卡在一起,要移开十分不易,第一块巨石还没有打开,里面已经一点人声也没有了,连咳嗽的声音都没有了。 ”副帅……还要开吗……” 秦煜闭了闭眼,紧紧皱着眉头,“让范博宇别再用草熏了,进去查看还有多少人活着,还有活口就要回军营等候主帅的处置。” “是!”留了一些人看守着,秦煜带了其他的人前去支援秦曦。 秦曦这边正在斩杀蛮荒士兵,还未到与蛮荒今日的主帅独孤宇唤对决的时候。 孤独宇唤对着秦曦这个方向大喊道:“翊国小儿,前来应战。”远远看来,孤独宇唤长相野蛮粗俗,跟秦曦的样子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头上更是带着南蛮特有的羽毛高帽,身上穿的也不过就是些许能够遮蔽的布艺皮草,身上的肌肉线纹明显,皮肤黝黑不已。说起话来,一口的牙齿尖利,还显得油黄得很。 手上所拿的是玄铁所制的大斧,据说能与盘古开天辟地的那一把相提并论,斧锋看起来光滑,沾满了腥红发黑的血液,还没干的还在一滴一滴地滴在沙地上。 秦曦用裂冰剑将周围几人斩杀,冲赶来到两军进攻交界那处,眼神凌厉,对着独孤宇唤不屑道:“蛮夷野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秦曦对着眼前的独孤宇唤,心中毫无畏惧,在他眼里,他要带着念安回宫,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独孤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口出狂言!凭你白白净净的书生样,也想斩杀我蛮荒一代武将军。”独孤眼里的秦曦不过是一介书生,长得白白净净的,根本不把秦曦放在眼里,又道:“让你们主帅出来,你不配与我为战。” 秦曦冷笑,“我就是主帅。”知道独孤心中所想,当下看破一切道:“呵,如此多费唇舌,不过是在等着你的埋伏出现,可惜了。” 闻言,独孤大惊,便看着秦曦从腹中掏出一个信号烟,放到空中,巨响之后便有士兵从几个方位中冲出来,冲着蛮夷大军而来,将其紧紧地包围起来,并开始相互杀戮。 独孤轻笑,举起大斧对着秦曦砍来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这点道理我还是懂得,让你给我陪葬,你们军心大乱,我倒要看你的金旭城能撑多久。” 秦曦一个闪身,在空中翻过一圈,轻巧避开大斧,胸有成竹道:“那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一斧头未到,对方脾气火爆,用的又是大斧,砍来接在裂冰剑上都能听到兵器碰撞出来的声音,秦曦拿剑在力量上不好硬碰硬,就只能用巧劲,也是落了下风,只能处于抵挡的境地。 第八十三章 受死 一斧头未到,对方脾气火爆,用的也是大斧,砍来接到裂冰剑上都能听到兵器碰撞出来的声音,秦曦拿剑在力量上不好硬碰硬,就只能用巧劲,也是落了下风,只能处于抵挡的境地。 秦曦巧妙转换技巧以后,在地上重重一踢,往后划去,将后背周身几人皆斩于剑下,在一人身上一踢,然后往前再用剑夺去,想要取独孤宇唤得咽喉之处,独孤宇唤往前冲来时没有抵挡好,没想到秦曦这么快就能回过神来赶到面前,迅速拿起大斧接住秦曦的剑时,便已经落了下风。 两人决斗之事向来瞬息万变,一个不慎便会使自己处于劣势,让人占尽先机,一旦这样,接下来的进攻便难了。 虽占了上风,秦曦的身上却也是被刀斧劈到好几下,身上的铠甲也裂开了几处,秦煜赶到之时,两人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但是秦煜并没有加入秦曦与那将领的战斗,他如果进去帮了秦曦反而会搅乱秦曦的节奏,若是输了被人看不起,若是赢了反而不光彩,于是投身去斩杀其他南蛮。 秦曦一挥剑,挡住了劈下来的斧头。独孤宇唤见斧头没办法斩断利剑,忙举起,往侧面挥去,秦曦闪身躲过,一剑劈去,又被及时赶来的斧头挡住。很快秦曦发现这样的攻击不行,必须快刀斩乱麻,要不然这人体力极好,自己怕是要被耗死。 独孤宇唤喘着粗气道:“白面书生受死吧。” 秦曦也不应,只是出手加快,招式也狠了许多,见独孤宇唤那一斧头侧身砍来,秦曦也不躲。反其道而行之,举起利剑,直取喉咽,那人似是没想到秦曦这般的狠,不顾自己的腰身砍来的刀斧,一时想要取回斧子,拦住夺喉的剑。 只可惜斧头甩出去的时候便用了他的全力,一时收不回来,微微愣了一下,就此片刻,剑便夺喉而去,一道血痕划在脖颈之上,还将帽子一边垂下的羽毛也一起斩断,飘在一边。喷出的鲜血一些喷在秦曦脸上,一时间血腥味极其浓重。 独孤宇唤不可置信地松了握着已经砍在秦曦腰间的斧头,到死都不相信自己会死在秦曦的手里。 斧头砍在秦曦腰上,已经深进去不少,好在秦曦以迅雷之速斩去对方喉咙,片刻那斧头失去支柱,就因重力掉了下去,伤口没有东西挡着,喷涌了大量的血。秦曦也再忍不住,噗的一口喷出鲜血,拿剑撑在地上。 秦煜见状,立马斩杀身边几个蛮夷将士,飞奔过去,踩着独孤宇唤的尸体,凶狠怒吼道:“你们将军已经毙命,劝你们马上投降,放下武器的,保你们一命,否则,格杀勿论。” 南蛮之人本来打起来有勇有谋,只不过古话说得也好,“擒贼先擒王。”没想到将领死了,一下子乱成一锅粥。肯招降的招降了,也有些硬骨头不肯招降,仍在负隅顽抗。 秦煜实在没办法,扶着秦曦到边上,秦曦不肯,两人就背靠着背继续对着围过来的人不断地斩杀。本来秦煜身上的血迹也不少了,只是情况危及,只好再次加入战斗,如今,他们占了优势,秦曦却想早一步取胜,不顾身上的伤口,不止是挡着进攻,反而更是挥起各样的招式,忍着鲜血挥剑斩杀数十人。 而在军营的这一边,秦尊和念安在军营之中便可以看到,大约十里之外便已经火光冲天了,喧闹不已,不知道前方情况如何,又不能前往战场添乱,他们也只能焦急地守在营里无奈地等待。 “将军饶命啊,救救我母亲吧。”听到外面的声音,念安和秦尊依声而出,便看见一个小孩子,小孩子十三,四岁的样子,哭着和秦尊说自己的母亲在家里被蛮夷欺负,“求大人救救我母亲,有几个蛮夷人在家里……父亲已经死了……母亲她……” 念安和秦尊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念安忙把脏兮兮,哭得稀里哗啦的孩子从地上拉起来,什么也没想就跟着小孩子去了。 “别怕,我们去看看。” 到了木府城后的小村里,念安才知道蛮夷居然不少,本来以为前方在战斗,这边不过几个混事的,没想到看起来倒是有将近二十人。 “他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小孩子哭着说:“我们村地处两城交界之处,本靠着两城共同管辖,木府陷落以后金旭也不管我们了,那些盗贼就三天两头地到我们的村里来打劫,可是今日……” 念安看向带来的几个士兵问:“为何金旭不管?” 几个士兵理亏低头,不敢说话,念安心想大概是因为这村落的地理位置,金旭忙着山那边的事,无暇顾及这里,便放任他们生死而不顾。 念安温柔到:“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的。”但是他们只带了五人,两人其实也是进退两难。 秦尊怒道:“你们还有没有天理了?” 听到秦尊这句话,众人皆笑,一个身着羽毛帽子,看起来粗鄙无比的人道:“我们就是天理。” 听到外面的吵闹,屋里又走出来几个壮汉,手里正抓着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妇女,衣衫不整,叫喊着:“将军救命啊!” 那大喊把妇女的衣服一扯,露出一片香肩,那妇人噙着眼泪推搡着,小孩子也哭喊到:“放了我母亲,放了她……” 秦尊道:“让他们知道,翊国人不可欺。”五个士兵闻言皆不多言语拔剑往前冲去,那壮汉将妇人一推,也跟着几个人打起来。 秦尊一人打好几个,舞刀弄剑之间无法顾及念安,几个大汉虽然看起来力气大又强壮,其实不堪一击,秦尊的武功并不算出众,不过转头三两下,几个大汉都已经趴下了。 早先秦尊害怕念安无物防身,留了一把佩剑给他。这时虽然几个大汉差了些,可好歹占了一个人多的优势,几个大汉便过来要围住念安,道:“没想到还有这样姿色的人,来让爷乐乐。” 念安拿了佩剑要刺他们,那几个大汉没法近身,也恼怒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一个大汉拿起手中的一把长剑也对着念安刺来,念安却因没有练过剑,又没什么武艺,不过过了两个招式,很快,右肩被大汉刺了一剑。 秦尊听见念安闷哼一声,飞身到那边,也加快了手中的剑,再转身一下砍断了那人的手臂,再一剑划在了脖子上。一招致命,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一个看起来像是几个人中也算带头的说:“你要怎么样?” 秦尊见另一士兵也已经一刀斩死那人,士兵几人不过受了些小伤,现在有恃无恐道:“带回营里等候处置。” 几个士兵听完秦尊的话也也不敢懈怠,将剑往人脖子上一放,押着人往军营去了。 秦尊马上转身,念安正捂着伤口,半跪在地上。 秦尊实在担心念安,念安这些日子本就血气也不足,这样半跪在地上着实让人心疼,只是他分身乏术,无暇顾及,必须先斩杀这边的蛮夷,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受这个苦,“小安,怎么样?” “没事……小伤罢了……” 秦尊将念安扶起,拿东西压住念安的伤口。 念安右肩被刺,这时失了力气,虚弱地用手扶着肩膀,缓缓的都要跌在地上,嘴唇再次失去了血色,本就没有什么颜色的唇让人看着都心痛。右肩上鲜血不断地往外流,未免秦尊担心死活咬着牙,不发出别的声音。 秦曦跟秦煜将不肯招降的人全部斩杀,一个不剩,范博宇也前来支援,秦煜瞪了他一眼,便直接走了,秦曦也没有心思问发生了什么,想着早点赶回去。 打了胜仗,对方被逼退十里之外,退回木府城,只是自己的军队也损失了不少的士兵,便下令先往回撤,从长计议。 等回了军营,连自己腰上的伤都来不及包扎,找不到念安,人都要急疯了。 秦曦看见秦尊抱着念安回来的时候,心就凉了,本来因为胜仗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也变的冷若冰霜,“苏公子人呢?我让你们看好他!现在人呢?” 一个士兵害怕得不得了,对着秦曦道:“启禀主帅,前面金木村的人到此来求救,四皇子带着苏公子一起去了……” 秦曦将剑往地上一甩,插在地上,凶狠道:“金木村?那地方现在蛮夷出入频繁,让他去了那里?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主帅饶命,主帅饶命啊。”军营中人最怕秦曦,秦曦执行起军法来甚是严苛,眼里容不得半颗沙子。 秦煜劝说道:“二哥……当务之急,还是去找找的好……” 秦曦二话不说拿起剑,便朝着金木村的地方快速奔去,连马都忘了骑,秦煜在后头跟上,不敢落下,其余人也一群赶去。 秦尊扶住念安。前面那个求助的小孩和他的母亲刚刚还在旁边,不过转眼间,现在却也早已不知所踪了。 第八十四章 追击 见前面那个求助的小孩和他的母亲刚刚还在旁边,不过转眼间,现在却也早已不知所踪了。秦尊心里不忿,气急道:“他们居然就这样逃了?” “算……算了,他们……也不容易……”念安也无可奈何,乱世之中本就是为保自己,可以不顾他人,这时候的人性,本来就很脆弱。其实在这天下又有谁不是呢,他是这茫茫人海中最幸运的沧海一粟,能得秦尊的真心相待,秦曦的真心爱护。更何况,这边出了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本就十分不公平,再要他们为此搭上姓名就是不应该的。 秦尊看着念安渐渐要昏去的面孔,赶忙问:“还能走吗?”这要是放以前,就算是他的力气不大,也会不管不顾地把人抱起来,赶回去,只是他顾忌到了秦曦。 念安道:“不必,我可以的。”亲尊无奈之下,只好扶着念安,两人慢慢地往军营走,走到半路便遇到了秦曦。 来的路上遇到了前面押着人回去的其他几个士兵,说是没出人命,秦曦心本放下了大半,这会儿看见秦尊小心地捂着念安的肩膀,旁边是一圈的血红,让秦曦感到害怕,秦曦快速冲到念安面前。 “秦……曦……”秦曦现在一身血腥的样子让念安觉得害怕,那是他梦里见过好多遍的样子,满脸的血腥,腰间还有鲜血在涌,若不是有东西止着血,怕是秦曦再多血,也早就流干了把。一身的腥臭味,念安讨厌极了这味道,可是却忍不住,往前去要抱秦曦,想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秦曦看着念安虚白的脸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们回去。” 听到秦曦这句话,念安忍不住,一时红了眼眶,轻轻应声道:“嗯。”随后便晕了过去。 秦曦看着念安右肩正冒着鲜血,火气直冒起来,把人抱回军营冷声大喊道:“军医呢?干什么吃的?” 回了军营,念安这时半醒了,“不用,我没事的,那么多的将士都受伤了,军医忙着呢。” 秦曦忍了忍心下的无奈道:“疼吗?” 念安虚弱,没有回答秦曦的话,只是伸手想要去摸秦曦的腰,“秦曦……好多血。” 秦曦笑道:“这是小事,我没事。” 念安摇了摇头,“你是主帅,你最重要,让军医先给你看看,我无碍的。”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事,不过是难受了一点,痛感一直在操控着他的神经,但是他不能那么自私。 “主帅,你看着……”军医见秦曦也有伤势本来想先替秦曦包扎,不想秦曦一瞪眼,示意过去先给眼前的小兄弟包扎,只好去了。 这边念安暂时缓和下来,包扎好了,血也算止住了。秦曦受的伤更重,一直也未曾止住血,这会儿见念安包扎好了,自己的最后一点支撑也撑不住了,晕了过去。 “秦曦!”念安见秦曦晕过去,想快点过去,秦尊怕念安此刻也虚弱忙扶住念安,虚竹手快,扶住秦曦,念安把秦曦的外衣脱去,让军医包扎。 “二皇子这……” 念安看着秦曦腰间那裂开的大伤口,血肉模糊,心疼、颤抖着问,“怎么了军医?这要……怎么办?” 军医细细查看,发现已有一根肋骨被伤到,只是还好并没有被斩断,否则怕是回天乏术,只是眼下的行医迟了,怕是太容易养好的,当下也是无奈道:“主帅此次的伤有点重,养好……应该是没有大碍的,只怕是这些天不能再上阵了。” 秦煜道:“麻烦军医了,一定要替二哥好好医治。” 军医神色惶恐道:“不敢。上苍保佑,没有伤到腰骨,要不然就难了。” 见秦曦包扎得差不多,念安才让虚竹打了热水,细致给秦曦擦脸,将他脸色的血渍、污点都轻擦干净,抚摸着秦曦的眉眼,“不是说好了不能受伤吗……怎么……成了这样……” “骗子……你要好好的。”见到秦曦的那一刻他真的怕了,就好像害怕已久的事情发生了。看着现在熟睡的秦曦,念安也是撑着自己的最后一丝精力在替他擦拭,他失血也多,本就虚弱,早该晕过去了,只是看到秦曦晕过去的那一刻,他强撑起来了,他也是男子,也该承担责任,不是一切,都要秦曦一个人承担的。 秦曦的眉眼真好看,念安抚过那微皱的额头,似乎感受到念安温柔的指尖,秦曦的眉心都舒展开来,念安道:“想来,你就是靠着他的这眉眼拒其他人于千里之外吧。别人看着英气逼人,我看着确实柔情无限。” 清理得差不多了,秦曦脸上再没有血渍,虽说身上的血腥味仍是浓重,念安已经顾不得了,此刻也是筋疲力尽了。这才往里躺,靠近秦曦,终于强忍不住,昏睡了过去。 过了半天,秦曦才醒过来,看着躺在一旁熟睡的念安,仅那一刻,看着念安惨白的面庞,还有右肩上的剑伤,他就想毁了整个南蛮部落。 秦曦走出营帐,秦尊秦煜正在外面坐着吃东西,看到秦曦终于出来,心想总算放下,还好没什么事,要不然真是不好交代了。 秦曦从秦尊那里听到事情的经过,原先想着,虽然胜了,但我方也损失大半,应退军休养生息,这下知道了念安被蛮夷所害,一怒之下便想不顾一切乘胜追击。 便叫了秦煜,两人商讨解决的事宜,对方大败,此时乘胜追击也好,省得也给了对方休养生息的机会。 秦煜道:“本来金旭,木府,水古,火烽,土绪此五城就是镇守在此,南蛮骁勇善战,极耐炎热,五城越秦岭淮河,固守着北方疆域,向来和南方井水不犯河水,只是近年来,蛮族的收成并不好,只能拓展疆域,希望五城能够给他们解燃眉之急。” 秦曦冷漠道:“木府已陷,其余四城仍在,如今金旭城守住了,就要动手收复木府城了。”秦曦做事向来出手狠,决定火攻对方粮仓,围守木府,再取回。 秦煜道:“那城中百姓,又该如何?” 秦曦无情说:“至于城中百姓,只有先清了异族再说了。”此时,必定要让蛮族知道我翊国的能力,也不好与我们为敌,周围小国本就纷争不断了,秦曦相信蛮族族长这点利益比较还是懂得的。 “接下来该做什么?” 秦曦道:“派人悄悄入城,一把火先烧了木府粮仓,南蛮呆不住肯定退守。” “会不会,太冒险了?” 秦曦知道,木府另一边可以接到蛮荒的营地,如果蛮荒人有意相助,这对木府根本不能起到任何的影响,“先这样,一会儿出去布阵,誓要夺回木府,重创蛮荒。” “二哥,你想要怎么布阵?” 秦曦想起古时孙膑的步兵阵图,“孙膑曾言‘方阵之法,必薄中厚方,居阵在右。’意思是说,布设方阵的方法,中间宜广,四方宜厚,居阵在后。” 秦煜对行兵布阵一向不甚了解,当下依着自己的理解道:“那是说,中心的兵力少,而四周的兵力则必须多而强,将领的指挥位置靠后。中间布兵少是为了便于发号施令。四周兵力多而强,是为了便于截击敌军。指挥位置靠后是为保证指挥者的安全,是这个意思吗?” 听完秦曦大惊,没想到秦煜能了解得这么透彻,当下道:“正是,只不过,中间步兵少,如果对方采取的是中间力量厚重,那指挥者将不堪一击。” “我听说上次在北域一战用的是魏舒方阵,魏舒方阵中的后阵与孙膑的前阵相结合,如何?” 秦曦思虑一下,“魏舒方针前阵诱敌效果并没有意料中的那样好,孙膑方阵中无诱敌针法,是十个方阵进攻,可随机应变,若是加上后阵,应该能最大地弥补不足。” 秦煜又道:“后阵应是此阵关键。” “后阵交由陈墨,陈墨做事我一向放心。”陈墨便是在北域一战中控制冲锋军的副将,上一次的北域的表现,便让秦曦刮目相看了。 秦煜认真对秦曦说:“前阵交给我吧。” 秦曦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子,若是逞强一旦有了什么事,整个军营乱了军心不说,念安又该怎么办,“好,几阵的布局,你同彭文亮和姚俊民说便可。” 秦煜想了很久,到底还是开口问道:“二哥,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秦煜难为到:“范博宇那日的做法,是否是你属意的?” 秦曦疑惑问:“什么做法?” “那日南蛮一行人通过密道,被我们围于密道之中,最后还是招降了,范博宇却不肯放他们出洞,还下令要格杀勿论,无一生还。” 秦曦沉默,他并非不顾战俘性命,即便战俘在他眼里只会惹事,但是他很清楚战场的规矩道义,今日他不放战俘走,明日他的士兵就会一样受人迫害,“这事传出去了吗?” 秦煜想了想,道:“应该还没有。” 秦曦沉声道:“压住一切消息,范博宇自有我处置,待功成身退之日,便是论功行赏之时。” 第八十五章 交权 木府城中。 木府城的城主任忠正在城中大殿中来回踱步,坐在另一边正位之上的,正是独孤宇唤的亲大哥,独孤宇阕。与独孤宇唤不同,独孤宇阕虽身着一样的南蛮人之服,看起来跟独孤宇唤的气质却是完全不同的。 独孤宇阕不像独孤宇唤留的是大把的络腮胡子,不过是下巴留有一小措细短的胡须,看起来但是颇有翊国成年人成熟的模样。 任忠叹气道:“这下该怎么办?早便听说二皇子战绩了得,如今连你们的大将军都奈何不了他,被人斩于剑下,要怎么办?” 独孤宇阕把桌前的茶水往地上一扫,“上了贼船,就别想下了,如今我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任大人也别想独善其身。” 任忠转身看着独孤宇阕道:“那现在该怎么办?独孤族长,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有话不妨直说。” 独孤宇阕了然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任忠一惊,“现在金旭里有三个皇子,都在那边,要是他们出了事,皇上肯定会倾尽举国之力来围攻我们。” 独孤宇阕却是笑,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要是这样最好,听说皇后嫡子已走,秦正天仅有这三个皇子,到时无人继位,翊国必乱。” 任忠无奈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夺这天下。” 任忠一时无话可说:“你……” 独孤宇阕到前拍了拍任忠的肩膀:“战帖已经送来了,想着如何抵挡吧。” 任忠看向独孤宇阕,问:“你有什么办法?” 独孤宇阕笑道:“木府城后的那一块平地甚是广阔,地势起伏也小,我若是秦曦,从那处攻来,必然会用得天独到的孙膑阵法。” 任忠皱着眉头道:“你是说……那个震慑敌军,极易压制对手的孙膑方阵?” “是,据我所知,秦曦熟读兵法,如今这金旭一战又对该地地势甚是了解,我若是他,必然要以孙膑方阵,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 任忠道:“可是,这方阵极其危险,若是不能守住阵心的指挥者,此阵极易崩溃。” 独孤宇阕不屑道:“这话你都知道,秦曦会不知道吗?他一定有办法来克制此阵的弱点。” “什么办法?” 独孤宇阕反问道:“我怎么知道?你安排十个死士,我听探子来报,秦曦的腰部因为宇唤的霸王斧受伤了,若是有人对他不利,怕是难以提防的。”既然难以提防,以此干掉秦曦,便对以后的路大有益处,就算不行,也不过就是牺牲了十个人的性命,无足挂齿的。 “这事不难,只是在应对之策上,你还有什么办法?” 独孤宇阕想了想,道:“我会安排我南蛮的将士们一起守城,至于你木府的兵力,要交由我来指挥。” 任忠紧皱眉头,道:“交给你来指挥?那是本官的木府的命脉所在,交给你来指挥木府还剩什么?”木府一城的兵力是五城之中仅次于金旭的首位,他好不容易爬到了城主的位置,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交权呢。 独孤宇阕仍是不屑地看着任忠的双眼,微微眯着眼睛说:“不交给我来指挥调度,到时候秦曦破城门,第一个就是杀了你,你无路可走,不如听我一言,为自己寻一条出路,给我你尚有一线生机,不给我,你一点也没有了。” 任忠没想到独孤宇阕的野心这么大,更没想到自己要变成叛国贼了,当初,独孤宇阕兵临城下,他只不过是想求一活命的机会,独孤宇阕答应他不会伤害他的一家老小,这才放人入城,如今独孤宇阕这意思,也是很明显了,若是不从,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任忠无奈气急道:“你……” 独孤宇阕往外走去,冷笑道:“你可以慢慢考虑,不急,战帖是明天的事。” 望着独孤宇阕走出去的背影,任忠气急败坏地把桌前的摆件全部推开,推到地上,一时间,瓦器摔碎之声络绎不绝,任忠的侍从谢奇从外进来,看起来是一个普通的文人,只不过白的给人一种奸诈的感觉。没当任忠的侍从之前,不过是一个官府里的参谋。 见任忠气急,开口遍谄媚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任忠冷声说:“那独孤宇阕,居然妄想掌管木府的兵权!” 谢奇收了独孤宇阕的好处,当下也不好独孤宇阕的不是,他所想要的,就是两边通吃,包自己的官途顺畅便好,“大人,这是好事啊!” 任忠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谢奇弄死,“这怎么是好事了?没有了木府的兵力,我还靠什么当我的城主?” 谢奇转了转眼珠,便侃侃道:“如今翊国与南蛮已势成水火,大人夹在中间岂不是难做?” 听谢奇所言不错,又知晓他一向有诸多的计谋,任忠道:“接着说。” 谢奇又道:“你把兵力给了独孤宇阕,那指挥便用不到你了,要是二皇子战胜了独孤宇阕,到时你大可以说是被宇阕胁迫,才这样的。”谢奇顿了顿,又道:“要是独孤宇阕赢了这场仗,挥兵北上,你也可以安守这边,依照您与独孤宇阕的规定,也是无后顾之忧的啊。” 任忠听完谢奇的话,心里舒服了不少,“照你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本官都可以左手渔翁之利?” 谢奇又谄媚鼓动道:“当然了大人!小的也是刚刚才想到,这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大人您了!这样的好机会,我们可不能错过啊!” 任忠点头赞许道:“是这样,是这样,谢奇你又立了大功,等这事过去了,本官重重有赏,要什么黄金白银,到时你尽管开口!” “谢大人!”谢奇并不是一个小角色,他既然能一步一步爬到一城的军师的身份,自有他的过人之处,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和他玲珑的心思,他还能有更好的发展。只不过他一直隐忍着,也是为了干一票大的。 当夜,秦曦便派人潜入木府,将木府的粮仓和库房一同烧了,那大火来得急,许多人意料未及,等到灭了火势,里面的东西也已经坏得差不多了。 任忠气急败坏,连夜命谢奇去告知独孤宇阕,早做打算,毕竟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最希望的还是独孤宇阕可以赢的。 日光闪耀,烈日当空,出征前一个时辰,秦曦再次来到营帐之中,看了看沉睡的的念安。秦曦安排好事情就到营帐之中去等候了。见念安终于醒了,秦曦激动地拉着念安的手,也不顾扯痛念安的伤口。 “念安,你终于醒了。”就好像许久不见的故友,秦曦压抑着内心的欣喜,突然想起念安的伤口,又变得小心翼翼地将念安扶起来,让他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胸口。 “嗯?”念安脸上仍然没有血色,声音也虚弱的很。 “还痛不痛?”秦曦细心地拿了虚竹端进来拧好的毛巾给念安擦擦,念安实在无力说话,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以后不要到处乱走了,到哪都得跟着我。”秦曦趁着此刻念安乖巧,赶紧趁势做做思想教育工作。果然,念安也没多说,很温顺地点了点头。 秦曦又道:“饿了吧?我叫人传膳。”念安点点头,昏迷了很久,都没吃东西,现在饿的很,却没什么力气吃。 “虚竹,传膳。” 感受到气氛的不同,念安问道:“下午便要去攻城?”秦曦身上穿着的是军装,身上也有淡淡的酒气,应是在他昏睡的时候在外已经鼓动过要前往打仗的士兵们了。 “嗯,必须要去。”秦曦说得坚定,又怕念安不高兴,毕竟自己昨天的腰上念安也看见了,对他来说也许是小事,可是对念安来说,却是大事。 念安知道他说再多也没用,秦曦是那种向往军旅向往胜利的人,如果让他待在这里不去的话,秦曦也不会答应的,只好温声道:“那你要注意安全。” 秦曦亲了亲念安的鬓角,闻到了念安发间的香气,心旷神怡,“你最懂我。” 不多时,虚竹拿了些清粥进来对着念安笑道:“主子,军医说现在不宜大补,喝些清粥较好。”便被秦曦赶出去了,秦曦扶起念安,亲手给他喂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生怕念安被烫到,再受着二次伤害,“小心点吃,别烫了嘴。” 不过吃了两口,念安就摇了摇头,秦曦知道他没有食欲,也不强求,自己就着把剩下的粥给喝了。 念安问道:“你这样照顾我,怕是军营里的人都会觉得我们关系不凡,这样岂不是不好吗。” 秦曦揪起念安的脸,“知道又怎么了?你放心,我让虚竹挡着呢,都是些糙老爷们,哪能想到这份上。”秦曦一向很谨慎,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他跟念安是好朋友的样子。但是昨天那样基本上也算是暴露了,但凡有些心思的也就都知道了,也不敢多留。 不过就算军中的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人知道秦曦营里军法森严,如果惹怒了秦曦,都是酷刑伺候。不忠不义的人都被打断双手双脚扔到后山去喂狼,他们就算知道什么,也不敢嚼舌根,自招杀身之祸。 第八十六章 换阵 念安拉过秦曦的手,放在手心中把玩着,微笑道:“秦曦,你腰上的伤怎么样了?” 秦曦笑了笑,宠溺说:“我没事,你这样我不敢有事,要不然该没人照顾你了。” 念安抬起秦曦的手,一口咬上去,“你吓死我了。”说着又想起昨天的秦曦,那满脸鲜血腥红一片的样子,眼眶又噙了泪水,看起来晶莹的像黑曜石,闪闪发光,在秦曦的眼里熠熠生辉。 “乖,我不好。”因为担心念安扯到自己的伤口,念安硬是被秦曦逼着不能乱动躺在床上,“我下午就在后方指挥,不去前方杀敌,别担心。” “快去吧,我困了。” 秦曦扶着念安躺下,在念安的额头上重重一吻,“你睡醒了我就回来。” 重新躺下念安其实毫无困意,侧着身子看着秦曦离去的背影,口中喃喃道:“望君此去,平安归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秦曦出了营帐,外面已列阵齐整,皆等候秦曦的号令。秦曦这次发狠了,虽然没办法直接上阵,确是安排得井井有条。 “今日一战,望众军皆齐心协力,不可有一丝的松懈!” “是!” “功成之后,本帅定论功行赏!” “谢主帅!” “现在,出发!” 一时间,锣鼓大响,朝着前方木府而去,穿过山道,到木府城下之时,正是未时。 虚竹看着眼前泱泱的兵阵,“主子,他们摆的似乎是孙膑的锥形方阵。” 秦曦笑道:“孙膑有言,‘锥形之阵,……未必锐,刃必薄,本必鸿。然则锥形之阵可以决绝矣。’就是说:锥形之阵,就好比一把钢剑,剑锋必须锐利,即前锋部队必须精锐灵活,剑刃要薄,即两翼部队必须擅长兵力机动,而剑身要厚实,即后续部队兵力要雄厚,冲击力要强。” “那不是正巧克制我们的十块方阵?” 秦曦毫不心虚,“当日我便知道,这里的地势广阔众人皆知,独孤宇阕向来善于谋略,定然能够想到我要用的是十方步兵方阵,我怎么可能不提防呢?” 昨日商议之时。 “三弟,等会儿。” 秦煜本要走出营帐安排相关事宜,“二哥有何吩咐?” “独孤宇阕之人,向来攻于算计,想来他是知道我会用十方步兵方阵的,我们稍作修改十方阵,也好应对不测。” 秦煜疑惑:“十方阵的威力大,但是万物想生必有相克,二哥可知什么克十方阵?” 秦曦道:“锥形方阵。我也是在孙膑的一本古书中看到的锥形方阵,十方阵中间的力量薄弱,锥形方阵恰好相反,他的尖锐力量,皆于中间。” “那二哥要怎么办?” “你看我在图中话下的十方阵,中间两个方阵人少,可加上左右靠前的各一个方阵,围城圆形防御阵,此阵分两层,将指挥者置于其中,其余左右各余三阵,三阵呈长势进攻,呈包围之势,锥形方阵的弱点便是他极易被人包围进攻,这碰巧可以迎合了锥形方阵的弱点。” “那我们再安排弓箭手在员三方阵的地方摆阵,往主城来一招万箭齐发。” 秦曦点点头,“万箭齐发是好,只不过主城向来会备箭,所以中间方阵的人需得带着盾牌防身。” “可是盾牌皆为玄铁制成,带起来颇为不便。” “这个便只好让位于中阵的士兵带着,以防不时之需,你去重新编排十方阵,中间的定要力量上占优势的,两翼左右的要骁勇的。” “是!” 听完秦曦的复述,虚竹惊叹道:“主子果然料事如神,是否命他们换阵?” 秦曦摇了摇头,道:“还未到时候,此时换阵独孤宇阕定有换阵的机会,他定然不会只留一条路。” 眼看着士兵就要靠近木府的兵阵,秦曦这才大喊一声:“换阵。” 十方阵所有士兵皆喊“换!”由近及远,直到声音全部消失,才队列一致地换起阵来,往四周散去。 木府城上。 任忠看着秦曦到城下摆的果然是十方阵,心里欣喜不已,对着独孤宇阕说道:“独孤族长果真神机妙算,算准了二皇子摆的是孙膑方阵。” 独孤宇阕看着前方往前而来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心里也放松下来道:“严阵以待点,准备迎战吧。” 远远看着坐在战车之上的秦曦,正襟危坐,眼神带风,凌厉得很,秦曦根本不往上看,而是跟他身边的侍卫说着话。 独孤宇阕问:“秦曦身边的那人是谁?” “那便是二皇子的贴身侍卫,武功高强,擅长于剑术,甚至可以跟二皇子比上几招。” “让你安排的人安排得怎么样了?能治的了那个侍卫吗?” 任忠早知秦曦身边的虚竹侍卫是何等人物,找来的十个杀手埋伏在士兵前锋之中也不是好惹的主,全是早些日子重金悬赏而来为自己效力的江湖高手,还未来得及回答便看到秦曦大喊:“换阵!” 眼看着阵已到前,由远及近的一声“换!”独孤宇阕大惊:“不好,秦曦留了后手。” “我们不是也留有后手?” “你脑子呢?如今兵临城下,如何换阵,下令下去,放箭!”随着独孤宇阕的一声令下,城上一众将士开始往秦曦的方阵数箭连发,一时间刀箭之声四起。 虚竹大喊,“还愣着干什么?保护主帅啊!”虚竹往前去抵挡弓箭的进攻,虚竹的剑法算是京都有名的,过来的箭基本没有能够逃过他的眼睛的,全数拦下,连挡在身后的盾牌都没有用处,秦曦正也是知道如此,所以更加有恃无恐,没有丝毫的惊慌。 见时机差不多,秦曦大喊到:“攻,放!”周边的士卒们,依照战前的布局,负责进攻的士兵迅速地往前跟木府城的将士厮杀起来,负责放的将士往主城之上放起了箭,一时间,万箭齐发,凶狠异常。 独孤宇阕和任忠往后一挡,谢奇道:“大人不必担心。”其实依照谢奇的眼光看来,这一战应是秦曦赢得胜算大一些,所以也在心中为自己谋了一些出路。 独孤宇阕对着身边的将士说:“传令下去,全员出战,让云魂将军秦曦前去刺杀秦曦!” “是!” 任忠不赞同道:“全部士兵都出去?谁来守城?” 独孤宇阕瞪了任忠一眼,道:“守城?兵临城下了,全部出动才叫守城,你别忘了,昨晚的粮仓既然被烧了,你就没有选择了,如果此战要处于守的位置,你的木府城守不住的!” 任忠虽然心里不爽,到底是自己的兵权,被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多少有些不开心,只是如今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果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只能任由独孤做抉择了。 这一边,城墙之上的弓箭手很多已经因为万箭齐发都已经纷纷见血到底,城墙之下的弓箭手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片刻便血流成河,血光冲天。 另一边,方阵开启的厮杀也不比这边来得差,这边一个斩断头颅,鲜血喷涌溅得周围寸草不生,那边一个刺到胸膛之中,狠狠地再拔出来,惨叫不断,红血流淌,染红一寸布衣一寸铠甲。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自古而来战争皆是如此,最可怜的都是周围的百姓,是上场的将士,而坐收渔翁之利的,都是坐拥江山王土的皇帝。 换成圆形方阵以后,虽然木府士兵矫健,南蛮士兵骁勇,翊国将士并没有吃大亏,因着圆形方阵围住秦曦,能够对指挥者起到保护作用。因着圆形战阵主防御,面对步兵冲杀能够有效防御,但是进攻能力不足,移动缓慢,面对骑兵时也容易被敌方冲破,所以圆形战阵一般是在战争中落入下风时常常使用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独孤宇阕没想到秦曦会用这样的圆形方阵。 秦曦也不是善茬,知道圆形方阵只能主防御,特地对圆形方阵进行了改编,将左右一众将士形成围攻之势,消灭锥形方阵的左右有生力量。 虚竹看向主城方向,道:“主子,独孤宇阕不见了,但是对方兵力明显增加了不少。” 秦曦料到这一步,也有些不稳定说:“如今他们把守城兵力都一同派出来,就是背水一战了,让秦煜要小心应付。”虚竹应声,往秦煜领兵的方向前赶去。 锥形方阵前锋力量强大,可以通过精锐的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攻击敌人,突破、割裂敌人的阵型。两翼也坚强有力,知道启用圆形防御阵,从城中派来的将士全部添向两翼,希望从两翼突破,两翼扩大战果,是一种强调进攻突破的阵型,锥形阵又叫牡阵。 “弓箭阵一同加入左右两翼!迅速!”两边弓箭收下手中的弓箭,准备好腰间的短剑加入两翼周围,加强包围之势,朝着加入的士兵而去,防止原先方阵之外的士兵两面受敌,呈被夹击之势。 这边虚竹刚走,一群身手敏捷的士兵冲开防御,前锋冲击之势难挡,防御阵被破出一个口,朝着秦曦冲来,气势汹汹,眼神阴毒。 第八十七章 目的 眼看着眼前的十人虽身着铠甲,但是却并无妨碍,跑动起来甚是敏捷,秦曦在战车上站起来,裂冰剑一同出鞘,在车上狠狠一踏,秦曦飞至半空中,对着前头的几人便展开攻势。 那十人配合默契,左侧出剑,右侧必然也会同时出剑,六人将秦曦围成一圈,另四人分四个方位阻挡要前来助战的人,秦曦狠狠出剑,与一人开始搏斗,那人往前狠狠一刺的同时,便有另一个人刺进来,其余几人也会找准时机刺杀,秦曦左躲右避,使出一剑万里归一,想要把几人归到一个方位,也不至于腹背受敌,只可惜身处弱势,几人有恃无恐,根本不往一处聚,而是分六个方位一同夹击。 见六人的眼色交流,秦曦跳起身之时,正巧六剑共同往中间刺来,秦曦落下刚好落在六剑合并之处,秦曦眼疾手快,往一侧跳出去的同时,回身甩过裂冰,六人有一人头颅分裂,到底血流不止,但是,外侧的几人分身过来又将秦曦围在圈内。 虚竹正打算去通知秦煜的时候,便看见原先的弓箭手都从队里出来帮助其他士兵,但是再回个头时,秦曦已经被人围在剑阵之中,跳于六剑之上,虚竹大惊,马上往回奔去,只不过一路的士兵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不论是木府的还是南蛮的,都有意拦着他回去帮助秦曦的念头,将他围困在剑阵之外。 但是这样,很明显对木府的守城是不利的,他们花费这么多的兵力,只为了对付秦曦一个人,就是为了致秦曦于死地? 虚竹不顾自己的伤口,拼命地想要赶到秦曦的身边,只可惜事与愿违,截路的兵卒就像是长江的水一般,抽刀断水水更流,怎么也拦不住。 城门之上,独孤宇阕的副帅道:“将军,这样真的好吗?” 任忠到城下去安排人进入战斗,独孤宇阕道:“用千人性命换他一人之命,秦曦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只是,属下不明白,这样做值得吗?” 独孤宇阕坚定点头,“值得,等你有一天真有机会跟秦曦过手你便知道值得了,如今的翊国势力大不如前了,因着当今的皇帝秦正天只善制衡却不善于强大,但是秦曦这人极有野心,翊国到了他的手上必定会再度辉煌,到时,我们再想灭翊国,便不可能了。” “只是将军,我蛮族的土地一向盛产粮食,为何要到北方那等苦寒的地方?” “这你就不懂了,人常说苏湖熟天下足,那一带的产量才是天下之最,更何况,蛮族这边天气炎热潮湿,到了夏天各自毒虫毒蛇层出不穷,中原之地一向富硕,不取中原,我这族长不如不当。” 副帅其实也不是很能理解独孤宇阕的野心,但是对他来说服从是他唯一能做的,更何况独孤宇阕的个人声望一向是蛮族里最大的,“所以将军今天其实不为守城,只为了取那二皇子的性命?” 独孤宇阕赞同到:“这木府城要与不要,一点也不重要,就算今日被秦曦收回去又怎样?秦曦若是身死,无有用之人守城了,到时这南蛮五城一样尽收手中,谁也拦不住我。” 副帅到此方才知道原来独孤宇阕真正的用意并不在于木府,而是秦曦,原来千方百计设计拿到手中的木府兵权,只不过是让木府的众将士和任忠,当了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任忠重新登上城门,见到众人围攻的是秦曦和虚竹,便惊问:“如今兵临城下了,城门都快守不住了,他们还不回头守城,攻着虚竹干什么?”说着,任忠便要举起军旗,发号施令,没想到独孤宇阕剑短剑往他的脖子上一摆,道:“别乱动发,我的剑可是不长眼的。” 任忠一脸的不可置信,颤抖说:“独孤族长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难道不是合作的关系吗?” 独孤笑了笑,“如今你还看不清局势吗?还是要我来告诉你?” 谢奇见状也产没事说:“独孤族长来日定有所成,大人先静观其变吧。”这样的时候,就算不静观其变也要静观其变了,任忠无可奈何,不再挣扎。 独孤宇阕放下手中的短剑,微笑着重新看城下围攻秦曦的局势。 秦曦重新被困于剑阵之中,算是看清了局势,他们今日的目的并不在于守城,而在取他的性命,秦曦挥出裂冰,与前方一人的剑摩擦,在空中擦出火花,秦曦收了收力气,微微拿开剑,趁着那人不注意又重重地砍下,将那把剑直接斩断不说,一剑会在那人脑门之上,那人痛苦想要捂住伤口,秦曦心狠,一脚踹过去,借力把自己往后推去,同时躲过侧身来的几把剑。 后方那人挥出剑,秦曦像是感受到后方的危险一般,推力到中间的位置便立马停下,用脚尖勾起地上的细沙,往左侧踢去的同时,挥剑向右侧斩去,也就在此时,左侧后方的人抓住机会了,一剑刺在秦曦的身侧,秦曦重挥裂冰,凶悍斩下,将那剑一砍两段,也不顾及还在腰身的剑头,狠狠往左一挥剑,封其咽喉。 六个方位只剩下三人再攻,看着阵内已倒三人,外面负责阻挡的又再来两人,剩余两人挡在方阵之后,抵挡其他人想要来解救秦曦的想法。 秦曦趁着空子往后跃去,也希望能够让秦煜或者其他几个副帅看到,对他支援,秦煜最先看到之时,是秦曦往后跃去那一刻,看到虚竹也被困于步兵之中无法及时脱身,秦煜感觉不妙,大叫:“保护主帅!姚俊民!你去帮助虚竹脱阵一同帮助主帅!彭文亮!你继续指挥方阵的步兵!陈墨!你同我一起从这边杀过去,一定要保住二哥!范博宇,你仍率领将士砸开城门!” 陈墨很快脱出重围,往秦曦被攻的方向找去,秦煜从半路杀出,没想到也被人困住,这下,秦煜总算明白了独孤宇阕此战的用意了。 秦曦反手把侧身斩来的剑劈开,被人围攻多时已经筋疲力尽了,几个人也并没有想要立马取秦曦的性命,反而是远身攻击,消耗秦曦的体力。 秦曦的脑子里突然出现念安今天咬着他的手跟他说的,“你吓死我了。”,将剑背于身后,秦曦喃喃道:“安儿……” “啊~”秦曦大吼一声,这也应该是他最后的力气了,秦曦迅速往前与将一人推出方阵,两人斩杀起来,比起前面的剑法,秦曦用力许多,也准确许多,摸清他们的策略以后,秦曦一剑刺完身前人,反手抓过剑柄朝着左右两侧应该会有人的方向砍去,右侧想要偷袭的人始料未及,刚想避开便被飞来的裂冰刺中腹部,秦曦根本不留他反应的时间,又是几个大步飞跃出去,将裂冰从那人腹部之中拔出的同时,也能挡过从左侧来的剑。 只不过左侧那人反应灵敏,见秦曦跃出去的动作时便已经反应过来秦曦想要干什么,本刺杀的距离,又多加了一步,刚好将那一剑斩在秦曦的背上。秦曦背后受了一剑,那人并没有久留那剑,而是划过便推开,另外两个人马上向前,等再直起身来的时候,另外两人分两侧将剑一同刺入他的腹部。 “主帅!!”耳边传来的是刚刚方才斩杀完其他人赶到的姚俊民和彭文亮,姚俊民手执大斧以其力量而著称,对着刚刚刺剑入腹的一人便疯狂砍下,彭文亮手执狼牙棒,朝着其余几人一同摔去,剑与狼牙棒抵在一起,彭文亮抽出狼牙棒又是狠狠一摔,将那人的头砸得粉碎。 姚俊民怒道:“他奶奶的,跟老子玩阴的。” 彭文亮惊呼:“小心!” 姚俊民立马闪身,可惜已经完了,仍是被人擦剑到肩上,姚俊民失力倒在一边。 秦煜和虚竹方才脱身,赶至这边,虚竹大喊:“主子小心!” 剩余的杀手见有人帮手,必要速战速决,又想从秦曦的身后将最后的一剑一同没入秦曦的腹部,让他再无力回天,眼看着剑就要刺入秦曦之时,眼前一个人影闪过,紧接着便是大量的鲜血喷涌,从口中“噗”的一声喷出来…… 独孤宇阕在城门之上鼓起掌来,“不错,能挡这么久,我果然没有小看秦曦。” 任忠语气不好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取二皇子的性命?” 独孤宇阕瞥了一眼任忠,道:“是,我要取他的性命,还有……” 独孤宇阕的副帅道:“将军!成了,我看秦曦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天皇老子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独孤宇阕微笑道:“那便好,这木府城已经守不住了,我们先回蛮族,待我想好了再回来夺城。” 任忠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从一开始就是被人利用了,面如死灰道:“我木府城必不会再放你进来!” 独孤宇阕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就直接走了。 副帅问:“将军,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独孤宇阕看着副帅懵懂的样子,摇了摇头,“杀人这样的事情,还是让别人来干的比较好。” 独孤宇阕刚走,任忠便惨叫道:“呃……”任忠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进入自己腹部的匕首,更不可置信地看着拿着匕首的眼前的人…… 第八十八章 还命 任忠既悲痛又不解道:“你……为什么要……要……杀我……” 谢奇将匕首从任忠的腹中拔出,把玩着匕首,冷笑说:“因为我要当五城的城主啊,你啊,太懦弱了,不适合当城主。” 任忠倒在地上抽搐着,“你……跟独孤……宇阕勾结了……” 谢奇把匕首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冷漠道:“现在才懂,未免太晚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替你当这个木府城主的,我也该下去接几位大人进城了。” 秦曦感受到身后的血溅在自己身上,强撑着最后的力气,用剑单膝跪在地上,虚竹跳起,对着那个杀手狠狠一杀,伴随一身惨叫,见了一地的血。 姚俊民往这边扑过来,大喊到:“亮哥!” 秦曦心下大惊,原来……是彭文亮……转过身去扶着彭文亮,秦曦不忍道:“你傻吗?” 彭文亮憨厚地笑了,“不傻……主帅你……救了我们的命……文亮欠你的……” 那日,在青楼之中,秦曦相救彭文亮和姚俊民,本是无心之举,没想到却因此为自己挡下一剑,也给自己多了两个忠心耿耿的好部下。 那时的秦曦,不过九岁,悄悄带着虚竹和念安在京都雨润大街上走着,牵着手里的小念安,好不蛮满足,路过青楼的时候,念安曾好奇地问:“哥哥,这里是干什么的?这里的姐姐看起来都好漂亮。” 秦曦懂事得早,跟着军里的老人去过几次青楼,知道里面是多么肮脏的交易,不想念安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便道:“这里面小安是不能去的,听话,哥哥待你去前面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念安向来乖巧,听了秦曦的话点点头道:“好,那我们走。”念安自小就是丞相府的宝贝,轻易不让出门,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看什么都想吃,看什么都想玩。 两人正要走开,就有两个不大的孩子被从青楼里轰出来,几个侍从样子的人拿着棍子就一顿乱揍,两个孩子可怜极了,哭得死去活来的。 念安怕得保住秦曦,低声问:“哥哥,他们怎么……” 秦曦一眼便看出念安眼中的害怕和心疼,想来也是,念安自小不见这些残忍的东西,在他的面前丞相连罚下人都不会,也怪不得小小年纪的他会这样害怕了,秦曦沉稳道:“住手!” 那几个人见了一个黄毛小孩,居然敢阻止他们打人,大喊:“快滚,别让老子揍你。” 虚竹将腰间令牌拿出,上面雕有金龙一只,是皇家的象征,在场见牌者皆跪在地上,青楼里管事的出来道:“不知是哪位皇子大驾光临。” 念安上前把两人拉起来,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虚竹见秦曦的眼神示意,大声到:“这位是二皇子。” 众人闻言皆行大礼,青楼的老鸨谄媚道:“哎哟喂,今天不知刮得是哪阵风,二皇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秦曦冷漠说,“这两人犯了何罪,要这样挨你们的打?” 老鸨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两个手脚不干净,偷吃我们楼里的东西,这才……” 虚竹不满道:“不就是吃了一点东西吗?怎么就要挨你们这些打?” 其中一个男孩跪在地上,他便是彭文亮,恭敬地对秦曦说:“参见二皇子,我跟他来自灾荒并州,因着家里实在穷苦,只剩我跟他两人,路过这家店里,进去看见桌上的东西,拿了一点,不是我们手脚不干净,我们也是走投无路啊!” 另一个男孩胆子明显比较小,是姚俊民,小心拉着彭文亮的衣袖说:“哥哥,我们会有事吗?” 念安听了红了眼睛,站在秦曦身旁摇了摇头,小声问:“哥哥,可以救他们吗?” 秦曦对着两人问道:“你们愿意跟着我到军中当个保家护国的士兵吗?” 彭文亮拉着姚俊民“砰砰”点头,这才入了军营。毕竟是自己救下的人,秦曦把他们当心腹,亲自带着他们练武,骑射,这么多年来,感情也变得深厚,亲如兄弟。 姚俊民扑过来,大喊道:“亮哥!你坚持住,我马上送你回军营!” 彭文亮摇了摇头,依旧那么地憨厚,“不用了……我没救了……那剑刺破了肺腑……俊民……你听我说……” “我们两个能活到今天……能有如此成就……全仰仗二皇子的提拔……从今以后……你定要护二皇子周全……为二皇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是你没有做到……你就别来见我……” 姚俊民咬着牙,忍着心中的苦痛应声:“我答应你亮哥!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 彭文亮握住秦曦的手,接着说:“二皇子……文亮这一世……视你如兄更如父……今日一点也不后悔……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奸人所害……翊国需要你这样的……皇子……” 彭文亮微微闭上眼睛,带着不舍,嘴里还仍传出微弱的声音:“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姚俊民抱着彭文亮的尸体,大吼到:“亮哥!啊!” 虚竹眼里也噙了泪水,他也算跟彭文亮姚俊民从小一起到大的,怎么会没有感情。陈墨靠近姚俊民,拍了拍姚俊民的背,安慰说:“文亮他,不希望你伤心的,俊民,还是带着他回去好好安葬吧。”话语声刚落,秦曦也晕了过去,虚竹手快,立马冲过去接住秦曦,秦煜也着急了。 “快带二哥回军营,陈墨你留下来跟我一同进城,姚俊民范博宇一同回去,一众将士跟我进城。” “是!”众人应声,分头而去。 虚竹背起秦曦,冲在最前面,赶回军营之中,念安自秦曦走后心里就有很多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出发,睡不下便在营帐之外等着秦曦回来,秦尊见了也没有多说,不过是拿了两条椅子,两人坐在一起,念安就望着秦曦去的方向,也不说话。 突然,念安的视线之中多了虚竹的身影,看着那背后的人,身着的铠甲,正是主帅用的铠甲,念安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前奔去,意识过来的秦尊也往前跑去。 “虚竹,怎么了?” 虚竹难为地摇了摇头,大喊道:“快传军医!” 念安着急地跟在虚竹身边,见虚竹将秦曦放在营帐之中的主殿之上,秦曦一听虚竹的叫喊也匆匆赶来了,念安看着秦曦身上的伤口,只一眼,心里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腹部……腰部……都有伤……那个伤口那么深……那些地方流了那么多的血…… 秦尊扶着念安安慰说:“没事的,二哥吉人自有天象,不会有事的。” 念安抓紧了扶着他的手的秦尊的手,秦尊感受到念安手心传来的力量,心下都替念安担心,为秦曦忧烦。 虚竹跪在地上,拱手对着念安道:“公子!是虚竹没用!没能保护好二皇子!求公子责罚虚竹!” 念安摇了摇头,看着秦曦虚弱的样子,满头细小的微汗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尽力保着秦曦了。”念安将虚竹扶起来,“你也不用向我求罚,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尽人事知天命了,虚竹,辛苦了,你身上的伤口也有不少,快去看看拿些药敷着吧,别发炎了不好。”念安怎么会同意尽人事,知天命呢,他心里疼得发抖,但是他并不想表现在外人面前,更不想对秦曦忠心耿耿的虚竹,如此的自责。 虚竹摇头,坚定说:“不知道二皇子的伤势如何,虚竹没有颜面出去就医。” 知道虚竹心里难受愧疚,念安并没有强求,只是点点头,转身问军医道:“军医,二皇子的伤势如何了?” 此刻的秦曦的铠甲已经被脱下了,军医把了脉后又细细地查看了秦曦身上的伤口,紧紧皱着眉头道:“二皇子他……” 战场之上,眼前所见之处皆是血光冲天,尸横遍野,秦煜走入主城,谢奇刚好在城门之处等候着,恭敬谄媚道:“参见三皇子!” 秦煜不认识他,眼里也没有他的,看着木府城内的一切问:“你是谁?任忠呢?让他滚出来!” 谢奇像是看不见秦煜眼里的嫌弃,仍是自顾自地跟在秦煜身后,“属下是谢奇,不过是城中的小官,城主与蛮族族长勾结,属下实属无奈,只好假意随从城主一同出兵,攻城,一直想着能有机会劝城主改邪归正,又或是粉碎他的阴谋。直到前面,见时见到了,城主已被属下就地格杀。”说完,谢奇跪在地上,拱手道:“请三皇子治罪!“ 听了谢奇的话,秦煜惊奇转身看着谢奇,“照你这么说,你何罪之有?” 谢奇抬起头,看着秦煜的眼神道:“谢奇在道义的方面,必须要为国为君分忧,所以谢奇不顾律法杀了城主。可是在律法的方面,谢奇以下犯上,实在该杀!” 秦煜嘲笑着把一把剑扔在地上,道:“那边自行了断吧,这是我的宝剑,你也算犹有荣焉了。” 第八十九章 拔剑 谢奇拿了剑,跪在地上迟迟没有反应,秦煜不屑一笑,说道:“罢了,木府城刚刚收复,你便留着处理木府事务吧。” 谢奇朝秦煜重重磕头,“谢三皇子不杀之恩!”谢奇根本没有想到秦煜会仍剑让他自尽,此刻难免有些尴尬,心中对秦煜也有恨意,城里所剩无几的将士已经候守在一旁。 望着木府城中现在已是鸦雀无声,怕是能走的人都已经走了,秦煜问:“木府城中,再无兵力了吧?” 谢奇点头,跟在秦煜身后道:“老城主在时,将所有的兵力都派出去守城了。” 秦煜仍是不屑,“守城,守得是敌,你们守得却是友。” 谢奇拱手道:“三皇子说得对,是老城主受独孤宇阕的蒙蔽,这才给翊国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秦煜走入街道,本该繁华昌盛的木府大街木华街道却人迹罕至,木府作为边境重城,除了是军事重地,更是贸易往来的大城,没有战争之前,这里有汇集各国来往的商人,不管是蛮族,翊国,东瀛或是北域西疆都一视同仁,在此只有生意没有身份,如今却是这样的模样了。 陈墨问道:“木府里的百姓呢?” “独孤宇阕进入木府之后,便都四处逃难而去了。” 秦煜心道,既然如此,任忠还执意要放独孤宇阕进城,当真是顶着各方的压力做着叛徒,“呵,如今这木府已然不堪一击,即便是收复了,也很容易被南蛮再度夺回。城中的事务还需等二哥醒来再做打算,陈墨,你先安排剩下的将士前往木府南门守城,西门与金旭城相通,只需留一些人看着就行,无需多派人。” 陈墨应声,不再多声,范博宇一直跟在几人身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一些什么。 谢奇表面恭敬,心里的小心思却多,此刻最关心的应该是秦曦怎么样了,“是,臣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秦煜回过头看了谢奇一眼,谢奇仓促低头,秦煜道:“有什么话便问。”只第一眼,第一句话,秦煜便已经看到了这人眼中的小九九,他能瞒的过别人却瞒不过秦煜。 谢奇也懂分寸,语带关心为难道:“不知,主帅二皇子,伤势如何了。” 秦煜瞥了一眼陈墨,示意陈墨要盯好谢奇。只一眼,陈墨也便会意,秦煜毫无悲意道:“那些都不是致命伤,交代完该交代的事便回营中疗伤了,不日便会前往讨伐蛮族。”秦煜虽说着这话,其实心里却是没有底气的,一是他并不清楚秦曦此刻的伤如何,但是他知道一定不会轻,那几个杀手都不是等闲之辈,尤其是那两剑,定然伤到了秦曦,二是如今他们翊国的士兵也算窝里反了,木府和金旭的士兵所余不足五万,要想讨伐南蛮,还需从长计议,即便再困难,他也不会放弃,如今两族已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个道理谢奇也懂,没有多说,便领着秦煜到城主府,由他接代处理木府城中的事务。 金旭城外军营中。 军医磕磕绊绊,终是面显难色道:“二皇子这伤……老夫……也无能为力……”从他查看的脉象来看,秦曦的脉象极其微弱,似有似无,撑着的像是最后一口气。 周身众人皆唏嘘不已,心道此次怕是回天乏术,皆哀叹,念安抓住军医的手,不解地问:“什么叫无能为力了,你是军医啊,你怎么能无能为力。” 秦尊拉住念安的身子,含着泪说道:“小安,别这样……”他也知道念安难过,但是他们都没有办法,都没有解救的办法,要是……要是汐枫先生在就好了……说起来,已经好久没见汐枫先生了……秦尊很快从思绪中出来,不再多想。 虚竹也动容道:“公子……主子他不希望你这样……”其实,打仗前秦曦便有一种预料,独孤宇阕不会这般轻易便迎战,曾和虚竹说过,不管他怎么样都要保念安周全,既然如此,虚竹更应该保护好念安。 念安一反平日里的清冷模样,忍着泪闭着眼睛颤抖着问道:“怎么……会无能为力。”为什么……怎么会无能为力呢……秦曦他是天之骄子……怎么会无能为力呢…… 军医摇摇头,无奈道:“二皇子的两把刀刃皆伤及肺腑,此时取出也不是,留着也不是。”因看不清具体内伤如何,军医也没有办法准确地判断伤势地具体情况,这些不过都是猜想罢了,如果出了事,谁也没办法承担这个责任…… 秦尊道:“剑刃若是留于体内,二哥必死无疑啊……”就算不会因为其他原因,迟早也会因为伤口溃烂而死。 军医点头,没有反对的意思,“是,但是属下怀疑这刀刃因其薄,正巧堵住了肺腑处的伤口,如果取出,怕是会即刻毙命……” 念安扶着秦尊,忍着心下的剧痛,看着秦曦看似安详的睡颜,平淡说:“取出来吧,有什么事我担着就是了。” 其余不知情的士兵叫嚣道:“取出来将军若是死了,你凭什么担着?” “是啊,我看,你是那蛮族派来的奸细吧!” “贱奴一个,也想与主帅相媲美。” 虚竹凶狠对着无知的众人道:“都闭嘴!” 闻言,军医也为难,看向秦尊,“四皇子,此事……”秦曦失了意识,秦煜在木府安顿,此刻,最有说话的权力的,就是秦尊了。 秦尊咬牙,道:“拔出来!”这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众人皆劝:“四皇子,不可啊!” 秦尊很清楚秦曦现在的状况,如果不拔出来秦曦就是靠着这两片刀刃活着,总有一天会死,不如今日赌这一把,念安的想法应该也是这样的吧,秦尊看向念安,看不清念安眼里的清明从何而来,但是却看到了眼里的闪烁,“就照念安所说,拔剑吧,一切尽看天意。” 仍有不死心的士兵喊道:“不可啊副帅!主帅是我们的主心骨,若是主帅……” 也有知晓利害的士兵大声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今日不拔此剑,难道等到来日看着主帅的伤口溃烂而死吗?” 秦煜点点头,对着军医道:“军医只管用尽毕生所学,尽最大的力,剩余的结果,本皇子自会负责。” 虚竹跪在地上,对着秦尊道:“公子与四皇子之恩,虚竹记下。” 念安扶起虚竹,看向秦尊,眼里除了悲伤,也多带了一丝的感激之色,秦尊朝念安点点头,对着其他人又说:“都退下吧,虚竹留下即可,其余人不要在此打扰军医为二哥疗伤了。” 走出了许多人,营帐之中一下子清静下来,念安守在床边,帮着军医将剩余的衣服尽数脱下,露出秦曦健壮的手臂、胸膛。 这下方才真正看清了秦曦身上的伤口到底有多少,那腰侧的伤已经结了血块,不再往外冒血。腹部的两把剑刃仍然卡在那里,就那样刺着秦曦的腹部,伤的更是念安的心,刺入秦曦腹中是两剑,刺在念安心里的却是万剑…… 将秦曦扶起时,念安这才又看见秦曦的背后也有伤口,念安不敢伸手碰,只能含着泪小心地替秦曦褪下里衣,不忍问:“虚竹,不是说不上场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虚竹眼带恨意,暴怒道:“任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勾结蛮族,想要致主子于死地。本来,主子只需在后阵指挥即可,没想到他们早有计谋,此战根本不为守城,只为夺主子性命,将我们几名副将死死克于人群之中,主子本就受了伤,一人要挡数十人的进攻……” 听完虚竹所说,念安也气得握紧拳头,想要将整个蛮族碎尸万段。 秦尊也气得紧,既气对方卑鄙无耻,又气自己不能做什么,只能在此守着营帐。 军医道:“公子扶好二皇子,属下要为他施针了。” 军医姓李名绝技,如今已是天命之年。他年轻时就开始跟着各军队打仗,这些年来什么样的伤都看过,但是见秦曦这样伤痕累累,腹中双剑还能活下来的却是着实不多的。 军医手快,银针立刻封穴,几个能够克制血脉的穴位皆已刺有银针,握着剑,看了念安一眼。早在他这几日看来,便知道眼前这位谦谦公子跟他们二皇子的关系非同一般,早就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能够形容的了,此刻见这公子隐忍的样子,关系便是自己心中所想无疑了。 人道是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既然两情相悦,他定也要尽自己的全力救二皇子的。 念安颤抖着问:“要拔剑了吗?” 看着念安的样子秦尊实在不忍,上前捂住了念安的眼睛,自己也闭上眼睛,道:“别看。” 念安摇摇头,把秦尊的手拿掉,平静说:“我想看他受的苦。”就好像,我也跟他一起承受一样。 军医赞许地点点头,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文弱的公子,能有这番决心,李绝技也很惊讶,温声道:“这便要拔了。”话完,手便已经握在剑柄之上。 第九十章 腐尸 李绝技一狠心,用力将力气汇于掌中,双手用力往外一拔,随着剑刃从腹部的拔出,秦曦仰头对着前方便“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的血,随即倒在念安身上,念安用力扶着秦曦,眼里的泪已经再含不住了,顺着眼角流下来,滴在秦曦的肩上。 李绝技拿了准备好的草药,敷在伤口之上,但是根本没有用,被里面涌出来的血给冲散了,秦尊着急道:“怎么办,要是血流不止就完了……” 李绝技已经尽量不让剑刃出来之时有所触动其他伤口了,“如今不知内伤如何,只能先将这外伤治好了。” 虚竹大呼:“不好,伤口上有中毒之症……” 秦尊认真一看,果真如此,气愤道:“乱臣贼子,居然狠毒至此……” 念安冷静道:“还请军医好好医治!”军医将草药重重按压在上面不肯松手,希望就此让伤口止住。 李绝技道:“这事,此毒怕是不好医治,是一种慢性毒,我也不能判断清楚,但是看起来,倒像是腐尸草的毒。” 虚竹道:“既然想要致主子于死地,为何要用慢性毒?” 李绝技摇摇头,“这种毒才是最难解的毒,随着剑在伤口蔓延,伤口不仅无法愈合,还会腐烂,痛苦不已。” 念安问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毒药便必有解药,是什么?” 李绝技仍是摇头,道:“此毒老夫亦无根除之法,只能暂时克制其毒性。” 秦尊试探问:“那军医的意思,要找谁来医治?汐枫先生可行?” 李绝技眼神都亮了亮,“汐枫虽行医年龄不大,但是却精通医理,若是有他,兴许有解救之法。” 念安转头对着秦尊道:“为求妥贴,只能回京寻来汐枫。” 秦尊也想到了这一层,道:“我也有此想法,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立马回京。” 念安看了秦曦一眼,开口道:“你回了京都这边要谁来看着,我回去。”念安说得坚定,也想好了一切后果。这两日军营便可以拆掉,将所有人迁到木府城中,少了谁都不好完成接下来更加艰难的事情。 秦尊不同意,念安根本没有练武,更是手无缚鸡之力,连驾马都不会,怎么回去?坚决说:“不行,你连骑马都不会,怎么可以让你回去。” 念安示意虚竹扶着念安,自己起身道:“秦曦曾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来教我,其他马也许驾驭不了,但是风骏我已经可以驯服了。” 秦尊看向虚竹,虚竹点点头道:“公子已经可以驾驭风骏了。”那段时间,为让念安开心,秦曦带着念安学了有一段时间的驾马等术, 念安又说:“如今,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不是吗?我即刻出发。” 秦尊追了出去,对着念安无奈道:“罢了,如今只能如此,那便让那几个沿途保护你。” 念安看向秦尊示意的四人,分别名叫王虎,郑秀,傅泊之和鹿愁远,秦曦来此的时日不多,但是能看得出来这几个各有各自的性格特点,也是秦曦除了副帅以后少有的几个可以信任的副将。 王虎属于那种性格憨厚,对谁都一幅老老实实的样子的人,看起来特点就是皮肤黝黑,大鼻子,小眼睛,不属于好看的那种,就是老实人。听说早些日子来到军营里来的时候没少受那些老兵的欺负,不过后来摸清他的脾气性格以后,大家也就不再欺负他了,反而对他都是最关怀最照顾的。 有一点倒是跟他的长相十分相宜,那边是王虎力气颇大,人都说那是牛的蛮力,不该叫王虎,应该叫王牛。见秦曦对念安的态度,虽然不知道两人的身份,王虎对念安的态度也十分尊重,更是打从心里敬佩念安这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人的。要问为什么,应该是觉得念安长了一幅无与伦比的美貌吧,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面容,不同于女子的妩媚,不同于男子的粗狂,像是天上下凡不沾尘土的仙人。 有一次,王虎对郑秀道:“你有没有觉得主帅身边那个小书童长得很好看?” 郑秀白了王虎一眼,“什么好看,我看也就那样。” 郑秀与他的名字一般长得清秀,白白嫩嫩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来军营里待过长时间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喜欢念安的原因,他一向重自己的外貌,也甚少听说别人长得比自己秀气的,但是见了念安他就已经有些自叹不如了,只是他读书人的傲气让他不肯低头。 听秦曦说他曾是读书人,不过考了多年只考上秀才,考不上举人,空有一腔的报国热情,只可惜无人赏识。后来,迫于生计,这才投了军,可是他毕竟是一个读书人,投了军也什么重活都干不了,好在写得了一手好字,便被留在军营里做一些文书的工作,干起活来倒是一丝不苟,有次引起了秦曦的注意,这才被秦曦所知,也算是一个得力的部下。虽然郑秀不擅长于打仗,但是却是极其擅长于谋略的,除了四书五经也是通读兵法战记的,经常能给人一些新奇的点子和想法。 几个人中,最稳重的当属傅泊之。傅泊之出生贫苦,打小就吃了很多苦,家又住在偏远的农村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便是这个道理,打小开始就跟着父母为家里的生计操持,后来征兵的时候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条路,不过用了两年的时候就学会了一整套的剑法,也就此受秦曦的赏识,归于陈墨的队下用着。只不过,因着心里有些自卑,所以多少有些沉默寡言,就算是受人重用了,也不喜炫耀,无心人相处得不甚欢喜,有心人处着却觉得他故作姿态。 另一个鹿愁远嘛,当初他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可以深谋远虑,没想到他不仅不深谋远虑,还一点也不愁,整天乐呵乐呵的,是几个人之中最幽默的,因是北域边境那边的人,说起话来带着北域的腔调,颇是有趣,在队里的人缘甚好,是秦煜的一个部下。 今日出战木府,秦曦便留下了一部分人守好军营,这几人恰好在,秦尊便冲着他们大喊道:“王虎,郑秀,傅泊之,鹿愁远过来!” 几人一路小跑过来,王虎憨厚问道:“副帅,有何事吩咐啊?” 秦尊对着王虎笑笑,跟在念安后面来到马厩,道:“如今,主帅病危,需要有人回京去请神医汐枫来为其疗伤,你们几人跟同苏公子一同前往,沿途保护苏公子,千万护其周全。” 听秦尊这么一说,郑秀不屑道:“他能骑马吗?别要我们带着他这个累赘。” 念安平淡道:“不去的现在就走,我一人也可。”说着,直接翻身上了风骏,风骏不但不怒还温顺的甩了甩尾巴。 鹿愁远大惊道:“诶诶!这不是主帅的风骏嘛?听说这风骏生人勿碰,要不然会火冒三丈,你怎么能驾驭得了它的?” 傅泊之道:“看来这位公子与风骏有缘也相识,那我便陪着公子一同回京,也好保护公子安全,免得副帅担心。” 见傅泊之上了马,王虎也到马边上,别扭上了马道:“傅哥去,我也去。” 鹿愁远拉着郑秀把他推到马前,“军中的规矩,向来说一不二的,进军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收敛一下你的臭脾气。” 郑秀不情不愿地上了马,念安望了秦尊一眼道:“照顾好秦曦,让他撑到我回来,否则我定不饶他。” 秦尊点点头,不舍道:“你一定要小心,平安回来!” 念安大叫一声“驾!”风骏闻声而出,郑秀仍是不情愿道:“他居然敢直呼主帅的名讳,若是让主帅听到了定将他碎尸万段!” 傅泊之从容道:“跟上吧。” 几人到了军营外,念安停在那前面有一人,正是范博宇。 范博宇本是跟着秦煜到木府城中安顿,秦煜见过兵力分布以后,感觉甚是危险,各处所驻守的士兵都缺了一些,便叫范博宇回来再带一支军队过去且先支援着。 念安在马上并没下马,只是对着范博宇拱手道:“副帅!” 范博宇也对着念安道:“原来是小书童。” “不必如此客气,叫念安便可。” 秦尊上前问道:“你不是在木府城中吗?” “三皇子怕木府当前的兵力不够,派我回来取一些兵力,前往木府守城,没想到小书童你看起来柔弱,却能驾驭得了主帅的风骏,这是要?。” 秦尊回应道:“二哥伤重,虽然暂时留了命,但是为保妥当,还是要回京去请神医的。” 范博宇看着念安身后的几人道:“只带这几人去是否不妥?” 念安道:“不必人多,人多反而不方便,事态紧急,不便多说,就先走了。”说完,念安看了身后的几人一眼,喊道:“驾!” 郑秀虽不情愿,好不容易有了这样出去办事的机会,也不想丧失,这便也快马跟了上去。 望着念安决绝离去的背影,风骏在黄沙地上卷起一团一团的尘土,秦尊哀叹道:“早去早归。” 范博宇道:“那属下先去召集军队了!”秦尊不再理他,重新回到营帐之中查看秦曦的伤势。 第九十一章 返程 念安虽然技艺不行,但是驾着风骏却是无忧,风骏像极了通了灵性,与一般的马不同,在路上狂奔都会避着崎岖的地方,驾马者不会赶到十分的颠簸。 只不过,念安驾马的速度较快,一路上天气变化快,烈日炎炎,见念安脸色惨白,傅泊之问道:“苏公子,不如我们歇一会儿再继续?” 念安摇了摇头,“要是你们受不了可以等候,但是主帅顾不得我们耽搁,这样拼命赶五日之内应该能赶到京都。” 王虎道:“公子都能赶,我们有什么不能赶的?”王虎最是忠厚,本来也就皮糙肉厚的,这下更加不怕吃苦了。 郑秀的脸色也有些惨白,见念安都不肯停下,又说了这样一番话,心里多少有些佩服,心道这样子不过只能撑一阵子罢了,这才出来不过半天,要是时间久了,肯定原形毕露。心里怎么想的,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道:“赶!谁若是受不了,谁就自己滚!” 鹿愁远笑道:“小秀媳妇,我看你会是最早受不住的。” 郑秀瞪了一眼,“滚你个臭名远扬,我看你是活腻了,等到了京都看老子不削了你的脑袋!”鹿愁远最喜欢跟郑秀斗嘴,因着愁字谐音为臭,郑秀恼羞成怒的时候都骂鹿愁远是臭名远扬的人。 傅泊之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认真骑马道:“愁远别闹,赶路要紧,一会儿天黑了就不好赶了。” 鹿愁远倒是没应声,反倒是王虎认真道:“是,傅哥!” 眼看着夕阳西下,落日斜影,今日一战,仿佛在眨眼之间,念安咬牙骑着风骏一路奔去,一路也不可耽搁,风刮起了念安额前的细发,眼神之中尽是坚定,每一次的颠簸都在刺激着他的身体,毕竟前些日子右肩的伤还未好,如今这一路颠簸,感觉右肩又已经湿透了。 木府城中,范博宇已经将兵力带到,秦煜也已经在着手将军营迁进来,毕竟城中更安全一些,城外多少有些危险。 “将营帐都收了,城中已有安顿之处。” 陈墨从旁问道:“副帅,是否觉得最近的事总是出乎我们的意料……”陈墨说得隐晦,秦煜却能理解陈墨的意思。 “我们当中,定有人当了内贼,否则那独孤宇阕就算再聪明,也不至于事事算计得如此之准的。” 陈墨为难道:“只是,如今要怎么才能把这人找出来?” 秦煜望了眼秦曦的营帐,哀叹道:“只能等二哥伤势好了,才行,在此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两人一同进入营帐之中,李绝技正在施针,虚竹看起来也不如昨日虚弱了,昨天秦曦稳定下来便将自己的伤口包扎了,大伤倒是没有,都是一些小伤,现下已无大碍。 “二哥怎么样了?” 虚竹对着秦煜行礼,“三皇子,为克制这腐尸草的毒性蔓延,军医每隔一时辰需要施针一次。” 军医被秦煜免了行礼,施完针方道:“这施针之法只有七日之限,七日后,如果汐枫神医还未能有解救之法,便是回天乏术了。”腐尸草因其有腐尸之作用而骇人听闻,如果不能及时地制止,将会腐化全身,变为尸水。 另一边,念安方才过了秦岭淮河一线,没想到这样疯赶,也用了两天的时间,才能到秦岭淮河之北,此刻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念安道:“你们若是受不了,便原地休息,等着我回来便可。” 郑秀咬牙道:“凭什么,谁说老子受不了了。”郑秀瞪了一眼念安,就知道这人自己忍得了的,别人就忍不了了?虽说他这几日的拼命他也看在眼里,但是他还是打从心里不喜欢他。 傅泊之道:“公子,不如停下来喝点水吧,早上天刚亮你便开始赶路了。”傅泊之说话最是稳重,声音也最是低沉,笑起来时让人觉得温暖。 王虎也劝说道:“是,是啊公子,要不咱们喝点水再赶路,你看你着嘴唇都煞白了。” 念安闻言转头对着傅泊之微微一笑,随即更是咬牙道:“我没事。”早一刻,秦曦便多一分的希望,山路不好走,晚上赶路不易,只能白天紧赶慢赶地回京。 鹿愁远叹气道:“主帅受伤,我们也悲痛,我虽不知你与主帅的关系,但是主帅对你的关心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若是有什么事,主帅也不肯放过我们的。”依照鹿愁远的视角来看,主帅肯定是对这个小公子有意思的,原先以为这个小公子不领情,今日方才知道,小公子领情领得可开心了。 郑秀道:“你莫不是,跟我们主帅是那种关系吧?”郑秀对着这事多少也有些敏感度,读书之时也有看过娈童之说,也听过董贤的断袖的故事,这么一想来,眼前这个小白脸跟二皇子还真有可能是那个关系。 傅泊之制止道:“郑秀,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傅泊之看来,眼前的这位苏公子已经疲倦不堪了,他的右肩的衣物皆已染红,前些日子受得伤还未好,这样下去怕是能失血而死。 王虎道:“公子啊,要不咱坐下来吃些干粮吧,当时来的时候带来的,都没怎么吃呢。”王虎心思最粗,什么都看不出来,就是单纯地关心这个长得好看的公子。 念安冷声道:“我不饿。”因着一整天的风吹日晒,念安的脸上都已经有了裂开的伤口,这两日来天黑便睡,睡醒便赶路,连脸也不曾洗过,脸上的灰和干裂的血痕看起来都让人为之心痛。白色的衣角衣带在风中尽情地飞扬,风骏时不时地吐着热气,每一步却都是踩得稳重,在山路之间穿梭着。 郑秀赌气道:“老子也不饿,快赶路,臭名远扬再敢多嘴,老子拔了你的舌头。” 傅泊之无奈说:“既然如此,便赶至天黑再休息,大家都多忍忍。”傅泊之的话最有威慑力。听完,王虎点头认真道:“是,公子忍得了,我王虎怎么忍不了!”王虎身上有一股傻劲,也就是这傻劲是人所说的傻人有傻福吧。 鹿愁远道:“那便专心赶路,小秀媳妇要是受不了了,便来我的马上,我带你回京都。”鹿愁远回头看了一眼郑秀笑得迷情,连快速的风都不能挡住他要耍嘴皮子的欲望。 郑秀白了鹿愁远一眼也不再与他斗嘴,在他眼里这是他男人的尊严,他就算再熬不住再撑不下去,也要撑下去。 赶到京都之时,已是两日之后了,京都和走时无异,只不过已入深秋,这一路赶来,看尽从夏天到秋天的变化,在南蛮之时的还是烈日炎炎,树木青翠欲滴,回到翊国之时的已是翩翩落叶,周遭皆为红黄一色了。 骑在风骏之上,城门之前,念安睁着眼睛看着城门之大,城墙之高,终是露出了这几日没有的笑容,“进城吧。” 前方守城士兵将长戟交叉,怒喝道:“来者何人。” 念安不想与他们多费唇舌,将腰间秦曦的令牌拿出来,那本是秦曦留与他在军营之中可用的保命符和尚方宝剑,要是有人对他不敬,有此令牌,也可号令三军。 念安平静道:“看令牌。”看到了令牌两人都收了长戟,忙跪在地上,恭敬道:“二皇子!” 傅泊之大喊:“二皇子有令,见此牌如见本人,还不让开。” 郑秀心下大惊,没想到二皇子连自己的令牌都给了他,鹿愁远却是得瑟得不行,“没看到这位公子身下的是二皇子的汗血宝马风骏吗?赶紧滚。” 念安进了城门,也就不再赶路了,天色已晚,找到汐枫也要明日才能赶路,更何况这街上的人众多,要是不慎伤了人就不好了。 鹿愁远朝着念安道:“小公子,这令牌你什么时候得来的,好生威风啊,要不,借我耍两日?” 郑秀又是对着鹿愁远无奈道:“有点将士的样子吧,不就是一块贴身令牌吗?” 王虎道:“我也想要……”那令牌看起来纯金的,而且还有号令三军的能力,怎么能让人不眼馋。 念安道:“进了城便看好自己的马,别让马伤了人,另外,这几日奔波,将马带去好好喂养休息,明日一早卯时,在医府出发。” 王虎道:“公子,那我们呢?”他怕离开这个公子便没人保护了。 念安忍着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你们不必跟着我,明日一早别迟了就行,我一人去医府。”见念安如此果断,其余几人赶路也累,又吃了四日的干粮白水,这便到附近的酒楼里去寻些山珍海味去了。念安轻拍了一下风骏的马背,风骏这才一路小跑起来,到了医府门前。 念安见门仍开着,便直接往里走进,汐枫正在晒药,见念安进来了高兴不少,以为秦尊也回来了,探头看了几眼竟没看到人,这才注意到念安的脸色和肩膀上的伤。 汐枫忙放下手中的药,立马往前奔去,扶住念安,想要查看伤口问道:“怎么了这是?” 念安咽着口水道:“汐枫先生……秦曦中了腐尸草的毒……快想办法……明日我们一同赶回南蛮部落……救他……”此话说完,念安终究再也熬不下去,昏过去了。 第九十二章 放心 汐枫看着念安风尘仆仆的面庞,着急道:“念安!念安!” 脸上被风刮出来的伤口算是小事,汐枫脱下念安的衣服,眼中没有念安的白皙身体,只有念安右肩上的剑伤,叹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汐枫忙出门取了止血的竭血草,压在伤口之上,将伤口重新包扎起来,又出门取了盆清水,替念安擦去脸上的尘土,“看来你们在南蛮之境遇到了大麻烦,不知道尊儿如何了……许久未见,不知他可曾想我……” “腐尸草……”料理好念安,汐枫这才想起来刚刚所说的腐尸草,是世间一大毒药之一,腐尸草的草只长在酷热之地,一般来说火山口的周围炎热处的夹缝内会长有腐尸草。腐尸草以岩浆的养分为食,以火山口的热度和近处来的阳光为食,这才长出来的,药草的性质偏热,正因为是岩浆,所以腐蚀人肌肉的能力甚是强大。 汐枫到偏殿藏药之处查看,是否还有腐尸草的解药,翻遍了柜子也未寻到,原本,腐尸草的毒,并非有解药就可解,须把所有中毒的地方血肉全部割除,用以防止腐尸毒的蔓延,而后还需救心草去体内余毒,再用生肌粉让伤口闭合,重生肌肉组织。 救心草种植之地,只要种一株,十年十里之内便寸草不生,因其有千根,为保救心草的生长,十里之内的养分都会在片刻之间被蔓延而去的草根吸干,而后要十年时间,只保护这一根草的养分慢慢滋润吸收,是以无人种植。 他曾有过一株,只是如今已经没有了。要是还想要的话,还需要连夜上山到他师父隐居之处求取,山不高,也不险。只不过,他师父人在或不在,却是无法估量的。 再说生肌粉,生肌粉中有两味珍贵药材,一味生肌草,一味天山雪莲,生肌草易得,只是普通生肌草无法抑制长久的腐尸草之毒,从而压制毒性,重新生肌。真正的生肌草,须用人的鲜血养着,为了养那一株生肌草,连续半年,每隔七日,用匕首划开手掌,用自己的血亲自滋养。 天山雪莲乃是西域天山之上至寒之处才能生长的,因是极寒之地,所以天山雪莲的性质偏寒,与生肌草一同做成的生肌粉可以压制伤口处的腐热之毒,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生肌。他的师父安羽也是拼了老命到那极寒之地去摘了几株下来,如今这株株草药,为了生肌粉都要被用掉了。 汐枫心下当真是心疼,要不是秦曦,他肯定舍不得一次用他的这几株草药,汐枫喂念安喝了些水,对着还未醒的念安说:“你在这儿待着,趁着天还没黑,我上万孤山一趟,若是求不到救心草,那便没有办法了。” 汐枫也不敢耽搁,找了自己养在马厩里的马,一路到了万孤山,当年,安羽救了汐枫,并带着汐枫熟练医术,带着他治病救人,悬壶于世。直到见汐枫能独挡一面了,安羽也便到了万孤山,建了一竹屋,自此逍遥快活,只不过每日种种草药,好不潇洒。 到了万孤山山腰隐蔽处的望春阁外,已然天黑,见屋内没有灯光,估计是安羽外出游玩去了,这样一来,找到救心草的几率就更小了,毕竟安羽不在,救心草不是一般的草药,定然会被安羽好生看管的。 既然要自己去找,汐枫直接拿了自己存有的钥匙,也不敢耽搁,进入了望春阁,翻箱倒柜地寻找救心草。望春阁内摆设清雅,只不过都浮了一层的灰,看起来倒是多少有些落寞的意思,也因粗汐枫更加确定安羽不在,翻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没想到翻遍了柜子,都没有找到救心草,汐枫心下起疑,不可能没有救心草,每用掉一株,他师父就会再种……汐枫到了后院看了一眼,后院看起来都是些普通的草药,并没有什么救心草,要找救心草其实容易,只要找到一块寸草不剩的地方,那处便有救心草。 汐枫往外走去,终于看到一块寸草不生的地方了,只是,不知道师父把什么那救心草种在了什么地方,十里的话找起来要是找不到真的天亮了也没用……这样下去秦曦就只能等着死。 “不行,要想办法尽快寻找到救心草……” 安羽向来做事不会循常人之法,眼前的这一块地看起来荒凉,靠近之时,便能看见眼前有无数的小木箱子,堆在荒地之中,放眼望去,足有千百个,并且每个都钳于地下,要取一个都费劲,更何况这望去密密麻麻的箱子。 向来安羽这样做的用意有很多,一是他外出游玩,要为救心草寻一个可遮风挡雨的好去处,另一个就是要防止有人闯入,毁了他的救心草。汐枫心想,安羽做事向来周全,这下这么周全,反倒是把他难倒了……必须要找到这些箱子的规律所在,要是这样找下去,非要耗死在这里不可,必须要用聪明的办法找到救心草才行…… 月色刚上天,箱子上皆是一片的白光……白光…… 汐枫突然想到……对,月光! 木府城中。 秦煜听到了虚竹传来的消息,再次进入秦曦的房间问道:“二哥到底怎么样了?” 李绝技满头大汗,“不好,毒性开始蔓延肺腑了。”这几日,每隔一个时辰施一次针,每一次都能从秦曦身上逼出不少的毒血,但是即便是这样,腐尸草的毒还是没有减弱的趋势。到了今天每一个时辰已经不够了,刚过半个时辰一刻,秦曦的嘴唇便会变得青紫,为了防止这腐尸毒过度蔓延,已经变成了一个时辰施针一次了。 秦煜着急道:“什么叫蔓延肺腑了?你施了这么久的针,就半分没有克制住毒性吗?”秦煜怒气盛,秦曦已经整整四天没醒了,再这样下去,难道就真的没有救了吗。 “不是属下无力,只是这腐尸草的毒实在难以克制,七日勉强可撑,但是如今已过了四日了,公子怕是刚到京都,要是这样下去,只能靠二皇子自己的意志了。” 秦煜把周身的东西一推,很快“砰砰”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秦煜凶狠将手中利剑摆在李绝技的脖子上,冷道:“二哥若是有事,你便陪葬吧!” 虚竹道:“三皇子还是让军医好好为主子医治吧。”虚竹也知道这腐尸毒的厉害,发生这样的事情,李绝技也确实无能为力,这几日来他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两人轮番守着,每过一个时辰便要施一次针,这施一次便要一刻钟的时间,李绝技也是筋疲力尽了。 秦煜冷声道:“我且让你多活两日,到时要是还是没有办法,你便自行了断。”秦煜根本不管李绝技的难处,也不管他是否有办法,只要秦曦有事,他便不会放过李绝技。 就在这时,外面有一人敲着门,对着里紧张道:“不好了副帅,南蛮有人攻城!” 虚竹打开门疑惑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安排了兵力了吗?怎么这么快有人攻城了。” 秦煜赶紧出门,将门带上,不让人知道里面的情况,“你先去通知陈墨,让他带兵前往南门守城。”待人走后,虚竹问到:“按理说,南蛮不会这么快攻城的,除非……主子伤重的事情被对方知道了,否则死讯一日不出,独孤宇阕不会一意孤行地攻城的。” 秦煜点头默认了虚竹的说话,又道:“不仅如此,向来你也意识到我们几个副帅之中有奸细了,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要么是副帅,要么是底下的得力助手,要照这么说的话,都是自己人害了自己人。”要让她找到是谁再背后玩小九九,定将那人碎尸万段! 虚竹心下实在烦得紧,先是看着秦曦伤重,却无能无力,接下里又是有人攻城,他心下向来是没什么计谋的,只好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秦煜稳重说:“现在,我们先去守城,守住木府,而后再想办法引蛇出洞,我就不信这个奸细能做得滴水不漏,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现下,秦曦不在,他必须要替秦曦守好木府城,等着秦曦醒来,亲自挥兵南去,将南蛮打得求饶。 两人奔赴南门,秦煜登至高层,道:“对方来的人并不多,看来目的并不在攻城,而是试探,无需紧张,让弓箭手准备,再准备大炮,直接给我轰。”既然对方不为攻城,那边不必废话,多杀一个人下一次挥兵便能少杀一人。 “是!” “战后到其余三城中取兵,弓箭,武器,都要。” 陈墨道:“是!” 果如秦煜所言,这次的战很快就结束了,不过就花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看来,是要试探秦曦的情况啊,不管是攻城或是别的,秦曦必然在场,真是狡诈。 见没有威胁,秦煜便道:“虚竹,如今这边无大事了,你回去看看二哥,范博宇留在此地,料理剩余的其他事情,陈墨,你跟着我来。” 陈墨跟着秦煜到了木府偏殿,见无人在此,这才问道:“三皇子想要去哪里?” 秦煜无奈道:“去找姚俊民。” 陈墨惊讶:“您这是怀疑姚俊民是奸细?” 第九十三章 底细 秦煜道:“这世间没有绝对的信任,也没有绝对的不信任,况且我与他不熟,去试探一下他的底细也好,再者说,这几日因为彭文亮的死,他颓废在房中,这样我们便少了一个得力干将,若他不是奸细,我们就必须要将他唤醒。” 进到姚俊民所宿之处时,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子的酒味,刺人鼻子,偏殿里漆黑一片,床边的布帘都被拉起来了,里面像是黑夜一般的寂静。 自那日从战场归来,姚俊民生不如死,整日以酒度日,神志不清的,彭文亮虽与他无血缘关系,但是自小就把他当成亲生弟弟来看待,自己的父母死后,更是他带着自己谋生路,填饱肚子,免他受寒冷侵害。 姚俊民将彭文亮的尸身埋在了木府附近的一片林子里,为他立了一块碑,坟墓不过是一个小土堆,看起来很普通,却寄托着他十足的感情。 姚俊民捧起一杯酒,倒在黄土之上,“亮哥,我……”话未开始,声便哽咽,姚俊民抹了把眼泪,又道:“我要是刚刚来得及,我就替你去死了……” “从小,我就跟在你屁股后面讨吃的讨玩的,长大了也是你带着我东奔西走,谋生混吃,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真的想,死的那个人是我多好……” “自小,有什么好的你都让给我,你总是一味地对我好,从来也不觉得委屈,不觉得我烦人……而我,一直受你的照顾,都没有报答你,可是你却……” 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情到难处,如何不落泪,姚俊民满脸的委屈,双手却狠狠地抓住周身的土地,“亮哥,我一定替你报仇!”姚俊民的恨,把手心的土都捏得粉碎,往旁边扔去空气中都是灰烬。 “亮哥……黄泉路上,独孤吗?我不会忘记你的嘱咐,我一定会保护好二皇子,报答二皇子对我俩的救命之恩,知遇之恩……” 虽是这样说,但是姚俊民一时也走不出这痛苦,毕竟那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啊……自从坟前回来,姚俊民便整日酗酒,喝得醉生梦死的,就好像那样子,便不会再想起彭文亮死去的事情一般。这件事情对姚俊民的打击很大,就像汐枫知道正源走的那日一样,整个人像失了魂,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秦煜挥手扇了扇扑鼻而来的酒味臭气,皱眉道:“姚俊民人呢?” 姚俊民从角落里翻滚出来,趴在地上,咬字不清道:“谁啊……别来……打扰我……滚啊……” 陈墨见姚俊民的样子,心中一把火气,上前拽起姚俊民凶狠道:“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姚俊民抹了把嘴,“是你啊陈大哥……陈大哥晚饭吃过了吗……我这还有些小酒……要不要一起喝一些?” 陈墨一把把姚俊民甩到地上,拿了桌上的茶壶,也不管里面的茶水是热是凉,打开杯盖便直接泼在姚俊民脸上,姚俊民被冰冷的茶水一激,酒劲都过了大半,仓皇向秦煜行礼道:“三皇子!” 陈墨恨铁不成钢道:“你还知他是三皇子?你只顾着自己的悲伤,完全不顾你那队下几万将士的生死,完全不管我们的生死!” 秦煜冷声道:“姚俊民,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是,彭文亮是你最亲的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死前跟你所说的话?” 姚俊民回想着彭文亮直到死前,所说的那些话,他扑过来在彭文亮身上,大喊道:“亮哥!你坚持住,我马上送你回军营!” 彭文亮还是像平常一样,老实巴交的,一点怨气也没有,“不用了……我没救了……那剑刺破了肺腑……俊民……你听我说……” 文亮咳了两口血出来,又道:“我们两个能活到今天……能有如此成就……全仰仗二皇子的提拔……从今以后……你定要护二皇子周全……为二皇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是你没有做到……你就别来见我……” 从回忆里出来,姚俊民又盈了眼泪,看着秦煜悲痛到:“俊民没忘……”他怎么可能会忘,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啊…… 陈墨道:“你只顾文亮的死,你是悲痛,可你有没有想过,文亮此仇若是不跟南蛮一族算个清楚,你的心里如何过意得去?二皇子因蛮族的腐尸草身中剧毒,如今生死未卜,二皇子的知遇之恩,你却不报,该如何算?如今我翊国五城危在旦夕,木府将要守不住城池,边境就要落入他族之手,你却在此酗酒,又该如何算?城中形势紧张,却有内奸通敌害自己人,你却不管,又该如何算!”陈墨越说越激动,激情愤慨,一声质问比一声的大,不仅是在问姚俊民,更是在拷问姚俊民的灵魂深处的良知。 见陈墨说了这些,秦煜便不再多言,只是看着姚俊民,似在拷问他,似在警醒他,姚俊民眼中的泪落在地上,挣扎道:“陈大哥……我……” 陈墨根本不肯就此放过他,又将他拽起来,拉到房中铜镜前,无情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副帅的一点担当,哪里有姚俊民从前的半点样子了!” 姚俊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蓬乱的头发,布满血丝的眼睛,仓惶的眼神,肮脏的脸庞,凌乱的样子跟街边乞讨的乞丐没有什么不同。 陈墨见姚俊民有了反思,这时更是下了最后一刀,不管姚俊民直接对着秦煜道:“三皇子,我们走吧,不必为他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浪费时间了。” 看出来陈墨的意思,秦煜点头,随后走出房门,就在陈墨要关上城门的时候,姚俊民冲到门前,对着秦煜跪下道:“三皇子!姚俊民这几天不懂事,这就前去操练军队,不负二皇子的栽培!陈大哥,你别生气!” 秦煜点了点头:“洗个身子再去吧,一身酒气让人闻见了也失体统。”看着他的样子,倒是一点也不像是会去通奸的人。 姚俊民领命退下,陈墨问秦煜道:“依三皇子看来,姚俊民是这奸细吗?”在他的视角看来,姚俊民不会是那奸细。 秦煜想着刚刚进来观察到的姚俊民的样子,且不说他不像在演戏,再说他没有做奸细的理由,“应该不是他,为了保证安全,还是去问一下他近日的动向比较好。” “我会派人问一下的。” 秦煜思前想后,这些日子来,城中没有陌生人的出入,这奸细是怎么从军营里传出消息去的呢,“我一直没想明白,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陈墨也想不通,他也正有秦煜的疑问,按理说,城中戒备森严,这消息要传出去挺不容易的,“难道是范博宇吗?” 说到这里秦煜这才想要范博宇之前所做之事荒唐,但是转念一想,若是早已通奸,那日怎么会放着洞里的兵卒被熏死而不顾,“不知道,此事暂且搁着,等二哥好了再做打算好了,当下之急是守好城,救二哥,切勿打草惊蛇的好。” 万孤山中,汐枫正想着破解之法。 “月光……师父曾说过,夜间是寻找救心草最好的时候……” 汐枫心想救心草的解药最怕风吹日晒,但是却不能没有风吹日晒,师父用了这么多的箱子,其实是在施一个障眼法,就是为了躲避贼人的挖掘,这所有的木箱之上都会反光,在月光之下反射出一片白光,如果他没有估计错,会有一个木箱子只会反射一小束的光芒。 所有的箱子都是密封的,那样在里面的救心草就受不到太阳的照射了,所有的箱子都是紧挨着地面的,那样救心草周身的那一块土地不出几日便会干涸,救心草也种不久,如果没有猜错,那个箱子最为特殊,在底下留下了窄小的,肉眼观察不出来的一个开口,可以供下雨之时雨水的进入和流通。 另外,为防日晒过强,那个木箱子的顶部一定是镂空的结构,并且只留中间的一块有木,因为中午日照上头的时候阳光最强,那时的救心草最为脆弱,一个不慎便会被晒死,这样的木箱结构不仅可以消除这种危险更能在阳光斜射之时从镂空处进入箱子,保证一定的热量。即便是下暴雨也不用担心直接下来的暴雨淋坏了救心草。 更何况,师父老人家的眼神也不好,一定不会记得自己把草种在哪里了,这样只要放眼望去,多走几步路,找到反射月光最少的地方,就是救心草所在之处了。 汐枫因着这样的思想快速地往前奔去,寻找着救心草的下落,终于看到一个反射力最小,汐枫翻过许多的木箱,到了那个箱子前,果然如他所料,箱子上方有镂空,白日里看起来会因为旁边木箱的缘故看起来不显眼,夜间看起来却清晰得很,一眼便能看到所在。 这样一来连事情都省了很多,不用打开箱子,汐枫直接从镂空处将手伸进去,将救心草拔下来,用帕子包好了放在胸前。没有多做停留,返回望春阁中将门一锁,也不管一室的狼藉,汐枫便驾马往医府回去。 第九十四章 初醒 拿到救心草后,汐枫连夜就着天山雪莲将生肌粉的药粉磨出来,又用一些生肌粉制作了驱毒散,方才睡下。 次日,汐枫醒得早,打开门时便发现门外站着长相各不相同的四人,汐枫问道:“四位小兄弟要干什么?”这几人看着所着的衣服像是军中之人,应该和念安有关。 傅泊之对着汐枫微笑,恭敬行礼作揖道:“想必这位就是医神汐枫了,不知苏公子人在何处?”傅泊之跟人说起话来温温暖暖的,让人听了心里都觉得舒服。 只是,说到这里,郑秀就觉得生气,说好了卯时在此处等着的,人都等了一刻钟了,也不见他的出现,郑秀没好气道:“我早说了他就只能扛两天,这不,约好了卯时,现已卯时一刻,人在哪也不知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要带着他这个累赘!” 王虎小心翼翼道:“苏公子不会无缘无故地失踪吧,问问神医怎么说的吧?”这些天念安的坚持王虎是看在眼里的,他不相信他会是这样的人。 汐枫昨日还奇怪怎么让他一个人回来求药了,看来是还带了四个帮手,道:“念安昨日到我府上便晕过去了,这时还未醒,我进去看看,几位不如进来稍等片刻?”说着汐枫往外殿走去,招呼几人在正殿坐下,到偏殿去查看念安的伤势。 念安的伤势并无大碍,人也清醒得差不多了,见外面的天亮了,披上外衣。因着昨日晕的时候发髻就有些乱了,还未来得及重新梳发髻,将头上的冠摘下来,便到外面来,听到几人的声音这才走进正殿。 鹿愁远拉了拉郑秀道:“你看你,性子就是这么急,冤枉人了吧?” 郑秀心里觉得愧疚,嘴上却仍要逞强道:“我怎么知道他那么虚弱的……” 傅泊之见鹿愁远又想要捉弄郑秀了,打断道:“别斗嘴了,等公子醒了再一起过去。” 王虎跟在傅泊之后面,听话得很,在这殿内,看了殿内的摆设,看起来虽然没有皇宫金碧辉煌,却是别有一番风味,这时一句话也不敢吭。 念安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头发都是散的,对着几人抱歉道:“不好意思,没有守时,这便赶路去吧。” 汐枫从后面进来,不赞同道:“不行,你身体还很虚弱,这样过去你自己也会累倒的。” 念安取了一根细绳将头发草草一系,转身甩过头发时,那一头柔顺纤直的长发,拂风生香,虽没有力气,念安却是强硬地说:“我没事的,汐枫先生,解药有了吗?” 汐枫无奈道:“药我已经制出来了,但是能否好全要看他个人的造化了,我也帮不了他。” 念安道:“把药给我吧,我们要赶路了。” 傅泊之阻拦到:“公子,我们去送吧,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在此养伤吧。” 王虎也应和道:“是啊公子,要是你有什么事,主帅也不会饶了我们的。” 郑秀直接往屋外走去,道:“别当累赘啊你!” 鹿愁远一巴掌把他往回拽:“你去干嘛,你还说别人是累赘呢小秀媳妇,我看啊……啊啊啊”郑秀直接回身一脚踩在鹿愁远的脚上,疼得鹿愁远嗷嗷地叫。 汐枫无奈道:“既如此,那我就跟你一起去。” 念安诧异道:“汐枫先生……那是战场……”那是杀人见血不见泪的战场啊…… “你能去得,我怎么去不得了。走吧,这路上我多少还能照顾一下你。”汐枫也不给念安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他往外面拉,见他上了风骏,汐枫担心问道:“能骑吗?”毕竟在他眼里,对念安能驾驭风骏本就是奇怪的事情,更何况如今他的身子如此弱,更是怕他有什么事情了。 念安点点头,笑他跟秦曦一样把他当成孩子,不管行不行,他都要坚持到去看着秦曦解毒,能够带着一行人打仗胜利,能够毫发无损,“能,无碍的。”一马乘一人最为合适,若是带两人怕是马没有两天就受不了了,也顾不得念安的虚弱,一行人直奔着南蛮而去,此时离秦曦中毒已经过去四天了。 木府城中。 陈墨冲进秦煜所在的大殿,欣喜道:“三皇子!二皇子醒了!”方才,陈墨路过秦曦所在殿外,虚竹出来碰巧遇到了他,跟他说起了这件事,他开心极了,赶紧来告诉秦煜。 秦煜放下手中的书,往秦曦所在的地方冲去,秦曦的样子并不好,腐尸毒未解连唇舌都是青紫色的,秦煜问道:“二哥,感觉如何了?” 秦曦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问:“念安呢?”秦曦一醒来就在殿中寻找念安的下落,等了这老半天也没看到人,秦曦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秦煜坐到床边,小心道:“他回京都去为你寻药了。” 秦曦皱了眉头,“怎么让他回去。”果然,当然他来本就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他在路上被蛇咬伤中毒,坚持到了这里,现在为了他居然要回京去为他取药。 虚竹道:“公子执意要去,我们也没办法拦住他,如今怕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虚竹不敢说旁的什么,生怕惹恼了秦曦。 秦曦一时冷漠,想到念安还受着伤,就觉得难受,一口心中积淤的毒血就这样喷出来了,军医在一旁立马上前查看秦曦的伤势,见秦曦的脸色不好,也小心道:“二皇子切勿动气,否则毒深入了肺腑便不好了。” 虚竹跪在地上,“主子,身体要紧啊,公子已经能够驾驭风骏了,定然不会有事的。”他也很惊讶念安会为了秦曦可以冒风雨太阳无阻地回京都去取药,在他眼里念安真的就像是天给的宝,是所有人的荣幸,应该被所有人保护起来。 秦曦也知道没有办法,此时也不好发脾气,只好道:“其他人都出去吧,问有事要与秦煜说。” 几人退下后,秦曦方道:“如今,外面的形势如何了?”听虚竹说他已经昏迷了四天,不知道这四天里外面有了怎么样的变化。 秦煜为难道:“如今我们困守在木府之中,怕是轻易难以出去,中途曾有一次攻城,但是我觉得不像是为了攻城而来,反倒像是试探我们,我怀疑有人把城内的消息传出去了。” 秦曦不明所以,便道:“范博宇呢?” 秦煜摇了摇头,“他向来在城门处守城,今日尚未见到他,二哥为什么突然提他?”其实秦煜心里已经多少有了一些想法了,秦曦提他,莫不是有什么发现? “我怀疑他已经通奸了。”秦曦的这个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早在北域的时候便已经觉得范博宇有了异心了。 “二哥……怎么会这样觉得。” 秦曦咳了两声,“所有的副将都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彭文亮为了我以身殉职,姚俊民自小追随文亮,定然不会做背叛他和我的事,陈墨与我一向交好,这种事要如何做得,唯一的答案,就是范博宇了。” 秦煜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这事,容我再想想……金旭城的士兵带来了吗?” 秦煜点头道:“带是带来了,但是金旭该怎么办?” “这样,你去将金旭的所有兵力都悄悄拿来,这事只能你与陈墨知晓,埋伏在暗处,等到一日会有用的,我醒来的消息先暂且压着,咳咳……”秦曦希望,那个奸细,能够自己收敛,回头是岸,因为他对待叛徒,从来就不会心慈手软。 “二哥……”秦煜担心秦曦有什么事,一直以来二哥在他眼里都是高大英勇的形象,从来都是在别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形象,是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诸葛亮形象,甚至比诸葛亮更厉害。 “没事,派人去峡谷关那边接安儿回来,他右肩的伤还没好,这样来回赶路吃不消。”峡谷关是五城与北相接的必经之路,山势崎岖险峻,更有许多的野兽贼人,秦曦就怕他万一有何不测,自己都不知道要找谁去要人。 秦煜生气道:“二哥!你只顾着他,可你又没有想过你自己?” “我有什么的,你长这么大,见我出过事吗?” “你放心,有傅泊之王虎等人保护着,他不会有事。”秦煜无奈,不愿多说,径直走出了殿内,待秦煜走后,秦曦“噗”的又吐出一口一口的毒血,昏了过去。 念安总觉得不安,想要早日赶到,一行人又是一日未歇,紧赶慢赶过了秦淮线已是第二日了。归时的天气已经舒爽多了,不似来时的炎热难忍,再加上几人对路线也熟悉了,驾起马来也轻巧多了。 几人穿过秦岭,见黄昏落下,汐枫道:“念安,停下来歇一会儿吧。” 念安仍目视前方,道:“再赶一段路,明天就能到了,再坚持一会儿吧。” 鹿愁远道:“无妨,小秀媳妇你累吗?累的话我不介意带你到我马上来。” “老子不累,给老子滚。” 王虎憨厚道:“哈哈哈哈,愁远真是想要气死郑秀。” 鹿愁远朝着加快速度骑去的郑秀吹了个口哨道:“小秀媳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说着便追了上去。 念安对着汐枫笑笑,“辛苦先生了。” 几人在附近的客栈里歇了一夜,第二日赶路,中午时分方才赶到峡谷关前,没想到却被一群土匪拦了下来。 第九十五章 土匪 来者人并不多,不过二十来人,也是一人一马,分两队,骑于马上,看长相,凶神恶煞的,应该是山里的土匪。 早听说这山里义轩堂的人个个身手不凡,见他们堵在山前,附近悬崖峭壁颇多也毫无畏惧的神色,随时可能断了他们的前路。念安便知这些人不简单,见领头的那人拿出一幅画,看了一眼之后便看着念安,邪笑道:“就是他!给我上,抓住他!” 念安大喊:“慢着!你们想干什么?” 那领头的人笑道:“来要你的命啊!”其余众人都纷纷应和哈哈大笑。 汐枫道:“看来,这些人不是单纯为了劫财而来啊。”看这架势,怕是冲着念安和秦曦去的吧,不知道是哪来的人,竟盯上了他们。 傅泊之道:“公子不必担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到最后一刻。”对他来说,念安跟秦曦已经在一样的地位了,那个看似普通甚至无力地外表里蕴含着的却是巨大的,让人惊叹的坚持和力量。 念安问那首领道:“那我留下,放他们几个走如何?”念安对他们的目的毫无兴趣,也并不害怕,他只不过不想再耽搁时间了,若是汐枫不能走的话,秦曦要怎么办,翊国五城的百姓又要怎么办? 周边的一个喽喽问道:“二当家的,大当家说为保周全,随行的一个也不能放过啊。” 听到这话,念安小声道:“傅泊之,鹿愁远,你们护送汐枫先生立马回五城里搬救兵,王虎和郑秀随我,引开他们,分散注意力,他们要的人是我,不会拿太多人追你的。” 汐枫刚想道:“不可……”意识到念安想要用自己引开这些土匪,汐枫心下打颤。 念安一甩鞭子,朝着来时的方便驾着风骏便冲出去了,“秦曦便靠你了。”王虎见状不敢耽搁,立马跟上,郑秀再不情愿也跟在了后面往那边而去,二当家的也不是吃素的,立马道:“给我追!” 很快,分为两队,大队人马冲着念安逃去的方向追去,六七个人往汐枫的方向冲来。 汐枫不能坐以待毙,见念安往那处奔去,便只好驾马冲了出去,鹿愁远和傅泊之执剑从马前飞下来,对着挡在路前的几人便挥剑厮杀,傅泊之的剑锋凌厉,不同于鹿愁远,擅长直接攻击,但是义轩堂的人毕竟是高手,在这百里地里称霸数年,没有混吃等死的人。 傅泊之先伤其战马,逼两人下马同他近身攻击,没想到从身后又来了一马将他踢伤,将情况不妙,傅泊之甩开剑柄,重新上马,只是马容易受惊,在马上攻击显得不占优势,更何况对方人多,一不在意,傅泊之的腰身便受了一剑,“噗”的一口喷出了鲜血。 鹿愁远的战况也并不理想,为了缠住这边赶来的几人,鹿愁远快速奔到山前路口,将马一横,早便做好了在此等死的打算。鹿愁远的剑术比较迂回,当前只守不攻,因他体力极好,一旦进攻很快要吃下风的,一旦占了下风不要紧,若是他们分出了身去追郑秀,那郑秀便更危险了。别的不说,郑秀是真的花拳绣腿,根本敌不过人来两下。 鹿愁远见不能再耗下去了,便举刀朝周身几人斩去,又迂回往身侧偏去,这要是一对一的决斗赛场,这几个人随意来一个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但是他一人要敌四五人,不过过了几个招式便被人刺中腹部。 两人用剑撑在地上,那几个喽喽道:“怎么办?”几个人心里都没了主意,大当家是不让他们私底下干这些勾当的。 一人拥护熊邹诀的喽喽凶狠道:“二当家不是说了吗,就地斩杀!我来!”说罢,那人朝前去举起长剑便要斩杀下去…… 念安一路往回奔去,只不过这边的地形他们远没有那一群土匪来的熟,不过跑出数百米,便被土匪前后地围住。 念安临危不惧,冷静问道:“我若是没有听错,你便是义轩堂的二当家,我早听说你们义轩堂如今已经金盆洗手,亦有了自己的产业,为何还要劫我们,你可知道,我们是翊国内宫中人,就不怕惹上麻烦吗。” 那个被叫做二当家的人哈哈大笑,样子可起来十分可憎,“我熊邹诀从不怕惹麻烦,要金盆洗手那是金为怀的事,不是我熊邹诀的事!” 王虎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不是二当家吗,二当家当然要听大当家的话啊,再说了土匪有什么好当的。” 王虎这话是不错,但是熊邹诀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在他看来,与其霸占山头当土匪,也要比去当一个官受人管着约束着的好,当下霸气冲冲到:“憨货,你知道什么,土匪不比那些狗官好?” 念安道:“二当家此言差矣,并非所有官吏都是你口中的‘狗官’。” 熊邹诀跳下马来,走到念安马前,冷声道:“下来。”念安轻身跳下风骏,动作轻扬得很,飘逸中带着美感,一下地很快便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念安仍是直视着熊邹诀,细细看起来,熊邹诀比远看来得更加野蛮,一头发着臭气的头发,一身介于蛮族和翊国人之间的装扮,脸上右侧的地方有一条伤疤,所以用一头微卷的头发放下微微掩盖着一点点,想来这样的伤痕对他来说,一定也是耻辱吧,念安就那样似笑不笑地看着熊邹诀。 熊邹诀望了念安一眼,没想到这个人倒是有几分的姿色,一袭白衣看起来清纯干净得很,便取笑道:“没想到你一个男的长得还挺好看的,要不是有人拿高价买下了你的命,我定是要把你带回山寨里,好好疼爱一番地。” 念安本不怒,这下心中怒了,面上却冷声道:“要杀要剐随你,别想着毁我的人,我若是想死,你一样拦不住我。” 熊邹诀又是一阵大笑,周身的小弟应和道:“二当家,他的脾气倒是还听倔的呀。” “诶~你不知道,在我们二当家面前,良家妇女都能变青楼歌姬。” 熊邹诀道:“可惜了,你的命我是要定了,要不然定是人间尤物。”说着,熊邹诀走到一边,看到郑秀,郑秀不同于念安的冷,脸上写着的就是怒气,熊邹诀也喜欢这个脾气的,当下开心道:“不过,你我要不了,这个应该是你的侍从吧?这个的姿色倒是也不错。” 郑秀怒道:“你个山土匪别给老子做这样的痴心妄想,老子就是死也不会从了你的。” 众人皆起哄道:“哟,脾气还不小呢。” “我们二当家的,就喜欢你这样脾气的,玩起来呀,有味儿~” 王虎愣道:“你不能……不能这样,他是愁远的媳妇了。” 郑秀听到愁远的声音,这下更想愁远了,一直以来都是愁远在自己的身边保护着自己,这一次,怕是自己再难跟他相遇了。突然好后悔,一直以来都没有跟他好好说话,一直跟他斗嘴,从来都是半分不肯退让的。 熊邹诀看他两人的表情,诧异道:“还真是兔儿爷啊,那你就跟着爷回去伺候爷吧,伺候得好了,好吃好喝的少不了你的。” 郑秀怒视着熊邹诀,“滚,癞蛤蟆。”鹿愁远,你会来救我吗…… 念安冲着郑秀摇摇头,道:“有什么冲着我来,别跟他们两个一般见识。” 郑秀最讨厌念安这时出来做了善人,当下道:“老子不要你的假惺惺。” 王虎靠近郑秀拉了拉郑秀的袖子,小心说:“郑秀,别这样,公子也是为了你好。” 熊邹诀怒道:“别跟我扯这些情深的戏码,我还不信了,老子想要的人里有拿不到的。” 郑秀从腰间掏出自己的匕首用尖端对着自己的脖子。那是鹿愁远送给他保护自己的匕首,那日鹿愁远见他在营中干不了重活,又担心他没有武艺傍身,特地到最近的集市里挑了这样一把匕首给他,没想到这把匕首杀不了别人,却要杀了自己。 郑秀对着熊邹诀道:“那你便试试,是你的人快,还是我的刀快,等老子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郑秀的脾气冲得很,一个不开心能跟人打起来,跟鹿愁远吵起来更是没完没了,半分情面不给他留。 王虎呼声道:“不要啊郑秀,愁远会来的,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熊邹诀更来了兴趣,朝着郑秀走过去,见情况不妙,念安立马道:“二当家的,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我都要死了,能否向你讨一个便利,告诉我想要杀我的人到底是谁。”听熊邹诀说了这些,念安也猜到了里面出了内贼,他出营回京都为秦曦寻药的事所知的人并不多,都是一切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他不清楚,这一次想要害他的人是为了害秦曦,还是为了害他,也许……是秦正天埋伏在秦曦身边的人也说不定,一定要想办法让秦曦知道。 熊邹诀听到念安的声音,这才想起来正事还没干,对着周围几个人道:“押起来,老子要亲自砍了他的头去换钱。” 王虎想拔剑,但是周围全是围困的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动手,只好道:“我求你了,你别杀公子,你杀我吧。” 念安冷静道:“王虎,有机会一定逃走,告诉秦曦,我没辜负他。” 熊邹诀道:“反正都死了,也没必要知道是谁想要害你了,到地府去和阎罗王说去吧!”说着,熊邹诀就举起了自己的大刀。 第九十六章 带走 眼看着大刀就要落下,一颗飞来的石头直接将大刀弹开,熊邹诀一个没注意被打到一边,熊邹诀怒道:“是谁?”熊邹诀抬起头了,开始四处张望。 从坡上树林之后走出一人,看起来跟熊邹诀一样的打扮,也是一头卷发,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皮衫,只是那张脸,生得颇好看了些。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鲜明的棱角,看起来就够吸引人了,最值得提的,还应属他的眉眼,是典型的剑眉,看起来很是精神,他的眼神,像是带有刀剑,看一眼都让人欲生欲死。 只看一眼,念安就知道这人的身份不凡。见众人都有了些许的迟疑,念安更加肯定,这人应该就是义轩堂的大当家金为怀。 看见金为怀的熊邹诀很是诧异,道:“大哥,这事不用你管。”此时的熊邹诀还对金为怀有一些尊敬。 金为怀从山坡上跳下来,这才发现后面还来了许多人,金为怀开口道:“这事,发生在我义轩堂境内,我怎么不能管了?”不开口也罢,一开口都让人惊叹金为怀的声音好听至极,低沉中带着微微的冷气。 熊邹诀不知说什么,“金为怀,我早就受够你了。“说完,熊邹诀便挥起大刀往金为怀斩去,金为怀不过一个侧身,再回身一踢便轻易躲开。 熊邹诀并不死心,仍是强硬地从身旁砍来,金为怀双手并住熊邹诀的大刀,一脚踢在熊邹诀的腹部,然后借力往身后飞去。路过身旁一个喽喽之时,从他的剑鞘中拔出长剑也不过是在瞬间的事情。 金为怀这次并不想浪费时间,甩起剑来往前冲去,剑与大刀相撞发出沉重的响声,两人很快又重新拿起手中的武器,重新砍过去,其他人都看呆了,他们很少看金为怀使过剑,平日里都是在山寨里管理山寨里的事情,也从没见过原来他的剑法这么好。 金为怀加快双手的速度,熊邹诀转攻为守,不过两下金为怀将剑往熊邹诀的脖子上一放,熊邹诀手里的大刀也落在地上,气道:“你有本事便杀了我。”熊邹诀瞪着金为怀,心里是极大的不甘。 金为怀不怒反笑道:“邹诀,我并没有杀你的意思,你我是一个山寨里的。”金为怀不杀他,因为他还有用。 熊邹诀不屑道:“呵……你还有脸说我们是山寨,你也不想想,我们现在做得还是山寨该做的事吗?帮着朝廷押解货物,在外面开矿采金,我看你是朝廷的走狗。” 其实山寨里反对的人并不止熊邹诀一个,更因为金为怀的做法,现在的义轩堂分为两大阵营,一个是以熊邹诀为首的,想要继续干着土匪的这一行,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另一个是以金为怀为首的追求稳定的,想要干一些能够安生过日子的买卖,不想整日提心吊胆的。 有个喽喽道:“大当家的!我们本就是土匪,为什么突然要我们做一个好人,要我们替朝廷卖命。” 其他人有几个也应声道:“是啊,大当家!” 听到这些,金为怀冷了脸,“来人,把二当家押回义轩堂地牢,严加看管。”金为怀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打算,此事也并不想多做解释。 熊邹诀仍叫嚣道:“金为怀!当日义父就不该把义轩堂交给你!你这个叛徒!”他与金为怀都是前任大当家收养来的,从小他的表现也从未比金为怀来得差,但是到最后,大当家到死,对着所有的人宣布的是,让金为怀当大当家,他只能是二当家。 看到苏念安的第一眼,金为怀先是有些诧异,念安白皙的面庞,毫无血色的薄唇,但是那双眼睛,确是迷人的,虽然他极力忍耐,却能看到他此刻是痛苦的,金为怀这才发现,他的肩膀都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的眼神,很清冷,很虚弱,却带着倔强,就算是嘴唇都已经发白了,还是强忍着,那眼神清明得像是夜空里的星星,纯粹得很。 念安肩膀的血,就是这一路奔出来的事,念安看着金为怀,缓缓开口道:“大当家有礼……我们不知如何得罪了二当家……险些丧命于此……大当家如此明事理……便别再拘着我们了吧……” 郑秀见了金为怀刚刚的作为,心里对他有了几分敬佩之情,当下却难忍不满道:“这样的人渣不如一剑杀了的好,败坏义轩堂的名声,金盆洗手有什么不好?非要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顾自己死活,还不想想别人愿不愿意?” 王虎也道:“大……大当家的,能不能求你放了我们,他们两个身体都不好,受不了这样跪着,要不你绑了我回去,我王虎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力气大啊,你们要的话我去给你们干活。” 金为怀思虑了一下方道:“此事我义轩堂已经卷进来了,先把他们押回义轩堂,等候处置。”为求周全,此事既然与翊国扯上了关系,就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开。 郑秀原先的敬佩之情现在一点也没有了,破口大骂道:“什么狗屁大当家,还金盆洗手呢!老子……”郑秀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喽喽狠狠敲了一把脖颈,晕了过去,王虎着急道:“郑秀,郑秀!你怎么了?” 念安转头看着晕过去郑秀道:“那便无话可说了,我若是让你放了他们你定然是不肯的,那边走吧。”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念安也知道金为怀的意思了,多说无益,不如省点力气。 见念安倔强的申请,金为怀突然来了一个主意,道:“我要是同意了呢?” 念安眯了一下眼睛,看着金为怀道:“同意那我们便走了。”见几个人松了脖颈处的刀,念安从地上起来,和王虎一起起来,两人扶着郑秀,念安感激道:“那便感谢大……” 金为怀打断道:“先不急着谢,他们走,你留下。”说着,金为怀朝着念安邪魅一笑。 念安转身瞪着金为怀,见他正在坏笑,念安笑着点点头:“可以,我留下便我留下,你别再为难他们。” 王虎闻言拉着念安的袖子道:“不行,公子,我们一起走。” 念安走近王虎小声道:“王虎你别犯傻,一起走走得了吗?冲着他的架势不会想要杀了我,你赶紧带着郑秀回去,搬救兵再来救我,别磨蹭!”据念安的感觉来看,这个金为怀心里并不是坏人,他会想要金盆洗手并不是为了他自己一个人,他的心里有这一整个山寨,所以他去了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王虎不忍道:“不行,出来之时副帅便再三叮嘱,一定要保护好你。” 金为怀不想听他们的废话,直接道:“带走他。”说着便骑上一匹黑色的骏马走了。 念安被人押着还强行转头跟王虎道:“把风骏带回去,照顾好郑秀。”念安被人用绳子绑住了双手背在身后,就这样被人押往义轩堂。对待金为怀的话,在场的没有人敢有异议的,纷纷押着人就走,王虎望着念安被带走的背影,只能扶着郑秀坐在一旁。 另一边,傅泊之和鹿愁远正面临生死危机,情况一点也不比这边来得轻松,眼见着那个凶狠的喽喽的刀就要落下来了,离脖颈不过是分毫之时,一根飞来的箭将他的行为都暂停了,被箭射到一边。 傅泊之往箭飞来的方向看去,那人正是虚竹。 虚竹驾着马往前奔来,从身后拿起弓箭,对着几人就是几箭,身后也敢来一些兵卒,后面的几个喽喽还能撑一会儿,等到虚竹下马与他们对打之时,便完全撑不住了,不过三两下就被虚竹斩于剑下。 虚竹扶起傅泊之,着急问道:“苏公子呢?” 傅泊之为难道:“苏公子他……往那边去了……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 虚竹一听坏了,刚刚在半路遇到虚竹,赶着让虚竹把药送过去,虚竹只道念安有危险,过来了听到的却是连人都找不到,“什么叫往那边去了?” 傅泊之扶起鹿愁远,鹿愁远抹了一把嘴边的血道:“刚刚遇到了义轩堂的人,说是有人花钱买下了苏公子的性命,公子为了神医能顺利把药送到二皇子那边,便引开了追兵。”念安当时安排剑术最好的两人给汐枫,就是为了能够顺利地把救心草送到秦曦身边,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过去可能便再也回不来了。 傅泊之道:“我们现在追过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到苏公子。” 虚竹上了马,道:“你们回去休养吧,我带着他们去就可以了。” 鹿愁远想到郑秀也被带走了,当下肯定不能同意,便道:“我没事,我要去看看郑秀怎么样了。” 傅泊之也摇摇头:“我还是跟去看看怎么样了吧,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见两人如此执着,虚竹也不好多说什么,几人上马正要出发,便看到单独跑来的风骏,虚竹大惊,风骏不是一向由念安骑着吗,如今回到这边,是不是念安真的有什么事了…… 第九十七章 山寨 虚竹也驾驭不了风骏,只能任由着风骏往木府跑去。 “快走。”几人驾着马赶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王虎和昏去的郑秀了。 鹿愁远跳下马将郑秀抱在怀里,着急问:“他怎么了?”看着郑秀煞白的脸,鹿愁远心疼极了,把人小心地抱起来,红着眼。 王虎摇摇头,“郑秀没事,有事的是公子,他被义轩堂大当家带走了。”王虎到虚竹身边道:“竹哥,你救救公子吧,公子都是为了我跟郑秀才被人带走的。” 虚竹怒道:“到底怎么回事?”这要是让自家主子知道,天都要被秦曦搅得乱七八糟的。 王虎也是半懵半懂道:“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义轩堂二当家说有人要花钱买下公子的性命,本来要杀了他,被大当家救下了,我本以为大当家的是好人,没想到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了我们,公子便自愿被他带走,要求放了我们。”王虎想到刚刚的事都觉得心有余悸,好不容易从刀下逃了命,没想到这么快又被抓到寨里去了。 “去追!”虚竹不知回去呀如何向秦曦交代,所有人都好,唯独念安出了事。傅泊之和虚竹一路冲着过去往念安被带走的方向寻去。然而,任凭虚竹怎么找也再找不到念安被带走的地方,义轩堂的具体位子所在他也不知道,只能无功而返。 念安被带到一片巨大的山前,原来义轩堂是半凿在山里建出来的山寨,里面用的仍是炭火这样简单的东西,因被人蒙着眼睛,远远的念安就闻到空气中飘着的木柴烧焦的气味,直到到了山寨前才被解开了眼前的黑布,念安适应着突然来的强光,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的山寨比想象中的要大,人也比想象中的多。 山寨类似建于两座小山峰之间,中间由巨大的木桥连接,木桥之下是用巨木搭出来的木栅栏和门等,寨门前有三个大字写着“义轩堂”,门外看守的人就不少,木桥之上更是摆着炮火弓箭台等利器。 因着念安是被人抓来的,所以全程都是被人拉着走的,到的时候人已经疲惫不堪了,见金为怀从马上下来,对着他道:“这便不行了?” 念安无力地瞪了他一眼便晕了过去,金为怀手快接住他,对着旁边的人道:“叫寨里的大夫过来到我那边给他看看。”金为怀看着怀里的念安,没想到这么小个人看起来也这么能忍耐,跟小时候的自己,还真有一些像,不过自己长得倒是没有他这么可人就是了。 另一边,刚吃下汐枫带来的解毒药丸的秦曦“噗”的一口鲜血喷出来,感觉到心底的不安,秦曦问汐枫道:“安儿呢?”用衣袖擦过嘴,秦曦重新躺在床上。 汐枫自如道:“念安他这会儿还在回来的路上,怕他赶着一路挨不住,我先赶回来也是怕你的腐尸草毒深难解。”救心丸要保证他情绪的稳定,否则,情绪一旦不稳,腐尸毒还没去就入了肺腑,秦曦现在是强撑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才能不晕过去。 秦曦问:“我现在怎么样了?” 汐枫到之前便已经把过脉了,脉象并不好,时浮时沉,时虚时实,估计是毒性已经被压制到了极点了,道:“还算有救,你的底子比常人的好,一般七日之内未解毒便必死无疑,你到是撑到了第八日。” 秦曦闭了闭眼,“要如何治?” 汐枫为难道:“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腐尸草既为腐尸,你那刀入那处的伤口所有肉皆为腐肉,已经留不得了,只能将那周身的一块肉都刮去,然后用生肌粉为你唤醒肌肤底部的生命,重新长出肉来。” 秦曦毫无畏惧之色道:“那便动手吧。” 汐枫道:“可要我拿些麻醉散?”汐枫也知道麻沸散对他体内的救心丸有冲弱的作用,会消减救心丸的作用,但是刮肉一事,实在是疼痛,有人被活活疼死的,有人是被活活疼晕的。 秦曦摇摇头,“不必,我从不用这些,关羽能受得了刮骨疗毒,不过是刮去一些腐肉罢了,能忍。”想了想,秦曦又道:“跟外面的人说一下,要是念安回来了别让他进来,血肉什么的我怕他难受,让人给他备点糕点,这一路怕是饿了。”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要管他?” “我没事。”说着,汐枫到外头去准备用具,又嘱咐了外面的人一声,千万不能进来,将匕首放在烈火上来回地灼烧,再放在布上晾着,汐枫打开银针包,从中取出一把的银针,又嘱托道:“一会儿会剧痛无比,千万不可乱动,否则银针错位了就完了。”要说一般常人,定是要有人抓着绑着的,但是秦曦能够信任的人并不多,如今各有各的事要去干,他中毒至深一事又不可轻易泄露出去,即便是再难也只能让他自己扛着了。 秦曦闭上了眼,不再作声,汐枫取一根银针,在各个穴道上皆是一针,很快,秦曦的眉头紧锁,但是从未吭一声,汐枫道:“要刮肉了。” 那一刀下去,将腐肉去了大半,秦曦的全身都在颤抖,双手紧紧地抓着床下的被褥,一身的青筋爆起像是随时都会炸开一样的,秦曦狠狠地咬着牙,一声不出,脚已经开始动了,却在极力忍耐着不让身子乱动。 汐枫将那一块轻轻切下,丢在旁边的白布上,那一块肉已经呈现黑的颜色,看起来恶心极了,秦曦这才松了一口气,因还有许多腐肉,汐枫只好道:“还有腐肉,再忍耐一会儿。” 秦曦咬牙道:“来吧。”说着,汐枫又用匕首将腹部那一块周身的所有颜色已经变黑,再不可能变好的地方的肉切下,一点一点地从里面挑出来,再将生肌粉铺上去,一个伤口好的时候,汐枫已经满头是汗了。 秦曦的情况更糟,秦曦全身的肌肉都僵住了,流得汗已经把身下的被褥都浸湿了。秦曦虚弱道:“还有一个伤口吧。” 汐枫换了一块布,又将银针的深度加深了一些,方道:“是,要不,先歇一下,一会儿再来吧。” 秦曦摇了摇头,“现在就来吧,一会儿安儿回来了该着急见我了。”想起念安虽然不会急,但是会为他担心,秦曦就不忍。 汐枫看着秦曦痴迷的样子也是叹气摇了摇头,其实痴情又何尝是秦曦一个人,自己若不是因为忙着帮秦曦治伤,他也会第一时间找到今日在城门处看守的秦尊,好久不见,不知道他瘦了没有,有没有生病,还有没有经常做噩梦。 “罢了,那我便开始了,你忍着点。”汐枫重新拿了一把匕首,按照一样的步骤,然后按压了秦曦的穴道,希望能够减轻秦曦的痛楚。 等到第两个伤口处理好的时候,秦曦几乎要晕过去了,撑着力气沙哑道:“这伤口什么时候能好?” 汐枫没好气道:“你以为那是小打小闹?刚处理好伤口就想好了,这两个伤口不出半月是不能好的,好歹我的生肌粉给你用的是最好的生肌草和天山雪莲,要不然你怕是死定了。”那生肌粉可不是好吗,自己用血喂出来的生肌草,全栽你身上了,能不好吗。 “你包扎好以后帮我再盖上被子,要是安儿回来了就让他来见我。”听秦曦这么说,汐枫又想起念安此时还在危险之中,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更加不知道……性命是否有忧,若是秦曦知道了他被义轩堂的人追杀,一定会倾所有兵力,灭了那义轩堂吧。 “歇着吧,我到外面去给你熬一副药。”汐枫害怕秦曦多问,找了个由头便到外面去了。 等到念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类似山洞里了,身下睡得是皮草,是一张巨大的石床,床边有一窗台,从外面透进来昏黄的光,看来已经是黄昏了,念安一动,周身便有一个侍女道:“这位小公子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适?” 念安扶着仍然隐隐作痛的头,回想着今天的事,他被人带到义轩堂了……“这里是哪里?” 侍女道:“这里是义轩堂!” “我是问,这里是义轩堂哪里?你们这里的人质都有这么好的待遇吗?能睡在这样好的房里,还有皮草。” 侍女噗嗤一笑,捂着嘴,娇羞道:“这里是我们大当家的寝房。” 念安这才四处看着,床前不远处有一方石桌,除了桌面是磨平的,桌下都是自然形成的,看起来倒是很新奇,只不过房间里都是些动物的皮毛,象牙等挂坠,看起来了无生气,反而有些骇人。念安问:“你们大当家?为什么要救我?” 侍女又是一阵轻笑:“这就要问大当家了,大当家说了让奴婢照顾您,您唤我心儿就可以了。” 念安掀开身上的皮草,这才感受到右肩的伤口不再那样疼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当下红了脸:“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心儿摇了摇头,“是大当家的替你换的,你的右肩有伤,血把衣服都浸透了,寨里的大夫说要是再晚一步救的话怕是就死了。” 第九十八章 南湫 念安红了脸,从床上站起来,到窗边一看,底下的风景很好,大片的树林郁郁葱葱,远处有层层叠叠的山脉,太阳就在山峦之上,眼看着就要落下山中,天边一片彩霞,树林之中穿过一条大河,远远看来美得不可方物。 “是不是觉得这里漂亮?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极喜欢从这样的地方的景色。”心儿站在念安边上,看着窗外的风景,眼神中却是神伤。 “你怎么会到这个山寨来的?”念安看出了心儿眼中的伤。 心儿回想着过去的事道:“我家被人杀光了,就剩我一个了,跌跌撞撞地没想到到了义轩堂的门前,被大当家的收下了,当了一个侍女。” 见不该多问,念安笑了笑道:“没想到你们大当家的还做过人事。” 心儿生气道:“大当家他人很好,是我见过这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别这样说他,他只是因为他是义轩堂的大当家,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他必须要为了这个山寨考虑。” 念安刚想说什么,便听到门被人粗鲁推开的声音,念安回头正巧看见金为怀走进来,心儿行礼道:“大当家!” “你出去给他拿些吃的吧。” “是。” 见心儿走了,念安才难为情道:“虽然很不想说,但是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金为怀跨坐在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那你要怎么感谢我?以身相许,在这山寨中当我的压寨夫人?” 念安不看他,坐到床边玩笑道:“你就不怕你的那些夫人把我手撕了?” 金为怀轻笑,问道:“我的夫人?” 念安诧异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堂堂义轩堂大当家连个夫人都没有。” 金为怀给他倒了一杯清水,走近递给他,“没有的话,你要当我夫人吗?” 念安接过杯子,却道:“不。” 见念安喝完杯中的水,金为怀扑在念安身上,把人压在身下,念安双手被压过头顶禁锢住,金为怀邪魅一笑:“我可是土匪。” 念安怒视着金为怀,生气着挣脱道:“金为怀,你……放开。” 金为怀起身道:“没意思,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人都道救命之恩以身相报,你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 念安走到桌前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小声道:“想得美!” 金为怀道:“我是说真的,你要是愿意,我就让你做我的压寨夫人,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纳妾,也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念安点点头,玩笑道:“你不是土匪吗?怎么还问我的意见了,我看你这人吧很好啊,那你让心儿做你的压寨夫人吧,我看她呀,挺喜欢你的,指不定还能给你生几个大胖小子呢。” 金为怀不再多说什么,道:“身体怎么样了?我看你伤得挺重的,你这小身板子不会还上场打仗吧?” 念安摇了摇头,“不是打仗受的,不过是一些意外罢了。” 金为怀想到今天脱开念安衣服时看见他的肌肤,老脸都上了一些绯红,“我……我出去再弄些事情,晚上再回来,有什么事情你都跟心儿讲就好了。” 念安看着金为怀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金为怀在义轩堂大殿里,里面正坐着四个旧时的长老,金为怀道:“这事跟几位长老商量一下,不想再让兄弟们过着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了,不如就金盆洗手吧,官府那边说了,这一带的所有事我们仍是自己做,但不可为恶,运货采矿都是有利可图的。” 一位不赞同的长老,人称东邸长老道:“为怀啊,我们义轩堂在此几百年了,不也是干得这些事情吗?几百年来我们有怕过官府怕过朝廷吗?历历代代的大当家都是干的土匪这一行,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干不了了?我不同意。” 另一位绝岳长老为难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但是这毕竟干了一辈子了。” 叫扶风的长老道:“你们这群老不死的,大当家死时说的什么?他亲口对着你我说要是有一天可以,一定要把义轩堂变成一个干净的地方,不要让弟兄们过着这种生活!你们都望了吗?” 其他几个老人叹了口气,金为怀道:“各位长老都是见过血雨腥风的人,自然是不怕这些东西的,可是各位长老都是有妻子的,是否想过若是有一天人不在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东邸长老仍坚持道:“你们这是忘本!” 扶风不乐意了,道:“什么叫忘本?我们忘本?老家伙,你要死便自己去死吧,我们年龄大了,本就活不了几年了,不用为底下的人多想想的啊?” 另一个长老称踏血坐在扶风身旁,示意扶风别生气,“都好好说话吧,我们在这里待了几十年了,要说对着寨子没有情感是不可能的。为怀的话说得不错,当日大当家走的时候我们四人都在场,也亲口听到大当家说了,那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愿望,更是历代寨主的愿望。” 绝岳最是中立,不似扶风长老和踏血长老般的支持,也不似东邸长老般的反对,这时说:“话虽如此,但是也没有哪一代的寨主真正地这样做了。” 金为怀皱了皱眉道:“此事各位长老回去再细细考虑一番,今日便到这里吧。” 东邸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这事再考虑我也不会答应的!” 金为怀不再看东邸,只对扶风和踏血点了点头,便走开了。 回到自己的寝房,念安正坐在石桌之上,点着红烛,在写着字,金为怀就在门外看着,也不打断。 念安闲来没事干,便让心儿去拿了些笔墨纸砚,心儿道“这东西可能没有,毕竟是山寨的地方,要这些文雅的东西去哪儿找去。”念安笑道,“你们山寨也该有算账记账的地方吧,总是有的,去拿一些来就好。” 这便坐在桌前,想着秦曦的样子,担心他是否安好,汐枫先生是否已经为他解毒,又见月明星稀,云雾笼罩,在纸上写下:“晓月堕,宿云微,无语枕凭欹。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稀。啼莺散,馀花乱,寂寞画堂深院。片红休扫尽从伊,留待舞人归。” 看他收笔,金为怀这才入室,坐在他的对面,笑问:“写了什么?” 念安将纸递过去,本以为他一个土匪看不懂纸上的字,没想到金为怀真把字读出来的时候,念安着实吓了一跳,道:“没想到你也知道这上面写得是什么字。” “小看我了吧,别以为土匪都不识字,我可不是一般的土匪。” 念安笑着把纸拿回来,在下面落下南湫公子。 金为怀道:“为什么叫南湫公子?” 念安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月景,“小时,曾看庄子的逍遥游,内里有言‘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那时对楚之南的冥灵者起了好奇心,原叫南秋,后来又想南有湫水,北有椿木,不能像树一般争高,不若像水一样平静。” 金为怀来到念安身边,也靠在窗边,看着念安的脸道:“好一个南湫,生如湫水,平静柔和。” 念安摇了摇头:“我并不柔和,只不过是不爱与人争,以后不知如何,总之现在是这样的。”念安最能忍让,脾气最大度,能让的也绝不会吝啬。 金为怀又问:“晓月堕,宿云微,无语枕凭欹。是在思念人?” 念安见他看出诗中真意,当下只好点头道:“是。”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般牵肠挂肚。” 一说到秦曦,念安的脸都变得温柔,笑道:“他什么都很好。” 金为怀酸道:“我还是想让你当我的压寨夫人怎么办?” 念安不理他的话,用手撑着脸,奇怪地问道:“金为怀,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听了念安问的这话,金为怀也突然严肃起来。 另一边,秦曦从昏厥中醒来,自汐枫出去后,秦曦便再忍不住那疼,昏死过去,这会儿夜深了,秦曦也渐渐醒了。 秦曦往整个房间都望了一遍,房里虚竹和汐枫都在,却唯独念安不在,秦曦沙哑着嘴问:“安儿呢?”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守在自己身边,可是自从他醒来就再没有看见过念安,一定出了什么事。 虚竹见秦曦醒了赶忙跑到床边,汐枫并未直接回答秦曦的问题,只是将手放在了秦曦的手上经脉处道:“脉象平稳多了,不再似浮似沉了,以你的身子不出半月便能好个大概了。” 见两人都不回答自己,虚竹更是回避着自己的眼神,秦曦冷声道:“安儿怎么了?虚竹,你说!” 虚竹跪在地上,难过道:“主子!都怪虚竹办事不利,我赶到的时候,苏公子已经被义轩堂的土匪抓走了。” 秦曦满脸的难以置信,根本不愿意相信虚竹的话,“你说什么?”紧接着,秦曦“噗”的便是一口鲜血喷出,随后又晕了过去,汐枫赶紧扶住秦曦。 第九十九章 锦衾 金为怀看了念安一眼,转而望向窗外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小便是一个在外人眼里冷血的人,杀人不眨眼,害人不愧疚,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是他怕的? 念安侃侃道:“我并非南方人,只不过是在几个村人那听过义轩堂的名号,道是义轩堂的大当家杀人不眨眼,长相更是粗俗不堪。” 金为怀听了这些,突然来了兴趣,又问道:“那你怎么认为的呢?” 念安对着金为怀认真道:“至少你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我不知道你曾做过什么,但是你的心底一定是一个善良的人,要不然你也不会两次救我了。”从那时候开始念安就知道,金为怀并没有传言里的那么骇人。 金为怀微微笑道:“我是不是要觉得荣幸,我可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善良这个词来形容我的。”在山寨里,要做好大当家,就要雷厉风行,赏罚分明,什么善良,什么友好,根本不能用在他的身上,在外,要保持他恶魔的形象,要让所有人听到义轩堂的名号就闻风丧胆,什么善良,就更加不可能了。 念安摇摇头,“你是善良的,只是你身不由自罢了,在我眼里,至少你也不是粗俗不堪的人,虽然这房里挂满了兽皮虎牙,但是我仍然能感受到你对这些东西的珍惜。”每一个挂坠,都是一尘不染的,听心儿说,每过几天,大当家就会讲这些东西亲手擦一遍,没人的时候会拿着这些东西发呆。 “没想到,不过在这一日你便能这么洞晓我的内心。”他这么大了,最懂他的人应该是心儿,但是心儿对他的了解都停留在表面,不能洞晓他心里的想法,不能感受他每一刻的喜怒哀乐,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可以。 念安将木椅子搬过来两只,两人就这样坐在窗前,“你一定有一段过去,难以言说罢,若是喝酒,可别叫上我,我们读书人不会喝酒。” 说到过去,金为怀的脸有些忧伤,久久方道:“我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从我醒来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在义轩堂里了,义父说我是他的大儿子了。” “我那时想,他们都说我是捡来的,那我的亲生父母会在哪里。后来,时间久了,我也就无所谓了,义父他对我很好,当成亲生儿子般的看待,如果,他不让我杀人的话,就更好了。”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义父说我们干土匪这一行的,不能给人留活路,那是给自己留死路。” “土匪……一定要杀人吧,我就这样想着,一直到义父死的那一天,他亲口说,如果可以,一定要让义轩堂走上正轨。” 金为怀转而望向念安:“自我当了大当家,便努力让义轩堂变得不再是一个野蛮、血腥的地方,可是这些好像还是不够。” 果然如念安所想,他想让义轩堂的人都过上安稳的日子,而不是在刀口上舔血,过着有一天每一天的生活,念安点点头,“这里面总是有一些顽固派的吧?他们只想保守和维持现状。” 义轩堂地牢内。 地牢潮湿不堪,因在左侧山峰的底部,即便是在白天光亮也是微弱的几束,一个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地牢,来到熊邹诀的老门前。 熊邹诀大惊,扑到牢门之上,“东邸长老!救我!” 东邸拿下待在头顶的斗篷道:“邹诀啊,长老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老知道,你是不愿意义轩堂散掉的。” 熊邹诀坚定地点头,“是!我一定要杀了金为怀那个狗东西,我一定要让他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土匪。” 东邸满意地点点头,道:“既然你有这个意思,我也会支持你的,今夜子时,会有人来地牢这里接你,你直奔金为怀,一定要杀了他。”东邸也知道熊邹诀可能不是金为怀的对手,但是这些就更好了,这样子也省得他费事清理一个又一个的障碍了。 熊邹诀跪在地上,对着东邸拱手恭敬道:“长老的提拔之恩,熊邹诀没齿难忘!”东邸吩咐完,便出了地牢,熊邹诀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便杀了金为怀。很明显,熊邹诀对自己的实力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因为他的心已经被复仇和嫉妒给蒙蔽了。 金为怀对着念安道:“是啊,人为什么总是一成不变,总是想着墨守陈规呢。” “可能只是改变不了吧。”就像,人有了执念,就不好改变了。 金为怀又想起念安写的那首诗,问道:“不说这些了,你的心上人是谁?” 念安红了脸,道:“不过是普通的一个人罢了,你不认得。” 金为怀见念安也不愿多说,只好道:“夜已深了,困不困?” 念安摇了摇头,“睡到黄昏才醒,现在不过才亥时,怎么会困。” 金为怀拉着念安,道:“那你过来,我们做一幅画如何?我早便想要学着作画,只不过没那天分,又没有老师,你既然不困,不如教我如何作画?” 念安侧过脸问:“你想画什么?” 金为怀想了想,道:“就画你跟我刚刚在窗边聊天的画面吧,我要好好的保存下来。心儿,去将我的锦衾画卷拿来。” “不过是一幅画,何须用得了锦衾画卷。”锦衾画卷是一种名贵的画卷,后面的布料是跟穿在身上衣服一样好的锦衾制成,念安还有些奇怪,怎么他一个土匪头子,还有这样的东西。 金为怀就受着念安的指教,要如何画线条,如何勾勒细节,其实笔一下也没动,念安一说要他动笔他就推搡着不要,到头来念安一个人画了一整幅画。 画作画完两个人形,念安笑道:“只要补上窗台和外面的月色便好了。”金为怀笑笑,不再多言,画像中两人都是侧颜相对,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两个人的感情很好。 就在这时,心儿跑进来慌慌张张,气喘吁吁道:“大当家!二当家反了……带了大批的人往这边赶来了!” 金为怀大惊:“他不是关在地牢里吗?” 外面又冲进来几个人,道:“大当家的,我们的防御都被他破了,毕竟是二当家,谁也没想到他会窝里反,如今他已经快到了。” “狗东西,老子就不该留他的这条命。”说着,金为怀执剑就想冲到外面和熊邹诀决一生死,那冲进来的人看起来应该是金为怀的心腹,拦着金为怀道:“大当家,不可以,二当家人多势众,你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一定可以回来的。” 这话说完,熊邹诀便已经带着人到了这里,对着金为怀道:“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金为怀把念安护在身后,道:“心儿,你保护好他。” 念安其实心里是很无奈的,为什么让一个女生来保护他,虽是这样想,念安也只好往后退,退到窗台边,以免挡住他们打斗。 熊邹诀挥起大刀,从身侧往金为怀砍来,金为怀用剑挡住,往旁边打去,金为怀道:“邹诀,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什么都不跟你追究。”金为怀看着熊邹诀的眼神十分凛冽,但是却充满了怜悯。 看着金为怀的眼神,熊邹诀就更加愤怒了,反手用力,将大刀反手往回斩道:“来不及了金为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金为怀见身旁的人有难,挡开熊邹诀的大刀便将身旁的几人砍杀,没想到熊邹诀背后又砍来一刀,金为怀侧身挡过那一刀,弓着身子将剑挥去,熊邹诀跳起来,跳在金为怀的石桌上,不慎踢翻了桌上的红烛,红烛倒在锦衾画卷上,很快便燃烧起来。 金为怀大喊:“不要!”冲过去向熊邹诀刺出一剑,使出紫气东来,将周身的气血都汇集在一起,熊邹诀意识到金为怀对这幅画卷的在意,用脚一踢画卷,便顺着窗户的方向飞去,念安跳起身来想要抓住画卷,却根本来不及,眼看着画卷飞出了窗外。 熊邹诀又往后一跳,躲过了金为怀的那一剑,金为怀很珍惜那样的一幅画,那是他的第一幅画,是有人为他画的第一幅画,金为怀眼睛都红了,喘着粗气大声吼道:“熊邹诀,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说着,金为怀就朝着熊邹诀开始用他的凌霄剑法,此剑法是他自己独创的,专门克制大刀笨重所用,今日是他少有的拿出来,因为他真的怒了。 熊邹诀大笑道:“哈哈哈哈,金为怀,让他给你陪葬吧。”说着,熊邹诀冲着念安的方向冲过去。 从他人口中得知金为怀救下了那个人,熊邹诀就觉得气愤,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要和我抢,我想杀的人他不让,我想留的人,他要走了,我想当大当家,他就当上了大当家,所有我想要的东西,都会被他抢走,处处与我作对,就算我杀不了你,我们也要同归于尽。 说着,熊邹诀将大刀转而砍向苏念安,金为天眼疾手快,从身旁扑上前去,抱住了念安,将它护在自己身后,“噗”,是鲜血喷洒出来的声音,念安感受到不安,大喊道:“不要!” 第一百章 坠下 原来,金为怀扑在念安身上,将念安护在身后的时候,心儿也从另一边跳出来,张开双手,护在在金为怀的身前,大刀砍在心儿的肩膀上,很快发出“噗”的鲜血喷出的声音,念安大喊:“不要啊!心儿!” 金为怀回过神来,顾不上心儿的死,将剑又刺向熊邹诀,道:“熊邹诀!你对我之怨,何必要牵扯他人。” 熊邹诀将大刀砍向金为怀的剑道:“是你我的怨,谁又能脱得了干系!” 念安扶着心儿道:“心儿……心儿……”念安慌乱地看着心儿的伤口,里面正在不断地往外喷涌着鲜血,看起来可怕极了,念安不知所措…… 心儿将手握向念安的手,小声道:“公……公子……心儿想求你一件事……”心儿的嘴角都留有一丝的血痕,看起来和白皙的脸比起来,显得格外的骇人,念安留着泪,摇着头,颤抖着说:“你说,你说……” “我想,你能不能替我照顾好大当家……”这事心儿最大的愿望,活着就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金为怀的妾也好,奴婢也好,就这样照顾他一辈子,能陪在他的身边都好。 念安憋住眼中的泪,颤抖着道:“心儿……我……答应你我……一定照顾好他……” 心儿的口中又涌出了不少的血,她撑着最后的一口力气对着跟熊邹诀在决斗的金为怀道:“大……大当家的……心儿先走一步……” 金为怀也红了眼睛,用力得将剑挥向熊邹诀,熊邹诀挡不住金为怀这一剑的力气,被退打在身后的石墙之上。 念安大喊道:“心儿!心儿!呜……”今天下午第一次见心儿时的样子还依旧在脑子之中,看他娇羞笑的样子,说金为怀坏话时,生气不平的样子,都在念安的脑子中闪过,每一个画面都那样真实,那么清晰。 金为怀用剑指向熊邹诀的脖颈之处,见熊邹诀被制服了,其他的几人也都纷纷地停下了手中的武器,就在此时,扶风和踏血两位长老赶来。 扶风道:“邹诀啊!你真是傻啊!” 熊邹诀闭了闭眼,“要让我熊邹诀和金为怀一起成为朝廷的走狗,我就是死也不愿意。” 踏血长老摇了摇头,“你怎么从牢中逃出来的?” 熊邹诀刚想说出是东邸放他出来的,便被从门外射进来的毒镖,刺中了脖颈后方,当场中毒,喷血倒在地上,熊邹诀挣扎着道:“东……噗……” 扶风转过身去之时,踏血也被暗箭所伤,倒在一边,扶风立马扶住踏血,封住了他的穴道血脉,不过片刻也没有挨住,踏血也喷血而亡,扶风顾不得踏血,冲着外面大喊道:“东邸,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吧。” 东邸在门前落下,笑道:“既然已经来齐了,那便一起做个清算吧。”东邸走到里面,样子看起来无所畏惧,好像这一地的人命,都与他无关。 金为怀道:“东邸长老,是你放邹诀出来的,是你蛊惑他来行刺?”金为怀看着东邸的眼神,突然觉得害怕得紧,他从来没有见过东邸这么邪恶的嘴脸。 东邸不屑一笑,“我本以为熊邹诀能够与你过上两招,没想到不过几招就被放倒了,没想到踏血这个老东西和你扶风要来插这一脚,那便一起清理了吧。” 扶风捂着胸口道:“你……在空气里都放了什么……”金伟怀上前扶住扶风道:“长老……” 东邸道:“不过是一些毒气罢了,只会让你失去力气,我特地让你在边上看着他死了,然后再死。”说着,东邸便朝着金为怀的方向放出了几支毒镖。 东邸最擅长毒镖,出镖又快又准,金为怀用剑挡开两颗,另一颗从身旁擦过,金为怀望着东邸的眼神没有了之前的尊敬,满带着杀意,恨意,金为怀快速举剑往前冲去,东邸见他靠近往后踏了两步,又扔出了三枚的毒镖。 金为天在空中一个高难度的翻身,转而攻向在门口的东邸,东邸侧身躲过金为怀的剑,翻身又朝空中扔去几枚毒镖,金为怀用剑一一挡下,意识到这样不是办法,金为怀感受到压力,在房中的人几乎都死在东邸的毒镖之下了,念安在靠窗的地方,他还不能往那边跑。 东邸也意识到自己的毒镖伤不了他,他也不能及时的伤到自己,这样就变成一场拉锯战,考验各自的耐力,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耐力肯定是不如金为怀的。 金为怀猜到东邸要从身侧去抓念安作为自己的人质,便一剑截断了东邸上前的心,念安道:“长老,别再一错再错了!” 东邸见不能抓住念安,便朝念安扔出两个毒镖,金为怀大喊:“小心!”念安躲避的时候没有踩稳一下子摔出了窗外,念安死死扶着窗台,不让自己掉下去。 金为怀立马跳到窗前,想要抓住念安的手,念安知道东邸的手段,大喊:“不要啊!放手!快放手!” 金为怀道:“不要,我宁愿跟你一起死,也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掉下去。” 东邸来到身旁,手握毒镖道:“那你便一起下去吧大当家,你放心,我会让你们死在一起的。” 就在东邸想要动手的时候,又来了一个人将东邸推下去,连带着将金为怀一同抓住,金为怀转身,看到的却是绝岳长老…… 木府城中秦曦喷出了一口鲜血,全身的气血都紊乱了,不停地吐着血,汐枫气到:“你何必呢,他只是被人带走了,你要是自己好不了要怎么救他。”说着,汐枫把秦曦扶着躺好,拿出银针包,也为秦曦止了血。 秦曦仍是怒道:“虚竹!现在立刻带兵去搜,要是念安有什么事,为你是问!” 虚竹只好道:“是!” 汐枫施完针后道:“你先养好你自己的伤,再亲自去把他救回来,不是很好吗?” 秦曦捂着腹部的位置,那里正生肌之时,撕扯般的疼,“等不了了,有什么最快好的办法都来吧,他一天不在我的身边,我就放心不了。” 汐枫无奈道:“罢了。” 汐枫此话说完,秦尊便推门道:“二哥,汐枫先生来了吗?”秦尊进来果真看到汐枫在里面,秦尊拱手作揖道:“汐枫先生!” 汐枫看到秦尊的那一眼,眼睛都有些湿润,上前去把人抱住,汐枫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你在这里怎么样?” 感受到汐枫温暖的拥抱,秦尊点点头,很快又从汐枫的怀里出来,道:“先生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其实,秦尊也有点想汐枫了。 “担心他的毒不好解,只好亲自过来看看。” 秦尊在房间里巡视一番,道:“念安呢?” 听到这里,汐枫的脸色有些难堪,道:“他……” 秦尊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又问:“先生你说,小安他,他怎么了?” 汐枫看着秦尊的眼神,无奈道:“他被山里的土匪抓走了。” 秦尊一时说不出话,而后直接要走出房门,汐枫忙拽住秦尊问道:“你去干什么?” “我去找回小安。” 汐枫气急,扯着秦尊的衣袖道:“你一个人?” 秦曦道:“四弟,你先回去待着,这事我自有办法。” 秦尊不服道:“不!我不!” 汐枫道:“回去!不许你去!” 秦尊瞪着汐枫道:“我不!你们一起回来的,怎么把小安给弄丢了!” 虚竹往外面进来道:“主子,我们已经派了大队人马出去了。” 秦尊拉着虚竹道:“虚竹,你去的时候带上我,我也要去找念安。”秦尊本来心心念念地回来看到念安,可是没想到回来人没见到,却听到了这等噩耗。 秦曦道:“让他们找仔细了。今天就先这样吧。”秦曦也知道这时,内外都忧患,不能一下子倾尽全部的兵力,否则一旦被独孤宇阕知晓,所有人都将危险。 秦尊气道:“二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小安他为了你才回京都取药,现在生死未必,你怎么可以不顾小安的死活,如今你的毒好了,便不管他了是吧!好,你不亲自去找,我去!” 汐枫生气道:“拦住他!”闻言,虚竹只能拦住秦尊出去的心。 秦曦气急:“把四皇子先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秦尊无语:“你们!” 虚竹无奈,只能把秦尊带到偏殿,劝说道:“四皇子不该意气用事,苏公子如今这样我们也在努力去寻了,主子如今腐尸草的毒刚刚才解,根本就下不了床,否则主子一定自己亲自去找的。” 秦尊也知道这些事实,只好对着虚竹道:“虚竹,你一定要把小安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虚竹点点头,“只要我找到苏公子,就算拼了我的命,也要把苏公子带回来的,四皇子这两天先安心在此待着,便再惹主子生气了。” 义轩堂内。 念安将另一只手伸上来,想要打开金为怀的手,念安摇着头,“不要,金为怀,你放手啊,快啊,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人都会出事。” 金为怀坚决道:“不行!”转头看到了绝岳,没想到一向中立的绝岳长老今天也会出现在这里,既然他已经把东邸长老都推下去了,那应该就是表明他的立场了吧,金为怀道:“谢绝岳长老。” 绝味却露出了诡异的微笑,金为怀刚意识到不好,绝岳便抓住金为怀的腰间衣服,将金为怀也一起扔了下去…… 第一百零一章 山丘 等到金为怀醒的时候,两个人全身湿透了,躺在铺满石子的河边。 金为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难以避免头上的传来的疼,昨天晚上…… 两人从窗台上摔了下来,金为怀把念安拉到自己的身上,将自己的身体位于下降的地位,念安剧烈地摇头道:“不要……金为怀……不要……” 金为怀强行把念安抱到怀里,轻拍念安的背,“别怕。” 山间的风到了夜间最是清凉,念安的愧疚溢满了心头,两行热带顺着上升的风飞在空中,消散在云里。 幸而两个摔在山底下的一颗大树上,借助大树的力量,只不过摔下来的时候,两个人在山丘上滚了一躺,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子划出来的伤痕,然后摔进了山峰之下的河中,不管是多少的冲撞,金为怀都拉着念安的手,没有放开。 两人被冲进河中以后,两人都失去了知觉,好在水流湍急,把他们送到了岸边。 金为怀不知道绝岳这样做的想法是什么,难道绝岳长老一直以来处于中立的位置,就是因为他才是最有野心的那个人吗? 义轩堂内已经做好了清理,绝岳对外说得是东邸杀害扶风,踏血两位长老,还将金为怀打下山崖,自己也是身受重伤,与东邸进行搏斗,才把东邸推下了山崖。 “大当家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一定再无生还的机会了,老夫找了一夜也未能找到大当家的尸首,深感悲痛。但是如今义轩堂中,能主持大局的只有老夫一人,老夫只能替大家暂且担着这义轩堂的各项事务,等大当家的丧期一过,我们再选大当家。” 绝岳的心腹呼声道:“绝岳长老!绝岳长老!”桥下的其余人面面相觑,也只能跟着呼声道:“绝岳长老!绝岳长老!” 虚竹此刻正在不远处,听到这里的声音,便穿过一个隐蔽的灌木丛,这才看见了义轩堂,只不过义轩堂里挂着白布白花,虚竹心中也是疑惑,莫非这里发生了什么? 虚竹将自己的头发也打乱,悄悄地潜入人群中,对旁边的人问道:“兄弟,我这去了外面一趟回来,这是怎么了?” 那人悲痛地拍着虚竹的肩膀,“兄弟啊!你是不知道!昨天东邸长老他想要谋杀大当家!堂内现在里面一滩稀泥。” 听完,虚竹心里还是挺奇怪的,没想到山寨里还有这样的事?然后,虚竹也表现出一幅心痛的样子,“那大当家的被……了吗?” 那人摇摇头道:“不知道,只知道大当家从他寝房的窗台摔出去了,你也知道,那是义轩堂最高的地方,我们义轩堂有是在山上的,那么高落下去……唉……肯定凶多吉少啊。” 虚竹差点笑出眼泪,只好捂着眼睛道:“大当家的……” 那人看着虚竹的脸,想了想,拍着虚竹的肩膀,“兄弟!唉!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呢?” 虚竹擦了擦眼睛,“我前两天被大当家的带回来的,知道的人不多,昨天大当家让我出去办些事情,谁知道这……回来……” “兄弟你也别太难过,大当家的人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你看,谁不伤心啊!” 虚竹想了想,见时机差不多了,又问道:“那日大当家不是还带了一个模样俊俏的公子回来吗?那位公子呢?” “唉,我也是听人说得,那公子跟大当家一起摔下去了!” 虚竹大惊:“什么!”完了,这下他要被二皇子扒皮了…… 那人奇怪道:“兄弟,你怎么了?” 虚竹又捂上了脸,道:“我太难过了……兄弟……我实在是不相信大当家就这样死了……” 那人叹了一口气,“谁又相信大当家死了呢,绝岳长老亲自派人出去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大当家的尸首。” 虚竹转身就走,“我不相信!我要亲自去找!” 那人拉住虚竹道:“兄弟你这……又是何必呢!” 虚竹道:“兄弟,你帮我看着点,我一定要去找,要不然我的良心过意不去。” 那人像是跟虚竹感同身受,认真道:“那我随你一起去吧!” 虚竹心里十分无奈,当下只好赔笑道:“不用了兄弟,我一个人可以的,如今堂内的事情这么多,你还是在堂里好好帮忙吧。” 没想到那人拽着虚竹就往外走,一边道:“没事的!你我有缘,我带你去那山峰落下的位置。” 虚竹一想,自己也不知道从上面掉下去会掉到什么地方,这样去找也是徒然,有人带路正好,便道:“那只能麻烦你了兄弟!” 那人带他下了山,穿过一片树林,到了一片山丘前,“按理说,摔下来的话会摔在这附近,昨夜里便是在这山丘上发现的东邸长老。” 虚竹四顾,发现山丘陡峭之下是一条大河,于是道:“那有没有可能从山丘上滚下来,然后被水冲走了?” 那人叹了一口气,方才道:“这条河的水深,若是从那么高摔下来摔在山丘上,没摔死也晕死了,哪有人还有知觉啊,进去也只能被淹死了。” 这样说着,虚竹突然发现山丘之上有一个烧焦的东西,起了疑心,便找到了连接两处的桥梁,到了山丘之上捡起那烧焦的东西一看,里面是一幅被烧了一半的画,但是却能清晰地看到底下的名字——南湫公子。 “这是……南湫……是公子的自号……公子就在这附近……” 那人追上来,靠近虚竹身边看了眼,问:“你刚刚说什么?南秋?什么意思?诶,这是什么?” 虚竹收起来藏好,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兄弟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那人挠挠头,“兄弟,你这就太客气了,我们回去吧。”说着就转身走去,虚竹走上前去,在他脖颈处狠狠一拍,将他扶住,让他靠在一边,抱歉道:“兄弟,对不住了。” 虚竹拿着念安的那一副锦衾,回到了木府,将今天所有的见闻都和秦曦说了一遍,秦曦再也坐不住了,从床上强行起身道:“我要去找他。” 虚竹劝说道:“主子,公子他这一落,不知……”虚竹也不敢说出后面的话,秦曦现在的气温冷得不得了,若是说出来,也许会被秦曦一剑刺死。 秦曦转过头冷冷地看了虚竹一眼,“不该说的话别说。” 虚竹跪在地上,拉住秦曦的衣袖,“主子,汐枫先生说了你现在不能出去,要是动了伤口可怎么办。” 秦曦转头问:“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你应该知道,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说完,秦曦狠狠一甩,将虚竹甩开,披了件外衣便出去了。虚竹爬起来赶紧跟上秦曦,生怕路上有什么事,又带上了傅泊之和王虎。 王虎听说了以后,内心里更加自责了,“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公子,才会这样。” 虚竹问道:“不要自责了,当下重要的是找到公子,对了,郑秀怎么样了?”自从那日接到郑秀以后,郑秀就开始发烧,这几日来精神也是迷迷糊糊的,鹿愁远担心极了,照看着他连外面的事情也管不了了。 傅泊之道:“无碍,只不过来回赶路受寒了,卧病在床,愁远正照顾着他。” 虚竹点头道:“怪不得最近没看到他两个。” 来到那处山丘,众人第一反应都是抬头看,没想到这里这么高。 王虎道:“公子从上面摔下来了,那一滩血是谁的?” 虚竹道:“是义轩堂里的长老,只知道公子没有在山丘上出事,不知道……” 秦曦听不下去,打断道:“现在林子里分头去找吧,虚竹跟我,你们两个往东,我们往西。” “是。”王虎跟着傅泊之往东寻去。 秦曦认真翻看了那山丘附近的草丛,连树的上方都不放过,仍是一无所获,念安就像是凭空消失的人一样,怎么找也找不到,强忍着腹部的疼痛,等到跟傅泊之王虎会和的时候,秦曦的嘴唇已经一点血色都没有了,脸色也是虚白得很。 “主子,看来只能到河里去找了……” 秦曦只要一想到念安可能掉到河里就心如刀割,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给我派人去捞!沿着这条河一直往下找!找不到人,都别回来了!” 虚竹忙扶着秦曦道:“主子,天气渐冷了,还是回去吧。” 傅泊之道:“二皇子先回好好休养吧,泊之定尽全力寻找公子。” 秦曦回了木府城,只是心里怎么都放心不下,念安……最怕冷了啊。 等到秦曦把担心押到脑后,才想起了最近木府的一些事情。感觉身体好了许多,自己这边的一些事情也该要清理一下了。 秦曦对着虚竹道:“你只管放出消息,我已经病死了,再看好范博宇和其他几个副将,我倒要看看,谁敢把这消息放出去。” 虚竹知道秦曦的意思,道:“这……是,这就去。” 秦曦重新躺回榻上,想着上一次看见念安,是自己腹中中了双剑的之前,那日他答应念安说自己一定会安全回来,没想到自己却食言了。 第一百零二章 铃铛 金为怀将念安扶起来,握了握念安的手,这才发现,念安的手极冰凉,紧皱的眉头怎么也松不开,无奈之下,只好先抱着念安起身,找最近的地方先找些吃的。 这里金为怀并不太熟,只知道已经离他们落下来的地方很远了,可能还落到了蛮族的境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一切就要格外小心了,现在是特殊时期,要是蛮族人知道翊国的人到了蛮族境内,怕是不会好过的。 金为怀抱着念安到了山上个看起来干燥的地方,将念安放下,金为怀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里,把自己都冷得直打哆嗦,金为怀却笑到:“这下好了,我可是救了你三次了。” 看他的温度多少上升了一点,金为怀这才在附近找起果子来,这时候都到了入秋的季节了,找到的都是些要么不太熟,要么熟透了都烂到地里的果子,金为怀捡了几个看起来还像样的,自己吃了两个,剩了两个带到了念安躺的地方。 等了有一会儿念安这才醒来,也是迷迷糊糊的,金为怀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里暗道,坏了,前面是太凉了,现在居然烧起来了。 念安半睁着眼睛问:“我们没事吗?这里是哪儿?”周围一片荒郊的样子,除了树似乎什么也没有。 金为怀道:“这里应该是翊国的林子,虽然不太清楚,但是你别担心,我会带你回去的。”金伟怀将果子放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净了,递到念安手上。 念安肩上的伤又在摔下来的时候弄伤了,这时又是红了一片,又因为从山丘上滚下来,身上满是血痕,只是两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又不能衣不蔽体,穿着没想到就着凉了,受了寒气,金为怀道:“我暖和,等我衣服烘干了,你就穿我的。” 念安强撑着笑了笑,“金为怀,谢谢你,三番两次地救了我的性命,不必了,我没事的。”念安想要从地上起来,扶着树。 见状,金为怀扶着念安起来道:“怎么样,是不是想要做我的压寨夫人了。” 念安笑道:“那真的抱歉啊金公子,我现在并没有以身相许的愿望,顺便提一句,以后也不会有。” 金为怀看着念安坚定说:“虽然我现在没有寨子了,我一定会把义轩堂拿回来!” 念安赞许地笑了笑,道:“走吧,看看哪里可以走回木府城。” “去木府城干什么?”念安虚弱地瞪了他一眼,“你别忘了,我是在回木府城的路上被你们二当家掳走的。”金为怀听懂了念安的意思,带着念安往北的方向走去。 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里,不管虚竹和傅泊之带着人怎么找,搜遍了整条河,一直到下游的端点,附近所有的草丛,树林里都找不到念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日夜晚,虚竹跟着范博宇,发现了范博宇跟谢奇在秘密商谈着什么。等了一刻钟,再而后,谢奇从范博宇手中拿过一张字条。 谢奇小心地从范博宇的房里退出来,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府上。虚竹跟在谢奇的身后,来到了谢奇的后院,见他面前有东西,那是一只……狗? 谢奇把字条装在狗的脖子上的铃铛里,然后将狗一拍,狗便从后门出去,奔着城门那边去了。 原来如此…… 虚竹追在狗的后面,一把抓住狗,将它脖子上的铃铛取下来,然后跟着狗,见那只小狗到了城门处偏僻的地方,居然有一个狗洞,虚竹及时把狗抓回来,一同拿了回去交给秦曦。 秦曦打开纸,纸上写着“秦曦已死,尽快攻城。”更加不屑,“呵,果然是他,把三弟,陈墨,姚俊民一同叫过来吧。” 此刻已是深夜,众人都觉得奇怪,来的时候,范博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秦曦的时候脸上是惊讶的神色,道:“二……二皇子……不是说二皇子已经……” 陈墨和姚俊民也有些惊讶,只这一眼,陈墨就猜到了秦曦的意图,神色缓和了多,只有秦煜神色如常。秦曦道:“托大家的福,熬过来了。” 姚俊民差点流泪道:“还好二皇子没事,要是二皇子有事属下便无脸再见亮哥了。” 秦曦对着姚俊民赞许道:“罢了,坐下吧,等我们班师回朝,一定给文亮的家人补偿。” 姚俊民当场跪在地上,恭敬道:“二皇子英明神勇,属下定誓死效忠二皇子。” 见人来齐,秦曦将手里的纸条打开,摆在所有人面前,念到:“今天虚竹才抓到我们底下的内奸,指条上写的是‘秦曦已死,尽快攻城。’你们知道,是谁吗?”说完,秦曦看了所有人一眼,把所有人的表情都掌控在自己的眼里。 陈墨看了一眼范博宇,颇觉今天的事情不太简单,“二皇子英明,终于将此人抓出来了,我陈墨倒是挺想知道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是谁?” 秦煜感受到秦曦的眼神,心下已经大概有了答案,也轻笑道:“既然抓出来了,就要让他死一回。”说完,秦煜也看了范博宇一眼,范博宇的手心全是汗,把手藏在衣袖里,防止被人看出来他正在颤抖的手。 秦曦对着虚竹示意道:“虚竹,去把人带上来。” 谢奇被带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没了生气,被打得一脸的血看不清样子,被人扔在地上,瘫软着起不来,秦曦道:“说吧,这字条是谁给你的?” 别人或许认不出来,范博宇却是认得的,这就是他前面刚见过的谢奇啊,谢奇磕头道:“参……参见……二皇子……” 秦煜听着声音觉得熟悉,一想才发现这人好像是谢奇,惊讶道:“谢奇?” 陈墨从位子上走过来看了一眼,这才点头道:“是谢奇。” 虚竹看着谢奇冷声道:“快说是谁给你的,早点说还能免你受皮肉之苦,在我翊国,通敌是要凌迟处死的,你反正这罪已经定下来了,你要是说出来,也许二皇子法外还能开恩。”姚俊民并不认识谢奇,也不说话,只是看着。 秦曦点头道:“那便看你能不能让我满意了。” 听完秦曦的话,谢奇明显动摇了,颤抖着抬起手,指着范博宇道:“是……是范将军……” 秦曦看向范博宇,只那一眼,范博宇心里暗道不好,立马就跪在地上,磕头道:“二皇子明鉴,这人属下连见都没见过,二皇子切勿相信这人的鬼话,依属下看,他就是怕受罚才来诬陷属下的。” 虚竹冷笑道:“这里在座的都是将军,怎么不污姚将军,不污陈将军,单单污了你范将军?” 范博宇抬起头道:“二皇子明鉴啊,他一定是鬼迷了心窍,让属下带下去严加拷问,一定能拷问出幕后主谋是谁。” 秦煜怒道:“让你带下去,他还有命吗?问回来的,会不会是我三皇子?”秦煜本来就不喜欢范博宇,上次一战,范博宇将那群投降的战俘关在山洞里活活闷死,他就已经对这人厌恶至极了。 范博宇惊慌道:“不不,三皇子……怎么会是您呢。对……对了……二皇子,你看那个字迹,那个字迹不是属下的,一定要才相信属下绝无二心啊。”范博宇虽然惊慌,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轻易定罪,也就是因为这点,范博宇有恃无恐。 秦曦冷声道:“虚竹,说说这纸条怎么来的吧。” 虚竹拱手道:“是,三日前,属下奉主子的命,告诉在座几位主子已经殒命,就是为了要引出这幕后想要害人的小人。” “这三日来,属下跟在范将军的身旁,暗地里查看范将军的动向,直到今夜,属下才看到范将军和谢大人会面,亲手将字条给了谢大人。” “我跟着谢大人回到他的府中,谢大人将这字条塞在了一条狗的铃铛里,借铃铛向蛮族传消息,跟着那只狗,在城门附近的角落里,属下也发现了一个狗洞。” 听完,秦煜恍然大悟,“我说呢,没见有人出去,也没见有飞鸽,怎么将这消息传出去的,谢大人,好手段啊。” 谢奇对着秦煜磕头道:“三皇子饶命。”又对着秦曦磕头道:“二皇子饶命啊,臣也是受范将军的威胁,这才做下了这些错事。” 姚俊民看着范博宇,心痛道:“博宇,为什么要通敌,为什么要告诉蛮族我们的动向?” 范博宇仍不死心,道:“虚竹大人是不是看错了,属下今夜一夜都待在房里未曾出去过啊!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属下是不是有什么得罪了大人,要这样污蔑属下!” 秦曦笑道:“范博宇,我一直待你不薄啊。” 陈墨不希望看着范博宇死撑到后面,什么都逃不了,依照二皇子的性格,没有证据怎么可能会打草惊蛇呢。陈墨补充道:“范博宇,要是你,你就赶紧承认了吧。” 范博宇心想的就是秦曦没有证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当下道:“属下真的冤枉,属下没有做过的事情,就算二皇子找不到人来代替,属下也不能担这个责任,这千古骂名啊!” 秦曦道:“谢奇,你有办法证明是范博宇吗?如果有的话,我答应免你一死。” 谢奇抬起头,看着秦曦问道:“当……当真?” 秦曦点点头,沉声道:“当真。”其实,不管谢奇有没有办法证明,秦曦自己都又办法可以证明,只不过想要让谢奇把所有知道的东西都捅出来罢了,他倒是想要看看,到底多少人牵涉其中。 谢奇想了想,道:“有,臣有办法证明!” 第一百零三章 茉香 秦煜饶有兴趣道:“那便说说看。” 谢奇道:“是这样的,所有的传信用的纸都是独孤宇阕留下来的,那张纸的材料很特殊,上面是能够留下人的指纹的留粉材料,并且碰过的人手上也会一层茉香白粉,但是轻易擦不掉,我想,范将军此刻手上应该还有那个茉香白粉。” 听到谢奇说得这些,秦曦先是习惯性地张开自己的手,果然如谢奇所言,上面沾有一层白粉,将手贴近鼻尖,果然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虚竹,去看看。” 范博宇将手藏在衣袖之下,开始剧烈地摩擦,秦煜道:“不是说了,轻易擦不掉吗?” 虚竹直接一脚踩住范博宇的手,蹲下身子讲手一拉出来,确有一层白粉,虚竹冲秦曦点点头,“确有茉香。”茉香本是一种清新的香味,范博宇怎么也没有想到,茉香会成为扳倒他的一个证据。 姚俊民冲到范博宇身前,抓住范博宇的衣领,几乎是用吼着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啊!” 大殿之中环绕着压抑的气氛,木府城城门之上,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今夜月圆星灿,汐枫穿着一袭青衣,一件深色竹墨披风,来到城门边,看着在城门之上远眺的秦尊,那背影看起来装满了心事,微风拂动,在空中唯一有生气的,竟是本没有生气的两根发带。 汐枫走近秦尊,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今夜景色甚好。” 秦尊惊讶回头道:“汐枫先生?怎么会到这里来。” 汐枫道:“本去了你的寝殿,结果听人说二皇子有事召集其余几位副将,今夜你守城门,便想来这里看看。” 秦尊看到汐枫头上有一飞絮,靠近汐枫道:“等会儿,先别动。”说着,靠得越来越近,两人的影子都已经贴在了一起。 汐枫看着靠近的秦尊,好有神的瞳孔,弯弯的睫毛,眼角有翘起的线条,衬得这双丹凤眼特别的好看,看着心里的人靠自己这么近,汐枫忍不住问:“怎么了?” 秦尊将头上的飞絮拿下来,甩在空中,看着飞絮在月光中飞下城墙,道:“不过是一缕飞絮罢了。” “我看你今夜的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因为念安?” 秦尊点点头,“我这些年来在宫里,没有什么朋友,直到念安和碧清来到我的身边,念安沉稳善良,碧清温柔可爱,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用顾忌我是皇子的身份,不用考虑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应该说什么,又不应该说什么。” “那种感觉很舒适,就像你在一个你不喜欢的地方待了很多年,连着那里的空气,都会让你觉得窒息。我不喜欢皇宫,外人只看到里面的富丽堂皇,可我却知道,那里面有的是污浊,藏不住的是恶心。” 汐枫道:“皇宫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秦尊仍是自顾自地说:“所以我喜欢念安,因为念安他就像是一株青莲,生长在干净的土壤里,不是出淤泥,而是就长在干净的土壤里。这些年来,我跟他相处如同亲兄弟一般,自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时,我就羡慕和喜欢他,他有姣好的面容,温润的气质,沉稳的谈吐,还有,单纯和善良。” 汐枫知道秦尊说的喜欢,并不是男女意义上的那种喜欢,却仍是酸道:“那我呢?你喜欢我吗?” 秦尊并没有听出汐枫想要问的意思,认真道:“汐枫先生人很好啊,我也喜欢先生你。” 汐枫将自己的披风披在秦尊的肩上,将他的头发抓起来往后放去,在空气里带出一股子清新的香气,汐枫闻了甚是欢喜,道:“我也喜欢你,天冷了别着凉了。” 秦尊只当汐枫所说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没有异样,便道:“夜深了,先生不如回去休息吧。” 大殿之内,范博宇推开姚俊民的手,笑道:“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我不忿。” 看着范博宇绝望的眼神,秦曦道:“不忿?什么不忿?”秦曦的眼神里全是不屑,他自认为,待他不薄。 “就因为北域一战之后,我便总是在阵后防守……凭什么?我的剑术比陈墨来得差吗?凭什么?我的谋略不如彭文亮吗?”范博宇认为,自从北域战将他安排在弓箭阵中,听候命令,从北域回来以后,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军中事务,都不再与其商量,所有的军务都是姚俊民,陈墨和彭文亮三人自我协商,然后便直接上报给秦曦过目,好像他的存在一点必要也没有。 秦曦对范博宇的话很失望,道:“你的性子太急,若是让你前阵,你的性子会坏事的。”在北域布阵的时候,秦曦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范博宇的人性子急,又会憋着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一旦爆发,就是现在这样的状况。 范博宇摇着头,“不是,是因为陈墨、彭文亮、姚俊民,都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是我不是。”范博宇则是认为秦曦偏心,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彭文亮和姚俊民的关系好,而陈墨最得秦曦的信任,所以有事三人之间能够解决的就不会过多得烦扰范博宇了,没想到范博宇会有这样的想法。 陈墨不屑地笑了,“所以,所以你就通敌卖国,想要毁了翊国,毁了这五国百姓吗?”陈墨实在无法理解范博宇的行为,那是遗臭万年的事情啊! 范博宇泪流满面,“要不然我范博宇能有出头之日吗?”范博宇根本不怕遗臭万年,因为历史从来都是成王败寇,不存在谁好谁坏,曹操一代枭雄,后人无人有资格对他诸多评价,不是吗? 姚俊民怒道:“你就那么想出头?想出头到连基本的仁义道德都可以不要了吗?亮哥……他又做错了什么?”姚俊民最难以理解的是,范博宇的行为,却害死了彭文亮,还差点害死了秦曦。 “他没做错什么,要怪,就只能怪他跟错主了。”说完这话的时候,范博宇看了秦曦一眼,眼带深意,秦曦闭了闭眼,道:“把他押下去吧,削去官职军爵,赐毒酒一杯。” 姚俊民倒在一边,闭着眼睛不再说话,范博宇也不求饶,任由人把他拉走。 陈墨和秦煜也都没有反对的,所有人都知道,范博宇所做的事情,已经不是仁慈能够解决的了。这时候,谢奇磕头,谄媚道:“二皇子!属下呢!二皇子,你刚刚答应属下的!” 秦曦厌恶地看了谢奇一眼,道:“一同带下去,好好看守吧。” 等到人被带走以后,秦曦又对虚竹道:“狱中病死的事常有,谢奇今日的样子应该是活不久了。” 秦曦的意思虚竹跟在秦曦身边这么久了,一下子就懂了,秦曦本就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卖国通敌,欺主背义的人在世间苟活,点点头,道:“属下懂了。” 突然又想起什么,秦曦问道:“那只狗呢?” 虚竹道:“还在后院里关着。” 秦曦想了一下,道:“照常,让那只狗,把消息带过去,再秘密准备守城。” 秦煜有些不赞同,如今把这消息放过去,难道不是加快战争的爆发吗,现在木府还在休养生息中,要是此时攻城,怕是会守不住,便道:“二哥,这样是否不妥,我们的士兵还在休养,若是此时一战……” 陈墨像是懂了秦曦的意思,道:“二皇子是想‘引狼入室’吧?” 听了陈墨的话,秦曦赞许地点点头,“不会,我方在休养的时候,对方也在休养,把这消息放出去,就是为了引独孤宇阕上钩,这样他便容易掉以轻心,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机可乘。” 秦煜听了也道有道理,只不过仍是有所担心,毕竟不是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秦曦回到了寝殿,将殿里的人都驱出去以后,一个人坐在床边,从腰间拿出两人的玉佩,玉质剔透,色泽饱满,那是他跟念安一个人有一个,一对的玉佩,是他祖父家祖传的宝贝。 看着手里的这个仅剩一只的玉佩,秦曦喃喃道:“ 安儿你到底在哪……我要去哪里才能把你找回来……” “别发脾气了,也别生气,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食言……你回来,要打要骂我都受着……”秦曦想过,如果念安真的离开他了,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对他来说,那应该就是地狱吧,但是他不会寻死,他还是会好好活着。 念安在萧瑟的冷风中裹了裹自己的外衣,此时已经烧了三天三夜了,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感受到的是比梦里更加彻骨的寒冷,金为怀又将自己的外衣都披在了念安身上,还是被念安脱了下来,还给了金为怀。 如今天冷,他们的衣服都有限,不仅如此,更因为他不想再欠金为怀任意的人情了,无论是什么,大或者是小的,他都不能再这样没心没肺地接受了。 第一百零四章 野心 这三日来,他尽量撑着要昏死过去的精神,跟金为怀在这样的一片林子里兜来转去,就是为了找到出路,两个人只能靠着树上的野果充饥,加上天气寒冷,到了夜间两个人都无法忍受那寒冷的温度,念安的热病也一日比一日重。 “念安,你还好吗?还是披上我的外衣吧,更深露中的,你现在的身子也是越来越差了,这样下去你怎么受得了。”金为怀又一次把外衣披在念安身上,念安又再一次地把外衣拿下来,递给金为怀道:“金……大哥,我便这样叫你吧,你也比我年长,我不能再靠着你了,不是你靠不住,只是单纯地因为我,不能再欠你人情了,我欠你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金为怀将怀里的一个果子又擦了擦递给念安,因为两人现在能找到的吃的并不多,所有果子的数量也有限,所以每次都只吃一个,却要撑很久,金为怀道:“你欠我的人情不少了,多欠一点也没什么的,到时候一起还就可以了。” 念安对着金为怀手里的果子摇摇头,将它推给金为怀道:“我不饿的,一整日来我一旦昏了也都是你在背着我走路,我怎么会饿呢。” 金为怀也不吃,将果子往袋子里一塞,轻松道:“我也不饿,我习武之人,吃的少,做的多本来就是应该的。”哪里会不饿,只是金为怀担心念安本就已经发烧了,再连胃都填不饱,怎么能够撑的下去。 念安不好意思道:“金大哥……谢……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虽然念安很多时间都在昏迷之中度过,但是他知道,是金为怀背着他,到处走,到处问,赶往木府城的,这些恩情,他可能一辈子都还不了了。 金为怀看着念安在月光下洁白纯净的脸,道:“跟我还客气吗,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再这么客气我该生气了。”金为怀轻笑一下,便转过头去,不再看着念安。 念安摇摇头,“不是客气,是礼貌,因为真的,很感谢你,真的。”念安说得诚恳,金为怀点点头,道:“别说了,躺着睡一会儿吧,明日天亮了,我们再去找回木府的路。” 很快,看着念安靠着大树的睡颜,宁静而安详,这样的一张脸似乎能让人把一天的疲倦全部都消去。金为怀笑着把手里的外衣摊开,盖在念安的身上,替他小心地掖好衣角,怕漏风进去会冷,金为怀靠在旁边的树上也闭起眼来。 翌日清晨,金为怀再睁开眼的时候,外衣已经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念安也不见踪影,怕一会儿念安回来找不到人,金为怀不敢胡乱走动,便在原地等候,等到的却是带着果子回来的念安,念安笑得灿烂,却掩不住笑颜之下的疲倦和难受,“金大哥,只能找到这些果子了,等到了木府我再带你去吃大餐。” 金为怀将外衣穿好,从念安手里接过果子,道:“能走吗?我背你吧。”说着,就拉过念安,蹲在一边。 念安摇摇头,忙把金为怀拉起来,笑道:“不必,我很好的,昨夜多谢你的外衣,让我能够好一点。” 金为怀带着念安从小路走去,“这里的路我熟了一些,这里去的话,今日午后就能到木府的吧。”金为怀并不常到山下走动,但是记路的本事却是出奇的好,这里他只来过一次,便已经记得大概了。 念安终于安心道:“那便好,金大哥我们还是快赶路吧!”等到念安走出林子的时候,站于山丘之上,看到的却是木府城前火光冲天的样子。 金为怀无奈道:“又打仗了。” 看着城墙之上远远地站着一人,虽然离得很远,但是那人所站的地方,好像万里光芒都黯淡了,念安热泪盈眶,喃喃道:“秦曦……” 金为怀顺着念安眼神的方向看去,看见的不过是一群人罢了,也看不清楚,不过是一丁点大的人,也不知道念安在说什么,但是看着他眼带闪光的样子,金为怀拍了拍念安的背,对着念安安慰一笑。 昨夜夜深之时,独孤宇阕收到狗铃铛里的信,并且确认是自己的茉香留粉纸,便连夜联系了各副将准备明日突袭的兵力。独孤宇阕向来是一个有准备的人,自那日试探好木府的兵力以后,独孤宇阕便已经着手让人准备手底下的士兵,等的就是腐尸草真正发挥药效,让秦曦命丧黄泉。 副将道:“真是天助我蛮族,这样一来,族长一统翊国的日子,便不远了。” 独孤宇阕开心大小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独孤宇阕终于熬出头来了,这小小的蛮族族长怎么能够满足我呢哈哈哈哈哈。” 其实,独孤宇阕除了想要一统中原以外,更因为翊国有他丢失的人,有他愧疚的心,有着一段他不忍回首的往事,他更想要去找到那个人,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他,还一声不吭。 人都说,因爱方生恨,正因如此,独孤宇阕对取翊国的执念越来越深,现在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搭上这边境,数百万人的性命,换取他的野心。 于是,翌日未时,独孤宇阕便便挥兵北上,来到木府城前。 独孤宇阕有自己的打算,虽说木府城前有一条宽达数米的护城河,但是护城河也有桥,为保安全,当日修建之时,木府便只留下一座石桥,独孤宇阕所想的,就是通过桥以后直接攻城。命令道:“遁甲军形成护盾阵,保护冲车和撞城锤砸开城门,铁志强,你指挥冲车,一定要撞开城门。” 除了攻城门的冲车,独孤宇阕还计划道:“另外,准备好砲和云梯,与冲车一起,此战怕是不那么简单。”相传砲发明于周代,叫“抛车”。《范蠡兵法》记载“飞石重十二斤,为机发,行三百步”。抛石机利用杠杆原理,将石头抛射出去,能够破坏对方城墙极其墙上的将士。由抛杆,抛架和机索三部分构成。抛杆设一横轴,顶端连有一副皮兜绳;机索由数十上百根绳索组成。每根绳索需要一到两人人拉拽。 云梯其下带有轮子,可以推动行驶,故也被称为“云梯车”,配备有防盾,绞车,抓钩等器具。《淮南子?兵略训》许慎注说:“云梯可依云而立,所以瞰敌之城中,故登高侦察敌情,是云梯的另一功用。 独孤宇阕收到信开始并没有觉得奇怪,但是等到开战前细细想来,若是说秘不发丧的话也就罢了,可是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直觉得右眼睛跳个没完没了的,心里总是没有底的,但是箭已经装好了,便不得不发了。 见开战在即,秦曦便登上高楼,强撑着身体在城墙之上,远处的独孤宇阕看见秦曦的时候,惊讶地内心很难平静下来,但是已经不再有退路了。 蛮族的军队排列整齐,呈十二方阵,分三行向前进发,看起来训练有素,不是等闲士兵。随着秦曦的一声令下,木府城之上的大鼓便打了起来,随着鼓声,所有的弓箭手便准备好了往城楼之下射箭。 秦曦举起军旗,虚竹便大喊:“放箭!” “咻~咻~咻~”一时间,所有的箭如雨一般往蛮族的方阵倾盆而下,弓箭手分为两队,一队在前时,另一队就在后准备,前赴后继,一点也不敢耽误时间。 见状,独孤宇阕便意识到不好,秦曦既然出现,必然有恃无恐,绝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立马喊道:“守!”前一行方阵的人皆举起盾牌,挡在身前。 但是,跟以往的箭不同的是,这次的箭尖之上不仅带着火,而且随附着一个用厚物包出来的油包,这种特殊的材料火烧不坏,但是能被戳破,当箭射到盾牌上时,油包被箭尖戳破,盾牌几乎是在顷刻间燃烧起来的。 蛮族副将担忧道:“族长,这要怎么办!这火油会把盾牌烧得滚烫,没办法挡住下来的箭啊。” 独孤宇阕皱了皱眉,沉声道:“命令冲锋将士继续前进,保护三辆冲车,将城门撞开!其余两队保护云梯,登上城墙!” 前锋两队迅速往前移动,想要撞开城门,没想到,秦曦更加也早有应对之策,对虚竹道:“等冲车到了护城河即将过桥时,便将城门打开,你用陈墨带军将他们前锋杀了。” 秦煜道:“可是,如果这么快就把城门打开,若是对方攻势强大,直接攻进城中怎么办?” 秦曦从容道:“不会的,你与姚俊民做好准备,前锋灭完,便带着剩余的七成兵力出去,将对方的中间力量消灭,切记,在护城河之后十米范围,不要带着人走太远。” 姚俊民疑惑道:“为何如此?” 秦曦道:“等。” 陈墨也疑惑道:“等什么?” 秦曦看着底下越逼越近的攻势,“等一个女人。”说完秦曦看着虚竹,虚竹点点头道:“已经派人去接了,传来的消息说马上就能到了。” 第一百零五章 易寒 如果说,独孤宇阕原先只是意识到不好,当看到木府城城门大开的时候,这种感觉便已经被确定下来了,独孤宇阕知道,秦曦一定有自己的底牌。 虚竹和陈墨带着人从木府城中一涌而出,保护冲车的士兵都吓傻了,他们兴兵打仗这么多年,还未曾见过有开门迎战的,当下有些慌乱。 陈墨根本没有给他们逃命的时间,一股脑冲过去将护着冲车的人杀了个干净,虚竹也不放过抬着云梯的人,一群人涌在一起,人声鼎沸,惨叫连天,血肉模糊,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护城河便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独孤宇阕气急道:“中队,后队,全部都上!一个活口也别留下来!” 秦曦见状,立马道:“姚俊民,带队挡住!三弟,你跟我在这里候着。”秦曦想要等着那人的到来,因为目前以他们的兵力来说,并不能占绝对的优势,但是那个人给他传来的信件里所说的话,让他有一种底牌的感觉,只要能守住不让人进城,此战便好打了。 直到一女子登上主城,头戴金钗飞鸟步摇,身着赤红色霓裳霞帔,白皙的皮肤,红艳的唇色,走起来步步生花,看似阿挪多姿,其实英气十足。 秦曦笑道:“你终于来了。” 女子上前,对着秦曦行礼道:“参见二皇子,易寒这厢有礼了。” “这次,这边境的数万性命,便要靠你了。” 易寒点头,“易寒尽力而为。”说完,易寒转身看着城下远处的独孤宇阕,许多年未见,没想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英姿飒爽,拿着军旗的样子和十年前一样,就好像这十年不过都是转瞬即逝,还在过眼之间。 易寒早些日子知道独孤宇阕要侵犯翊国的边境,纠结了数月,终于打算要前来见他一面,为过去没有完成的事情,做一个了解。她与他十年前一别,便不再遇见,日日想着忘记独孤宇阕,用尽浑身解数都想着忘记独孤宇阕,更是狠下心发誓此生不复相见。 可是,进了心里还生根发芽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忘记呢。她选择了离蛮族远了数千里的京都,在此开了缘味斋,因她做的糕点香气四溢,酥软适中,口感细腻。不过数月,缘味斋便远近闻名,以其四味在京都享誉盛名,分别是春季的桃花卷,夏季的荷叶羹,秋季的桂花糕和冬季的腊梅饼。 但是她知道,她做的最好的并不是四季糕,而是冷心糕。每当她想起独孤宇阕的时候,就会制作冷心糕,冷心糕顾名思义,是用最冷的薄荷作为原料,将薄荷叶同草莓一起做陷,吃起来却没有草莓的甜味,反而是薄荷的透心寒味,也知道这样,她才能冷静想他的心。 十年来,易寒在缘味斋当她的老板娘,一直相安无事,以为时间久了,自己已经忘记他了,他在他的心里已经彻底不在了。当她再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的时候,居然是他攻来翊国的战报,无论她怎么努力,她还是记得他,原来他一直都在他心里的最深处,在那个最隐蔽和最柔软的地方,从来没有离开过。 易寒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将自己的想法书信一封,并且派人送到木府城,今日方才赶到。易寒特地穿了一身红衣,因为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见独孤宇阕了吧。 远处的独孤宇阕看着城楼之上,那一袭红衣,巧目倩兮,婉转动人,头戴金冠,像极了出嫁时的女子。 是她……她终于出现了……独孤宇阕的内心十分纠结,他攻城的目的,一半是因为今年收成不好,一半是因为他想去找她,找到她问个清楚。可是当她真的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却害怕了,他一直恨着她,也用着恨撑过了这些年。 独孤宇阕看着易寒从城墙之上消失,出现在了城门之后,就那样拖着红色霓裳长衫,款款走来,那眼神里都是远处的独孤宇阕,只是表情甚是冷淡,无悲无喜,不再是年少时的俊俏模样了。 独孤宇阕冲到前去,一直跑到易寒的身前,周身的所有人都顾不得他们,没有人要对一个如此款款的女子动手,一群人护着独孤宇阕,也没人能对他动手。 易寒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微微一笑,行礼道:“南蛮族长有礼。” 独孤宇阕红着眼睛看着易寒,紧紧握着手里的军旗,一字一句地问:“婉儿……当初,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十年前,独孤宇阕是大族长的嫡子,一次外出打猎的途中,在边境的林子里被猎物所伤,虽说最后仍是把狼打死了,但也因此受了重伤,晕倒在林子里。 而易寒原名叫陆婉月,是翊国边境一个村落里的孤儿,那日碰巧看见独孤宇阕,便将他救了下来,带回了自己家。 独孤宇阕第二日便醒来,说要好好感谢陆婉月,带着陆婉月回到了蛮族,那是陆婉月第一次感受到亲人的感觉和爱。 独孤宇阕对她一直很好来到蛮族以后,两人无话不聊,朝夕相处,独孤宇阕处理军务,读书之时,陆婉月就在一边替他研磨,闲暇之时,就带着陆婉月到山顶崖边去看日出日落,在山间游走。 那日,她送给陆婉月一个钗子,便是现在戴在头上,别在步摇之后的一支金钗,是孔雀翎的模样,他曾说:“这是我最宝贵的钗子,送给你,你就是我的人了。” 陆婉月娇羞笑道:“嗯……” 这样快乐的日子是陆婉月一生当中最美好的记忆,如果可以,她也愿意跟独孤宇阕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如果,她不知道那件事情。 那日,她浣衣完,想到独孤宇阕的正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要忙的东西,却听见当时的大族长说的话:“那个村落留不得,那个位子正好,可以做屯兵之用,必须夺得。” 那个村落指的就是陆婉月所生的村落,独孤宇阕为难道:“可是……” “没有可是!即刻出发!带一小队去就行了,不过是踏平一个村落,有什么好为难的。这事好了,便将族中令大人的女儿许配给你,当你的嫡妻,为父老了,剩下的事便要你来辅佐了。” 独孤宇阕道:“父王,可是我喜欢想娶婉儿。” 大族长不赞同道:“你要娶她也可以,她那个身份给你做个媵妾都已经很好了。” 独孤宇阕见他如此反对,便没有多说想着以后找机会再说吧,这一次的婚姻能想到办法逃避的,便道:“是,儿臣也以为如此,父王不必动怒,儿臣这便去带兵。” 陆婉月听着最后一句话,含着泪躲在一边去,见独孤宇阕走了出去,望着独孤宇阕的背影,陆婉月流了一脸的泪水,等到情绪稳定下来的时候,这才到蛮族军营之外。 独孤宇阕已经换好了军装,陆婉月就远远地看着独孤宇阕一身银色铠甲,头顶的红缨在风中拂动着,看起来好不威风,这样的人,自己应该是配不上的吧……自己不过是一个孤儿,如何能配得上独孤宇阕这样的人…… 待独孤宇阕走后,陆婉月便悄悄收拾了行李,避开了其他人,回到了村落。等到她回来的时候,村落里已经无一活口了,满目疮痍,尸横遍野。她这才意识过来,原来他们口中的那个村落,就是她的村落…… “我已经不叫婉儿了,现在我的名字是易寒。” 独孤宇阕细细读着陆婉月的名字,轻蔑笑道:“易寒……风萧萧兮易水寒……是这个意思吗?你说啊,为什么不告而别!” 看着独孤宇阕的眼睛,易寒道:“我的存在,不是挡了族长你的路吗?媵妾……你就那么看不起我吗?” 独孤宇阕惊慌了,原来,她听到了那样的对话,所以才会不辞而别……而自己恨了她这么多年的心情,这一刻就因为这样的一句话,轻易地崩解了,凭什么?独孤宇阕仍是怒道:“那是我应和父王的权宜之计,不过是一时的,你为什么不能等我解释,为什么不能问我是不是真的呢?” 易寒凄凉地看着独孤宇阕的眼睛,理所当然道:“问什么?问你为什么要杀了木根村的村人吗?”说着,一滴泪从易寒的眼中落下,在白皙的脸上留下显眼的泪痕。易寒走近了独孤宇阕,道:“你若是真的喜欢我,为什么不肯替我着想半分?” 独孤宇阕的火已被全部浇灭,剩下的全部是懊恼和悔恨,易寒又道:“当日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如今又要再来,将这边境的生灵全部毁了吗?独孤,收手吧,不要再为了一己私欲,弄得到处都是生离死别了,别再为了所谓的富强,而徒然牺牲这些将士的性命了。” 易寒说完这些话,所有人都不再动手了,都听着易寒的话。 易寒悲痛道:“难道,要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你才肯罢休吗独孤宇阕?” 第一百零六章 离去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有些甚至因为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跪在地上哭泣起来,易寒转过身,不再看着独孤宇阕,而是对着所有人道:“放手吧,翊国的百姓有错吗?” 独孤宇阕道:“收兵,回去。” 易寒转过头,步摇在空中摇摆,强忍着心中的不忍道:“既然族长已经明白了,那易寒便告退了。” 独孤宇阕突然上前抱住易寒,道:“对不起,是我错了。”独孤宇阕的眼泪也顺着眼角滑下来,闻着易寒身上他熟悉的味道,一直以来忍受的那种感情终于倾盆而出,一点也忍受不了了。 易寒落下泪,摇摇头,“独孤,我们已经回不去了,都晚了,一切都晚了。”如果是在之前,我们也许还有退路,可是已经过去了啊,对啊,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易寒狠狠地把独孤宇阕的手掰开,道:“我该回去了,放开。” 独孤宇阕松开了手,不敢逼易寒,看着易寒凄冷离去的背影,坚定道:“婉儿……我答应你,从此以后不再攻城,也会为那数百村民建坟立碑,我最想要的,是用我一辈子的时间,向你忏悔。” “那日我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这些年来为了找到你,我到现在还没有娶妻,因为我知道,只有你才能是我的嫡妻,除了你谁也不行。” 易寒仍是像听不见一样,往前走去,独孤宇阕仍是不愿意放弃,道:“我会在南蛮等你,我知道我不可饶恕,但是我还是想要你的原谅,让我照顾你剩下的这辈子,让我把这十年来你所忍受的煎熬都补偿给你。” 独孤宇阕这些年尽管恨她,但是还是拼了命的找她,只不过是因为她改了名字,想要开始全新的生活,所以不管派出去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他现在总算知道,原来痛苦的人并不是他一个,婉儿也像他一样,不仅生活在爱人的背叛中,更生活在村人的呐喊呼救中,原来一直以来,他才是错的最深的那个人。 易寒咬咬牙,还是走回了木府城中,她想要断干净,如今既然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就不应该多做纠缠,也不应该浪费时间了。秦曦刚下城,在城门内,对着她点了点头,表示对她的尊重。当时只不过是跟念安在缘味斋见过一眼,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身份,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一段往事,更没想到她能成为南蛮退兵的重要因素。 秦曦走到城门之前,对着一脸悲伤望着易寒不愿意走开的独孤宇阕道:“这事我不会就这么轻易了结的,会与你南蛮一族好好清算。” 独孤宇阕看着秦曦道:“没想到你还没死……” “我要守着我的南蛮五城,不会让任何人侵犯它。” 独孤宇阕轻笑一声,“呵……”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笑话的是他自己。 “南蛮一族仍是我翊国的附属国,每年所收的税收仍和往年一样不变,收成少的时候按照收成的百分之一收就好,收成好的时候不变,这是我翊国能给的最大好处了。” 独孤宇阕听完并没有异议,点点头道:“那便如此。” 秦曦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个条件,将那日金旭木府一战,到木府城后的小村里害人的交给我,这事便算一个了解。” 独孤宇阕没想到会有人到边境小村里去害人,当下道:“回去我会核实,若是真的如此,我定不包庇,即便真有此事,我南蛮的事情也该由我来处理,把人交给你是什么意思?” 秦曦看了独孤宇阕一眼,“我只要他们死,他们怎么死的,我一点也不关心。”秦曦心里一直记挂着那次念安到村落里被人伤的事,记着这一仇,正打算一起清算。 独孤宇阕不再说话,转身便往蛮族回去。秦曦看了战场一样,示意秦煜几人全部收兵回城,刚转身打算回城,秦曦便像做梦一样听见念安呼唤他的声音,“秦曦!” 尽管知道可能是假的,秦曦还是转过头,然后他看到了在远处的念安,秦曦一下子便红了眼睛,像飞一般地奔了出去,将念安抱在怀里,“安儿……”摸着念安的头,念安的背,感受这一份真实。 这些天他被念安消失的这件事折磨得不行,夜不能寐,一闭上眼都是念安喊他的样子。 金为怀看到这一幕颇不爽快,原来让念安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二皇子秦曦。 念安流着泪摸着秦曦的脸道:“你没事吧?你的伤怎么样了?” 秦曦看着念安全身都是血渍的外衣,心疼自责道:“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我们回去,我们这就回去,让汐枫给你好好看看。”说着,秦曦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金为怀,金为怀虽然是土匪,又顶着蓬头,但是对同为男人的秦曦来说,他能感受到金为怀的威胁。 金为怀尴尬地笑了笑,道:“啊,在下是念安的好朋友。” 念安道:“这位是金大哥,他救了我三次性命。” 一听到这些,秦曦难免心中更加难受,没想到念安屡次遇险,可是自己都不在他的身边,便道:“一同进来吧,既然你救了念安,就是贵客。” 将念安带到殿内汐枫为他又换了一次药,秦曦命人取来热水,想要替念安好好擦擦身子。看他的样子,憔悴了不少。 “汐枫说你热病很重,一会儿吃过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我替你擦一下身子,你也可以清爽一点。” 说着秦曦就要脱下念安的衣服,念安拒绝着秦曦伸过来的手道:“我没事的,可以自己来。” 秦曦把脸放下来,看着念安道:“这些天来,我都不能陪着你,我已经很自责了,你就让我来吧,我也想要跟你的金大哥一样照顾你。” 念安靠在榻上,任由秦曦摆弄自己的身子,一边把这些天的经过跟秦曦说了一遍,秦曦惊讶道:“他就是金为怀?” 念安点点头道:“是。” 秦曦拉开念安的衣带,看着原本柔滑白皙的皮肤上是伤痕累累,生怕弄疼了念安,秦曦道:“疼不疼?” 念安拉过秦曦,让他靠在自己身旁,念安将头靠在秦曦的肩上,道:“不疼,金大哥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我这些都是小伤。” 说着,念安突然想起秦曦的伤,便起身拉开秦曦的衣带,道:“我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秦曦拉住念安手,让他躺回自己的肩膀,道:“好得差不多了,包扎着,看不到什么的。” 念安不再要求,喝过药后,秦曦帮念安把衣服换好,抱着人躺下,秦曦亲了亲念安的嘴角,“安儿,我好想你。” “嗯……” “以后,不要为我冒险了。”秦曦宠溺地刮了刮念安的鼻子。 念安笑着咬住秦曦的手指,道:“我不后悔,我想着,只要你活着就好了。” “傻瓜,我也是宁愿你活着就好了,我要替你承担这世界所有的不好啊,所以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等到秦曦再低头的时候,念安已经昏睡过去了,秦曦心疼地把自己的手臂调整了一下,好让他躺得更舒服一点,自己也睡了过去。 等到两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念安的热病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换过衣服后,便跟着秦曦走出大殿,看着秦煜和金为怀正在聊天,念安走近向秦煜行过礼后便对金为怀道:“金大哥,什么时候要回义轩堂?” 金为怀道:“不出意外,今日便要动身。” 秦曦道:“我听念安说过了,这些天你对他的照顾很感谢,既然你有心带着义轩堂走向正轨,我便借一万的兵给你,你回去也好把自己的位子名正言顺地抢回来。” 金为怀拒绝道:“不必,我派去打探回来的人说绝岳长老称我是被东邸长老害死的,他今日安排族长的继任,据说会有几个人跟他一起让所有的兄弟们选,到时候我回去便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了,要是我带着兵回去,难免会让他倒打一耙,说我勾结官府。” 念安点头道:“那我陪着你一起回去吧金大哥。” 秦曦拉了拉念安,看着金为怀道:“需要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 看着秦曦这么宝贝念安的样子,金为怀笑道:“不必,我一个人也可以。” 几人就这么聊着,金为怀午后孤身一人回到了义轩堂,义轩堂正在举行新一任的族长继任大典,刚开始投票。 绝岳道:“各位兄弟们,只要在手中的纸上写下数字便可,唉,金大当家走了我也很悲伤,但是我们义轩堂向来是选贤举能的地方,大家就尽管凭借着内心的想法,选出自己最想要的大当家继任就好,我们即刻就安排继任大典。” 金为怀走近义轩堂,几个看门的弟兄看到他吓得魂都没了,赶忙跪在地上道:“大……大当家的……啊……” 金为怀道:“起来吧,我没死。” 那几人抬起头来,看到金为怀在阳光下的阴影,这才热泪盈眶道:“大当家的没死,大当家的没死!太好了!”这声音逐渐让大堂里的人听见,绝岳走出大堂怒斥道:“混账东西,瞎说什么话,大当家……”金为怀没有给绝岳反应的机会,执剑便朝绝岳而去。 第一百零七章 城主 但是,那把剑在绝岳的喉前停下了,金为怀道:“还以为是贼人要谋大当家的位子,没想到是绝岳长老啊,长老这段时间辛苦了,现在我回来了,这继任大典就不必再办下去了。” 绝岳万万没想到金为怀能活着回来,当下道:“是是是,那是自然,大当家的能活着回来,大家都很开心,老夫感动得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金为怀看着绝岳,道:“抓起来!” 绝岳慌乱道:“大当家这是干什么?” 绝岳的心腹也道:“大当家这是对长老不敬啊!” 金为怀到殿前桌上,拿过一坛子备来大典用的酒,打开封口咕咚咕咚就喝下大半。然后将酒坛子摔在地上,众人皆惊,不敢再多言。 喝完酒,金为怀道:“当日,老子就是被这群小人暗算了才从那处坠落的,要不是绝岳长老有那等功夫算计,怕是扶风踏血长老也不会死。” 金为怀将剑指向绝岳,道:“刚刚没有杀了你,是因为老子觉得刚回来,不能见血,但是现在似乎没有这个担忧了。”说着,金为怀将剑轻轻一划,绝岳便被割喉而死,众人都跪在地上,道:“大当家威武!” 金为怀又将绝岳的心腹斩于剑下,将剑狠狠地摔在地上道:“以后,义轩堂中若是还有这等害自己人的小人,老子亲自斩杀。” “是!” “从今以后,想要继续当土匪的,滚出这里,义轩堂以后只做正经生意,不做杀人放火抢劫的事,要走的老子不留着你们,但是不走的,想要有一份安稳打算的人,就留下,给你们安排正经的事干。” “我留下!”随着一人这样说道,说留下的人也越来越多起来了。 金为怀将事情忙好,便见到来到山前的秦曦和念安,念安正式作揖行礼道:“大当家。” 秦曦和金为怀两人只是笑笑,互不行礼,秦曦道:“今日来此,是来问你的意见,不知道你的义轩堂整顿得如何了?” 金为怀带着两人在大殿坐下,道:“很好。” “我听念安说你也识得了字,既然义轩堂已经要金盆洗手了,不如你带着他们到木府城去,让你当木府城城主,他们也有的事情可以做,不至于要在这山里靠打猎为生,替人押送货物毕竟活少,要是去了木府,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管好,到时候有的是他们可以谋生的事做。” 秦曦说完,金为怀想了一会儿,道:“这样,也好。” 秦曦道:“这是为了感谢你救了念安,所以你不必有负担。” 念安道:“当了城主,金大哥也不必再过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了。”念安真心希望金为怀好,虽然他看起来粗狂得不得了,其实他的内心最为细腻,也很善良。 金为怀大笑道:“老子不会记挂着那些事情的,不过就是救了念安那几命吗?让你别记着,你非要记着。” 念安道:“以后若是有事,尽管来找我,能帮的上金大哥的,念安一定不会推阻。”不管金为怀怎么说,念安都不会忘记金为怀摔下山峰的时候是怎么对他的。 金为怀问道:“什么时候回京都?”没想到,把念安送到木府城,他们便要离别了。 秦曦道:“明日待你到木府城,正式成为城主,我们便动身。” 金为怀点点头,“甚好。” 回到城中,念安见到了在城上看着远处南蛮的易寒,听秦曦说了他们的事情,突觉伤感,念安让秦曦避开,独自便上前道:“易寒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 易寒转过身,见是念安,回眸一笑道:“是念安公子啊,不过是嫌屋里热了些,出来散散步,就走到了这里。” 看着易寒的眼光,念安便知道那是思念的目光,道:“易寒姑娘又何必骗自己的心呢?” 易寒道:“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很难再回到过去,我与他之间隔着一村子人的性命,要如何重新开始……” 念安看着易寒道:“冷心糕心冷,吃起来也冷,可是回味起来却是甜的。” 易寒笑道:“是啊,当再看到他那一眼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过去所有的怨和恨,都只在那一刻就可以消散。” “当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易寒姑娘切勿让自己后悔才是。” 易寒点头,“谢公子解惑,只是我并没有做好重新开始的打算,明日早晨我便出发回京,来日有机会来缘味斋,我定要请你吃我店里的糕点。” 念安道:“那便却之不恭了。” 见念安要走了,易寒道:“对了,祝你跟二皇子能够一直这样好。” 念安回过头,看着在月光下易寒的脸,微笑道:“好!” 看着念安离去的背影,易寒又看着蛮族远在地的灯火,久久乃归。 第二日,金为怀带着义轩堂的人入木府城,登上主城,秦曦亲自将木府城的城印交到金为怀的手上,并到:“为我木府城主者,必要事事为木府城考虑,一心为木府百姓谋福,守好边境。” 金为怀从秦曦手中接过城印,行礼道:“是!” 城下百姓,义轩堂里的弟兄皆欢呼。念安从旁道:“自此金大哥便也是城主了,凡事还要你多费心。” 金为怀道:“自然如此,此去一路颠簸,你要小心身体,以后怕是再难相见,若是有机会,再来木府找我吧。” 念安对着金为怀点头笑,而后才跟秦曦下了主城,坐上马车,对着车外的金为怀道:“金大哥,来日再见。” 金为怀望着念安离去的背影,道:“还好你走的早,要不然我真该喜欢上你了。” 一行人都已经做好归去的准备了,秦煜同陈墨姚俊民一辆马车,秦曦念安一辆,秦尊和汐枫一辆。 一路两人闲聊着,念安倒也不觉得难受,因为事情已经全部完结,回京都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回宫的仪式倒是并不琐碎,但是秦曦不顾一切的把念安留在了自己身边,也就是多安排了一辆马车。 风骏跟念安已经熟了许多,偶尔念安出来走走,见念安走近自己要坐上去也显得很开心,一点也不像别人靠近的时候来的那么暴躁。 过了些日子,念安也没什么大碍了,肩上的伤总算因为用着生肌粉长了新肉,脸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总算不是苍白如雪了。 看着念安的气色好了许多,秦曦把人抱着坐在自己腿上,念安揽着秦曦的肩膀道:“金大哥真的是好人,以后如果有机会,多帮着他。” 秦曦捏了一把念安的腰,念安笑着趴到秦曦的肩上,秦曦难得带满酸气地说:“不要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 皇宫倒是准备了十分盛大的迎接仪式,知道南蛮祸患一除,刚进城门,所有的百姓都在欢呼雀跃的迎接。人人都道二皇子战神英勇,短短数月就把南蛮清楚干净。 到了皇宫前,先是用柚子叶洗去了身上的尘土和不好的东西,踏入了第一个防御门玄武门,用明火烫了身上的衣服,褪去一切的邪气,踏入了第二个守宫门青龙门,喝了准备去晦气的黑水,比喻平平安安,才踏入了第三个内廷门朱雀门。 到了正殿,秦正天恭候多时,对秦曦秦煜很是满意。秦曦秦煜等都被大赏,秦尊先趁着没什么事陪着念安先回了晰心院。 战胜而归,自然也有不少大臣要聊表心意,留着两人又是称颂又是送礼的,秦曦也难免要走些关系,为自己的以后铺一些路,这才没有急着走,陪着几位将军文臣寒暄问暖。 同时,秦曦建议,木府和金旭是五城之首,如今的木府虽然夺回,但是仍是防御不够,请奏秦正天修建护城河,加大护城的力度,守住木府城,才好保护其他三城城。 至少目前没有要拓展疆域的打算,也就不必重于进攻,应该重于防守。秦正天正有此意,听秦曦这么说很是开心,又大赏秦曦,封了“神勇大将军的”封号。 直到晚间,秦曦才得了闲空,去晰心院中找了念安。把念安带去幽兰殿跟兰妃请了个安,用了个晚膳。 用过晚膳,跟兰妃聊起了关于念安中蛇毒,又受剑伤的事,兰妃一阵一阵得心疼,又传了太医,看了秦曦和念安的伤,给两个人都开了些许的补品,叮嘱两个人要喝下去,这才不依不饶得放过两人出去。 秦曦的打算是今天时日也晚了,不急着召汐枫进来,等明天了再让他好好再看看念安。又让虚竹带话到晰心院去,告诉秦尊,今晚念安不回去了,便带了念安到清心殿留宿。 念安先是被秦尊拉着去泡了个药浴,脱衣服的时候能看得清秦曦的眼神都是冒着红光的,秦曦看着时间不对,气氛还不够,硬是又忍了下来。 两个人身上的伤口都被药浴浸泡得刺痛无比,泡了大半个时辰,水温渐凉,两个人的手指皮肤都皱了不少,也不想再叫人加汤水,秦曦这才扶着念安起身,相互帮着擦身子。 替秦曦擦完身子,念安的脸也红透了,对着外面的人吩咐一声离的远一点,害怕第二天念安起来脸皮薄,害羞了就不好了。 泡的时候忍着药性渗透的疼痛,现在出来后却是神清气爽。念安本来也不想来泡药浴,他总是觉得自己会耐不住秦曦的炯炯目光,秦曦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秦曦正值精力旺盛的时期,看着念安泡完药浴还没有穿上外衣的上身,白皙得没有一点点的污点,胸前的两颗红豆也因为刚刚泡过温热的药浴突起红润,像是在招着他过去。 小巧的脖子两边是两根若隐若现的锁骨,真想一口咬上去就不松嘴,秦曦沙哑着嗓子道:“小安,我想……” 第一百零八章 回宫 念安此刻正在拿着布巾擦自己湿润的头发,听到秦曦的声音转过头去,不想那一回眸更加诱人了,秦曦也顾不得其他,随手抓起外袍,自己也是随手一套,又拿了件外袍,包住念安,一把抱起来,往内殿一路小跑而去。 虽然刚跑完药浴,身上却没有半分药味反而是带着阵阵幽香,褪去外衣时脖颈间的锁骨若隐若现。 秦曦小心把人放到床上,搂住念安,咬着念安的耳朵。一只手抚摸着念安的脸颊,一只手摸着念安的腰。 “我出征时,说,要是能安全回来,我们就要有夫夫之实。” 念安张着嘴,却不好意思说话。秦曦深知自己的念安是什么意思,此时不拒绝就是最好的回应了,既然念安没有排斥,又怎么可以委屈了自己呢。 秦曦伸手打开了自己盖在他身上的外衣,经过肩膀的时候仍然是小心意义,生怕自己弄疼了他,看着那个仍然留着疤的地方,也是一阵怜惜地亲吻。 一边手护着念安不让头磕到碰到,一边嘴也没有歇下来,将念安的嘴唇亲了又亲,一边搂着念安的脖颈,手的动作轻柔,嘴的动作却不似那般的轻柔。 念安被亲得喘不过气了,伸手想要推开秦曦,秦曦就从嘴里退出来,双手抱住念安的腰身……念安咬紧双唇。 红烛罗帐,一番云雨不断,香蜜沉沉,一夜甜味未绝。 清清爽爽秦曦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念安,就男人的占有欲来说,这种时候秦曦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完完全全地占有了念安,也只有这个时候念安才是他的人。 就在念安本来以为要好了,那舒服的感觉现在停下来,就让他觉得疲倦不堪。念安松了口气,靠在秦曦身上,慵懒也不想动,就想这样睡过去,又感觉到身上有些不舒服,就想让秦曦起身抓一下,不想,才轻轻一动离自己很近的秦曦,就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毕竟在秦曦的眼里,念安可不是疲倦,是迷离。 念安后怕,红着脸:“不……不要了秦曦……” 看着念安摇头的样子,莫名可爱,秦曦也知道这是刚开始,会觉得不适应。再来一次怕是念安以后再也不肯来了,只好委屈自己了,现在委屈一下,以后却可以再好好亲热念安,要是现在不委屈,以后怕是要当和尚了。 “第一次都会有些难受,以后就好了。” 念安转身趴在秦曦身上,咬住秦曦的肩,凶狠道:“快去沐浴。” 念安以为的凶狠,在秦曦眼里其实是炸毛,看他趴在自己身上的样子,秦曦都觉得是在诱惑他,宠溺道:“好,好,带你去沐浴。”说着秦曦就起身去拿外袍。 弄完的秦曦是神清气爽了,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念安却不是,连路都走不动了,就坐在床边也不说话。 秦曦早先就安排了下人准备了沐浴的汤水,并且不断地往里面添热水和倒凉水,就是怕念安要沐浴的时候没有热水,还要让他等着,这会儿把人抱进去水仍然是热的。 他把念安抱紧在浴桶之中,轻轻用手替念安洗去疲倦,还不忘帮念安揉揉肩膀。 念安懒得很,就赖在秦曦的身上,两人还是如同之前的姿势。感受到底下秦曦蠢蠢欲动的意思,念安一想不对,赶紧推开秦曦,到浴桶的另一边,瞪着秦曦道:“禽兽……不许再来了……” 秦曦笑了笑,靠近念安把人搂在怀里道:“好,今天不再来了。”今天不来,明天可以来啊。 秦曦把念安抱的更紧了,又伸手将念安清理整洁,不洗干净怕是念安一夜都睡不安稳。等到要抱着念安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小人儿已经靠着秦曦的肩已经睡着了。 抱着人回了主殿外,将人擦干净了,才回到内室,宫女已经把床单被褥换了,那小宫女见床上的痕迹,心里了然,也羞红了脸,换好了床单马上就退下去了。 秦曦小心地圈抱着念安,生怕手里的人着凉了,把人紧紧搂进怀里,带着之前的满足和蠢蠢欲动的欲望直入梦乡。 早上天刚微微亮,念安渐渐醒来,昨晚多亏秦曦,一夜好梦,躺在秦曦怀里,睡得十分满足。还有就是因为秦曦昨晚折腾得太久了,念安累得不行。 秦曦正半搂着他,摸着他的头,念安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秦曦的胸膛,便靠在上面,秦曦的胸膛肌肉分明,极其有安全感。 念安一靠就想要再睡一觉,秦曦一夜抱着他半躺在自己身上,加上他给念安的安全感,估计念安是要生不如死,一夜无眠的。 “醒了?”秦曦宠溺地看着念安。 念安难为情地说:“我作为下人睡那么久不好吧?” 秦曦笑笑,搂了搂念安,“放心,你早就不是下人了,你可是二皇子妃。” “不要当二皇子妃,那是女人才当的。”念安红了脸,也这个时候,念安觉得秦曦爱自己,很爱很爱,突然意识到时间不太对,念安问:“今日怎么不去上朝?” 秦曦亲了亲念安的嘴角,“才刚回来,父皇说歇几天再上。” “嗯……” “再睡一觉吧,昨天晚上折腾你太久了。”秦曦把被子掖了掖。 “不了,我要起床回宫了。”念安心想也该回去照顾一下秦尊了,昨天也没有跟碧清好好聊聊,就见了一个面就被秦曦喊过来了,虽说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但是也只好忍痛不再睡下去。 秦曦把念安的身子按下去,道:“再躺会儿,估摸着汐枫要到了,再让他给你看看,把把脉,看看身体怎么样了。”说完,秦曦半起身,往外喊了一句,“虚竹,汐枫到了就请进来吧。” 不过片刻,汐枫开门而入,念安这才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忙往被子里缩了缩,一面小声抱怨秦曦,“衣服还没穿呢……” 秦曦笑了笑,“不碍事,你躲被子里面,把手伸出来就好了。” 汐枫进来看见的是宛如一幅春宫图的景象,对着念安坏笑道:“二皇子倒是舍得起来,现在几时了可知道?昨夜?”说完,汐枫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的微笑,不再往下说下去,念安一听,脸都红了。 秦曦把念安的被子往上一拉,遮住念安的脖颈,满足道:“就你话多,让你来是看看安儿的,顺便给他开些滋补的东西。” “我可是在偏殿等了你整整半个时辰呀。”走近些,汐枫才看到念安露在外面的头,虽然被子遮着,但是还是看到了脖颈处的些许地方皆是吻痕, 伸出的一截手轻轻地垂放着,比起女子的芊芊玉指,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汐枫先生这么早!麻烦了。”念安带着尴尬的微笑看着汐枫。 汐枫对念安倒是能够笑着一张脸,“不早了,已经都快巳时了。”看向秦曦却不笑了,“节制些!念安可受不了你折腾。” 不说还好,一说念安好不容易降温的脸,腾得又红了脸。 秦曦冷声道:“快把脉吧你!” 汐枫伸手把上念安的手臂,不慎看到了秦曦肩膀上的一些咬痕,还有腰部的一些抓痕。“想不到,念安你倒是蛮主动嘛。” 念安一拉被子把自己包进去,秦曦瞪了汐枫一眼,“你就别酸了,嫉妒我呢?再不好好看,把你的医府给砸了。” 汐枫回眼瞪回去,认真查看脉象,感受里面的起伏,“从脉象来看,很是虚弱,之前的蛇毒余毒尚未清,有些紊乱。最重的是气血不足,我会开一些草药和补品,都不太好吃,你得看着他吃下去,要是敢倒了我的药,糟蹋了我的东西,我就一瓶鸩药毒死你。” 秦曦没想到念安余毒未清,还好今日叫了人来看看,要不然就大事不好了,怕念安饿了,就对着汐枫道:“嗯,你出去吧。” 汐枫干瞪眼,“这就赶我走了?我报酬呢?” 秦曦朝虚竹看了眼,“外面看上什么,自己随意拿,要还有要的,跟虚竹提,库房里的那套瓷杯不是觊觎了很久了吗,随你。” 念安听着汐枫说话,微微又把头露出来,“汐枫先生,秦曦这的东西都可值钱了,不会亏的。” 汐枫道:“念安,你真是我的福星,你以后多病几次,我也好把这清心殿给搬空。” 秦曦冷冷说到:“别诅咒我家安儿,下次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念安道:“下次我给先生做些好吃的糕点。” 秦曦阻拦道:“不用给他做。” 汐枫看了一眼秦曦,气得不想说话,带上药箱,想了想,从里面拿出一瓶药膏,“这药膏,一日涂两次,念安可以用用。”几人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汐枫也不管念安秦曦的脸色,就往外走,虚竹跟在后面,汐枫想了想,又朝后说到,“还是念安你说话中听,不像有些人,以后有事了尽管找我。”虚竹跟着关上门,两人出去。 见虚竹走后,秦曦笑笑问道:“还睡吗?” 念安微瞪秦曦,“都怪你不穿衣服。” “哈哈,我就是要让他看到,让他嫉妒我。”自从跟念安呆一起以后,秦曦这座冰山也开始渐渐消融了,不再是那么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了,至少对他来说,念安已经是他最重要的人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第一百零九章 陈赢 念安摇摇头,“不睡了,我要回去。” “好,那我叫他们准备早膳,你吃完再回去。”说完秦曦喊了喊外面的下人,叫人去传膳。 “那好吧。”念安刚说完,秦曦拿起汐枫留下的那盒药膏,然后把念安的伤处涂了个遍,涂的时候还不忘跟念安聊几句诸如“夫君功夫如何?”“昨夜可还舒服?”“你可真是个小妖精。”的话。 本来念安脸皮就薄,听秦曦这么一说脸红的跟什么似的,一气之下又咬在秦曦肩膀上,秦曦又逗了逗念安,才陪念安下床梳洗和用早膳。 回了晰心院内不免是跟碧清一顿唠嗑。 看着念安脖子上隐隐露出来的红印,碧清笑道:“念安,脖子。” 念安疑惑:“脖子怎么了?” 碧清也是未出嫁的人,未经男女之事,当下也有些脸红道:“红印……” 念安蹭得就红了脸,就好想做了坏事被人抓到的孩子一样,“那怎么办……” “等着,我去给你拿一些米粉遮起来,别让别人看见,怕是要被人说闲话的。”米粉是一种古老的妆粉,有美白的效果。在《齐民要素》里有比较详细的记载,最原始的制粉方法,是用一个圆形的粉钵盛以米汁,使其沉淀,制成一种洁白粉腻的“粉英”,然后放在日中曝晒,晒干后的粉末即可用来妆面。由于这种制作方法简单,所以在民间广泛流传,直到唐宋时期,人们制作米粉,仍然采用这种方法。 涂完妆粉以后,碧清红着脸道:“以后让二皇子小心一点吧。” 念安红了脸,道:“嗯,会注意的。” 这两日因着秦曦免了这几天的上朝事宜,多了些许闲暇时间,陪着念安散步游园,陪着兰妃到处走走。 这天秦曦带着念安悄咪咪地出宫了,想要带着念安去外面逛逛。 宫外的空气都比宫里的新鲜和干净,念安认真地呼吸了一口气。 秦曦出来不过是随意逛逛,并没有带太多的人,身边不过一个虚竹。怕被人识破身份,两人都只是公子。 虚竹了解了一番附近的新鲜事,“二位公子,前面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醉香楼,近年才开的,生意却异常得好,要不要进去尝尝鲜?” 秦曦转头问念安,“去吗?” 念安若有所思,想到要吃好吃的东西了,显得很开心,“好!” 进去就有小二招待着,请到了楼上雅座,也有独立的包间,秦曦问:“要不要进包间里?” “我们就在外面吧。”念安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蒙在包间里跟在宫里又有什么区别,在这外面看人来人往的也好,能看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人。 秦曦也明白念安的心思,让小二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好让念安有的观赏。 虚竹立于一旁,沉声问,“小二,店里有什么招牌?” 小二边擦着桌子,边应声到,“客观问得好啊,我们这酒楼是如今京都最有名的!要说起来,方圆百里没有不认识咋们家的,就是宫里的主子出来了,也会想着来我们酒楼里吃上一番。” 念安听这小二扯皮,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这位客官笑什么,我说的可是真的,前些日子,那张丞相够厉害了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特地请了我们的厨子去,听说丞相的小女儿要嫁到……” 秦曦脸色一冷,直接打断,“你废话太多了。” 虚竹见秦曦脸色不太好看,忙说:“说招牌菜就好。”小二无缘无故被冷了一眼,那一看看得他从脚底凉到心里,本来天气就凉,都到晚秋时节了。 “客官,问我你就问对了,我们楼里每位客人都会点的,就是我们这的蟹粉狮子头!我们这蟹啊,都是最近的海里捞了,用那海水养着,送过来,新鲜活生的……” 虚竹见秦曦脸色略带不耐烦,但是念安公子听着却有意思,一时也不知是该打断好,还是不打断的好,想了会儿,还是选择了打断,“还有呢?” 那小二给各位倒了杯水,“要是各位喜欢吃鱼,我们这个季节啊,最有名的还属松鼠桂鱼,这桂鱼,也是最近的……” 虚竹无奈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金钱虾饼,葵花斩肉,都是当年隋炀帝的御膳!” 念安听着却有意思,说“嗯,接着说。” “要说特色,还有龙凤呈祥!” “什么是龙凤呈祥?” “龙凤呈祥就是用鸡肉和蛇肉做出来的一道菜,大厨拿手的也是这个,这鸡啊……” 念安摇头道:“蛇肉还是算了吧,我们吃别的。” 秦曦淡淡说到,“给我们来一道蟹粉狮子头,松鼠桂鱼,鱼头豆腐羹,新鲜的时蔬再来两样。” “客官不用别的?” 秦曦转过头看着念安,问道:“还要吗?” 念安本就无心于吃这些东西,他一会儿还要留着肚子去外面吃别的小吃,好久没来到这边了,明明是熟悉的地方,进宫这么久出来都陌生了。 “不要了。” 小二领了要求,就下去了,念安看着仍立着的虚竹。 “虚竹,坐下,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来。”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子,这种靠窗的位子,都是三个位子,秦曦坐自己对面,就想让虚竹坐自己旁边。 虚竹有些犹豫道:“这……” “坐下吧。”秦曦既然开口了,虚竹也不好多说什么,感激地向念安看了眼,就不再说话。 周围也很快就是高朋满座了,看来这里当真是一家好店,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热闹。 从包间中走出几人的看起来年龄有点大的人,看到秦曦很是惊讶,走过来一副恭敬的样子,“这位是二……” 这对方要说出皇子的时候,虚竹打断,“这位是二公子。” 那几人了然于心,“二公子,今日怎么在这里,不如去府上,我们商量一下小姐大……” 秦曦打断道:“张丞相这么好的兴致,既然你有事,我们先去你包间中谈谈,去府上倒是不必。” “那二公子请,这位小公子是?” 秦曦冷声道:“不重要,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是。” 来人走后,秦曦重新坐下,“我有事去去就回,让虚竹留下陪着你,要是回来的晚,一会儿要出去玩让虚竹跟着你。” 念安总觉得那人跟秦曦有什么不简单的东西,一时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看着窗下。 秦曦也知道他多少有些不开心,只是他担心那张衡唤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坏了他的事。 念安坐着不过片刻,便有一个落落大方的人走近。 “这位公子,我看跟你一同来的人有事走了,你这也点了一桌子的菜,不如我坐下陪你一起聊聊?” 念安看着眼前的人,一身的名贵衣料,应该也是有名的主,不知道怎么的就来了这里。 说来也奇怪,此人是陈将军的小子,陈赢。前面闲着无聊,正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桌吃着菜肴,见到苏念安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清新脱俗的人儿,倒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就是想过来交个朋友。 虚竹冷声道:“哪来的登徒浪子,滚开。“怕他不怀好意,正想拔剑,念安手快,把手压在了他想要拔尖的右手上,他这才放下。 “嗯,这位公子客气,若是无人一同前来,不妨坐下,这些菜肴也是刚刚上的,让小二添一个位子即可。”说着,摆手在虚竹旁边多加出来的一个位子上,示意他坐下。 虚竹看着念安的脸色,道:“公子,这……” 念安点点头,示意没关系,陈赢不再客气,拉起衣摆,便自如坐下,然后举起一杯茶水,敬向念安,“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客气。” 念安回敬,“不必客气。” 陈赢替念安倒下一杯茶水,道:“公子是来自?” 念安不好意思笑道:“这个不方便告知,抱歉。” 陈赢也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唐突,缓解气氛道:“没有没有,不必这样客气,倒是在下唐突了。” “不碍事。” 陈赢夹了一些蟹粉狮子头,示意念安这个好吃,“那,公子可否告知姓氏?” 念安顺着也夹了一些蟹粉狮子头,入口方知这道菜入味得很好,鲜嫩无比,“这个倒无碍,鄙人姓苏,草办苏。” “苏公子有礼了,我姓陈,叫陈赢。” 念安不知道,虚竹却是知道的,这人是陈将军的小子,陈将军的大子就是陈墨,小子平日里并不常在官场中走动,虚竹也并未见过,如今虽然不想让他在这里待着,但是看念安的心情不错,也不好多说什么。 “陈公子好。” “苏公子要是愿意交个朋友,以后有机会也好一起再来这吃些别的菜肴,京都还有许多有趣的地方,城南那处有一家古玩店,城西最有名的是一家玉器金饰店,城东有一家京都最大的书屋。”说着,陈赢又夹了一些松鼠桂鱼,念安也在他的指引下尝了尝,果然是招牌菜,桂鱼汤汁的酸甜程度刚刚好,咸度刚好也是他喜欢的类型。 念安擦了擦嘴,看着陈赢道:“陈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并非常日在这京都之中,今日所见,不过巧合。” “虽说可惜,可公子这么一说,我更觉得我俩有着非凡的缘分。” 念安笑了笑,“那倒是。” 念安又吃了其他的几个时蔬,炒得很生嫩,念安示意虚竹不必拘束,只管吃就是了。 “我看公子十分投缘,不知交个朋友……”陈赢确实想跟念安交个朋友,至于其他的他倒没有多想,他倒是想来自由,喜欢上谁了也不喜欢藏着掖着。 “我看不必了。” 第一百一十章 醉香 秦曦的声音从身后冷冷传来,愣是陈赢这般开朗乐观的人,也是一时的不知说什么缓解尴尬比较好。 愣了一会儿,陈赢方道:“这位公子是?”看着眼前的秦曦,陈赢感觉到一股压力,看着秦曦的发冠上精细的蛟龙图案,陈赢便知道秦曦是哪里的人了。 虚竹正欲开口,念安抢先一步开口道,“一位很好的哥哥。” “走吧。”说完,秦曦也不说别的,拉起念安的手就往楼下走去。 念安回头对着陈赢道:“抱歉,陈公子,后会有期。” 陈赢对着念安作揖,道:“苏公子有缘再见。”陈赢看着念安走去的背影,心里叹息,刚想着问他的名字呢,这下可惜了,只能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见吧,他倒是一个,蛮特别的人。以后要是有机会入宫的话,也许能见一面。 看着秦曦走下去,念安心里也是堵的慌,不知道秦曦这是什么意思?不开心?陈赢并没有想要做什么,不过坐下来闲聊几句而已,而他也不过就是想要有认识几个朋友罢了。他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而半路走掉,既然说了是带他出来玩,又为什么一句也不解释。 这会儿还跟他生气,念安越想越气,就这样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念安对这个说话有说有笑,又懂得与人交往的陈赢并不反感,首先从他的衣着来看,他肯定也是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只是如今像他这样谦逊有礼,进退自如的人已经不多了,大部分的都是笨头笨脑,狗仗人势吧。 念安跟在秦曦身后走下来,也不说话。见秦曦也不说话,扯开秦曦的手转头就往城西走去,看着周围的人匆匆忙忙,吆喝着卖东西的,念安都觉得心情变好了多。 虚竹走在最后,看着念安回头要往别的地方走,喊道:“公子,这……” 秦曦赶紧伸手又拉住念安,“我生气,你也不哄哄?不怕我跟万花楼里的姑娘走了?” 念安瞪了一眼,不再看秦曦,想要挣脱秦曦的手。但是这可是人来人往的地方,万一走丢了,秦曦去哪里找去,不肯被他轻易挣脱,硬是狠狠拽着。 秦曦把人拉到身边,温柔道:“好了,乖,不闹了,是我不好,不该半路离开的,我去给你买糖葫芦赔罪好不好?” 念安仍是冷着脸,不说话。虚竹见况,说,“公子可能会想去城西的那家玉器金饰,刚刚在上面听陈公子提起,我看公子挺想去的。” 秦曦见状,瞪了虚竹一眼,没事又提那个人干嘛,见念安脸色不好,只好说,“那我们去,好不好?” 念安本就是心软的人,见秦曦跟自己这么说话,心也硬不下来了,刚刚的气也是消了大半了,但是脸上仍是装作不开心,只是低低地应道,“嗯。”其实他倒不是特别想要一定去那家金店,就想要到处走走。 然后秦曦才拉着念安往前走,念安本来是不想这样走的,又不好发什么脾气,秦曦也是软声软语地在耳边赔了不是了,念安这才化了脸上的冰,总算有点笑容了。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念安看着秦曦认真道:“秦曦,你别瞒着我什么。” 秦曦沉思了一会儿,应声道:“嗯。” 刚刚在醉香楼中。 张丞相举起手中的酒杯敬向秦曦:“二皇子今日出宫为了什么?” 秦曦只喝,却不敬,冷冷地说,“不过出来走走,被你打搅了兴致。” 张丞相旁边的管家都怕了,这眼前的人怎么会这么的让人生畏,张丞相点头哈腰道:“二皇子恕罪,微臣也是突然想到你跟媛婕……” 张丞相话还没说完,秦曦便直接打断,“这事不用你操心,宫外你想怎么样都行,宫内我自有安排。”秦曦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还得回去从长计议。 张丞相有些为难,毕竟他也是一个老人,没想到二皇子却半分不给他面子,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有利益关系在的,只是这样的人越有气势,就越让张老想要赶着上去贴着秦曦。 但是毕竟秦曦是皇子,面对秦曦这样,张衡唤也无法抱怨什么,只好说到:“是。” 秦曦只留下,“一会儿出去别再跟来。”便大步走了出去。然后就看见是跟念安有说有笑的陈将军的小子,陈赢。起先以为是哪家有钱人家的人不懂事,看见的念安起了歹心,后出来听虚竹提了一些,也就对这人有了印象。 三人走去城西路过许多摊点,遇到什么就买些什么,秦曦很理解念安的心思,看念安看东西的眼神,就知道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带着人在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吃些小吃等等。 走到城西的玉器金饰店,念安挑选了一个玉的扳指,这个玉的成色念安很喜欢,纯粹的翠绿里带了些许的白色,上次秦尊给自己买过一个吊坠,今天好不容易看到这么好看的扳指,就打算买下,送给秦尊。 在店里兜兜转转,又看上了一个小吊坠,看样子应该是琥珀,很小,只用一根细绳吊着,简简单单的,倒是适合凡阔,就打算送给凡阔。 结账的时候念安是说什么都要自己出钱,毕竟是买来送人的东西,要是还是秦曦花的钱,倒显得自己不像话了,而且他在宫里的钱也大多用不上地方,不过拿一部分托人带给他的父亲和母亲以外,自己就留了一些,等着来日二老回京都了,在京都给他们置办一个房产,让他们可以颐养天年。秦曦无奈,见他这么坚持,也没说什么。 又带着人去城南的古玩店里逛了一大圈,念安对着那些古器倒是没什么兴趣,又转身去了城东的书屋,这倒是合了念安的胃口,这里的书不同于一般的藏书阁,里面尽是些《史记》,《论语》,《孟子》,相反的这边倒是都是一些奇闻趣事,还有诸如各个正史之外的野史,念安看得津津有味的,不知忘了时辰。 秦曦也不恼,随手拿过一些野史,也就看着,也就是随眼缘随意看的,也当做看个玩笑,没认真记着,看念安炯炯有神的眼睛,便问道:“喜欢?我们带几本回去,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 念安是真喜欢这些有趣的书,只是担心自己带走了不能轻易还回来,若是买下自己藏着就有好多人看不到了,于是狠下心,“还是不买吧,以后有机会你再带我来看。”说着,念安仍是认真地去看自己的书去,不再理会秦曦。 看得差不多了,念安又想道缘味斋去,这次是桂花糕盛产的季节了,店里飘着甜蜜蜜的金桂花香味。 易寒一见两人进来,便走近道:“二皇子。” 秦曦道:“在外边不用如此多礼,安儿想要买一些糕点,易寒姑娘给他推荐一些吧。” 念安自己已经在柜子边看来看去的了,“易寒姑娘,我要一份冷心糕,我想尝尝这个味道。” 易寒走近念安,温柔道:“公子你看,桂花糕可是本季的佳品,我给你送两盒,今天的桂花糕是我亲手做出来的,味道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念安将两盒桂花糕捧在手里,开心道:“秦曦,我们拿一盒给母妃,然后自己留一盒吃好不好?” 秦曦将东西拿到自己手上,道:“你要是喜欢,我们多买几盒回去。” 易寒指着那边的水果糕点道:“那也是本季有名的糕点,凤梨酥,外酥里甜,吃起来的口感很棒。” 念安走近凤梨酥,也拿了一盒,道,“我以后要是有机会,可以来找易寒姑娘学做糕点吗?” 易寒开心道:“当然可以了,你来的话还能有人陪我说说话。” 秦曦道:“过段时间,等天气好些了我再带你出宫。” 念安又拿了一盒葡萄糕,秦曦将东西结好递给虚竹,易寒送着几人出店,念安道:“谢谢易寒姑娘的桂花糕。” 易寒道:“不必客气,以后常来。” 秦曦扶着念安的腰道:“走吧。”结果念安避开秦曦的手道:“好多人呢。” 易寒看着两人的小互动,觉得甜蜜得很,默默为两个人祝福,希望两个人能够长久。 天已经黑了大半,月色渐浓了,秦曦这才带着人回宫,在回宫路上,三人散着步,秦曦故作酸气地问念安,“怎么他们都有礼物,我就没有?” 念安想了想,秦曦这话说得也对,但是他跟秦曦已经有一对玉佩了,多买岂不是很浪费,又怕秦曦生气,就只好说,“这次没带够银子,下次哈下次!” 秦曦也知道这人袋中剩下有些银子,只不过是不好意思给自己买罢了,也不说破,就戳戳念安的脸,看他变得气鼓鼓的样子,跟平常很不一样,感觉也开心了不少,“我不要你的礼物,我只要你就可以了。” 念安羞红了脸,往前跑去,“不给不给。”秦曦就小跑在后面拉着念安的手,也不追上去,就是等到他累了再把人抱起来,两人沉浸在幸福里,完全顾不上拿了很多东西的虚竹。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深冬 不久,九月渐至,城中早已寒风凛冽,漫天飞雪。 北方的冬天很美,一到冬天,站在高处往下看,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大地银装素裹,像是披上了一件白色的雪衣。 京都的冬天更美,美得人人都沉醉。更何况,高处不胜寒,美得人们往往忘记自己,沉醉于着一片纯洁之中。 念安本就喜欢雪,喜欢那纯洁无暇,不被侵染的洁白,常常在雪中写诗看书,忘了时间,也极易受风寒,秦尊劝他不要在里面呆太久,只是好不容易念安有了自己想做的事,秦尊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是这样在亭子里看了两日的上古神话,日日呆了两三个时辰,就感染了风寒。念安得了风寒,秦尊从太医署那拿了许多的药也没什么用。 这日,凡阔来到晰心院,在念安房间里一边倒水一边埋怨到,“念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又染了风寒!” “我怎么知道,咳……咳……不知不觉就这样了。对了,凡阔你今天怎么不当差?” 凡阔翻了念安一个白眼,将口中的水一饮而尽,道:“哪里是不当差,我哪能跟你一样,受四皇子宠爱,生个病就可以整日整日地呆在房里,还要劳四皇子到我们司膳房来替你传养生的膳食。”凡阔虽然说话带着酸气,但是念安却没有觉得不适。 “四皇子真去啦?” “可不是,可把我们司膳房的人吓坏了,还以为早晨送来的膳食出了毛病。” “我会跟四皇子说说的。”宫里这些事碧清都会去做,秦尊真要为了自己去司膳房传膳食,如果传到秦正天的耳朵里,怕是自己又要遭殃了。即便是不传到秦正天的耳朵里,这人来人往的,大家都巴不得来巴结他,他也会很难做的。最重要的是,秦尊是四皇子,虽然他们是好友,但是这些到底是不合适的。 “我呀,不过是抽时间来看看你。”说着,凡阔拿手狠狠敲了敲坐在床上包着被子,看起来很舒服的苏念安的头。看念安的样子,凡阔就嫉妒又来气:“你个白眼狼!我不久也该回去了。” 念安突然想起上次出宫买的东西,道:“好吧,你去我那个匣子里,我给你留了点稀奇的东西。” 凡阔走过去看到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条坠子。看起来精美得很,凡阔道:“什么东西?” “前些日子,随着二皇子出宫了一趟,看到买了送你的。”念安将手中的瓷碗握紧了,用瓷碗里传来的热度取暖。 放下坠子,凡阔尴尬道;“念安,你跟二皇子什么关系?也是朋友吧?”凡阔纠结了很久,终于问出口。 “咳咳,没,没什么关系啊。你干嘛这么问啊?”念安咳嗽了两声,一向去秦曦那里,清心殿里的人都是知道的,但是不敢出去乱说。秦曦若是过来晰心院,也不会让别人看见他们两个不合理的关系情况,凡阔为什么这么问。 凡阔打马虎眼道:“没,也就随便问问,对了念安,你也闷吧,我们出去走走?” “好啊。”念安病了好久,秦曦偶尔来看一下都不让他出门,老让他最近在这里待着,可是念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 念安披上秦曦给他准备的加绒外衣,据说里面的毛是秦曦特地到北域去弄来的貂皮,保暖得很,一直待在寝房里,也不曾出去试过,念安道:“今天用过午膳,四皇子也出去了,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只说让我呆在房里不许乱跑。” 凡阔惊讶道:“宫里的事你不知道?” 念安跟着凡阔走出去,路过秦尊的书房,进去看了看,跟中午用午膳时的一样,没什么变化,看来秦尊出去了大半个下午了,也不曾回来。 “什么事?”念安直觉总有什么事情好像发生了,或者正在发生,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你……也没什么。”凡阔早知道今天要发生的事,只是他不敢乱说,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二皇子的告诫,要是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自己的小命怕是完了,连皇上都不会保全自己了吧应该。 念安疑惑,想要问个究竟:“到底是什么事?” 面对念安狐疑的神情,凡阔愣了,但是很快,脸色也从原先的慌张慢慢变得无所谓,只笑着说:“不过说前些日子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搞了对食,宫里许多人都在说这事,说起来也怪好笑的,太监有什么好……” 没等凡阔说完,念安直接打断了凡阔的话,“就这么简单?”念安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又不敢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凡阔推着念安往外走,开心道:“肯定啦!能有什么事!外面也冷,我们就在这附近走走吧,别走太远。”念安仍然是怀疑,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这些天来,感觉自己被瞒着许多事情,秦尊跟他虽然同往常一样,但是却总有些……不自在,碧清也是,这些日子一直想尽办法地照顾他,不让他出去,就连秦曦,偶尔来看他一两次以后也是马上就要走了,似乎有什么事忙得很。 凡阔肯定也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而且这事跟宫里大人物有关,他才三缄其言,而且这事,跟自己有很大的关系,秦尊也应该知道。凡阔今天来,应该是为了试探自己是否知道。 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念安就觉得这事情应该与秦曦有莫大的联系。 几日前秦曦来的时候他正巧染了风寒,整日被拘在晰心院里,无聊得紧,往日里秦曦来的时候,他多少会带着念安出去走走,但是这次很奇怪,秦曦什么也做。 屋内只有两人,秦曦脱去外衣跟念安一起躺在被中,靠在床上,念安一歪身子就躺到了秦曦的胸口上,秦曦伸手搂住念安的头,让念安的头从左边躺到他的右手上,半个人都躺在他身上。 念安看着秦曦渐渐长起的胡茬道:“这些日子不常见你过来,军务很忙?”摸上去的感觉也是扎扎的,看起来的样子也沧桑了多,难道是操劳太累了?“军务要管,也要注意身体啊。” 自从南蛮回来以后,秦曦的事情就多了,秋天那会儿整日忙着操练军队,但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念安最不喜欢胡茬,扎到了觉得难受,秦曦一向记得这些,这些日子怕是真的忙得紧了,连这个都忘了。 秦曦低头亲了念安一口,温柔道:“近来忙得很,谁知一会儿不看着你,就让你染了风寒。” 念安闻到秦曦身上有些香气,具体是什么香气他也说不出来,但那是秦曦之前的身上没有的味道。念安推开秦曦道:“不算风寒,到了冬日总是这样,汐枫先生说了是身体差,只能调养不能治。秦曦你的身上有股香气。” 秦曦握着念安的手,没想到他在屋子里也能这样凉,听到念安后面的话,脸色有些尴尬,但是很快便拉起念安道:“可能今日去了母妃宫中,香薰香的。” 这味道,一点不像母妃幽兰殿里惯用的幽兰香,反倒是栀子花或者是百合花的清香淡雅,念安心细,虽说起疑,却没有多问,估计是去哪个娘娘宫里拜见的时候沾上的吧。便道:“近日闲着无聊,过两日我去母妃宫里陪她说说话。” 秦曦道:“不必,母妃在宫里休养,你这身体要走去幽兰殿一路风雪的我还真不放心。” 念安没好气道:“这有什么的,等过两天再说吧。” 秦曦点点头,“这些日子没事别老出去,在这里待着,等来年天气暖和了我带你去山外看桃花。” 回想着那日秦曦的异常,念安走在晰心院出来的一条路上,路过濯清池时,那一池的湖水皆已冰封。外面又下起了大雪,很美,凡阔和念安走到了御花园,御花园的花谢的都差不多了,到处都只有冬梅在寒冬中暗放清香,一抹抹红色在白色中显得格外高贵优雅。 走出御花园便有两条路,一条通往东宫,一条通往西宫,念安想起秦曦,便想着去清心殿走走,看看他在忙一些什么东西最近。 凡阔难为道:“念安,我们出来也挺久的了,别过去了,回去吧。” 念安听着清心殿那个方向似有一些喧闹,来了兴趣,道:“没事,我今日穿得可厚了,定然不会有事的!”念安拉着凡阔往前走,一面四顾端详,今天的这条宫道走起来格外不一样,要说是为什么,应该是今天这里张灯结彩的,格外喜庆吧? 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彩花,绸带,前方热闹非凡,过往的宫人手里皆端着红色的托盘,走起路来的样子谨小慎微,但是脸色都是喜色。 “凡阔,今天这里怎么张灯结彩的啊?”念安心里有微微一丝的不安,但是他不是一个可以容忍自己好奇心的人。 凡阔一边苦笑着,在前面走着,“哦,这个啊,宫里办了一些喜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喜事 “喜事?”念安心里的强烈不安被无限放大。 “嗯,二皇子要成亲了,跟张丞相家的小姐。”凡阔似乎有意无意的在告诉念安这件事,但念安没办法考虑这些,只能马上走过去看。 “听说郎才女貌的可般配了,我们二皇子虽然为人冷淡,但是至少英俊非凡啊。”走在路边的小宫女端着东西,和另一个宫女说着。 “那可不是,要我说,几个皇子就是我们二皇子长得最好看。” “你收起你的花痴吧,小心那二皇子妃要了你的命。” “我听说啊,二皇子妃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 “自然自然,快走。”几人不再多嘴,快速走了过去。 念安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似乎一直担心的洪流决堤而出,“我们去讨些喜糖吧。”说完,念安拉着凡阔往清心殿跑去。 清心殿整个殿宇都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到处贴着喜字,小到一个窗口,大到顶柱子,大铁门。可是这鲜红色的喜字,在念安眼里为什么格外刺眼,四处装扮一新,挂满了红花红绸带,连门口的两只石狮都戴上了红花,而且还在微笑的看着念安,但念安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被人蒙在鼓里的傻子。 正殿里贴着大大的喜字,红烛纱帐,摆满了各式糕点,连地上的毯子都是赤红色的,除了雪,什么都是红的。进入这里才发现里面的香味很熟悉,因是深冬,周边没有其他的花,所有的绿植都被撤走了。念安心想,秦曦,应该很用心的,这一场亲事,不管秦曦是什么样的心思,总归是受益者吧。 天正飘着飞雪,寒风虽刺骨,却不如此刻秦曦带给念安的心痛,为什么要成亲了,却要瞒着他,明明那天答应过他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瞒着他的,为什么还是选择隐瞒他。是担心他纠缠不休吗……可是他不会,从来不会,他苏念安向来就是一个看自己看得极重要的人,绝不会让自己做出那等事情。 念安走进清心殿,这才闻到清晰殿里的百合花香,想起来了,原来,那日秦曦身上的那个味道,是这个味道,原来是因为有喜事,所以要用百合花的香薰。百合花,寓意百年好合,真是美好的寓意啊。 念安和凡阔从走廊走到偏殿,里面忙的不可开交,司膳房的人看到凡阔,便马上叫走凡阔帮忙。念安则在一旁看着,还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但是喧闹的声音告诉他这不是假的。包括,如今看到他,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花容失色的颜卿。 “念安……你这时候不该在晰心院中休养吗?”颜卿带着念安往里走,二皇子吩咐了这事必须要瞒着苏公子,如今,苏公子不知道为何出现在此,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想要带他去见秦曦,让二皇子自己解决,“二皇子不在这里……” “颜卿,你只告诉我,今日是秦曦的大喜之日?”念安看着眼前的眼睛,说话的时候,拼命忍着自己的难过,但是却一定要问个清楚。 “是,但是……”看着念安的眼神,坚强却带着无助。颜卿很难做,他知道念安和二皇子之间的事,怕是两人要有矛盾了。 “不必再说,也不必告诉秦曦我来过,既然他想瞒着我,那便当作我今日没有来过。”说着念安就要往外走,刚走到偏殿,外面便敲锣打鼓得响起来。张小姐的花轿已经抬到殿外了。 颜卿追上来道:“念安,二皇子他……”颜卿深知秦曦的为难,但是她也绝对理解念安此刻的心情,毕竟那是自己喜欢的人,换了谁也是很难接受的。 念安根本没听到颜卿说得什么,两人同时看着殿外的队伍迎进大殿,颜卿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不敢说话。念安也看到那个好几天未曾见过的秦曦了,秦曦穿着一身的红衣,头戴红缕金色宝冠,头发都别在身后,手里还捧着一个大绣球,那样子,是念安说不出的感觉。 张小姐的花轿由秦曦亲自迎接,他依礼将张小姐从花轿中扶出,念安看见人群中的秦尊,早上的时候秦尊说他是出宫有事,下午不会在院中。皇帝和皇后,以及兰妃,现在也坐在正殿之中,宫里年长的姑姑叫着礼声。 他看到,凡阔的脸上满是激动,其他宫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洋溢着看热闹的开心。可是念安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像是从来不该来此。秦尊也好,兰妃也好,所有人都瞒着他。 秦曦带着戴着红盖头的张婕媛进入正殿,那一刻,念安和秦曦两个人的眼神交融在一起。连时间都仿佛静止了,念安脑子里闪过的,还是上次回宫的时候,他告诉秦曦:“秦曦,你别瞒着我什么。” 秦曦沉思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答应到,“嗯。” 这事,从那日起就已经有了吧,秦曦本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告诉他,为什么每一次都不肯告诉他,宁愿要瞒着他。 从那日的回忆中出来,两人那日的甜蜜和今日的悲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日有多幸福,今日就有多失望吧。 人常说,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念安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没有忍住,流了下来,他仍然睁着眼睛,看着秦曦,他希望秦曦给他一个解释,那一瞬间,他甚至想,秦曦能够和秦肃一样,带他逃离这个深宫,离开这个让人心寒的地方。 所有人都愣住了,顺着秦曦停住的步伐,和深情的眼神,念安慌忙低头,张媛婕意识到有些不安,拉了拉两人身上的红带子,秦曦这才又往正殿走去。 念安特别喜欢那一刻秦曦可以抛下张媛婕,但是没有,就算秦曦很无奈,但他的脸上甚至一丝表情都没有松动,只是变得更冷漠,就这样带着张婕媛走了进去。 念安抬手一擦泪,想要忍住那些不该出现的泪水,心一横,趁着人来人往围进了清心殿正殿,走出了清心殿。 秦尊似乎是看到了念安追了出来,在后面喊着:“小安。”秦尊现在极度后悔他当初听了秦曦的话,答应了秦曦要替他瞒着念安的这件事。 念安听到秦尊的声音他顿住,但他仍然是往前走,一步也不想回头了,秦尊见状着急得不得了,又大喊:“苏念安!” 念安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没忍住的眼泪流了一脸,他看着秦尊,没来由的觉得想哭,像在父母面前一样,他可以卸下自己的坚强,他可以完全得依靠。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的说着:“连你,也一起,瞒着我?”说完,那眼里的泪水,又盈了一眶,他不想闭眼睛,一闭自己就更狼狈了,但是那泪水多得眼眶根本就呈不住,就一滴一滴地往外溢出来。 秦尊一脸的难过,无奈,忙走上前,拉住念安的手,“小安,对不起,我不想的,但是我觉得瞒着你一时是一时,我……我只是怕你伤心。”秦尊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是他别无选择。一到这样的冬季里,念安的身体就不太好,能瞒过这段时间,到了春季天气好些的时候说,也许能好些吧应该。他不想念安的风寒一日比一日重,他不想帮着秦曦瞒他,他也知道,念安会因此而心碎,一旦这个谎言在现在被揭开,带来的是远比一早告诉他来得深的伤痛。 “那你以为,这种事情,你又能,瞒的了我多久?”念安心痛的转过头,把手从秦尊的手里抽离出来,直直往前走去,他听到秦尊在后面追上来讲。 “我只是不希望你伤心才迫不得已地答应二哥的,你染了风寒,身体本就不好。”秦尊的声音也在哽咽,他也知道念安跟秦曦的事,他也心疼他,他也想保护他,用自己的努力。但是,一入冬,念安的身体就不好,整日咳嗽不断,汐枫给他开的药也都吃了,也未见什么好转。 他以为,这个冬天念安不会再出来了,更何况二哥告诫过晰心院和附近的众人了,不许再议论关于他成亲礼的事,他以为能瞒得住,他早该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念安并不想听这些,摇了摇头道:“小尊,我不怪你。”说完,不管不顾地走回了晰心院,秦尊就跟在他后面,也不敢再说什么。他本来受了风寒的脸十分憔悴,嘴唇煞白,关上门的一瞬间,整个人的脚就软了下来,摊倒在地上。 “小安,你开门,你让我进去,我 秦尊被关在外面心如刀割,他知道念安此时的难过,知道自己伤透了他的心。但是,那边还需要他在场,他只能无奈地回去。 “咳咳,咳咳咳。”一边是止不住的流泪,但是一边还在咳嗽,出去太久又受了风寒。但是此刻,心里,更冷。已经夜间了,念安仍然是呆坐在地上一动没动,什么也没做,也没睡着,就是睁着眼睛发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关 秦尊那边的夜宴开始,不过吃了两口见没人注意,秦尊就马上回来找念安了,但是仍是一扇紧关的门。 此刻的秦曦,正在各位大人之间周旋,他要一桌一桌地敬酒,根本无暇脱身来找念安,他也想来跟念安解释这件事情,但是他现在的处境根本不允许他这样做,他只有得到了丞相的拥护,得到几位将军的支持,才能安稳地登上龙座,才能坐拥天下之巅,去保护念安。 秦尊频繁敲着念安的房门,道:“小安,用晚膳了你出来吧。” 念安从地上起来,影子投在门外木窗上,冷静道:“不怪你,我不怪你。” “小安,你别这样,你可以出来,打我骂我。” 念安不想让秦尊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虽然没看铜镜,但是一定不如秦曦现在风光,样子一定不好看,那样的脆弱,自己知道就好了。他并不生气,因为对着秦尊他气不起来。 可是秦尊以为他就是生气了,就是难过了,在门外不依不饶道:“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你出来啊!”秦尊已经伤心欲绝了,如果知道念安会因为这样更伤心,一开始不如就告诉他。 “四皇子如果需要念安出来服侍,那念安就出来。如果不需要,那请四皇子让我一个人静静。”念安看向门口,他能体会秦尊这时的心情。 秦尊没有办法,但是不肯走,在外面等着,感觉到肺里翻滚的疼痛,念安又跌坐下来,在里面咳嗽不止,“咳咳……咳咳……咳……咳……噗……”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直充他的内脏,肚子像被撕扯开一样。一口鲜血从念安嘴里喷出来,眼睛一黑就晕过去了,秦尊听到里面的声音便马上破门冲进来。 看到眼前的一幕,秦尊心疼的不得了,念安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知觉,地上一滩的鲜血,满屋子的血腥味,他一脸苍白,像是一张白纸。 秦尊抱起念安,叫碧清传了太医,又让碧清去告诉虚竹,才将念安抱到床上,用手拭去他嘴角的血,“你啊,怎么这么傻。” “生二哥的气怎么可以让自己这样呢?” “你还有我啊。” “你是想要心疼死我吗?” 太医来看过来,念安并无大碍,只是寒气入侵了五脏六腑,胸口有些闷气,此刻吐出来也好,总好过一直闷在胸口里。 那晚念安醒来,秦尊仍守在床边,喝了药,秦尊看他这样虚弱,本来想留下来照顾他,但是念安执着,让他回去,第二天还有早朝,秦尊经不住念安的眼神,便回去了。 按理说,那边仪式好了,就不再有奏乐。但是念安却听着像是清心殿的锣鼓敲了一个晚上,就像下午听到的,秦曦成亲时的一样。响遍整个皇宫,念安时不时听到回声,时不时地就流了一整夜的泪。 第二天,虚竹带了汐枫前来,念安仍卧在床上。 “苏公子,二皇子说,早上请过安了才能来看您,先让臣带了汐枫先生来。”成亲第一天,秦曦要带着妻子去给皇上皇后请安,行各礼,新婚之日可免去早朝,然后到丞相府去带着张媛婕去回府一趟。 不用想都知道是秦尊告诉的秦曦这些,前脚重新卧病,后脚虚竹就带着汐枫来了。汐枫倒是有几天没见念安了,再见到这气色更不如从前了,念安冷声道:“不必,让他不用再来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他,让二皇子大可放心,以后念安会避着他的。” 汐枫见念安脸色不太好,也不敢让虚竹久留,“你先出去吧。”然后坐下,放下药箱,伸手把在念安手上。 汐枫道:“唉,你又何必折腾自己的身子呢,我听秦尊说昨天又受了寒。” 念安面对汐枫总是冷漠不起来的,只好笑道:“劳烦汐枫先生了,三天两头的进宫。” 汐枫伸手在念安头上摸了摸,试了试温度,汐枫也难得温柔一次道:“你这小家伙,这么久了还得跟我这么客气。” 念安笑了笑,“我的命可掌握在你的手上,怎么敢不客气呢。” 汐枫感受了一下念安的脉象,虚浮得很,又将手放在念安的头上感受温度,收回手,“还好,不会烫,就是脉象虚弱。让你别出门,你还出去。” 念安的笑容一下子收住,别过头去,眼里又有了闪光,“出去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汐枫道:“知道了又如何?你改变不了,他也改变不了。” “是啊,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如果没看到,如果不知道,他还能欺骗自己,被所有人欺瞒,即便这样的时光撑不了多久,纸终究包不住火。 汐枫想到秦曦的处境,想到念安此刻的心境,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别胡思乱想,给你的药按时煎服,下次来要是还这样,我就要给你施针了。” 念安转过头点点头,强笑道:“是是是,我才不要被扎呢。” 汐枫又凶狠道:“知道就别再浪费我的草药!” 说着汐枫也未多说什么,就出去了。虚竹见到汐枫,了解了一下情况,这才回宫复命。 念安起身披了件披风出来,见汐枫和秦尊正说笑,对汐枫道:“汐枫先生,这些天不如在这住下?” 秦尊听了也蛮乐意,“是啊,先生不如住下呆几天。” 汐枫的眼神在秦尊身上落了落,“那好,麻烦安排了。” “小安,快过来坐下。”念安顺着秦尊的声音在边上坐下。 秦尊又朝外面喊到,“碧清,给汐枫先生准备一间客房,再去司膳房传膳。” “是,四皇子。”碧清应声,便前往司膳房,这些日子念安病了,一切事都是碧清在忙活,秦曦曾想送人过来,秦尊害怕念安不自在,院里也没什么事,也就不要了。 这边念安转头又问汐枫,“不知道汐枫先生喜欢什么,我去司膳房再给你加。” 汐枫笑了笑,眼神里都是秦尊,“我喜欢的,不劳烦念安你了。” 念安看着汐枫这眼神,原先只是有些感觉,当下也就会意了,不过看着秦尊的眼神里,却是一片清明,看来汐枫先生还是在单相思的阶段啊。 秦尊好奇道:“喜欢什么?司膳房里应该都有的,汐枫先生大可说,让人准备一下。” 念安看着秦尊的表情,觉得好笑,道:“汐枫先生应该是有心上人了吧?” 秦尊带一点点的失望,然后很快又道:“啊……真的吗?那样就有人可以照顾先生了,先生整日一个人待在医府里,难免会觉得无趣吧。” 秦尊的失望没有被汐枫看在眼里,反而是后面的关心汐枫特别在意,汐枫看着秦尊,道:“四皇子好像很开心有人可以陪着我了。” 秦尊点点头,“是……是啊……源儿走了以后,汐枫先生就真的没有人陪了,要是源儿知道了,也会担心的。” 汐枫道:“那四皇子会担心吗?” “当然会了,源儿的事,就是我的事嘛,我好歹是他的二师父啊!” 几人正聊得火热,秦曦登门,见念安一脸憔悴,走近念安就想要把人拉到自己怀里。 念安避开,站起身来。 秦尊见秦曦来了,感觉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便示意汐枫跟自己出去,汐枫会意,跟着秦尊去往书房。 见人都走光了,秦曦也就不再板着一张脸,“我听说你病重,今日须得去行各大礼,不能及时过来,你……别生气,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秦曦知道念安身体不好,从丞相府赶了回来。 念安见他要靠过来,赶忙向后退,“与我无关了。” 听完这话,秦曦紧紧盯着念安的眼睛,冷声道,“怎么与你无关?” 要说起来,念安是怕看到秦曦的,见到他的那一刻,心里的疼痛就开始翻滚,就像无数的刀在往里戳一样,念安冷静自己的心情,淡然道:“你有你的二皇子妃了,我也该过我自己的生活了。” 秦曦暴戾,红了眼睛,低沉道:“你再说一遍?”念安也知道秦曦此刻的心情状况不是很好,但是他不想,这样跟他纠缠不清下去了。他要的喜欢,在一起,都是不能跟别人一起分享的。 念安咬咬牙,道:“我说,我该过我自己的生活了。” 见秦曦向自己走近,一张带满怒气的脸,对于秦曦的怒气,念安却一点也不怕。 秦曦抑制自己的怒火道:“你明明知道,我也是被逼的。” 念安大喊,“别过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他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但是他不想流出来,他不想再丢脸了,“我们就这样把话说清楚,不要再纠缠了,对谁都不好。” 瞪大了眼睛,无畏地看着秦曦的眼睛,念安继续道:“你被逼我知道,所以你不必再考虑我,我也不再跟你计较什么。” 秦曦的双拳抓得生紧,手指都陷进了手心里,虽然说话的声音听不出怒火,但是暴起的青筋已经说明了他此刻的忍耐了,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念安却不再动容,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秦曦,一字一句道:“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说,我不想,再跟你继续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反思 秦曦抑制想要打人的冲动,道:“苏念安,你休想”说完,秦曦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念安忍了很久的泪,终究是没有能再忍下去,坐下来就捂着自己的脸。 这边的秦尊跟汐枫在书房里聊起了书画。 汐枫轻泯一口碧清送进来的清茶,款款说道,“不知四皇子喜欢哪位名家的画?” 秦尊想了想,“我还是喜欢赵禀赋的山水画,汐枫先生呢?” 汐枫侃侃道:“哦?赵禀赋的山水画?我也见过他的画,画风清新,将山水画得真切。” “那看来汐枫先生也有自己喜欢的画家了?” “我更喜欢林墨画的人土风情画,甚是精美。” “前些日子,我着人打听赵禀赋先生的佳作时,遇见一人倒是也极喜欢林墨先生。” 汐枫道:“那你呢?” “比起人物画,我更喜欢山水,山水包容世间万事万物,虽看似一致,其实千奇百怪,虽了无生命,却能亘古永存,山水似有无限的奥秘等着人去探索。”秦尊顿了顿,带着一丝无奈说道,“而人,虽看似各有不同,其实不过几幅面孔,都说人心难测,我也无所谓知道人心,不过是珍惜眼前人罢了。” 汐枫听完这一番感慨,自己也大有想法,“此话在理,跟你讨论这些倒是蛮开心的,感觉自己一贯以来的想法,其实倒不如你的来得精妙了。” 秦尊笑了笑,“哪里,我不过是胡扯了几句罢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方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秦尊感到不好意思,“汐枫先生可别捉弄我了。” 这时,秦曦从外踏进来,“四弟,烦你过去照顾一下念安。” 秦尊起身,看到一脸无奈忧伤的秦曦,就知道两人此时的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只好笑笑,点点头便赶往念安所在的殿室,汐枫跟着秦尊一起。 秦尊在门外张望了一下,才走进来,看到念安捂着脸,心疼不已,走过去摸了摸念安的头,抱着念安,轻轻拍他的肩膀,“没事,还有我。” 汐枫跟着进来看见秦尊一脸的温柔,心里也是充满了激动,秦尊这个人,一点皇子架子都没有,真好。 念安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虽然仍然能坚持服侍秦尊,但也落下了病根,身体越来越糟糕。秦尊麻烦汐枫留了下来,汐枫自然也乐意能多些时间跟秦尊相处,好让他能够更加地了解自己。 汐枫呆在这里高兴得不得了,刚好趁着念安的心情不好,虽然念安极力掩饰,但是秦尊还是知道那都是怕他装出来的开心。汐枫就陪着秦尊一起想办法哄念安开心,两个人的关系亲密了不少。 秦尊这也才了解了汐枫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清高不可接近,其实汐枫这个人还是很亲切地,很容易让人感到温暖。 而且这些日子,汐枫跟秦尊两个人讨论着如何让念安开心的事情,更让秦尊感觉到汐枫对人对事的认真,他可以比较自由地出入宫,就会带一些珍稀古玩,带给念安的同时还会给自己带小礼物,真的是一个好人。 而秦曦之后也来了几次,只不过每一次都被念安拒之门外,念安根本连见都不想见他。秦曦闭门羹吃多了,来的日子也少了。 念安也乐得清闲自在,不用时时地应对他。但是一到漆黑的夜里,躺在床上,念安就会想着,自己跟他应该是一厢情愿吧?应该不是两心相悦吧?是他太傻,以为他秦曦这样的人会有真爱,更何况自己是个男的,他真的是一个痴心妄想的傻子。 人每当自己陷入失望的境地的时候,总是会忘记曾经的美好,脑子里都是那个失望的片刻。不是念安不知道好,只是他没有办法接受秦曦跟别人成亲却把他蒙在鼓里,如果真的没有什么,秦曦为什么不肯告诉他,为什么从不问他的意见。 他在意的不是那个二皇子妃的位置,甚至根本不屑于那个属于女人的位置。但是他很害怕,他怕今天的秦曦可以瞒着他成亲,马上就会有孩子。他害怕那样的结果,害怕自己痴心错付,害怕所有的梦幻皆成空。 念安每天都这样告诉自己,他们不合适,告诉自己放弃,死心,可是每次都在他以为他可以做到的事还,秦曦总是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把他的那点坚强打得粉碎。 这天,秦曦又来到了念安房里。 “我错了,是我的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理一理我好不好?”秦曦跟在念安后面,进了房间。 “二皇子不必如此,我们还是不见面地好。”念安脸色也不好看,这些天他根本就睡不好,他想办法让自己处于忙碌之中,但是一到晚上,闲下来,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会想很多,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也许从此陌路最好。众人眼中,秦曦跟张媛婕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一个所谓的罪臣之子,伴读书童,凭什么? “别闹了。” “你乖,你应该可以理解我。” “我不骗你,我跟张媛婕没有什么。” “我知道我这样不好,可是你染了风寒我根本不敢让你知道,我怕你病重。” 秦曦抱住念安,道:“我错了,可是我不能没有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念安挣开秦曦,仍然是整理着东西,不再说话。秦曦自以为自己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了,这些天来,他每次来都会被念安气走,这次他已经很好地忍着了。 他不想失去念安,张媛婕对他不过是一个政治的工具,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这个工具,也不想失去念安,但是张媛婕确实可以很好地助他日后夺帝位。 看念安这样,秦曦很生气,所以脸上的怒气和寒气都凝结在一起,念安被逼得无处可走,秦曦抓住他的手,把他压在墙上,问他,“你到底在闹什么?” “没闹。”念安脸上淡然,心里却是承受着千刀万剐。 “我就算娶了张婕媛,你也知道那是父皇逼的,也知道她于我日后的大业有益。” 念安闭了闭眼,吸了一口气,“我知道。” “你明知道我一直为你从没去过她那,跟她也是什么都没有,你有什么好委屈的?”秦曦怒了,他心里也难受,他以为念安气几天就好了,可是念安过去大半个月了,却仍然是一副不想理的样子。甚至有一种要斩断一切的样子,似乎之前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半分旧情不念。 “三妻四妾难道不正常?我身为一个皇子,皇家皇命在身,我会把你放在手心疼着,你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我?” 念安其实是一个很倔强的人,虽然平时他好说话,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事情都会妥协,感情上的事,他不愿意让自己受这样的委屈。 念安从小便不是能接受三妻四妾的人,秦曦问念安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他。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念安自小所处的环境,他的父亲,只有他的母亲一个伴侣。他父亲也从小教他,做人要专情,所以他一直以他的父亲为骄傲。 念安的父亲由始至终都只有他母亲一个人,但他也有想过,他,对秦曦,应该也只是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男宠罢了,是这样吧?为什么要求秦曦如何?凭什么要求秦曦如何如何?这件事情真的伤害很大吗?其实并不是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这件事情引发的反思,这件事情让他深刻地发现,自己深爱秦曦,但他高攀不起。 念安又是极其要自尊的人,把自己的尊严看得尤其重要,让他受这样的委屈,他不想,“正常,然后再生子传宗接代,也正常。” 秦曦冷了没有说话,念安不怕,反而盯着秦曦的眼睛,希望从里面读出什么,读出秦曦的欲望和所谓的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而我,只会阻碍你,你的皇位,你的未来,所以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吧。” 秦曦低下头,狠狠地咬上他的唇,强迫着他张开嘴唇,去接纳秦曦的味道,念安开始不住地挣脱,但是很快两只手都被秦曦抓住压在墙上。 念安气急,只好见秦曦伸舌头进来的时候,咬下去,他以为秦曦会因为疼痛松嘴。但是,即便现在嘴里的血腥味散开,漫到两个人的嘴里,秦曦也不放,仍是重重地啃咬着。 “唔……”,念安含糊不清,推搡着说,“放……开……我……放……开……” 秦曦狠狠地把他抱到床边,扔上去,“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的,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秦曦的人。”说着就压上去,念安面如死灰,也不再挣扎,就躺着,任凭秦曦亲吻。 他想,自己对秦曦,或许并不是很重要。或者说,有和没有,都一样。念安想起秦肃,那时秦肃不管顶着什么压力都可以为了自己放弃一切,是自己辜负了他,而秦曦野心太大,绝非等闲之辈,他的存在,只会让秦曦烦恼,秦曦只会伤害他。 念安任由秦曦亲吻他的脸颊,锁骨,冷淡道:“你想做什么就做好了,做完就走吧,以后都不要再见了,也不要再逼我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虽然说得冷淡,但是侧着脸的眼角流下了一丝晶莹。 第一百一十五章 放下 秦曦本抓得很紧的手,听完这一番话,也渐渐松开了。念安此话,似乎有意无意的嘲讽秦曦,像是在说气话,又像是要逼秦曦走,其实真正逼的,是自己,逼着自己放下那心意。 秦曦自小便心高气傲,怎么能忍受这种感觉,“你当我来干嘛的?你以为我来你这跟去青楼一样的吗?”秦曦强行掰正念安的脸,让他可以正视着自己,念安倔强,硬是扭过头去,不想再看秦曦,凄凉道:“无所谓了,什么都随你,你是二皇子。” 秦曦又突然狠狠掰住念安的头,“苏念安!” 念安也瞪着秦曦,大喊道:“秦曦!”就那样看着秦曦眼睛里读不出来的情愫,念安又流下两行泪,“你已经是有妇之夫了。”闭了闭眼,眼里让他觉得难受的液体被挤出去了,“秦曦,你走吧,你不走,我走也行。” 秦曦看到念安眼角的泪水,内心抽痛不已,他也是强忍着自己的泪水,站起身来,最后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现在看起来有点凌乱,却仍然倔强的念安,秦曦黯然道:“我过些天再来找你。” 秦曦此刻已经没有了怒火,所剩的不过是悲哀,那份不能被念安理解的感情,尽管,他想登上帝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但他仍然想要念安能够理解他,站在他的那一边。 直到秦曦的脚步声远离,念安翻身把头埋到被子里,发出了抑制不住的悲鸣。秦尊经过念安的卧房,知道了刚刚发生的大概,此刻心里也替念安难过,也想劝劝念安也许二哥并不是那种虚情假意之人,但是转念一想他又不知道要怎么劝,感情的事,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虽说在古代三妻四妾是正常的现象,但是念安所求却根本没有不合理的地方。他是真的喜欢二哥,才不能忍受跟别人分享他吧。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不知道要怎么劝才好,念安没有错啊。 而二哥又怎么可以选呢,念安在宫里不好带出去,秦曦告诉秦尊,秦正天已经知道他跟念安的关系了,他根本没有的选,念安被绑在这宫里,他选择张媛婕一是为了张媛婕背后的丞相势力,二是为了保全念安啊。 他们在外人眼里虽然是尊贵无比的皇子,可是他深知二哥的无奈,当然他也知道二哥的野心,也知道二哥这一整件事情里,委屈的只是念安一个人。 秦尊站在那很久,久到念安没了声音,起身整理自己的衣着。害怕念安知道自己刚刚知道事情的全部而心里难受,秦尊忙从旁边走开。 秦曦次次来却次次被阻拦,他心里也想了很多,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也是那么爱着念安的。他只知道念安给了他从来没有过的欲望,让他想要得到一个人,比登上宝座还要向往。所以,他留了空间给念安,也给自己时间去思考,去想。 思索的结果就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放开念安的手。 张婕媛自从和秦曦成亲之后,当晚,秦曦连洞房都没有过,更何况是合欢酒,秦曦将整杯酒连同金樽一同扔出去,甩在地上。 那天晚上张媛婕一个人喝了一整瓶的合欢酒,直到醉死昏睡过去,秦曦都没有进来过。张婕媛一心喜欢秦曦,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一直以来都想尽一切办法地做好二皇子妃该有的角色,面对兰妃,皇后,皇上,都是谦逊有礼,温柔体贴的样子,那天晚上的事情,就绝口不提。 这日,皇上身边的高修渊便到了清心殿,等到高修渊再走出清心殿的时候,张媛婕便掩盖不住身上的气势了。气冲冲的来到了晰心院,正巧秦尊正在书房之中,冷笑着就开始质问秦尊:“四弟啊,你二哥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我听说你宫里的人行为不检点,竟然敢勾引二皇子,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狐媚子这样勾魂,把你们院里的苏念安叫出来。”张媛婕一脸的怒气,似是看不到念安不罢休。 一听说张媛婕来此的目的,秦尊便也硬气了许多,道:“二嫂这是什么意思?二哥已经许久没有来过我的晰心院了,更何况,我晰心院的人,还轮不到你清心殿里的人来管吧?”秦尊知道张婕媛来到晰心院肯定并非存着好意前来,只是他不知道,目的竟然是念安,一边想着到底是谁告诉她的,一边想着要如何应对? 张婕媛向来自命天高,只是没想到,她连秦尊都不放在眼里,“呵呵,秦尊,我叫你一句四弟是给你面子,你以为?你有多尊贵?你的母亲不过是个下贱的宫人罢了。”此刻,念安正在外面听到了这些,进来的时候也没带好气,道:“没想到堂堂二皇妃竟然如此没有教养,难道二皇妃不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道理吗?”念安没想到张媛婕居然这样不顾颜面,她要找的人是自己,凭什么让秦尊受了这侮辱,还要连累已故的秦尊生母。 “你是谁?本宫也是你可以教训的?来啊,掌嘴。”张婕媛被人顶嘴心里不爽,便要掌念安的嘴,她旁边的宫女婉晴听到了,本就是跟她家小姐一个鼻孔出气,也不过是狗仗人势的东西,上前就想扇过去。 “住手。我想我晰心院还不到你来放肆的地步。”秦尊冷眼瞪着婉晴,婉晴本来就是下人,又入宫时日不多,惧怕秦尊也是正常,这下看到秦尊的眼神更是吓的不敢乱动。 张媛婕狠狠瞪了婉晴一眼,“废物,本宫想打就打。”说完,张婕媛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在念安脸上,秦尊来不及,拉过念安的时候,念安的脸已经肿起来了。 “张婕媛,你别不知好歹。”秦尊咬牙切齿地看着张婕媛。 “怎么?四皇子想为了一个以下犯上的奴仆跟本宫计较不成?”张婕媛又甩了一巴掌出去,毫不畏惧。秦尊伸手抓住张媛婕的手,很是气愤。 “二皇妃不也是狗眼看人低?你以为,你打了他,二哥会放过你?”秦尊本不想告诉她念安是眼下的男子,但是,张婕媛实在欺人太甚,秦尊忍无可忍,要不是看在她是女子,又是父皇钦点的皇子妃,她有一百条命都不够补偿念安。 “你就是苏念安?”张婕媛眯起眼睛,但是却不减凌厉,反而让人觉得阴森可怕。 “正是。”念安不畏惧的抬头看着张婕媛。 “好啊,我以为念安是哪个下贱的宫女,迷得二皇子团团转,原来是你,这个卖屁股的贱人。”张婕媛毫不留情的一字一句说着,说完又是抬手想要再来一巴掌。 “放肆!”外面传来兰妃的声音,不过片刻,兰妃从外面进来。 “参……参见母妃……”张媛婕一惊,并不知道兰妃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参见兰妃娘娘。”秦尊念安同时请安。 “免礼,平身。”兰妃坐到正殿高位去,坐好后又缓缓开口道:“想不到,媛婕你会是这样的‘知书达理’的人,从今日起,回到清心殿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出宫。” “母妃……可是他勾引我夫君,使我夫妻二人不能和睦相处。”张媛婕更气了,这个兰妃居然帮着这个外人,“难道我教训宫中下人,母妃都要管吗?” “夫妻感情是否和睦,是你的问题,曦儿日后三妻四妾为繁衍子嗣而雨露均沾,到时候,你也要见一个杀一个吗?” 张媛婕气到要爆炸,却碍于兰妃的气势,只好道:“臣妾,不敢……” “堂堂二皇子妃,如此善妒,怎么能够服众?”兰妃说完此话,秦曦碰巧进来,张媛婕不敢说话,秦曦疑惑地看向念安,看到念安脸上的红印,秦曦脸都冷了。 “张婕媛,你想死吗?”念安闻声,不再多说话。秦曦距离上次好几天没看见他了,再看见他,心里那种难受的滋味还是出来了,张婕媛看见秦曦进来,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兰妃并不想事情闹大,只好道:“曦儿!” 谁知秦曦根本不管兰妃的劝阻,凶狠道:“张婕媛我以为你是个识相的女子,不想你竟敢这般放肆。”秦曦想了很久,不管怎么样,念安都是他从小就看上的,如果要看着念安和其他人搂搂抱抱,不管是男人的占有欲也好,真的爱情也好,他都不能容忍,想过来跟念安讲清楚,也解释清楚,就算是求,也要求得念安的原谅,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念安。 秦曦一过来就看到念安一脸通红的情形,火冒三丈,当场都有拔剑杀了张媛婕的冲动。念安感觉气氛不对,忙请旨出去,“念安在司膳房里还有糕点没有弄好,顺便去给兰妃娘娘备一些茶点,先告退。”兰妃刚点头,不想,秦曦却突然抓住念安的手,“你留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放下 那是一句凛冽的话语,但是念安听多了又怎么会害怕,“二皇子恕罪,臣的确有事。” 听了念安叫自己二皇子,秦曦心里更加不好受了,“什么事与我无关!留下来。”秦曦怕念安误会自己让张媛婕侍宠生娇。 “那二皇子更不必多说什么,不是吗?”说完,念安还是打算要往外走。 “你先退下,但,马上回来。”秦曦心想难道他们就这样生分了?不行,他绝对不允许,念安得到准许,快步地踏出了卧室。 念安刚走,秦曦的脸又放了下来,“谁让你来的。” “我来看看你的小情人。”张婕媛看着秦曦这样,原先是大家闺秀的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滚。”秦曦扫了桌上的茶杯“砰”的一声碎在地板上,却仍是看都不看一眼毫无表情地说,秦尊在一旁看好戏似的没说话。 “曦儿,冷静一点。”兰妃开口,希望秦曦不要太生气。 “我偏不走。”张婕媛气愤地坐下,秦曦正想发火,念安端着盘子进来,看到地上的碎片就知道刚刚秦曦又发了脾气,无奈之下,只好蹲下来伸手去捡,秦曦和秦尊本来想阻止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今日起闭门思过,婉晴,带你主子回去。” “母妃!”张媛婕对着兰妃一阵嗔怪,她虽然泼辣,到底在兰妃面前还是有恐惧的。 张媛婕走后,念安端了盘子出去,再进来就没见到她,秦曦想要去把念安抱到怀里,但是念安却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 “曦儿,尊儿,你们先出去,本宫有话要和念安说。”两人知现在只有兰妃可以助一臂之力,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退下了。 “你啊……”说着,兰妃摸了摸念安的脸,感觉骨头都突出了不少,看得第一眼就知道清瘦了,“怎么这么让人不放心呢。” 念安愣了一愣,道,“让母妃费心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只好道:“现在是否应该称兰妃娘娘,要不,该失礼了。” 兰妃心道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还叫母妃,本宫喜欢你,不是因为曦儿。曦儿这事我也知是伤透你的心了。” 念安又是一愣,眼眶都红了不少,“我……没事。” 兰妃拉着念安坐下,“母妃曾跟你说,秦曦这孩子就非是等闲之辈啊,他是有野心登上无人之巅的。” 念安又何尝不知道,秦曦的作风,处事的风格,“我知道……” 兰妃接着道:“你放心吧,曦儿没有对媛婕动半份心思的。” “可是……” “不管什么可是,你要怎么去骗你自己的心呢?”说完,兰妃摸了摸念安的头。 自己的心……自己还有心吗?那颗心早就已经痛得不能感受了,现在的他们,要怎么回去呢? “不要再让自己受苦了。” “我知道……” 兰妃温柔笑道:“我这次来,不是当曦儿的说客,是当你心里的说客。” 念安心里明白,他对秦曦的感情,没说什么,却点了一点头。 他确实放不下,兰妃说得很不错,他根本就放不下。 兰妃走后,让秦曦单独进来。 “我看看。”秦曦伸手把念安捂着脸的手拉下来,看到一抹触目惊心的红,秦曦心疼道:“要用点药。” “别碰我。”念安推开秦曦,往后退了两步。 “是不是只有命令你你才肯听我的话?”秦曦气急败坏的看着念安。 “过来。”秦曦走过去,一把拉住念安,拽进怀里,又往外带。既然张媛婕一心要把事情闹大,他也不介意让人知道,念安对他有多重要。 念安气急,是不是他觉得什么是好的,自己就都要照做?当下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念安被秦曦拽着,秦曦刚出门就撕了自己的衣服去给他先包扎止血,到了清心院从颜卿手上接过金创药给他涂。 话说这边的秦尊,欲走又停,本来想跟去,但是想着,念安跟秦曦一定有话要讲就止步了,张婕媛看到秦曦拉着念安走了,气急败坏的也准备赶回清心殿,这边秦曦刚给念安涂好药,张婕媛就到了。 “张婕媛,以后你要是再敢碰他一下,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秦曦拉着念安看着张婕媛,一字一句平平淡淡却异常冷漠地说。 “我。。我们两个刚成亲啊,你就被这个狐狸精勾了魂走了,我们连睡在一张床上都没有,你却这样护着他。”张婕媛气的声音有点哽咽。 “你还敢带着他来清心殿里。” “他配,你,不配,滚。”张婕媛哭的成个泪人跑出去,秦曦拉着念安到内室里。 “二皇子妃她,没有恶意的,她只是…”念安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脑袋短路,怎么可以帮那种人开脱,但是没办法他看着张婕媛哭成那样,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可能也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那我呢?我也没有恶意伤你,我是因为想保护你。”秦曦把念安紧紧抱住,“为什么不能嫉妒得打我,骂我,怨恨我却不说,难过的不是你自己吗?” “我……”念安一时不知所措。 “你可以容忍我和其他的女人圆房吗?” 念安眼泪出来了,声音微微颤抖,摇头道:“不……”秦曦一看,忙伸手将念安眼角的泪花擦去。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我也不会,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秦曦看着念安感性的一面出来,马上出招。念安从张媛婕口中得知他两人并没有夫妻之实,心里的芥蒂本就消去了大半。 他的身份确实尴尬,也并不想要介于秦曦张媛婕之间,心中的芥蒂虽说消除了大半,但还是有隔阂的。 只是,兰妃说得没错,他的心没变,那么多天以来,夜夜都如此,要怎么才能消散对眼前的人的想念,“恩……”当秦曦听到念安说恩的那一刻,心里的高兴是真的压抑不住吧。 见念安有些动摇,秦曦又接着道:“我从没让她睡在殿里你睡过的地方,你放心吧。” 念安每次来都是在偏殿的厢房,少数时候就是直接在正殿,上次安排成亲之事的时候,秦曦本就是一排众议,将他跟张媛婕的婚房安排在了另一处偏殿,就是害怕念安会更介意,更生气。张媛婕自然是生气,但是她一心想要嫁给秦曦,只想着先嫁过来,其他事情以后再说,这才硬是忍下了这口气。 念安跟秦曦虽然心存芥蒂,但是两人约定互相不能背叛,先重归于好,剩下的事情秦曦会一一解决,不好让他难做。之后,那日悄无声息地睡在了正殿,就近服侍的不过是颜卿,虚竹两人。 许久没有再呆在一起,两人自是一夜春宵,奈何苦短,温软话语不断。一夜未眠,直至第二日清晨,秦曦把人哄睡了,自己这才小心翼翼地起来去上早朝,看着熟睡的念安,道:“我爱你不是假的,你爱我也不是装的,所以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会用一辈子来照顾你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又嘱咐虚竹道:“天冷了,晚些小心送些好的炭火到安儿房里,免得受凉,都别作声,吵到他休息。” 看着虽然一夜未眠却神清气爽得秦曦,虚竹知道这事大概已经好了,便道:“是,主子 天气越来越寒冷,世人皆说,京都的十二月最为苦寒,果真如此。下的雪越来越大了,等到念安的手上的伤疤好的差不多了,念安这才耐不住向往地要求秦尊带他去神武门之上看雪,秦尊虽然担心念安,却无可奈何,只得给念安披上一件自己的厚厚的雪貂皮披风,才肯带着他出去。 城池被冰雪覆盖,到处都银装素裹,冰霜几尺,眺望眼神所及的各处,分外妖娆。 “念安你知道吗?我无时不刻都想跟大哥一样可以逃出皇宫。”秦尊看着眼前的雪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小尊……”念安觉得有些伤感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秦尊勉强地笑笑,“在这个皇宫里,我没有几个人可以相信。” “你可以相信我。”秦尊感动的回头看着念安。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就算有一天,你骗我,我也会毫不犹豫,我也会相信你。” 其实秦尊对念安有一点点复杂的情愫,那种掺杂着友情,亲情,的情愫。但是有没有爱情,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让他说出爱情是什么,他也说不出口,但是他很喜欢念安,不想让念安受苦,受委屈,他也想像他二哥一样保护念安,一直保护着。 “小尊……谢谢你,一直以来这样照顾我。” “我知道你喜欢二哥,我不能做什么帮到你们,但你也相信我,我会一直保护你,用我的全部。”秦尊很认真地看着念安,眼里满是坚定。 “恩,我当然相信你,我比相信秦曦都还要相信你。”念安嘿嘿的笑,想要把这尴尬的气氛弄得融洽一点。 “小安,你说什么?”这声音不是秦曦的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名画 念安转过身,微笑道:“你来了啊……”然后秦曦看着念安被冻红的脸颊,像极了婴儿,把他抱到自己怀里给他取暖。秦尊在一旁看着,羡慕着念安的幸福。 秦曦取笑道:“你呀,也不知道天气冷,就知道雪。” “嘿嘿。”念安哈哈的笑着,秦尊在一旁看着念安靠着秦曦,想着,如果你一直都能这么幸福,我会一直做那个默默守护你的人,只要让我默默守护你就足够了。 “四弟,前面过来的时候看见汐枫,他说正给你带了些东西,在晰心院里等着你呢。” 念安听见汐枫,想起汐枫看秦尊的那个眼神,一时把头抬起来,“汐枫先生来了?” “在晰心院中?”秦尊闻声,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小安要劳烦二哥好好地送回来了。”他不会嫉妒二哥,因为他知道,只有二哥的优秀可以配得上念安这种尘世中本不该有的高洁,只要看着念安开心,他就也会幸福。 “自然。” 秦尊走后,念安蹦哒起来,秦曦顺势拖着他的臀部,念安双腿夹着秦曦的腰,又顺手揽着秦曦的脖子,“汐枫先生对小尊有意!对吧!” 周围的宫人侍卫看见了不免都走远,秦曦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来,刮了刮念安的鼻子,宠溺地说,“你知道了?” “那可不是!我可是天下无敌的聪明。” 秦曦亲了亲念安的粉唇,“还是我的天下无敌的宝贝。” 念安羞了,抬起头来不让秦曦碰,“母妃近日身体如何了?” “前面刚去请了安,面色不太好,却说好久没见你了。” “我们一会儿去母妃那,我去给她请个安。” 秦曦把人拽下来,狠狠亲了口,“你最懂事了,母妃说你比我讨他喜欢。” 念安折腾着要下来,“谁让你整天板着个脸,我才不要做懂事的人,我最任性了。” 秦曦失笑,“可不是任性,生个气要我哄那么久,还要劳烦母妃出手。” 念安扭过头,“我就知道母妃不会无故管你我的事,都是你这个‘小人’!” 秦曦抱住念安,低头把头埋在念安脖颈里,“可是我没办法了,我不想失去你。” 听他这么说,念安不禁有些眼眶湿润了,只说,“谁让你……” 往念安脖子里吹了口热气,秦曦道:“是我不好,可纵使我万般不好,你也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 “嗯,……对了,虚竹呢?我们好些日子没看见他了。” “最近正在安排联络陈将军的事,我也得扩大自己的势力了,虚竹在替我四处奔走。” 念安心想,近年这寒冬不仅苦寒,而且持续时间长,听说秦正天病了有些日子了,秦曦,应该是要开始筹集资本,准备势力,好为日后铺垫吧,“虚竹这么累,下次可要好好款待一下虚竹。” 秦曦吃醋酸到:“那我呢?”还不忘拿着自己的小眼神瞟着念安。 念安冷漠道:“你没有。” 秦曦为难道:“为夫也很累啊,处理那些政事,还因为一直没有你,为夫也是日夜操劳,夜不能寐。” 念安听秦曦说到“为夫”,小脸一红,推开秦曦跳下来,“谁让你惹我生气,不给你准备。” 说着就扑通往前跑去,生怕秦曦逮着他,秦曦看他欢快,只在后面小心追着,雪天路滑,也不敢跑快,只在后面边追边喊着,“慢点!” 见人有滑倒的趋势,忙冲上前把人抱进怀里,扶稳了再小心翼翼地拉着念安的手,见路上无人,一路说说笑笑,摸着念安的手,颇冷,秦曦又道:“我让虚竹送去的炭火如何? “我不爱烧炭火,总觉得烘得我难受。”那种炭火烘起来虽然房里没有什么味道,烧多了也是难受,到后来也就不怎么烧了。 “怪不得最近的手脚冷得很,安儿,你是不是在提醒我,要去给你暖床了?” 念安脸一红,懵懵懂懂地看向秦曦,“没有,我就是……” 秦曦把自己的黑色貂毛披风披在念安一身纯白的外衣上,那画面唯美极了,空中仍然飘着飞雪,更有腊梅花瓣飞过。 念安摇了摇头,把披风放在边上,两人在亭边大雪中赏起了腊梅,完全忘记了还要去幽兰殿的事情。秦曦一伸手把念安搂到自己怀里,见四周无人,念安也不别扭,就靠在秦曦身上看着满头飞雪,闻着风起梅香。秦曦一身黑色长衣,金色绣边,念安一身白色长衣,蓝色绣边,看起来格外相衬。 去了幽兰殿。 这边秦尊走后,一路小跑回了晰心院,正巧见汐枫坐在书房之中,周围碧清正候着等他回来。 今日汐枫身着一袭的海纹青衣,看起来容光焕发,秦尊一大早挑了一套浅蓝色棉衣,看起来像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孩童,看到秦尊的那一眼,汐枫就觉得这一路的风雪都没有白熬。 “汐枫先生呢?” 在门外的碧清见了笑道:“四皇子怎么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见秦尊跑得气喘吁吁的,汐枫忙自己倒了杯茶水递过去,还想拍拍秦尊的背,但是还是没有动手,“怎么跑成这样了。” 进了正殿,将厚重的外衣脱下,秦尊不好意思道:“呼~我听,二哥说,你有事找我,怕你等久了着急。” 汐枫低头笑,“不急,等你怎么会急呢,过来。”说着,汐枫往里间走去,秦尊赫然看见上面挂着一幅赵禀赋的山水画,那个风格只一眼他就知道是赵禀赋的了,上面右侧下角还盖着章。 秦尊走近细心端详,果然是赵禀赋的真迹,这些年来这真迹已经极少了,就算是父皇出马,也未必能够寻得一幅两幅的。没想到今天能有幸看到,单是看到,心里就欢喜得不得了。 看着走近认真看画的秦尊,汐枫嘴角也禁不住露出了笑,“怎么样?这个礼物可还喜欢?” 看着上面的画,每一笔水墨都是精心画出来的,但是又看不出可以的感觉,反而有一种随性感,“礼……礼物吗?” 汐枫道:“是,礼物,上次你说你喜欢赵禀赋的山水画,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找来的。” 秦尊羞涩道:“送我的吗?” 汐枫又是轻笑,看来这还不知道自己的意图,“是,送给你的。” 碧清看出了汐枫的心思,“噗,四皇子就不要再三确认了,汐枫先生就生拿来送你的。”碧清这一笑,秦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看来汐枫先生这遭是没有找对人的,这画压根就不是秦尊想要的。 “我前些日子怎么托人找都找不到,先生是怎么找到的。”前些日子想要的时候,找了许多门路出去,都是无功而返,还悄悄跟秦曦说了这事,秦曦也没找到,没想到跟汐枫不过是一提,就找到了。 这事秦曦也跟汐枫提过,说是他想要,汐枫没答应,想着把这幅画送给秦尊献宝来着,“我不过是有个朋友,有一幅这‘黄山明松’,碰巧知道,就被我讨了来。”其实这画确是汐枫一个好友那来的,只是为了换来这幅画,汐枫可是费了有一些珍宝,又答应以后有病症随传随到,那人才肯拱手让出这幅名作。珍宝倒是无所谓,还是病症随传随到来得吸引人。 总觉得这样不太好,秦尊道:“汐枫先生,要不我那藏室里也有些珍宝,你与我相换,如何?” 汐枫心想,我拿这幅画来收买你的,拿些珍宝换了,我又何必费这一番功夫,这么好的一个亲近你的机会,我可不能丢。脸上却佯装生气,“我拿着画来是送你的,从你这领些珍宝回去倒成了我来宫里向你倒卖东西来。” 秦尊为难到,“那?” “收下就好,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尊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好图的了,汐枫虽不是宫里人,但是他医术高明,这钱自是不缺,要是权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以找二哥帮,何必找自己呢,便道:“你说,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汐枫笑道:“不要再喊我‘先生’了,你我也算相识有一些时日了,这左一句先生,右一句先生的,岂不是生分了?” 秦尊一听,憨笑,“这倒是……那我喊你作什么?” “我虽比你早些年生,但我想着叫什么都奇怪,直接唤我汐枫,蛮好的。” “不好不好,你比我大,喊你一声大哥,也不为过。” 汐枫脑子里闪过秦尊喊着“汐枫哥哥”可爱,又不甜腻的感觉,感觉极好,便道:“如此,也好。”只要你不要再先生先生地喊,我占你皇子的便宜,应一声也没什么。 “这幅画这么精美,念安一定会喜欢的!”说着,秦尊小心翼翼地把画卷起来,然后收进一个匣子里。 汐枫愣道:“什么意思,不是你想要吗?”汐枫有些生气,双手抓住刚刚转过头的秦尊的双手,逼他看向自己那双正在喷火的眼睛。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清香 秦尊被弄得有些愣,“不是我要的……我虽喜欢,却并不想一定要有一幅画,不过是前些日子小安说起来,看他样子挺喜欢的,想着他的生辰也快到了,我才替他去寻得。” 这下汐枫怒了,自己花费一大番苦心,寻来这么一幅赵禀赋的真迹,居然是给别人做了嫁衣,“我……”汐枫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吓到秦尊,要不然这么久来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硬是忍着。 不料,秦尊以为他反悔了,不愿意给了,小心翼翼地问到,“汐枫大哥,要是你觉得舍不得,要不然我还是还给你吧。”秦尊虽然想要给念安一个惊喜,可是这毕竟是别人的东西,不是自己寻来的,更何况汐枫先生不是那种用钱就能够打发的人,要是的话还好打发一些。 不说还好,一说汐枫彻底怒了,低下头对着秦尊的嘴唇就狠狠地亲上去,又是亲又是咬的,秦尊一慌,忙用力推,秦尊平时也有习武,虽然技艺不精,但这突然来的力气倒也蛮大,这一推也把汐枫推得一愣。 秦尊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汐枫率先打破僵局,“这画既然送了你了,随你处置。”说完,也看不清情绪,转头就走了。 秦尊坐下来就是发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还有一些血腥味,喃喃道:“什么意思?”这下,换秦尊彻底呆了,不知道什么意思,胡思乱想着。 时隔些许日子,念安再次踏进这幽兰殿,早已没有初次来时的各种芬芳,一庭院的鲜花绿叶早已凋谢一空,用来养莲的大坛子也被冰封,凭兰见两人来了,忙进去通知兰妃。 兰妃一脸憔悴地走到正殿,正巧念安秦曦走进来。 念安行礼,“母妃近日身体可好?” 兰妃在凭兰的搀扶下,走近念安拉了拉念安的手,“母妃身体还好,孩子你来了,进来坐,别着凉了。”说着,拉了人进到内殿。 侍女接过两人的外衣,秦曦跟在两人后面,看两人和亲人一般,心里也是十分高兴。内室早有烧好的炭火,比起外面暖和多了。 凭兰下去端了热茶,拿了烘手的暖炉,递到兰妃手里。 “娘娘捂着这炉子,当心又着凉了。” 兰妃接过暖炉,拉着念安的手一起放在上面。 “母妃这宫里的焚香,味道真是特别。”念安闻着这香,味道很特殊,似是不同一般的熏香。 “前些日子尚宫局差人送来的,说是今年新的熏香,闻着倒也不让人恼。” 念安见兰妃的气色不太好,道:“我看母妃这样憔悴,正巧今日汐枫先生也在宫里,秦曦,要不我们叫先生过来给母妃瞧瞧?” 秦曦点点头道,“也好。”然后转头跟凭兰说,“你去晰心院中请汐枫先生过来。”凭兰领命前去,念安接着说到,“母妃感觉如何,我听说到了冬季,人都容易犯懒的?” “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这几日来,越发渴睡。” 秦曦接问,“晚上睡得不好吗?” “倒也不是不好,总是做噩梦。” 念安想了想说,“明日给母妃做些安神汤送过来。” 兰妃点点头,“缺什么的尽管跟母妃说,前日曦儿给你送去了些炭火,我想着那暖炉不太好,正命人给你打了一个,明日让人送就好了,雪天路滑,小心别摔了。” 秦曦笑了笑,“你是不知道他前面跑起来多生龙活虎的。” 念安听了,扶了扶额,“我哪有……” 说着兰妃敲了敲桌子,佯装凶怒道:“不懂得心疼着点人家,下次惹人家生气了我可不管了。” 说着又拍了拍念安的手,念安直点头,“就是!” 秦曦失笑,这可不是世界上克他的两个人联合起来,他倒是没有什么说话的份了,只好点头道,“是是是!两位说的都对。” 兰妃掩嘴轻笑,又说,“你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刚好,不要常在外面跑动,我叫曦儿多去陪你就是了。”说完又用手肘顶了一下秦曦,秦曦点点头。 “母妃自己也要照顾好身子。” 兰妃就秦曦一个独子,但是秦曦自小就孤僻冷静,更是极少生病,身体壮实得很。如今多了念安这样的一个孩子,是真的惹人怜爱,乖巧聪明,还总是生病让人心疼,一看到就想让人宠着,倒是满足了她一直以来未曾泛滥的母爱。 “放心,母妃很好。” 此时,虚竹进来,秦曦跟两人点点头,先跟虚竹去了偏殿。 “主子,其他人都打点好了,就是这陈将军府,怕是要您亲自去一趟了。” 秦曦点点头,“礼部尚书那边呢?” “礼部尚书是我们一手提拔的,自然是我们的人。” “嗯。”秦曦对现在的局势很满意,六部之中,由于前些日子清理吏部的事情,秦曦趁势把自己的人提拔进去。礼部尚书周耀光又是陈烈将军的远方亲戚,本来这事他是不知道的,有一次感觉两人之间关系非同寻常,派了虚竹去一查究竟,才查出所以。 要知道当年的周耀光能够荣登礼部尚书一职,是靠陈烈一手提拔,如今这事被秦曦所知,加上秦曦与陈烈素有交情,自然把周耀光收归自己所用。 “替我备些厚礼,晚膳后我们一同走一趟陈将军府。” “是。”应声下来,秦曦便回了正殿,两人正聊得火热。 “哈哈哈哈,我到是极少听人说笑话!”兰妃掩着嘴笑着。 “可不是,我也是前些日子听司膳房的人说起的,今日想着逗逗母妃开心也好。” “你呀,王若真是积了福了,能有你这样的孩子。” 念安闻声,眼中的泪水直冒,“母亲她没有福气,念安不能侍奉在侧。” 秦曦进来把人抱进怀里,擦了擦泪水,“日后有机会便接两位岳父岳母回来,现在暂且等等。” 兰妃叹气,“谈何容易。”这事虽已经过去有两年了,但是其内牵连甚广,连秦曦都被牵连其中,若是念安有意查出事实真相,两个人的心里,怕是该有许多的芥蒂的。 “再难,我也不会放弃的。”如今,秦正天仍然在位,所有与丞相府有关的卷宗都被尘封大理寺中,不能轻易被人查看。而且,如今已过去两年,丞相府的各方势力也被打压得差不多了,朝堂之上,与其有关的,在之后的数月里,不是获罪入狱,就是病死家中,那当初盘根错节的势力,也早已被削弱了。但是,念安不会放弃,他一定有机会,让他们沉冤得雪,风风光光地回京都。 秦曦轻巧道:“我会帮你的,放心。”说着,凭兰从外请了汐枫前来。说来也巧,汐枫前脚刚出晰心院,本想着直接出宫的,后脚就遇到凭兰,被请到了这幽兰殿。 汐枫一进来,就发现这香的味道极其奇怪,跟念安一样,他不觉得这是一般的香,“兰妃娘娘这殿中的香真是特别。” 兰妃闻言赞同到,“嗯!我也这么觉得,今年新有的香,不知道是什么香味,闻起来倒像是栀子花香,清新淡雅的,我这殿里用惯了幽兰香,偶尔用用这香,倒也是新奇的。” 兰妃示意凭兰屏退门口其他侍卫,宫女,才道,“没想到汐枫先生来了,还要劳您大驾。” 汐枫笑道:“娘娘客气了,汐枫还是仰仗娘娘的照顾呢。”早年若不是兰妃心善,怕是汐枫早已忘记当年发生的事情,早已是一个小乞丐,怎么又会得到安羽的真传,又怎么能够混得今日如此的成就。只不过,兰妃做事一向轻描淡写,做过的不喜欢多提,一事论一事,如今是她要麻烦人家,便应该要尊敬些。 秦曦道:“给我母妃把把脉,诊断一下如何。” 汐枫点点头,放下药箱,用一张薄帕盖在兰妃手腕上,把上脉络,说来奇怪,这脉象似虚似实,像初重毒时的脉象,可是当他拿银针轻试,又没有中毒的迹象。 汐枫细细想着这症状,若是有心人所为,是什么所致,一边问道:“不知兰妃娘娘有没有吃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凭兰摇了摇头,“并无,娘娘一直吃的都是那些寻常东西。” 念安着急,“可是母妃有什么事?” 汐枫摇摇头,“这脉象奇怪。” 秦曦道,“怎么个奇怪法。” “寻常人的脉象不是这样的,脉象虚弱,几乎把不到生命痕迹。” 秦曦又道,“怎么回事?” 汐枫突然想起那香,味道实在是怪异,沉声问到,“那香料还有吗?” 凭兰点头,见兰妃没有抗拒的意思,从匣子里拿出香料。 兰妃终于觉得不对劲,神色之间都是紧张的气息,看向汐枫的眼神多了些许的……无奈和了然。看着兰妃的眼神,汐枫便知这事并不简单。 凭兰倒了一些香料在帕子上,递给汐枫,恭敬道:“先生,请。” 汐枫认真细闻,终于隐隐地发现不对劲,香味淡雅,里面却藏着一味毒草的气味,“这香料清香,但是里面却含有萃龙草的香气。”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首 念安好奇,“萃龙草是什么?”秦曦似乎知道什么,脸色已然不对劲,兰妃也是面如死灰。 汐枫道:“萃龙草是一种慢性毒药,掺杂于香料之中,可以催眠使人安枕,但是如果用量过多,会造成慢性中毒。最直接的症状就是渴睡,直到人长睡不起,然后……”汐枫顿了顿,又问:“不知娘娘这份香料用了多久了?” 凭兰此刻眼睛已经红了,痴痴答道,“今年秋季时送来,算起来已经用了两月了,尚宫局说是原先用的幽兰香今年不够了,便用这个香替着,说是用安神的效果娘娘闻着也不恼怒,也未曾多说什么。” 汐枫接着说,“萃龙草在人身体虚弱的时候用,最为有效,尤其是冬季。”说完,汐枫沉声,不再多说什么。 秦曦冷冷地问到,“此药,何解?” “这种毒药,无药可解。”秦曦听完一甩手,将桌上的杯子全部甩到地上,片刻便啪啦啪啦到处都是碎片。 兰妃却是没有什么别的“曦儿,冷静。”念安也是红了眼睛,看着秦曦。秦曦心疼念安的样子,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背。 “凭兰,将地上收拾一下,安儿,你带汐枫先生出去走走,母妃有话要跟秦曦说。” 兰妃想要单独跟秦曦聊聊,他怕秦曦因为自己做什么傻事,毁了他的前程,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些陈年旧事,也全是阴谋诡计,人心难测,对单纯的念安来说,难以接受,也并没有打算让念安知道这些,汐枫也不是他们家里人,更不需要知道了。 念安听了起身带着汐枫出去,凭兰收拾好东西也出去了,兰妃这才开口。 “你父皇他,终究还是对我动手了。” 秦曦气红了眼睛,“我要杀了他。” “杀了他?靠什么?”兰妃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当年我跟秦正凡本来情投意合,我亲眼看着秦正凡在我眼前死去,却无能为力,难道我就不想上了秦正天吗?” 秦正凡是秦正天的一位长兄,当年,秦正天和秦正凡一同喜欢上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安若,安若是当时的大将军安言的掌上明珠。秦正凡为人善良,顾及手足之情没有立刻向先皇提出求婚请求。秦正天也用尽办法在追求着安若,但是安若早就已经心怡秦正凡了,只不过碍于当时的局势,秦正凡没有请旨赐婚。 直到有一天,先帝突然薨逝,秦正天却联合了安言,得到了安言的将军令符,掌握了南境的指挥兵符,当时又得到了苏敬言的支持,拿到了京都禁军总兵符,更是用了下三滥的手段,一夜之间斩杀了原先的元将军全府,拿了他的北境的指挥兵符,坐上了皇位。 随后,三书六礼地向安府下了聘礼,想要娶了安若。纵使安若万般不愿意,也奈何不了秦正天拿着安府上下几百条的性命做赌注。 眼看着秦正天登上皇位,秦正凡却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不忍看着兄弟手足相残,直到安若要出嫁了,秦正凡才终于无法再隐忍下去。 那天是安若的大喜之日,穿着一身喜服,头戴九天凤冠的安若是她一辈子最美的时候,也是她一辈子最冷的时候。一身的红衣,像是用她的心头血染红的一般,她让凭兰一定要把逃亡的书信送到秦正凡手中,祝他脱身。 只是秦正凡到底不是一个孬种,带了上千万的兵和禁宫总兵符,在他们大婚之日逼婚。秦正天却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早就有所防备,当场拿下了秦正凡。 秦正凡被押在正殿之前,秦正天看着安若从正殿之内跑出来,将剑指在秦正凡的身上,道:“皇兄,你带了这么多人来,不是为了给朕贺喜吧。” 瞪着秦正天,秦正凡从未如此恼怒道:“秦正天,你放了安若。” “朕叫你一声皇兄,是给你面子,既然你冲撞朕的名讳,朕也不必对你客气了。” 安若跪到在秦正天旁边,哀求道:“皇上,不要,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臣妾不想见血。” 秦正凡硬气道:“若儿,不要求他!” 秦正天不屑地看着秦正凡,道:“你带得走她吗?” 秦正凡怒道:“秦正天你不要欺人太甚。” 安若哭道:“你走啊,走啊。” 秦正天看着安若,道:“我们的大喜日子,本不该见血,只不过如今朕改变主意了。”说着,便从旁边侍卫的剑鞘中拔出长剑,指着秦正凡的咽喉。 秦正凡无所畏惧,可是安若却想扑过去想要挡住剑,秦正天一怒之下把在秦正凡咽喉上一划,安若忙扶住秦正凡,看着他不断往外涌出的鲜血,双手不住的颤抖,终于再忍不住,倒在了一边。 “秦正天他根本不是人。”等到安若再醒的时候,她已经被秦正天给……那段时间的她一心求死,可是秦正天根本不让,只说:“要是你死了,你安府百千号人,就同你殉葬。” 安若仍是不管,那是的她什么都不想管,只想随着秦正凡去了,不用再理会这世间的万事万物。 秦正天不如意了,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让秦正凡得到,就是死也不行,于是绑了安若,日日囚于当时的睛香院中封了安夫人,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是失了自由,连吃东西都是凭兰喂着。 凭兰自小伺候安若,肯定不愿意安若就这样去了,只能是整日地看着安若,劝着她。就那样,直到三个月后,安若经常感到恶心呕吐,似是有喜的症状,引起了秦正天的关注,太医诊脉过后,却是怀孕无疑。 那日,安若一个人在房中,看着铜镜中日渐憔悴的自己,摸着肚子,她狠狠地敲打着肚子,想着打死了算了,凭兰在房外听到声音,急忙往里冲,喊着,“主子,孩子无辜啊。” 安若哭着摸着肚子,内心本就沉于绝望的长河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个孩子带来了一丝希望,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你不该来的啊,孩子!”说着就抱着自己哭了起来,凭兰见此也泣不成声。 兰妃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秦曦,玉树临风,气吞弘吞万里,兰妃一笑释然,“那时,要不是有了你,我早已经死了。” 从那以后,秦正天再也不关着安若,他也知道一个孩子,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称是安若蕙质兰心,封为兰妃,赐了幽兰殿。 生下秦曦以后,兰妃再没有让秦正天来过幽兰殿,也闭门不再理会宫中世事,也不让秦正天再见她。 “蓦然回首,这么多年了,我不是没有怨恨,只是我有了你,你就像上天派来解救我的,那些恨一年一年地淡了,淡到我早已经忘记了当年正凡的样子。” “也许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梦到他,可是自从有了你就不会了,他不再出现在我的梦里,即便有,也不再是血淋淋的样子,而是他年少时,言笑晏晏的样子。” “从那以后,我闭门幽兰殿,不再让他进来,他也不再来过,宫中大小宴席,我一律不出席,没想到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就是死,也要带上我。” 说完这些,兰妃已经流了一脸的眼泪,秦曦始终阴沉着脸,他从不知道,母妃一直以来默默承担了这些事情,他只知道,自小,母妃与他父皇便不亲近,从未见过两人同席吃饭,即便是宫中各宴会,也很少见她出席,不过是差了凭兰陪同和照顾他。 “我早就知道我的身体时日不多,我以为不过是一些旧疾。如今一想也好,我累了这一辈子,苦了也倦了,哪日解脱了,便哪日吧。” “母妃……” 兰妃看着秦曦怒红的眼睛,“曦儿,现在你还不够强大,一定要沉得住气,你还有安儿,安儿是个好孩子,你定然不能负了他,还有苏丞相那件事,一定不能让安儿知道,否则……” 秦曦沉重地点点头,咬着牙,双手紧握,“我会的。”那件事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但是在念安心里一直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一定不会原谅自己吧。 见秦曦的情绪逐渐稳定了,兰妃用手绢又擦了擦自己的脸,才朝外喊道,“凭兰,叫念安进来,吩咐下去准备晚膳,留汐枫先生用膳。” 这边的念安跟汐枫正聊着关于秦尊的事,汐枫无奈道:“念安啊,你是不知小尊这木鱼脑袋。” 念安轻笑,“汐枫先生前面来时脸色并不好,可是跟小尊吵了?” 汐枫这才沉声把始末说了个清楚,除了他强吻了秦尊的事,念安听了尴尬道,“这始作俑者却是我啊。” 汐枫点头,无奈到,“可不是,那可是我费了许多珍藏,又答应了随时看诊才换来的,秦曦当日也找过我要我替他找,谁知道两个人都在为你一个人找画,本想着趁着这机会跟他好好表达一下心意,谁知一气之下倒也表达了。” 别的医者也就算了,汐枫的随时看诊可是捡了大宝贝了,“那也难怪先生生气了,我回去帮你给小尊开窍开窍,免得你这老是单相思,我看着都累。”说起来念安还觉得尴尬,没想到秦尊这么上心。 第一百二十章 相思 汐枫这才点头道:“唉,只是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了。” “先生不必担心,我看小尊也未必就对你无意。”之后随口聊了些别的,就听说兰妃叫念安过去,这边念安过去,看见一脸冷落的秦曦,过去轻轻抱了抱秦曦,“怎么这般不高兴?” 看见念安,秦曦的心情都好了很多,亲了亲念安的额头道,“说了些往事,没事的。” 兰妃跟念安嘱咐了许多,念安都安心听着,一样一样记着,晚些时候说完了,早先被撤走的香料,被兰妃亲手埋进厚土之中。 念安道:“还要劳烦先生替母妃去寻找相同的香料,只是其中不再有萃龙草。”既然萃龙草无色无味,兰妃的意思是让秦正天以为幽兰殿一直用的就是那个香料。 汐枫道:“此香料倒是不难找,带一些香粉到京都之中的店中,倒是不难配。” 安若点点头道:“此事便到此,曦儿事忙,安儿这阵子有空多来陪陪母妃。” 念安答应道:“是。” 见念安要来,安若特地派人准备了红烧青鱼,又让秦曦把刺挑掉,给念安吃,念安最爱吃鱼,桌上的那些山肴反而不得他的欢心。 几人用过晚膳,虚竹送了汐枫出宫,秦曦则是带着念安一路回去晰心院。 两人踏着步子在花园中走动,“今夜当真不去清心殿中?”秦曦拉了拉念安的手,好久未与他有过温存了,总是想着能与念安多亲近一些,一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张小姐若是见了我岂不是又要大闹一场。”念安往前走着,张媛婕在他心里始终是一个芥蒂,卡着没办法消失。 “那我同你去晰心院中。”说着也不管念安,拉着人就往晰心院。 这一幕都被婉晴看在眼里,婉晴回到清心殿中,告诉张媛婕。 “娘娘是不知道,那个贱人居然在宫里牵着二皇子的手,成何体统?”婉晴来宫里已经有些时日了,对宫里的关系也摸得差不多了,胆子也越发大了。 张媛婕将桌前的杯具全部推在地上,捏紧双拳道:“苏念安这个贱人!” 婉晴谄媚道:“娘娘先别生气,我们可要想想办法了啊,这以后您是要当皇后的人,要是被这个贱人……” 张媛婕凶狠道:“放肆!他就是一个兔儿爷,胆敢在本宫的头上撒野?你有什么办法?” 婉晴冷笑,靠近张媛婕道:“娘娘,我们可以……” 听完婉晴的话,张媛婕笑道:“这事要是能成,本宫大大有赏,你去吧。” 下了一天的雪,好在有宫人扫雪,晚上的路在月光的照射之下也好走了许多,月光洒下来,照的散雪闪闪发光,空气中漂浮着微弱的雪气,还夹杂着浓郁的梅花清香。 秦曦抓紧了念安的手,一到这样的天气,只要走出来,念安的十指定是懂得发僵,冷得没有知觉的。 回了晰心院,念安将秦曦赶开,自己进了书房之中,秦尊正看着书本,虽是看着书,眼神却不在书上,只是空荡荡的发着呆。 “书本都要被看穿了,还不翻一页?”念安看着秦尊嘴角微红,也是经历过的人,当下便知汐枫对自己的所谓老实交代,也是有所隐瞒的。 秦尊看到念安,有些不适,却仍是关心道:“你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 念安在书桌边坐下,“用过了,倒是你,想什么呢?听碧清说,晚膳也没用多少。” 秦尊闷闷道,“不知道,心里毛毛躁躁的。” 念安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怎么就毛毛躁躁的了?” “你说,有个人突然跟之前相处的模式不一样的,要怎么办?” 念安了然,“那就是看你自己咯,不抗拒就可以继续啊,改变一下也没有什么的啊。” 秦尊接着问,“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抗拒,还是不抗拒。” “问心啊,抗不抗拒只有自己知道,你要是觉得跟他相处并没有什么,就可以尝试一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啊。” 秦尊眼神暗淡,“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奇怪,不应该这样的。” 念安看着秦尊的眼睛道:“小尊,有喜欢的人了?” 秦尊脸红了一阵,局促道,“不……不是。”秦尊也不知道怎么说,当他被汐枫亲的那一阵的时候,其实他也有一点点的懵,但是汐枫给他的感觉他并不讨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汐枫。 但是他很郁闷,为什么汐枫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而且还是看上了自己呢?难道是喜欢自己吗?也许汐枫先生只是一时兴起也说不定啊,也许他自己也觉得这样不应该。 见秦尊陷入沉思,念安伸手敲了敲桌子,把秦尊从沉思中唤醒过来,“说得这么犹豫,你自己也说不准,那就先这样,不要太刻意去改变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 秦尊点点头,“嗯,只能这样了。”又问,“二哥来了吗?” “来了,不想让他打扰我们说悄悄话,被我打发走了。” 秦尊苦闷的脸终于有了笑容,“只有你能对二哥这样了。” 念安笑着站起身来,替秦尊整理东西,“有恃无恐罢了。”其实根本谈不上有恃无恐,念安根本无所恃,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秦尊也站起身来,帮着一起收东西,然后回了卧房,念安把秦尊东西弄清楚了,再看着秦尊躺到了床上,唤了两个侍卫和碧清守着,自己又去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这才回了卧房。 这边刚踏进卧房,就被人抱住,念安吓了一跳,取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万一是别的宫人呢?” 秦曦低头啃咬念安的耳朵,“你的脚步声,为夫要是认错了,岂不是罪过了?” 念安红了脸,转过身来和秦曦面对面,伸手搂住秦曦的腰,难得主动地踮脚亲了亲秦曦的嘴唇,眼看着就要放开了,秦曦忙伸手压住念安的头,又伸出自己的巧舌温柔地亲吻念安,持续了一个又深又甜的吻。 “宝宝,真甜。” “嗯~” 念安现在已经习惯了秦曦的这些甜言蜜语,被人抱着往床上走。 两个人的次数并不多,秦曦也很关注念安的身体,每次都是忍得受不了了,才能痛痛快快地来一发。 这一次也是,把人压在身下,两只手快速地褪去两个人的衣衫,两个人在寒冬里亲密接触,念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看到秦曦健壮的身材,又羞红了脸。 秦曦怕念安着凉,抬起他的两条腿就架到自己的腰上,然后拉过棉被,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贴近念安,用自己给他取暖。 亲得念安昏天黑地地才进入正题,自此,春宵一夜,无奈苦短。 念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秦曦抱着他亲着他的脸颊,说自己很喜欢他,说他不能没有他。 一夜未曾做噩梦,就这样熟睡至天明。 第二日,秦曦仍是神清气爽地在床上逗弄着念安,念安被逗得的脸红,就往里挪一点,秦曦就往里也挪一点,念安再挪一点,秦曦就再挪一点,直到把人逼到床角,秦曦才笑着把人抱到怀里安慰道,“不弄了,知道你难受。” 念安怒瞪,“可不是难受,腰酸背痛的。” “这可是在夸我能力强?” 念安一口咬在秦曦耳朵上,小声道,“说你没完没了。” 秦正天近些日子病重,免了上朝,虽是如此,秦曦生为二皇子却不免要去处理朝廷事务,抱着念安在床上又轻轻眯了会儿,直到虚竹在外面敲起门说有紧急事务,这才起来。 过些日子就是新年,秦曦想了想,回头道,“过几天是新年,我接你去幽兰殿和母妃一同守岁。” 念安心想,自己已经好久没这样子看重每一个节日了,自从离了父母亲,最怕的就是这些节日了,一到这些时候,最想的就是父母亲。 平时,那些中秋,端午佳节,都是秦尊陪着的,自从有了秦曦,秦曦也会陪着,只是不会太明目张胆,只是如今要带着他去幽兰殿中守岁,未免大胆了些。 秦曦见念安没有回答,又强调到,“母妃特地让我来请你的,说想跟你一起守岁,也许,这就是和母妃的最后一个年了。” 念安听见这话,有所松动,既然母妃已经开口了,总不能驳了母妃的兴致,只要一想到母妃身中剧毒,无药可解,只能尽等天命,念安便觉得自己甚是无能。 秦曦像是能看透念安的心思,走近揉了揉念安的脸道,“别难过,带上四弟一起守岁,那样四弟也不会一个人的。” 念安这才点点头,开心道,“好。” 事情都被解决了,带着四皇子过去一同守岁,他一个随从,也就不会招人非议了,这才高兴地起身,亲了一口秦曦,秦曦见他开心也不多说什么,拿了被子把人包了进去,又扔回床上。 看着眼皮都快黏回去的念安,秦曦宠溺笑道:“再躺会儿,不急着起来。”念安点点头,看着秦曦出门。 第一百二十一章 薨逝 过了几月,兰妃的病情越来越重,念安常日在幽兰殿中来往,兰妃握着他的手,道:“安儿,你是一个好孩子啊,以后,曦儿要拜托你了,你说的话,他肯听,咳咳……” 念安难过道:“母妃,不会的,你不要乱想乱说。” 凭兰道:“是啊娘娘,您怎么成日里想着这些?汐枫先生说了,好好调养就好。” 安若笑着摇摇头,“你们不必瞒着我,我都知道的,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秦曦从外下朝同秦尊一同到此,秦尊听闻面露难色,自己大小便算是兰妃养着的,没住进晰心院之前,一直在幽兰殿中住着。 秦尊道:“参见兰姨,兰姨近日气色看着好多了,一定能够很好的。” 见两人回来,安若心中高兴得很,三个人都像是自己的孩子,“尊儿回来了,晚些在兰姨这儿用膳吧,兰姨让凭兰给你准备好吃的。兰姨好久没见你了,可要在这里好好陪陪兰姨。” 念安道:“母妃,碧清她做糕点很是了解,我回晰心院中让她给你做些甜心酥。” 待念安走后,安若道:“念安他心思单纯,平日里在你的晰心院里,要麻烦你多照看,曦儿你要小心张媛婕,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念安的,咳咳,本宫只知道,皇上已经多少知道你跟念安的关系了,一定要小心。” “是,母妃。” “本宫……咳咳……前些日子还能动手,绣了一床绣被,给你跟安儿的……” “谢母妃,等来日儿臣继承了大统,一定会让安儿风风光光地跟我在一起。” “本宫知道你有心思,但是九五至尊不是那么好做的,你要抛弃太多东西了,甚至是安儿,你要想清楚……”兰妃跟一般人不一样,她只希望秦曦能向普通人一样过日子就好了,根本没想过要让他荣登大统。 秦曦坚定道:“我都会要的。” 安若又道:“尊儿,可有意中人了?” 听到意中人的时候,秦尊脑子里第一反应是汐枫,红了红脸,秦尊道:“没……没有……” 安若看过那么多的事情,一眼便知道秦尊的意思了,道:“有了要告诉兰姨啊,凭兰把东西拿过来。” 安若想了很久,还是挑了一个礼物送给秦尊,道:“兰姨也不知道还有多久了,那日你母妃那么一去,你自小跟在我身边,我也该为你母妃替你准备一份礼物。”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身红色的外袍,安若道:“兰姨没什么时间做,如今又病倒了,怕是不能给你做里衣了,只能用这一袭婚服,当做是贺礼了。” 秦尊的眼泪掉在衣服上,哽咽道:“兰姨……” “你可不要不开心,兰姨只给安儿和曦儿准备了他们的全套……” 秦尊忙摇头道:“不会的。”秦尊跪在地上,“尊儿谢母妃的养育之恩。” “好了,都去忙去吧,把身上的朝服换下来。” 十一月向来是冷的,就一直冷到了那日,念安终于从碧清手里学会了甜心酥,想要送到幽兰殿,便听到宫外传来丧钟,念安大惊,往外跑的时候,正巧看见凡阔。 凡阔搓着手看着念安,“念安你知道么?兰妃娘娘没了。”念安诧然失色。 “怎么会这么突然?”念安记起那个自己曾经见过的兰妃,善良温柔,慈眉善目,对自己跟对亲生的孩子一般疼惜的兰妃娘娘……难道是因为那日的萃龙草? “是啊,听说本就是久居深宫之中,有一些疟疾,天冷了,耐不住,前两天刚走的,今天已经传遍整个宫中了,皇上下旨要整个宫中都戒荤三天,为兰妃娘娘祈祷,如果不是刚刚陈大厨跟我念叨起来,我还不知道呢。” “凡阔,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念安抱着手上的甜心酥,跑回晰心院。 “诶,念安,我这才刚来!”凡阔无奈的看着念安离去的背影摇摇头。 兰妃娘娘没了,秦曦一定很伤心吧?念安已经走回了住处。 秦尊正在换衣服,碧清道:“念安,要不还是你陪着四皇子过去幽兰殿中祭拜吧,毕竟二皇子他……” “好。”秦尊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两个人换上了孝服,秦尊便拉着念安两个人来到幽兰殿。 很多人都已经走了,皇帝中午时刻来过,现在已经傍晚了,很多人就都走了。张媛婕也在房里休息,她对兰妃本就没什么情感,如今除了必须要做的事情,能不做的她都躲着。 幽兰殿上下都被暗色调所掩盖,整个灵堂撤去了原先姹紫嫣红的饰品,摆件,和各种布袋,挂上了白灯笼,黑白的绸带。 此刻灵堂内除了下人,就只有秦曦。 念安跟在秦尊的后面,轻轻地走进去,这才看见了秦曦。 秦曦脱去锦衣玉服,身着素白长衣,跪在大殿的灵位前守孝,看着秦曦的背影,念安便控制不住眼中往外流的泪,听到了声音,秦曦久久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来看着念安,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念安一辈子都忘不了。 秦尊已经跪在了旁边的垫子上上香,念安的身份还是一个侍从,还不能亲自上香。念安眼神复杂的看着秦曦,秦曦像知道他在担心一样,用嘴告诉他我没事,然后起身,吩咐下人准备晚膳,把人都遣走,只留下虚竹。 念安这才上前行跪拜之礼,也到灵位前的垫子上进行三叩九拜以慰藉兰妃娘娘。 他在宫中也要多亏兰妃娘娘的照顾。 秦曦拉住念安的手,对着兰妃的牌位道:“母妃,儿臣一定会好好对安儿,不会让你失望,担心。” 念安已经泪流满面,再度哽咽道:“母妃……安儿来迟了……” 秦曦搂住念安的肩膀,“别难过,母妃是开心走的,母妃说让你别哭,别伤心。” “秦曦……”念安转身抱着秦曦的腰,秦曦轻轻地拍着念安的背,像在哄一个年幼的孩子。 食用晚膳的时候,念安是和两位皇子一起吃的,念安本想着拒绝,但秦曦脸色不好看,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下,三个人一直很沉默,秦尊一直试着找话题,念安却默默无闻,很快吃完了饭菜,秦尊不好多说什么,在念安正要行礼退下的时候,秦曦说话了,“你先坐下,天也黑了,要不然四弟就留下来过夜吧,在我这儿住上几日。” “那也好。”秦尊应声到,过后便不再说话,然后桌子又回到了沉默。晚饭过后,秦曦便让颜卿去给秦尊和念安排客房,秦曦秦尊的房间紧紧依靠,念安在秦曦的另一边,念安也已习以为常了,不过宫人都在场,还是要轻声道谢。 夜色逐渐沉重下来,月亮也被乌云笼罩,念安伺候了秦尊睡下,便也回了自己的房里睡觉,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布置地十分典雅,很是精致,任何一件摆品,几乎都价值连城,看着窗外微微透入的一点月光,念安却毫无睡意,心里很是不安,也许,是感同身受吧,对秦曦或对他来说,失去亲人很难受,他和父母分开的那一天,自己又何尝不难过呢,但至少,他还有机会可以见他父母一面。 念安躺在榻上,却一丝睡去的意思也没有,兰妃娘娘,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了吧。要她去接受自己跟秦曦的感情,他跟秦曦真的不孝。 念安的脑海中全是兰妃娘娘的笑容,仁慈,宽厚。他在宫里没有几个人可以依靠,兰妃算其中一个。兰妃是真的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不管以后秦曦会不会有皇后,他都会是兰妃最疼爱的孩子。 正想着那些事,秦曦便推开了房门,动作很轻,以为念安已经入睡了,怕吵醒念安,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不久脱去外衣,念安一直躺在床上沉思,没有发声,也没有转过身去,他正背对着秦曦。 秦曦从后面将念安搂进自己怀里,也亲了亲念安的脖颈。 “我只有你了念安……母妃也走了,从此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人了……”秦曦的声音带满了疲倦,念安很清楚,兰妃的仙逝带给他很大的伤害,秦曦这辈子如此看重的,不过兰妃和念安两人。 “我在。”念安转过身,把秦曦抱紧,用手抚摸着秦曦的背,向前微微亲了秦曦的额头。 “以后我陪着你,你不会一个人。” 秦曦顺势用一只手支起自己,在床上将念安压在身下,漆黑的夜里看不清秦曦此刻的表情,念安只知道秦曦的眼神十分深邃,望眼欲穿。 “安儿,我爱你,只爱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秦曦另一只手摸着念安的脸,又低下头去用自己的胡茬摩擦念安的脸。 念安轻声应了一声恩,秦曦对准念安的嘴唇,猛的就往下亲,不断地往念安的嘴里推送自己的舌头,像想要把念安的舌头吃进去一般地疯狂和凶狠。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规矩 这样的秦曦让他觉得心疼,让他想要去保护他,温暖他,他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秦曦,明明是脆弱的,却体现出他最坚强的一面。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才结束,就到念安都要喘不过气来了,秦曦依依不舍得放开,把念安重新圈到自己的怀里,认真道:“睡吧。” 念安不再多言,点点头,靠在秦曦身旁,再秦曦的手,紧紧扣在自己的手里,又仰起脸,亲亲地吻了一下秦曦的侧脸,两人才安稳睡去。 秦曦一夜未眠,念安也是如此,秦曦看着漆黑的夜,念安则是感受这秦曦的深沉,两个人互相知道对方没睡,却互相都不打扰,就那样躺着,也不动,却不能睡着。 直到天微微亮,念安才渐渐睡去,等过了会儿,再醒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听到里面的动静,颜卿在门外问道:“公子,醒了吗?要洗漱吗?” 念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睡在幽兰殿里,只是没想到秦曦又找了颜卿来,一时有些不习惯,穿好衣服,念安方道:“进来吧。” 见颜卿走进来,念安笑道:“不必叫我公子的,唤我念安便可。” 颜卿摇摇头,道:“二皇子吩咐了,奴婢不敢不从。” 念安也无奈,只好道:“罢了,他们呢?” 颜卿道:“二皇子刚刚走不久,说是让公子好好休息,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洗漱好奴婢就带着公子去找二皇子。” 念安点点头,对着温水洗过的毛巾擦了擦脸,又将头发梳理整齐,盘起发髻,戴起发冠,才在颜卿的带领下来到幽兰亭。 秦曦跟秦尊正坐在亭中,风景甚好,亭外冰雪一片。亭子周身皆有帘幕,亭内甚大,右侧置一暖炉,为了安静地用膳,还有宫女往边上扇风,免得烟熏呛到秦曦。 见念安进来,秦曦上前握住念安的手道:“怎么醒了?昨夜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等你睡了。” 念安把手抽离出来,站在秦尊边上:“睡不着。” 秦曦不顾其他宫女都在,仍是拉着念安坐下,道:“幽兰殿里不必拘束,都是母妃生前伺候的人,知道母妃疼你。” “还是小心的好……” 秦曦点点头,将菜点夹到念安的碗里。 用过早膳,秦曦带着念安在幽兰殿转转走走散步,从幽兰殿后的小藏书阁中出来,虚竹前来道:“刘尚书在正殿中问一些关于丧礼的细节,说是皇后让她来问的。” 皇后向来不偏不倚,做事得人信服,不争不抢,与兰妃一向相处融洽,也是因为兰妃这些年一向不受宠,也因为她的心思都在秦肃和秦煜两个孩子的身上,后宫的荣宠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只要她是皇后就永远是嫡母。 秦曦对着念安道:“你再随处逛逛,消消食也好,一会儿让颜卿陪着你,有什么事跟她说就是了。” 念安道,“你去吧。” 念安在藏书阁附近又走了走,才发现幽兰殿是真的大,没想到一处偏殿被改成了藏书阁,正出来的时候,遇见了前来寻他的颜卿,两人闲聊着,便听到张媛婕冷漠的声音,“站住!” 念安转身,道:“参加二皇子妃。” 张媛婕在婉晴的搀扶下靠近两人,身后又带了一群的人,道:“见了本宫,你一个小小侍从,为何不下跪?” 翊国规矩有所不同,书童与宫里的太监有所不同,除了对皇上皇后以外,对其他人都可不用下跪。 颜卿解释道:“二皇子妃,念安并非宫中一般侍从,而是四皇子的伴读书童,按礼,可以不行跪拜大礼的。” 张媛婕冷笑道:“本宫堂堂的二皇子妃,对两个下人,教训不得?本宫说得就是规矩,本宫说的话也容你一个奴婢置喙?”说完,张媛婕看了一眼婉晴,婉晴立马会意,上前便是一巴掌。 身后的太监也没闲着,两人走上前去押住念安,伺候张媛婕的大太监叫陈广福,原先是冷宫里的太监,好不容易靠了关系一步步爬到了清心殿里,如今做了张媛婕的大太监,最懂得就是揣度张媛婕的心思,看到张媛婕的脸色,当下就知道了自己应该要干什么,上前绕到念安身后,对着念安的膝盖就是狠狠地一踹。 张媛婕满意地点点头,道:“广福越来越懂得宫里的规矩了,你和婉晴就教教他们两个什么叫规矩吧。 婉晴点头,抓着颜卿的双颊,就是狠狠地掌掴,每两下,颜卿的嘴角就已经是血了,颜卿胆子小,不住地哀求道:“娘娘恕罪。” 念安别过头去,不忍心看颜卿的样子,张媛婕上前勾住颜卿的下巴,道:“怎么样?知道谁是主子了吗?” 颜卿点头道:“是,二皇子妃是主子。” 张媛婕道:“广福,该怎么做你懂了吧?” 宫里教训不懂事的奴才向来是靠打的,陈广福一听便会意了,示意几人开始打,其他几个太监胆子也小,都是清心殿里的,怎么会不知道念安在秦曦心里的重要性,肯定是不敢打的,陈广福道:“再怠慢,送你们去暴室!”说着,便狠狠踹了一脚,直到把念安踹翻在地,几个人也就放开了胆子,放心地打了起来。 秦曦到了正殿,又想起一事,转过头对虚竹道:“昨夜里安儿的手脚有些凉,这冬天除了注意暖炉的使用,还需让司膳房多准备滋补的汤药,前面已经让颜卿去吩咐了,过阵子就会送过来,你去把他带回来,别吹太多风。” 虚竹点头道:“是。” 刘尚宫道:“二皇子需要滋补的汤药待老身回到尚宫局吩咐司膳房把新来的一批人参留下一部分,给二皇子做补汤用。”如今宫里的事情归皇后,朝堂的事情小事都归秦曦和秦煜,按照秦正天这样的情况,做一些人情总是好的。 秦曦一想也可以,道:“甚好,那便如此。” 待虚竹到藏书阁附近的时候才发现,那便的声音鼎沸,远远地看见被掌掴的颜卿,虚竹意识到不好,上前先向张媛婕行礼道:“参见二皇子妃。”转头又对着一群人呵斥道:“住手!” 一群人都知道虚竹是什么地位,不仅是秦曦的贴身侍从,也是秦曦部下的副将,张媛婕怒道:“虚竹,本宫要教训谁,什么时候还要你来管吗?” 虚竹也不正面回答张媛婕的问题,一脚踹在陈广福的身上,直把陈广福踹到远处摔下才道:“混账奴才,谁让你在兰妃娘娘的大丧期间如此喧闹了,惊扰了娘娘,你担得起责任吗?”又对张媛婕笑道:“娘娘真是仁慈,底下的奴才都这样没有规矩了,这样出去败坏的可是娘娘的名声,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娘娘让他们这么干的,不如拉去好好教训一番。” 婉晴跪在地上,哀求道:“娘娘,不要啊。” 张媛婕伸出手,示意婉晴起身道:“不劳烦你,我们走吧!”其余几个太监忙扶起陈广福,跟上张媛婕。 虚竹先扶起念安,见念安一身的狼狈,道:“公子受苦了,这要是被主子知道该如何是好啊。” 念安靠着虚竹的搀扶,来到颜卿边上,扶起颜卿,抱歉道:“不好意思,都是我连累了你。” 颜卿梨花带雨,脸上流满眼泪,看着念安的样子,脸上好几处的青紫,但是并不掩盖念安的俊气。颜卿摇头道:“不,是颜卿没有照顾好公子。” 虚竹看着颜卿通红的脸颊,道:“也难为你了。” 念安想了想,说:“虚竹,能不能让颜卿在殿里休息两天?” 虚竹点点头:“当然了,这事容易,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再让二皇子妃看到了,免得又惹祸上身。” 颜卿点头,受宠若惊想要跪下道:“谢公子,谢大人。” 念安手快,扶着颜卿道:“快回去吧,拿帕子遮着脸。” 虚竹道:“那,公子你?” “我还是先回晰心院吧,免得秦曦看见又得有脾气发。” 虚竹劝阻道:“还是去见主子吧,主子在正殿等着。”自打上次秦曦成亲一事过后,虚竹算是彻底明白了,纸包不住火是什么意思。 念安无奈,知道秦曦迟早会知道,就跟着虚竹过去了。 刘尚书刚走,秦曦在正殿中品了一口茶,看到念安一身的狼狈,当下就明白了大概,这宫里敢动念安的人本就不多,听完虚竹说得大概冷冷道:“虚竹,出宫请汐枫。” 秦曦当下也未发作,念安也没多说,后来听说张媛婕被罚禁闭,几个宫人都说是不守规矩冲撞了他,被罚了杖刑,念安庆幸,好在没出人命,毕竟对于秦曦来说,这些都不算是刑罚了,对他们来说,能留一条命,也好。 汐枫看过,道没什么事,只是膝盖伤了,以后要小心,又开了不少的药,补汤,秦曦留着人在幽兰殿中住下,反正秦正天卧病在床,也不会随意到此,平日里也没人关心兰妃安若,一年见不了几次面的人,谁又会去在乎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消散 汐枫走出幽兰殿偏殿,正巧遇到前来的秦尊,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愣住了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两人自打上次那事以后便是第一次见面,这段时间两个人心里都放不下那事,都逃避着。 汐枫是觉得自己上次太冲动了,要是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不好了,秦尊则是觉得自己的心意什么的自己还没有想通,要是见到汐枫,被汐枫逼问会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就干脆避着不见。 到底还是汐枫先打破僵局,对着秦尊道:“四皇子来看念安的?” 秦尊从思虑中出来,回避着汐枫的眼神,道:“是,先生辛苦了。”话完,便要绕过汐枫。 汐枫哪里肯让,抓住秦尊的手,把人拉到幽兰殿的角落里,诚恳道:“上次的事情……”汐枫本想道歉,没想到秦尊一惊,道:“上次的事情我还没考虑清楚……” 汐枫看着秦尊泛红的脸颊,扬起深不可测的笑容,抓住秦尊回避的下颚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会等你考虑清楚的。” 秦尊忙点头,绕过汐枫赶进偏殿。 见秦尊进偏殿时神色怪异,念安联想到汐枫,应该是两人刚刚说了什么,要不然怎么会脸红,念安道:“小尊,你刚刚来的时候可有看见汐枫先生?” 秦尊又愣,道:“见到了。” 念安叹气道:“我听说汐枫先生花费了好大的精力去找了衣服赵禀赋的画,说是要送给心上人的,可惜啊,听说京都唯一一幅被汐枫先生弄到手了。” 秦尊坐到念安床边,不安道:“那……汐枫先生有没有说别的?” “汐枫先生说好意不仅没有被领下,而且还被人糟践了。” 秦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见时机差不多了,念安道:“可是那是汐枫先生送给你的啊,他耗费了精力拿来送你的,你怎么可以再送给我呢?” 秦尊惊诧道:“小安……你怎么知道的……” 念安笑着道:“因为我了解你啊,你有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秦尊讪笑,为难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跟先生好好道个歉,然后就看心想怎么走就可以了。” “那就这样吧,等兰姨出殡了,再想这事。” 秦尊又问起念安受伤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被人打了一顿,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 出殡的日子算在几日后,念安的膝盖还未全好,坚持要跟秦尊一同前往陵墓,从那日的卯时开始,从宫中出发,秦曦作为长子,在前举灵位,在棺椁之上披上大片的红色喜被,由八人抬着棺椁,前往妃陵。 秦正天到底还是没有让安若进入皇陵,更连出来送她都没有做到,这一辈子的感情算是一个终结了,下辈子别再纠缠了吧。 按理,要有人扶棺,但是张媛婕被禁足,秦曦不让她轻易出清心殿,也便无人扶棺。 到了陵墓,行过各礼,这才算是此事的完结,从此世间再无兰妃安若,就如同幽兰花的清香一般,在风中消散,无影无踪,唯在人的心中有些许的踪迹可寻。 回到皇宫,已是傍晚,念安随同秦尊回到晰心院,没想到汐枫便在正殿之中等候着,念安在秦尊耳边轻语道:“去吧,把话说清楚。”说完,念安便回到偏殿之中,知道秦曦今夜会来找他,念安前去沐浴。 汐枫上前道:“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秦尊为难道:“先生,对不起,那幅画我不送给小安了,小安说这样不好。” 汐枫抱住秦尊,道:“我怎么会在乎一幅画呢?我在乎的一直都是你啊。” 秦尊小声道:“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汐枫温柔道:“就是想要和你共结连理,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琴瑟和谐的意思,这样说你懂吗?” 秦尊犹豫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先生怎么就知道我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汐枫自信道:“因为我就是知道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上天夺走了源儿,却给了我你,应该是给我的补偿吧。” 秦尊愣道:“我今天只想跟你道歉说画的事。” 汐枫道:“不要欺骗自己的内心了,小尊,我知道你对我不是一点情愫都没有的,只是你纠结,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男的,对吗?” 心事被汐枫窥探,心思一览无余,秦尊脸更加绯红,道:“可是……” 汐枫坚定说:“没有可是,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唾骂我都愿意替你去背负,只要是你,我什么都愿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是我太心急了,我可以一直等你,等到你想通的那一天的。”见秦尊不说话,汐枫道:“早点休息好了,我先出去了。” 见汐枫要走,不知道为什么,秦尊心里突然觉得很疼,觉得他不容易,可是自己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退缩又退缩,这些事情难道就重要到要去欺骗自己的心吗? 秦尊冲上前去从身后抱住汐枫的腰,道:“我想通了,我想跟汐枫先生一起,一起去面对所有的一切。” 汐枫邪恶地转头,抱住秦尊,粗暴地吻上了秦尊的唇,道:“放心,你什么都不用干。” 念安沐浴完,踏出浴桶,一室的白雾,烛光莹莹,是朦胧的光感,碧清在外问道:“念安,前面虚竹大人来说二皇子晚上要来,让你今夜别守夜了。” 念安道:“那今夜要麻烦你了。” 碧清酸道:“也不麻烦,每次虚竹大人都给我带珠钗,我可是一点也不吃亏。” 秦曦并没事先说过要来,但在一起久了好像就是能够洞悉这些的,就觉得只要一个眼神就够了,不需要多言,只需要知道对方的心情,就能知道他要干什么样的事。 其实算起来两个人在一起已经好几个年头了,这些年来经历了宫里的狡诈,战场的生死,两个人的感情也应该成熟许多了。 念安早便不再纠结与张媛婕的存在,那样的存在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影响,或者说就算有影响也没有关系,他跟那些宫里争宠的女人不一样,他要的是独一无二的,不是靠那些计谋手段争取来的。 穿好衣服,刚打开门走出没有两步就被熟悉的怀抱从身后拥住,那样的感觉是美好的,没有惊吓,因为抱到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动作的轻柔,身上熟悉的味道,不需要多言,便已经知道那人是秦曦。 秦曦道:“安儿身上好香,知道我晚上要来?所以特地沐浴?” 念安拉开秦曦的手,让他小心别让人看见,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你要来。” 秦曦见马上要到念安所住的寝房了,把人一把抱起来,道:“你洗不洗都是最香的。” 待把人放到床上,秦曦抱着念安,却不再多做别的,念安知道秦曦还在惦记着母妃,劝慰道:“别想了,不是说母妃说了吗,要我们不要伤心。”他知道不存在感同身受这一说,也知道自己就算再喜欢兰妃,但是那作为母亲的情感他没有亲身体会又要怎么亲身体会,针不扎在他的身上,他便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疼。 秦曦亲亲念安的耳朵道:“我知道,你那么懂我,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母妃说了,曦儿要好好照顾安儿,要听安儿的劝诫,安儿周全,性子也缓,考虑事情更是周全的,说是我以后要多听你说的话。” 念安笑道:“母妃说得应该是,我性子缓,你是一个有主见的人,让你别欺负我吧。” 秦曦道:“就知道瞒不过你,母妃还说让凭兰选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做,我就在母妃的陵墓山下为凭兰买了一处房子,她的下半辈子无虞了。” 念安道:“在宫里做一辈子的奴婢,凭兰姑姑是真的对母妃上心的。” “前阵子因为张媛婕的事让你受委屈了,安儿,等到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委屈,你放心。” “我不是女子,不会计较这些,过去的事情便是过去了,但是秦曦,你要答应我,不能再有下一个张媛婕了。”其实念安并不是不计较,只不过是不想计较罢了,计较多了,得失观念重了,人反而不快乐了,现在的人过得快乐就好,无所谓得失,其实更好。 “好,不会有了。”张媛婕这样的脾气的只能有一个,那也是被人逼着娶的,就算念安可以毫无计较,秦曦可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张媛婕今日伤了念安,来日便有的是下场,那群太监今日不杀,不过是因为自己母妃的葬礼在,不要宫中平添鬼魂,待来日来,一账一账地清算。 “过两日宫里事情少了,带你出宫转转,这些日子闷坏了吧?” 念安在黑夜里摇摇头,翻身趴在念安身上道:“不闷,这些日子陪着母妃,陪着你就好了。” 秦曦道:“对了,母妃还说了,说那些守孝的东西是虚的,让我不必完全遵守,最重要的还是跟你的感情和……” 念安脸红,咬住秦曦摸着他脸的手,口齿不清道:“母妃真说过这话?” 秦曦点头,这事倒是真的,那日安若与他闲聊时提起的,他也是看念安趴在他身上,像只小猫的样子这才想起这事,当下手脚又不安分起来…… 念安被挑弄得羞红了,最后两人还是什么都没干,两人心内都有对安若的悲伤在,不过是亲了一阵子就及时停下来,相拥而眠。 那一夜,甚是静谧,当两个人靠在一起的时候,还有两个心灵在黑夜里的碰撞,所有的难过,都能消散。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元宵 元宵佳节,宫中举行隆重的庆典,有许多的边境使者来作客,佳庆当天,宫中对外发放米粮,秦正天携皇后和德贤两位宠妃在大殿上,下面是皇子,王爷,皇亲贵族,王公大臣。 佳庆开场时,场外数百米处燃起烟花,霎时,百花齐放,锣敲鼓响,响彻云霄,热闹非凡。 秦曦坐的地方,张婕媛紧挨着坐着,三皇子在其旁,三皇子旁边是四皇子,念安知道佳庆热闹,本不想来的,无奈秦尊拉着念安让念安来陪陪自己,要不然会无聊死,念安没办法拒绝秦尊,于是便一直站在他身后,默不出声。 这才看到了秦柔,许久不见秦柔,自那日以后,秦柔确不再来过晰心院,念安去过几次受阻,也就不再去了。 尽管念安默不出声,秦曦还是时不时的看向他,根本不把张婕媛当一回事,张婕媛气急败坏,但是大宴上不能出丑,要不然以秦曦的性格肯定会休了自己。 念安看着秦正天在上面说着振振有声的感慨,不免想起自己远在他乡的父亲,默默红了眼睛。 这时,秦柔上前道:“父皇福寿齐天,今日柔儿也不知送些什么,就特地为父皇从宫外观里请来了一名大师,为父皇送上院内的养生内丹。” 贤妃对着皇上道:“皇上,柔儿为了这个贺礼,可是准备了很久呢。” 秦正天高兴道:“朕果然没有白疼柔儿啊。” 德妃却高兴不起来,自己的女儿,如今还在冷宫里,今天是为她报仇的好机会。 说着,以为穿着道服的大师进入大殿,双手捧着养生内丹,恭敬走上前,没想到半路却摔在地上,高修渊忙道:“大胆!“ 大师道:“皇上恕罪,贫道觉得这殿内有不祥之物,感受其邪气,不想竟被邪气绊倒,恕罪啊!” 殿中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秦正天道:“哦?先平身吧,你有何见解?” 大师道:“容贫道算算。”众人等候,只见大师双眼禁闭,神色凝重,手中的佛珠不断地转动,然后缓缓转身,闭着眼对着秦尊所在的位置停下来。 再微微睁开眼,“此乃偏东方位,人道紫气东来,这位公子的紫气甚稳,颇有压制龙气的势头,若是不及时铲除,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啊。” 秦尊一愣,便听到秦正天怒道:“大胆!” 秦尊忙上前跪在台前,“父皇……” 那大师却摇了摇头,“不是这位公子,是他。”说着,将手指向念安,念安不知该作何反应,大师又道:“不知这位公子的生辰八字是否是壬子年,癸亥月,壬子日,癸亥时的。”生辰八字是指一个人出生时的干支历日期;年月日时共四柱干支,每柱两字,合共八个字。以此推算个人的运势。 念安看着这位大师的来意不明,便点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看来今天,确实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秦正天道,“朕命你说。” 秦曦看向念安摇了摇头,念安无畏道:“回皇上,不是。” 张媛婕道:“此事简单,去派人查查宫里的记录,不就好了。”张媛婕奇怪,那日并没有找过秦柔为她做这种事,今日的事倒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只要能够弄死苏念安,无论什么都可以。 德妃危言耸听道:“这么严重,可一定要好好查呢!” 皇后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没有忘记秦肃出宫时的嘱托,皇后道:“大师此次入宫到底所为何事?依本宫看,大师是想要推卸责任吧?” 秦柔道:“回母后的话,这位大师是城外鸡鸣观中的的大师,名黄一法师。” 念安心想,黄一……之前给源儿做法事的时候,两位法师无意间曾提到,院中只有三位法师,天一玄一地一,曾有黄一法师,背叛佛门,未能放下尘世金钱利益,如今又怎么会……看来,是有人跟他串通好了,只是没想到,那人为何会是秦柔。 “吾乃鸡鸣观中观主。” 念安道:“黄一观主?那你可还记得你的头上还有三个师兄,是栖霞寺的天一,玄一和地一法师,为何他们礼佛,而你却进了道观之中?” 黄一的脸色一变,很快道:“我并不认识什么天一,玄一和地一。”见其变化,秦曦忙跟虚竹小声吩咐道:“马上去栖霞寺找到天一法师。”虚竹领命,小心从场中离去。 秦正天打断道:“高修渊,你派人到内务局去查,看结果如何?” “是。” 大师道:“贫道乃是鸡鸣观的观主,多年来研究阴阳五行,前面在殿外等候时,贫道便已经算出,殿内有不祥之人,有不祥之兆。” 秦曦怒道:“一派胡言!” 黄一朝着秦曦笑笑道:“这位皇子稍安勿躁,听贫道说来,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中,壬癸主水。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子亥主水,其中,子最为阴寒,因子时是在前一天与后一天交接之时,又是夜里最冷的时候。天干地支对应的五行中,甲乙寅卯为木,丙丁巳午为火,戊已丑辰未戌为土,庚辛申酉为金,壬癸子亥为水。这位公子的生辰年是壬子年,是水年出生的人,癸亥月,是水月,壬子日,癸亥时,正巧遇到了难遇的水年水月水日水时,故而,依照贫道推算出来的生辰八字,公子是极阴的体质。” 秦正天的另一贴身太监王存道:“那大师此话何意?” “极阴极寒啊,我听说皇上近日身体不适,不正是因为他吗?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是极阳的体质,这位公子有极寒的命数,又有紫气东来的运势,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公子应是在东六宫里的。”晰心院正巧是在东六宫里的位置。 念安点头,却笑道:“即便如你所说,我有着极寒的命数,为何直到今日,才会对皇上有所影响?” 大师道:“今日是一年一次的元旦日,离今日越近,你的邪意和寒意就会越强,你的寒意,会侵蚀皇上的阳气。” 念安无语,秦尊道:“父皇,别听这人信口雌黄,父皇正是如日中天的年纪,怎么会有事呢?” 秦曦道:“是啊父皇,儿臣认为,父皇如今正值盛年,不该听信妖人的胡话。”秦曦冷眼看着黄一,想着如何破解。 秦正天却不管,道:“若依大师所言,该如何才是破解之法?” 黄一道:“除之破寒,方才有解,不过是一个小小侍从,比起我翊国的国运国势来说,即便是牺牲了又如何呢?” 皇后不屑笑道道:“好一位黄一法师,没想到骨子里竟如此阴狠毒辣。”朝臣议论纷纷,有道杀之而后快的,有道残忍的。 德妃也道:“皇后娘娘未免太心慈手软了,不过是一个小小侍从,若是当真违背了我翊国的国运,您担待得起吗?” 秦柔跪在地上,“父皇恕罪,都是柔儿不好,才引起了今天这样的事。” 贤妃不开心道:“柔儿,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是好心要讨你父皇的欢心啊。” 皇后道:“依本宫看,这人道士是假,害人却是真的。” 德妃整理了脸边的鬓角,雍容道:“皇后此言差矣吧,再者说,不过是一个小小侍从,皇后为什么要执意维护,莫非是因为他是苏丞相的儿子,臣妾……” 秦正天听到德妃的话,怒道:“够了,都不要争了。”这时,高修渊重回正殿,道:“回禀皇上,按照内务局的记录看,苏念安确是壬子年,癸亥月,壬子日,癸亥时的。” 念安的出生年月日都没有错,唯独这时错了,念安应该是下午申时出生的才对。 秦曦道:“父皇明察,依儿臣所知,苏念安出生是下午的申时。” 张媛婕道:“夫君怎么记得这些,怕是记错了也未可知。” 德妃道:“二皇子当真是体恤下人,连个下人的生辰都记得这么清,莫非真如宫中人所言,二皇子有断袖之癖?” 一直未曾开口的秦煜道:“德妃娘娘何日也同宫中人一样喜欢捕风捉影了?” 高修渊道:“启禀皇上,内务局的登记册上确是如此写的,若是不看,奴才也不敢妄言。”说着,一个小太监把簿子递给他,递给了秦正天。 秦正天看了一眼跪着的念安,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念安不再辩解,“无话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已有结论,那便听凭皇上发落。” 皇后道:“皇上,难道你也相信这道士的一派胡言吗?此事定然是有人耍计谋,待臣妾追查清楚,再定罪也不迟。一个小小的道士,怎么敢置人命于不顾,你的背后,到底有什么人?” 那道士跪在地上,“皇上明察啊!贫道都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骗皇上您的啊。” 秦正天思虑片刻,道:“不必了,后宫事务繁多,皇后还是多操劳宫中事务吧,这等小事就不劳烦皇后了。” 秦曦突然道:“父皇!”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黄一 秦正天顿住,看着秦曦,秦曦道:“父皇!听儿臣一言。”秦正天本想着把刚刚的想法说出来,这事也算一个了结。 秦正天道:“你说。” “儿臣日前曾与栖霞寺中的天一和玄一大师有过一面之缘,无意之中听两位大师提起,黄一法师原是栖霞寺主持的弟子之一,不知,黄一法师是否认得?” 黄一道:“并不认得,许是同名吧。二皇子莫不是要为了小小侍从开脱,置国运于不顾吧?” 德妃笑道:“莫不是二皇子真如宫中人所言?二皇子妃你觉得呢?” 张媛婕气红了脸,道:“启禀父皇!” 秦曦怒斥:“放肆,这儿还没有你说话的份。”秦曦是真的怒了,只不过张媛婕本就不打算说些什么,这事到底和秦曦有关,若是影响了秦曦的名声,若是秦曦当不成皇上了,那她的皇后梦也成泡影了。 张媛婕委屈道:“父皇!夫君虽与婕儿琴瑟和谐,但是婕儿总觉得苏念安在似有似无地勾引夫君。” 秦正天道:“苏念安,是吗?” 苏念安看了秦曦一眼,看了张媛婕一眼,道:“是,我喜欢二皇子。”面对念安的供认不讳,张媛婕有些吃惊,本还准备了一系列的东西逼他认罪,没想到省了许多的事。 秦曦双手握得生紧,恨不得撕了张媛婕,秦曦冷冷跪到台前道:“父皇,是儿臣有罪,是儿臣纠缠得他,你也知道他不过是一个侍从,根本没有办法忤逆我的意思。” 秦正天心中恼怒,不管是因为什么,堂堂二皇子替一个侍从认错,就是丢了他皇家的颜面,看来,苏念安是真的留不得了。 秦煜为难道:“二哥……” 念安趴下,道:“请皇上赐罪。” 张媛婕冷声道:“苏念安!你……” 秦柔道:“启禀父皇,柔儿也曾得知,大哥出宫便是因为苏念安。” 三天前。 张媛婕携婉晴来到贤仁殿,对着秦柔道:“公主这是在干什么呢?” 秦柔回过头,对着张媛婕行礼道:“原来是二皇嫂啊,皇嫂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儿?” “本宫近日闲着无聊,二皇子他……唉,算了。” 秦柔疑惑道:“皇嫂这是怎么了?” 张媛婕拉着秦柔坐下,示意婉晴带着凌薇出去,然后才道:“你是不知道啊,自打本宫嫁进了宫中,没有一日二皇子是陪着本宫过的,可是本宫听下人讲,他却时常往晰心院跑动。” “二哥跟四哥的感情向来是好的。” “唉,要是当真如此也就罢了,可你是否知道苏念安?” 秦柔愣了一下,才缓缓点头道:“是……” “本宫亲眼见到夫君与苏念安卿卿我我,本宫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委屈啊……” 秦柔也是知道念安和秦曦两人的那事的,当下只好劝慰道:“皇嫂也许是看错了,二哥对你可是好的啊!” 张媛婕眼里流了眼泪,道:“可是你是不知道,那个苏念安是怎么样的一个浪蹄子啊,我听说,当年大皇子离宫,就和他有关系,还有人看到了念安和大皇子搂搂抱抱的!唉!” 秦柔疑惑道:“你是说,大哥私逃出宫,也是他唆使的?” 张媛婕点头,“我估计是这样的,你想啊,他一个侍从,肯定想着飞黄腾达,不能靠着那些途径,也便只好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秦柔脸色都白了,对张媛婕道:“皇嫂,我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再招待你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闲的慌,你好好休息,我回清心殿去了。” 待张媛婕走后,秦柔大喊道:“凌薇,你进来!” 凌薇道:“公主,怎么了?” “你替我去查查,宫里的那些传言是真是假。”待凌薇查了那些早已经沉下去的东西,张媛婕再添油加醋了不少,秦柔便对念安彻底起了戒心,也彻底恨上了,这才会有了今天这一出。 张媛婕还嫌不够,还到千寒院里走了一趟,今天连带着德妃都在对付着。 秦曦忍无可忍,对着秦柔道:“秦柔,你最好想清楚。” 秦正天怒道:“放肆,秦曦你当朕不在吗?” 秦曦咬牙:“儿臣,不敢!” 苏念安道:“大皇子私逃出宫这一罪,念安一个小小侍从还担待不起。” 秦正天道:“苏念安,这罪你要如何担?传朕旨意!给朕带到暴室里,一日一道酷刑,受尽九道酷刑,再赐毒酒。”秦正天会这么做,不仅是因为两日前张媛婕找过他一次,更因为他在宫里早有眼线,而他也早就知道了念安和秦曦的事,本来以为秦曦只是小打小闹罢了,也不必太过在意,只不过如今的局势来看,秦曦没有那么简单,竟然敢为了苏念安公然顶撞他。 念安凛然,道:“苏念安接旨。”说完,秦正天便不再留下,秦正天此次有意除了念安,他早便知宫里的形势如何,这皇位无论如何也要是秦曦接下来,只要苏念安还在,他就不能放下心来,把整个翊国交给秦曦。 “至于二皇子,公然顶撞朕,领二十板,谁再敢替他求情,一律严惩不贷!”众人唏嘘,德妃冷笑,皇后叹气,众人的表情都写在脸上,关心也好,假意也罢。只有秦柔看不清表情,看着念安的脸,看不出喜乐,更看不出悲怒。 百官齐跪下恭送秦正天,秦正天刚走,士兵便已经进来,念安被人押着,要前往暴室,秦曦不顾秦正天的命令拦住,凶狠道:“谁敢动他?” 两位士兵道:“二皇子不要难为我们。”两人都不过是殿外的侍卫,不知殿内发生何事,只能遵照秦正天的吩咐办事。 念安不看秦曦,只道:“走吧。”便想要起身,秦曦拦住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念安道:“不必劳二皇子费心,珍重。”今日这事,他已经看得明白了,秦曦也看得明白,既然他一定要死,就不要让秦曦为了他送死。 秦尊从大殿跑出来,追在后面,哭着道:“念安!不要,我去求父皇,他向来疼我,这次也一定会答应我的。” 念安对两位士兵恭敬道:“可否容我同四皇子讲两句话?”两人为难地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那你快一点。” 念安点头致谢,对着秦尊道:“如今切勿意气用事,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做,皇上易怒又攻于心计,你当真以为今日的事情他不知道吗?我早便看出来了,此事他早已和张媛婕有牵连,不过是想除了我,你过去就是以卵击石。” “那难道要我看着你受苦吗?” 念安擦去秦尊的眼泪,道:“别哭,回去让碧清别难过,有机会来看看我就可以了。” 秦尊摇着头,“不要,小安,不要……” 念安忍了忍内心的悲伤,“你一定记着,帮我看着秦曦,别让他乱来,我没事的,好了,别跟来了。” 念安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站在正殿的秦曦,在冷风中如何萧瑟,他都不会忘记秦曦看他的那一眼,带着坚定,和温暖。 秦曦是跟秦尊在性格上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们两个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温暖,即便他也许再也看不见了,但只要还有一天,他都会珍惜,即便在这最后一刻,他也愿意去为了保住他们的锦绣前程,就算是牺牲了他自己,也没有关系。 来到暴室,还是一如既往的恶臭,黑暗,和李問。 李問接到旨,总算敢放心地处置一个人了,对着下人道:“皇上说了九刑受尽,哪一项开始呢?”九刑不同于五刑,是指翊国的九大酷刑,一般只用于罪大恶极的人,受尽九种苦痛,施刑的过程中要小心,不能让人轻易地死,最好的效果是受尽九道刑罚之后再死。 九刑之首,是锥阴和宫刑,常被放在最后一天才用,女子锥阴,男子宫刑,断其生理,痛不欲生。 第二刑是手刑,也就是夹棍,如果用力较大,轻易便可将十指的手骨都夹断,常道十指连心,犹如锥心之痛。 第三刑是脚刑,有两种施行方法,一种便是夹棍,用大夹棍夹人的脚踝,还有一种是直接斩断脚掌,但是却止血不让人轻易死去,只感受到疼痛。 第四刑是膑刑,是砍去犯人膝盖骨的刑罚,都是残忍的肉刑。 第五刑是贯鼻,使用铁链穿透鼻腔,犯人会异常痛苦,并且由于铁链的长度,只能保持一个很难受的姿势。 第六刑是杖刑,一日之内受遍一百杖,是指用荆条拷打犯人,必须“去衣受杖”,除造成皮肉之苦外,并达到凌辱之效。 第七刑是针刑,十指要被扎满银针,同夹棍之刑,一样是痛不欲生。 第八刑是烙刑,在身上或者脸上留下烙印。 第九刑是被称作拔头发的刑罚,一根一根地拔,直到把人的头拔秃。 一个宫女道:“上次不是受过棍刑了吗?再让他试试如何?” 李問想了一下,道:“这次先用针刑。”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争权 听完李問的话,两个宫女都去取了针包,在火上灼烧,再交由李問的手上,道:“姑姑,针给您。” 那两个宫女道:“姑姑,这……” 李問怒斥:“怎么了?他是什么皇亲国戚吗?” 其中一个宫女道:“姑姑,他跟二皇子的关系匪浅,我们怕以后二皇子秋后算账……” 李問一想,虽说现在是秦正天当政,但是目前宫里的局势看来,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有得一争,两人的关系不知如何,但是明面上的面子肯定是会给的,只不过如今二皇子惹得秦正天震怒,这天子的脾气一向不好揣度,若是到时候这皇位落在了二皇子的头上,自己怕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如今看来,这刑是不能下得太重,却又不能太轻,若是皇上知道了,定然也会追究的,这也倒确实是一个两难的问题,要是大皇子跟二皇子形成一个对立之势,那倒也没什么。 李問一咬牙,道:“皇上说了要处的刑,谁敢懈怠?菊月,你来!” 念安道:“既然皇上下了旨,几位也不必为难。” 李問想了一下,便不再犹豫,将针戳进了念安的手指中。 这边,秦曦在暴室外受了二十杖,走起路来都有些不稳,仍是进到了暴室里,看着双手已经扎满银针的苏念安。 念安脸色苍白,脸上痛苦不堪,却记忆掩饰自己的痛苦,咬紧牙关在强忍着不吭声,只听李問道:“当真是硬骨头,上次的手指骨都快夹断了也没吭声,今日怕是也不会吭声了,你两只管往里扎,少一根针看我不打死你们。” 秦曦怒斥:“住手!” 李問一惊,站起身来,两个宫女赶忙住手,上前来一同行礼,“参见二皇子!” 秦曦道:“李問姑姑当真是好手段,今日便上了针刑,明日又要什么刑?” 秦曦上前去摸摸念安的脸,念安摇摇头道:“我没事,你快走吧。”就在那一瞬间,秦曦的眼里噙满了泪水,看着念安肿胀的手,以及陷入骨肉之中的银针。 李問道:“二皇子恕罪,老奴也是按皇上的旨的啊……” 秦曦不听,对着念安道:“我带你走好不好?” 念安又是摇头,“不要,秦曦你走,不要再为了我冒险了……你……”念安哽咽起来,本来都没什么事,但是在秦曦面前好像就很难忍受内心的情绪,即便知道这样子会让秦曦很难做,也会让他很难受,“我没事,我……” 秦曦正要解开绳子,道:“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虚竹在一旁不知该拦不该拦,只听李問道:“二皇子还是不要难为老奴了,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 念安道:“虚竹,带他走,秦曦,你走吧,不要再来了。”说完,念安不再看秦曦的眼睛,把头别过去。 秦曦一咬牙,对着李問道:“我就把他暂且放在这里两日,若是他有任何的差错,你的小命也别想要。”又转过头,道:“我马上就来。” 说着,秦曦不再多说,往外走去,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从几位将军手上拿到兵符,还有就是巩固自己的势力,刚走出暴室,见四周没人,秦曦小声道:“之前让你安排王公公做的事,可以动手了。” 虚竹惊到:“主子……这可是……”虚竹有些谨慎,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 秦曦道:“难道看着念安死吗?” 虚竹道:“是!” 离念安进入暴室,已经过去三天了,第一天的针刑,第二天李問就上了手刑夹棍,今天受得是杖刑,念安受了整整五十杖,方才了结。 本来,是该受一百杖的,秦尊每日地守在暴室外,虽不让进去,但是李問多少给他一些面子,又怕一百杖下去这个白面书生就死了,也不好交代,这才减去了半数,只是,半数,也几乎能要了念安的命啊。 这几天吃的给的都是馊饭,念安受了两道手刑五指不能吃东西,也不屑于吃馊饭,几天来一点吃的也没到肚子里,只不过每天喝些清水,还不能喝到碗底,碗底都是细碎的沙石。 睡得都是干草地,地上潮湿得不得了,好像随时都可以形成水潭,念安身子本就虚弱,更是怕冷,就这样睡着都不用到半夜就被冷醒,就此一夜未眠。念安也不似其他犯人,每日就静坐着靠在墙边,不会哀求,更不会哭泣,就是坐着,像是一尊佛般不理尘世。 李問最讨厌的便是像犯人一样的软骨头,不过是施了两下刑就哭天喊地,最讨厌的也是像念安这样的硬骨头,像个会呼吸的死人,明明受了重刑,却一声不吭,让她极其没有用刑的成就感,尤其是看他静坐的样子,李問尤其反感,这才选择了杖刑,让他坐不起来。 这日受完杖刑,念安一脸苍白,像是风一吹,就会倒在一边一样的。秦尊被拦在暴室之外,不能入内,没有听到念安的呼喊声,却把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听得清楚,在暴室之外,一样是一种煎熬。 念安被扔回干草地上,再坐不起身,只得趴在地上,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但是他深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就算是为了秦曦,为了门外的秦尊,他也要忍下去,九日一过,他便可以得到解脱,无论如何,他都要忍下去。 第三日,秦正天病情告急,于是清心殿便被人踏破了门槛,众大臣心里都很清楚,即便是秦曦当日受到了斥责,这皇位也是非秦曦莫属,可这个时候,秦肃回来了。 这下各个大臣就头疼了,如果秦肃没有出现那么肯定是支持秦曦就没错了,可是秦肃一出现,皇后是秦肃的生母,秦肃又是嫡长子,如果秦肃和秦曦真的抢夺起来,所以也有很多大臣在这个时候,临阵倒戈,送礼给秦肃。 翊国还是十分重嫡长子继承的传统,秦正天当日并非嫡子继位,便被有心之人诟病,说是皇位来之不正,朝中在瞬间分为两派。 一派是以执掌西疆西兵符的卿守为首的立长派,支持要立正统的一派官员。卿守是德妃卿樊落的亲弟,明知德妃与秦曦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要占着正统之尊打压秦曦的势力。 另一派是以执掌南蛮南兵符的安言和京都禁军总兵符的张衡唤为首的立贤派,支持要立贤能的二皇子的一派官员。所有人都知道秦曦这些年来,不管是北域之战,或是南蛮之争都是为国而战,如果不是这样,翊国的疆域根本就保不住。 安言是秦曦的外公,兰妃父亲,最心疼的便是兰妃这个女儿,秦曦早在兰妃葬礼之时便已经秘密跟安言商谈过夺位的事情。张媛婕是张衡唤的女儿,只有秦曦当上了皇帝,张媛婕才能当上皇后,他张家才能一返荣耀。 前朝争得水火不容,秦肃回宫以后便直奔钦安殿,秦正天看了秦肃一眼,道:“你回来了。” “是,儿臣不孝。” 秦正天强忍着疲倦感,从龙榻上往前,道:“咳咳,你会来干什么?” 秦肃道:“儿臣斗胆,像父皇讨一个人。” 从钦安殿中出来,秦肃的脸色并不好,直接前往了清心殿。 秦肃走进清心殿,看着坐在正殿之上的秦曦,秦曦很明显早有准备,“看来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看着桌上的另一杯茶,秦肃道。 伸手示意喝茶,秦曦道:“你一定会来。” “秦曦,我回来并不是跟你抢皇位的。” 秦曦深知秦肃的脾性,如果说秦肃回来是为了争皇位,他第一个不信,只能是为了念安,秦曦喝了一口清茶,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安儿。” 秦肃毅然决然地说,“是,皇位我可以不要,但念安我一定要带走。” 秦曦冷笑一声,把杯盖盖上,冷笑道:“你以为,你抢的了皇位吗?或者说,你抢的了念安吗?” 秦肃凶狠上前揪住秦曦的衣领道:“秦曦!你现在在这里坐着,可是小安在暴室里受刑!已经三天了,他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你说啊!” 秦曦利落地推开秦肃,不屑道:“秦肃,废话少说,要夺皇位就来吧。”只有这样,他才有名正言顺的方式,除了秦肃,听秦曦说完,秦肃也不应话,转身走了。 秦肃要争皇位,确实是以卵击石,他根本就不是秦曦的对手,便从他多年未理朝政一点,就不堪一击。皇后自命清高,早知秦肃无心理政,根本无所谓理这样的战争,这也是为什么秦曦后来没有斩草除根杀了皇后的原因。而且,秦曦很清楚,秦肃根本不想当这个皇帝。 秦肃只是想给秦曦压力,自他回宫,守着殿宇的乏行也就跟在他的身边,他看着远方的天空,无奈地吩咐乏行道。 “乏行,联络所持军符的五个大人,想尽办法要把军符弄到手。”如果只有当上了皇帝,才可以保护他的念安,他愿意一辈子被锁在这个笼子里。 刚出清心殿不久,便看到了远处的秦柔,秦柔动着嘴,想要说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夺势 秦柔走近秦肃,一改之前活泼的样子,变得端庄了许多,秦肃突然离宫,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就像被亲生哥哥抛弃的妹妹,那段时间她想了很多,也成长了许多。 这几天她在纠结中纠缠着,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害了念安,她一方面后悔自己加害了念安,一方面又觉得是念安害了他的大哥,他的大哥本来喜欢那些长得漂亮的大家闺秀,随便哪一个来当她的嫂子都可以,但是为什么要是苏念安,为什么偏偏是他…… 秦肃有些尴尬,从乏行那里听说了念安的事情,他的内心也很纠结,甚至想要质问秦柔为什么要这样,可是还是变成了生疏的语气,道:“柔儿,你怎么来了。” 秦柔忍住眼中的泪道:“大哥哥,我……我听说你回来了,就来看看你……” 秦肃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对乏行道:“乏行,你先到前面等我吧,我有话要对柔儿说。” 乏行点头,默默走到宫道前面,凌薇跟上乏行,秦肃才道:“许久未见,不知你近日身体如何了,可否经常不去上课,是否还惹贤妃娘娘和父皇生气?” 秦柔像是没听见一般,盯着乏行的眼睛,就问:“你回来,是因为他吗?” 秦肃顿了顿,道:“是。” 秦柔哭着道:“世间那么多人,为什么女子不喜欢,偏偏要喜欢他一个男子?为了他,你不惜得罪父皇,不惜放弃皇子的尊容,如今为了他,你还甘愿回来受父皇的责罚?” 秦肃从腰间拿下帕子,递给秦柔道:“柔儿,你不懂,他是这世间最不一样的人。” 秦柔怒道:“所以为了他!你什么都可以放弃!” “是!” 秦柔失落道:“大哥哥,你是不是怪我要陷害他?” 秦肃没有犹豫,点头问道:“是,我就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要害他?” 秦柔擦了一把眼泪,又冷静道:“因为你喜欢他,你喜欢的人,偏偏是他。” 秦肃拉住秦柔的手,诚恳道:“柔儿,你听我说,我们去找父皇把话说清楚,他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让他受这样的苦,你跟大哥哥去,好不好?” 秦柔摇着头,“不可能的,来不及了,这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为什么?” 秦柔又看着秦肃,道:“因为父皇也容不下他了。” 秦肃没有再说话,这个想法他早就有了,但是他一直不敢相信,因为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没有余地。秦肃失神,没有多言,绕过了秦柔,走开了。 这一次,秦柔没有像往常一样拦着他,而是转过身,瘫倒在地上,看着秦肃远去的背影,泣不成声。 陈将军府上。 “参见二皇子。”陈烈恭敬地向秦曦鞠躬。 “你应该知道我来的意思。”秦曦坐在上座,还是那张千年不变的脸,陈烈从袖袋中拿出了兵符。 陈烈已经年迈,府中最有出息的就是陈墨,在秦曦的部下当着副将,小子陈赢还未参加武举,他也算是押宝全部押在了秦曦的身上了。 “陈将军放心,来日你陈家的荣耀与我秦曦都在一起。” 陈赢从殿外进来,秦曦惊诧,这人不是那日在醉香楼里跟念安一同吃饭的浪荡公子,那日没注意看,今日才发现,原来是他,陈烈道:“还不赶快进来给二皇子行礼。” 陈赢拱手道:“参见二皇子!”陈赢也很惊讶,这不就是上次看到的那个没有礼貌的男子,原来他就是二皇子,那那日的小公子,莫不是那个宫里的四皇子? 秦曦道:“无需多礼。” 陈烈道:“我家的小子也是跟着墨儿学武练功的,还望二皇子诸多提携。” 陈赢认真道:“之前不知是二皇子,陈赢失礼。” “既不识得,何来失礼,无碍。” 陈烈想了想,道:“来日武举让他前去参加,若是争气,还请二皇子……”说着,陈烈看向秦曦,秦曦点点头道:“既然是陈将军的小子,自然是多照拂的,事情办好了,本皇子便先告辞了。” “那老夫便不多留了,恭送二皇子!” 见秦曦走后,陈赢问道:“爹,你可知道四皇子?” “四皇子上朝时常见,怎么了?” 陈赢问道:“四皇子是不是长得很白嫩,看起来干净利落的?” 陈烈想了想四皇子留下的印象,好像是这样的,便道:“是,四皇子是几个皇子中长相最为清秀的。” 陈赢在心里高兴,道:“那我要想办法遇到他。” 陈烈道:“你有这样的心思也是好的,多结交一些权势。” 陈赢没有多言,便退出了大殿,他不过是觉得那人有趣罢了,至于结交还是什么的,倒是没有多想。 秦曦拿到了陈烈陈将军的东兵符以后,又去了丞相府中。 “张丞相若是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本皇子也就不多说了。“ 张衡唤为秦曦倒了杯茶,道:“是是是,只不过这禁军总兵符关乎京都的安全,尚且不可交由二皇子保管。” 看着张衡唤的表情,秦曦冷声道:“什么意思?” “大皇子似乎有一些动作,这兵符还是放在老夫身上安全。”听出张衡唤的意思,秦曦思虑片刻,道:“那边暂时放在你那里。” “老臣一定为二皇子鞍前马后。” 这自然是一笔交易,他答应张衡唤,他当上皇帝,这丞相之位仍是他坐着,而他的女儿张媛婕也就是皇后。 走出丞相府,虚竹问道:“主子,他为什么不肯把兵符交到您的手里?” 秦曦道:“他是个老狐狸,不同安儿父亲般的实诚,他是在告诉我,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兵符在手里,就多少要考虑他。” “真是一只老狐狸,公子父亲的事情要怎么办?” “这事现在还办不得,大理寺还不是我的掌控范围,且放着吧。”秦曦又取了安言安将军的的南兵符,京中三分之一的势力已为秦曦效力。 秦肃拿到的仅是卿守卿大人的西兵符,以及刘谦逊的东兵符,四方两人各分一半,京都禁军仍掌控在张衡唤自己的手中,在剩下的皇城禁军兵符在秦正天手上,这样一来,秦曦更略胜一筹。 但是秦曦还有事要做,他要处理干净一切,再接念安出来。 秦肃也没闲着,在找好两位大人以后,便到了皇后宫中一趟,皇后久等多时,见他进来,当真是欣喜得很。 “快过来让母后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大冷天的还穿得这样的少。”皇后今日一身的金色厚衣,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显沉重,拿了一条厚实的貂毛,围在秦肃脖子上。 秦肃出宫已经,并没有留在京都,而是去了附近的洛阳,在洛阳里做起了生意,凭借着皇后母家的势力,在洛阳开起了一家古玩店,生意好得不行。 秦肃笑道:“母后是太久没见儿臣了,这才觉得儿臣受了,儿臣倒是觉得母后越发美丽了。”秦肃拉着皇后进屋,道:“母后进来,外面天冷。” 皇后在秦肃的搀扶下笑道:“就你会耍凭嘴,本来可以走得彻底的,今日又回来做什么?”皇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自打秦肃走后,宫里就只有秦煜是她的孩子,又不常来陪她,她的两个孩子,一个是秦肃这般能演善语,另一个就是秦煜那般的寡言少语。 “为了安儿,我想带他走。” 秦肃虽在洛阳,但是皇后与他常有联系,前些日子派人送信的时候,也一并告知了他宫里的近况和念安的事,知道那是他的心结,不解开的话一辈子都会不开心的,皇后早知道他回来是因为这个,当下只好道:“你说的念安,怕是凶多吉少,皇上已经下令了,九日之内行刑,离九日之期,不过只有六天了。” “我知道,儿臣已经取到兵符,不为别的,只为将他和母后带出皇宫。”秦肃从洛阳赶来,无奈雪天路滑,道路又都堵塞了,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也不知道念安受了多少苦。 听完秦肃的话,皇后摇摇头道:“本宫就不走了,这里没有谁可以威胁我的地位。” 秦肃不放心,道:“来日若是秦曦当了皇上,难免不会……” “他即便是当了皇帝,我就还是皇后,他的嫡母,他要是想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还不会对本宫怎么样,更何况,本宫已经习惯了在宫里的生活了。”皇后的考虑还是有道理的,秦曦不是傻子,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母后……” 皇后拍拍秦肃的手,道:“好了,你已经有了想法了,就不必管我如何了,趁早把安儿带走吧。” “那……我明日夜里便去暴室里劫走他,前朝还有事,我便先去忙了。” 看着秦肃远去的背影,皇后叹气道:“你想带走他,可是他却未必想要跟你走,傻孩子……”这一点其实秦肃也想到啊,但是他认为必须要带念安走,就算他不乐意,也必须要带他走,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刑,受苦而死。 皇后侍女樱悦道:“大皇子用情至深,可惜了那位公子并不喜欢他。” “这世间的遗憾,大概就是一个人的感情吧,只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一百二十八章 驾崩 原来那日,虚竹来到王存面前,将高修渊驱走以后,谨慎道:“王公公,二皇子有事托我找你。”说着,从袋中拿出一小瓶子。 王存向来是一个比较善良的形象,但是他也想要找一个靠山来帮助自己安度晚年,对虚竹道:“二皇子尽管吩咐。” 自古君王在临死前,底下的纷争激烈时,身边的宦官往往都是第一个给自己找靠山的,毕竟当内侍的这些年,多少得罪了不少的人,对他们来说,新皇是最大的靠山。 “这是七星散,你知道该怎么做,事后,二皇子自然会给你你该有的东西。你只需要知道,这不是你可不可以选择的,如果你不这样做,你什么好处也没有。”说完,虚竹直接把小瓶子放在了王存手中。 王存愣了许久,思虑良多,才收下了虚竹手中的瓶子,对着虚竹道:“王存,定为二皇子身先士卒。” 七星散,服用当下病情好转,但是三日之后便会迅速吞噬人的五脏六腑,外侧银针测不出任何毒性,人只要一归天,面色就会迅速苍白,而且身体的血肉会在七日之内开始腐烂。只要秦曦把握的好,如此一来,不会有人怀疑与秦曦有关,且也知道秦曦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在挽救。 虚竹从钦安殿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便回了清心殿中,秦曦尚未回宫。张媛婕在宫里不知道责罚哪个宫女,传出了声声的求饶,让人听得都心疼,虚竹不再多想,又出殿去寻找秦曦。 拿到两人兵符,秦曦回到宫里之时,已经是深夜了。秦曦来到暴室,却没有了进去的勇气,他害怕看到念安虚弱的样子,害怕念安坚强的样子,如果念安可以对他哭诉,跟他说想要让他处决了谁,他心里也许会好受一点,但是没有,也不会,他的安儿就好像没有脾气一般,总是能够理解别人,总是委屈了自己。 在暴室前站了许久,秦曦总归还是没有进去,只不过对看守暴室的人道:“多替我照顾着苏念安,来日的好处少不了你的。” 几个人点头收下钱财,却是只收钱不干事的主,甚至连李問都不知道这事。 虚竹估摸着秦曦会在暴室,穿过御花园,一路走来,远远地便看到秦曦修长的身影,站在暴室的门前,却不进去。虚竹叹了口气到秦曦面前,恭敬道:“朝中的几个大人都已经归顺大皇子了,如果明日……”虚竹愣了一下,接着道:“如果明日主子要动手的话,还是要谨慎的好。” 看着已经没有光亮的暴室,秦曦昂首道:“明日你便到丞相府去,跟张丞相在一起,待秦肃入宫,便将城门封锁,他带不了太多的兵,必输无疑。” 虚竹对于秦曦的判断一向很相信,只不过明日之战,将会十分凶险,一个不谨慎,恐怕不止搭上念安的性命,“为何不直接封锁朱雀门,岂不是一劳永逸?” 秦曦摇摇头道:“我要他进来,才可瓮中捉鳖,若是让他跑了,就会是一辈子的威胁。” 虚竹犹豫道:“可是……” 秦曦冷声道:“没有可是,就这样去做。” “是。” 秦曦回到清心殿,一夜未眠,脑子里终究还是放不下在暴室里的念安。 翌日清晨,秦曦便来到了钦安殿。 钦安殿金碧辉煌,四根龙柱顶着金色的顶,红窗白纱,王存和高修渊一同守在门外两侧,秦曦上前,便听高修渊道:“二皇子,这可怎么办吧,前两日都好转了,今日就……”比起王存,高修渊得罪的人可不少,在宫里向来是颐指气使的,把各宫的人都得罪了个够,这才尤其害怕秦正天在这时候驾崩。 王存有恃无恐,呵斥高修渊道:“别乱说,还请二皇子进去看看。” 秦曦默认没有多说话,王存恭敬将门推开。 从门一推进去开始,便能闻到殿内苦涩的药香,烟雾缭绕,苦意袭人。两个丹顶鹤香炉还在往外喷着秦曦给的宁神香,里面曾也含有萃龙草的成分,只不过今日的没有,因为药量已经足够了。 天刚微微亮,只有龙榻旁的两座灯座有些微光,照不亮整个殿宇,却照亮了龙榻,门窗紧闭,龙榻前还有屏风拉着,榻上的人还不知是何光景。 秦曦走上前,走过钦安殿的毯子,秦曦的每一步,都带着复杂的感情,最浓的应该是恨意。 绕过屏风,看到的是微闭双眼,微微张着嘴呼吸的秦正天,比起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的样子真是他最狼狈的模样了吧。 秦曦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秦正天,“父皇感觉如何?”秦正天两眼几乎要凸起,两颊微黑,三日已到,七星散的药性已经深入五脏六腑。 原来一开始,秦正天只是得了小风寒,是秦曦放了一把消息出去说他命不久矣,如果支持秦曦的人多,那他就顺水推舟,如果是秦肃的多,那就赶尽杀绝,而七星散,是汐枫给他的药,更是助他一臂之力。 “是你……”秦正天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曦但又好像早已猜到,秦正天看起来依旧冷静,只是眼睛里却是燃起了怒火,就像是那种被人背叛的情绪。 “父皇如果不碰他,我就不会把您逼上绝路,既然您要他九日之内死,我就要您三日之内亡。”秦曦的脸看起来十分阴险,但是却遮不住他的无情和冷血。 秦正天早知自己的几个孩子里,只有秦曦可以登上帝位,秦肃的手段比起秦曦,远远不及。要想称帝,必须要心狠手辣,目空一切。只是他想清除了苏念安这个障碍,这个人会是秦曦称霸中原的最大阻碍。 今日的暴室,已经是第四天了,这些天经了三道刑,念安被绑到邢台之上,不知今日又是何刑罚。 只见李問从暴室长廊中走来,在微弱的日光中露出她的那张脸,似笑非笑,但是却让人觉得害怕,依旧是无穷无尽的求饶声未曾断绝,所有在暴室里的人都想出去,只有念安,想要不连累任何人地消失。 而他这一生,可能就注定没有办法为他的父亲母亲平反了,所有的执念,都在他被关进来的那一刻消散了,但是他知道,即便不是他,秦曦也会帮他,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是秦曦一定知道,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愿望。 李問半笑问几个宫女道:“今日该用何刑呢?” 经过这三天,秦曦一次也没有再来过,所有的宫人都以为秦曦是怕被他连累,所以才不来淌这一趟浑水,胆子也越发大起来了,菊月道:“姑姑,不如今日就把他的头发全部拔下来?” 李問思虑良久,道:“这个想法不错,拔完还得好长时间,刚好近来宫里无事,就用这个打发时间吧。”李問受张媛婕的命,以后有张媛婕罩着,自然要替张媛婕办事,况且近日秦曦已经不再来了,估计也是三日的感情。 只是不管他们怎么说,念安仍是那一副世事都与他无关的表情,他的内心是害怕的,那是他的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不能轻易地让人拔下,但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的手,早就没有知觉了,自从受了手刑。 另一个宫女想了想道:“可是姑姑,皇上说了九日内受九道酷刑,又没说不能多受,反正手刑也已经受过了,脚刑如何?” 李問会意,道:“你的意思是今日受两道刑,明日再添别的。” 那宫女点点头,道:“是啊,反正也快要死了,谁知道呢。” 菊月也道:“那好,等脚刑完了,就拔头发?” 李問走近念安,看着念安清明的眼睛,冷漠问道:“你啊,想要哪一个先啊?” 钦安殿,秦正天不仅有愤怒,反而是安然道:“我就知道我的几个皇儿中,咳咳……数你最,咳……心狠手辣,咳咳……” 秦曦冷笑一声,道:“我不过是跟父皇一般,学了父皇的那铁石心肠。” “秦曦……你比我狠。” 秦曦冷漠道:“那也没有你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下得了手。” “原来若儿早就知道了……”秦正天干咳几声,道:“就是死,我也要跟她一起下黄泉……你也会这样的。” 听到这句话,秦曦不再应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念安的感情是否已经到了这种执着的程度,不想多说此事,秦曦道:“这几日的香里是萃龙草,你既然用了此药害死了母妃,便该一样的下场。” “我命不久矣,原来如此……咳咳,苏念安是祸患,迟早有一天,你会为他断送一切,咳咳……”秦正天憋红了眼睛怒视秦曦,满脸通红的秦正天咳着血。 秦曦上前道:“此事便不再牢父皇担忧了。”秦曦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无情地点了秦正天的穴道,秦正天一口鲜血喷出,两腿失去了力气,指着秦曦的手从半空中放了下来,失去了鼻息。 确认了秦正天此刻已经归天,秦曦方才跪下来,用十分悲壮的声音朝着外殿大喊道,“父皇驾崩了!” 这个消息就像插上翅膀,不过片刻,传遍了六宫。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绞刑 暴室之中,李問问完,见念安并不言语,便道:“菊月,上脚棍。” 脚棍不同于手棍是细小的棍子,为了把犯人的脚夹断,用的都是厚长的板子,用麻绳拉着,脚棍上了念安的脚踝,念安闭了闭眼,仍是没有说话。 李問道:“用刑!” 两个宫女一人一边,便开始拉夹棍,夹棍夹住脚的一瞬间,念安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冲撞力在刺激着脚踝,念安无力地抓着双手边的刑架,但是一用力双手就跟着疼痛,念安憋着不让自己发出哀嚎,憋得双脸通红,青筋都出来了。 李問见他仍不出声,走过去抓住他的一把头发,往外就要拔,念安终于忍受不住,低吼道:“啊~” 脚踝已经被勒出血了,疼痛感不住地蔓延着,堪比木片在一点一点地切割着脚踝。 就在这时,暴室里传来丧钟之声,咚……咚……咚…… 远处传来太监的呼喊:“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李問一惊,暴室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事,跪在地上,念安也松了一口气,缓缓循着声音想着暴室外发生的事情。 秦正天崩殂,这宫城才算真正变天了,宫内外守卫早已经严阵以待,这会儿早已经把宫内外守得密不透风。 王存是秦正天的内侍,从暗格中拿了其皇城禁军总兵符,交到了秦曦的手上,秦曦满意点头,没想到高修渊道:“二皇子,你这是要……” 秦曦根本不想听他废话,从身侧的侍卫腰间拔出剑,刺在高修渊的身上,一剑毙命,高修渊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外面的太监听到声音,有的暗暗抽泣,反正都跪了下来,喊着皇上驾崩了,直到传遍整个后宫。 龙钟鸣三声,全城百姓都知道了,秦曦就是希望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这样,秦肃一定会从朱雀门赶紧来,救念安也好,篡位也好,都要经过朱雀门,所以秦曦便等在钦安殿上,看着远处的朱雀门。 秦肃赶来的时候已经回天无力,秦肃带着大军赶来的时候,轻易进入朱雀门,一进入,却被秦曦抓住,虚竹和张丞相也一同出现。 秦曦看见秦肃,邪魅一笑,“父皇方才驾崩,大哥带着军队进来想要干什么?” 秦肃脸上不见忧喜,想了一会儿,看眼前的局势,怕是不逼不行了,才说到,“逼宫。” 秦曦似乎没想到秦肃会直接承认,也是微微一愣,片刻便更加自信,不过轻生说到,“抓起来。” 秦肃手底下的卿将军呆不住了,焦急地拉住秦肃,“大皇子……” 乏行道:“将军自有主张。” “都不许动手。”秦肃很清楚,他要是动手还是被抓,而且很快会血流成河,他不希望那些军队因为他而命丧当场。 秦曦一身蓝色便服也没有多说废话,从虚竹手中接过裂冰剑便冲上前去,秦肃身穿铠甲也拔剑往前而去。 两剑交锋,电光火石之间,狂风大作,刮起秦肃的披风,秦曦反手斩掉红色披风,随着风吹在远处的地上。 秦曦挥出一剑,秦肃侧身避开之后踏出两步,再狠狠往后回击,秦曦的裂冰剑再与其剑交锋,两人都拼尽全力,秦曦眼中全是杀肃之意,秦肃眼中也一样,带着凶狠。 裂冰剑毕竟是玄铁所制,秦肃的剑不过数招就被斩断,秦肃没了武器,秦曦将裂冰剑一扔,道:“来吧,谁赢了就是谁的。” 并未明说什么是谁的,秦肃根本不在意那个皇位,但是他此刻毫无选择,两人赤手打斗,双手不停地交换招式,秦肃一个不小心处于劣势,双手不停抵抗秦曦从两侧不断攻来的拳头,不慎被秦曦的一拳打在地上。 秦肃就着地滚了一圈再翻身起来,接着与秦曦打斗起来,两人打斗速度极快,秦肃踢出几腿的同时,秦曦没有及时应付秦肃的手,也挨了两下,嘴角都冒出了血,秦肃加快速度,秦曦也反应过来秦肃的招式,不过片刻就化解了。 场外的人看得胆战心惊,秦曦最后用快速的两个快攻招式掐住了秦肃的咽喉,另一只手狠狠将一拳打在秦肃的腹部。 秦肃喷出血,往后飞出去,摔在地上,片刻就有人押住了秦肃。 卿守想要出手,张衡唤大声道:“现在放下武器,本官算你们无罪。” 卿守生气道:“我呸,都给老子站稳了!” 秦肃道:“都放下,别做无畏的挣扎。”秦曦的人数至少是他们的三倍,除了宫内的这些,还有宫外的禁军,他们根本就没有胜算,又何谓战。 看着这一边乌压压地宫内侍卫,许多人就放下了武器,卿守不甘心,上前去秦曦又执起裂冰剑,不过几下就把卿守制服了。 秦曦看着秦肃冷冷道:“关到天牢里,等候发落!” 这边的宫变解决了,秦曦马上就到了暴室,一脚就踹开了门,李問正用白绫拉着念安的脖子,想要用绞刑把念安绞死。 李問已经做了那么多,本打算什么都不做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张媛婕来了暴室。 原来,张媛婕听到丧龙钟的声音时,便已经想到了秦曦会来救念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死无对证,只要他死了,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拦秦曦喜欢她了。 张媛婕进来的时候,李問正来回踱步不知要干什么,见张媛婕来立马跪在地上道:“参见二皇子妃,皇子妃,如今我们要怎么办?” 张媛婕道:“一不做二不休,你已经做了,不如把事情做好。” 李問道:“可是……” 张媛婕凶道:“没有可是,本宫这么告诉你吧,绞刑,不绞他,就绞了你。” 李問惊恐抬头,立马道:“菊月,还不快去拿布条!” 张媛婕走近秦曦,用手隔着帕子抬起念安的脸道:“怎么样?想跟本宫斗,你还没那个本事。” 念安冷笑,道:“我本就没想跟你斗……就算是斗起来……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张媛婕脸上是笑的,反手却抽了一巴掌,道:“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念安被打得偏过头,道:“你以为这样……秦曦就会喜欢你了吗?” 张媛婕瞪着一双眼睛,道:“贱人。”一只手抓起念安的下巴,另一只手就开始反复地扇耳光,一点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和手传来的疼。 停下来的时候,念安惨白的脸被打得通红,嘴角留着血,念安道:“张媛婕,你这辈子最错的就是觉得全世界都该喜欢你。” 张媛婕甩开念安的脸,道:“随你怎么说,本宫本有的是方法折磨你,但是本宫不想了,让你死就行了,李問,上。” 说着,李問上前,便将白绫绕到了念安脖颈上…… 没想到这么快秦曦就赶到了这边,张媛婕有些害怕道:“夫……夫君……” 秦曦冲上前去一脚把李問踹开,秦曦凶狠地瞪着张媛婕才转过头。布条松下来,这才看到念安的脸,秦曦颤抖着伸出手,不敢碰念安脖子上的红痕,不敢看脸上被人打出的红印,更不敢看他肿胀的手和流着血的双脚。 就在那一瞬间,即便是一向看惯生死血腥残忍的秦曦的眼里也噙满了泪水,双眼变得通红,念安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秦曦,眼角也掉出了眼泪,滑出一丝晶莹的闪光,虚白的嘴唇微张,用虚弱的声音道:“秦曦……是你吗?” 虚竹赶上前来,将绑着念安的链子斩断,念安倒下来,秦曦忙抱住,像哄一样地说:“是我……是我……对不起……安儿……”秦曦将念安公主抱在自己的怀里。 念安无力地摇摇头,表示没事,道:“我好困啊……” 秦曦强忍着心疼,剧烈地摇着头,道:“安儿……别睡……我们去找汐枫……”只是,念安这些天的精神本就不好,每日又要受刑,到此时已经没有办法再撑下去了,沉沉昏死过去。 秦曦悲痛低吼道:“安儿!” 秦曦抬头闭了闭眼,道:“李問一干人等,绞刑,张媛婕,押到红浮殿禁足,从此不再入清心殿。” 李問和几个宫女哭着爬到秦曦身边,抓着秦曦的脚哀求道:“二皇子饶命啊……二皇子……” 李問从地上跪起来道:“二皇子……都是二皇子妃逼老身做的……求二皇子饶了老身吧……” 张媛婕冷笑道:“呵,二皇子倒是告诉本宫,哪一条宫例规定了,本宫堂堂二皇子妃,难道连处置一名下人都不可以了吗?” 秦曦踢开身边的几人,怒吼道:“朕堂堂翊国天子,要处置你张媛婕,还需要理由吗?” 张媛婕被秦曦这一声怒吼震住,这才反应道,秦曦已经是天子了,婉晴忙扶着双脚瘫软的张媛婕,和其余人一同跪下,恭敬道:“参见皇上!” 秦曦不再多言,抱着秦曦快步跑出暴室。 虚竹跟着秦曦一路来到医府,汐枫自被拿走七星散就没再见过秦曦,也不知念安在宫里的近况,看到秦曦抱着念安冲进来才知道又出事了。 汐枫看着念安染红的裤脚,惊呼道:“这是又怎么了?” 第一百三十章 登基 秦曦沉默了一下,道:“受刑,你快替安儿看看。” 汐枫叹了口气道:“这几日的事,就是因为他?唉,他跟你在一起,到底受了多少苦?这事是张媛婕还是那个皇帝搞出来的?” 秦曦坐在念安身边,握着念安的手,冷漠道:“都有。” 汐枫查看了脖子的勒痕,看着眼前深红的痕,几乎都要陷进肉里了,在念安白皙的脖子上显得尤其骇人,道:“这个印痕你也看到了,不管是谁,都是要致他死的,要是再晚一点解开,就已经断气了。” 秦曦没有说话,汐枫看了一眼念安的双手,道:“这是针刑和夹棍一起来的,你看他的手,都淤血了,这些天怕是没有知觉的……” “用最好的药。” “秦曦你以为这是药能治好的吗?只能盼着他的手筋没断吧,要是手筋断了,这辈子都……” 看着念安的手,秦曦的双眼变得通红,道:“就算他的手废了,我也会照顾他一辈子。” 汐枫却不屑于秦曦的承诺,只是照实道:“他是读书人,他的手是写字作画的,手废了,他还会想活吗?” 秦曦不想听汐枫的话,冷声道:“别说了……” 汐枫小心地揭开念安的脚踝,“你自己看他的脚踝,现在这样我也不知道脚筋怎么样了,若是踝骨和脚筋碎了,路也走不了了,他还能做什么?” 秦曦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当时在他做选择的时候,他本应该带着念安远走高飞,但是,他也要因此放弃他所有的权势,所以他选择了,让念安暂时地等等他,就再等等就好了…… 汐枫知道秦曦所想,但是汐枫并不认同他的做法,所以这个时候汐枫更应该要说,“为了你的那些东西,我亲眼看着你念安,变成这个样子,他是一个多么倔强的人,秦曦,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汐枫用布巾擦去脚踝上的血,一面道:“不管念安有没有事,都让他选择自己想要的结局吧,如果他想逃离,如果你放不下你的权力,那你就放过他吧。” 秦曦阴冷道:“汐枫,我以为你懂我。” 汐枫安然道:“我懂你,我当然懂你,可是因为你的喜欢,才会把念安逼到这个地步。” 汐枫把脚上的伤口处理好,没等秦曦回答,又道:“是不是还受了杖刑,我看到身后的伤口了。” 秦曦也不再说话,将软垫放在念安的脚底,将念安的脚抬高,以免碰到伤口,把他翻了个身,褪下念安身上的囚服,汐枫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念安应该是这几日受了九刑,九刑里的杖刑,是整整一百杖。” 秦曦没有否认,汐枫接着道,语气甚是不好,“杖刑一百可是会死人的,就算是这样,你也没有想过要带他出宫吗?” 秦曦没有再听,走到墙边一拳砸在墙上,又狠狠地摔了几下,汐枫也不再说话,仔细替念安处理伤口。 按照这伤,不出一个月是好不了的,这一个月里手脚都疼,什么也干不了,哪里也去不了,要是能治好也就算了,要是治不好,还不知道念安会怎么想。 处理好伤口,汐枫不再顾及秦曦,走出内殿替念安熬药,秦曦走近念安,喃喃道:“让你受苦了,等我登上皇位,谁也不能再欺辱你。”秦曦始终不懂,念安想要的是什么,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两人才越走越远吧。 皇宫里又挂上了白灯笼,钦安殿都是黑白的绸带,各类法事做齐,七日过后,秦正天便被送往皇陵。 秦曦也担心七星散被别人察觉,尽早处理的好,于是便趁早完成了祭礼,完成祭礼以后,秦曦便登基称皇,国号泰安,意为国泰明安。 皇后出了家,前往皇陵,因为秦曦答应了她会放秦肃一马,也自此之后不理会宫中的事情,只求青灯古佛常伴,一世无扰。 封王的旨意不久也下了,三皇子秦煜封为敬和王爷,四皇子秦尊封为亲和王爷,皆在京都赐府邸。 张媛婕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皇后,执掌六宫,张衡唤这才把手中的兵权安心上交到秦曦手中,到此秦曦方才将八方兵权全部握于手中。 登基当天,秦曦又下旨封念安为一品护国公子,人人尊其一声“公子。”当天便把念安接回了宫中,改住清心殿中。秦尊搬出宫,住进了亲和王爷的府邸,碧清随着秦尊出宫管事,几人这才分开。又恐念安近日因身体缘故无聊,秦曦又特准许秦尊和碧清出入宫中,陪着念安。 那日,念安被接回宫中,虽然待在清心殿里,却似乎能听到大典的声音。 秦曦穿着华服携张媛婕一起登上金銮殿,受百官朝拜,享万民之福,祭天,大赦天下,又宴请群臣,当晚夜深,害怕打扰到念安休息,秦曦并未来清心殿中,而是在整理出来的钦安殿中休息,只不过钦安殿被改成了文渊殿。 那夜念安一日未眠,却等不到归来的秦曦。 其实,自打念安被接回宫中醒来以后,便沉默少言,虽然他极力掩饰,还是被秦曦看在眼里,他害怕自己的这辈子的手脚都废掉,一辈子什么也干不了,却还要拖累别人,一辈子受着别人的照顾。 第二日午后,秦曦抱着念安趴在自己身上,温声道:“怎么了?” 念安摇摇头,又把头埋下去,不再说话,秦曦拍了拍念安的背,道:“晚些我去文渊殿处理一些政务,让虚竹去找了四弟来陪你。” 念安也未抬头,就是低低地应声道:“嗯。” 秦曦让念安躺好,自己起身,对颜卿吩咐道:“照顾好公子,有什么事派人到文渊殿来跟朕说。” “是。”秦曦怕别人照顾不了念安,便把颜卿留在了念安身边贴身照顾着,念安也没别的要求,就是要从司膳房把凡阔一同调过来,秦曦有些顾忌,但是还是答应了。 念安在内殿听着秦曦对殿外的侍卫吩咐道:“不让任何人来这里,拦不住你们就自行了断。” “是!” 念安往床内躺了一些,这些天伤口好了许多,侧躺问题不大,颜卿微笑问道:“公子,还要睡会儿吗?” 念安抬起头道:“不必了。” “那公子要吃些糕点吗?司膳房的厨子前面刚送来一些桂花糕还是热乎的。” “不吃了,一会儿四皇子要来,拿来招待他吧。” 看着念安的样子颜卿也很着急,又不好多说什么,最后到底没有说话,直到秦尊来到清心殿。 念安卧床不能轻易下床,秦尊到内殿来坐在念安身边,碧清一看念安的样子眼睛就红了,“念安,是不是很疼?”念安的手脚仍然裹着布巾,看起来就让人害怕。 “傻瓜,这有什么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那几日我跟四皇子守在暴室外,又不能进去……” 秦尊道:“好了,碧清别说了,聊些别的。” 碧清点点头,道:“刚巧四皇子过些天要挑府里的总管什么的,念安什么时候跟着我们一起看看?” “我都行,这些天后面的伤口也结痂了,虽然现在手脚都不方便,秦曦让虚竹给我做了四轮车,想要出去还是可以的。” 秦尊担心道:“还是少出去的好,结痂了又不是好了,还是要等完全好了再说。” 碧清也点点头,“你放心,我这几天都来陪你,就怕你闷着了。” 就在念安想要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喧闹的声音,“你让本公主进去!念安!让我进去吧,求你救救大哥!求你了……”秦柔的声音很是痛苦,又听凌薇颐指气使道:“大胆奴才,凭你也敢拦着公主?” 门外的侍卫,为难道:“公主,皇上说了!谁也不能打扰公子休息,你就别为难小的了。” 念安对着颜卿道:“颜卿,让公主进来吧。” 秦柔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二话不说先就跪在地上,见她跪下,凌薇忙扶着她道:“公主,你是一品公主,凭什么向他跪啊。”秦柔推开凌薇,诚恳道:“念安,以前的事是我的不对,你救救大哥吧,大哥他……” 凌薇着急道:“公主!”见无可奈何,就跪在秦柔身旁。 碧清打断,道:“公主当日与外人勾结污蔑念安时,可有想过念安会有什么下场?你看看我们念安……”碧清哽咽,却接着道:“念安在暴室里受了那么多苦,您的良心可曾痛过半分?念安对您掏心掏肺,就算是有什么误会为何不能当面解开,要这样背地里和外人害他?” 秦尊拉了拉碧清,道:“碧清……” 念安红了眼睛,道:“别说了,公主今日为何而来,大皇子不是早就出逃了,怎要我来救他?”念安疑惑地看向秦尊,秦尊心虚,微微别过头去,念安心里有了大概,又问道:“秦肃回来了?” 秦柔道:“大哥回来了,那日他回来屯了兵力想要到暴室将你救出来,没想到被二哥抓了,还说是谋逆,现在被关在大牢里,不知道二哥要怎么处置他……” 第一百三十一章 清算 秦柔走了以后,秦尊又聊了会儿,见念安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念安让秦尊把自己抱起来,抱在四轮车上,用过晚膳后,秦尊赶着宫内的门关上出宫了,念安就坐在清心殿的窗旁,看着窗外的月景。 秦曦深夜才回来,见念安在窗边坐着,便走近从身侧把念安圈到怀里,柔声道:“坐多久了?汐枫说你不能坐太久,我们回床上好不好?” 念安没有应秦曦的话,反而是自顾自地说:“秦肃你打算如何处置?”秦曦眼神转了一下,回答念安:“你想要我怎么处置?” “我并非官员,更非皇亲贵族,没有资格过问这些,但是,我希望你留秦肃一条命,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皇兄,况且他是因我而来,你也是知道的吧?”念安观察着秦曦的脸色,他知道,他要求秦曦放过秦肃的时候,秦曦已经不开心了,但是他别无选择。 秦曦眯着眼睛,看着念安,“怎么个留法?” “削了一却特权,贬为平民。他威胁不到你。”这对秦肃来讲,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就是如此罢了。秦曦没有多说什么,抱起念安到床上去。 秦曦摸着念安的脸说到,“好久,没有这样抱着你了。” “嗯。我困了。”念安吧唧两下他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秦曦就得放弃他的那个想法,抱着念安入睡。 第二天,秦曦的确下旨,削了秦肃一却特权,贬为平民,但有一点,从此以后不得进入都城,即日遣出。念安知道秦肃要出城了,便赶出去想送他一程,秦曦知道了也没用诸多的拒绝,只不过是让虚竹跟着他去。 见到秦肃后,说话间,念安把手中让颜卿写好的字条,悄悄地递给了秦肃,秦肃上了车子,打开纸条一看“秦曦心狠,怕有追兵,已告知秦尊接应,千万周全。” 秦肃看着念安给他的字条,不禁潸然泪下,在秦尊的帮助下,又有念安亲自前往文渊殿中霸占着秦曦不让人通风报信,给了秦肃充足的时间逃走,秦肃总算是安全地出逃,回到了洛阳,自此也就再无瓜葛了。 念安也不想跟秦曦背道而驰,但他欠秦肃的实在太多了,就算搭上他的性命也不惜,更何况,秦曦不是担心他的皇位,而是担心念安才要对他置之死地的,如果是为了自己,那念安的罪过不是更大了,至始至终,秦肃都没有做错什么。 秦曦从凡阔那里知道念安帮助秦肃的事情,感到很生气,念安竟然对他有了疑心,在清心殿里质问道:“你为了秦肃背叛我?”秦曦表情阴冷就好像一座万年的冰山爆发。 念安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曦,道:“你派人监视我?” “我是派人监视你,如果不是那样我都不知道。”秦曦的面色越来越不好看。 “你是觉得我破坏了你的计划吧?秦曦,我太了解你了,是不是以后所有对我有意思的人都要因此而死?”念安不顾一切的说出口,不怕秦曦一怒之下处死他。 “苏念安!”秦曦一句怒吼念安却瞪着他不再多话,秦曦冷声道:”凡阔,把公子带回清心殿。” 念安被推到门前,对着秦曦道:“秦曦,要是秦肃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念安并不知道秦曦曾与皇后有约定,秦曦也并未真心答应皇后罢了,其实他有机会,还是会将秦肃赶尽杀绝的。 原来凡阔就是念安身边的细作,那日张婕媛知道是念安,也是凡阔告诉了她,后来秦曦知道,被秦曦收买,拿来监视念安,一开始凡阔只是嫉妒心作祟,后来凡阔却变得无法不那样做。凡阔心里也很矛盾,但是他没办法跟自己的命过不去。 念安被送回了清心殿,秦曦便转而去了德心殿,卿守已经被斩首,卿樊落毕竟是后妃,宫人也要敬称她一声德太妃,汐枫在德心殿外等候许久,终于等到了秦曦的到来,过去那么久的仇,也是时候做个清算了。 “参见皇上。”众人对秦曦恭敬行礼,秦曦免了汐枫入宫的所有礼节,卿樊落坐在正殿之中,意料地笑,上前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果然还是来了。” “朕来,是将往里的账算个清楚的。” “皇上可别忘了,本宫是先皇亲封的德妃,先皇驾崩便自得封号德太妃的。” 秦曦冷笑,汐枫道:“德太妃娘娘可还记得当年的郑夫人?” 卿樊落笑道:“郑夫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好端端地,提她做什么?” 虚竹将秦曦当年留下的血书呈给德妃,道:“太妃娘娘,请看。” 卿樊落冷笑,道:“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谁知道这是谁要陷害本宫的?凭这个小小玩意,便想要治本宫的罪吗?” 秦曦道:“太妃啊,这是朕亲手从郑夫人手中所拿,你说这是谁要陷害你呢?” 汐枫道:“你可还记得郑夫人身边的倩雪,她也是死在你的手里的。 紫姬喃喃道:“倩雪……” 秦曦直接道:“来人啊,把这个贱婢脱出去,乱棍打死。” 紫姬吓得跪在地上,求饶道:“太妃,你救救奴婢吧。” 卿樊落道:“皇上,您这是何意?我勤德殿的奴婢,即便是错了也该由本宫亲自处罚吧?更何况,您这轻轻一句话,就要了她的性命,又是为了什么呢?” 秦曦道:“六宫都是朕的六宫,朕说罚,便是罚了,带下去。” 说着,虚竹又递来一盘子的东西,上面放有一杯酒,一把金剪刀,一条白绫,秦曦道:“这些你自己选。” 卿樊落怒道:“我可是先帝亲封的德妃,就算是皇上您,也不可轻易处置。”翊国早有规矩,先帝留下的妃子,当朝的皇帝也要敬上三分,如果没有做触犯法律又伤风败俗的事情,是不能被随意处置的。 汐枫道:“德妃……你丧尽天良,枉杀无辜,你居然还配德的称号……”汐枫只要一想起那个血腥的晚上,就恨不得把卿樊落碎尸万段,但是如今卿樊落成了太妃,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她血债血偿。 秦曦道:“太妃放心,不管你怎么死的,最后都会是自杀的,无人用刑,无人处置,这封号朕不废了,你还是德太妃。” “你……”卿樊落还想追上跟秦曦说什么,却被人押在勤德殿大殿里。 秦曦转身走出正殿,道:“虚竹,德太妃因过度忧思先帝,竟追随先帝而去,按照普通妃子的礼仪用度给德太妃办丧,既无人守孝,那便一切从简吧。” 卿樊落在后面被人押住动弹不得,听到无人守孝,卿樊落嘶喊道:“秦曦!你要干什么!你放了颜儿!你放了颜儿……你放了她……本宫求你了……你放了他……” 随着哀怨的喊声远去,从勤德殿走出来,汐枫对秦曦道:“这一仇谢了。” “汐枫,还烦你再去一趟清心殿,安儿最近的情绪不是很好……” “我懂了,我去看看,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等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再用康复疗法。”说完,两人分道,汐枫前往清心殿。 秦曦并没有马上回清心殿,而是转而去了千寒院,秦颜坐在院子里,见秦曦进来也不幸礼,只是坐着道:“你来了,二弟。” 虚竹道:“放肆!” 秦曦冷笑,并不介意,道:“无碍。” “我早知道你会来,成王败寇,便是这个道理,只怪我没算准你的脾气,没想到你为了你自己,连你的小情人都可以牺牲,看他受那么多的苦你也不愿意放弃你的皇位,失策。” 一听到这个,秦曦便上前去掐住秦颜的脖子道:“秦颜,朕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置喙,你也该上路了,当初父皇留你一命,没想到你还不知足,还要插足宫里的事情,我可忍不下你留在这里,祸害。”说着,秦曦把秦颜往地上狠狠一甩。 秦颜摔在石桌上,笑道:“呵呵呵……我本就是一个要在这冷宫里度过一辈子的人,为什么不赌一赌呢?赌赢了也许我还有出去的机会,就算不能出去,我也要让你秦曦伤心痛苦一辈子,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狠心哈哈哈哈,秦曦你凭什么说你喜欢他?”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敢说你喜欢他……我听说,他的手脚怕是都废了吧?你就是这样喜欢他的?哈哈哈哈哈哈……” 秦曦没有愤怒,反而是道:“你到是可以再开心一下,一会儿上路了,跟你母妃好好聚聚,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秦颜惊恐回头,道:“她是太妃,你怎么敢?” 秦曦笑道:“朕当然不敢,德太妃是忧思先帝过度,这才随着先帝去的,朕也没有办法,谁知道德太妃是这样的心性呢……” “秦曦你……你好毒啊……” 秦曦靠近秦颜冷声道:“你要怪你自己,玩不过别人,要是你安心在这里待着,也就没事了。” 秦颜被人勒住脖子,用颤抖又微弱的声音冲着秦曦的背影道:“秦曦……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 芥蒂 秦曦走出千寒院,甚至表情没有一丝的松动,就那样冷漠地走开,像是根本听不见身后传来渐渐变小的叫声。 没有回清心殿,秦曦转而又去了红浮殿,自张媛婕为后,按礼制,张媛婕应该住进椒房殿,只是秦曦没下旨,便一直在红浮殿里住着。只不过,后宫大小事务都由她一人处理。为免念安受了委屈,秦曦特地下旨,清心殿中的一切事务、俸禄、侍从都按照文渊殿的供给,清心殿不受后宫规矩约束,殿内一切仅凭殿内主子的一句话,无须过问皇上和皇后。 走进红浮殿,远远便可闻见殿内的香薰刺鼻,比起清心殿念安不用香料,比起幽兰殿原先用的淡雅的幽兰香,闻起来就让秦曦觉得厌恶。殿外的奴才行过礼便急急忙忙地跑到殿里向张媛婕通传,这是秦曦登基几天以来第一次来到红浮殿,不过片刻,张媛婕便拉着霓裳长服走了出来。 头戴的是九天凤冠,两边各挽一缕头发,头顶梳的是高发髻,凤冠呈环绕型将头发包在下面,因其有九个步摇,所以称九天凤冠,后面放着三分之一的头发披肩而放。身上穿的是尚宫局用孔雀羽线制成的霓裳彩衣,全身主色为红,衣带为黄,走起来感觉轻盈灵动。不得不说,张媛婕的样貌确实是出众的,皮肤白皙穿着红色特别显肤色,这个样子不论是哪个男子看了都会动心。 张媛婕笑着往前道:“参见皇上,皇上这个时候来用过晚膳了吗?”说着,张媛婕就上前要挽秦曦的手,没想到,秦曦快步走进正殿,道:“都在外面候着,皇后一人进来。” 张媛婕到殿内,妩媚地靠近秦曦,用娇柔的声音道:“皇上~臣妾服侍你用晚膳吧~” 秦曦推开张媛婕,阴冷道:“张媛婕,朕今日来是告诉你,过去的那些事情,朕都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既往不咎,往后,若是念安在这宫里有任何的不开心传到朕的耳朵里,冷宫就是你余生的住处。” 张媛婕本以为今天秦曦是来安抚她的情绪的,他日前下的那道旨就够她这个做皇后的难堪了,朝中大臣都说不妥,大家心里都清楚秦曦跟念安说什么关系,只是都不敢放到台面上讲,历代君王都有男宠,称作娈童,但是都上不得台面,养在后宫里。像念安这样,靠着娈童的身份位比皇后的,还是第一人。 “皇上……为什么不能喜欢臣妾呢?他不过是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男子!” “但是他的心比你的干净。”说完,秦曦不再多言,走出了红浮殿,留下张媛婕一个人把满桌的茶具都摔碎在地上,婉晴急急忙忙跑进来,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这是?皇上为何又走了。” 张媛婕怨恨抬头,连步摇都在抖动,道:“苏念安……总有一天,本宫要将你碎尸万段!” 婉晴安抚道:“皇后娘娘如今是六宫之主,还怕没有机会吗?” 张媛婕站起身来,整理自己的衣冠道:“本宫是六宫之主,只有本宫才是这后宫唯一一个应该得宠的女人。” 夜里的风常凉,月光没有之时连天空都是黑的,深不见顶,后宫更是如此,即便有红烛华光,也不可遮挡宫内的黑暗污浊。 秦曦回到清心殿时,念安正坐在窗边,身后的伤口渐好,只是仍是手没有力气,脚不能站起来,凡阔每日让司膳房做各种滋补的汤药,念安也是嫌味道太浓,喝一点就不喝了,颜卿又逼不了他,只能等着秦曦回来。 自秦曦跟念安因为秦肃的事吵过一回,两人之间的情绪都恨微妙,秦曦也不知道念安生气了还是完全不在乎。看着窗边的念安,听凡阔说了今日用膳的情况,突然觉得心疼。秦曦走近念安,道:“凡阔说你近日都没什么胃口,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虚竹出宫去买,好不好?”秦曦跟念安说话,不会再用“朕”,而是用“我”,可能因为在念安面前,他可以随心所欲,有自己想要的样子,不用掩饰。 秦曦一靠近念安,念安便闻到了一阵刺鼻的香薰,而且还不像是只有一种味道,因为念安不喜欢香薰,或者过于浓重的味道,秦曦的文渊殿内也没有用香薰,“没什么想吃的,过两日我想去小尊府上,碧清说他要选总管了,我想去看看。” 秦曦没有多说,他知道念安一直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秦尊,如今还要待在宫里,心里多少有些芥蒂,这种时候不能拒绝,于是便道:“明天我让虚竹送你出去。” 念安摇头,道:“你把出宫令牌给我就好,凡阔和颜卿陪着我就可以了。” “不行,这样我不放心你的安全,你要是不要虚竹,就让陈墨陪着你。” 念安细想,并不想有外人,又道:“陈将军军务繁忙,我也不需要有人陪着,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安排一个暗卫在来回路上看着就行了。”说完,念安把秦曦的手抬起来放在手中把玩,看着秦曦的手背渐渐黝黑的肤色,修长的手指。 秦曦无奈,只好道:“我将出宫令牌和我的令牌都给你,有事靠着令牌都可以解决。” 念安翻开秦曦的手,看到上面还有一些胭脂的痕迹,在心中纠结该问还是不该问,今天的秦曦,特别不一样。 秦曦看到自己手上的胭脂水粉,还未等念安问,便解释道:“今日去千寒院去了一趟,没想到沾到了这些。” “长公主?你去那里干嘛?” 秦曦顿了顿,道:“去给她添置一些东西,但是毕竟她是害死正源的凶手,我也不能放她出来,她已经疯癫了,以后能不去你就不要靠近那边,我怕她吓到你。” 念安并不关心这些,点头道:“好。”身上的香薰念安并没有多问,有些事情就算是问了,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既然如此,何必自寻烦恼。 第二日,虚竹果真送来了令牌,念安道谢后由着凡阔推着出了朱雀门。 凡阔道:“公子,好久没出来看过外面的街道了,感觉空气都是新鲜的。”念安并不喜欢他们叫他公子,但是秦曦既然下了旨,凡阔也没有不叫的胆子了。 颜卿言笑晏晏道:“是啊,好久没有出宫了,公子,我们去完王爷府可以去去京都大街上吗?” 看着两个人元气满满,有活力的脸庞,念安不住笑道:“好,今日想买什么都买,要是银子不够的,我替你们掏。”念安开始反思近期来自己的状态不是很好,会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影响别人的情绪,秦曦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也没有,但是却要因为他整天都处于一个纠结的环境下,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公平的吧。 碧清早在王府门口吃着零嘴等着念安了,见人来了立马上前迎进去,道:“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进去看看。” 在亲和王爷府中待了一天,替秦尊选了一个总管元泉,又挑了几个聪明伶俐看起来乖巧不会闹事的侍女,到了午间,几人才从王府中出来。 颜卿开心道:“公子今日吃的都比平日里吃的多了。”因为念安手动不了,吃的一向是由颜卿喂的,看着念安今日心情如此之好,颜卿也开心得多。 “凡阔,往前面去,我们去城南那边的缘味斋,那里的糕点好吃,你们想吃什么都买回去。” 两人乐不思蜀,道:“好!” 缘味斋重新翻修,里外一新,因着到了春季,易寒在店门外移植的两株桃花树都已经开了,空气中都是淡淡的清香,念安被人抬进去的时候,正巧看见易寒身边有一个看起来英俊成熟的男子。 心猜那就是独孤族长,至于为什么会到这里是不清楚的,念安没有多问,而是笑着打招呼道:“易寒姑娘,好久不见,都已经有新欢了。” 循着声音,易寒抬头,惊诧道:“念……念安……你不是被封了一品护国公子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念安摇摇头,道:“旧疾,不知何时能好,也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易寒推开男子,往前走来,碰了碰念安的手,如今还裹着纱布,看起来没什么变好的趋势,易寒道:“皇上没有照顾好你吗?怎么会变成这样?要不,你出宫来好了,我有个弟弟,刚好也是断袖之癖,你这样子的美貌,他一定会喜欢的。” 念安转身道:“凡阔,颜卿,你们去挑一些糕点吧,想吃什么都拿。” 见两人走开,念安又道:“你瞧你,还说我呢,你的大族长怎么就能满足你了?要不我给你找一个如意夫婿,我们不要他了。” 易寒微微红了脸,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独孤?” “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如果不是他,那你就也不是易寒了,不会跟别人有感情的。怎么样,他放弃了他的南蛮一族?” 其实,自那日战败以后,独孤宇阕就对易寒升起了愧疚之心,那种恨了十年的心情,在一朝土崩瓦解不说,还多了一丝愧疚的情绪,越演越烈,渐渐地,独孤宇阕受不了那煎熬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潇湘 独孤宇阕把朝中政务都交给摄政王,自己悄悄跑到了京都来,在各街道中寻找,徘徊,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易寒,饥寒交饿,几乎就要失望放弃之下走进飘着糕点香味的缘味斋中,与正端着点心出来的易寒正巧遇见。 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人都忘了要说什么,也都将周围嘈杂的声音消却耳后,还是独孤宇阕最先说道:“婉儿……” 易寒放下手中的糕点,便往后而去,独孤宇阕迅速上前拽住她的手,动作粗暴却又温柔,隐忍着内心的悸动道:“婉儿……跟我回去好不好?” 易寒转过身,冷漠地打开独孤宇阕的手,道:“独孤宇阕,我们早就已经了结了,不要再纠结于过去了,那个陆婉月,早就死了。” 独孤宇阕仍是不死心,拽着手不肯轻易被易寒拉开,独孤道:“我走不出来,我就不信你走得出来!” “你走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从来都只懂得你想要什么,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已经受够了,从住进独孤王府开始,我想要作为什么样的角色从来都不是我自己选的,都是你给什么,而不是我要什么,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了……独孤……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被易寒这么一说,独孤也愣在那里,手中的力气也不再保持,直到易寒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这么自私…… 易寒本以为以独孤的心性,只要她这样说了,他就必然会离开,他从小过的就是那种别人配合他的生活,从来就没有他配合过别人,要让他过那样的生活,怎么可能。 只是易寒没想到,之后的几天,他每次都来,即便是闭门羹,他也吃得痛快,每日每日地待在缘味斋外,也不一定进来,但是总是想要让易寒在他的视线中,生怕易寒突然消失一般。 从思绪中出来,易寒从桌内拿出一盒桂花糕,递给颜卿,对着念安道:“我还是一样喜欢吃桂花糕,只是店里不再做冷心糕了,店里的甜心酥近日卖得不错,我给你包一些回去。” 说着,易寒又靠近念安小声道:“要是在宫里待得不开心了,就来我这儿。” 听了易寒的话,念安也大概懂得了什么意思了,冷心只因十年时刻地提醒自己忘记感情,忘记那些应该被遗忘的东西,如今既然甜心酥卖得好,说明心里便不再冷若冰霜了。 念安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颜卿凡阔,想要什么都挑好了就把钱付上吧,我们也该回宫了。” 回到宫里的时候,不过还是午后,念安不想太早回到清心殿中,便在花园中随意逛逛,春意刚到,百花尚未吐露芬芳,枝叶不过是刚长出新苗,象征的是未来的春意盎然之景。 花丛后方的几个宫女正在聊些宫中发生的惊喜事,念安本无意听人说那些琐碎的事情,正欲让凡阔把自己推开,便听到一个宫女道:“听说了吗!皇上前些日子去了潇湘院中,第二日清晨才去上的朝!” “可不是嘛,近日皇后娘娘都打听紧了那边的动静,柳夫人都不敢出院了。” 凡阔还未等人说完,便怒斥道:“哪个宫里的人?敢在这里嚼主子的舌根,不要舌头了?” 几个宫女急急忙忙跑到前来,跪在念安身前道:“公子……公子饶命……” 念安不知何时凡阔也变成了这个仗势欺人的样子,当下头疼扶着自己的太阳穴,道:“无事,退下吧。” 等人退下后,念安才再开口,“凡阔,以后不可这般颐指气使,在宫里,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回到宫里,把殿中的下人都叫到正殿来,我有话要说。” 凡阔应声,颜卿道:“是,公子。” 三人走后,张媛婕从花园后走出来,看着念安离去的背影笑道:“本宫就不信,你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原来,念安刚刚回宫,便被正巧在御花园中闲逛的张媛婕和婉晴看到,婉晴心想张媛婕正为了前些日子柳湘琴潇湘院发生的事情恼怒,心生一计,对着张媛婕小声道:“娘娘,不如我们借刀杀人,奴婢就不信那个苏念安能一点也不介意。”这便有了后来的这场碰巧听到之事。 念安回到清心殿中,颜卿用了片刻把殿内的下人都召集在正殿中,念安环视了一周,看着眼前众人的表情和眼神,有恐惧的,有心虚的,顿了顿才道:“今日叫你们来,就几件事要说说的,不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这样的人,仗着清心殿皇上常来就在外仗势欺人的,如果有,过去的事情,我们既往不咎,从今日起,若是再有这样的人,便别怪我清心殿容不下人,我清心殿中要的是踏踏实实的人。” 众人肃然起敬,皆道:“是,公子。” “下去吧,在宫里做事都要谨言慎行,若是被皇后知道你们欺软怕硬,整个清心殿都没有好果子吃。” “是!” “凡阔,你到尚宫局里去减一些近日的安排用度,颜卿,你推我进去。” 到了内殿,念安道:“颜卿,你老实告诉我,柳夫人的事,是否却是如此。” 颜卿为难道:“是……” “为何要瞒着我……”念安按着颜卿,希望能够得到答案。 颜卿跪在地上,诚恳道:“公子,颜卿并不是刻意要瞒着您,只是皇上指明了说必须要瞒着你,谁也不敢告诉您。” 念安了然,恍然大悟:“起来吧,跟我不用动不动就跪下。”顿了顿,念安又道:“秦曦……果然还是他想要瞒着我……” 颜卿立刻道:“公子……你不要想太多……皇上他也许只是去潇湘院中坐坐的。” 念安点点头,对着颜卿笑道:“这件事就当作我不知道吧,告诉凡阔谁也别提,也别让秦曦知道。” “是……” 当夜,秦曦仍在文渊殿中处理政务,迟迟未归,念安在清心殿扩建的凉亭之中发呆,如今脚又无法直立,手更无法提笔,作诗,绘画无一可行,便百般无聊。 “念安,我们回去吧,外面冷。”凡阔看着风吹动着念安的披风,全部吹在他的身上。 “我没事你放心吧,今日的事不要让秦曦知道,凡阔我还可以相信你吗?”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什么人。 “柳夫人。”念安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字,秦曦成为皇帝之后,各大人便将各自家中的女儿送进宫里,选夫人那天秦曦没去,照单全收,没有人封妃,更没有封号。自此,后宫便又多了几个女子,但是秦曦从来没去过,念安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据念安的认识,柳湘琴这人出身并不好,所以为人谦虚,从不招惹是非,不像张婕媛仗着自己第一个与秦曦成亲就在后宫里为所欲为。可能秦曦只是去坐坐罢了,在我这里生了闷气,心里不舒服罢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吧,念安也没多问什么,更不敢多想什么。 “算了,凡阔,我们回去吧。”念安想着,或许自己也有不对,秦曦那样在乎自己,是因为真的喜欢自己吧。 那日秦曦深夜方归,归来的时候念安还未睡下,却没有出声,任由秦曦把自己抱进怀里,秦曦却道:“怎么还未眠,在等我吗?” 念安顿了顿,方才隐瞒道:“只是刚刚醒了。”刚刚他一直在想现在自己的样子,什么也不能做,哪里也去不了,要靠着别人才能吃饭,才能走出去。 秦曦明知念安在撒谎,却不说破,黑夜里看不清两人的表情,秦曦温声说到:“是不是我吵到你了?还是做了噩梦?”秦曦还不忘数年前,念安落水被他救上来,在噩梦里紧皱眉头的模样,醒来时明明无措,却要强装镇定的模样是那样的乖巧可人,这些年来,在后宫中度过了那么多的日夜,他的念安还是他的念安,一点也没变。 念安摇摇头,秦曦抱着他转身,看着念安在昏暗中依旧清晰的眼眸,久久将念安的唇舌吞入自己的口中,轻柔地吻动,念安被秦曦亲得云里雾里,好不容易从沉醉中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久久才道:“秦曦,明日能不能麻烦汐枫先生进宫来为我看看伤口,我觉得这些日子好了许多。” 秦曦愣道,明知念安会因为这件事觉得难过,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有那个邪恶的念头,希望念安永远都不会好,希望他能一直都这样待在他的身边,不用担心他因为受不了后宫的污浊而想要逃离,秦曦亲吻念安的嘴角,柔声道:“安儿,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安儿。” 可是你却不是那个最开始认识的秦曦了,我总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念安心想,如果你能只爱我便好了,只可惜你要你的皇位,你要做你的九五至尊,而我只想做人世间的沧海一粟。 还未等念安再作他想,秦曦便欺身压在念安身上。那夜,忘却一切的不如意,放下心中所有的芥蒂,所有的爱情本就没有完美无缺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统领 从那日之后,念安每日都让颜卿和凡阔扶着他,想尽一切办法站起来,刚刚被颜卿和凡阔扶起来的时候,双脚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有站立或是一下子站直,疼得不行,念安不想放弃,坚持要起来,他的脑子里有一个信念,他要尽快好起来,到大理寺去把案子查清。 春过秋又回,秦曦渐渐也就不那么忙了,只要有到后宫,必然是到清心殿中,这期间,清心殿又翻修一次,秦曦把清心殿后面的一个宫殿也并入清心殿,让整个清心殿都大起来,还在后面给念安多建了一座小的阁楼,里面放了各样的话本,没事的时候就让颜卿给念安念着解闷。堪称后宫之最,念安虽然面上不说,却是知道秦曦对自己的疼爱的。只是多少心疼那些在后宫里夜夜冷,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绪。 接天莲叶无穷碧,夏季刚过,秋季很快便到,一片枫叶两腔离愁,常说秋季令人伤感,让人难受,念安却在秦曦登基的第二年,站起来了,他的手脚渐渐灵活,直到恢复地跟之前一样了。 这天,念安仍坐在四轮车上,凡阔推着念安想要到文渊殿去送一些糕点,念安想着这些天逐渐也会走路了,便道:“凡阔,我想起来走走。” “公子这几日的腿脚越发利索了,只是汐枫先生说了公子还在恢复期,要小心,不可太过疲劳。” “自然。” 说着,凡阔把四轮车扔在一旁,自己扶着念安走了起来,秦曦远远地听宫人说公子到了,放下手中的奏折便从文渊阁走出来,从另一侧扶住念安,温柔道:“汐枫说了,你这手脚马上就能好了,你可别太着急,要不然适得其反了。” 念安小声对秦曦道:“我已经大好了,要不是汐枫先生说要小心,我才不要人扶着我呢。” “好好好,你不喜欢别人扶着你,我抱你好不好?”虽说是问句,秦曦却不问,反手就把念安抱起来,念安失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被你抱在手里。” 念安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了,转眼间进宫已经五年了,没想到这五年过得这样的快,如过眼云烟,仿佛还在眼前,却再也触摸不到过去了,要在细细回想起来,那些事就像发生在昨天,只是却不能再想起个中细节了。 秦曦低头吻了吻念安的额头,道:“你永远都是最小的人,我要一直保护你。” “我在清心殿就听说了,今日早朝发了许大的火?” 秦曦点点头,“不过是北域蠢蠢欲动,没想到几年前那场仗他们只能撑到现在,只不过如今我翊国国力昌盛,根本毫不惧怕的。” 看着秦曦的眼睛,里面充满了万里江山之外的豪情壮志,就那个瞬间,念安就想待在宫里,陪着秦曦一辈子,也好,只要有他,一往情深,一切都好,念安道:“秦曦,战争容易,打赢也容易,可是百姓却不容易。” 秦曦抱着念安走进文渊殿内殿,将念安放在龙榻上,摸摸他的脸,道:“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开战的,过两天就是宫内新禁军的选举,这几天要晚些回清心殿,要是困了你就先睡一觉,好不好?” 念安在床边坐好,温声道:“嗯,我没事的,这些天我好些了,我想去大理寺里一趟。” “你想查过去的案子?”秦曦知道念安对过去的事情念念不忘,这些事情如果不给他一个结果,念安是不会罢休的。 “等过些日子你好一些了,再去,到时候我让大理寺卿随便你查,好不好?” 念安点点头,“好。” “我派人去把二老接回来,你不用担心二老。” 念安想了想,拒绝道:“父亲最看重廉洁,如果就这样把二老接回来朝中的大臣一定又要联名上书了,二老的面子也挂不住,等我查清事实再请父亲和母亲回宫也不迟。” 秦曦把念安搂到自己怀里,亲了又亲,“安儿,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遇到你。” 虽是午后,也并不妨碍二人一室春宵,帘帐一落,满屋柔情。 两日后,选出来的武状元正式成为宫中禁军的统领,念安午后闲着无事,便在宫中闲逛。 看着念安已经走动得自如了,颜卿笑道,“公子,皇上说前面的桂花开了,要是你来这里逛了,一定要带你过去看看。” “远远就闻见桂花香了,我就说要去找找那味道。” 走近桂花树边,一从的桂花树,足足有十来株小树,树上开的花并不多,都是小小的黄花,走近了味道相当浓郁,秦曦知道念安对桂花的味道向来是只闻一会儿就好,闻久了便会觉得恼,这才让人把桂花移在御花园里,要是平时有新鲜的花,都会送到清心殿去,清心殿常年的颜色鲜艳,各花都有,却都不香,念安无事就喜欢对着花作画。 念安今日穿着秦曦让尚宫局司制房专门制作的白云长衫,头戴青玉银冠,一身的白色样子很是翩翩少年气质,只见前方走来一人长得极其眼熟,那人靠近念安,便抓住念安的手,道:“苏公子,是你!” 念安看着眼前的人,却认不出来,那人将头上戴的盔甲摘下来,细细的眉毛,一双看起来格外好看的桃花眼,念安这才惊奇道:“你是,陈赢陈公子!” 看陈赢抓着念安的手,颜卿不乐道:“放开我们公子的手!” 陈赢自知失礼,赶忙把手拿开,这才反应过来,公子?难道他不是四皇子,竟是宫里那个盛宠后宫的公子……对……那个公子叫苏念安……而他姓苏……原来,他是皇上身边的苏公子啊…… 宫外的人对他赞誉不断,都说是天下第一才子,只是如今已经不再是一片好听的称赞了,有的是人说他卖身求荣……可是,在看到念安的第一眼,他就不相信念安会是这样的人。他感觉自己和念安很投缘,他并不喜欢男子,只是觉得念安给他的感觉很舒服,让他想要结交。他虽武艺精湛,但是在文学方面也颇有造诣,一直想要机会和那个天下第一才子好好谈谈。 陈赢顿道,过了会儿笑道:“没想到,在宫里能遇见你。” 念安拱手作揖道:“那日一别,没有好好向苏兄道别,实在抱歉。” 陈赢大度笑道:“无妨无妨。” 这时,一声尖利的太监声音传来,那是陈广福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张媛婕走上前来,今日是一身的彩色羽毛长衣,头戴彩羽宝冠,后有七坠步摇,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各有,看起来华丽绚烂。 颜卿等人忙行礼道:“参见皇后。”秦曦早说过,念安不必向任何人行礼,只不过念安生怕张媛婕借此机会招惹他,所有的礼数周全了,也就没什么让张媛婕好找茬的了。 婉晴道:“皇上肯定是知道娘娘爱极了桂花香,这才移了这些桂花树来,整个御花园都是桂花的花香。” 张媛婕趾高气昂笑道:“苏念安,你再怎么也算是一个后宫里的人,跟一个侍卫在这后宫里是要干什么?别以为皇上宠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这宫里的眼睛啊,到处都是。” 念安微笑,道:“谢皇后关心,念安不过是刚巧路过御花园,这才遇见了这位公子。” 张媛婕冷笑道:“公子?莫不是皇上又收了个男宠吧?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啊。” 陈赢不怒,反道:“臣是新的禁军统领,陈赢。” 念安这才道:“那陈墨便是你的长兄?” “正是。” 张媛婕翻了下眼睛,道:“婉晴,剪几枝的桂花回去,放红浮园里插着。” 念安阻拦道:“且慢,这桂花树在这花园之中能有好几日的花期,若是被剪下来,少了土壤的滋养,怕是香不了一日的,娘娘又何必要剪回去呢?” 张媛婕笑了笑,道:“这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本宫说了算,本宫说要剪,就要剪。”说着,婉晴就把几株桂花都剪下来,一脸的得意。 怕念安冲动,颜卿拉了拉念安,念安也不多说话,转身便走了,陈赢见状忙行礼追上念安,道:“苏公子!” 念安转身,道:“刚刚倒是念安失礼乐,该叫您为陈将军的,陈将军还有事吗?” 陈赢也不知道追过来干什么,只觉得这个翩翩公子颇有知己的感觉,便道:“我便是清心殿中的第一统领,日后夜里我都在清心殿外守着,但是公子放心不会进去打扰到公子的,公子有事随时都可以来传唤在下。”秦曦虽然对陈赢那日跟念安闲聊的事颇有芥蒂,但是一方面他的武艺确实不错,留陈赢在宫里他不在的时候也可以有个人保护念安,另外,他也相信念安对他的感情,念安对他的感情不是陈赢可以替代的,就冲着念安着想,冲着陈老将军和陈墨的面子,这个禁军统领的位子也该让陈赢来坐。 听完陈赢喘着气说着这一段话,念安面带微笑,道:“那日后清心殿的安全便要仰仗陈将军了,陈将军若是不介意,无人的时候可以直唤我念安的,颜卿是自己人,不用担心的。” 陈赢感激道:“那便要失礼了,念安。” 第一百三十五章 皇子 天气越来越冷,京都的秋天除了满树的红叶,几乎都要飘雪了。念安整日地待在清心殿中,外出的机会越来越少,身子也懒得外出受寒,便在殿中读书写字。 御花园中的桂花枝只被剪了一次,秦曦大怒,只道:“草木皆有情,桂花树谁也不准再碰。”只是,念安却再也没了去御花园中赏花的欲望。 到那时,张媛婕才知道,那一丛的桂花树都不是她的,当下自然是发了很大的怒气,在宫内又是砸东西又是斥责下人,那几日红浮殿里的下人也都谨言慎行,不敢触怒张媛婕。 过了不过几天,天又重新飘起了雪,秦曦担心念安的身体,便下了命令不许随意出门,要出门一定要秦曦带着,念安好不情愿,天天都只能看着窗户外面的雪,不能出去玩。 但是念安认为这是秦曦对自己身体的关心和照顾,所以就没用说什么,硬是在房里闷了一个月,每天都只有秦曦来带着他出去走走,都是拿衣服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把他的两只手拽在手里,恨不得搂在怀里,只是念安老是觉得会变扭,就没有让秦曦牵着。 每次带着念安出去,念安都会挣脱秦曦的手去玩雪,秦曦就在亭子里看着念安和凡阔堆雪人,打雪仗,看着念安活泼的样子,实在是不想让念安知道有的事情,破坏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 “秦曦你也来玩啊。”说起来现在这个皇宫里,唯一一个敢直呼秦曦大名的也就是念安了,下人们一开始还觉得害怕觉得他不怕死,后来看秦曦那么宠他也逐渐知道了为什么,见怪不怪了。 “好。”秦曦从亭子里走出来,让下人不用跟来,凡阔见秦曦来了,自己就退下了,下人们也都退下了,念安揉了一团的雪扔到了秦曦头上,雪花散开,笑的念合不拢嘴,和秦曦打闹起来。 后来念安累了,赖在雪地上,秦曦怕他着凉,拉过他躺在自己身上,漫天的雪花飞舞着,地上一片纯洁,只有两个俊俏的人相互依偎着,念安像是跟雪都融在一起的人,纯洁善良,是一切美好事物的代表。 念安喃喃地说着,“如果,能一直这么快乐就好了。” 秦曦道:“以后,你只要在我的身后,所有的事情都不要你去承担,你还有我,你要记得。” 秦曦低头看着念安玩累了就睡着的样子,微微笑把他抱了起来回了静心殿。 那天晚上跟秦曦又云雨了一番,念安逐渐开始适应那种感觉,开始沉醉在里面,慢慢也学会了配合秦曦,秦曦要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冰雪下了又融,半个深秋都过去了,这日,天刚又飘起微雪,便有人冲到清心殿中,在殿外大喊大叫的,“公子!救命啊公子!救救我家夫人吧!”叫声不大,又被门外的侍卫拦住,念安一时也没听到。 念安正在读李煜的词集,久久才从诗集中出来,听着殿门之外的声音,也不知道在叫一些什么,念安好奇道:“凡阔,外面是什么声音?” 凡阔道:“不知道是哪个院里的宫女,在外面大喊大叫的,估摸着是皇后又为难哪位夫人了,公子不必在意。” 念安狐疑地起身,颜卿忙道:“今日风大,皇上嘱托了,公子还是少出门吧。”颜卿并不知殿外是什么情况,只是不喜欢念安去参合,念安向来心善,宫里的人出了事都爱来找他,能帮的他都帮,只是白用功夫罢了。 念安走到门前,推开门,外面吹来一阵寒风,刺骨得很。念安转身道:“无碍,将我的披风拿来,我出去看看。” 凡阔朝颜卿猛摇头示意,颜卿也微微摇头,示意要是不让公子出去,以后万一这件事又怎么样了出来了被公子知道,又该生一次大气了。有皇上护着,公子不会有事的,颜卿道:“那公子再等会儿,颜卿为公子拿件披风。” 外面的声音仍在喊着,哀求道:“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吧,公子,这宫里只有你可以救夫人了。” 念安往外看了眼,才道:“那宫女好像有什么急事,我先出去吧,你拿好了再出来就是了。” 凡阔跟在念安身后无奈道:“颜卿,你去将那件皇上特地赐的貂皮披风拿来。” 念安这才走出正殿,风刮过来夹带着些许的微雪,落在手上,片刻将融,念安穿着一袭青色厚衣,为保温暖还将大半的头发披肩而放,果真是怎样都是谦谦公子的模样。 那宫女见念安出来了,忙不顾侍卫的阻拦,扑进清心殿内,就哭喊到:“公子,救救我家夫人吧。求求你救救她吧,夫人就要死了。” 眼前的宫女看起来很是眼熟,地上已有一层薄雪,看她双腿都冻的颤抖,还是跪在地上,双脸冻得通红,念安忙伸手要扶起她,一边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宫女不敢让念安扶,反而跪趴在地上,哭着道:“皇后……皇后要打了我家夫人的胎。” 不止是送披风而来的颜卿愣在路上,念安的双手也僵在空中,凡阔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久久念安才颤抖着问:“你……你家夫人怀孕了?是?” 那宫女看样子也是走投无路,才道:“奴婢是海棠,主子是潇湘院的柳夫人。” 凡阔忙扶着念安,念安喘了口气,吹出一口白雾,久久才道:“走吧,先去潇湘院,路上你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颜卿忙上前把为念安披上披风,将他头发整理好。刚走出清心殿的时候,海棠还跪在地上,凡阔小声道:“既然……柳夫人已经怀了身孕,皇后这样做不是帮了公子吗……公子你又何必要……要是柳夫人有了皇子……” 念安看着远处一片明亮的天空,眼神黯然道:“这宫里的人是去是留,都只凭秦曦的一句话,从来就不是我说了算,我也不想跟那些女子去争这些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想要,包括秦曦。”说完,不等凡阔应答,念安又道:“你叫海棠是吧,海棠,你说说怎么回事吧。” 海棠这才从两个侍卫中绕到前面,道:“是,大约是六个月前,皇上宠幸了夫人,那时皇后娘娘还没有身孕,夫人害怕被皇后娘娘知道,被……这才整日地待在潇湘院里,才两个月夫人的月事来的就不来了,奴婢进宫前曾在宫外的医馆里替人当过护工,也就会把脉,这才确定夫人是喜脉。” 念安道:“为何不跟皇上说,这么大的事,你们能瞒得了一天,怎么就能瞒得到她怀胎九月的时候,怎么掩得住?” 海棠哭着摇头,“奴婢也是这样劝夫人的,只是夫人说就算告诉了皇上,皇上也不会在意她的,到时候如果皇后娘娘知道了,宫里有心人觊觎她的孩子,一定会惹出许多的祸端。” 念安心道还一个谨慎的人,只是这样的谨慎导致了今天的困境,想了想道:“那今日又是怎么被皇后知道的?” 海棠狠狠道:“不知是院里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泄露了风声,今早奴婢隐隐觉得不对,想去司膳房给夫人传膳,没想到路上便看到了皇后的人往潇湘院的方向去了,奴婢走投无路,又不能到文渊殿去找皇上,宫里只有公子能够帮夫人,奴婢这才斗胆来清心殿里找公子了……”文渊阁的守卫一向森严,这事也是柳湘琴跟海棠说得,柳湘琴做了万全的打算,如果哪天真让张媛婕知道了,就不必前往文渊殿了,直接到清心殿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念安叹了口气,“罢了,已经走到这里了,那就进去看看吧。”说着便要往潇湘院内走。潇湘院外的装扮看起来就是以竹子为主的,进院便能看到右侧有一丛的翠竹,只不过冬天被雪压的半弯,一点也不像夏日里挺拔大气的竹子,倒是有点蔫了。 念安还未走到院里正殿,便听到婉晴的声音,“贱人,凭你五品官员的女儿也敢早我们的皇后娘娘怀孕?”念安在心里冷笑,又是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这宫里像海棠这样的奴婢不多,那些狗仗人势,颐指气使的人倒是不少。 接着是潇湘院主柳夫人的哀求,“皇后娘娘,求您饶了我的孩子吧,他生下来也不是嫡子,不会跟您的嫡子争皇位的,臣妾求您了,他是皇上的孩子啊。” 海棠听了马上从院外跑进去,扑在柳夫人的身旁,对着张媛婕道:“皇后娘娘,您饶了夫人吧,求您了。” 张媛婕一脚踹在海棠身上,道:“贱婢,一院子住的都是贱人,宫规你们不知道吗?有了皇嗣,便要上报东宫皇后。依本宫看,你这孩子怕是跟宫里的侍卫生下来的野种,这才不敢上报,本宫今日就清理宫闱,好好惩治你这贱骨头。 柳夫人哭着一手扶着已经半大的腹部,一手抱着张媛婕的脚哀求道:“皇后,臣妾知错了,您饶了臣妾吧,饶了臣妾的皇子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私刑 在院外听到里面的声响,念安想了想,对着凡阔道:“这事,你去文渊殿通传一声,让秦曦过来。”他不是怕皇后,只是单纯想看秦曦如果来了,会怎么处理,这个孩子十有八九就是秦曦的,否则柳湘琴不敢偷偷留下来,他就是想看看,秦曦会作何反应。 张媛婕凶狠道:“呵,皇子?你这是什么皇子?本宫能饶了他吗?来人啊!拖出去乱棍打死!” 见几人跑进殿内,这时,念安才走进院内道:“慢着!皇后娘娘是想私自处刑吗?”私刑在翊国被严格限制,轻易不可使用。 看到苏念安来,张媛婕笑到:“你也来凑热闹了啊,那就一起吧,她可是抢了你恩宠的贱人,你难道还要帮着她对付本宫吗?说到底,你是个男子,这宫里的人只要生得出孩子的,都是你的敌人。” 念安低头看了一眼憔悴又无辜的柳湘琴,头顶的发髻都被张媛婕打乱了,地上的步摇钗子散了一地,脸上的红印清晰可见。依着念安对张媛婕的了解,柳湘琴一看就知道受了张媛婕的欺辱,如果自己再落井下石,又成了什么人? 再认真端详之下,念安这才发现,柳湘琴的眉眼跟自己都有九分相似,这……秦曦曾说过,自己最好看的就是那一双眼睛,如今看到柳湘琴的眼睛,念安的心里越发不舒服。 但是,念安仍是笑道:“念安不似皇后权利大,便也忘了该怎么用了,这事兹事体大,还是请皇上来吧。” 张媛婕阴险不屑道:“苏念安,你可真是朵白莲花,本宫乃后宫之主,处置犯了宫规的夫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念安从旁坐下,看了一眼张媛婕,淡然道:“颜卿,扶柳夫人起来,若是柳夫人腹中的胎儿确是皇子,皇后你该当何罪?” 颜卿小心扶起柳湘琴,柳湘琴对着念安感激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张媛婕一声冷笑:“本宫乃是后宫之主,为了整个后宫在清理宫闱,柳夫人犯宫规在先,本宫处置在后,何错之有?皇上只说了后宫中清心殿的事由你自己决定,这清心殿外的事你还管不着吧?”说得真好,字字在理,却不在情,就为了那所谓的宫规,就要害死一个弱小无辜的生命吗? 念安喝了口颜卿端来的热茶,对着还站着的张媛婕还有柳湘琴道:“皇后不是怕了吧?既然皇后所做,事事在理,那又何惧皇上前来呢?” 颜卿道:“公子小心烫,要是皇上知道了奴婢没有照顾好公子,奴婢这命就没有了。” 听了这话,张媛婕更加气急,道:“苏念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媛婕本想趁着无人知道,把这贱命了结了,柳湘琴已经怀胎六月,这胎要是被堕了,母子都保不住,这样宫里就又少了一个争宠的人了,等她过些日子再联系一下其他的夫人,就不信那么多女人,皇上会只喜欢一个生不出孩子的男人,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念安绊下来。 念安却道:“柳夫人坐下好好休息吧,海棠给你家主子拿一条毯子,这么冷的天气,别冻坏了。”柳湘琴感激地看着念安,眼里的感谢都显在脸上。在这个宫里,她最羡慕的人就是念安,她曾在御花园见过念安一眼,只那一眼她就知道为什么皇上会独宠他一人了,只那一眼她就嫉妒,为什么不是她先遇到皇上,她有跟他极其相似的眼睛,她一直想着,如果她能更早遇到皇上,也许今天她已经是皇后了。但是当她看到念安的清冷,看到念安的笑,她就知道,这个世界再没有人可以替代苏念安在别人心里的位置。 文渊殿内,秦曦听说念安出事了,不久便赶到潇湘院,看到柳湘琴的时候,秦曦才想起来几个月前的那一场荒唐事。两个月前的那日正因为秦肃的事,秦曦从清心殿出来便怒火中烧,继位以来秦曦一直忙碌,那日便喝得一醉方休,回清心殿的路上,秦曦遇见了柳湘琴。 没看清楚的时候还以为柳湘琴是念安,那双眉眼何其相似,只是念安的眉眼更清澈,更美,出于复杂的情绪,一是秦曦想报复念安背着他对秦肃互通友好,甚至亲手帮助秦肃逃走,根本就不相信他对他的承诺,二是秦曦刚刚继位,如果有一个皇子……那这皇位才算真的坐得稳当了。借着酒后的迷糊,便也真把柳湘琴当成念安……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秦曦也是诸多的后悔,脑子清醒以后,回想起那事生怕被念安知道,两人越走越远。即便是为了念安,也是不能让柳湘琴乱来的,好在哪几日派去观察的人都说柳湘琴安安分分的,没有半分炫耀的意思,那风声也没传到清心殿,秦曦才就此作罢,完全忘记了还有子嗣这一事,也就没有让人给她喝堕胎药,这事也就这样留下来,没想到柳湘琴瞒了这么多天,居然有了孩子。 就在几人电光火石的时候,秦曦的贴身太监李顺用尖利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皇后起身行礼,微笑上前行礼,用娇媚的声音道:“参见皇上!”念安一脸凝重,也就坐着不想动,秦曦进来见念安的表情凝重,看自己的眼神也并不和善,便知道这事不好收拾了。 秦曦看了一眼屋内,走到念安身边,温声道:“你怎么这里?不是说了最近风大,让你少出来走动吗?”念安听了也不动容,这时,反倒是柳湘琴哭着道:“皇上,皇上救救臣妾啊。” 念安不看秦曦,只道:“皇上还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一下吧,柳夫人若是当真怀了皇嗣,这事就不能轻易终了。”说完,念安还不忘喝一口热茶,缓解当下心里的痛。 当他知道秦曦跟柳湘琴有了孩子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要离开了,这里确实不适合他,他没有那些后宫女子的手段,如果没有秦曦的庇护,他根本就生存不下来,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秦尊和秦曦在照顾她,可是他不想再要靠着别人生活了,也不想成为秦曦的累赘,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男宠罢了。 张媛婕瞪眼道:“本宫是在执行宫规,难道苏公子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念安却平淡道:“做错事就是做错了,不管是谁都要认,古人云,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皇后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皇后不是一向坚持那孩子是个野种吗?现在秦曦也到了,此事便与我无关了,又何必问我懂得哪些道理。” 秦曦看着张媛婕冷声道:“野种?皇后当真如此说?” 柳湘琴这才又哭掩着嘴,道:“臣妾不敢妄议皇后。” 张媛婕脸色变得都不自然了,在瞬间变得煞白,匆忙解释道:“皇上,臣妾做的都是宫规要求的,宫里不管是夫人还是妃子只要怀了身孕,就要第一时间把此事的消息报给臣妾知道,但是柳夫人她居然欺上瞒下,怀了快七个月的身孕,臣妾担心……柳夫人是……这才不想把事情闹大。” 秦曦想了想,道:“朕确实有宠幸过柳夫人一次,皇后难道不知道朕曾留宿在潇湘院吗?皇后此举,到底目的何在?难道皇后是容不下朕的孩子,容不下翊国的皇子?”说完这话的时候,秦曦还看了念安一眼,念安的表情不变,仍是看着前方的柳湘琴,心里却如被刀割了一般流淌着血。 张媛婕上前委屈道:“皇上,臣妾也是为了后宫的安宁着想,这事要是真的那样,便如同臣妾所说,传出去岂不是丢了我皇家的颜面。” 秦曦冷声道:“若是万一错杀,你该当何罪?在宫里私自处刑是哪条宫规给你的权利,来人,红浮殿上下众人不懂得规劝皇后,罚一年俸禄,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未能做表率之用,罚一年俸禄,禁闭红浮殿一月。” 张媛婕不服气道:“皇上!” 李顺道:“还愣着干嘛!扶皇后回去!” 张媛婕身边一众侍女太监皆道:“是!” 柳湘琴跪趴道:“谢皇上恩典!” 秦曦又道:“扶起你家夫人,这些日子先好好养胎,有什么缺德尽管向尚宫局支取,有什么事只管说。”海棠忙扶着柳湘琴起身,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你们先退下吧。”说完,秦曦就走向念安,念安仍是毫无动容,站起身来就要走出潇湘院,秦曦手快,抓住念安的手,把他拽回来却不敢让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看着念安消瘦的背影,秦曦道:“安儿,你听我解释。” 看着走去的众人,念安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看着前方,脸无表情道:“您是皇上,本就不必解释。” 听着念安的冷漠,秦曦怒吼道:“可是我不是你的皇上。” 念安流下一滴泪,颤抖着道:“可是你也不是我的秦曦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背叛 秦曦从身后抱住念安,心疼道:“是我不好,我还是你的秦曦,你看看我好不好?安儿,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也不想的,我没想到……” 转过身来看着秦曦,念安一字一句道:“你是想说你把柳湘琴当成我了吗?她就算是再像我,可她到底是个女子,而我是个男子。” 秦曦发了疯似的抱住念安的腰,把念安紧紧扣在自己怀里,道:“是我错了,我不好,都怪我都怪我,你别这样,别生气好不好?” 听完秦曦的话,念安失望至极,沉声道:“秦曦,你以为这事情是生一场气,就可以过去了,是吗?” 秦曦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都沉静下来,念安推开秦曦道,“别跟上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要去哪里?” 念安目光黯淡,道:“你想我走吗?” “只要你不走,就算是你说要我让柳湘琴跟他腹中的狗屁皇子一起去死都可以,如果你要走,我就让他们和你的清心殿一起去死!” 念安顿了顿,狠心道:“那你这辈子都别想看到我。” 秦曦再上前,问道:“你要我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说,不走,还在我的身边,你要怎样我都可以!” “是不是我到青楼去找娈童也可以?”翊国正因为男风拿不上台面,大部分的达官贵人又有这样的爱好,青楼里就有专门接待男子的男子,被称为娈童。娈童并不都是妩媚的,他们各样都有,也有的强壮勇猛,但是靠这碗饭赚钱,只要对方给得出钱,什么都能干。 秦曦头顶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低沉道:“你敢!” “秦曦,我累了。”说完,念安推开门,再没转头看秦曦的表情。 看着念安离去的背影,秦曦青筋爆起,今天的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孩子不管留还是不留,对他来说柳湘琴都不能留了…… 被送回红浮殿的张媛婕并不死心,婉晴见状道:“皇后娘娘不用悲伤,您到底是六宫之主,就算那个贱人生出了孩子,也不能翻出天来。” “你懂什么?后宫这个残忍的地方,向来是母凭子贵的,如今她有了长子,就算本宫有了,也是要压本宫一头的。” “皇后娘娘,你也看到了皇上对那个柳湘琴的态度了,我们要对付的人啊,还是清心殿的那个!区区一个潇湘院,还不该劳皇后如此忧心!” “你说的也是。” “而且,我们有的是机会对付柳湘琴,你想啊,过段时间宫里不是要摆元宵宴席吗?到时候,要是柳湘琴那个贱人有了什么意外,那就不能再怪我们了!” “你说的是,到时候再对付她?” “皇后娘娘啊,来日方长!我们还怕找不到时机吗?” 张媛婕这才笑了,道:“想跟本宫争荣宠,本宫就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回到清心殿,念安没有多说话,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几乎看不见任何的光,像一个被人抽空的空壳,颜卿在外面站了多时,到底还是进了内室,看着失落的念安,不忍心地开口:“公子。”念安闻声抬头看着颜卿,唤了句:“颜卿,你过来坐下。” 念安看着坐下的颜卿眼里都是不忍,开口问她:“我可以相信你吗颜卿?” “恩。”颜卿坚定地点点头,又道:“当年颜卿的性命是公子救的,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凡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有些感觉凡阔跟以前认识的不太一样了,但是具体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念安看着眼前的黑暗,觉得什么都是深不见底的,在这宫里,他今天居然连凡阔都不能相信了。秦尊和碧清都不在,他又可以相信谁? “那你是秦曦派来监视我的吗?”念安说着这些,同时细心地观察在黑暗中颜卿的脸色。 “不是的,公子,你一定要相信我,就算是皇上拿死威胁颜卿,颜卿也不会做背叛公子的事情。”念安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并不是撒谎,颜卿确实还是一样的。 “好,我相信你,以后,我们也是朋友。”念安可以说算是收服了她,她身边总要有几个心腹,说完两个人聊了一会。念安回殿的时候便下了命令将殿门关上,秦曦被拦在门外没有硬闯,他知道,这时候要让念安静静。 隔着门,念安就坐在内殿的堂前,靠着桌子,在漆黑的夜里没有烛火,颜卿想点,可是念安不让,因为他的脸上满是泪水,害怕光能看透他此刻的脆弱。 颜卿对着秦曦恭敬行礼,小心道:“参见皇上,公子已经睡下了。”秦曦本欲推门,没想到颜卿又道:“公子说了,谁也不能进去。” 秦曦的手就那样愣在空中,问道:“今日膳食如何?” 颜卿低头为难道:“公子回来以后,就没吃过东西。” 秦曦对着清心殿内道:“你即便是对我再失望,又何必要折磨自己的身子?饿了……”罢了,他这时候又怎么会饿,怕是不知道饿,只会饿坏了自己吧…… 见秦曦若有所思,颜卿道:“皇上,公子早已睡下了。” 即便是隔着门,但是他知道,念安就在里面看着他,他心里的失落,委屈,他都知道,可是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去挽回念安的情绪。如果柳湘琴和她腹中的孩子死了,能够让所有的东西都不变,他绝对不会眨眼睛,但是如果那样,念安会心疼柳湘琴,会心疼柳湘琴腹中的孩子,却唯独不会心疼他。 秦曦道:“明日转达公子,若是他不肯用膳,那便到冷宫里去找柳湘琴的尸体吧。”秦曦不再多说,转身走出清心殿,李顺虚竹忙跟上。 众人皆噤声,这才知道苏念安在秦曦心里的位置到底是怎样的,比起后宫里那些不得宠的夫人,比起东宫皇后,简直就是天了。 念安在漆黑的夜里抓紧自己的膝盖,颤抖着流下泪,秦曦,你太了解我了,你知道我不会让无辜的人冤死,就算是这样,你也要逼我,就为了你自以为沉重的感情吗? 念安一向善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无辜的人枉死,更看不得秦曦残酷冷漠的手段,只要他知道,一定会劝着秦曦,他跟那些谄媚的人不一样,只要是他不喜欢的东西他都会说出来。秦曦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用这个来威胁念安。 那一夜,任外面风如何吹,大雪纷落,念安都坐在地上,毫无知觉,不知道多冷不感觉有多困,就只是坐着,也不闭眼,亦睡不着。一晚上,像是被刀狠狠地剐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那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对未来的恐惧,只要一想到秦曦跟别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就没办法平复自己的心情,痛到失去知觉。 翌日清晨,天才刚亮,念安才从地上起来,推开门,在外守夜的颜卿大惊,念安自从上次伤了手脚以后整个人都变得虚弱,再没有起得如此之早,看了念安的憔悴,煞白的脸庞,带些黑色的眼底,干燥焦白的嘴唇,和昨天一样的发髻,颜卿便反应过来,公子是一夜都没睡过。 “公子,要用早膳吗?” 念安摇摇头,道:“我去文渊殿,求一个令牌。” 颜卿马上示意周边的侍女去取念安的披风,自己跟上念安,问道:“公子要求什么令牌,让颜卿去拿就是了,皇上怕公子受凉,让公子好好休息,司膳房的管事也来说了,说公子一醒来想吃什么,那边都能做得出来。” 念安踩在雪上,把白雪都踩踏下去,看着一处一处逐渐堆起的雪,念安摇摇头道:“我想去大理寺查案。”想了一夜,念安才想明白,如果一定要在这里待下去,也要把案子查好,这么多年来,父亲和母亲都杳无音讯,自己却能这么安然,当真不孝。 颜卿接过赶来的侍女的披风,另一侍女又拿来暖炉,念安只披上披风,将暖炉递给颜卿,道:“以后秦曦没来就不必守夜了,秦曦来也有李顺和虚竹守夜,夜里就好好休息吧,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啊,可不能落下病根。”说着,念安把暖炉也一同递给颜卿。 颜卿不敢接,直道:“公子,这样不可,颜卿是下人。” 念安走到前面,对后面的几个侍从侍女道:“不用跟着,你们回去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念安当下就理解了,又是秦曦的意思,念安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你们说到底是清心殿的人,我既然这么说了,你们就回去吧。” 颜卿点点头,转身道:“公子既然说了,就回去吧,皇上那里自然有公子去解释的。” 几人退下,念安道:“拿着捂捂吧,一晚上把你冻坏了吧,昨日是我未思虑周全,让你到里面来守夜。” 颜卿含着泪摇摇头,接过暖炉,道:“公子……公子做什么都是对的,颜卿……说句不好听的,颜卿这样是僭越,可是这宫里只有像公子这样的主子会懂得疼惜我们下人。” 念安摇摇头,道:“我只不过知道下人有多不好当,走吧,我们从御花园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囚笼 御花园中芬芳都没有了,一场冰雪,寒封濯清池,周身的叶子落尽,只有满树的枝条,只不过这些枝条大多撑不久,雪一多就要断了。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念安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诗,感觉自己就像是冬日里的腊梅,跟后宫里其他的桃李都不一样,不喜欢争奇斗艳,却要在寒冬里忍受清寒,即便是想走,也走不了。 颜卿道:“公子这诗甚美,只是颜卿并不懂是什么意思。” “以后若是有机会,让你去国子监里听听,也是好的。” 颜卿自小没读过书,听念安这么说,自然是感激的,但是她并不像念安那般的有文采,便道:“颜卿自小就不是读书的命,又何必劳烦公子。” 念安也不再多说。 两人绕过御花园,踏过一路的雪,来到文渊殿的时候,念安的脸色更加不好了,颜卿心下担心得紧,念安到殿前,把要传报的人叫住,道:“不用通传,我自己进去便可。” 小太监知道皇上对念安的疼爱,也没多说什么,就让开让念安进去,在要到正殿的转角,念安听到里面的声音和对话。那人的声音极其熟悉,说着:“公子昨日本在清心殿中……”念安的心就像是又被刀剐进去一般,原来,你也早已经背叛我了…… 念安强忍住心头的痛楚,推开门,看着里面正在交谈的二人,道:“凡阔……”原来现在自己身边最信任最信任的两个人,都欺骗自己。 见凡阔张着嘴欲说什么,秦曦的表情也僵硬着,念安一步一步逼近凡阔,道:“想问我为什么在这里?还是有没有听到你们两个的对话?” “如果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们相信吗?”念安一字一句地说着,像诉说,又像讽刺。 “安儿你来了,来坐到这边来。”秦曦看到念安虽然惊讶,但却没有自乱阵脚。 “不必,不敢僭越,既然皇上还有公务,念安告退。”说完念安行礼走了,秦曦看着念安的背影,脸渐渐黑了。 念安隐隐听见秦曦的声音,秦曦暴怒道:“来人,把凡阔给朕抓到天牢中去。”或许,秦曦是想逼自己回去,或许,秦曦是怪凡阔没有做好事情,但是,对念安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念安感觉胸口一股剧痛传来,颜卿立马扶住念安,念安捂着胸口,想忍住那种痛感,到底还是被冲破,一口鲜血喷出来,半跪在地上。 秦曦从文渊殿正殿飞奔下来,将念安抱在怀里,看着念安苍白的脸,带着血的嘴角,还有带着眼泪的眼角,怒吼道:“传太医啊!虚竹!出宫唤汐枫!” 念安看着秦曦的脸,却充满了绝望的表情,眼眶里盛满了泪水,念安吞了一口气,缓缓对秦曦说道:“秦曦,你放过我吧。”说完,念安就闭上了眼,带着一条滚动的泪珠,流淌在毫无血色的脸上。 秦曦抱起念安,便狂暴地往太医署冲去,一路上,宫人都不敢说话多嘴,生怕惹怒了秦曦,小命不保,颜卿一路哭着跟着秦曦跑去了太医署,凡阔则是被人押到天牢去了。 太医署一众太医见秦曦抱着人进来,都忙行礼,秦曦一脚踹在就近的太医身上,暴戾道:“把大太医叫出来,要是安儿出了事,朕要你整个太医署陪葬。” 其余几人都忙去喊刘太医,秦曦将念安放在太医院的榻上,表情阴冷得看不出情绪,直到刘太医前来,把完脉。 “公子是寒气入体,又急火攻心,两股气体相冲撞,才导致真气紊乱,口吐淤血。” 秦曦语气不善道:“如何能好?” 刘太医道:“只能……慢慢调理……” 秦曦看了念安一眼,道:“退下吧。”秦曦重新抱起念安,把人抱回清心殿,又道:“为何会寒气侵体?你们一群都是废物吗?” 众人皆跪地噤声,不敢说话,颜卿小声捂嘴,不敢哭出声来,虚竹进来的时候把汐枫一同带进来,汐枫一看跪了一地的人就知道念安又有事了,当下道:“说吧,这次又是怎么了?” 秦曦示意往里,接着跟进去,汐枫把完脉,缓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听说他最近的心情怕是不太好,不如让他到秦尊府上待几日吧。” 秦曦想了想,道:“那便先这样,听说你最近住在秦尊府上,等他醒了我就问他去不去。” 汐枫开下药方,颜卿上前接到手里,“按上面的药方开就可以了,注意身体吧,他的体质偏寒,受不了冷。” 颜卿含着泪接下了药单,又问道:“公子没事吧神医?” “没什么大事。” 看着念安渐渐醒来的样子,秦曦沉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等到众人离去,念安别过头去,不再说话,秦曦坐在床边,道:“汐枫说你受了寒,昨夜里没睡好?” 念安仍是望着一旁,听也都听清了,却不回答,秦曦又道:“凡阔的事不止是你看到的那样,有些事情我现在不好跟你解释,我们先把病养好了再说,好不好?” “这些日子,你出宫去散散心吧,待在四弟府上,等过些天要元旦了我再接你回来过节。” 念安这才有所动容,道:“出去了又如何?到底还是这个笼子里的金丝雀,只要没有逃离,不过是笼大笼小罢了。” 秦曦沉声,“安儿……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可以折磨我,可你不要折磨你自己,好不好?” “秦曦,我累了,你出去吧,我不出宫。” 秦曦顿着,久久才道:“你再好好休息,凡阔的职位我找人替上。” “不必了,清心殿里无事,不需那么多人伺候,以后殿里的事,只管让颜卿来安排就是了。” 秦曦点点头,道:“你说这样,那就这样。” 说完,念安往床里躺了躺,用背对着秦曦。看着念安的背,秦曦到底没有多留,走出清心殿。 那夜喝了药,念安便睡了。知道念安失眠,汐枫特地开了安神的草药在里面,秦曦来的时候念安已经睡熟了,从身后,紧紧把念安圈在怀里,感受念安最乖巧的样子。 这些天来他都在不住地后悔,害怕失去,害怕念安的消失。无数个夜里他都在反思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差错,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是他的执着还是他的无情。 第二日等到念安再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了温度了,但是他知道秦曦来过,因为秦曦在他身后的时候,给他的安全感是不可估量的。 念安站起身来,披上外衣,将衣服整理完方才对着门外道:“颜卿,进来吧。” 在外侍候的贴身下人通常都是颜卿,在念安可能会醒来的时候,外面就会准备好洗漱的水等,凉了就重倒,总之要让念安醒的时候就可以洗漱好,颜卿一直做的很好。 颜卿替念安梳头的时候,道:“公子今日的精气神比昨日好多了。” “我看都差不多,把我梳理整理就可以了。” “公子今天想干什么?前面潇湘院里的海棠来说柳夫人请您过去,说要感谢公子,只是柳夫人的身子如今雪天路滑不太方便出来到处走,要劳烦公子过去一趟了。” “那就去潇湘院里坐坐吧。” “是,外面早膳已经传好了,就上了一些清粥小菜,汐枫先生说一定要吃。” “嗯,出去吧。” 走到潇湘院,念安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走近在缝制小衣服的柳湘琴,行一书生礼道:“柳夫人好。” 柳湘琴应声抬头,惊喜道:“苏公子,你来了,快坐,海棠不知道干嘛去了,我叫她沏茶。” 念安微笑道:“不必了,我倒也不渴,海棠兴许在忙别的事吧,怎么你宫里就她一个侍奉的吗?” 柳湘琴苦涩道:“宫里本就只有几个侍从,自打那日皇后那一出闹了,都借着由头去了其他院里当差。” 颜卿道:“怎么可以这样。” 念安却了然,道:“宫里的人见风使舵也是正常的,等你的孩子生下来,就不会这样了。” 柳湘琴却道:“这是我的孩子,我当然是想要生下他的,只是我在这宫里没有地位,我的母家没有权势,在这宫里怕是要……” “你放心,这到底是秦曦的第一个……孩子,他不会放任你们的,等你生下了孩子,我就替你请旨封妃。” “苏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柳湘琴根本没想到念安会这么说,今日请他来,确确实实是因为念安救了她和她腹中的胎儿一命,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都好。 苏念安道:“我不知道你跟秦曦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本不该属于这个后宫,更不想跟你们争所谓的皇宠,我唯一心疼的到底还是无辜的孩子,不管因为什么,孩子都不该成为你们的牺牲品。”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谢礼 柳湘琴点点头,道:“是,我知道,我会好好对这个孩子的。”为了后宫的荣宠,后宫多少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牺牲,都是血淋淋的过去,大家心里都有数,只不过面上不好明说。 念安道:“还有两月才生产,这段时间要注意休养。” “是。” 念安又道:“颜卿,到司膳房吩咐一声,这段时间的膳食要注意,也要小心,再去调两个老实本分的,到这里帮衬着。” 柳湘琴感激道:“苏公子,不用这样的……” “秦曦他可能做得不好……” 柳湘琴黯淡道:“湘琴不敢奢求,这孩子本来就……” 念安没听下去,反而是笑道:“没事,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你没有错。” “苏公子,这些日子要是有空,能多陪我聊聊吗?虽然我们之间好像不该是朋友的关系。但是我很想成为你的朋友。” “这些都无碍的。” 柳湘琴很喜欢念安的这种性格,在之前,她一直以为念安是那种妩媚的男子,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知道,那些都是世人给他的污点,他并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是,他就不用这样帮着她,前日也本可以不管她的死活,他们之间其实说是竞争关系,也一点不过分,但是他却可以帮她到这个地步。 本来柳湘琴觉得这个后宫里有的不过就是无尽的寂寞和孤独,却没想到那天晚上的选择,给她带来了这个孩子,还带来了这个后宫里她最后的光明。 走出潇湘院的时候,念安也感觉好多了,柳湘琴给他的感觉并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生非的人,心中有分寸,识大体,如果没有他,柳湘琴应该会受人喜欢的。 颜卿却并不开心,念安问道:“从刚刚开始,你就不太开心,有什么事吗?” 颜卿点点头,小声道:“公子为什么要帮柳夫人,公子做的已经够多了,颜卿也知道,公子难过,伤心,都是因为柳夫人,只要一见到柳夫人,公子就会想到她腹中的孩子,公子明明不高兴,为什么还要这样帮她呢?” “颜卿,这世间的很多事并非都是非黑即白的,不是对错就能分开的,等你再大些你就会懂了,柳夫人在这宫里身不由己,她腹中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如果我不帮着她,她的孩子就会受人欺负。” “可是那与公子又没有关系,公子又何必……” “颜卿,我做这些只是我想做,就好。开心,就好。” 颜卿摇摇头道:“公子明明就不开心!” 念安不再多说,说是开心,又多少不甘谁又知道,待他回到清心殿,陈赢正在门口捧着一个盒子等着。 念安走后,海棠出来道:“夫人,那晚的事情……” 柳湘琴为难道:“我本以为我可以安然只要这个孩子,没想到还是不行,没想到他会因为伤心至此。” 海棠握着柳湘琴的手,道:“可是夫人,如果没有这个皇子,在这宫里你就永无出头之日了,等到皇上对他死心了,宫外又会有富贵人家的小姐被送进来……”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骗他,他尽心尽力地想要帮我,可是我却……” “夫人别这样想……” “罢了,海棠,你去做些好的糕点,晚些送到清心殿去,就当是谢礼吧。” “是。” 念安走近陈赢,道:“陈将军,今日怎么见你在此?” “前两日回家中,听大哥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在街边看见一个稀奇玩意儿,就买来送你,便当是你上次请我吃饭的回礼。” 念安从陈赢手中接过盒子,好奇道:“你也太神奇了吧,你怎么把这东西带进宫里来的。” 陈赢得意笑道:“嘴里喊着我陈将军,我是禁军统领,带点什么不容易?” 颜卿捂嘴笑,念安也笑道:“一个被我抓到以公谋私的陈将军,你快点想办法贿赂我,要不然我要把你告发的。” 陈赢夺过念安手中的盒子,道:“你告发了我,这个盒子我就自己留着了,要不然为了你这白眼狼,我哪能以公谋私?” 念安道:“好好好,你给我,咋们有话好说。” 颜卿佯装霸气补充道:“陈将军,送出去的东西,咋们可不是说拿走就可以拿走的,我们可是两个人,劝你放下手中的盒子,我们公子放你一马。” 陈赢失笑,道:“怕了你们了,拿去。” 颜卿上前接下道:“公子你还满意吗?不满意我们东西也到手了,就不用管陈将军的死活了。” 念安作思虑状,陈赢忙对颜卿道:“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 念安方才道:“颜卿,看在陈将军认错态度好像还不错的份上,那我们就算了吧?” 颜卿也作思虑状,道:“那好吧,虽然有些勉强。” 说着,两人走进清心殿内,颜卿心里开心,公子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这么真心的笑,到了正殿便打开盒子,道:“公子,你快来看!” 念安过去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个雕刻好的章,上面的玉黄里带着红,颇有血玉的样子,被雕刻成麒麟的模样。念安打开,细细看着里面的字,是念安的称号,上面是“南湫公子”四个大字。 颜卿道:“公子,这个好漂亮,这是公子平日里作画底下都会留下的字。”颜卿不识字,只能用这种简单的方法做描述,念安心里却很温暖,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到这个称号的,也不知他从哪里找的大师雕刻了这样的一个章。 “上面是我的自称,南湫公子,这份礼物我喜欢,我出去亲自感谢他。”说着,念安把章放下,走出去,到外面的时候,陈赢已经不在了,还留下话说:公子要是出来了,就告诉他,喜欢就好,无需感谢。 念安会心笑了,这几日的阴霾情绪都好了许多,将东西给颜卿收好放好,念安走进内殿中去,想要做一副赏雪图,也静一静现在的心。 就在他静下心来作画的时候,颜卿从外跑进来,急急忙忙道:“公子,公子不好了,凡阔死了。”念安一听,心里面也有点痛,有些不忍,秦曦,到底还是动手了……念安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毛笔在一旁,走的时候不小心带动桌上的纸,砚台打翻,泼了将要做好的雪景图一片的墨,只是念安现在没有心思管这个了,立马接过颜卿为他披上的披风,往外走去。 “秦曦下旨要处死他?”走在外面的石子路上,念安问着颜卿 “我也不知为何,皇上突然下了命令,要处死凡阔,然后就听说已经死了。”念安心里一震,秦曦,你当真就这样赶尽杀绝吗?就算他没有做好他应做的那些事,他也不至于死吧?在你眼里,那些人命都这么一文不值吗? “罢了,一会儿你在外面候着,我单独进去见他。”念安这么说了,颜卿只能在外候着。 念安进去,秦曦知道念安会来,便道:“都出去。” “为什么处死他?”看着秦曦的念安眼神里带着一丝的恨。 “他死不足惜。”秦曦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动摇。 “那他也是条人命啊。”念安的眼泪从眼角滑出来。 “他背叛你,就该死。”秦曦都眼里没有一丝的仁慈,他也知道,如果凡阔让他觉得难过,与其保留凡阔那个地位,不如让凡阔彻底死去,死在念安的心里,也好过这样揪着念安的心好。 念安怒道:“是你要他监视我的,你是皇上,谁能违抗你的命令?” 秦曦走下龙座,道:“我?不,一开始,他在你的身边,只是先帝的一个眼线而已,你一和我在一起,他就告诉了先帝,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怀疑,那时我们都很谨慎,怎么先帝就比知道了这件事吗?再之后我成亲,他又告诉了刘婕媛,安儿,你的那些善良,你的宽容,不应该给他这样的人。要不是他,你不会受那么多苦。”秦曦走近念安抓着念安的双肩。 念安听着秦曦说着这些东西,眼里都是晶莹的泪光,念安拼命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凡阔不是这样的,你骗我。” “我没骗你,你想想,那时候刘婕媛为什么知道是你?他进暴室,你前脚刚搬了救兵,后脚他就被人救出来了,你以为那是先帝慈悲吗?你错了!”其实念安心里早有答案,但是他一直为自己找借口,不是凡阔的借口。 念安想要挣开秦曦的手,嘴里仍然喃喃着:“不会的,你骗我。” 秦曦把念安抱紧,道:“安儿,这世间你能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我,只是我,你知道吗?”秦曦今天说这些的目的,也是为了攻念安的心,他要把念安的心击得粉碎,然后完全属于他一个人,让他不敢相信别人,让他所有的情绪都在他一个人面前展示。 念安狠狠推开秦曦,又一巴掌甩在秦曦脸上,冷漠道:“秦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心狠手辣,麻木不仁……就算他想要害我……他也罪不至死……为何一定要逼死他……” “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们都该死!” 念安大声道:“可是我不想让他们死!”听到这些,念安跌跌撞撞地转身,想要走出文渊殿,秦曦在身后道:“我身在皇位,就要有大国情怀,不能心软,不能软弱,你是我唯一的软肋,除了你,我不能给任何人留下可乘之机。” “所以,无视生死?” “是!” “所以,无畏天道?” “是!” “那你为何不杀了我,那样你就没有软肋了,那样你就可以坐稳你的皇位,坐稳你想拥有的一切了。” “除了你,没得商量。” 念安不再多说,推开门走了。 第一百四十章 冬衣 看着出来时表情凝重的念安,颜卿不敢多说话,跟在念安身后回了清心殿。 念安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第一次觉得心里这样堵得慌,道:“凡阔是尸体呢?” 颜卿知道的时候,凡阔已经被处死了,当下更加不知道了,只好摇摇头,“听说已经被运走了。” 念安想了想,道:“拿些银子去打点一下,让人把他好好埋了吧,毕竟朋友一场,他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是,回去我便派人过去。” 念安想到前些日子看到的宫里那些狗仗人势见风使舵的宫人,问道:“近日来没有出什么事吧?殿里的人有没有出去惹事?” 颜卿思虑,道:“没有,自打上次公子讲过以后,大家做事都勤恳本分得多了。” “回去吧。” 颜卿想了很久,到底还是为难说道:“公子……其实颜卿觉得,凡阔既然已经死了,公子也不必因为这事再跟皇上起争执……” 念安不想谈这方面的事情,往前走着,久久才道:“颜卿,这事你不必多说,我自有分寸。”念安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颜卿自然不再多说,跟念安回到清心殿。 第二日念安也没闲着,准备了一些古籍亲自送到潇湘院中,就是为了给柳湘琴解闷,也给他腹中的胎儿多学学,颜卿跟在身边多多少少也听了点,念安突然想起了正源,那个乖巧的少年,就是在跟颜卿这样大的年纪,在本该翱翔于天地之间的年龄,消失在万物之间,化作一捧尘土。 平日里念安和颜卿没事,就会在潇湘院里待着,不仅是为了陪柳湘琴解闷,也是为了防止张媛婕下手。柳湘琴这段时间情绪好了很多,跟念安交谈起来也不再忌讳,在知道念安的为人以后,柳湘琴更加放肆大胆地跟念安相处,希望跟念安成为真正的朋友。如果说有一点私心的话,就是希望念安以后能够喜欢她腹中的孩子,秦曦对念安的看重她是知道的,只要念安喜欢她腹中的孩子,他以后的路就不会难走。 但是其实在这段期间,念安和秦曦不再有过多的交流,秦曦仍旧是每日都来清心殿,一开始念安紧闭殿门,不肯让秦曦进来,秦曦也不恼,不怒,仍是每日地来,进不到正殿里去,就睡在清心殿的偏殿中,也不跟念安多说什么,只是睡着。 后来念安也就不再紧闭正殿的殿门了,任由秦曦进来,只是两个人是没有过多的交流,秦曦也不逼念安,随着他去,每日两人仍是相拥而眠,念安不知道他们心的位置到底离的是远还是近。 甚至他还没有想清楚,他跟秦曦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们之间除了所谓的爱情,是不是还参杂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比如说,这段时间他对秦曦的恨,对他杀人如麻的控诉感,他只知道自己确实是喜欢秦曦的,但是他没有办法去接受,一个为了要坐拥皇位而放弃那些善良的秦曦。 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宫里所谓的有权利的生活,那些荣华富贵,金砖碧瓦,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束缚,如果不是因为喜欢秦曦,他绝对不会这个宫里多待一秒,只要有任何的机会,他一定会想办法冲出这个牢笼,他更看不上所谓的一品护国公子,天下第一才子的美称。可是他,放不下秦曦。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有那些污浊的,但是他只想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就算要熬过那些清贫的生活也好,只是秦曦放不下天下,放不下江山,还要将他束在手中。 两人便这样僵持着,直到除夕那一日,宫里又出了一件事,牵连了两个宫里的人。 那日,念安本在清心殿中看书,正想要叫人去司制房中看过些日子过年的冬衣做得如何了,念安朝着外殿喊到:“羽阕,你去司制房看看殿里的冬衣做得怎么样了,要是不好要提醒人家改着点,灼韵,你去看看今年给我们殿里安排的年俸要什么时候给我们,再过几天就除夕了。” 说实话,这是念安这些年来,唯一一次过得起来的除夕,这一次他可以自己把握,也可以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所以他想让底下的人都开开心心地过一个除夕。 见无人回应,颜卿往外走了一圈,走进来道:“公子莫急,颜卿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白天的,一个个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如今他们做事是越来越散漫了,公子也不该这般惯着他们,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他们就得遭殃。” 念安放下手中的读本,站起身来,“也罢,我们自己去司制房看看,兴许他们有什么事出去了,今年让司制房给殿里的人都多做了一套衣装,大家也好过一个好年。”清心殿里贴身侍奉的就颜卿一人,在外殿负责打扫的是机灵的羽阕和稳重的灼韵,今日不知道怎么了,两个人前面送个东西出去,就没有回来。 快到眼前的四司局,颜卿道:“司制房的陆司制说,皇上特地让司制房赶制了公子的冬装,最是保暖,现在定然是在赶制的,公子不必心急。” 念安好奇道:“我倒不是担心我自己的冬衣,我想趁早把你们的冬衣要回来,昨日我见守门的小禄子手都冻僵了,这几日大冷,来催催。之前我还曾听说衣造设,那又是什么地方?” 正说着,从四司里便传来了掌掴的声音,念安以为是尚宫在教训底下的婢女,没想到走进去却看见婉晴正在教训陆司制。 念安走上前去,道:“参见皇后娘娘。不知陆司制做错了何事,要叫四司众人来,在此……” 张媛婕坐在尚宫局正殿之上,身着一身赤红色长袍,头戴牡丹金花步摇,看起来不比之前的跋扈样子,反而是端庄稳重多了,如果她脾气可以再收敛一点的话。张媛婕看念安来了,正想让念安吃一个措手不及,也好给他点脸色瞧瞧道:“本宫是在教她做奴为婢的规矩。” 看着低低哭泣的陆司制,周边提心吊胆的其他三位女官,还有一种不敢说话的宫女,念安问道:“陆司制做错了什么?” 张媛婕没说话,婉晴却道:“娘娘今日想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到这里来检视,没想到陆司制居然说皇后娘娘的冬衣还没做好。” 陆司制抬起头,念安几度不忍看着她带着血的嘴角,她道:“公子,您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前些日子,司制房本是按吩咐做着皇上和后宫各位主子的冬装,只不过李公公来说,皇上要求为公子多做三套冬装。” 张媛婕的瞪大了眼睛,多做三套?那可真是笑话,皇上自己都不过是新制两套,给他多做三套,他一个人占了四套,司制房还如何腾得开手? 徐尚宫见皇后脸色不好,才道:“那既然皇上早有吩咐,你司制房又是如何安排的?” 陆司制擦了擦泪,道:“奴婢想着要为皇后做冬装事关重大,只不过皇上既然下了令要司制房赶制公子的冬衣,又说要按照他的礼制来造。司制房里最有手艺的那几个绣女,都得为皇上和公子造衣,无奈之下,奴婢才去衣造设找了衣造设的陈衣设。” 说到陈衣设,徐尚宫解释道:“皇后娘娘,陈衣设已经在路上了。” 念安听完,道:“既然陆司制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又为何要罚?” 婉晴嚣张道:“奴婢做事之前,不过问主子的意见,主子想打想骂都行。” 秦曦从外走进来,怒道:“那要是朕想将你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乱棍打死,是不是皇后也不能过问?” 婉晴之前的气焰全部都没了,跪下来道:“皇上,皇上恕罪。” 四司众人皆跪下,让出中间的一条道,张媛婕起身让出正位,秦曦拉过念安,坐在他的身旁,念安不想在别人面前闹得不愉快,就那样坐下。张媛婕在侧位上坐下,脸色更加不好。 秦曦道:“平身,朕在路上就听说了,司制房和衣造设的事情做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如何?”秦曦今日奏折批改得早,就想提前回到清心殿中看看,没想到回到清心殿中一个人也没有,一问之下才知道,宫里的人都在四司这里看热闹。 婉晴走到皇后身边,不敢在秦曦的面前造次,徐尚宫道:“陆司制没有做好皇后娘娘的冬装,这才惹得皇后娘娘大发雷霆,是奴婢管教不严……” 秦曦不想听这些废话,不耐烦道:“徐尚宫,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念安见众人都不敢说话,便道:“从我的理解来看,司制房因为要赶制我的冬衣,腾不出精细的人手做皇后的冬衣,安排了衣造设的人来做,是这样的吗?” 徐尚宫道:“是。” 秦曦看向张媛婕,没想到她还这般的不识抬举,已经坐着皇后的位子了,想要的却越来越多,本想问接下来又是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衣造设的陈衣设走进来,走到正位前跪下,缓缓道:“参见皇上。” 张媛婕脸上的自信越来越浓,笑道:“陈衣设,本宫的冬衣做得如何了?” 陈衣设惊恐道:“啊?什么冬衣,衣造设从来不负责皇后娘娘的冬衣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解情 听完这话,陆司制抓住陈衣设的衣服道:“陈衣设,当初我亲口跟你说的,你怎么可以这样!”陆司制看起来就是比较无辜的,陈衣设看了张媛婕一眼,当场也扮起可怜。 陈衣设推开陆司制道:“陆司制,你可别诬陷啊,这做皇帝后妃的衣服向来由你们司制房负责的,我衣造设只做下人的衣服。” 张媛婕冷笑道:“这事本就是如此,陆司制啊,你司制房的事情做不好,就想着推卸责任吗?” 念安算是看出来了,张媛婕今日有备而来,并非无理撒泼,摆明了是冲着司制房来的,便问道:“陆司制,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你把这事交给衣造设了?” 陆司制颓然跪坐在地上,“奴婢……对了!那日奴婢去衣造设的时候,他们全设的人都看到了!” 念安追问道:“可有人听到你跟陈衣设说了什么?” 陆司制无奈地摇摇头,“并无……” 张媛婕道:“苏公子也未免过去袒护陆司制了吧,离除夕不过只有三天,本宫的冬衣居然还没有造出来,说出去岂不是说本宫连六宫都治理不好?皇上~臣妾今日,定要好好惩戒一番,以儆效尤!” 这时念安不好说话,秦曦看了眼念安,怕惹怒念安,这事更加不好收拾,便道:“依朕看,陈衣设的话也未必就可信,陆司制所言句句合情合理,倒是陈衣设,难道是怕朕怪罪,这才信口雌黄,不敢承认吗?” 张媛婕拿帕子擦了擦手,道:“皇上此言差矣,这事本就是陆司制负责的,在她的手底下出了问题,她担着也在情理之中。” 听完秦曦这一席话,念安顺着便道:“皇后这话说的,倒是把责任推得干净,后宫出了事情,首当其冲就该是皇后的责任吧?先者,皇后这后宫风气本就不好,宫内各处设置混乱,同为造衣,居然没有尚宫这样统一的管理安排调度,到了这种时候,难免相互扯皮,不认账,皇后管理后宫这么久了,就没有发现这一点吗?” 张媛婕怒瞪,道:“你!” 念安根本不管张媛婕的怒视,接着就道:“再者,身为皇后,纵容底下的人仗势欺人,颐指气使,小小女婢,居然敢当众掌掴女官,到底是用的皇后的权利还是缺乏管教,又该当何罪?别的不敢说,清心殿中若是哪个人敢出去这般的作面子,我第一个不饶他,也不会像皇后一样如此纵容。” 婉晴这时才感到害怕道:“娘娘……” 念安推开秦曦,站起身来,扶起陆司制,接着道:“最重要的是,皇后既然身为六宫之主,就该做表率,汉武帝贤后卫子夫,以贤闻名,身为后者,最重宽厚,得体,皇后因为这等小事,就罔顾宫中女子的颜面,古人都道‘打人不打脸’,皇后偏最喜欢掌掴,轻则几十,重则上百,皇后若是真做得好,皇上也不必此时到后宫来为后宫操心。” 张媛婕冷笑:“苏公子自然可以空口白话地说了,你可知宫内事务如何繁杂?” “即便是繁杂,也可一一理顺,何故顾此失彼,难道皇后是在说,后宫的事务比前朝还要繁杂吗?难道皇后不该做好这些,反倒让皇上为难吗?” 徐尚宫等几位年长的女官见势,劝说道:“公子息怒。” “徐尚宫也是宫里的老人了,皇后再做不好,徐尚宫就算是挨罚也该劝着点,你们一宫四司,同气连枝,怎么其他人都不劝着点,眼睁睁看着陆司制受罚一句也不提的吗?要我看,你们都该罚!” 这话并没真的惩戒的意思,几个人都是宫里的老人,见状都道:“是,谨遵公子教诲,以后自当和心协力。” 张媛婕的气焰被压制,也看出来念安这话的意思,说是骂几位尚宫掌事,其实是在指桑骂槐,指责她没度量。秦曦道:“安儿,过来,别动怒。”说着,秦曦拉过念安,念安只得坐在秦曦身边,秦曦又道:“今日这事,朕已有决断,司制房和衣造设互相推脱,各罚两位掌事三十大板,俸禄半年,以儆效尤,至于其他掌事,各罚三月俸禄,以后后宫若再有散漫至此的现象,一律杀无赦!” 众人皆跪下,道:“是,皇上。” “今日公子的话,都给朕记住,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别给朕惹事!” “是!” 张媛婕不服气,道:“可是,皇上!本宫的冬衣如今尚未有着落,难道……” 见张媛婕装起可怜,念安更加不齿,对着陆司制道:“陆司制,皇上的冬装做好了吗?” 陆司制恭敬道:“启禀公子,皇上的冬装早再半月前就已经做好了,这几日都在赶制公子和太妃的冬衣。” 念安道:“既然如此,那我的冬衣就先不做,三日期限,不眠不休,尽你司制房全房最好的绣女,也要赶出皇后的冬衣,能做得到吗?” 陆司制点头,道:“能。”陆司制看着念安的眼里都是感激,念安微微一笑,接着道:“皇后娘娘可满意这样解决?” 秦曦凝重道:“皇后要是觉得自己管理不好后宫,朕可以找其他的人来管教后宫,以后皇后只要待在红浮殿中,也无需为后宫中的琐事烦心。” 张媛婕大惊,道:“皇上~本宫也是为了后宫好,今日的事便这样算了,若还有下次,本宫定不轻饶,还有你,以后给本宫注意一点。” 婉晴立马跪下来,道:“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是奴婢糊涂。”一边说着,还一边扇自己的耳光。念安看不下去,别过头去,若是早知现在,当初给人留一条活路,不就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吗? 秦曦见念安别过头去,又道:“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还是注重自身休养的好,这段时间手抄一百遍女则女训,至于你的下人,若是再让朕听到有狗东西仗着主子的名头在外撒野的,朕决不轻饶!” “是!臣妾谨遵圣旨!” “是!奴婢叩谢圣恩!” “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谁要是再敢嚼舌根,宫规处置。”秦曦起身,拉着念安道:“回去吧,过几日就除夕了,这些日子好好歇着,外面天冷,可不能生病了。”秦曦拉着念安走出四司,后面传来整齐的一声,“恭送皇上!” 念安难得开口,缓缓问道:“今日,怎么这般早就到这边来了。” 颜卿跟在身后,听念安跟秦曦说话,打心里为念安开心。 秦曦伸手牵住念安的手,道:“今日想来殿里看看还需要你还需要什么,这是我们第一次光明正大在一次过的年,我想让你过好,也想让你……”李顺听着这意思,有戏,示意颜卿快走,颜卿的心当然是向着念安的,希望两人能和好,悄悄地从旁走开。 念安却仍是不冷不淡道:“殿里什么都不缺,我也什么都不要。” 秦曦拉住念安,把人拥在怀里,“那你要不要我?” 念安推开秦曦,接着往前走去,不再回答,只是道:“宫内的各局各司各设机构不太合理,可以改改。” 秦曦见念安不再是以前冷漠的样子了,就上前拥住念安的腰,道:“你说,你想怎么改?” 念安看着地上被踩出来的一个个印子,低着头道:“目前还没想好,这事一时也说不清。” “这事,让你去安排好不好?你也可以往各地方都安排你熟悉的人,以后去找人做事也方便得多。” 念安摇头,“若是那样,又要被后宫那些人诟病。” 秦曦宠溺道:“你放心,就是你想怎么改,告诉我,我去做,谁要是胆敢嚼舌根,我定然不会放过的,你也知道我向来最疼你。” 念安也不好再拒绝,便道:“等我回去研究研究再说吧。” “不急,等年后,我们慢慢来。”说着,秦曦扶着念安的腰抱起念安。 念安小声惊呼,“秦曦,你干什么?” “我好久没有当着你的面这样抱你了,这段时间来,我都想你,批奏折的时候就想你什么时候能来给我送点糕点,送点茶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随意杀人,我改,好不好?你不喜欢的,我统统都改。” 念安忍着眼中的泪水,道:“我知道你身在其位,必要谋其政,但是我不想你变得杀人不眨眼,变得我都认不得了。” 秦曦温柔道:“我知道我知道,安儿的心我都懂,我会改,只要不必要的,我都不会乱来,好不好?不要再闹了,这些天来你躺在我身边,我抱着你,却不知道你离我到底有多近,多远,我真的怕……” 果然,自己是他的软肋,这样的秦曦变得危险,不再无懈可击了,“秦曦,如果你想要再多的孩子……” 秦曦道:“不会了,不会了,这一个是最后一个了,如果再有,我亲手放你出宫。” 念安抬头亲了亲秦曦的脸颊,秦曦笑着低下头,把念安的唇舌都亲吻个遍,抱着人一路跑回清心殿,吃起人来了。 冬雪飘散梅香处,融情月暖寒夜时。芙蓉帐暖春宵度,卷上珠帘总是情。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宫风 翌日清晨,念安睡得晚,一夜的水乳交融换来了清早的腰酸背疼,早上醒来的时候颜卿都高兴坏了,梳头的时候没少打趣,看着念安这样,颜卿是打从心里都是开心的。 “公子气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红润了,看起来都好看了。” 念安走出清心殿正殿,道:“是啊,好久没有这样舒心过了,今日我们去衣造设看看他们的衣服做得如何了。” 这时,羽阕端着东西进来道:“公子先用膳,晚些奴婢陪您一起去,皇上上朝前特地吩咐的要公子吃的山槐红枣汤。” 念安点点头,转身回到正殿,灼韵刚好回来,道:“公子,库房那边说今年的年俸这就给我们送过来,让公子不要着急。” 念安突然好气道:“灼韵,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才刚满二十。” 念安小酌一口红枣汤,又问道:“颜卿和羽阕呢?” 颜卿笑道:“奴婢今年二十有三了。” 羽阕也笑着接到:“奴婢今年二十有一。” 念安放下手中的勺子,摇摇头道:“太甜了,吃多了反胃,不吃了,你们几个到了出宫的年龄要记得提醒我,到时我要是忘了请旨,可就耽误你们了。” “不敢!” 念安又用了一些清粥,道:“走吧,颜卿跟我去衣造设就行了,你们在殿里候着,歇会儿吧。” 两人对视一笑,道:“谢公子。” 走在去的路上,念安问道:“为什么宫里会有司制房,又会有衣造设?” “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听以前带我的姑姑说,是因为文玥皇后在位的时候,宫里的衣服造得不好,当时司制房人手不够,便多设了一个衣造设专门做下人的衣物等等,也算是分了等次,司制房做好的,衣造设做得就次一点。” “那陆司制把皇后的冬装交给衣造设来做,岂不是于礼不合?” 颜卿摇摇头道:“不是的,那是文玥皇后时的规矩了,到武阔皇后的时候,因为宫里的后妃多,司制房做起来难,宫里就又招了一次绣女,招进来就可以做后妃的衣服,发展到现在,两个地方的都独立起来,只不过司制房归尚宫管,衣造设直接由皇后差遣,所以衣造设的有时反而压司制房一头。” “我懂了,难怪那日皇后那么嚣张,估计那个陈衣设早就和皇后通过气了,那昨日就是想杀鸡儆猴,四司向来跟清心殿往来交好,她自然是想要打压的。” 颜卿担心道:“公子以后这样的事情别出头的好,皇后的气焰盛,又嚣张惯了,若是皇上不在,奴婢怕你吃亏。” 念安从来就没有怕过张媛婕,只是不希望多事,能忍的尽量都忍着罢了,有时看陆司制那样被人那样教训,还当真是看不过去,不得不出头了。“放心,我有分寸的。” 衣造设设得离四司还要稍远,到的时候也是一个大宫局,念安走进衣造设,便能看到一群粉色统一宫服的绣女在做着手上的裁缝工作,见念安来了,纷纷都站起身来要行礼,念安忙道:“不必行礼,忙着你们手上的东西吧。” 颜卿上前问道:“李衣设呢?公子前来问清心殿里的冬装做好了没有。” 陈衣设昨日受了三十杖,今日还赖在里面不能出来,一个掌事宫女道:“公子稍等,清心殿的衣服早便已经做好了,只是这几日忙,还在赶制其他殿里的冬装,没有闲空送到清心殿,公子恕罪。” 颜卿在念安身旁小声道:“这位是李衣设,昨日陈衣设被革职了,便调了她。” 念安这才笑道:“辛苦衣造设和李衣设了,颜卿。” 念安来的路上就交代好了,这些日子衣造设为做冬衣,肯定是忙得不得了,拿点钱打点一下也好。颜卿点头,拿出一包银子当着众人的面递给李衣设,道:“这银子给衣造设的各位买些吃的,就当是辛苦这几日了。” “这,这些都是份内事,公子的赏钱,奴婢不敢收。”李衣设生怕被秦曦知道了这事要麻烦,怎么也不肯收下,念安道:“这是清心殿给得赏赐,收着就是了。” 不好驳了念安的面子,李衣设道:“那……那奴婢就收下了。” 念安看着身边一个绣女正在绣小花,绣得很是生动,道:“这衣服不急送,做好了就好,这两日你们闲下来再送过来就可以了。” “公子,奴婢这就带两个机灵的给公子送过去。” 念安宽慰道:“李衣设衣造设里的事不忙吗?不急。” “不忙,不忙,都让公子亲自登门了,奴婢实在罪过。” 念安转身,道:“不用如此拘谨,既然如此那就走吧,还要麻烦李衣设了。” 李衣设指了两个宫女去拿衣服,自己先跟上念安,道:“来日,还要请公子多行方便。多多照顾的。” 念安表情没变,只是道:“在宫里只要本分做事,就好。” “是是是,公子说得是。” 念安突然想起来,又问道:“现在宫里到底分了多少的像你们这样做事的宫局或者司的?” “宫里有尚功局四司,分掌衣食住的司膳,司珍,司设,司制,有尚宫局三司,司言,司簿,司闱,分管宫内人员的各记录,登记。又有礼乐署负责礼乐宴席的筹备管理,太医署负责宫内个人寻医问诊,除此之外,还有大库房,如同前朝的国库一般,管后宫库房,还有像衣造设这样的,独立设置的,还有仪仗局、暴室等等。” 念安问道:“李衣设可有觉得宫内如今的设置,运转起来相当不便?” “是呀,许多职能重叠,各部之间也常推脱责任。” 眼看着走进清心殿,念安稳重道:“今日麻烦李衣设了。” 李衣设对念安恭敬,“不敢,公子太客气了。”转头又对其他宫女道:“都给公子送进去,小心着点。” 念安走进清心殿,羽阕便从殿内眉飞色舞地跑出来,开心道:“公子,库房的包总管来了,我们的年俸送到了,他在里面等着呢。” 颜卿拍拍羽阕的头,道:“稳重点,说了多少次了,见着公子要行礼,这要是让人知道,该说你不懂礼数。” 李衣设见包总管在里面,便道:“那公子,奴婢便先告退了,有事公子尽管到衣造设来吩咐。” “李衣设慢走。”念安往里走去,见包总管已经在正殿候着了,身边还跪了三个小太监,见念安进来,立马毕恭毕敬道:“参见公子,这几日事忙,派几个混账东西给公子送年俸,没想到那群混账东西竟然没给公子及早送来,老奴实在是无颜面对公子,今日带了这几个狗东西过来,随公子教训。” 几个太监争相道:“公子恕罪啊,奴才再也不敢了。”念安心下笑话,只道宫里这些人向来见风使舵,不给自己留半分的退路,哪个宫里的人都是这样,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宫风”。 “公子大人大量,饶了几个奴才吧,以后定当衷心给清心殿里送!” 灼韵性子急,当即便道:“包总管倒是贵人事多,我家公子前些日子到你们库房想提前把宫人的俸禄取回来,就因为公子这段时间生皇上的气,皇上也不常来我们宫里,不过是昨日在四司里……”灼韵说得并无错,秦曦到底是皇上来了清心殿被人拒之门外的事自然不能到外面去传,所有的人都只当皇上再没来过清心殿里。 念安打断道:“灼韵,不得无礼,包总管要管这宫里的事,有忘掉的也是难免的,你们几个起来吧,以后多注意着点就是了,在这宫里见风使舵的多了,总有湿鞋的一天,宫风向来说不准往哪里吹,安分做事,老实做人就不会有事。” 包总管胖胖的脸都堆着笑,看得人都觉得油腻,道:“公子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这群混账东西,老奴回去定好好教训,以后再敢如此,定不轻饶!听到没有,还不快把俸禄给公子,一群没有眼力见的东西!” “是是是。” 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上面堆满了红色的锦囊,包包都装得满满的,道:“这是今年的年俸,李公公特地来说要多给清心殿的发点,公子看看。”年俸并不是指一年发一次俸禄,一月发一次的叫月俸,年俸是在年关的时候发的,作为辛苦一年的奖励。 念安坐到正殿上,道:“灼韵,羽阕,清点一下有没有错,包总管先坐下,喝杯茶。” 包总管道:“公子近来气色都好了不少啊。” 灼韵算好,道:“没有错公子,每份多了十两银子,公子的那一份多了一百两。” 包总管笑道:“李公公亲自来说,说是公子想要什么让库房都配合着。”包总管想了想,顿道:“公子啊,有一事不知该问不该问。”念安这才想到,要整顿后宫各局的事定然是都知道了,这才赶着过来。 面上不动声色,念安道:“有话直说即可。” 包总管有些为难,笑着道:“听说公子在准备后宫各机构的精简,到时难免会有人员的变动……您看着……老奴也在这里干了十多年了……虽然许多地方做得还总是不好……但是公子您看……” 念安会意,喝了一杯清茶。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守岁 念安笑着对包总管道:“包总管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有些道理不用我说包总管也是懂的,过去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不再提也罢。” 包总管点头哈腰的,生怕念安旧事重提,道:“公子海量,以后有事,尽管来吩咐库房里的人,老奴感激不尽,既然公子这里也忙着,那老奴就先走了。” 念安点头,道:“羽阕,送送包总管。”说着,包总管走出清心殿。 颜卿走进来道:“公子,外面司膳房的人也来了。”这话刚说完,司膳房便端着东西进来,司膳房的王司膳开心道:“公子今日脸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皇上一大早便差了李公公到司膳房来给公子传膳了,说是公子最近手脚冷得很,需要些滋补的汤药。” 四司的人一向对念安客客气气,从来不因这段时间得宠与否而多来或者少来,王司膳和徐尚宫是最常来的了,念安示意灼韵拿出一个鼓鼓的红锦囊,灼韵递给王司膳,念安才道:“一直以来都多亏了司膳房的照顾,念安整日地吃你们司膳房中的东西,怕是都被我拿光了。” 王司膳倒是没有客气,直接收下道:“公子可不敢这么说,收了公子的赏赐,更应该尽心为公子调理,早上的山槐红枣太甜腻,这份是羊肉萝卜汤,养胃的,公子要趁热喝了才好。” 念安笑道,示意灼韵端下去,接着道:“王司膳有心了,灼韵端下去,晚些用膳了我再喝。” “公子甚忙,不便多叨扰,那奴婢告退。” 念安想了想,道:“王司膳,陆司制如何了?” “司制她没事,在宫里为奴为婢的,受点委屈要是就受不了了,要怎么当掌事。” “那便好,多劝着点。” “是,奴婢告退。” 看着外面乌压压的人,念安就感觉头疼,颜卿道:“公子,接下来是……” 等到外面的人都走光了,念安才算歇下来,羽阕端着饭菜进来,念安起身坐在桌上,灼韵不平道:“前些日子也没见他们这样勤快,如今不过是公子跟皇上重修旧好,就都上赶着来踏咋们家的门槛,真是糟心。” 颜卿拉开灼韵,笑着道:“公子好不容易要用膳了,你就不能让公子消停会儿?” 羽阕道:“公子为何不直接驳了他们的面子,那群人就不该给他们脸。” 念安喝了一口羊肉萝卜,道:“若是今日驳了他们的面子,就会有人说我侍宠生娇,说我摆谱,反正也没事,见一下怎么了。” 灼韵忿忿道:“奴婢就是看不惯那些人那副嘴脸,这倒成了我们清心殿的不是了?” 这时,秦曦走进清心殿,道:“远远便闻见殿里的饭香了,谁欺负公子了?” 众人忙行礼,念安道:“无碍,不过是灼韵还不懂规矩,羽阕,带她下去好好教教她规矩。”说着又转头问秦曦道:“用过膳了吗?” 李顺挪开凳子,秦曦坐下身来,摸摸念安的手,道:“今天的手没昨天那么冷了,我这不是想着你还在殿里,才过来跟你一同用膳的。” 颜卿端着饭进来,念安道:“虚竹,坐下来一块吃吧?”自秦曦为帝以后,虚竹也封了将军,多少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但是虚竹仍觉得自己就是秦曦的侍从,从不一同用膳,仍是近身保护秦曦的安全,念安看到了,都担心虚竹。 虚竹看了眼颜卿,道:“不必了,我下去吃点再过来。” 念安笑笑,道:“颜卿,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带着虚竹去吃些好吃的。” “可是,公子……” 秦曦道:“好了,公子既然都说了,就下去吧。” 念安夹了一片鱼,把里面的刺挑掉,再夹到秦曦碗里道:“这个鱼肉我刚吃的,好吃。” 秦曦难得被念安如此温柔以待,心里开心得紧,李顺在一旁觉得自己多余,直到秦曦也觉得多余,他才被遣出去提前用膳。 秦曦用过膳后,就又到文渊殿去批奏折,近来北域的战事吃紧,骑族颇有要大干一场的架势,秦曦整日地管那些也够头疼的。念安见他烦恼也没有多问,只是随着他去。 自念安和秦曦因为柳湘琴的事闹过以后,红浮殿就热闹起来了,毕竟是东宫主母,又是皇后,整个宫里的人都以为张媛婕会得宠,从未有一个人是能得一世盛宠,独却君王的感情的,今日皇帝宠谁,明日又宠谁,都是正常的事。 但是从昨天到今天,红浮殿里几乎没人踏足,张媛婕让人出去打听,就打听到清心殿重获圣宠的消息,如今红浮殿重变冷清,张媛婕对念安的怨毒又多了一分。 除夕守岁,宫里的事情大多都忙好了,红浮殿也收到了自己的冬装,此事总算告一段落,念安本来就无所谓这些东西,多一套少一套自然就不在乎了。 念安本想叫秦尊进宫来一同守岁,秦曦不想被人打扰,便说:“你就别管四弟了,你要是去请了四弟肯定是要进宫来的,汐枫怎么跟他两个人过甜蜜的生活了?” 念安想了想,好像也是,便也没有派人出宫,道:“只是感觉好久未见小尊了,有些想他了,你上朝的时候见他如何?气色可有变好?之前说是生了场病。” “好多了,有汐枫在,四弟不会有事的,你这样还要关心别人怎么样,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整日的手都这样的凉。” “自小到大都是这样,汐枫先生不也说了吗,没辙。” 秦曦把念安的左手握住手里,右手夹菜,道:“等初二过了,初三你去四弟那里小住一日好不好?”初二是鬼春节,不便出门。 念安难得听到在外过夜的时候,当下道:“怎么突然同意我出去了。” “初三那日要祭祖,你就别回来了,要不然还要在祭祀台下站大半天,怕你吃不消。” “不去不好吧?” “好,哪里不好,你又不是后宫里的夫人,不用去。” “那便如此,我也想着去找小尊聊聊,看看他跟汐枫先生如何了。” 那夜两人依偎在一起,秦曦派人在远处为念安放了一场烟花,宫里到处都是唏嘘声,念安跟秦曦两个人在清心殿的阁楼里说着悄悄话,甜蜜极了。 念安把秦曦带有茧子的手握在自己手指里,十指交握,摩挲着秦曦的粗糙,秦曦感受着念安的柔软,念安扬起头,在秦曦的侧脸上悄悄亲了一口,含笑道:“清心殿那么久都不欢迎你,为什么还要来?” 秦曦把念安搂的更紧,道:“因为你在这里。”我就安心。 念安想起前些天颜卿跟他说的那些话。 颜卿端着清粥进来,忧伤道:“公子,昨夜皇上又来了。” 念安诧异,道:“他怎么来了……” 颜卿不忍心看两人之间隔阂越来越深,道:“皇上来了也不进殿扰你安眠,自己睡去了侧殿,不让下人议论,虽说皇家颜面的成分是有的,颜卿相信皇上也是怕公子被人议论,您看放眼望去,哪里有皇帝是像皇上这样对您钟情的。” 念安不说话,低头喝着粥,见念安没叫停,颜卿又道:“要说皇上对您确实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可是……毕竟他是皇上……如果没有皇子,要让谁继承皇位呢?我知道公子对皇上的感情比宫里那些嚣张跋扈的女人都要来得深,可也就是这样,公子才是那个最该理解皇上的人。” 念安从回忆中晃过神来,靠在秦曦身上,低声道:“秦曦,我是不是一点也不理解你?是不是我的要求太高,不懂得满足?” 秦曦低头咬住念安的耳朵,“是不是宫里那些女人又乱说话了,你不用在意这些,你理解我,也不是要求太高,这些都是相互的,我既然想要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也该是你一个人的,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失去你。” “如果……柳湘琴生下的不是皇子……又该如何?” 秦曦沉思,道:“那便让三弟或者四弟的孩子继位,我要你死都和我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分开,下辈子也在一起。” 念安起身,看着秦曦的眼眸道:“未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现在我们还是要珍惜的。”说着,念安抱住秦曦,把头靠在秦曦的肩膀上。 “安儿,你不用担心,虽然你现在不能把岳父和岳母接回来,我已经派人去把他们两个接到边疆的府上,可以好好歇着。” “谢谢你,秦曦。” “不如,用你的人来偿还我,用你的今世余生陪我伴我可好?” 念安转而亲吻秦曦的嘴唇,“好。” 秦曦托着念安的臀部一把把念安抱起来,抱着人下了阁楼一路的下人都纷纷低头不敢看,秦曦一脚踹开正殿的门,把人抱进去,拥在柔软的被子上。 “我总有一天要死在你身上。” 念安涨红了脸,别过头去,伸手想要拿被子蒙住头,秦曦手快把念安的双手擒住,用一个深深的吻酥麻了念安的全身,不剩一丝力气。 秦曦这才开始动手干正事,念安用极其温柔的声音道:“今天只能一次……” 秦曦大笑:“好,都依你。”一夜快活,岁在床上守好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提亲 第二日醒来,秦曦难得地靠在床边,念安微微一笑,就被秦曦吻住双唇,又是长长的一吻方才结束,秦曦低声道:“再睡一会儿?还是这就起来用早膳?” 春节这些日子免了上朝,秦曦也能陪着念安直到他醒来,念安坐起身来,道:“起吧,今日该去幽兰殿中给母妃上柱香。”死者走后的一年,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去给死者上香,这是翊国的风俗。 “安儿,怪不得母妃这么疼你。”说着,秦曦就想要抱住念安再亲一下。 念安大胆,伸手揪住秦曦的脸颊,跨坐在秦曦身上,得意道:“母妃说了,我才像是她亲生的孩子,你不是~” 秦曦看着念安坐在自己身上的样子,突然想要晚上尝试一下新的…… 秦曦坏笑地掐住念安的腰,也是念安的死穴,念安扑在秦曦身上,笑着道:“别掐我腰……痒死了……” 秦曦也笑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也就你敢骑在我身上,还敢掐我的脸。” 念安下了床,穿好里衣,一字一字道:“无,所,畏,惧。” 秦曦也下了床,露出全身结实的肌肉,小麦色的肌肤,若隐若现的锁骨,穿上里衣,显得很饱满,念安坐在镜子前,将自己的长发束起来,秦曦走上前来,拿过梳子,看着铜镜里的念安,一下一下顺滑地梳着念安的头发。 “安儿,你的头发真香。” 念安无奈,道:“我自己束起来就可以了。”说着,就双手抓过自己的头发,在头顶束起来,秦曦拿过玉冠戴在上面,将玉簪一别,就算好了。 念安起身,拉着秦曦坐下,道:“让为夫给你梳头。” 看着秦曦头上已经有了一些白发,念安心下紧了又紧,秦曦如此操劳,自己也该多替他分担才对,翊国事无巨细,都要由秦曦来决定,也难怪秦曦朝不能寐,夜不能睡了。 待两人梳完头发,秦曦从腰间拿过一个红锦囊,递给念安,道:“这是你的压岁钱。” 念安笑道:“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什么压岁钱。” 秦曦捏捏念安的脸颊,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还只是一个孩子。” 两人又温存了一番,等到再出门吃早膳,都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出门的时候,念安看到陈赢守在殿门处,虽说陈赢要负责清心殿的安全,但是却并不都在清心殿守着,反而在宫里到处看着,今日倒是意外。 刚巧是新年,众人都在清心殿正殿门前聚齐,要给念安和秦曦请安,请完安后,念安问颜卿道:“大家都用过早膳了吗?”因为今日是春节,正月初一,念安昨夜便特地吩咐过了,早上迟半个时辰起,一起用过早膳再侍奉。 “用过了,大家都直到公子人好呢,以后要勤奋干事,不敢懈怠。”众人看着念安的脸都开心不好,洋溢着喜气。 秦曦看着念安开心的脸,也笑道:“公子叫朕做事情,朕都要做,哪个不要命的敢不做,送到暴室里去!” 虚竹道:“可不是嘛,皇上对公子什么样整个宫里的人都清楚,想来应该是没有人会敢懈怠的,是吧?” 正殿外守着的众人齐声应道:“是!以后自当唯公子的命是也。” 念安道:“平身,颜卿,把大家的花钱都拿出来吧。”说着,颜卿端来一大盘的红锦囊,个个里都是银子,看起来分量还不少。 颜卿道:“这是公子用自己的俸禄给大家发的压岁钱,别的宫里是没有的,别到外面去跟人炫耀,传多了对公子不好,以后殿里的事情,出去都别说,免得给公子惹麻烦,懂了吗?” “是,谨遵颜卿姐姐教诲。” 秦曦小声在念安身边道:“你看,颜卿现在训人的样子,有板有眼的,跟你倒是有几分的相似。” 念安点点头,正色道:“过去的一年,大家在清心殿里都辛苦了,这接下来的一年,清心殿还要大家多费心,还是一贯的道理,别拿着清心殿的名声出去颐指气使,做人本分一点,知道了吗?” “是,谨遵公子教诲!” 秦曦也道:“有一点要知道,只要你们公子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不管为了什么,不管对方是谁,都给朕护着,公子要是有什么事,你们都没有好果子吃,照顾好了,给你们都加年俸。” 李顺瞪眼道:“还跪下谢恩!” “是!谢主隆恩!” 秦曦拉着念安往外走,两人打算去幽兰殿中。 幽兰殿依旧如故,一点变化也没有,那一殿的花都有人悉心照顾,那展屏风依旧在那处,走进幽兰殿中依旧是幽兰花淡淡的清香,沁人心鼻,只是,人却不在了。 念安握着秦曦的手,两人一同走到内殿放着兰妃灵位的桌前,念安和秦曦一同跪在桌前的垫子上,李顺取了六根香,于烛火上燃烧,递给两人。 秦曦道:“母妃安好,孩儿带念安前来探望您,不知道您在那边过得如何?” 念安忍住脑子里对兰妃的回忆,抑制想要流泪的感觉道:“母妃,念安不孝,多日未曾来给您请安,您在那边一定要过得开心,我跟秦曦在这里一切都好,不用担心我们。” 秦曦道:“我和安儿一如既往地好,我会一直对安儿很好。” “秦曦马上就有孩子了……母妃你也不用太担心的……” 秦曦看了念安诚恳的侧脸,突然觉得心被抽痛了一下,他的念安,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担心这个世俗对他的看法,却要担心他的母妃的担忧,他不过是因为喜欢自己,却要忍受这些,他也同为男子,这样对他是不是过于委屈了…… 秦曦握住念安的手,拉起念安道:“安儿,你不用顾忌这么多的,母妃从来就没有想过我能有孩子,这些事情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应该要操心,今天有没有抱过我,有没有……” 念安无奈,往外走去,道:“走吧。” 第三日秦曦带着念安到城外的栖霞寺中,见过天一地一两位大师,带着念安在栖霞寺内散散心,正午时分两人在秦尊府中用过膳,秦曦便回宫准备祭天祭祖去了。 念安看着脸上的笑容,心里却堆满愁容的秦尊,问道:“怎么了?今日我在你这里用了一日的午膳,也不曾见过汐枫先生,他人呢?” 秦尊被问到点子上了,摇摇头道:“他……” 元泉从旁小声道:“那日王爷跟先生吵了一架,就不曾见先生再来了。” 听到这个,秦尊果真一脸的悲伤,看来被人说对了,就是因为这个,念安狐疑道:“吵架?为了什么吵的架?”说起来,秦尊和汐枫这两个人的性格,应该没什么好吵的,被这么一说,念安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事,能让两个人发火的。 见秦尊没有反应,元泉又道:“不就是前几日王爷被人提亲,就是哪家的小姐来着,我也记不清了,先生知道了大发雷霆。” 念安惊讶问秦尊道:“你答应提亲了?” 秦尊摇摇头,道:“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当时就是有人提亲了,我就将那帖子收下了,可我也没说答应了呀,他来看到那帖子就生气了,我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那日有人送来提亲的拜帖,秦尊想着那面子上人家也要过得去,就把帖子收下了,也没别的意思,那人见他收下了帖子,也不问他愿不愿意,说走就走了,他还纳闷呢,难道还要他亲自上门去说他不要这门婚事吗? 元泉惊道:“王爷,你把人家帖子都收下了?” 秦尊点头,“是啊,那人家都送过来了,总不能扔了吧?”说着,秦尊站起身来,到内殿桌上把帖子拿出来,道:“不就是这个吗?我还想着今日过去说我不答应这门婚事呢。” 听完这话,颜卿低着头不敢笑出声来,念安也差点笑出声来,原来不是吵架,是汐枫单方面的生气,当下掩着嘴道:“帖子要是收下,就是代表你接受人家的提亲了,也怪不得他那么气。” 秦尊这才恍然大悟,“是这个意思吗?我说怎么突然就……那我要怎么办?我现在退回去来得及吗?” 念安想了想,道:“你听我的,悄悄把那帖子给退回去,但是别去找先生,我替你跑一趟,你在府里等着就好了。” 这下轮到秦尊不明白了,道:“啊?为什么帖退回去不能让汐枫先生知道吗?先生不就是这样生气吗?要是他不知道帖子退回去了,会不会更生气呢?” 念安安抚秦尊,道:“你放心,这事我帮你去。”转头对元泉道:“对了元泉,你可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来着?” 元泉那日并不在,都是听人转述的,反而是秦尊道:“是张丞相家的二小姐。”念安当场领悟过来,原来如此,只不过张衡唤的野心也太大了吧,丝毫不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张媛婕如今已是东宫皇后坐拥凤位了,只想着把家族的荣耀进一步地扩展,丝毫没有想过,如果张媛妙成为四王妃,那秦曦又怎么会容得下他呢。 “我知道了,我先去医府一趟,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说着,念安也不顾秦尊好奇的目光,带着颜卿走出了亲和王府。 路上,颜卿也好奇地问:“公子为何不直接把帖子退回去,要让王爷别管这事?” “你不知道,汐枫先生和小尊虽然已经互通心意了,两人都没经历过感情的事,你看看汐枫先生那木鱼脑袋,知道了有人提亲,居然直接打道回府,生一场闷气,今日要不是我在,这亲事算是结下来了,小尊糊里糊涂地就把自己给卖了,他生一场气,两人不就没戏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和解 颜卿会意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颜卿心里更加佩服念安,怪不得公子把皇上吃得那么死,看来也是有技巧的。 念安穿过热闹繁华的街道,来到医府的门前,看着双门紧闭的医府,念安冲上去便捶门,大喊道:“汐枫先生,小尊让我来请你去吃饭!” 见无人回应,念安多砸了几下,又道:“你要是不去我便自己走了。”话毕,门便开了,念安看了汐枫一眼,道:“听说有人向小尊提亲了,先生若是不去阻拦,便没有机会了。” 汐枫看着念安道:“怎么阻拦?他都收下人的帖子了。”一说起这事,汐枫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是几天没盯着那个小家伙,连帖子都收下了,真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好。 念安点点头,道:“也是,都收下帖子了,也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那你陪我去买个贺礼?我听说城南又开了一家金品店。” 汐枫瞪眼,说不出话,念安示意颜卿走,一边说:“多大的人了,连个人都看不住,自己不努力,难道要人家上赶着贴上来吗?” 汐枫跟上念安,气急道:“那不是没办法的事吗?”汐枫只知道收了拜帖,剩下的什么东西也想不到了。 念安转头看着一直聪明,到这时却看不出半点聪明的汐枫道:“先生你就没见过退婚的?你就在医府里生着气就好了,等过两天,小尊就是别人的夫君了。” 汐枫听着颇有道理,点头道:“也是,你不是说了小尊请我去吃饭吗?走吧。” 念安道:“我随口说的,谁知道你还真的当真了,要现成吃的没有,小尊说了,必须要你亲手做才行。” “好!我亲手去做还不行吗?”念安自上次吃过一次汐枫做得东西以后,就念念不忘的,还想吃碧清做得东西,只不过碧清前两日家中有事回去了,这几日怕是回不来了。 秦尊坐在正殿之中,见念安一人回来,念安道:“汐枫先生生气了,怕是不会来了,要是来了你也给他一个台阶下,别太为难他。” 秦尊疑惑道:“可是这事是我做错了啊,为什么要他给我台阶下?” 念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样子以后肯定要被汐枫吃得死死的,念安道:“这事他怎么就没有不对了,他干嘛不跟你问清楚,生什么闷气!一会儿他来了,看我的脸色办事啊!” 秦尊向来最听念安的话,念安说的就不会有错,秦尊点点头,又问道:“他会来吗?” “会的,等着,一会儿让你吃好吃的。”汐枫以来就被念安支到厨房里去做饭了,美其名曰: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小尊肯定生气,你先去做饭,做好吃点,到时候哄起来也好哄一点,我去帮你通个气。 汐枫怎么也没想到,念安就是这么给他通气的。 闻见香味,念安对秦尊道:“一会儿别认错啊,看我脸色说话,没示意你别说话。” 秦尊还是有些为难,道:“这样真的可以吗?”秦尊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这件事情自己有错,可以说自己有大错,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已经是夫妻一样的关系了,这样的事情他确实做的不合适。 念安拉着念安在桌旁坐下,道:“你放心,肯定有效的,这点事情我还是可以跟你保证的,一会儿先吃饭,没吃饱都别搭理他。” “小安你有没有闻着香味,那味道像极了先生做的,他什么时候来啊。”秦尊敢说完。便见汐枫从外进来,念安干咳两声,示意秦尊端坐起来,秦尊会意点头,坐得端端正正,却一直看着进来的汐枫,目光一刻也不能脱离。 念安惊讶道:“汐枫先生今日怎么难得下厨?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念安转过头,看见盯着汐枫手里的口水鸡都快要流口水的秦尊,当真是恨铁不成钢,手在底下狠狠拍了一下秦尊的大腿。 秦尊晃过神来,刚想招呼汐枫坐下,念安使眼神秦尊就封上了嘴,汐枫见秦尊也不说话,就感觉秦尊也生气了,当下也有些慌张了,念安看出了汐枫眼神里的信息,招呼道:“坐下,来,这不是过些日子小尊就要成亲了,请先生过来吃顿饭,我听底下的人说,多亏先生照顾。是不是,元泉?” 元泉不知道念安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低着的头抬起来都有些懵,念安辛苦叹到当初怎么会挑了他,这么没有眼力见。朝着元泉使了个眼色,元泉马上点头道:“是是是,多亏汐枫先生。” 颜卿在一旁憋着笑不敢出声,头越低越下去,这下轮到汐枫接着懵了,什么意思,不是来帮我劝着小尊的吗?怎么我来就变成贺喜的了。 念安又道:“汐枫先生觉得这亲事好不好呢?”说完,转头瞟了汐枫一眼。 汐枫见机会来了,喝了一小杯酒,道:“当然!不好!你看啊,小尊,你也看到了,宫里那个皇后娘娘有多嚣张跋扈吧?她的妹妹真不是我小人,你自己想想,那能是什么样子的?你把她娶进亲和王府,这王府还不被她搅翻了?” 秦尊刚想道他把帖子退回去了,念安便微微摇头,跟汐枫道:“哎呀,可是我听说那个张媛妙还挺端庄的。”念安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汐枫一愣,念安这是来拆台的吗?汐枫喘了口气,道:“再端庄她会做饭吗?再端庄她会包容你吗?不会,小尊我跟你说,现在的女人,只会乱搞,可是……”我就不一样了…… 看秦尊脸都憋红了,念安道:“也是,汐枫先生说这些为了什么?要是想要挽留小尊,为什么不自己挽留呢?”说着就示意元泉颜卿出去,自己跟着出去。 秦尊的眼眶里都是泪水,站起身来扑到汐枫身上,委屈道:“汐枫大哥……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把帖子退回去了,我不知道收下就是答应的意思……” 还未走出内殿的念安叹了口气,这种话就该憋着,这个傻孩子,然后就走了。 汐枫这才明白这几天的气都白生了,都怪他,早该想到秦尊不通男女情事,肯定更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繁文缛节,当下心疼又自责得不得了,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一声不吭就走的,我们在一起了,我更应该相信你的。” 秦尊傻傻点头,道:“是我不好,我应该……” 汐枫吻上秦尊的嘴,一边道:“你没有不好,你最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秦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不能随意拿别人的帖子。”一边说着,一边还要秦尊的嘴唇。 汐枫把他抱着交叉坐在自己大腿上,抬着头就吻上了秦尊的嘴,然后抱起秦尊就一步一步到了榻上…… 念安走出内殿,道:“元泉,下午不用来打扰他们了。”说着就往外走去,颜卿跟在后面道:“公子还未用过午膳,可否出去吃东西?” 念安往外走去,笑着道:“我们去醉香楼,带你吃一些好吃的。” 颜卿开心跟着念安就去了。 待两个人在外逛了一下去,再回来的时候,秦尊已经待在正殿里等着念安回来用膳了,远远就听见秦尊凶狠道:“别动,等小安回来吃。” 汐枫叹了口气,酸道:“要不是他,我才不会担惊受怕,就不该让他吃!” 念安走进正殿绕进内殿,一边道:“汐枫先生当真翻脸不认人,要不是我,小尊现在都已经是有王妃的王爷了,你就在你的医府里哭吧。” 汐枫一听也对,就只是道:“是是是。”也没多说,念安在秦尊旁边坐下,道:“也不用等我的,我跟颜卿下午在外面吃的东西还真不少,也不大吃得下晚膳。” 秦尊夹了一片参鸡肉到念安碗里道:“二哥说你在宫里的食欲都不太好,是不是宫里的那些夫人让你觉得心烦?” 汐枫不适时道:“那群都是摆设,秦曦又不在意,小安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尊瞪了汐枫一眼,汐枫乖乖低头吃饭,不再插嘴,念安道:“倒也不是,就是感觉好久没出来了,我的食欲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尊道:“听说那个柳夫人快要生产了……” 汐枫这才想到秦曦还有一笔风流债,道:“说得也是,不过你放心,秦曦对你的心,我还是可以保证的。”汐枫的思想只是单纯认为秦曦跟他一样,就是他对秦尊的感情,秦曦对念安的感情也一样。 秦尊胸有成竹道:“小安你放心,如果二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原谅他的,只要你能出宫,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念安看着秦尊笑,心里却是苦的,如果他出宫了,一定会是逃出宫来的,这里万万容不得他,天下都没有能容得下他的地方吧,依着秦曦的性子,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他挖出来,他只能隐姓埋名,从此世间再无苏念安罢了,否则秦曦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茶肆 念安面上笑道:“又没事,这样也好,那些大臣就不会催着秦曦要皇子了。” 汐枫道:“如果不是皇子,秦曦会再生的吧?” 念安想起秦曦那日对他的诺言,说是不会再生了,可是秦曦深知他的脾性,知道他不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去害无辜的孩子,如果秦曦为了稳固皇位,又瞒着他生下一个孩子,他又该怎么办,到那时候,他要离开吗? 秦尊在桌下狠狠踢了汐枫一脚,安慰念安道:“二哥不是这样的人,你放心吧,实在不行,你就来亲和王府,这里就是你的家,小安我跟你说,这里的房间你想睡哪一个就睡哪一个,要是汐枫睡了你想睡的那间,我让他搬出来。” 念安抬眼笑道:“你两,还分开睡呢?” 汐枫老实道:“不是,偶尔。” “那个什么,汐枫先生别欺负我们小尊,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汐枫瞪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哪敢。” 秦尊满足道:“他对我很好的,小安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好就可以了。” 颜卿心中已经对两个人升起了满满的好感,早知道秦尊对念安的感情深,也好,从来没有这样让颜卿羡慕过。 用过晚膳,秦曦也未曾来亲和王府,念安躺在亲和王府的大榻,却一丝睡意都没有,想着还在怀孕的柳湘琴,想着他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能出现秦曦跟柳湘琴还有腹中的孩子一家三口甜蜜幸福的画面。 现在的他真是越来越感伤了,居然会想着这些东西,那些事情他原先从来不会担心,他一直觉得秦曦就是他的,这个事实永远都不会变。 好像是从张媛婕跟他成亲开始,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真正知道,秦曦跟一般人不一样,他身上有责任,他心里有野心,他想要的不止是平淡如水的爱情,江山跟美人他都不想放过,他都想要握在手里。 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虽然念安仍然爱着秦曦,却不再跟以前一样有安全感,担心秦曦跟其他的男子一般有了许多的夫人,然后就真的有一天,宫里就有了好多的夫人,即便秦曦不曾去过蘅芜院,不曾去过流光院…… 从那以后他又开始担心秦曦会有孩子,属于他跟别人的孩子,然后就在那么一天,他担心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 他对秦曦一次次从希望,变得失望,从失望又给自己希望,然后又变得失望,就好像在积攒着失望,可是那又怎么样,即便是攒满了,他也不能离开…… 看着窗外远处的月亮,念安渐渐地也就睡着了。 第二日,念安跟秦尊两人带去茶肆里听了一出说书,在馆里也算是逍遥乐尽了,这段时间秦尊是憋坏了,念安也在宫里憋坏了,本来不太来这种人员繁杂的地方,现在也肯来了,秦尊完全是出于好奇来的。 反正两人传了一身的华服,跟茶肆里的其他人倒是都有些格格不入,坐在二楼的一个小雅间里,元泉跑到缘味斋去买了一些糕点,颜卿又从府里沏了好茶带来,两人也感受不到外面的繁杂热闹,待在里面,倒也颇有意境。 秦尊道:“我倒也从来没来过,今日也是听了元泉说了这样的地方,才想着带你来看看。” 念安环顾四周,雅静的隔间里倒是应有尽有,看来这里的老板应该很走心,里面还放有花瓶,放有小花,念安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丞相府里只有他一个独子,自然宝贝得紧,到哪里都会有人跟着。 “我也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不管是茶肆、酒楼、饭馆、还是青楼,父亲母亲都不放心我,到哪里都有管家跟着我。”那时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没有人管,出来混一波,唯一一次出来,应该就是一个他叫“哥哥”的男孩,带着他到街上来,那一次好像是看到了有人打架,所以吓坏了,但是好在有那个哥哥在。 “小的时候宫里最不该存在的皇子就是我了,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没有我母亲的印象,更不能提,听宫里的那些老人说,我的母亲是婢,最没身份的就是我。” 念安笑,“都过去了,那些人不懂事,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的。” 秦尊笑着点头,小的时候也没少因德妃的蛮横吃苦,贤妃虽然不像德妃那般跋扈,却是不愿意让秦柔跟他玩的,秦煜自小生僻,只有秦肃和秦曦带着他,好在皇后心善,后宫那些年都没什么大事,也好在秦尊自小就默默无闻,不会让人嫉妒,什么事都做不好,在宫里反而是保护自己的一种办法。 “是啊,我没什么好怪的,好在有兰姨和母后,她们对我都很好,其实我最近很想大哥,只是不知道大哥去了哪里。” 念安只知道秦肃一直没有消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吧,总好过有消息,让秦曦的心里多一个疙瘩,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好。 “秦肃好不容易离开这里,能开心就好,他啊,并不属于皇宫这样的地方,出去也好,在这里,秦曦对他多少有些芥蒂,对他来说,反而不好,只知道他现在挺好的,至于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看着底下的人喧闹起来,说书的人正在讲一个古时为爱疯狂的女子的故事,在那个时代,简直就是奇谈,秦尊笑着道:“小安,你觉不觉得很可惜,就这样在皇宫里,跟着二哥。” 念安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可惜吗?不可惜吧,因为秦曦在,所以他想陪着秦曦,念安想了很久,才道:“你听,那个女子敢于追求自己的爱情,你也要懂得,决不能让汐枫先生跟秦曦一样,你是王爷,我相信你不会对不起他,所以你更要压着汐枫先生,不能让他有那样的想法。” 秦尊点头,汐枫曾和他说过他的想法,“汐枫说了,他不喜欢孩子,更不喜欢女人,他觉得跟我一个人挺好的,再过一些年,等到政局稳定多了,我就跟汐枫出去云游,去看看外面是怎么样的。” 念安点点头,道:“那挺好的,如果你去了,要给我画下你看到的地方,我是不想出去了。”说是不想,不过是不能罢了,秦尊点点头,道:“前段时间京都那边开了一家酒楼,我还没来得及去,我们一会儿去一次?” 念安想了想,他向来是对酒楼这样的地方没有想法的,既然秦尊想去,那就去吧,便道:“那便去瞧瞧吧,只是不能喝酒,要是我带你出去喝了酒,汐枫先生生气了,我以后再生病,就没人给我开药方了。” 秦尊小声道:“他哪里都不让我去,我才找你的。” 念安点点头,道:“好,我陪你去,我们一会儿支开颜卿和元泉,然后一起去。” 秦尊猛点头,两人听完底下的说书人说完了那个故事,那个女子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失望欲绝,跳了悬崖。 本来元泉和颜卿两人在雅间里听得也颇有兴致,但是念安看两人炙热的目光,便知道两人是想下去凑这个热闹,便让两人下去了,念安和秦尊下来的时候,见两人正上楼,秦尊道:“元泉,你去缘味斋再买些桂花糕吧。” 念安补充道:“让颜卿去,这季节怕是没有多的桂花糕,须得有认识的人去才可以,颜卿你跟着他一块去,路上你看看自己想要什么,这袋银子都给你。”说着,念安把手里的一袋银子都交给颜卿。 颜卿接着银子,道:“可是公子,那不是没人照顾你了。” 元泉也道:“王爷,如今这世道颇不太平,虽说是天子脚下,可是我们那些偷盗的事情,时有听说,就怕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您。” 念安扶额,道:“元泉,你也算是小小年纪,怎么说话就这般老气了。”自打念安选上了元泉,看着元泉也颇懂事机灵,秦尊便让元泉当了府里的管家,一开始的事情也打理不清楚,好在汐枫在,从旁指点着这个那个,也不用秦尊操心,现在家里的事情已经能打理得井井有条了,说话也老练多了。 只不过元泉到底是孩子,这会儿被念安这么一说,还有些不好意思,道:“哪敢在王爷公子面前装老练……” 秦尊道:“可以了,去吧,现在哪里还有人不知道我是亲和王爷的,都怕冲撞了我,哪有那么多不长眼的人,快去吧,小安晚些要回宫,别耽误了。” 颜卿见秦尊也在,也不担心,点点头,“那公子小心,我们买完糕点便沿着路回来找王爷和公子。” “去吧。”见两人走了,秦尊才跟念安走出茶肆,往着酒馆的方向而去。 酒馆里酒气甚浓,一进去秦尊就皱起了眉头,道:“怎么这么臭。” 念安无奈道:“这是酒馆,不是茶肆,当然酒气重了。” 秦尊被酒馆里的一个漂亮妩媚的女子盯上,上前来挽住秦尊的手,道:“公子,两个人吗?要什么样的酒伴,我们这里都有!”说着,还喂了一口酒到秦尊的嘴里,秦尊拒绝不掉,只能闷头将酒咽下。 念安笑着避开,没想到那小姑娘来了兴致,又几个女的围过来,把两人围住,团团的香粉气息袭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毛贼 念安避开几个,但是这酒馆里的姑娘可不是吃素的,念安和秦尊一进到酒楼里,那长相自然是不必说的,那身上的衣服,宝冠,腰间所别的都是珍贵的东西,一眼便知,这才一个个闲着的都奔了过来,剩下一群有客人的干瞪眼。 念安避开了一群女子,却没想到被一个正在喝酒,喝得烂醉的男子拉住,只听那人说道:“哟,你是新来的吧,之前也未曾见过你,你这个姿色倒是不错,过来陪爷喝酒,赏钱少不了你的。”说着,还摸了念安的手一把,恶心得念安直打哆嗦。 念安狠狠瞪了一眼,把他拽着自己衣服的手扯开,道:“不是这里陪酒的,给我放尊重一点,说着念安避开,没想到那人又扑上来,从后面圈住念安,念安不断挣扎着,那人借着酒劲,力气也大,怎么也挣不开。 秦尊一看,怒道:“都滚开,别靠着本王爷。”说着将手中的王爷令牌拿出来,冲到那边,一脚踹开了那从身后抱着念安的男人,“大胆,不想活了吗?” 念安跟那人一同摔在地上,好在没受什么伤,全压在那人的身上了,那人吃痛地松开手,念安这才挣脱出来,怒道:“都是些什么人。” 趁着有些混乱,秦尊拉着念安把人拉出来,后面一群人见了秦尊的令牌也不敢追上来追究什么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跑出了酒馆,秦尊喘着气道:“没想到酒馆是这样的地方,以后再也不来了。” 念安无奈道:“早知是这样的地方,我也不该陪你来,我以为这里的酒馆就是喝酒的地方,谁知道居然还有姑娘陪酒。”酒馆和青楼一样又有点不一样,酒馆里的人以喝酒为主,里面的女子都不待客的,只不过是陪酒解闷,青楼里则做得更多一些。 两人正绕过繁华大街,想起这耽误的时间,想着从巷子中穿过去更快一点,便从旁的小巷子穿进去,这条巷子里倒是没什么人,两个人走起来也没觉得有什么,正一边聊着一边走着,没想到被人狠狠拍了一掌,紧接着就昏了过去。 等到念安醒来的时候,就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了,看着眼前被人绑着的秦尊,念安才知道大事不好了,他们被人绑架了。 眼前的歹人用黑布蒙着面,也看不清楚样子,只知道长得挺壮的,打起来念安估计不是他的对手。见念安醒来了,那人立即佯装凶狠道:“你是哪里的人?”怎么说是佯装呢,是因为那人的表情本来一点也不凶,见念安醒来了,才装出来的凶狠。 念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本来挂着玉佩的那个位置现在已经空荡荡的了,头上的宝冠也没有了,头发散在后面,还能感觉到头皮传来的痛感,看来那人摘宝冠的时候一点也不小心。更别提身上的那些银子了,估计一点也没有了,而且双手双脚都被人绑着。 念安想了想,道:“这位大哥,你这劫财也劫了,不如就放我们走吧,你看我这身上值钱的都在你身上了,也没什么好拿的了。”念安想着这人也不像惯犯,那样子倒像是在学什么人装出来的,估计也是被逼急了才出来抢东西,反正那玉佩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对他来说也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那人也想了想,又装得凶狠道:“不行,看你这模样打扮,应该是哪个家族里的王侯公子,快说,你是哪里的,我们好通知你家人拿钱来赎人。” 念安无奈,怎么这么多事,真把秦曦喊过来你怕是招架不住,便撒谎道:“我不是京都人啊,你抓着我也没用。” “你可别骗我!小心我杀了你!” 就在这时,秦尊也醒来了,迷迷糊糊地,看着念安被人绑着,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发现也被人绑上了,秦尊怒道:“大胆毛贼,竟敢绑本王。” 念安气急,那毛贼也笑道:“哟,小小年纪的,居然也敢自称是王,给你几个脑袋够你掉的吗?敢冒充皇族中人?” 听完这话,念安差点笑出声来,自己当贼的,还担心别人犯法?管得也是够宽的了,秦尊不服气,瞪着眼睛道:“你可知道你绑的是翊国的亲和王爷,要是本王出了什么事,你别想好好活着!” 那人走过来,狠狠拍了一下秦尊的头,那股力气,直把秦尊打懵了,教训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想走就想走,装什么不好,非要装王爷,我能不知道王爷长什么样吗?王爷都是那种看起来就很老的,你这白白嫩嫩的,还王爷?那我就是玉皇大帝。” 秦尊无奈,这毛贼是哪里的人管得,怎么一点脑子也没有,念安道:“我们真不是本地的,你就放了我们吧,那些东西就当是我们送你的,我们也不要了。” 秦尊看着念安蓬散的头发,当即就忍不了,道:“你最好马上放了我们,要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补充道:“现在放了本王,把东西还给本王,本王还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念安忙道:“别信他,我这朋友就是脑子有点问题,总想着当王爷当皇上,别当真啊。” 那人大笑几声,道:“我还能怕你们两个小毛鬼吗?看你们的样子不过就是十六七的样子,怎么就不懂得收敛,非要穿得这么富贵出来招摇,我虽然是一个贼,但是我不抢穷人的东西,我们做贼的,也是讲义气的。” 听着眼前的人“劫富济贫”的慷慨理论,念安在想,秦曦安排的暗卫应该是回头去报告了,不久就会有人来,现在只要待着就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为了拖延时间,念安道:“你是哪里的人啊?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经常做贼的,你跟我说说你有什么困难,非要做贼,也许我也可以帮你啊。” 那人一听念安有了解的意思,感觉像是都没人说过一样,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抢人的东西,你真的想知道我的困难吗?我其实是小村子里的,但是家里没钱,父母交不起税钱被官兵打死了。” 秦尊一惊,听他这么一说,激起了自己强烈的同情心,秦尊便问道:“啊?哪里的官兵?这么嚣张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家是古田村的,在郴州那边,那边没有王法。你们不知道,我来这里以后,遇到了这里的‘大哥’,大哥说让我跟他一起抢劫,我才有饭吃,而且说我们只抢有钱人,这点银子对那些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念安道:“你还有大哥啊……”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大哥,肯带着他这样的小弟,两句话就把自己的底都兜出去了…… 就在这时,门被人凶狠踢开,一个长得强壮许多,脸上还有刀疤的人走进来,道:“二狗,他们身上都搜好了吗?” 那个叫做二狗的贼人马上狗腿一般地上前去,“大哥!都搜好了,都在这里,你看看。” 被叫做大哥的贼人把秦尊的金镶玉宝冠放在嘴里咬了又咬,确认是金子,道:“打听出来是哪家的公子哥没有?看这东西还挺值钱,够我们用几个月了。” 二狗摇头,把刚刚念安和他说的,一五一十道:“没有,他们说他们是外地的。” 念安小声跟秦尊道:“别说是这里的,小心惹麻烦,再等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正说着,那刀疤贼人走近念安和秦尊,端详两人的样子道:“看起来倒是长得白白净净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他们是外地的?” 二狗猛点头,憨憨道:“是啊大哥,都打听清楚了!” 刀疤毛贼上前,指着秦尊道:“说吧,你是哪里的?” 有了念安的提醒,秦尊想了想,道:“并州。” 刀疤毛贼听了觉得有些疑惑,并州离京都还远着呢,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并州那么远,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跟我朋友到此来游玩,没想到就被你们打劫了。” 刀疤毛贼想了一下,便想试探一下他们两个是不是真的是并州的,便问道:“我也是并州的,你说说,并州哪里最有名?” 秦尊皱眉,念安见秦尊说不出口,觉得刀疤毛贼就像是在试探他们的底细,生怕秦尊露馅,便立马道:“我知道!不就是那个琅琊阁吗!我跟你说……” 见眼前的人说起来侃侃而谈的样子,刀疤毛贼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别说了!唠叨死了,这么多话,既然是外地的,那就要想办法让你们开不了口了啊。” 二狗凑上来问道:“大哥,那我把他们的嘴堵上吗?”说着,二狗就开始到处翻找有没有布,把两人的嘴塞上。 刀疤毛贼看着两人邪笑了一下,拿出一把匕首,道:“把嘴堵上没用啊,人死了,才永远开不了口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爱惩 另一边,暗卫发现念安被人抓走了,赶忙到亲和王府中汇报,汐枫一听,赶忙调了秦尊手里的一些侍卫,往暗卫知道的地方去了。 那毛贼说完要取性命,念安忙道:“等会儿!” 刀疤毛贼眯了眯眼,道:“怎么了?有啥遗言?说也不用说了,我也不去并州,二狗,把门关起来。” 二狗刚关上门,一想刚刚刀疤毛贼的话不对劲,问道:“大哥,你不是说我们只劫财吗?怎么要杀人了,咋们可不能杀人啊,这会遭天谴的,不能不能。” 刀疤毛贼狠狠摔了一下二狗的头,道:“傻子,你不杀了他们,他们把你告到官府里去了,你怎么办?” 二狗一想,还是直摇头,道:“不行,这样不行,那我不抢了,我不要了。”说着二狗就要往外走,刀疤毛贼一把把二狗拉回来道:“现在你可走不了了,是你绑得他们,他们要是告到官府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念安一听,二狗这人还挺老实的,只不过没让好的人带着,这才变成了这样,有人好好引导一下,应该不会这样的。秦尊和念安就看着二狗和刀疤毛贼吵,置身事外,丝毫没有自己即将要死的觉悟。 二狗想要挣开刀疤毛贼的手,道:“你别拽着我,你你……你这人说话不算数!你说了不杀人的!” 刀疤毛贼见二狗子烂泥扶不上墙,也就不想扶了一掌揍过去,直把二狗揍晕了,想让二狗做一个替罪羊,到时候也没人会来找他。 就这样吗,想法都是很好的,只是没想到他还没重新拿出匕首,就被暗卫撂倒了,被人制服了。紧接着门就被汐枫踹开了,汐枫立马上前来,把两人身上的绳子都解开了,心疼道:“我来晚了。” 汐枫毕竟是名医,嗅觉灵敏,一闻秦尊身上的味道,居然有香粉味,秦尊丝毫没有察觉,还说道:“没事的,我什么事也没有。” 汐枫一闻,这嘴里好像是有些酒味,当下就拽着秦尊的嘴狠狠的亲了一口,舔完一遍,念安也被暗卫接开了绳索,就见汐枫一脸正经地把秦尊拉起来,问道:“你刚刚去哪里了?” 秦尊一想,不对,刚刚好像喝了一些酒……忙讪笑道:“没,我就跟小安去逛了逛……随便哪里逛了逛。” 汐枫拉着秦尊往外走,一边严肃道:“尊儿你最好老实跟我交代你到底去哪里了,要不然我现在就带你去街上挨个地问到底去了哪里。” 秦尊瘪着嘴,道:“就是……嗯……就是……嗯……去了一下酒馆。” 汐枫大惊,“酒馆?你怎么去的酒馆?谁让你去的那种地方?”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念安笑道:“小尊看来是被吃定了。” 暗卫对念安恭敬道:“是暗卫来晚了,请公子责罚。” 眼前的暗卫除了一双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平时也是神出鬼没的,估计刚刚也是怕有什么事,就先去通报了一声再来救人,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念安也没什么好怪罪的,道:“没什么,我没事。” 元泉带着一行人问道:“公子那这里剩下的两人要怎么处理。” 念安想了想,看了眼刀疤毛贼道:“把这个人带回去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至于那一个,你带回王府去,王爷应该是想要留下他再王府里干事情的。” “是!” 念安不再多说,外面的颜卿提着糕点赶进来,着急道:“公子,有没有事?怎么样?吓死颜卿了!颜卿一听说你被人抓走了,赶忙就赶来了。” 念安拍拍身上的灰,道:“倒是没什么事,走吧,时辰不早了,也该回宫了。” 秦尊跟着汐枫回到亲和王府,书房门一关,秦尊就被人压在床上,汐枫对着秦尊就是一顿狠狠地亲,一边亲一边还不住地啃咬,直把秦尊的嘴唇都咬破了,气喘吁吁的,汐枫才撑着问道:“说,你去酒馆都干嘛了?” 秦尊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汐枫,道:“我就是……就是想去看看酒馆里什么样子的,谁知道那个酒馆里还有陪酒的姑娘,然后就……围着我……” 汐枫一听,瞪大了眼睛,“你还让姑娘们围着了?” 秦尊一听不对劲,忙道:“不对,不对,就她们要围过来,我什么也没干,而且我跟小安待了一会儿就从里面出来了?” 汐枫眯着眼睛,问道:“真的?” 秦尊诚恳点头,道:“真的,我没骗你,你去问就知道了,我没有让那些姑娘对我动手动脚的,真的!” 汐枫这才笑开了,道:“我信你。”说着,就又亲下去没,这次就着秦尊的耳朵又是啃又是咬的,秦尊抓着汐枫的衣服,问道:“不是说相信我吗?为什么还要咬我?痛……痛……” 汐枫邪魅道:“我相信你是相信你,难道就不要惩罚了吗?而且为夫这是爱惩,难道你不喜欢吗?” 秦尊转念一想,好像也是要的,便认真道:“好像要,我不讨厌……” 汐枫又佯装凶狠道:“说,以后还敢不敢去了?” 秦尊自觉地抬起头亲了亲汐枫的嘴,像是在赔礼道歉,道:“不敢了不敢了,以后都不去了,那里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不如茶肆热闹,到处都是姑娘,这么冷的天气,还什么衣服都不穿,我看着都冷。” 汐枫笑秦尊不谙世事,又笑秦尊不解风情,于是一把扯开秦尊的衣服,看着秦尊羞涩的脸庞道:“今天你在上面,自己……” 秦尊一懵,道:“现在还是白天……” 汐枫不可置否道:“是啊,是白天,做完就是晚上了。” 说着,把秦尊剩下的衣服扯了个烂,然后将帘幕放下来,就夜色未下,春色满屋。 念安在回宫的路上,拉开准备好的马车的帘幕,往外看去,颜卿惊喜道:“公子,外面真热闹,好久没出来了,都不想回去了。” 念安看着外面路过的糖葫芦,豆腐摊,面摊等等,道:“我小时也不太出来,整日被父亲拘在府中,甚少出来,下次再有机会,我再带你和羽阕、灼韵一同出来。” “好啊,公子,我们下次出来要记得去那个茶点楼里去,听说那里有好吃的。” “好。” 念安刚进朱雀门,羽阕和灼韵便在宫门中等着,念安下了马车,道:“怎么了?怎么在这里?是殿里有什么事了吗?” 羽阕点头,道:“对啊,院里失火了,我们在这里等公子,皇上说让我们在这里等公子,让公子去文渊殿中。” 灼韵显得很兴奋,“公子,皇上在文渊殿里准备了好吃的,公子快去!” 颜卿了然,道:“公子,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念安看着几人的脸,疑惑着走往文渊殿,道:“这两日柳夫人那边有什么事吗?皇后可有找她的什么麻烦?” 羽阕向来稳重,念安离宫前特地留了羽阕盯着潇湘院,生怕那边有事情,回来了首先要关注潇湘院的问题。羽阕道:“并无什么事,只是柳夫人来过一次清心殿,来的时候肚子已经很大了,看来是快要临盆了。” 念安点头道:“这几日麻烦司膳房多关注一下潇湘院的饮食,要给柳夫人多准备一些吃食,也要派人准备好临盆的东西。” 羽阕道:“是!公子!” 灼韵道:“公子何必这样管着柳夫人。” 颜卿推了一下灼韵道:“还说,别多嘴,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吗?” 念安道:“走吧,去文渊殿。” 来到文渊殿,文渊殿外正巧是陈赢在值,念安示意颜卿拿着从缘味斋带来的糕点送给陈赢道:“这两日出宫待了两日,买了些糕点,正巧遇到你,就当我给你的新年礼物吧。” 陈赢也不客气,笑着收下,道:“太好了,我也喜欢缘味斋的糕点,下次我有机会出宫,我也可以给你带,你喜欢吃什么?” 颜卿道:“公子最喜欢缘味斋里的桂花糕,不如陈将军有空多买些,但是将军得报我们公子的名头,要不然怕是没有桂花糕可以吃的。” 陈赢了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次次都买不到那里有名的桂花糕,原来是要走后门,通个气。” 念安道:“好了,不跟你说笑了,秦曦呢?在里面有事吗?” 陈赢摇摇头,道:“皇上不在里面,刚刚往清心殿去了,说让我们引着你过去,这边有些事我走不开,让他们带你去吧。” 念安摇头,直道:“不必,我跟颜卿她们一路散过去也好,下午在茶肆里待的时间久了,也想多走走。” 羽阕道:“是啊,将军不必跟来了。” 说着几人就绕开了,三人行礼,走往清心殿,到处仍是一片一片的雪,看起来浪漫极了,颜卿道:“公子近日的衣裳该加厚一些了。” 灼韵道:“公子,快走,皇上在清心殿里等着我们呢。” 见她们猴急,念安疑惑道:“这是干什么,一个个都急得,说让我去文渊殿,又把我喊到了清心殿,秦曦今天想搞什么?” 羽阕温声道:“公子进去不就知道了。” 念安点头,颜卿推开清心殿的大门,今天里面的清心殿格外不一样,让念安一时红了眼眶。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喜 殿内的其他下人都穿着粉色宫服,在正殿前站成两列,吵着念安齐齐行礼道:“欢迎公子回家。”家……家是一个多么温馨的字眼,还未等念安反应过来,颜卿便拉着念安道:“公子,我们去偏殿里换身衣服。” 念安这才发现,和殿外完全不一样,清心殿内摆满了盛放的红色纸花,各梁柱都有红色的布袋装饰着,连窗上原先贴的新年窗花都被撕下来,变成了百年好合的窗花图案。 一进入偏殿,便可看见一身挂在架子上的红色喜服。念安走上前便忍不住伸手触摸喜服的材料和质感,又怕把它摸坏了,柔软极了,像是为念安的皮肤量身定制的一般,后面没有多余的长袍拖着,穿着的人应该会很轻松。 细细端详之下,才发现,整件喜服的做工何止能用精妙来形容,金丝银线,还有孔雀羽线,红色蚕丝,整件衣服看起来那样的完美,上面绣着雅致淡雅的金丝竹叶的镂空花纹,又带有七色霞光伴有万里云彩,镶边腰系蓝田滚边玉带,内有加厚的红色绒毛。 羽阙面带微笑道:“这是皇上特地派的陆司制一人完成的,陆司制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悄悄完成的。”这件事情,自秦曦开始打算,整个清心殿的上下众人便开始准备,那些窗花,布帘,都是他们几个人细细做出来的手工活。 唯独颜卿记得时辰,拉了拉念安道:“公子别看了,穿起来再看。” 念安轻轻点头,便由着灼韵和羽阙把他的外衣褪下,换上那一身的红色喜服,衬得他白色的肌肤吹弹可破,全身的气质贵气天成,灼韵惊喜道:“奴婢早就说了,公子穿红色的衣服最是好看!” 颜卿引着念安到侧边的梳妆柜处坐下,将念安头顶的头发放下,羽阙灼韵二人在侧鬓两边各梳一条辫子,颜卿则将翩翩长发梳了又梳,还用带有清香的香露摸上,发前留下两束细小的长发,看起来气质安然的同时,又不失风流才气,头发梳理整齐,戴上一旁的金色镂空福冠,寓意喜从天降。 颜卿又将香露摸上一些,见她们准备齐全,念安不住问道:“你们早就开始准备了?” 颜卿点头,将铜镜扶稳道:“是,今日是公子真正的大喜日子,奴婢高兴。”说着,颜卿便想起念安这一路来所遭的罪,不紧红了眼眶。 羽阙跟灼韵跟念安相处的时间不如颜卿那么长,只知道念安的品性,佩服念安的修为,也是当真替念安高兴,也悄悄摸了眼泪。 念安一看几人都红了眼睛,自己的情绪也一触即发,当下道:“好了,别一个个都红着眼睛。” 灼韵从梳妆台上的匣子里拿出胭脂,念安一看,道:“胭脂就不必了。” 颜卿想了想,看着铜镜中念安白皙的面容,道:“胭脂这些就都不要了,公子唇色偏浅,唇脂却是必须要的,公子拿着这个,轻轻抿一下就可以了。” 念安生怕太重,会变成烈焰红唇,便也只是轻轻地来了一下,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一笑。 羽阙道:“公子要红盖头吗?” 念安一听,要什么红盖头,颜卿知道念安的意思,拿出大红花绸缎,把红花拿给念安,让灼韵和羽阙一人拉着另一边。 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李顺在外问道:“公子,梳妆好了吗?皇上要来接花轿了。” 念安道:“还有花轿?” 颜卿点点头,铺平念安身后的长袍,道:“不过就几步路,公子不必担心。” 推开门,便能看到一座大红色的花轿,周身站了八个身戴红花的侍卫。花轿上面有七彩的流苏,大红色的红绸锻,镂空的花轿里是两个男子的泥人,看起来像一幕幕景,两个男子一路走到最后,幸福美满。 念安又一次湿了眼眶,虽说别扭,到底也是被人稀里糊涂的扶进了花轿。 李顺朝里喊道:“启禀皇上,公子上轿了!”话完,便听到一段沉稳的走路声,离花轿越来越近,“起轿~”然后花轿被八人抬起来,一下子悬空,不过走了几步,便听李顺喊道:“落轿~” 颜卿在花轿旁道,“公子可以出来了。” 秦曦拉开轿子的帘子,便看到了微微脸红,眼角微湿的念安。 秦曦穿得衣服跟念安略有不同,同样的材料,确实九龙戏珠的图纹,头顶的宝冠跟念安戴的都是镂空福冠,接过念安的花球,伸手扶着念安的手,把念安从花轿子中接出来。 徐尚宫今日一身紫色外袍,上前来将两人的花球弄好,道:“大喜大喜,公子皇上要踏过火盆,烧去一身邪气。” 念安微微颔首,颜卿跟在念安身后,虚竹跟在秦曦身后,两人跨过火盆,这才进入正殿。 正殿之中不过是四司的四位掌事,穿着蓝色,橙色,绿色,黄色四色官服站在两侧,面带喜色,很是开心。 正殿之上是兰妃安若的灵位,摆于正中,秦曦希望兰妃能够看着他跟念安修成正果。 高堂左右各摆银白点朱流霞花盏,堂中又放有缠枝牡丹翠叶熏炉,牡丹富贵,国色生香。 徐尚宫走上前,又道:“两位新郎站定,行庙见礼,奏乐!”徐尚宫语毕,念安才发现左侧坐着一排的宫女,各持乐器,弹奏起来。 徐尚宫又道:“转身面对天地,跪!一拜天地!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两人手中各持着红花的一端,转过身去,灼韵和羽阙将软垫垫于之前,两人一同跪下,虚竹和颜卿将燃好的香递到秦曦和念安手中,对着天地恭敬地三上香,三叩首。 本来,按礼,秦曦不必跪,但是他说他跟念安今日成亲,只是普通夫妻,人家有的,他们一样要有。 徐尚宫面带笑容,又大声道:“起,转身面对高堂,跪!二拜高堂!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升,拜!升,拜!升,拜!” 两人依着跪完,拜完,徐尚宫又道:“起,面对阅文皇后,跪!三拜父母!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升,拜!升,拜!升,拜!”阅文皇后是后来秦曦给兰妃的谥号,这拜堂便是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夫夫对拜,幸福美满,琴瑟和鸣。”两人又一次四目相对,秦曦这才发现念安脸上已经挂着泪珠了,拜完最后,直到徐尚宫道:“礼毕!”音乐声方才停下来,秦曦上前握住念安的手,把念安带入了两人的新房。 内殿正中摆着青鹤瓷九转顶炉,里面正供着炭火焚烧,走进去便可感受到暖意。念安喜爱饮茶,走进来边看到桌上有一套精美的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 两人的婚榻也被静心地布置过,放有八宝,其一算盘:寓意对新人未来安宁富裕的理想与规划;其二,梳子:尤白首相庄,指夫夫到老犹相敬爱;其三剪刀:寓意新郎夫夫婚后生活的绫罗绸缎前程锦绣;其四斗:粮食的量具,婚嫁礼仪中彰显男方的家境富裕;其五尺子:婚姻生活中引申为衡量幸福的标准,也指幸福远流长;其六镜子:表示圆圆满满;其七如称:取称心如意之意;其八压钱箱:婚后用于收藏珍品之物。内壁又镶嵌有琉璃宝石,所以又被称作八宝琉璃榻。 榻上摆有九床婚被,其中八床都是是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一床平铺着的是安若生前为两人亲手缝绣出来的棉被和枕头,被子是最简单的百年好合图,只不过多用上了锦绣牡丹,显得更加贵气,枕头是攒金丝弹花软枕,内有宁神静气的安神香。 两人在床上坐定,紧接着徐尚宫便端着东西进来,待她走近,方才看清,那是青花底琉璃花樽,盛有合卺酒,需交杯饮用,象征婚姻将两人连为一体。。 徐尚宫恭敬道:“请皇上和公子交杯用酒。”说着颜卿和虚竹端下两杯酒递给两人,待两人喝完,三人都撤,房中仅剩秦曦念安两人。 秦曦靠近念安,把念安拥入怀中,拭去念安眼角的泪道:“今天是大喜日子,不要哭,好不好?” 念安乖乖点头,伸手把秦曦的十指扣在自己手里,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早就准备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你是我的人,你不能受了委屈,不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该有的,一样也不能少。” 念安再度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点头,秦曦扶起念安的脸,用从未有过的,到了极致的温柔把念安的嘴吻住,又把念安的嘴里的甜味一点点地吮吸,一点点地尝遍,仿佛那是从未拥有的人间美味。 “合卺酒也喝过了,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安儿了。”说着,一点点解开念安腰间的玉带,又一点点地从上往下亲,经过若隐若现的锁骨…… 云雨之欢,是泪与汗的交流,也是情与爱的交融,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叫嚣着无穷的快乐。 很快,便到了元宵佳节,宫中照例举行元宵庆典,宴请群臣,念安本不想参加,奈何秦曦三番两次地提,百般无奈之下,也只好换上华服,带上颜卿一同前往金銮殿。 第一百五十章 临盆 念安那一身华服晚烟霞紫云纹长袍,来到金銮殿的时候张媛婕已经正襟危坐于皇后的主位,秦曦的身侧,一身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看起来华贵端庄,不失稳重。 念安作揖行礼,便侧身坐进自己的席位,遥想去年,不过才过去一个年头,那时受了几道刑罚,历历在目,仿佛都能牵动身上的痛感。示意颜卿靠近,念安问道:“今日怎么不见秦柔公主来?” 颜卿道:“自皇上登基以后,公主就鲜少出来,更少参加这样的活动。” 念安未曾多想,只以为是她心疼秦肃,所以才这样,总之他没有对不起秦肃,这事也就作罢,刚坐下不久,便见到秦尊和汐枫一同进来,两人言笑晏晏,看来是没事,也越来越如胶似漆了,几人笑着点点头,见宴席即将开始,倒也没有起身闲聊。 不久,柳湘琴也来了,她的肚子是当真的大了,念安早知她会出席,便安排了司膳房做了一些枣糕,也能让她补补血,这段时间更应该要好好补补才是。 秦曦坐定,方才上菜,便上歌舞,宴席之中,柳湘琴似是有些不舒服,想出去走走,说着便小心走出了大殿。见婉晴在皇后身边低语几句,念安心中感觉不对劲,跟颜卿道:“我们也出去走走,看看柳夫人去干什么了。” 颜卿明白,点头称好,两人一同走出金銮殿,见柳湘琴往远处走去,念安在其后道:“柳夫人,你去哪里?” 柳湘琴扶着腹部回头,见是念安道:“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些反胃,就出来走走,苏公子怎么也出来了?” 念安跟上柳湘琴,身边的人还是海棠,念安这才道:“外面天黑,我见你出来,像是有事,担心你有事,这才出来看看你。” “苏公子真是谨慎,只是如今我这样,根本没有跟皇后相比的实力,皇后如果想找我的麻烦,等我的孩子生出来,随时都可以。”近来柳湘琴一直在纠结,这个孩子当初留下来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对她来说,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可是她并不想靠着孩子得宠,也并不做什么母凭子贵的戏,只是想把这个孩子抚养大,可是现在才知道,如果孩子有她一个这样的母亲,只会拖累了他。 在月色下,柳湘琴的眉眼跟念安更加的相似,颜卿也看出这点了,心里多少有些芥蒂,念安安慰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皇后欺辱你们母子的,秦曦也不会的。”他深知张媛婕的脾气,柳湘琴只有皇子,没有皇宠,即便是这个皇子生下来了,在后宫也根本没有保障,就像他听到的秦尊母亲的故事…… 柳湘琴的眼神黯淡道:“真好……皇上能喜欢你,真好……” 念安一时不知说些什么,颜卿道:“柳夫人,最近司膳房往你殿中送的枣糕如何?公子特地派人去做得,应该挺合胃口的吧?” 想起刚刚那松软可口,甜而不腻的糟糕,柳湘琴道:“原来是苏公子麻烦人做的,多亏苏公子了。” “不必跟我客气,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腹中的胎儿养好。” 海棠笑道:“夫人,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看,公子人那么好,以后我们有事还要多仰仗公子呢!” 这话颜卿听了不舒服,什么叫自家的公子人好,就可以让人仰仗,以后要是闯了祸,拿清心殿的名头出去乱来,岂不是坏了公子的名声。 念安却笑道:“无碍,有事尽管来清心殿中就是了,颜卿她们都在。” 颜卿不情不愿地点头,两人往宫道走去,夜色渐下,到处都漆黑一片,好在宫道上还有灯,还能照明,两人就散了会儿步,柳湘琴道:“我总感觉有些不好,不知道为什么,肚子翻滚得紧……” 海棠惊道:“夫人是不是要生了?”说着更是扶着柳湘琴,生怕出点什么事。 柳湘琴扶着腹部的手抓紧,在衣服上都抓出了纹路,“不是……就是疼得紧……不像是要生了……” 念安朝前,小心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会疼?快回院里去传太医。”正说着,周围的宫灯一下子全部熄灭了,就在念安道:“别惊,颜卿……”正在这时,一股子力量撞倒了念安,紧接着念安便听到柳湘琴的一声惨叫,“啊~”完了,他刚刚撞到了柳湘琴…… 念安感觉大事不好,忙扶着摔疼的腰起来,大声喊道:“有没有人,快把灯点起来!” 海棠着急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夫人,你怎么了夫人!夫人!” 颜卿忙着在附近找念安,问道:“公子,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别管我,快找人把宫灯点起来!” 说着,颜卿忙扶着宫墙出去,柳湘琴仍在喊着:“啊~啊~”等到宫灯被点起来,金銮殿里的人也都赶了过来,念安正扶着柳湘琴,众人来时便看见血泊中的两人,念安满手的血,着急得要哭的海棠,还有惨叫的柳湘琴。 秦曦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夫人带到潇湘院!”说着,秦曦自己上前把念安扶起来,着急道:“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张媛婕佯装惊讶道:“这……苏公子……你这是在干什么……”说完,众人皆唏嘘,今夜的元宵夜宴,王朝大臣都在,这事怕是不好处理了…… 秦曦转过头怒瞪道:“给朕管好你的嘴,别乱说话。” 念安懵懵的,摇着头,看着秦曦的脸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干……” 秦曦拍着念安的背,小声道:“好,我相信你,别怕。”看着念安沾满鲜血的手,秦尊不住地抓紧了下面汐枫的手,其他人的眼里都是不屑,有人在心里骂念安的家教不好,有人怪他为了争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婉晴的脸笑得很嚣张,张媛婕看着柳湘琴被带去的背影,道:“好好的元宵佳节,苏公子怎么有闲情跟着柳夫人在这里?莫不是来此私会的吧?”说完,张媛婕还瞥了念安一眼。 只是念安现在根本顾不得她的冷嘲热讽,秦曦拉着念安,跟着柳湘琴那边而去,又回头道:“没事的都不要跟过来!都给朕滚!” 婉晴扶着张媛婕刚想跟上去,便听到秦曦道:“皇后今日喝多了酒,有些醉了,怕是管不了这后宫的事,送皇后回宫。” 张媛婕叫嚣道:“皇上!臣妾没醉!” 秦曦不再理她,往前走去,秦煜把其他人都遣回去,也并没有跟上来看笑话的念头,一句话没说就走了。秦曦拉着念安的手,温柔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颜卿想了想刚刚的事情,便一五一十道:“刚刚奴婢同公子本在宴席当中,见柳夫人离席,公子担心柳夫人有事,这才向皇上请旨离席,皇上答应以后,奴婢同公子出来,便同柳夫人散步到此,没想到宫灯突然灭了,公子和柳夫人都被人推倒了……等到宫灯再点起来,就是皇上看见的那样了……” 秦曦是什么样的人,多大开始就玩弄心计的人,听完颜卿这么一说,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张媛婕设的一个局,便道:“好了,安儿,这事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 念安摇着头,道:“可是柳夫人她……是我撞到了他……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感觉被人撞到……一定是有人……可是这事也怪我不小心……” 秦尊也道:“小安,这事真的不能怪你,我相信你肯定不是张媛婕说得那样,一定是有人想要害你,才会这样的。” 汐枫当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下道:“好了,别说这么多,赶紧去潇湘院看看人怎么样了,你的孩子能不能保住。” 秦曦点头,捏了捏念安的脸,希望念安可以开心一点,柔声问念安道:“要不要过去,我让颜卿先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别担心,好不好?” 念安无神地摇摇头,道:“不要,秦曦,我想过去看看柳夫人怎么样了,我对不起她。” 秦曦不可置否,知道这种时候如果不同意只会让他更加不开心,只好道:“好,乖,别自责了。”说着,几人一同到潇湘院,远远的就能听见里面发出来柳湘琴歇斯底里的惨叫,“啊~” 念安不忍,又看见来回得有人端着一盆盆的热水进去,产婆在里面喊着,“快拿布巾。”“热水呢?”“快使劲啊夫人!用力啊夫人!”然后便又有一盆一盆的红水从里面被端出来,那颜色看起来凶残极了,念安脑子都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了,只是不住地自责,担心…… 秦曦牵着念安的手,小声在他耳边道:“别怕,不会有事的。”带着念安走进潇湘院,便有一个产婆从里面跑出来,跪在秦曦面前道:“启禀皇上,柳夫人血流不止,看来是只能保一个了,请皇上决定,是保夫人还是保皇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皇子 “皇上,保住我的皇子。”柳湘琴从里面内室,发出了虚弱的声音,要秦曦保小,在念安看来,如果自私一点,他也希望秦曦保小,那样他就可以一个人独占秦曦,可是,那对孩子来说,对湘琴来说是多么自私和可怕。 秦曦看了念安一眼,看着念安眼睛里复杂的情绪,丝毫没有犹豫地跟产婆说道:“保小。”产婆领命,立刻到内殿里到,“皇上说了,保小的。” 念安红着眼睛看着秦曦:“你难道不管不顾柳湘琴的命了吗?”再怎么说,那也说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孩子无辜,难道母亲就有错吗? “那样对你最好,对我最好,对她最好。”秦曦知道虽然念安欣赏柳湘琴是好朋友,但是念安的心里却无时不刻对柳湘琴的存在有着芥蒂,与其说是对柳湘琴,不如说是对秦曦,对那个孩子存有芥蒂,今天这件事情他甚至要感谢张媛婕,柳湘琴走了,这个孩子不论怎么处置,念安心中的芥蒂都会减小不少。 “可那是你那未出生的孩子的生母。”秦曦知道念安这刻的伤心,把念安抱到自己怀里,让他躺在自己怀里哭,“秦曦……都怪我……” 秦曦自责道:“当初,那个孩子也许就不应该留,我应该早想到,这个孩子对你的伤害有多大。”秦曦握住念安的手,看着窗外的天空,他原本并不想这样,但他知道这件事已经伤透了念安。 “啊~啊~”内殿仍是传来柳湘琴不断惨叫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虚弱,产婆也一直在鼓励柳湘琴再接一把劲,可是那个时候,念安却恨透了这样的秦曦和这样的他,他们用别人的生命,别人的一切在成全自己的爱情。 “加油啊,再使把劲!” “快了快了,头已经出来了!” 终于,从内殿传来了孩子啼哭的声音,产婆惊喜地抱着孩子出来,跪在秦曦面前贺喜道:“恭喜皇上,夫人生下了一个皇子!”产婆将那个男孩抱给秦曦,念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那个男孩的眼睛,鼻子,都和秦曦好像,那是属于他跟柳湘琴的孩子。 只是念安却没有多余的心思看孩子,虚弱问道:“柳夫人呢?” 产婆哀叹道:“这孩子是强行生出来的,柳夫人怕是要不行了。” 念安握着秦曦的手都加大了力度,久久才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生孩子的地方被人说是脏污的地方,产婆摇着头道:“不好,里面污秽,公子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秦曦却一反常态道:“进去吧,没事。”秦曦知道念安这会儿有话要跟柳湘琴说,自己没有跟进去,只是让里面的人撤了出来,海棠走出来一边哭,一边依依不舍地看着床上的柳湘琴,念安心里也因此痛到了极致。 走到了里间,他看到柳湘琴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自己,脸色苍白,额头上又许多的汗粒,但却仍然努力着微笑,念安走近她,看着地上到处都是鲜血,布条,脸盆和盆里盛着的鲜红的水,还在空中散发着热气,整个房间都那么凌乱,湘琴没有力气说话,念安靠到她的旁边,湘琴在他的耳边说。 柳湘琴的手上都是血,抓着床边的被角,因为强行生产,柳湘琴血流不止,马上就要不行了,柳湘琴撑着最后一口气跟念安道:“我很……高兴……我遇见……了你……我知道……我就要……就要走了……苏公子……你能不能……照顾好……我的孩子,不要让他被皇后带走……把他当成你的……孩子……皇上他……是真的爱你……我……对不起……” 生下孩子的时候,柳湘琴一直在想念安和皇上的感情,第一次看见念安的时候,那个翩翩少年的模样,她却为了自己的私域,将他伤了一次又一次。就算念安不说,她也知道念安心中对她是有芥蒂的,毕竟那是自己的爱人和别的女人的孩子,所以她选择了留下孩子,自己走,只要他不再看到她,至少不会因为一个孩子,让他觉得伤心难过。 念安并不知道柳湘琴心里所想,只是不住地自责自己,上了别人的圈套,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念安忍着心中的悲哀,摇着头,道:“别说了,别说了,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待那个孩子,一定好好为教他为人处事。” 柳湘琴欣慰地笑了笑,又跟念安坦白道:“我对不起你……那夜……皇上来这里……喝了带有合欢散的酒……才和我……这个孩子本不该存在……可是我自私……我想要他留下来……对不起……真的……”那夜,秦曦喝醉了许多,散到了那外面,在潇湘院中的柳湘琴看到了,便提着一壶酒,在酒里撒下了合欢散,走向秦曦。 秦曦正郁闷着,身边也没有别人跟着,看那人的眉眼颇像念安,见她给自己递酒,也就一点一点都合进去了,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听完这些事情,念安心中五味杂陈,只是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希望这些事情能够真正过去,连着这件事给他们几个人带来的伤痕和悲痛,一起过去,道:“我不怪你,不怪你,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湘琴用身体最后的一点力气,从床旁边的小匣子里拿了一条红色的编绳,递到念安手上。“这辈子,是我,太晚遇见你,下辈子,我一定,早跟你,做知己……我很高兴……”说完,湘琴倒在了一边,拿着编绳的手却没有放开,想要把编绳拿给念安,从她的手中拿出那根编绳,原来是一个同心结,没想到…… 念安跌倒在地上无声地哭起来,握着同心结,秦曦闻声走进来,抱起念安,细声安慰他不要哭了,余光当然也看到了念安手上的同心结,却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这种时候,如果他再说什么,念安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这事本就是他的错。 秦曦把念安抱出外殿,接着用颜卿端来的盆把念安手上的血迹擦干净,看着还在大厅中啼哭的皇子,秦曦道:“把大皇子带下去。” 念安沉了沉声,道:“海棠,以后你帮着奶妈一起照顾大皇子如何?” 海棠跪在地上,道:“谢公子!谢公子恩典!”海棠是跟着柳湘琴进来的宫女,自然想要替柳湘琴处理好身后的事,那孩子是柳湘琴的命,自然也是她的命,与其挑人来照顾,不如找一个绝对衷心的人,也免得有人想要害了这个孩子。 秦曦补充道:“好好照顾大皇子,不要辜负了夫人对你的照顾。”说完,方才冷声对着面前的陈赢和其他侍卫道:“给朕吩咐下去,彻查此事!牵涉其中的,一个也不要放过!” 秦尊也冷声道:“都去查一下,今天的饮食有没有问题,为什么柳夫人会突然腹痛!还有,今夜在那宫道附近的人都要一一盘查,看有没有看到什么可以人物!”今日之事,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按照他们的描述,念安是被人撞了才撞到柳湘琴的,今夜虽是十五,但因几日天气都阴沉,晚上连月光都没有,漆黑的环境下,到底是谁会撞了念安。 陈赢和几个侍卫领命刚刚退下,张媛婕便带着太医署的太医进来了,“参见皇上!臣妾来给皇上分忧了,今日之事,臣妾回到红浮殿中,思来想去,到底还是觉得蹊跷,这才派了人去把今晚所有的食物都检查了一遍,所有的食物都没有问题,唯独有一样,出了问题。” 念安红着眼睛问道:“什么出了问题!” 婉晴将手中的食盒打开,道:“启禀皇上,太医已经都查过了,所有的食物都没有问题,唯独在柳夫人的桌上发现了另一糕点,红枣糕。” 秦曦并不知道红枣糕是念安让司膳房的人做了送过去的,示意太医署的王太医接着讲下去,王太医道:“启禀皇上,这红枣糕确实有些问题,红枣糕中有大量的杏仁,杏仁性凉,本来常人吃多了便容易腹泻,更何况是柳夫人身怀六甲,又临盆在即。” 汐枫也是精通药理,杏仁虽然性凉,但是吃的不多,却不会有事,当下道:“即便是这样,杏仁容易造成腹部难受,可是那柳夫人不过吃了两块枣糕,怎么会这么快就导致了身体的不适呢?王太医未免也太骇人听闻吧?” 王太医听完不怒,反而道:“神医有所不知,在夫人的宴席上,所喝的茶是黄芪泡出来的茶,其他人喝的都是雨前龙井。” 秦尊不知其中道理,好奇道:“黄芪怎么了?” 汐枫慢慢道:“黄芪跟杏仁性质相冲,同时服用极容易造成腹痛,尤其是怀孕的妇女,还很容易造成胎儿早产……” 张媛婕一脸的自信,此事她策划已久,当下自然胸有成竹,于是更加咄咄逼人地看着苏念安道:“本宫亲自查问了才知道,这枣糕的材料是从苏公子的清心殿里传过去,由清心殿里的宫女亲手交到司膳房中,苏公子,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枣糕 念安看着张媛婕瞪着他的面庞,全部的事情也都串在一起了,张媛婕想害他,想一石二鸟,这一招过来,只要柳湘琴的孩子没了,或者柳湘琴没了,念安就是罪魁祸首,她在后宫中的两个心头大患也就解决了。 只是他吩咐做枣糕的时候,并没有让人送杏仁去,所以那红枣糕并不是他要求的红枣糕,确切地来说,应该是红枣杏仁糕才对,念安道:“我没有送杏仁过去,我只是让他们做红枣糕而已。”从前几日秦曦将西疆那边的红枣都给他开始,他便想到了潇湘院中尚有身孕的柳湘琴,他自己本身也不太爱吃红枣,便想着做成枣糕给柳湘琴也许能够对她有好处,咨询过太医署的太医过后,念安才敢放心地让柳湘琴吃。 秦曦看向颜卿,沉声道:“颜卿,你说呢?” 纵使是一向稳重的颜卿也怒道:“怎么可能会是清心殿里送出去的杏仁,公子一心为了柳夫人好,担心宴席上那些油腻的东西吃了不好,特地把前些日子从西疆进贡来的大红枣都拿去拿去司膳房给柳夫人做了糕点,如今怎么能怪我们公子。”要说到这事她心里也不痛快,那上好的红枣,本来是给公子滋补的,没想到做成枣糕送过去,潇湘院里的人还真一天天地就腆着脸收下了,也不曾来清心殿中道过半句谢。 张媛婕看颜卿说完,冷笑道:“皇上未免有失公允,颜卿是清心殿里的人,自然是向着清心殿说话的,皇上这样根本就没办法还柳夫人一个公道,也没办法给刚出世就失去自己母亲的大皇子一个交代!” 秦尊瞪着张媛婕,冷声道:“那皇后想怎么样?可是有什么证据?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不能信口开河,免得让人说皇后善妒。” 婉晴道:“当然有证据,皇后娘娘若是没有证据,岂敢平白无故地诬陷人,把人带进来吧。” 刚落声,外面的侍卫便带着一个宫女进来,那个宫女正是清心殿里的璇若,平时并不贴身伺候,只干一些杂活,有时灼韵这边的事情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叫璇若去传膳等,后面又跟了一个人,看她的穿衣打扮,应该是司膳房里的一个小厨娘。 张媛婕也很有技巧策略,当下并不多说别的,而是先问厨娘道:“你是司膳房里的一个厨娘,当时是不是这个宫女找的你做的杏仁红枣糕?” 厨娘点头,恭敬道:“启禀皇后娘娘,是。” 张媛婕转而又问璇若道:“今日你去给红枣糕的材料,是不是这个厨娘替你做的红枣糕?” 璇若也点头,“启禀皇后娘娘,是。” 张媛婕看向念安,问道:“苏公子,那日殿里派的是这个叫璇若的宫女去送的材料吗?” 念安并不清楚那日是谁去的,便只好看向颜卿,颜卿没有否认,今日灼韵有事,便让璇若去送材料,这事她跟羽阕都知道,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张媛婕继续问厨娘道:“今日送来的材料,都有什么?” “因为今日我刚好做完各宫的午膳,然后便看到了璇若,说是苏公子要给柳夫人做红枣糕,当时拿来的篮子里就一篮子的红枣和杏仁,而且材料都是很好的材料,是西疆进贡来的珍品,整个宫里就清心殿里有。” 秦曦看着这个厨娘的样子,觉得很是憎恨,秦曦当下便自己开问道:“璇若,你是清心殿里的,今日是谁让你送的材料过去司膳房?” 璇若道:“是灼韵姐姐。” 张媛婕进一步追问:“送的是什么?灼韵给了你什么材料?” 璇若想了想,道:“就是刚刚厨娘所说,丝毫不差,我拿到手的时候,就已经是红枣和杏仁了,当时灼韵姐姐还要我一定小心,不能让别人知道。” 张媛婕问道:“哦?为什么不让人知道?” 念安安然道:“因着宫里的好东西都流进了我清心殿,怕后宫里的人善妒,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我便安排灼韵要小心,也要求他们出去别炫耀这样的事情。” 颜卿道:“皇上明察,公子说得句句属实!” 秦曦瞪了张媛婕一眼,看来这时不叫来灼韵,事情是不会轻易结束了,当下怒道:“李顺,去传灼韵!” 李顺从旁道:“是!” 这时,张媛婕:“皇上何必还要去请灼韵,来了无非就是说她没送杏仁,都是清心殿里的人,都想让自己置身事外,这事如果不严加惩罚,以后怕是要引起后宫不好的风气的,苏公子,你说是吗?” 念安仍是冷笑,道:“皇后若是能拿得出直接的证据来证明是念安要害的柳夫人,念安绝不多言,但凭皇后处置。” 张媛婕也笑道:“自然,本宫是六宫之主,理应主持公道!” 秦曦看了念安一眼,带着满腔的信任,道:“此事尚有诸多疑点,皇后如此急着下定义,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这话像是说给念安听得,其实是说给在座的每个人听的。 秦尊也道:“依本王看来,想出如此歹毒阴狠的手段,自然是你们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怎么也不会是念安。” 张媛婕被秦曦伤透了心,早就无所谓秦曦怎么说,怎么看她了,当下也只是道:“皇上,您这偏心的未免太多,大家都在等着这件事情出真相呢,您可不能因为您疼爱念安,就不顾青红皂白啊,四王爷,苏念安以前是你的书童,你想要袒护他,我们自然也说不了什么。” 就在三日前。 那日,婉晴惊喜地跑进红浮殿中,道:“皇后娘娘,奴婢刚刚去司膳房,发现了一件事!” 张媛婕正在整理头上的赤金凤玛瑙步摇,见婉晴进来,慵懒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说吧,这后宫里还能有哪个丫头能掀得起风浪的。”说着,又小心地让宫女整理她头上的步摇,那可是纯金打造的。 婉晴靠近张媛婕,小声道:“奴婢发现最近那个苏念安每日都送红枣到司膳房去,给潇湘院里的那个做红枣糕,说是滋补得很呢,那红枣我今天看到了,一个一个可大了,这么好的东西,皇上也不给皇后来一点,都送去了清心殿,真是让人寒心……” 陈广福道:“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尽给娘娘添堵!” 张媛婕翻了一个白眼,道:“苏念安那个贱人,本宫还能说什么,不就是几个红枣吗?本宫殿里什么都不缺,怎么会看得上那个货色的东西,潇湘院里的那个也是贱人,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的招数,居然还怀上了皇上的孩子。” 婉晴应和道:“是啊!我们皇后娘娘长得国色天香,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只因那两人会的招数太多,这才迷惑了皇上,导致皇上冷落了我们娘娘。” 陈广福也应和道:“娘娘不必担心,要奴才说啊,那个苏念安得不了几日的恩宠,皇上的新鲜劲一过,他一个生不出孩子的男人,能成什么气候!” 张媛婕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开心,但是心里其实很喜欢婉晴对她的夸赞,只不过转念一想,张媛婕又问道:“怎么了?你说红枣这事,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婉晴道:“奴婢之前听人说,杏仁和黄芪一起吃,容易造成吃的人的腹部剧痛。” “那又怎么了?” 陈广福见张媛婕有些好奇,便也道:“婉晴你快说!别给娘娘打马虎眼,弄得我心里也痒痒的。” 婉晴欣喜道:“娘娘,你想啊,红枣糕还有一种做法就是在里面嵌满杏仁,那样的味道极好,一般的人并不知道杏仁不能跟黄芪一起使用,黄芪好啊,黄芪泡出来的汤药据说也甚是滋补。” 张媛婕狐疑道:“你是想让柳湘琴服用这两个东西?” 婉晴点点头,道:“是,娘娘你想啊,过几天就是元宵佳节的宴会了,柳湘琴肯定是要去的,既然这两样东西用了腹痛,我们就想办法让柳湘琴都用下去,然后她必然会借故离席,到外面去散步,这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怎么来了,这事跟苏念安的关系仍是不大,柳湘琴根本不成气候,本宫这心里啊,就是硌着苏念安这块锋利的石头。” “只要柳湘琴一离席,我们就说一些悄悄话,那苏念安向来谨慎,定然会跟出去,到时候,我们随便制造一起事故,苏念安就是毒害皇子的凶手,而柳湘琴那个样子,只要她生不下皇子,我们就一次性铲除了两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随后,婉晴当真抓到那个送材料的宫女,璇若的一些把柄,也知道了她家人住在哪里,将一包用清心殿的名头从库房中领来的杏仁交给璇若,要璇若在那天把杏仁连同红枣一起送到司膳房。 又因司膳房的厨娘跟宫里的侍卫有一段勾搭的风流事,被婉晴得知,婉晴自然不会放过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当即就威胁厨娘,把当天用的雨前龙井换成黄芪。 那厨娘本就不知道杏仁和黄芪同时服用会发生什么,只知道杏仁和黄芪单吃都很滋补,也就没多想,私自将上给柳湘琴的雨前龙井换成了黄芪泡的茶。 这边,灼韵得知这边发生的事情,便跟着羽阕匆匆来到潇湘院,秦曦问道:“灼韵,你是念安的贴身宫婢,平时传膳这事也是你去干得比较多,说说看,今日你去帮你们公子传话去司膳房的时候,都带了什么东西过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追究 灼韵来的路上听了李顺德话,忿忿不平,来此便见道璇若说的那些话,灼韵当即道:“奴婢只不过是拿了红枣并没有拿什么杏仁!” 璇若颤颤巍巍道:“灼韵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明明就是你让我拿的啊……” 灼韵转过身瞪了一眼璇若,狠狠摔了一耳光,道:“你这样说,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怀疑我们公子,你怎么这样!” 念安听不下去,冷声道:“好了灼韵,闭嘴!” “可是,公子!”本来是没有什么的,但是被灼韵这么一搞,张媛婕更加得意了,道:“清心殿里的奴才真是忠心啊,本宫看了都替苏公子高兴,有这样的奴才,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真的东西,就被灼韵说成了自家的事情,张媛婕自然不会放过。 颜卿跪在地上,道:“求皇上明察,那杏仁定然不是公子放得!” 张媛婕怒道:“这里哪里有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给本宫闭嘴,如今事情也差不多清楚了,苏公子可还有什么要狡辩的?”说完,张媛婕挑衅地看了一眼念安。 秦曦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这时也道:“皇后仅凭一个宫女的供认就要治一品护国公子的罪吗?外面搜查的人找到了吗?”秦曦在等着陈赢抓到今天撞人的人,只要那个人找到了,就算是杏仁真是念安院子里出去变成了不争的事实,他也可以保住念安。 陈赢上前,拱手惭愧道:“启禀皇上,还未有线索。”秦曦在李顺耳边低语几句,李顺便赶着出去了。 秦尊想了想,也生气道:“皇后就这些证据就想定罪未免也太容易了,如果这个宫女是被人买通了,来背弃主子的呢?”秦尊虽然单纯,但是这事如此明显冲着念安来的,他也是清楚的,看来就是有人想要害念安,这样下去念安会出事的。 汐枫也道:“此事疑点那么多,草草结案,未免落人口舌,皇后这点气度都没有,不如自己退位让贤的好。” 张媛婕冷笑道:“大胆!汐枫你不过是一介草民,岂容你在此置喙?王爷的意思是本宫买通人来害苏公子的吗?简直是笑话!” 秦曦道:“汐枫是朕请进宫来的客人,皇后对朕有什么不满的吗?” 张媛婕憋着气道:“臣妾不敢!” 婉晴本站在一边无事,见张媛婕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婉晴道:“不如就去各宫搜查,看哪个宫里有杏仁,再去库房看领取的记录不就好了。” 婉晴早就用清心殿的名义领了一袋的杏仁,现在那杏仁就在清心殿里,皇后殿里的杏仁一律都清理干净了,一件也不留,任凭他们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就是因此有备,所以张媛婕才这么的嚣张。 说完,羽阕跪在地上,道:“求公子恕罪,皇上恕罪,杏仁是奴婢大胆一起送去的,奴婢不知道杏仁和黄芪的事,没有想要害柳夫人。”羽阕今日在清心殿中看到了有杏仁,现在在这里转念一想,她便也猜出了那杏仁是拿来害公子的,与其让公子被皇后处置,倒不如她认了这个罪。 念安看着羽阕的眼睛,羽阕轻轻摇着头,像是在求他不要声张,羽阕根本就是替罪的,念安颤抖着,“羽阕……”秦曦却拉住念安的手,念安转过头去,看见的是秦曦跟他也微微摇头,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逼他……源儿当日也是因为他死的……难道还要有人因为他去死吗…… 灼韵也知道事情没有转机了,这杏仁是必须要栽在公子身上,便趴在地上也道:“启禀皇上,灼韵没有制止羽阕,这事也有灼韵的责任,求皇上赐罪!” 听完,颜卿也跪在一旁道:“公子恕罪,皇上皇后恕罪!今天出了样的事,既然杏仁是从清心殿中流出去的,那清心殿中的下人无一幸免,都该罚,此事与公子无关,求皇上降罪!” 灼韵和羽阕也一同道:“求皇上降罪!” 念安的脸上满是绝望,他站起身来,走到三人边上,一身的紫色华服,沾满了血迹,用冷淡的眼神看着秦曦和张媛婕,更像是一个仙俯瞰着世间万物的那种淡然和骄傲,道:“清心殿中但凡有人犯错,都是我管教不严,求皇上皇后不要怪罪下人,一切罪责皆由念安一人承担。”说完,念安拉起前面的长袍,跪在地上,道:“今日之责不必再追究,所有事情,念安一人承担。” 三人都拉着念安,羽阕摇着头道:“公子,不要,不关公子的事,皇上你就罚奴婢吧!” 颜卿道:“颜卿是清心殿的管事,理应管好下面的人,要罚就罚颜卿一人!” 灼韵跪着到念安身边,“公子,你别跪,你起来!奴婢求您了,您起来吧!”在灼韵的眼里,念安从来没有怕过谁,更没有怕过死,他是那么一个高高在上,有傲骨的人,跟她们怎么会一样,怎么可以为了她们跪在这里。 秦曦想去拉起念安,却害怕念安不起来,那些都是他殿里的下人,念安肯定要比常人护着的,如果自己过去……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秦曦的心痛得如同被刀割了一般,那是他的念安啊……那是他一切都不看在眼里的念安啊…… 张媛婕冷笑道:“你们倒是把这里当成了戏台,演了一出情深的戏码,清心殿是苏公子的清心殿,有什么事情,他逃不了干系,你们也逃不了干系,都别争了,还请皇上下旨,一并处罚,以儆效尤!”说完,张媛婕小酌了一杯雨前龙井,这杯茶的味道倒是出了奇的好。 秦尊握着汐枫的手渐渐抓紧,上前来拉起念安道:“皇兄!此事本就有诸多疑点,更何况皇后咄咄逼人,就算那杏仁真是从清心殿中出去的,又能说明什么?难道那黄芪也是从清心殿中出去的?” 秦曦道:“李顺,将今日送茶的人都叫上来!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 李顺立马应声道:“是!” 秦曦站起身来道:“安儿你不必跪着,朕不怪你。”上前把念安拉过来,道:“真相没有出来之前,皇后再如此咄咄逼人,朕决不轻饶,上次抄写的女则都忘了吗?“ 张媛婕瞪眼,坐在一边,不再说话,但是脸上的自信已经出来了,这时一排的宫女走进来,李顺问道“皇上问了,今日给柳夫人上茶的是哪个人啊,都老实说,谁要说敢有欺瞒的,皇上定不轻饶!” 一个看起来胆子很小的宫女上前,跪下道:“是奴婢……” 秦曦问道:“你上的茶是什么茶?” 哪个奴婢想了想,道:“奴婢是跟其他人一起拿的茶,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见她像是不曾参加其中,秦曦看向那个厨娘,“那这黄芪是怎么来的?” 厨娘惊恐道:“奴婢……是……是苏公子说了要用的黄芪。”厨娘这话说得犹豫,张媛婕狠狠瞪了一眼,生怕露馅。 念安看着厨娘,沉着声,问道:“你确定是我说的?我跟你说的?还是清心殿里有人去说的?” 厨娘想了想,指着璇若道:“是她,是她跟我说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婉晴并没有跟璇若说过这事,璇若摇着头,“不是的,奴婢没说,我不知道……”正说着便看见张媛婕凶狠的眼神,璇若愣了一下,才道:“是……是奴婢说的……”为了家里人的安全,璇若只能如此,要不然婉晴知道了她家里人住的地方,随时都有被灭门的可能,皇后那么心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秦尊道:“为什么刚刚不说?刚刚你还说不是你,皇兄,依我看,就是有人指使的她,她只不过是宫里一个小小的丫头,要是被人指使了也很正常。” 璇若哭着上前扑着念安的脚道:“公子!公子!今天是你跟奴婢说的,一定要把茶换成黄芪泡茶的!你说了的啊!” 秦曦上前一脚把璇若踢开,把念安护到身后道:“放肆!你们一个个的还有没有规矩!如今出了事,一个个都想要推卸,还想反咬自己的主子!给朕把璇若和厨娘带下去,用尽酷刑,一定让她们如实招来。” 厨娘急了,一下子就道:“皇后娘娘,你救救奴婢啊!奴婢什么都没做啊!”张媛婕一脚踢开厨娘,道:“跟本宫何干,走开。” 璇若也哭着看着念安道:“公子……” 见念安有些松动,灼韵道:“公子,这种背主的人,就别管了!”见灼韵又多嘴,颜卿拉了拉灼韵低声道:“皇上也在,你要再没规矩,惹火了公子,没有好果子吃的。” 念安看着璇若,道:“璇若,你在清心殿里待了多久了?”念安说得淡然,没有丝毫的怪罪,只是像是关心一般地问。 璇若抹了抹眼泪,道:“奴婢来清心殿里已经两个月了。” “可有觉得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惹了你心中的仇恨?还是我对殿里的下人不好?” 璇若摇着头,道:“公子没有,公子是最好的主子……” 张媛婕见璇若不对,立马道:“苏公子,你这是要干嘛?” 秦曦道:“皇后,朕说了让他问。” 张媛婕瞪了厨娘一眼,不再多说,紧接着念安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说,我替你解决,你要是不说,就算你死在大牢里,我也救不了你。” 璇若哭哭啼啼的,便听到秦曦说:“你把真相说出来,刚刚说得一切朕都可以不追究!”听完,璇若看着婉晴。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昭仪 璇若的内心纠结到了极点,她并不想害公子,但是又担心自己的家人会因为自己受到牵连,当下仍是犹犹豫豫的,“奴婢……” 怕她不肯说念安会被人诟病,秦曦道:“你说,朕说了替你做主!” 张媛婕也道:“是啊,你说,本宫也为你做主,都是后宫里的人嘛,本宫会多关照你的!”张媛婕这话里饱含满满的威胁,璇若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当下又不敢说话了。 念安轻声道:“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让你说违心的话?你告诉我,没事的,我不怪你。” 听完念安的话,璇若才道:“公子!奴婢对不起您!” 秦曦脸上终于露出了笑,问道:“说。” 璇若指着婉晴道:“是她,她用奴婢的家人来威胁奴婢,要是奴婢不替皇后将那杏仁带到司膳房,要是奴婢不帮着他们诬陷公子,我的家人就……” 秦曦怒道:“是真的吗?” 婉晴吓得跪在地上,道:“皇上明察!奴婢没有啊!” 张媛婕冷静一些,早就做好了被人反咬一口的打算,当下也是笑到:“那你说说,是谁威胁的你?” 璇若指着婉晴,道:“就是婉晴姑姑!她是皇后身边的侍女,肯定就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张媛婕怒道:“放肆!狗东西!居然也敢攀咬本宫!” “奴婢……” 秦曦道:“有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是皇后威胁的你?”秦曦正巧借着今天的事,名正言顺地把张媛婕的东宫皇后给撤了,名头不说,这协理后宫是万万不能再让张媛婕来干了。 璇若摇摇头,“没有……” 那个厨娘见风向转了,当即也道:“启禀皇上,奴婢也是受了婉晴姑姑的威胁,才会用黄芪代替龙井茶的!皇上明察!” “一群没有王法的东西!”秦曦怒得把桌上的杯具全部摔在地上,道:“后宫就是被你们这些爱搬弄是非的人弄得乌烟瘴气!来人把厨娘带下去,乱棍打死!” 念安不知该说什么,这事确实惹怒了秦曦,念安能感受到秦曦的头疼和纠结,面对这个事多的地方,而他也牵连其中。 厨娘哭喊着:“皇后娘娘,救命啊!饶了奴婢吧!皇上!皇上!奴婢知错了!” 张媛婕道:“皇上难道是因为璇若是清心殿里的,所以才饶了她吧?” 念安道:“这事好像不止我清心殿牵连其中,若是不说,谁会知道,皇后娘娘你也牵连其中?” “苏公子说话最好注意分寸,哪样说了是本宫的人的错?” 念安在秦曦边的椅子上坐下,冷声道:“皇后娘娘更应该注意身份,也没有确凿地说是我清心殿里做错的事!”念安顿了顿,又道:“璇若,你今日所做我也确实难以容你,念在你也是情有可原,领了五十大板,便送出宫去吧。” 璇若道:“公子……公子饶了奴婢吧……” 念安狠心道:“你做了那些事,清心殿中再容不下你,整个后宫都容不下你,你走吧。” 秦曦道:“就按照公子说得处理,公子怎么说就怎么做。” 璇若跪到念安面前,给念安磕了三个头,道:“公子的大恩大德,璇若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灼韵的眼睛有些红,这时也不能再说什么。 陈赢在这时候进来,道:“启禀皇上,仍是没有找到可疑的人,当时天黑,没什么人看清了。”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秦曦站起身来道:“今日这事,牵连甚广,朕亦不想死揪到底,既然你们都说不清,那朕便做了这个决断,清心殿和红浮殿的下人理应为主子分忧,却搞出了这样的事情,各罚一年俸禄,三十大板,以后干事都给朕小心点!” 说完,见张媛婕还有不服气的,秦尊便道:“这事要是追查下去,牵扯的人太多,怕是到时候都不是大家想要的真相。”秦尊说完张媛婕也不是一点都不懂得想的,这事毕竟她也怕到时候再出点什么茬子,让人指责她的皇后干得不好,也就没有多说。 秦曦见李顺从外面领进来温宜温夫人,温宜是几个夫人里家庭背景最强的,她的父亲是门下省的长官,温翰海,也是秦曦一手提拔的。 今天的温宜穿的很简单,不过是一身的流彩暗花长袍,一头的蓝蝶啜花步摇,走起来也端庄优雅,看起来就是有教养的,一进到正殿中便先对众人微微一笑,走上前行礼道:“参见皇上,皇后,公子,王爷。” 张媛婕道:“哟,温夫人今日怎么也有闲空来此。” 温宜在念安一边的位子坐下,道:“不知皇上召臣妾来有何要事?” 秦曦冷冷道:“朕想了很久,皇后嚣张跋扈,有失妇德!不适合管理后宫!从今日起,温宜晋为昭仪,赐云华殿,朕希望温宜你能替朕处理好后宫里的事情,为朕分心,皇后既然心境没有办法定下来,便由温宜代为管理的好,不要再过多插手宫里的事。”这事秦曦早有打算,也早跟温宜说过,只要出现一个契机,就让她管理后宫,今天这事处理好了,便成为了他的契机,秦曦又道:“除了清心殿中的事需由朕或者苏公子点头,其余事情都由温昭仪一人说了算,如果有对清心殿不满的,大可以来试试清心殿在朕心中的分量!” 温宜跟一般的女子很不一样,她并不喜欢秦曦,也并不会每日每日地候在她的院子里等着被人宠幸,绞尽脑汁,秦曦很欣赏这样事情少的女人,也借此和温瀚海再多一门关系,以后温瀚海就更加为他所用了。 张媛婕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曦,颤抖着道:“皇上……” 温宜虽早和秦曦通过信,当下也是要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道:“皇上……皇后娘娘毕竟还在……这事交给臣妾处理不好吧……” 秦曦点头,“朕觉得很好,就由你来处理。” 温宜为难道:“况且,臣妾尚未有所出,不敢自居昭仪之位。” “朕说可以就可以,谁敢置否?再说了,皇后不也是无所出吗?”秦曦这话讽刺意味极强,张媛婕气的双手紧紧攥住,指甲都深深地陷到了肉里。 温宜自然没什么好再客气的,当下便行礼道:“是,臣妾领旨谢恩!” 秦曦起身拉起念安道:“今日之事便如此,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谁若是胆敢再提,便叫人提到暴室里去割了舌头!” 见几人散开,秦尊和汐枫也跟上两人,汐枫道:“真是一场大戏,没想到会这么精彩!” 秦尊狠狠地撞了一下汐枫,道:“你还说风凉话,还好没事,要不然小安又要受苦了!” 汐枫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秦曦在,怎么可能会让念安受委屈。” 说着,秦曦拉住念安的手,两人十指相扣道:“安儿,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以前我没办法,现在我是皇上了,没有谁能够忤逆我的意思,这样,就没有人再可以欺负你了。” 念安却没有很开心,只是冷冷问:“如果刚刚,璇若没有说出这些,你要怎么办?你当真就可以为了我,不顾世人的眼光?”念安说着话是有道理的,在他看来,秦曦一定会找一个最好的办法解决,甚至说是毫无倾向的,这个他当然知道,但是正因为秦曦是皇帝,秦曦的所有行为,都应该要更加谨慎才是。 秦曦道:“你放心,只要跟你有关的事,我都不会管,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有事。” 念安不再说话,走着往前,秦尊道:“小安,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回府了。” “不留下来住一夜吗?” 汐枫道:“不留下来,我们要带回去好好温存一番,看了今天的事,我真庆幸王府里没有那么多的女人。” 秦曦佯装怒道:“要走就快走,说那么多干嘛?” 念安走上前去,拉着秦尊出来小声道:“今日的事还要多亏你从旁说着,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秦尊笑着道:“你还跟我客气啊,你好歹也是我秦尊的好朋友,我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了你呢?况且,张媛婕她自己自作孽根本怪不得他人!” 念安点头,不可置否,这事他也知道,张媛婕其实就是害死柳湘琴的凶手,差点还害死了柳湘琴肚子里的孩子,道:“今日这事你也看到了,引以为戒,你跟汐枫先生要一直很好的。” 见念安红了眼眶,秦尊抱住念安道:“小安,你在这里,受了委屈我不在你身边,但是你要知道我一直都在,只要你有事,随时都可以来亲和王府找我。” 念安憋回去眼泪道:“我哪有什么委屈的,就是怕你那么傻,受了汐枫的欺负,他那么精明,你可不能被他吃得太死。” 秦尊懵懂地点点头,道:“他只有到晚上才会吃我,不会吃死我的。” 念安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便听到汐枫靠近来道:“你跟尊儿说什么呢?你该不会是看我们两个感情好就要挑拨我跟尊儿的关系吧?” 念安跟秦尊道:“好了,快走了,一会儿该宵禁了。” 秦尊被汐枫拉走,回头看着念安大声道:“小安,你快回去,外面天冷,我们先走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浴池 秦尊被汐枫拉着走开,然后就被汐枫按在宫墙之上,汐枫邪魅笑着道:“怎么?你是我的人还是念安的人?你整日那么关心念安,都一点不关心我的感受,让为夫觉得很为难啊。”说完,汐枫把自己的头摆在秦尊面前,还作出一副有些委屈的样子。 秦尊红了脸,道:“我很关心你啊……我不关心你吗?昨天要不是你……今天也不会起迟……” 汐枫见秦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一把吻上秦尊的嘴,“为夫是让你亲我,亲住为夫乱说话的嘴。”说着,就加深这个吻,只要秦尊的舍友不知所措,它的就会带着秦尊的一起到处游走。 待松开嘴以后,汐枫瘪嘴道:“你不能主动一点吗?你就一点都不想亲我?”汐枫说这话就是想要提醒秦尊能够主动地亲他,让他感受一下秦尊主动的样子。 秦尊别过头去,道:“不是,我……我想……那你闭上眼……”汐枫见阴谋得逞,就乖乖闭上了眼睛,没想到秦尊没亲他,而是在他耳朵边道:“汐枫,我很喜欢你的,我也很喜欢和你亲亲的。” 汐枫无奈地睁开眼,看着榆木脑袋转不过弯来的秦尊,无奈地笑了,一把抱起佯装野蛮道:“真是跟你说不通,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秦尊的脸更红了,小声在汐枫耳边道:“可是我还没有沐浴……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要……昨天晚上好久了……” 汐枫咬了秦尊的脖颈一口,道:“不能!”说着,就抱着人往朱雀门去。 这边的念安看着秦尊和汐枫渐渐走远的背影,突然很庆幸秦尊离开了这个地方,在这个地方,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会变得吧?这个宫里可怕的不是制服,不是规矩,是人和人的心,那些比器物还要冰冷的东西…… 秦曦又牵上念安的手,从念安的身后拥住念安,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念安没有说话,只不过是转身,往前走去,秦曦知道念安因为今天的事情觉得难受,回头告诉李顺和颜卿不要跟来,自己小跑上去把念安带到了没有人的小角落里,起身就是御花园里的一处假山后。 念安看了看周围尚未消融的冰雪,疑惑道:“来这里干嘛?” 秦曦吻上念安的唇,又将舌头伸进念安的嘴里来回的吮吸,想要把眼前的人吃到嘴里,吃到肚子里,这个吻久久才好,秦曦一脸正经道:“我知道,柳湘琴的死对你来说打击很大,让你觉得难受,可是你不能把别人的错怪到自己身上,你是我的安儿……” 念安红了眼睛道:“是不是这个宫里只能这样冷血?是不是所有的人都逃不过这样的宿命?为什么张媛婕怎样也不肯放过我……为什么这个宫里只能这样?为什么要逼我做选择……难道我喜欢你,所以跟你在一起,我就错了吗?” 秦曦温柔地把念安拥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道:“不怪你,这些都不怪你,你没错,如果一定要说有错,就是这个世间的错,安儿……你是我遇见的这个世间最美好的人,所以不要怪自己%好不好?” 念安道:“秦曦……我不想变成她们那个样子……要是有一天我也变成这样了……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不想那样……” 秦曦低头吻了吻念安的额头,道:“我知道,你让璇若出宫是为了保护她,你是怕把她调到其他地方皇后会找她的麻烦,我都懂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的委屈,你的难受,也知道你的善良,你知道为别人着想……可是你要在我身边啊,你是我的念安,要是连你都不在了,谁来陪我呢?” 念安点点头,搂紧秦曦的脖子,踮起脚,将热气都哈在秦曦脸上,只有秦曦懂得自己,到了这样的时候,只有他懂……念安亲了亲秦曦的嘴,道:“秦曦,我们回去吧,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今日出来这一趟,他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只想尽快回到清心殿中,那个在他看来一点也不冰冷的地方。 秦曦抱住念安,把人公主抱起来道:“好,我们回去。”秦曦一直都很懂念安,今天念安对璇若的处置,只有秦曦和秦尊两个人懂。 在回去的路上,念安想起柳湘琴对他的嘱托,念安道:“秦曦,我能不能把小皇子留在自己的身边?把他留在清心殿里,我想代替湘琴照顾他。”他忘不了湘琴在临死之前,对他的嘱托,那枚同心结被他收在腰间,以后等到大皇子长大了,就可以把这个给他,告诉他,这是他的亲生母亲留给他的东西,也算给他留一个念想吧。 秦曦点头,就算他不说,秦曦要会这样想,这是他唯一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以后不喜欢念安。势必会惹出许多的事情,不如现在开始就让念安带着他,让他跟念安建立很亲密的关系,这样以后的事也会少很多。更何况,有了孩子以后,只要念安跟孩子真正地培养出感情,就可以真正地把念安留在这里,就有东西束缚住念安了,他就不会总想着要逃离皇宫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些天我让李顺去再给你加俸,你呀,就是太好了,每次我罚了你们殿里的人的俸禄,你都用自己的钱去给他们,这样子你自己不是都没有钱了,你这样我会心疼你的。” 念安仰起头,道:“可是我也没什么要用到钱的地方啊,他们都没有做错什么,可是总是会有人要让他们顶嘴,当下人就要这么惨的吗?”念安实在替他们心疼,要在这里受气,还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丢了性命…… 秦曦摇头,“不是,只要是清心殿里的都不惨,因为他们的主子是好人!” 念安见前方就有人了,小声道:“放我下来吧。” 秦曦不放,抱着念安一路跑回清心殿,才放下道:“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也没有重,不是说了让司膳房多给你做一些补的,你都吃到哪里去了。” 念安甩甩手,表示他也不知道,走进清心殿,颜卿等人已经在外候着了,见念安回来,先是问道:“公子回来了,已经给公子准备好了热水,公子去沐浴一下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吧。” 秦曦拉着念安的手,道:“走,我们一起去沐浴。”说着,就揽念安的肩膀,还没有跟念安在浴池里……秦曦还是很想尝试一下的。 念安腾地又红了脸,道:“为什么是跟你一起洗,我自己去。”说着,念安摊开秦曦的手,不再管秦曦,自己走过去。 秦曦强硬地搂住念安,道:“你我都老夫老夫了,还要担心这个?你哪里我没见过?” 念安不再说话,还是推开秦曦,直接进到浴池。浴池是秦曦特地为念安修建的,念安怕脏,觉得身体不舒服就会想要沐浴,但是浴桶又小,完全不够念安和秦曦两个人坐的,于是,秦曦大笔一挥,便让人在清心殿的正殿旁,建了一处浴池。 看着准备好的浴桶,里面正冒着热气,一室的氤氲,看起来朦胧得很,羽阕跟着念安进来,便上前来打算替他解开腰带,没想到秦曦当真从后跟进来,道:“都出去。” 念安无奈地转身,由着秦曦把自己脱干净,又好心地帮秦曦的外衣都褪下来,秦曦抱着念安进入浴池,感受着温热的水将温度传输到自己的体内,也感受着贴紧自己的秦曦将身上的热量都传过来,念安靠在秦曦身上,感受着秦曦给他的安全感。 秦曦将念安的头发细细地梳理,在水中清洗,又拿了花露将念安的头抹了又抹,让念安靠在自己的臂弯上,用另一只手替他清洗,念安的头发十分柔顺,在水中飘来飘去的。 秦曦道:“安儿,你真好看。”念安缓缓睁开眼,看到看着他正在笑的秦曦,看起来颇有人说的痴汉的样子,念安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温宜没有你好看,皇后没有你好看,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没有你好看,所以,你真的很好看,在我的心里。” 念安起身,将头发用手都别到一边,难得主动得在水中转过身,整个人都贴在秦曦身后,双手也越过秦曦的肩膀,秦曦的全身热血都沸腾了,便见念安拿住秦曦身后的一小杯花露,道:“我只是想拿花露来着,你可不要想歪啊。”念安其实也是有意的,他就是想要看秦曦吃瘪的样子,那样的时候,他就会有强烈的感受,秦曦对他跟对别人是不一样的,他对秦曦来说是不一样的。 说着,念安便放下腿,向秦曦眨了眨眼睛,秦曦见眼前的念安甚是磨人,把念安一把拉过来,念安失去重心,手里的杯子撒落,花露就这样倾倒在水里,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秦曦抬起念安的腿……温声在念安耳边道:“是你先动的手,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今天就在这里了……” 念安也不想再忍,对着秦曦的嘴就是深深地一吻,感受着两个人紧紧贴近的温暖,热感。一室的空气中除了花露的清香就是两人混在一起的味道,分不清是谁的。不知道是谁说的,春宵难耐,不如趁早行乐,到底是没有错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改制 回到红浮殿的张媛婕狠狠地把殿内的香炉都推翻在地,滚了一地的香灰,转过头便狠狠地抽了婉晴两巴掌,怒道:“没用的东西,这点事情都干不好,如今本宫协理后宫的权力都被皇上夺了。” 耳光发出清脆的响声,婉晴吓得跪在地上,哀求道:“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本宫真是白白养了你们这样一群蠢货,尽让清心殿的那个贱人出了风头,如今还让温家的那个温宜夺了协理六宫的权力。” 陈广福将茶端上来,小心道:“皇后娘娘勿怒,皇上只不过是夺了娘娘的协理六宫,那是因为皇上生气,皇上气皇后没将后宫协理好。” 张媛婕甩出手去将陈广福手里的热茶打翻,又踹了一脚陈广福道:“你说什么?本宫没有管好后宫?” 陈广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自己掌嘴,一边打一边说着:“娘娘恕罪,奴才狗嘴,不懂得说话,奴才知错,求皇后娘娘恕罪!” “都怪苏念安那个贱人,还有你这个贱婢,你当初怎么跟本宫说的,说是万无一失?说是此次必然能扳倒苏念安?” 婉晴上前抱着张媛婕的腿,哭着道:“娘娘,是奴婢错了,奴婢考虑不够周到,这才让皇后受了委屈,皇后一直尽心尽力管理着后宫,皇上一定看在眼里,奴婢也是为了皇后娘娘好啊,娘娘饶了奴婢吧。” 看着眼前的陈广福掌嘴的样子,张媛婕怒斥道:“别打了,给本宫滚出去,看你的贱样子,本宫就像抽你。” 陈广福打得双脸红肿,嘴角都流着血,立马磕头然后屁滚尿流又捂着脸跑出了红浮殿。 张媛婕看着婉晴的脸,就觉得更加可憎,道:“本宫怎么会有你们这样没有用的奴才?这点事都办不好,本宫以后还有什么事敢交给你?” 婉晴一听,立马磕头道:“娘娘饶命啊,娘娘,奴婢以后定当为了娘娘做任何事情,就算是付出奴婢的性命也再所不惜,娘娘再等等,等到时机合适了,我们一定能够把清心殿里的那个贱人除掉!” 张媛婕也不想再气,挥挥手道:“滚出去吧,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 “娘娘……” 见她还在磨蹭,张媛婕呵斥道:“滚啊,本宫说的话你听不懂吗?”婉晴这才跌跌撞撞地跑出正殿,也松了一口气。 红浮殿之后的那几天都被阴霾笼罩,所有的人都不敢乱说话,生怕惹到张媛婕受罚,一个宫女因为端上来的热茶没有放到温,被张媛婕掌手掌了一百下,哭得死去活来的,整个殿里都人人自危。 比起红浮殿,清心殿中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念安第二日起的甚晚,待洗漱好的时候,都已经快正午时分了。因着正月十五刚过完,秦曦一大早便要去上朝,走得时候特意嘱咐了,又走得小心,念安一晚上都被折腾得腰酸背疼的,再起来的时候便这时了。其实倒也不必嘱咐,念安没醒,殿里的人做事也是小心谨慎的,只是历来要早起安排事情,也习惯了早醒,如今被秦曦惯得,又不必给谁请安,更不用起来侍奉秦曦,念安一日睡得比一日久了。 用过早膳,念安这才想起,殿里的人都受了罚,便问身旁的颜卿道:“昨日的三十杖打了,着实难受吧?” 颜卿不难过,反笑道:“不难受,能让公子免了责罚,一殿的人都毫无怨言。”说着,颜卿指了指在外面打扫院子的人,道:“她们昨天晚上都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公子有没有事呢,公子的人好,下人自然都拥戴公子。” 念安看着外面走来走去的众人,道:“灼韵和羽阕呢?她们还好吗?” 羽阕和灼韵身子弱一点,被打了三十杖,今天怎么也起不来了,颜卿便只好道:“她们在偏殿中忙着,晚些就过来,公子有什么事吗?” “没有,这些天的俸禄被罚了,也该给你们几个一些赏钱,晚些你去各领一百两的银子,给她们两个吧,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们了,忙前忙后的。” 颜卿摇着头,“怎么会辛苦呢,公子体恤,才有这么好的待遇,要是到了别的殿里,怕是什么也没有。” 念安走出正殿,看着外面的微阳,晨光微醺,甚是清爽,“对了,晚些让羽阕送五十两的银子给璇若,她就要出宫了,让她有些钱给自己好做打算。” 颜卿纠结要不要说,这是刚刚从暴室那里传来的消息,说是璇若在行刑的时候,不忍受苦,便咬舌自尽了,“公子……璇若她……” 听着颜卿的语气不对,念安问道:“怎么了?不是说放出宫去吗?” “是……是这样说的……但是璇若咬舌自尽了……” 念安愣住,一时也说不出话,璇若自尽,无非是因为觉得对不起自己,而自己对她的宽容反而成为了逼死她的最后一道利器,念安的内心一阵痛击。 看着念安眉头微皱的样子,颜卿道:“公子……那五十两的银子便拿去给她烧些纸钱吧……剩下的银子送到她的家里去。” 念安点点头,准备要回到内殿去,道:“好,就这样办……” 正转身要进去,便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念安这才想到,原来大皇子在他的清心殿里,颜卿见念安的心事沉重,也想找些事情让念安舒缓一下,便道:“皇上将清心殿后的一处殿宇繁星殿和清心殿的路打通了,估计奶妈抱着大皇子在外面晒太阳呢,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念安想起昨日刚死的柳湘琴,便收回踏出去的脚,朝着孩子啼哭的方向走去,见远处奶妈和海棠都在阳光下,带着大皇子正沐浴着今日的阳光。 念安走近,两人各行礼,奶妈抱着大皇子靠近念安,脸上都是慈祥的笑,像是那是她自己的孩子一般,念安心想,这样的人一定会照顾好大皇子的,便也对着奶妈笑笑,奶妈摊开一些襁褓,对着念安道:“公子你瞧,大皇子的模样多俊俏啊,像极了皇上!” 不可置否,念安伸手去碰他圆鼓鼓的面庞,见他不笑了,盯着念安直看笑道:“是啊。” “公子要不要抱抱大皇子?大皇子的脾气甚好,别人抱都没什么问题。” 念安生怕碰到孩子,不敢伸手,只是道:“他那么软,要是我碰到他了怎么办?” 海棠将孩子的襁褓整理好,把孩子小心又慢慢地抱到念安手上,道:“公子不必担心,孩子就是因为软,才不容易碰伤的。” “他真的好可爱啊,跟秦曦一样的鼻子,都好看。”念安笑着又伸手碰了碰他的鼻子。 颜卿在心中庆幸,还好这个孩子长得更像皇上,要是像柳夫人,以后公子当真是看见这个孩子就会想起柳夫人,颜卿拿过椅子,道:“公子坐下来,跟大皇子一同晒晒太阳吧。” 念安坐下,嘱咐着:“要小心大皇子的身体,要是有什么不适就立马去太医署里请太医,千万不可大意。” “要有人随时守在身边,千万不可犯懒偷懒,要是大皇子出了事,整个清心殿都要问责。” 念安正絮絮叨叨地嘱咐着这边关于大皇子的事情要上心,便见一身碧霞孔雀锦衣的温宜从清心殿外走进来。 念安起身,将孩子递给奶妈作揖道:“温昭仪。”按照礼制,昭仪是正二品,公子是正一品,念安不必向温宜行礼,温宜立马也行礼道:“公子乃正一品护国公子,不该行礼,以后还是温宜行礼的合适。” 念安回头道:“再带着大皇子晒会儿太阳,待太阳小些便带回去,别让他吹风着凉了。”便引着温宜到正殿中去,一边走着一边道:“礼多人不怪,温昭仪不介意便好。” 温宜跟上念安,“不怪,公子的礼节宫里人人皆知,温宜更应该向公子学习,今日来,是有些事要请教公子的。” 念安坐到正中,见羽阕上了清茶,便小酌一口,“温昭仪有什么尽管提,何必提请教,不过是跟你闲聊几句罢了。” 温宜温婉地笑了,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一边,道:“前些日子,四司中因着冬衣的事情引发了一些争吵,皇上便请公子为后宫中的各司布置来改制,不知公子有何建议?” “我这些日子也在想这些事情,宫内人员复杂,做事更应该分工明确,才能各司其职,也不至于到了紧咬关头,都相互扯皮,至少需要有一个共同的领导,以衣造设和司制房为例,两者的职责大体相同,不如把衣造设并入司制房,由徐尚宫统一领导调度,也能少了许多的事。” 温宜点头,“本宫正有此想法,还想着如何向皇上阐明呢,公子此言当真是提醒了本宫。” 两人因着改制的事情谈了许久,温宜留在清心殿中用过午膳,方才回去再想些修改的对策和建议,定个黄道吉日将改制的事提出来。 因着休朝多日,朝中堆积了大量的事情没有解决,等着秦曦前去决定,商量对策,当夜秦曦直到深夜才归,想着受了罚,念安遣了她们去歇着,自己躺在床上等着秦曦,不想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三尚 殿外守夜的人道公子还在里面等着,秦曦本来还很心疼,没想到一进内殿便见到睡得半熟的念安,那静谧安详的面庞,像一个孩子般的柔滑,秦曦不住地伸手触摸,念安睡得本就不熟,被秦曦一碰便从睡梦中惊醒。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秦曦正含笑看着他,念安的脸又变得绯红,念安慵懒地伸手揽住秦曦的脖子,秦曦伸手搂住念安的头,对准念安粉嫩的双唇就亲了上去。 直把念安亲得清醒,喘不过气,方才松开,念安人是清醒了,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含糊的,一开口就给人一种没来由的保护欲,看得秦曦蠢蠢欲动,“回来了啊……什么时候了?我睡着了……我刚刚本来想等你的……可是好困……” 秦曦将外袍直接褪去,仍在一边,然后钻进被子里,搂着念安,念安迷糊,就一直抱着秦曦的脖子,秦曦也不能支起身子来脱衣服,这会儿进去念安搂着秦曦的脖子,被秦曦一抱,放到自己的身上,“快子时了,乖,以后不用等我,困了你就睡,我进来小心点就不会吵醒你了。” 念安把头靠在秦曦肩上,一反平日里懂事的样子,难得地撒娇嘟囔道:“可是被子里冷,真的好冷。” 秦曦亲亲念安的脸,握住念安的手,果真是冷得不行,侧身让念安靠着他侧躺着,将念安的手塞到自己的肚子里,再用手盖上去,道:“这样暖和不暖和?” 念安也不睁眼,眯着眼睛笑了,“暖和……秦曦你好暖和……” 秦曦温声道:“乖,以后我都早些回来,你就有人暖床了,好不好?” 念安把另一只手也摸索着秦曦身上温暖的地方,往秦曦的背后一塞,满足地笑了,道:“好。”说着,就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看着身旁的念安,乖巧的像一只猫咪,秦曦笑着把念安的被子又掖了掖,温声道:“宝宝,好梦。” 第二日念安醒来的时候秦曦又已经不在了,也只记得昨天秦曦回来的时候好像迷迷糊糊地把他吵醒了,什么也不记得了,秦曦却忘不了念安昨夜夜里那可爱的模样。 小皇子的名字取好了,秦曦将他取名为秦宇安,宇是希望他其余非凡,安是希望念安明白,他的孩子,也是念安的孩子,他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不仅是告诉念安,也是告诉整个翊国的人,所有人。 念安不时的带着秦宇安,帮着奶妈一起带他,柳湘琴临终的遗愿,再怎么说,他都会为她照顾好这个孩子。秦曦还是每天都去静心殿,如果没看到念安,就来繁星殿找念安,好几次都看见念安在秦宇安的床头睡着,再把他抱回去,周而复始。 “宇儿,看这里,哈哈,笑一个啊。”秦曦在窗外看着念安拿着拨浪鼓逗秦宇安,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停过,叫退了下人,秦曦走进去,从后面抱着念安用自己的胡子摩挲着念安的皮肤。 “你知道,柳湘琴只是一个意外。除了那一次,我没有任何对你不忠的行为。”秦曦无奈地说着,看着别扭的念安,这几日,因着秦宇安的关系,念安把时间都花在他身上,也不会在午后去送糕点到文渊殿,也不会夜里送各种补汤过去了。 念安看着熟睡的秦宇安,替他盖好被子,“别说了,宇安睡了,别吵到他。“念安把旁边的玩具收起来,关起来旁边的窗户。 秦曦认真跟念安一同收拾,也没有叫在外面的人,道:“这些事情不用自己做的,你虽然照顾这个小家伙,但是能不能顾忌一下我的感受?” 念安转身,跳到秦曦身上,秦曦反应向来快,稳稳地接住念安,然后把人抱出去,念安一边道:“可是宇安还很小,还需要人照顾,你这个做父皇的人没有空,只能让我来照顾了。” “那么点大的孩子要什么照顾,喝饱了奶一点事都没有,这几天你睡得都可熟了,是不是白天的时候照顾他照顾累了?” 念安摇摇头,推推秦曦从秦曦身上跳下来,道:“不是,这些日子我在跟温昭仪说关于宫里改制的事,你看怎么改好?” 秦曦并不关心这一类事,只要是念安说的,他都同意,当下也道:“都好,你读了那么多的史书,肯定比我来得熟,那些改制的事,你跟温宜谈就好了,温宜这人的脾气好一些,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念安点点头,道:“这几天的相处我也感觉温昭仪的人很好,主要是她看你的眼神里没有那种感情,不会让我觉得难受,所以我有什么都会说的。倒是也不必,清心殿里什么都不缺。” 秦曦听着念安所说,憋着笑道:“嗯?安儿吃醋了?” 念安朝前跑了两步道:“秦曦你这只猪!我才没有吃醋!” 秦曦笑着追上去,“好啊,你敢骂当朝天子是猪,真是胆大。” 念安回头看着秦曦追来的样子,一边跑一边道:“怎么样?那请皇上治我的罪啊,把我遣出宫最好,也省得我看不习惯,觉得难受了。” 秦曦一把把念安拉到怀里,咬着念安的耳朵道:“我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让你每夜都为我呼喊,为我咬唇,为我挠背,为我畅快。” 念安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小声道:“还有人呢,你能不能注意一点?” “这个宫里谁是不知道我爱你的吗?不知道的话我去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看到了不要奇怪好不好?”念安别扭起来,别有一番滋味,看得秦曦心里痒痒,都要忘记昨夜的酣畅淋漓,想重新再来一次了。 “都是皇上了,还说这些胡话。”念安挣开秦曦的怀抱,往正殿走去道:“你可不要乱来,我可是良家公子,轻易……” 念安还未说完,秦曦便靠近小声道:“良家公子,昨夜把我的背后挠出了好多的红痕,这位公子,可真是一个良家子。” 念安双手握拳,转身在秦曦的胸膛上狠狠一锤,被秦曦接住,秦曦就着念安的拳头把念安带回去,笑着道:“好好好,你是良家子,乖,快回去用膳,要不然该饿坏了。” 这几日北域的战事加紧,据说北域的族长换了,还是谋朝篡位的那种,又想要扩充自己的疆域,野心很大,将前任族长与秦曦签订的协议撕毁了,这几日正在忙着防守,但是陈墨被调到南蛮去了,这几日南蛮也蠢蠢欲动。 姚俊民被调到西疆去,轻易不能归来,虚竹忙着东瀛海域的战事,已经数月未归朝了,安家并没有值得托付的人,其他人秦曦都信不过,当下也是脑子疼得紧,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尽管如此,时间仍是只顾着自己的步伐,泰安二年正月二十八日,在温贵妃的主持下,后宫正式改制。 本次改制变动甚多,也为后世形成了典范,一直被长期地沿用,只有甚小的改动。 尚文局,尚宫一人,正五品,掌导引中宫,分四司,司记、司言、司簿和司闱。司记房掌宫内文簿入出,录为抄目,审付行焉。牒状无违,然后加印。司言房掌承敕宣付,别钞以授司阍传外。掌宣传,外司附奏受事者,奏闻。司簿房掌女史以上名簿。司闱房掌诸閤管钥,掌分涖启闭。其他官职,并无变动,只是掌管的事项更加明确,将宫中的出入、文录、名簿等等都管理在一起。 尚文局的人员安排相比甚少,所以只有各五品司级的掌事一人,底下的六品掌级一人,以及各宫女或太监四人。组织相对简单,皆设在朱雀门附近,方便记录等等。 尚宫局,尚宫一人,正五品,分掌宫内杂事,分四司,司珍,司制,司设和司膳,司珍房掌宫内珍宝首饰,各宫的珠钗饰品等等。司制房将衣造设并入,由陆司制一人决定,原衣造设掌事降为司制房掌制,司制房掌宫内御服、汤沐、巾栉。司造房掌床帷茵席铺设,掌舆辇、繖扇、文物、羽旄等等一切摆设,同时也掌宫内灯火的设置,炭火的安排等等。司膳房掌供膳羞品齐,掌酒醴酏饮,凡进食,都需先尝。 因尚宫局管宫内日常用度,所以五品司级掌事一人,六品掌级各两人,从事的宫女十人到三十人不等,依照各司的情况,向司礼房要人。 尚功局同制,分司药、司乐、司礼和司刑四司。司礼房习宫内礼仪,掌宫县及诸乐陈布之仪,掌宾客朝见、宴食,赞相导引,又有调教太监、宫女等等,各司若是缺人需向温贵妃提出,再到司礼房中寻找合适的人。除此,又将礼乐署并入司乐房,宴席的器乐都由其负责。司药房将太医署并入,掌宫内疾病,开方制药,但凡有人来,比作记录,所开药品也需留存。司刑房将暴室并入,也取消了其中极其残忍的刑罚。 各司只留一位五品司级掌事,一位六品掌级掌事,底下做事的宫女太监若干,依照各司情况不定。 如此一来,一宫三局十二司,各有分工,各司其职,六宫官职总新除,宫女安排入画图。一十二司分三局,御前频见错相呼。 第一百五十八章 急报 改制以后,以张衡唤为首的官员,便开始上奏请求还皇后协理六宫的职责。自皇后被取掉管制后宫的权力以后,张衡唤便越发不服从管教,整日地上书道皇后位置的重要性,与他一个派系的大臣皆是如此。 这日上朝,名叫左玄的兵部侍郎便上书奏道:“启奏皇上,如今北域的战事多次吃紧,臣认为多与皇后被夺权有关,如今皇后的管制六宫权力落于昭仪手中,有损国之根本啊!” 另一位吏部侍郎也道:“臣附议。” 秦煜适时解围道:“左大人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吧?皇后权力中落是因其嚣张跋扈,更因张丞相没有教训好自己的女儿,要当皇后,必得贤仁兼具,而后才可母仪天下,左大人所言,莫非是说因为皇后的权力给了温昭仪而导致了有伤国运吧?” 张衡唤适时出现,道:“王爷此话可是含沙射影?难道皇后作为六宫之主,管教后宫众人有何不妥吗?”说完,张衡唤瞥了一眼秦煜,众人也议论纷纷。 秦尊也听不下去了,直接道:“启奏皇上,臣认为皇后之事甚是重要,必要取善者,腹中有肚量者,若是依着管理六宫的名头,结党营私,欺压她人,便更加有损国运,这样的女子,既不能母仪天下,不如废了也罢!” 张衡唤气的捂着胸口,“你……” 温瀚海低了低头,笑张衡唤不懂事,这样的事情这样处理只会让皇上更加反感,这样下去,丞相之位迟早保不住。 秦曦适时打断,“好了,此事朕意已决,皇后连番弄得后宫鸡犬不宁,众爱卿若是一味袒护,未免让朕觉得,你们是丞相府的家臣,你们说呢?” 众人惶恐,皆跪地道:“皇上息怒!” 秦曦狠狠地拍了一下龙案,道:“现在倒是懂得让朕息怒了,后宫乃是朕的家事,朝堂之上,只论国事,即便是丞相,也不该如此放肆,今日就当一个警戒,若是再敢犯,朕定不轻饶!” “是!” 温瀚海上前恭敬道:“启奏皇上,北域传来紧急军情,说是北域一事难以平息,望皇上再派援军到北域去,平息叛乱。” 秦曦喘出一口大气,道:“北域骑族!是想要欺我翊国无人,可有将领自愿出战,前往北域,斩下北域新族长的人头,扬我国威!” 秦煜想了想,上前道:“启奏皇上,臣愿请旨出征,还请皇上恩准!” 这话一说,秦尊也愣住,秦煜并不常出战,但是看秦煜的意志坚定,应该是真的没错了,秦曦思虑良久,才道:“那便如此,封敬和王爷为常胜大将军,带军十万,禁军十万,前往北域,此次征战三日后出行,这几日由温瀚海协助相关事宜,不得有误!” 秦煜跪下,温瀚海上前一同跪下,恭敬道:“是!”秦曦实在想不通,一向不爱理这些事情的秦煜,怎么突然会自请出征,这倒是不像他平常的性格。 秦煜也不知道为何,就是突然对国家的事情开始上心,看着秦曦为国事困扰,总觉得自己身为翊国的王爷,也该出手,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 一直到下午时分,念安带着糕点来到文渊殿中,秦曦刚好处理好政务,见念安身后的颜卿端着糕点,就知道念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是来看他的。 当下,秦曦把念安搂在自己的龙椅上,念安往龙椅上一靠,秦曦笑道:“怎么样?我的龙椅可还好坐?” 念安往后靠了靠,又摸了摸身下的垫子,身后的垫子,嫌弃地摇摇头,道:“不如清心殿中的靠椅舒服,硬邦邦的。” 秦曦捏起念安的脸,道:“一般人坐不了朕的龙椅,也就你还敢嫌弃,你还敢说,那最好的软垫一共就那么一套,朕都送到清心殿里去讨你开心了。”秦曦又吃下一块甜心酥,赞叹道:“这甜心酥做得有母妃的一大半了,真不错!” 念安也拿了一块咬了半口,“那我明日把那软垫送回来给你自己用?”尝了尝甜心酥的味道,同样赞叹道:“是挺好吃的,甜而不腻,听说这是司膳房新来的厨娘做得。” 秦曦盯着念安手里剩下的半块糕点,趁念安不注意,把念安手上的糕点,连同念安的手指一同含入口中,念安吓了一跳,刚要伸手揍秦曦,便见秦曦的舌头在念安手上舔了一圈,才松口。“不必,你舒服,我才能舒服嘛。”说完,秦曦还略有深意地看了念安一眼,直看得念安浑身不自在。 念安的脸一下又变得绯红,秦曦在心里笑念安的脸皮还是薄,这么多年来一点也没变,是他的念安没错了。 念安坐了不过一会儿,便同秦曦一同出去散步,这几日的时光格外悠闲,秦宇安出了奇的安静,不爱哭也不爱吵,念安看了古书,说是孩子不能经常抱着,便让奶妈和海棠只要他不哭都让他自己躺着,要是哭了再哄一下,千万不能养成他娇生惯养的习惯。 秦曦听了直笑,道:“安儿真是越来越像一个母亲了。” 念安转身瞪了秦曦一眼,接着道:“最近天气一点点回温,要注意他的手温给他加衣服和减衣服,别让他受凉了,也别把他热坏了。”奶妈和海棠都点头记着,其实这些事情他们都听念安说过,但是念安对秦宇安实在是喜欢,才会说了又说。 秦曦一把把念安抱走,道:“好了,这些事情奶妈带了那么多的孩子还能不懂吗?有这个时间不如我们会内殿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可好?” 念安无奈道:“秦曦!” 秦曦温柔应声,“嗯?怎么了?” 念安憋着笑道:“你真是个禽兽。” “好啊你,又取笑我,今天晚上你要是不求饶,今天这事就算没完!” 三日后,秦煜带领张衡唤手下的十万禁军和秦曦手下的十万军,前往北域,秦曦这一举用意很多,一是告诉张衡唤朝中的事情该他管得由他管,但若是他结党营私,妄图靠那群大臣来约束他这个君王,那他便连丞相都做不了,这从他手底下抽调走的十万禁军,就是给他一个警告。京都中日常所用的禁军并不多,一般来说,就五万禁军守着就好,张衡唤手下一共十五万,留下必须要用的,其余都被秦曦调走。 二是告诉他,宫里的事情,还是由秦曦说了算,他才是他们至高无上的王,不要妄图挑战他的怒火,张衡唤在丞相的位子上,各项事务处理的都好,秦曦也知道,但是秦曦也很清楚,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张衡唤,比起一条不听话的狗,秦曦更喜欢一只听话的狗。 三是告诉那些为他出面上奏的人,这个翊国只有一个皇,就是他秦曦,他们都是他的臣子,不要搞错自己的位置,张衡唤他能治的了,其他人更是易如反掌。 秦尊一向对朝中的事情,对那些笑里藏刀的事情知之甚少,都是回府以后转述给汐枫听过了,汐枫告诉他该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也一点事情都没有,秦尊也乐得高兴,省得要去想那些烧脑的事情。 秦曦回到清心殿,见念安正抱着秦宇安,秦曦心中的醋意又一次被激发,上前来把秦宇安抱到自己手里,递给附近的奶妈,对着念安道:“你别抱他,抱他太累了,你可以抱我。” 这些天每次看到自己抱着秦宇安,秦曦都是这个样子,念安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上前去搂了搂秦曦的腰,问道:“近日北域的事情怎么样了?” 秦煜出征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听说情况一直不好,秦曦的眉头紧锁,念安抬起手来将秦曦的眉头舒缓,笑着道:“怎么了?” 秦曦无奈地抱着念安在正殿坐下,道:“北域这次的新族长很有野心,不太好对付。” “我听说去北域的将士总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吃亏,以后不如在原地驻扎更多的军队操练,这样练出来的军队也能更好地抵御北域的进攻。”念安的想法不错,但是历代君王的考虑也是有道理的,所有的君王坐上皇位都害怕有人篡位,所以都希望所有的军队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下,就好比定都京都以后,军队在京都就更好控制。 如果军队放在北域那边,由一个将军操练,由北域的城主守城,如果有一天有了异心,则难免会威胁到中央的权力,不利于集权。 念安自然想不到这一层上面,但是秦曦却是懂得的,当下道:“这里面错综复杂,你的想法很好,但是实施起来很困难。” 念安不再说话,拿起桌上的热茶,小心地吹了吹,递给秦曦道:“喝些茶水把,换一下心情,既然已经下朝了,就先不要想那么多的事情了,想了也头疼,” 喝过茶水,秦曦把念安抱紧,把头埋在念安身上,狠狠的吸了吸念安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念安身上不带一点花香,只不过是花露清洗衣服出来的香味,念安的衣服多,就算阴雨天气,害怕念安穿了会受寒,所有潮湿的衣服都是挂着晾到自然干,等到有太阳的时候再拿出去晒的,一般的人嫌麻烦就会用炭火,然后衣服上会有一股炭火味,自然比不上念安身上清新的味道。 两人难得有些温存的机会,便见李顺带着人从外面冲进来,那人跌跌撞撞的进来,道:“启禀皇上,北域传来急报!王爷在前线受伤,群龙无首,请皇上迅速派主将前去指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布防 听到这个消息,念安知道有公事,便不再乱来,从秦曦的腿上下来,坐在一边,听秦曦问道:“王爷现在怎么样了?” 那人跪在地上,“臣不知,王爷封锁了消息,所有人都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如何。” 秦曦好不容易舒展开来的眉头又起来,看他们差不多说好了事情,念安道:“颜卿,给这位将军一些赏钱,拿回去吃些好菜喝些好酒,这些天来辛苦了。” 颜卿点头,拿出一个小锦囊,递给那个小兵,小兵受宠若惊,连声道谢,秦曦让他退下,将人都屏退以后,秦曦拉着念安叉腰坐在自己腿上,把头靠在念安的身上。 念安想了想刚刚的事情,道:“既然北域已经如此,不如早作打算,你也该想想对策了,这样下去必然会引发恐慌,到时便依法不可收拾了。” 秦曦点了一下头又道:“之上不知道三弟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还好吗。” 念安拉着秦曦的手,道:“既然封锁了消息,想必他就是不想让你担心的,你也不必平添烦恼了,先想想要派谁出去迎战吧。” 秦曦思虑良久,道:“朝中的那些将军我唯独能信陈赢,姚俊民和虚竹三人,现在虚竹前往东瀛海域,姚俊民和陈赢又在南蛮和西疆没办法及时赶来……” 念安已经想到秦曦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了,搂着秦曦的脖子,念安温声道:“你不用考虑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就好了,如今宫内是温昭仪掌权,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秦曦的话中意思就是此次的战乱,他想亲自去平定,只是他担心念安,害怕念安在宫里会受了人的欺负。 秦曦抬头亲了亲念安的唇,道:“我就知道只有你最懂我。”秦曦刚刚的想法是自己亲自出征,这一次出征用意良多,可以看一下张衡唤有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也可以一举平定北域,他自己去过北域,对北域的环境也相对比较了解一些,由他去再合适不过了。 念安小声道:“你要考虑好,朝局的事,你去出征,可以让小尊理政,小尊背后有汐枫,汐枫能够从旁指点,凭着他一品王爷的身份,没人敢对汐枫做什么,只要你再给他一些权力。”念安知道秦曦担心张衡唤对皇位觊觎,历来的皇帝不都是这样,当年的他的父亲苏敬言,也是因为管权大,秦正天疑心重,总觉得张衡唤要谋朝篡位,这才把他贬到了北疆去。北疆虽然是自己的领土,但是比较是在偏北又偏西的位置,据说那里的苦力每天都要做许多的苦力活,受寒,受冻,还要受风吹日晒。 秦曦知道念安说的话很有道理,汐枫和秦尊是他能信得过的人,也要在这段时间好好盯着张衡唤,张衡唤树大招风,一定会有许多人想要找他的麻烦。 秦曦知道该怎么做,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苏念安,他担心苏念安在宫中有人对他不利,他并不能完全地相信温宜,温宜毕竟是女人,女人的心思最是深不可测,他也不敢保证温宜不会跟张媛婕联合起来对念安不利。 其实,秦曦一旦正式出征,就当真是棋出险招了,他将京都的位置虚空置出来,就必须要留足兵力守住京都,然后又要以少胜多,战胜北域骑族,但是秦曦就是莫名的自信,觉得自己这一次可以做到。无论秦曦做什么样的选择,念安都会支持他。 念安又问道:“之前派去北疆的人有回信吗?父亲和母亲怎么样了?” “都好,我已经派人给他们住到专门的府邸里去了,只要你想接,我们随时都可以接他们回来。” 念安最懂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有一身的傲骨,若是这事未能平定,他便是死也不肯回京的,“这些日子我有空便到国子监中去,前些日子有事耽搁了,也是时候开始要好好查查看了。“ 秦曦点头,陷入沉思,见秦曦已经有了决定,念安道:“什么时候出发,想好了吗?” “明日将事情全部安排好,后天就出发北上。”秦曦是一个绝对有野心的人,还有绝对的行动力,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清楚他的行为带来的后果,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秦曦就绝对不会拖泥带水,尽快将此事完结,在念安把这件事情的真相查出来之前赶回来。 念安仍是有些担心,不免又问道:“你想清楚京都的兵力布防了吗?” 秦曦拉着念安到书房之中,在一张纸上画下五座城池,分别是京都,东瀛,西疆,南蛮,北域,秦曦道:“京都这里兵力最多,除去已经带到北域的军队,京都还剩三十万的兵力,这三十万的兵力分别是用来对付其余三处若是有叛贼,京都还能撑个数月,至少等到我回来。 念安点头,“嗯。“拿下秦曦的毛笔,将三十后面画了十万到北域,道:“北域已经有二十万的兵力,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再带十万的兵力去比较好,这样也能保护好你。” 想着,念安又道:“另外,东瀛海域上有动乱,不知道哪里来的海盗在海上肆虐,这事也很严峻,若是虚竹需要急救兵力,这里应该预留出五万的兵力去支援虚竹。” 秦曦画了五万出来,面对西疆道:“西疆最近在闹一些事,自己族内都自顾不暇,应该是没有时间来掺合我们这边的事情了,那边只要防止动乱,所以这五万的兵力,由西疆和东瀛共用。” 念安担心,若是两边的动乱同时发生,五万兵力怕是根本不够,那又该如何,便道:“你这样便是再一次的走险招,虽说这事情发现的机会不大,可是我们多少还是要有所提防的。” 秦曦自然知道,但是大部分的兵力还是要留着保住京都这个国都的,若是国都先亡,则国便不久,秦曦又画出五万道:“这五万的兵力,需留着面对蛮族万一嚣张惹事,需得有兵力及时制止。”念安就怕蛮族会趁机插一脚,借此事来吞并南蛮五城。 念安问道:“南蛮的族长是否已经易主?” 秦曦道:“并未,怎么了?” 念安便自信地笑了,道:“那便好,只要南蛮的族长还没更换,那南蛮便不会轻易进攻这里,你忘了吗?易寒娘子还在京都,即便是易寒娘子被他带回去了,也不会轻易让独孤宇阕来攻翊国的。” 秦曦会意,却仍迟疑道:“可是独孤宇阕……算了,一样是为情所困的男人,我应该能理解他那种感受。” 秦曦伸手拍了秦曦的手一下,道:“正经点!” 秦曦将五万的兵力画回去,道:“这下便好了,这五万的兵力用于东瀛,这五万的兵力用于西疆,我带走十万兵力,城内禁军不算宫内的仅剩十万,其中五万处于张衡唤的控制之中,另外的五万处于我的控制之中。” “那便应该是无事的,你这样想,如果东瀛和西疆没有动乱,这十万兵力仍是按兵不动,这样子的话,京都便可无虞,即便是两边同时出了动乱,也不必担心,五万的兵力,加上宫内的禁军,还是略胜一筹的。” 秦曦也知道这个道理,道:“我一定让陈赢日日夜夜地守在清心殿中,若是清心殿中出了半点事,我回来绝对不会饶了他!” 念安道:“无碍,没事的。不会又事的,实在不行我就和皇后打一顿,我就不行她打得过我。”秦曦笑着把念安拥住,道:“好,都依你,你想怎么样我都依着你。” 顿了顿,秦曦又道:“我们先出宫一趟,我要去找汐枫商议一下这几日的事情。” 听完秦曦的话,话中的我们,念安十分惊喜,“我也一起去吗?” 看念安高兴的样子,秦曦道:“嗯,你去找四弟聊聊天,出去逛逛也行。” “好!”见念安雀跃地起身,秦曦又一把把念安拉回来眯着眼睛问道:“上次,我听汐枫说,你跟四弟去酒馆,结果还被人绑架了?怎么不跟我说?”上次汐枫跟秦曦说了这事,秦曦知道了以后气了有一段时间,见念安那几天都忙着照顾秦宇安也没找他问问情况怎么样,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居然连酒馆都敢去了。 念安笑着拥住秦曦,道:“我怕你担心,而且你一发怒,总有人要遭殃,我那日回来不是也没什么事吗?” 秦曦揪起念安的脸,道:“你啊,真是让人不省心的东西,真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 念安拉着秦曦往外走,一边道:“哎呀,我没事,快出宫去吧,你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再不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都该宵禁了。” 秦曦顺着念安拉着他出去,道:“好,走。” “我想带上羽阕和灼韵一起出去,好不好?” 秦曦笑着点点头,没有反对,念安便朝着外面的颜卿欣喜道:“颜卿,你叫一下羽阕和灼韵,我们出宫逛逛。” 等到了王府,秦曦跟汐枫前往书房,念安也见到回来的碧清。 好久不见,碧清看起来成熟多了,今日居然穿了一身的对襟羽纱衣裳,看起来清新动人,一见到念安碧清便笑着跑到前来道:“念安,你来了!” 颜卿跟灼韵羽阕小声道:“这位喊姑姑就对了。”两人看她跟自家公子毫不客气,还敢直呼其名,自然是懂得要尊重的,暗暗点头。 念安拉过碧清道:“碧清你现在看起来越发端庄了,我看现在你也差不多到了婚嫁的年龄,不如我让小尊给你寻一门好的亲事?” 第一百六十章 出征 从亲和王府出来,几个人就一路逛,在热闹的街市上到处看看,每次来这外面,街道都有多多少少的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太出来,正闲逛着,前面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地就从大道中冲过来。 幸亏秦尊注意力快,及时把念安拽过来了,念安道:“这是什么人,在这样的大街上这样横冲直撞的,就不怕伤了人吗?” 周边的一个卖东西的大妈道:“小兄弟,小心一点,这可是丞相府的马车,当心让人听见,小心没了命!” 秦尊道:“算了,走吧。” 灼韵向来脾气爆,这时又怎么能忍得住,又道:“什么丞相,是多大的官,也敢在公子面前作威作福,一点礼数也不懂,这些……” 颜卿拉了一下灼韵,羽阕扶额,就知道带着她出来要坏事,颜卿道:“说了你几次了,不该说话的时候不要说话,说出来的话尽给公子惹祸,若是刚刚的话让人听了,真该说我们的公子仗着皇上的宠爱作威作福了!” 羽阕也拍了一下灼韵的头,道:“万万不可再这样没轻没重了,那三十大板难道这么快都忘了吗?” 念安难得放下脸,冷声道:“灼韵,这么久了这点规矩你还没懂吗?在自己殿内讲给我听,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是这里不是清心殿,你在外面说的话都不是给我惹祸,都是在给你自己惹祸!” 碧清道:“念安,算了,她才多大啊,以后慢慢就懂了。” 颜卿指着灼韵的鼻子道:“你啊,就是要你吃尽了苦头,你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灼韵委屈地瘪瘪嘴,道:“是!” 秦尊道:“这事就当没看见吧,我们走吧,只要张衡唤持久这样,这事迟早都是有公道的。” 念安整理一下衣服,道:“这事秦曦知道吗?我估计以秦曦的本事,定然在到处都有他的眼线,如此一来,丞相府横行霸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看来这一次,秦曦从南域回来,定然会动撤了张衡唤的念头。” 秦尊小心道:“你小心一些,这些事情皇兄能处理好,你不必自己去招惹,若是到时候留下什么余党,对你不利,就得不偿失了。” 秦尊说的也在理,念安没有多说,仍是跟几人一同闲逛。 亲和王府中。 秦曦道:“此去,让秦尊摄政,所有的事情都交由秦尊处理,你帮着秦尊,他不懂事,你来处理即可。” 汐枫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些小菜,道:“没问题,这次去北域有把握吗?那些事情想必你已经考虑好了,整个京都的布防图依照你的性格肯定也是想好了,那我就没什么要做的了。” 毕竟自小有机会也会待在一起,汐枫也很懂得秦曦心中所想,秦曦是一个有准备的人,秦曦并没有正面回答有多少把握,而是得意道:“你要小心,到时候三军都由秦尊来调度,若是出了问题,你必须要在秦尊的身边,让他临危不惧。”秦曦并没有说具体的把握有多少,因为他也很清楚,这一次的战争,最多不过说五分把握。 汐枫无所谓道:“这事容易,他是我的人,他去哪里我本来就会跟着他,他那么单纯,我才不想他变得跟你家念安一般的精明。” 秦曦嗤之以鼻道:“我们安儿那叫聪明,言归正传,那几日,既然秦尊要代理朝政,便免不了让他到宫里去,今日回宫我会在清心殿附近再收拾出一个殿宇,到时候你跟秦尊就住在那里。” 汐枫最不喜欢宫里,宫里的那些女人的争斗,让他觉得窒息,“居然要住到宫里,我就知道你特地出来找我们肯定没好事!” 秦曦笑笑,两人把酒言欢…… 第二日,秦曦下旨,亲自出征北伐,秦尊代理朝政,为摄政王,后宫事务皆由温昭仪处理,大事需过苏公子审核。 如此一来,便是真的要出征了。 出征前夜,本以为两人会再一次酣畅淋漓,但是没有,那一夜,两个人就静静地躺着,也不说话,也不闲聊,但是两人都没有睡着,也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秦曦就那样搂着念安,闻着念安身上的味道,生怕会忘记念安的味道一般,念安只是靠着秦曦的胸膛,感受那属于他们的最后的宁静。 直到天亮了,秦曦起身,念安跟着秦曦一同起来,替他穿上里衣,一件一件地系好衣带,又替他穿上铠甲,将秦曦的头发梳理整齐,扎起来,又替他戴上头盔。秦曦替念安梳头,将念安的头发盘好,戴好发冠,换上秦曦最喜欢的那一身海纹云彩锦衣,这是他最喜欢的念安的模样。 秦曦拉着念安的手走出内殿,外面早就备好了早膳,等着秦曦起床,就在秦曦要出门的时候,念安拉着秦曦回到内殿,把秦曦按在内殿的墙上,就着秦曦的唇重重地吻起来,这一次念安甚是主动,一路亲到秦曦的脖颈,还拨开脖颈处的里衣,在脖颈处狠狠地咬了一口,在秦曦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等念安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有两行热泪了,秦曦一只手抱着念安,一只手拭去念安脸上的热泪,温声道:“乖,你要好好的。”见里面又有泪要出来,秦曦侧下头,亲吻念安的眼角,看着念安又长又翘的睫毛。 念安哑声道:“你要是不好好回来,我就私逃出宫,再也不管你了。” 秦曦把念安的头压在他的肩膀上,霸道说:“那可不行,我要是回不来了,你就要给我守寡,守一辈子,这样下一辈子我们还是一对。” 念安立马捂住秦曦的嘴,道:“不能说胡话,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秦曦宠溺道:“好,我听你的。别出来送我了。”秦曦害怕,念安再出来,他踏出去的脚步不免又要收回来,而念安也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痛难耐。 说着,秦曦松开抱着念安的手,走出清心殿,念安跟上去,在正殿的门口挺住,看着秦曦的背影道:“秦曦,你要注意安全!” 秦曦转过身,对着念安笑着,“我一定早日回来!” 看着秦曦的背影消失在清心殿殿外,念安喃喃道:“你一定要早日回来……” 念安并不知道,秦曦转身出去的时候,脸上也流下了一行热泪。 颜卿上前道:“皇上说公子一夜未眠,公子不如进去休息片刻吧,我让他们都小声点,不会让人打扰了公子。” 念安没有回答,而是道:“宇安怎么样了?昨夜有没有啼哭?” 颜卿道:“没有的,羽阕早起去那边问过了,说是还在睡觉,还没醒。” “好。”说完,念安走近内殿,一头栽倒在软榻之上,沉沉地昏睡过去。 等到念安再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念安也没想到会睡这么久,走到外面,看着司设局的宫女在外掌灯,念安才意识到,秦曦已经走了快一天了。 一天就这样过去,好像也不慢。尽管秦曦没有露出一丝的胆怯,但是念安知道,这次去北域的战争,跟上次的一样,赢得机会并不大,更何况这个新的族长既然能够篡位,就必然有比前一个族长来的厉害的地方,不管是权谋还是武艺。 秦曦曾经说过,他跟前一个族长单打了许久,也不过是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对方,如今这样看来,念安更加担心秦曦的安危了。更何况,秦曦一定不会放任北域被骑族占领,那是翊国自开过以来就属于翊国的领土,如果在秦曦这里被人夺走,千古的骂名,即便是念安都承担不起。 秦曦不过刚走,张媛婕便到了清心殿,这一次的张媛婕跟之前的有些不一样,如果要说是哪里不一样,大概是张媛婕憔悴了不少,穿着一身素净的纱衣,看起来缥缈如画,若是不知道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定然有许多人会喜欢她。 张媛婕见念安就在殿门,上前便道:“逛着逛着,没想到就逛到了这里,苏公子今日怎么有闲情在此?” 念安恭敬道:“皇上出征,我在里面待着也没事干,正巧这时不是刚用过晚膳,便出来走走,不知皇后今日为何会在此。” 张媛婕笑道:“本宫也是刚用过晚膳,不想就走到了这里。”说着,张媛婕上前,道:“苏公子,之前本宫的脾气不大好,做了一些错事,苏公子可能不相信,但是那些都是我无心的,苏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原谅本宫。” 见苏念安不说话,张媛婕又道:“苏公子这样的意思是不能原谅本宫吗?本宫知道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确实不太对,但是公子想必也对其中的事情有所误会。” 念安处之泰然,道:“皇后娘娘是国母,想做什么自然轮不到念安来评价,是功是过,自然是千秋万世的子民来评价。” 张媛婕心中已经怒火中烧,但是脸上仍是笑着,“苏公子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想来看一下大皇子的,毕竟我也是后宫的主母,大皇子过几天就足月了,宫里也有许多的事情需要操劳。” 念安道:“皇后娘娘不必忧心,皇上走得时候已经说过了,大皇子的满月夜宴,由我来举办就可以了,倒也不需要请太多的人,只要有一些人来凑凑这热闹就可以了,大皇子还小,这满月礼本来就是我们让他过得啊。” 张媛婕皮笑肉不笑,道:“那是自然,皇上既然有了旨意,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苏公子能不能把他抱出来给本宫抱抱,他出生这么久了,本宫也从来都没抱过他,一点母后的职责也没有尽到。”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关心 念安总觉得张媛婕今天到此事有蹊跷,于是便转身使眼色又问颜卿道:“颜卿,宇安现在还在睡觉吗?” 颜卿会意点头,道:“刚刚还在睡呢,奴婢去看看,要是醒了再抱出来给皇后娘娘。”颜卿对皇后十分恭敬,一点错处也挑不出来。 念安也点头转身恭敬道:“皇后娘娘见谅,这几日宇安身体不太舒服,夜里常常啼哭,到了白天哭累了才能好好睡一觉。” 张媛婕脸上闪过一丝不爽,但是很快便道:“无碍,苏公子照顾大皇子辛苦了,等到皇上北伐归来,本宫一定要让皇上好好赏赐的。”张媛婕在心中骂了念安无数遍,什么为睡醒,根本就是要提防本宫。 念安道:“我这边也有些事情要去找温昭仪谈谈,便不和皇后娘娘多谈,若是皇后娘娘不介意,便请改日再来吧。”说着,念安还伸手对着门外的方向。 见念安下了这么明显得逐客令,张媛婕只得转身道:“自然,本宫也不过是顺路来来看看的,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既然看不到大皇子,本宫只能下次再来了。” 转身走远,张媛婕道:“这个苏念安,好生谨慎,竟让本宫无孔可入。” 婉晴道:“娘娘放心,他就是再谨慎,也会有疏漏的时候,皇上出征,宫中无人再比皇后娘娘您大,我们总能找到机会,再皇上回来前,将他除掉!”这一次,婉晴又想在大皇子的满月宴席上动手,也借此除掉苏念安。 张媛婕凶狠道:“这一次,若是再有遗漏,你要是再给本宫惹麻烦,本宫定不轻饶。” 婉晴道:“是。” 陈广福想了想道:“娘娘,这一次的计策,依奴才看,甚好,只要把苏念安扳倒,嫁祸给温昭仪,那娘娘的荣宠和权力岂不是信手拈来,就能回来了。” 张媛婕冷笑道:“本宫母家的权力比那个温家来的大,苏家就更别提了,他的府邸现在还封着,让本宫一把火烧了那里,看他苏念安还如何临危不惧。” 婉晴之前的计谋里也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当下谄媚道:“娘娘英明。” 见张媛婕走远,念安转身入殿,对着颜卿三人道:“今日起,若是皇后来此有意见大皇子,想尽一切办法推托,我若是不在殿内,轻易不得让皇后进来,今日这事甚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皇后若是一贯是这样的作风也便罢了,只是她向来都是笑里藏刀的,我实在怕宇安有什么事。”皇后这突然而来的关心,当真让清心殿的众人都感受到了压力。 三人皆领命,羽阕纠结道:“只是,皇后若是来了殿中,公子不在,我们又该如何挡着。”说真的,羽阕心里是害怕皇后的,并不是苏念安受了宠爱就可以了,主要是他们的公子跟宫里的夫人不一样,又一向不爱用心计,这当然是好事,但是清心殿处于明,人家处于暗,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便是这个道理。 念安自然知道羽阕的担忧,但是秦曦走前便嘱咐过,这一场满月宴不办也可以,如果办了难免给张媛婕找到机会给他穿小鞋,等到秦曦回宫来再办也无碍。但是念安觉得宇安到底是大皇子,大皇子的月宴如果不好好办,以后他长大了,别人提起,难免觉得不自在,而且他是真心想为宇安办这个宴席的,只好道:“想尽一切办法,以保护大皇子为先,即便是皇后抱着大皇子,视线也千万不能离开大皇子半步,若是出了茬子,整个清心殿都是众矢之的。” 灼韵道:“皇后定然没安好心,这一次皇上离宫,指不定会找什么样的理由来找清心殿开难,公子千万小心。”灼韵跟羽阕就不一样了,羽阕稳重,所以对皇后多少有些害怕,灼韵年纪尚小,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也就不怕皇后。 念安叹了一口气,道:“没事,她奈何不了我。”说着,念安走出清心殿,见刚到的陈赢道:“陈将军来得挺早。”陈赢今日看起来比前些日子看起来英气多了,羽阕看得微微脸红。 陈赢将手中的剑一拔,豪迈道:“皇上命我守在公子身旁,这些日子,我们怕是要形影不离了。”说完,陈赢自己都笑了。 “自然,只不过陈将军还是守在清心殿的好,若是我不在,守住殿门,看好里面的大皇子才是重要的。” 陈赢道:“可是你……”上一次柳湘琴流产的事情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知道那事情跟皇后脱不了干系,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不能治皇后的罪,要不然皇上早就把皇后废掉了。 陈赢想得还是太少,秦曦没有轻易废后是因为现在北域的战乱并不一般,若是没有将张衡唤的兵力为己所用,又不能将张衡唤控制住,那废后的风险太大,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秦曦将皇后的权力褫夺,给了温昭仪。但是秦曦并不完全相信温宜,也在想着如何让后宫平衡的办法。 念安拍拍陈赢得肩膀,道:“无碍,她不能奈何我,更何况这个宫里的人都知道我多受皇上的宠爱,不会有人犯着跟皇上做对来对我不利的。 陈赢想着念安说的也对,毕竟念安担心的是大皇子的安危,保护好大皇子才是要义,于是陈赢道:“那苏公子现在是要去哪里?” 念安道:“到云华殿中,有些事情要问一下昭仪的意见。” 陈赢对着念安的背影,恭敬道:“那公子慢走。”看着念安离去的背影,陈赢感叹道,独却君王之情也并非完全的好事,看着念安成为众矢之的,宫中还不知道多少的夫人想要害念安。 云华殿中的摆设十分清雅,正殿中置有一鼎青花底琉璃香炉,又有白玉瓷紫花瓶,那一套茶具是粉彩白花茶盏,一室的其他装扮都互相融洽,一室花色,犹如百花园中,正巧今天的温宜穿着一身的镂金丝牡丹花纹锦衣,头戴云鬓花颜金步摇,走出来宛如花神一般的璀璨夺目,步步生花。 温宜的侍女钰彤笑道:“参见公子,公子终于来了,娘娘等你许久了,就等着问公子,过几日大皇子的夜宴要如何安排呢。”钰彤是温宜从家中带来的侍女,所以也是这宫里温宜唯一能够完全相信的人,但是钰彤并不像表面的那样,私下里也经常撺掇着温宜要争宠,被温宜斥责了好几次了。 念安笑着进入云华殿正殿,并未坐下,便道:“正巧过来找昭仪,一同去尚宫局中看一下具体要准备一些什么。” 温宜站起身来,两人并排出去,道:“是啊,还是问一下徐尚宫他们,毕竟我们对这些都不太熟,要是办起来失了颜面,也难免以后大皇子怪我做姨娘的没做好。” 颜卿笑着道:“昭仪放心,皇子还小,不会知道的。” 钰彤道:“是啊,娘娘何必担心,有苏公子在,大皇子还能受什么委屈!” 念安道:“大皇子的虽然长得像秦曦,脾性却跟他母亲像,不像秦曦小的时候那样,我之前听清文皇后讲,秦曦小时候可难对付了,什么东西都要用最好的。” 温宜还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情,更少听人在背后如此“大胆”地议论天子,当下笑得都合不拢嘴了,“苏公子好福气,早那些年入宫,能够有幸跟清文皇后相识,听说清文皇后的为人十分宽厚,处事十分低调,更是有一身的傲骨,竟然数十年不见皇上一面,不肯沾一点雨露。” 温宜的性格同一般的女子不同,她想做一个靠自己的人,所以从小听说了安若的故事,便对安若十分敬佩,她也觉得,她可以不要一点盛宠,同样可以艳压群芳,在后宫混得风生水起。因为她的性格跟大多的男子相似,并不喜欢争宠,反而喜欢顺其自然,所以对那些为了争宠弄得死去或来的人十分嗤之以鼻。 念安几人一同到尚宫局,云华殿里早去报信的太监已经到了,尚宫局四司都站好了等着念安和温宜的到来,分四列站好,见两人来了,便从中让出一条道来,齐齐行礼道:“参见苏公子,参见温昭仪。” 念安官品大,便先道:“平身,今日来是为了找四司商议大皇子满月宴席的事,大家无需多礼。” 众人行礼转身面对正殿主位,“是。” 两人一同走上前去,尚宫局的大厅共有一个主位,两个侧位,以右为尊,右为尊位,左为虚位,如果同时来三个人,就按照中,右,左的顺序坐,来得人多,就额外再添置椅子。念安官职大,按理说主位该由他来坐,但是温宜毕竟是管理后宫的,念安觉得自己坐了主位便不妥当了,道:“温昭仪主管后宫事务,主位当由昭仪来坐。”说着,便自顾自地坐在右边的尊位上。 温宜见念安如此体贴她的面子,便也没有诸多拒绝,在主位上坐下,道:“前面苏公子也说了,大皇子的满月宴席要好好办,这其中事情繁琐,这些日子还要请徐尚宫多来云华殿和本宫商议,现在先由王司珍来说说,你们司珍房要做些什么。” 王司珍微微笑,道:“我们司珍房……” 话音未落,便听到外面传来陈广福的声音道:“皇后娘娘驾到!”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结盟 温宜刚刚坐下,听到声音便知道此事不太简单,无奈站起身来,向皇后行礼,拱手将主位让出去,坐在左边的虚位上。 “都平身吧,本宫不过是听说这边在筹备大皇子的满月宴,才来看看。”张媛婕甩开她的衣袖,坐在主位上,温婉道:“温妹妹,你有什么要安排的你就尽管说吧。”说完,张媛婕往主位上一靠,雍容端庄。 温宜莞尔一笑,对着王司珍道:“王司珍,接着讲吧。” 王司珍上前,道:“是,司珍房为大皇子的满月准备了一对镂金长寿金手镯,一枚长命百岁银锁,还有驱邪银链,一对镂金如意金脚镯。” 温宜点点头,看向念安道:“苏公子还有什么要求吗?” 念安想了想,道:“大皇子还小,这些就足够了,别的也不必,免得铺张浪费,司制房准备了什么呢?” 张媛婕打断道:“司珍房做得真周到,大皇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理应如此重视,陆司制,你们呢?” 陆司制走出来,笑着对念安道:“司制房掌皇子服饰,大皇子所穿是红边锦绣蟒袍,正在赶制中,鞋我们配的是一样以红黄为主的色调,配的小鞋子。” 温宜不再出声看着念安,念安点头,道:“衣服这样就可以了,天气还未完全转暖,给大皇子再做一顶帽子,免得大皇子出去受寒了。” 张媛婕道:“是呀,你们司制房可要考虑周到,要是大皇子有点什么事,那人家都会说苏公子安排不周到的。”说完,张媛婕意味深长地看了念安一眼。 念安笑笑,对着陆司制道:“没事,安排下去做就可以了。” 陆司制行礼道:“是。” 张媛婕道:“那你们司设房呢?” 孙司设上前道:“启禀皇后,公子,昭仪,司设房负责礼宴的器具,这一次的满月宴,每个人配有金匙一件,乌木筷一双,金叉子一件,金镶牙箸一双,银热水盆两口,高丽布三块,白纺丝一块,金花瓷碗套件一套,另外一桌又有银盏花盘十个,羹碗三个。” 念安想了想,道:“大殿的香炉呢?焚什么香想好了吗?” “香炉正在赶制,做得是白鹤瓷九转香炉,因春季刚到,奴婢想到时候焚用桃花香,淡淡的,若是太过浓郁也会让大皇子觉得难受。” 张媛婕道:“就这样不错了。”结果,温宜一句话也插不了,这事本由念安来安排,她不说话也就算了,可是这事又不是皇后负责,皇后怎么来凑这个热闹。 念安感受到两人气氛的不友善,没有多说,道:“司膳房准备做什么样的菜?” 陈司膳上前,温声道:“此次是大皇子的满月宴,所有的选材都用上好的材料,这一次司膳房打算上十道菜,三道羹,两道果盘,一道茶点。十道菜也都取了吉利的名字,第一道鲜奶鳕鱼炒山瑞,名叫瑞雪丰年,第二道攒沙平鱼,名叫岁岁平安,第三道芙蓉蟹斗,名叫才高八斗,第四道芙蓉燕菜,名叫天官赐福,第五道香炸芝麻虾丸,名叫人中之龙,第六道鸡包鱼翅,名叫满腹经纶,第七道栗子焖加吉鸭,名叫大吉大利,第八道蟹黄烧鹿筋,名叫龙王贺寿,第八道脐门海星烧豆腐,名叫福星临门,第九道菠菜盖帽,名叫才貌双全,第十道地蹼炒桃仁,名叫出人头地。” 念安拍手称好道:“都十分吉利,就着十道菜,三羹两果盘,一茶点呢?” “一羹珍珠翡翠白玉汤,清清淡淡,二羹酒酿小元宵,甜甜蜜蜜,三羹酸辣八珍鱼肚羹,酸酸辣辣。果盘准备的是西疆冰藏的红提和福建早季的荔枝。茶点奴婢打算准备甜心酥。” 温宜道:“清文皇后好像就很喜欢甜心酥,但是我听皇上说,公子好像喜欢桂花糕。”其实,秦曦根本没有跟温宜说过,这些都是温宜去打听来的,但是为了压张媛婕一头,这茶点,准备苏念安喜欢的也是好的。 念安还未说话,张媛婕便道:“温昭仪倒是挺厉害的,不过是当了昭仪几日,都跟皇上聊起了别人的喜好了。” 念安笑着道:“温昭仪既然掌管六宫,这茶点若是温昭仪不喜欢,那便由温昭仪来修正,我觉得十菜三羹二果都没有问题了。” 温昭仪对着念安笑了笑,道:“大皇子被皇上钦点养在清心殿中,这满月宴的喜欢便该按照公子的喜好来定,陈司膳,将茶点换成桂花糕吧,记得一定要用去年留下封存的最好的桂花来做,才香甜。” “是。” 陈司膳又道:“上菜之前,都会有人试吃,如果有问题,会另外改其他的菜品。” 徐尚宫道:“改用的菜品想好了吗,准备十道菜备着。” “是,准备好了,如果前面的十道菜不行,就换成另外的十道菜。” 念安点头,“陈司膳用心了,另外的十道菜品就交给尚宫你了,要是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尚宫只管改动就好了。” 徐尚宫应声以后,张媛婕道:“温昭仪要掌管六宫,又要管着满月宴,会不会太劳累了,不如……” 温昭仪在心里腹诽道:本宫倒是一句话都没插手,怎么就变成了劳累了,面上却笑道:“是啊,是有些分不过心,这样吧,这些日子若是关于满月宴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们都到清心殿中,问公子的意见,公子怎么说就怎么做吧。”被温宜打断,张媛婕的笑容都凝固在脸上。 念安道:“便按今日说的做就好了,满月宴前一天我再来四司里看看你们做得怎么样,如果还有别的事,我会再让颜卿来转答各位司级。” “是。” 张媛婕道:“苏公子啊,这可是大皇子的第一次满月宴,一定要好好办,要不然凸显不出我们皇家的气派。” 念安站起身来,道:“自然,谢皇后关心,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也该回清心殿中看看宇安是不是醒了,告辞。”说着,念安便走出了大殿之中。 远远的还听到张媛婕对着众人道:“一定小心做大皇子满月宴要用的东西,要是出了茬子,都到司刑房去领罚。” “是。” 颜卿道:“公子,你看皇后娘娘今日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是我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管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先回清心殿中看看宇安今天怎么样了。对了,秦尊和汐枫晚上要留在宫中,秦曦说留在繁星殿北面的同心殿,那边打理好了吗?” “已经打理好了,就等着王爷和神医从文渊殿中归来了,李公公说,晚上他们会到清心殿来用膳。” “那边吩咐下去好好准备一下。” 尚宫局中,念安刚走,温昭仪也站起身来道:“那臣妾告退。” 没想到张媛婕道:“温昭仪,你等一下,本宫有要事和昭仪商议,你们都退下吧。” 四司整齐有序地撤出尚宫局大殿,温昭仪道:“不知皇后留下臣妾还有何事?” “温昭仪啊,你也知道,如今苏念安一人得宠,本宫是想找你合作,一起除了他。”说完,张媛婕看向温宜的眼中充满了冷意。张媛婕这次的计策计划了很久,想得就是在秦曦出征得这段时间,把念安解决了,也免得自己以后要多费心。 温昭仪心中一惊,不知道张媛婕怎么敢这么直白地跟她说这些话,突然就想要跟她结盟,想了想,道:“皇后为何就是不肯放过苏公子呢?” 张媛婕凶狠道:“本宫不止不想放过他,本宫还想让他死。” 温宜不解道:“皇后娘娘已经是皇后了,为何还要纠结这种荣宠?”依着温宜原先的想法,如果她是皇后,就算皇上不喜欢她,只要她把后宫管理好了,那这个皇后也不会被人夺走的。 张媛婕冷笑道:“温昭仪,你是当真不懂得想啊,现在你能当这个昭仪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又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等你到了三十的时候,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吗?到时苏念安仍是年轻的翩翩公子,你到那时已经是一个黄脸婆了,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人都说母凭子贵,现在不为自己争取,等你老了吗,后悔就来不及了。” 温宜内心有了一些动容,她想一直做到皇后的位置,但是如果没有孩子,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跟她来抢这份权力,如果是这样,她总有一天要退位…… 见温宜有所动容,张媛婕走近温宜,用双手捏住温宜的脸,道:“你看看,你现在的面容,还是红润的,但是你想想,你一个女子,居然连一个男子都比不过,你连一个孩子都没有,你以后拿什么跟苏念安争?” “你要是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被皇上嫌弃,本宫劝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本宫的人很简单,你也清楚,皇上喜欢苏念安,但是只要苏念安死了,到时候我们各凭本事,看谁能争得了圣宠,谁能得的了皇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月宴 走出尚宫局,钰彤也道:“娘娘,你想清楚了吗?是否要跟皇后娘娘结盟,一起把苏公子除掉,这一次皇上出征,所有的权力都在娘娘手中,娘娘想除了他易如反掌,若是娘娘今日不除苏公子,怕是再也找不到机会了。” 温昭仪心中的想法许多,但是始终拿不定主意,钰彤又道:“娘娘,你在宫里,只要为自己考虑就可以了,娘娘你想啊,皇后娘娘嚣张跋扈,就算是今日不除,来日也会有他人除了她,不需要我们费心的,宫里本来就没有什么永远的朋友。” “好了,你不要说了,这事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娘娘……” 温宜怒道:“钰彤!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想要什么你还不懂吗?”说完,温宜沉下心来,想着厉害和得失。 “是,娘娘。” 走在回云华殿的路上,温宜就在想刚刚那件事情,最后还是作罢,因为她想通了一件事,皇上离宫,由她掌权,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是她的事,张媛婕此行,就是希望找她当替罪的人,她就是再傻,也不能当这个人。 张媛婕在回红浮殿的路上,陈广福问道:“娘娘,你说温昭仪会答应跟我们合作吗?” 张媛婕不屑笑道:“当然不会,她又不是傻子,这件事情她一定不会同意的。” 婉晴疑惑道:“那娘娘为什么还要告诉她,难道就不怕她告诉苏念安,我们要对付起苏念安来更加难吗?” “温宜知道了我的这个想法,一定不会跟我们合作,除此之外,只会有两个做法,一是她会坐视不理,由着本宫去,然后想尽办法把责任推给本宫。二是把这件事情告诉苏念安,然后苏念安会在满月宴的时候更加警惕本宫,但是本宫想要除了他根本就不是在满月宴的时候,人在警惕过后,放松下来的时候是最容易被攻击的,不管温宜怎么做,本宫都不会吃亏。” 陈广福阴笑,“娘娘妙计!这样一来,我们要除掉他便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了。” 婉晴心里也开心,皇后阴晴不定,苏念安始终是硌在她心里的一颗石子,如果能把苏念安去掉,以后她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北域这边,秦曦刚到北域,这一次出征顺利了许多,秦煜受了严重的风寒,好在秦曦及时赶到,稳定了局面,所有士兵见皇上亲自到前线来支援,大大鼓舞了士气,经过几天的调整,秦曦正准备迎战骑族。 所有的军队都严阵以待,秦曦这次的布阵采用的是锥形阵,锥形阵是一种古老的阵法,《孙膑兵法》中就有锥形阵法的记录,孙膑将其列为十阵之一。早在春秋战国时代这种阵法已经被广泛应用,事实证明锥形阵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冲锋阵法。 根据兵书记载,锥形阵是一种前锋如锥的战斗队形,要应用这种阵法必须前锋尖锐迅速,两翼坚强有力,这样才能通过精锐的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攻击敌人,突破、割裂敌人的阵型,两翼扩大战果,是一种强行突击的阵法。非勇悍无比的将领和精锐的攻击型部队无法使用。 所以将有一部分的士兵作为冲锋兵,另外还要准备一个防守的阵法。方圆阵,外围兵力层层布防,长枪、弓箭在外,机动兵力在内,与优势敌军交战时使用,战术思想:密集防御。方圆阵的队形密集,防御力强。 就这样安排着,秦曦也要亲自上阵,这一仗,轻易不会喊停。 离开宫中已经半月了,秦曦甚是想念念安在宫里的近况,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北域仍是纷飞大雪,比起京都早已经春暖花开的景色,相去甚远。 很快,便到了二月十五这一日,这一日便是秦宇安的满月宴,秦宇安的身子这个月长得越发大,变化可大了,记得一开始生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皱巴巴的孩子,现在的眉眼越来越好看了。 奶妈帮着念安把秦宇安的衣服穿好,戴上司珍房制作的桌子长命锁,秦宇安看起来更加可爱了,抱着秦宇安出了繁星殿,没有叫布辇,因为念安害怕布辇要出什么事。 其实今天对于秦宇安来说,吃什么并没有什么好注意的,反正他也不能吃。到了宗庙之中,上给祖先的祭品都已摆好。念安抱着秦宇安,估计是因为秦宇安自小就是念安在带着,一个月了,秦宇安看着念安的时候总是笑得,觉得十分亲切。 念安在软垫了三跪,三拜,就当是秦宇安行了这个礼。 走出宗庙,念安就要前往金銮殿,和身后的三人道:“一会儿在金銮殿,千万要小心,若是皇后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小心。” 颜卿,羽阕,灼韵皆认真道:“是。” “今日夜宴,大家都开心,但是不要轻心大意了。” 走到金銮殿,底下坐着五品以上官员,见念安出来,皆道:“参见公子,参见大皇子。” 念安抱着秦宇安,笑着道:“各位大人不必行礼,今日的满月酒就是为了庆祝大皇子渡过难关,祝愿大皇子健康成长,大家离席的时候带一颗准备好的红鸡蛋,给自家的孩子吃下,也能沾沾大皇子的喜气。” 这时候,便听到陈广福的声音道:“皇后娘娘驾到。” 紧接着,也有人喊道:“温昭仪驾到。” “沈夫人到,萧夫人到,香夫人到,林夫人到,甄夫人到,阮夫人到,陈夫人到。” 剩下的便是宫里剩下的七夫人。当初秦曦登基,宫中共纳了九位夫人,加上皇后宫里一共十人,柳湘琴生下秦宇安便难产而死,温宜被升做昭仪,就还剩七位夫人。 颜卿在念安的耳边道:“第一个进来的是沈夫人,沈行欢,她是刑部尚书沈从文大人的二女儿。”念安看着一头彩蝶鎏金银簪步摇,一身丹花玉蝶锦衣的沈行欢,盘的是蝴蝶发髻,走起路来端庄稳重,一双眉眼是弯弯柳叶眉,最值得看的应该是她的脸型,看起来十分的清瘦,若是一般的男子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女子,看起来就成熟稳重的样子。 “第二个是萧夫人,萧琉,是礼部尚书萧决决大人的小女儿,听说跟好几个夫人的关系都不太好,因为家中的原因,很是娇纵。”一身的对襟羽纱霓裳衣,头上盘的是随云鬓,只留一边的菊花纹珐琅彩步摇,看起来就很娇纵,走起路来一脸的不在乎,若不是她不得宠,张媛婕一定恨不得直接撕了她。 “第三个是香夫人,香雅,她的父亲是礼部尚书香远岳大人,是所有人中最沉默寡言的,也比较年长,平日里也并不与其他的夫人一起闲逛,只在自己的香檀院中。”念安也注意到了,今日穿得最素雅的就是香雅了,穿着一身的素绒绣花霓裳,头上是朝云近香髻,只不过别了两根宝蓝点翠珠钗,看起来简单清秀,念安觉得她会是最不简单的人。 “第四个是林夫人,林琳,是工部侍郎林坚大人的小女儿,公子还需知道,当年的大学士林左仁就是林居的哥哥,之前的驸马林居就是他的侄子。林琳平日里跟萧夫人走得比较近。”念安这才想起来林居,就是秦颜的驸马,秦颜当日因为难产死于驸马府中,着实是报应,可是源儿他却再也回不来了,好久没有去祭拜他了,也该抽个时间去了。 从回忆中出来,林琳已经入座,她穿着一身的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看起来虽不华贵,却也至少是得体的,头上挽着比萧夫人低的倭坠髻,能看得出来,是一个懂得谄媚的人,其他的性格倒是看不出来。 “第五个是甄夫人,甄艳菲,甄夫人的父亲是户部侍郎甄浅帆,甄夫人跟沈夫人走得也挺近的,但是很少出席其余几位夫人的茶会。”甄艳菲束着元宝髻,一身的累珠叠纱粉霞茜裙,这应该是她最有智慧的地方,这样的衣服最容易吸引人的眼球,别出心裁。 还未等颜卿说完,七位夫人便皆已入座,张媛婕道:“今日各宫妃嫔,各位大人都在,皇上远征在外,按理说我们本不该本这满月宴,但是皇上出征前便吩咐了,大皇子的满月宴,一定要办。”其实,倒不是秦曦在意秦宇安,秦曦在的那些天到了清心殿,也不见他到繁星殿去看看秦宇安,他走的时候之所以说一定要办,是因为他觉得,念安重视秦宇安,会想办这样的一场宴席,所以他就留了一道旨。 念安抱着秦宇安笑道:“念安替宇安感谢在座的各位的出席。” 接下来便到了一位位大人,一个个夫人致贺的阶段,念安抱着秦宇安一个一个道谢,直到全部结束,李顺问了念安的意见才道:“上菜!” 念安抱着秦宇安退出正殿,颜卿等人忙跟上来,捏着念安的腰身和腿,念安一人一人地还礼,脖子都酸疼了,颜卿道:“公子,目前还没有什么异样。” 羽阕道:“公子,要不然把大皇子给奴婢抱着吧,休息一下也好。” 念安总是谨慎,道:“不用,我抱着就好了,等到这宴席结束,回到清心殿你们再接手。” 看着如此认真的念安,灼韵道:“这又不是公子的孩子,公子干嘛要这样上心,指不定以后大皇子还不领公子的这份情,那公子岂不是冤屈?”灼韵就是看不惯秦宇安,就因为秦宇安是柳湘琴生下的孩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失踪 念安也知道灼韵是为了他着想,但是他喜欢秦宇安,就是想要对秦宇安好,念安道:“不用说了,我抱着他能有什么事,这么点大的孩子。” 又回到宴席之中,念安入席,同张媛婕温宜,秦尊,汐枫等人同坐一席,这一次汐枫又有的吃醋了,见秦尊不仅不管他用膳,反而因为念安手上抱着秦宇安,一直在给念安夹菜,还一句一个好吃,就差用喂的了。 汐枫的眼神好不嫉妒,就一直盯着秦尊的筷子,可惜秦尊一心给念安夹菜,根本不顾及汐枫的感受,见被人忽视,汐枫凑近秦尊的耳边道:“尊儿,我想吃那道攒沙平鱼,你夹一点给我吃吧。” 秦尊将手中的香炸芝麻虾丸夹到念安的碗里,疑惑道:“你不是可以夹到吗?” 汐枫的心里都快憋出了内伤,缓缓道:“太远了,夹不到。”又小声地在汐枫的耳边道:“你夹的比较好吃。” 秦尊的脸一红,赶紧夹了些攒沙平鱼到汐枫的碗里。” 念安在旁小声地笑,小声跟秦尊道:“汐枫先生这是吃醋了,别给我夹了,我够吃了。” 张媛婕不知道这边在说什么,确实擦着嘴笑道:“苏公子当真是用心啊,用晚膳都要抱着大皇子。” 念安也不管张媛婕是什么意思,只是道:“宇安最近只要我抱在手上就不会吵闹,奶妈跟海棠这几天都让他吵死了,好不容易休息一次,我多抱抱也没有关系。” 温宜突然想起张媛婕上次说的要跟她合作的事,心中还在疑惑,张媛婕是想要什么时候动手,怎样动手,难道要对大皇子动手吗…… 张媛婕便道:“温昭仪啊,用膳的时候想什么呢?” 温宜被从思绪中拉出来,尴尬地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 张媛婕饱含深意地看了温宜一眼,温宜赶忙低头用膳,不敢看张媛婕的眼神,秦尊道:“这几日多亏了温昭仪,处理后宫里的事务。” 温宜又抬起头来笑道:“王爷有礼了,温宜不过是做了一些分内事,不敢邀功。” 念安不再多言,抱着秦宇安单手用膳,秦宇安渐渐也像听不见周围的嘈杂声一般,就这样睡过去了。 等到满月宴结束,念安抱着秦宇安回到清心殿,这才将秦宇安递给奶妈,这时念安的手都已经酸麻了,坐着不久,便听到外面有人来道:“公子,温夫人请您过去。” 念安点头,立马便起身道:“好,我这就过去。”说着又转头道:“刚刚吃的不多,觉得有些不舒服,灼韵你去煮一些粥,等我回来再喝,羽阕你去看看大皇子怎么样了,要是醒了你多照看着点,颜卿跟我去就可以了。” 颜卿提了灯,走在念安前面,两人出门时,陈赢还道:“这么晚了,公子还要出去?” 念安道:“是啊,刚刚来传话的说温昭仪找我过去有事,我这就过去看看。” “还是让臣跟着你去吧,这夜里黑的,要是路上出了点什么事,就不好了。” 满月宴办完,念安很是轻松,当下道:“不用,今日巡逻陈将军辛苦了,不必再跟着我了,就看好清心殿吧,大皇子在里面休息。” 为了保证秦宇安的安全,繁星殿虽也为一处殿,但是却将清心殿的后面与其前面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殿宇,所以两处只有一个正门。 陈赢刚想说什么,念安便将身上的一个红鸡蛋塞到陈赢的手里,道:“这个红鸡蛋是宇安今日满月宴的,给将军一个,也让将军沾沾福气,早生贵子。” 陈赢笑着收下,道:“那你去吧,半个时辰要是还没有回来臣就去温昭仪那里找公子去。” “好,你放心吧,不会有事得。” 念安和颜卿走出清心殿不久,颜卿便道:“今日的满月宴已经结束了,公子可以放心了,不用担心皇后对大皇子不利了。” 念安甩着手道:“是啊,还好皇后没有想要做什么,抱了宇安那么久,我的手也有些疼。” “公子今日辛苦了,晚些回去要多喝些粥,等到皇上回来奴婢一定要皇上知道公子对大皇子有多好,嘻嘻嘻。”颜卿觉得公子和皇上真是天生一对,公子对皇上那么好,皇上对公子又那么痴心,他们一定要在一起很久才对,不能让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占了便宜。 “那倒不必,秦曦去了也快一个月了,不知道秦曦那边北域的仗打得怎么样了,是好还是坏,怎么也不给我寄一封信回来看看。” 颜卿在前面微微笑,取笑念安道:“公子这是想皇上了,其实皇上真的很喜欢公子,如果说不看大皇子这件事的话,皇上真是完美的伴侣,其实就算要看大皇子这件事,皇上也是,公子你想啊,历代以来,有哪一个君王是像我们皇上这样对你的,皇上多好啊。”其实在颜卿看来,皇上已经很好了,如果她是苏念安的话,一定会开心到成仙的。 正说着,后面却没声音了,颜卿再转头,发现念安却不见了,颜卿愣住,到处看,小心又小声地喊着:“公子……公子你去哪里了公子?” 在那附近都逛了一圈,发现都找不到念安的人,颜卿才知道这下完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颜卿只得马上回到清心殿,告诉陈赢,“陈将军,不好了,公子刚刚跟我一起走着,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正说着,里面的羽阕和灼韵也跑出来,问道:“怎么了颜卿姐姐?公子怎么了?” 颜卿急得都快要哭了,道:“不知道……刚刚公子还跟我一起走着……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陈赢稳住颜卿的肩膀,道:“别担心,我马上就派人去各宫搜查,就怕是有人特意捉了他,那就难办了……” 羽阕也急道:“那怎么办啊陈将军……”所有人都在等着念安回来,没想到突然念安就没掉了。 陈赢稳了稳心神道:“这样,羽阕你先去文渊殿中告诉王爷,让王爷知道这件事,立马赶来,我先去找人。” 羽阕应声便往着文渊殿的方向而去,“好!”这几日的事情甚多,秦尊和汐枫往往都到深夜才归来,两个人也好歹有个伴,今夜用过夜宴后,两人又到文渊殿去了。 灼韵道:“那我要干什么?” 陈赢想了想,“你在清心殿中等着,一旦公子回来便到外面来通知我们。” “好!” “颜卿你马上到云华殿中去找,看看公子有没有在云华殿中。” “是。” 说着,陈赢握起自己的佩剑便往外冲去,传了各地的侍卫,在各宫各殿各院附近寻找念安的下落,还派了一人立刻去红浮殿监视红浮殿中的动态,只要张媛婕出来了,这事就简单得多。 颜卿举着宫灯,赶到云华殿中,见温昭仪的殿宇都已经把宫灯都关了,殿内看不到一丝的烛火。 颜卿拍着云华殿,冲着里面喊道:“温昭仪!温昭仪!我们公子来你这里了吗?” 钰彤走出来道:“别吵了!颜卿姐姐,你们公子怎么会要到我们云华殿来找,娘娘已经睡下了,别把念安吵醒了。” 颜卿不服,道:“娘娘!娘娘!刚刚不是你们云华殿里的人来清心殿里找的公子吗?” 钰彤把颜卿推去云华殿,道:“怎么回事!我们云华殿这么晚了到那边去找公子要做什么?你们不要公子不见了,就到我们云华殿来找替罪羊。” “可是……” “快走!别吵着娘娘!” 颜卿垂头丧气地从云华殿中出来,看着毫无光亮的云华殿,内心绝望到了极点,心里不住地想,温昭仪怎么能这样,公子也没有对不起温昭仪的地方,更何况,公子总是帮着温昭仪解围,怎么到了紧要关头,云华殿就是这样对他们的…… 颜卿走后,钰彤走进云华殿中,见坐在正殿中的温宜,钰彤道:“娘娘……” “钰彤,你说本宫是不是越来越不像以前了?”温宜在殿内纠结了很久,但是到最后都没有出殿。 晚宴一结束,温宜便觉得今天晚上的事会有蹊跷,怕把自己搅进去,又怕念安……就把殿里的灯都熄了,只说说已经歇下了,就这样,颜卿来的时候她到最后都没有出去。 钰彤安慰着温宜道:“娘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你都没有参与皇后想要害苏公子的计划,如果你要是出手,苏公子当真说一线生机也没有了,剩下的那些,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温宜看着黑暗中外面透进来的月光,感觉浑身都是凄凉的感觉,这件事情,要怎么推给张媛婕,又要怎么样才可以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苏念安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的心里该做何想法。 念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一个房间里了,眼前只有一盏微弱的烛光,念安扶着被打的额头,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环顾四周,这里的环境很一般,这一处的榻也很让人觉得臭,床上甚至有一种霉味,不知道是宫里的哪一处院子。 念安缓缓地坐起来,觉得自己的身上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热得他直想脱衣服,就在这时,他发现床内躺着一个只穿着一件肚兜的女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处刑 念安吓得忙从床上下来,那个女子还未醒,估计也是被人弄到了这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念安赶忙到门那边,想要把门打开,没想到那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无论是怎样也打不开。 靠在门上,念安这才知道,原来张媛婕这些天给她施的那些压力感就是为了让他办好夜宴,然后彻底失掉防备,其实张媛婕要直接对付的人一直都不是秦宇安,而是他,他以为张媛婕会为了陷害他不惜伤害大皇子的性命,所以这几日寸步不离秦宇安的身边,生怕秦宇安会被张媛婕暗算。但是现在回头想来,张媛婕也是确实不会伤害秦宇安的,毕竟秦宇安是大皇子,估计张媛婕打的算盘是除掉他,让后让大皇子为她所养,即便她无所出…… 此时被困在这样的地方,一定不久后就会有人赶来了,念安身上的燥热感越来越强,念安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臂,一定要让自己清醒下去,一定是被人喂了什么东西才会这样,只是喊又不能喊,这样子直接喊的话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只是若是不喊的话等着张媛婕过来,一样会被她抓住把柄。 念安思前想后,在整个房中寻找着出路,都没有找到,连窗户都被死死封住,无论念安怎么撞也撞不出去,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打开门的声音。 念安听到婉晴的声音道:“快打开,别让里面的奸夫淫妇跑了!”紧接着便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传来,念安知道这次就要逃不过去了,无奈这里到处都被封死,看来张媛婕早有预谋。 婉晴将门踹开,紧接着张媛婕便走进来,端着烛火,又冲进来一群太监,将念安擒住,道:“启禀皇后娘娘,奸夫抓到了。” 张媛婕将烛火靠近念安的脸,细细一照,露出了深不可测的微笑,紧接着道:“苏公子……怎么是你……本宫听说有宫女在此和侍卫通奸……没想到……是你啊……”张媛婕是不可置信的语气,但是却是得意的脸。 念安冷笑着道:“呵……既然早有准备,又何必掩饰?” 张媛婕在正殿主位上坐着,念安被陈广福押着,一脚踢在身后的膝盖上,念安直接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婉晴拿了盆水,直接泼在那宫女的脸上,宫女惊慌醒来,发现自己的外衣都被人扒了,只穿了一件肚兜,起身又见张媛婕在正殿中,惊慌道:“皇后……皇后娘娘……” 婉晴将人一把从床上拉下来,狠狠就摔了一巴掌,道:“大胆贱婢,居然敢勾引公子,下贱东西!” 念安别过头去,张媛婕知道念安一向看不得这样的事情,道:“抓住他的脸,让他看着,给本宫打,让她知道,自己是个多么下贱的东西。” 婉晴笑着道:“是。”便抓起那宫女的脸,一下一下地抽,念安闭上眼睛,却听着那样的惨叫在她耳边传来,哭喊,求饶不断地传来…… “皇后娘娘饶命啊……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冤枉……娘娘……” 念安凄凄道:“别打了,有什么错,都怪我一个人,跟她没有关系。” 张媛婕道:“哎呀,苏公子,我们可不是在逼你认罪啊,皇上不在宫里,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皇上是会怪罪本宫的,温昭仪又已经歇下了,这事情本宫也不好办,但是毕竟涉及了皇家的颜面,本宫也要代理昭仪处置这件事啊。” 念安对着张媛婕阴狠的眼神,毫不畏惧道:“那皇后想要怎么样?” “写下认罪书,剩下的处理交给本宫。”说着,陈广福从口袋中抽出一匹布帛,摊开在念安眼前,上面用黑色的墨清楚地写着:“罪臣苏念安,因见宫女小菊貌美,便心生歹念,强行与栖雀院的宫女小菊发生了男女之事,被皇后当场抓奸,人证物证俱在,现认罪伏法,愧对皇上,无颜再见皇上,请求皇后赐死。” 念安冷笑道:“你以为,秦曦会相信你的这匹布吗?”说完,还面带嘲讽地看着张媛婕。 张媛婕将布拿过来看了一眼道:“啧啧,凄凄惨惨,认罪伏法以后,本宫要怎么处置,还是本宫的事,只要天下人都知道你是罪臣,你魅惑君王,淫秽后宫,就可以了。” 念安道:“皇上走之前,下旨便说了我清心殿中所有人员的认罚,处置,一切的调度,都需得等皇上回来,亲自做主,张媛婕你胆敢亲自动手?私自处刑?你的眼里到底有没有皇上,有没有圣旨!” 张媛婕不听念安说,一巴掌扇在念安脸上道:“本宫是丞相之女,京都禁军紧紧握在我父亲手中,只要本宫能够给天下人一个解释,这个后位,便是谁也动不得的,你真以为,皇上的一道圣旨本宫就怕了吗?温昭仪掌管六宫,现在温昭仪不在,本宫以皇后之位,处置一对狗男女,天下人会说一个不字吗?” 见念安毫无动容,张媛婕道:“继续打。”耳边的耳光声,呼喊声又起来了,念安想着远在北域的秦曦,在心里道:“秦曦,这辈子我怕是再不能陪着你了,余生,便只好如此了。” 这边羽阕往文渊殿跑去,在快到文渊阁的时候,被人蒙住了头,羽阕不断地挣扎,却无奈宫里已经到了深夜,路上根本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叫声,直到被人打晕在地。 颜卿回到清心殿中,守在殿门外的灼韵道:“颜卿姐姐,公子呢?找到公子没有?” 颜卿绝望道:“没有,叫殿里的人都别愣着了,去各宫各殿里找去,一定要找到公子,要是公子没了,谁都不能好过。” “灼韵,你也去文渊殿中看看,怎么羽阕还没回来。” “是。” 栖雀院中不再有哭喊声,念安咬破自己的手指,在认罪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对张媛婕不屑道:“现在,可以放了她了吧。” 那宫女听了不住道谢,“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宫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卷入了这样的事件当中,但她也不是傻子,醒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张媛婕是想借她的命,把苏念安的命带走,但是她没想到,念安会认罪,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没事的时候,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张媛婕挥挥手,陈广福把人拉到院外,便有数十个太监持着长棍开始疯狂地打,外面的惨叫声又响起来,念安红着眼往前想要杀了张媛婕道:“你不是说了会放过她吗!” “本宫何时说过?本宫说,你写下认罪书,剩下的处理都交给本宫,你们是奸夫淫妇,难道本宫连处置你们的权力都没有了吗?她多下贱啊,你听。”说着,张媛婕往外走,几个太监押着念安往外走去,张媛婕道:“你听,她一直在求饶,你又何必为了她这样的人而签那认罪书呢?本宫也想相信你没有做那样的事情,但是你这认罪书已经有你的名字了,本宫野不能视而不见,影响后宫的作风啊。”张媛婕其实心里高兴得不得了,看着陈广福手中的认罪书,只要有这个书,她便无虞了,便在今晚,苏念安必死。 外面的宫女小菊不断哭喊着,念安看着流了一地的血,里面的声音也渐渐微弱,哭喊的声音也不再能听见了。 念安红着眼睛,喘着气道:“张媛婕,你就不怕遭天谴吗?”听着外面完全没有的声音,陈广福上前去扶了下那宫女的鼻息,流了一地的血,小菊全身血肉模糊,一点生命迹象也没有了。 张媛婕仍是笑,道:“本宫就不怕遭天谴,本宫就怕你活着,只要你死了,断了皇上的念想,这一切也就结束了,你若是这样活在本宫的视线里,本宫才觉得难受。” 陈广福道:“娘娘,已经死了。” 张媛婕挥挥手道:“把她的尸体扔到荒郊上喂狼,扔到乱葬岗里都便宜了她了。” 听着他们的话,念安的心痛得在滴血,连空气中都是血腥的味道,所有的气味都混杂在一起,身上的燥热感也被内心的厌恶感和冷意强压下来,心头所剩的不过是对那个宫女不住的惭愧和自责,念安道:“就因为我,你害了多少的人?” “不瞒你说,本宫当日本来想要借柳湘琴的孩子来除掉你的,本宫就想看一下,若是大皇子胎死腹中,皇上会不会治你的罪,没想到那次出了点疏漏,让本宫错过了一次机会,这一次本宫是不会放过你的。” 念安冷声道:“就因为想要我的命,你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张媛婕冷眼看着眼前就要被乱棍打死的小菊,道:“苏念安,你知不知道本宫有多恨你,只要你能死,本宫就是不要这皇后之位又如何?哈哈哈哈哈哈。” 婉晴笑着在张媛婕身边道:“娘娘,该动手了,要不然一会儿有人来了,就不好动手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私逃 张媛婕挥挥手,还有话要讲道:“本宫就是要让你受尽折磨,就是要让你愧疚一辈子,就是因为你,她才会无辜惨死,本宫就是要让你受尽折磨,你不是一向看不惯这样的事吗?现在你看得惯了吗?” “你放心,本宫不会把你的尸体扔去喂狼,为了让皇上彻底死心,本宫会把你的尸体直接焚烧了,一点灰烬也不会留的,你也不用想着会有人来救你,栖雀院本就是一处冷宫,一般没人来此。”栖雀院就在千寒院的附近,是冷宫的一处院落,冷宫本就远离他们所在的清心殿等等,这里的人本来就少,又到了深夜,就算是轮班值夜的侍卫也不喜欢到这里来巡查。 陈广福道:“那便动手吧。”说着,太监便押着念安到另一边的院子上,十个太监抄起长棍就开始狠狠地打,为了对付念安,有几根棍子上甚至带着刀片,才碰到身上,便将身上划得满是伤痕,一身的白衣,都被刮开,不断地有鲜血涌出来,看起来就像是止不住的江水一般,让人内心发寒,就算是婉晴,都多少有些看不下去…… 每一棍子,都用足了力气,每一次劲,都打在骨头上,念安的身上很快被打得皮开肉绽,身上很快便血肉模糊,那些人连头都不肯放过,念安的发冠被打到地上,被人踩在脚底,身上所有的痛感一同爆炸,念安觉得他仿佛看到秦曦在远处朝着他招手,对他说:“安儿,别走,别走好不好?” 念安想要伸出手去拉住秦曦伸过来的手,那还是秦曦的感觉,可是就是有一股力量把念安扯开,扯离秦曦的手,把念安越扯越开,让念安没有办法触碰到秦曦…… 朦胧之中,还能听到张媛婕的声音道:“给本宫用力打,要是一会儿还有留下一口气,你们都跟他一起去死。” 这时,栖雀院的门被陈赢踹开,陈赢带着一干的侍卫进来,将一群的太监都押下。 就在刚刚,盯着红浮殿的人跟着人到了栖雀院,但是看到里面的人还挺多,怕打草惊蛇,便只好先去报告陈赢,陈赢意识到大事不好,一路赶来,也不知是否来得及,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念安。 殿中只有月光,月光照在念安身下的血泊上,甚至都能折射出红色的光,看得连那群看惯了血的侍卫都揪了一把心。 张媛婕拍着凳子的扶手,站起身来道:“放肆,陈赢,你在干什么?本宫想要处置的人,你也敢拦着!” 陈赢怒发冲冠,对着张媛婕道:“皇后可真是个好皇后,皇上远征在外,皇后就在宫中滥用私刑。” 张媛婕怒道:“大胆!你若是再污蔑本宫,就别怪本宫连你一起乱棍打死。” 陈赢低着头探了探念安的鼻息,还好,还有微弱的气息,看着脸上都满是血,头发都蓬乱散开的念安,陈赢的心里都满是心疼,从血泊中将一身白衣都被血迹染红的念安抱起,道:“皇上离宫时给禁军一令,就算是清心殿里的下人打了人,都要等皇上回来亲自算账,皇后不得干预,皇后已经抗旨,便想着如何平息皇上的怒火吧。” 张媛婕冷笑道:“本宫并不知有这道旨,来人啊,给本宫拦住陈赢,你们禁军都不要命了吗?胆敢抗旨不尊?有几个脑袋!” 几个侍卫道:“将军,这里有我们看着,你快走吧!” “是啊,将军,皇上走之前千叮万嘱,一定要看好公子,有我们在,你放心!” 念安虚弱地抬起手,指着张媛婕道:“陈赢……认罪书……有认罪书……”说完,念安便昏了过去。 陈赢这才看到陈广福的手中还握着一个布帛,道:“禁军听令,拿下陈广福!” “是!”那群太监到底不是侍卫的对手,不过片刻便被侍卫制服,刚有人要到前去拿陈广福手上的布帛,便被从屋檐上冒出来的黑衣人一箭射死。 众人皆惊,便见周围起了一排的黑衣人,正拿着弓箭对着他们。 张媛婕得意道:“你以为本宫一点提防都没有吗?”她早就想到陈赢若是在她没有行完刑之前来了怎么办,早就雇好了杀手,以防万一了。 陈赢朝着上面喊道:“你们就不怕皇上回来治罪吗?”陈赢心中怒火中烧,见怀里的念安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一直把念安当成一个弟弟来看的陈赢打从心里痛恨张媛婕。 一个侍卫护在陈赢身旁道:“将军,那些人不像是宫内的侍卫,快走,我们护着你。” 情况紧急,实属无奈之下,陈赢只好道:“撤!” 陈广福道:“愣着干什么!放箭!” 禁军侍卫的武功都不容小觑,一个侍卫一边挡着飞在陈赢面前的箭,一边大声道:“将军你快逃,这里我们挡着。” 陈赢不再多说废话,朝宫外冲去,张媛婕也不示弱,道:“追!谁把他们两个的人头取回来,本宫赏黄金万两。” 见有几个黑衣人跳下来,要去追陈赢,几个侍卫也立马跟上陈赢,替他断后,全程下来配合默契,让人惊叹。 陈赢逃出了栖雀院,后面的侍卫也跟上来,封死了黑衣人跟上来的路,见那边打斗起来,不知道文渊殿中是否有人,情况如何,陈赢不敢轻易往文渊殿去,怕遭埋伏,便只好直奔朱雀门而去。 守门的将领见陈赢手中抱着还在滴着鲜血的苏念安,当下都吓坏了,道:“陈将军,这苏公子怎么回事?” 陈赢喘着粗气,怒道:“别废话了,快将朱雀门打开!” 几人见状,不敢多言,陈赢从朱雀门直逃宫外,黑衣人也不敢往朱雀门这边跑来,只好眼睁睁看着陈赢逃出宫去。 婉晴道:“娘娘,这下该怎么办?陈赢好像逃走了。” 张媛婕狠狠拍了一下凳子,怒道:“没想到本宫布罗得这么周密,还是让陈赢给跑了,立马传信给父亲,将城中的五万禁军都用起来,全城搜查陈赢得下落,只要找到,格杀勿论。” “是。” 颜卿和灼韵听到有打斗声,便大声喊着,不刻便有许多的侍卫冲到栖雀院来,颜卿跟着来到的时候便看见皇后和婉晴在院子里,又看到院子里两滩的血迹…… 张媛婕道:“苏念安私通宫女,被本宫抓个正着,也已经认罪伏法,本宫本想当场处置了他,乱棍打死,没想到被陈赢带走,私逃出宫,传本宫凤旨,封锁整个宫城,不能让苏念安逃出去!” 众侍卫不知该如何是好,前面只听说苏念安失踪了,却没想到到了这里变成这样的事情,颜卿看着地上的血迹,看见血迹中念安身上的布料,还有血泊边念安的发冠,那是秦曦特意为念安打造的六角镂金冠,公子不会轻易把他丢在这里的……跟灼韵两人跪在地上,哭着道:“公子……公子……” 张媛婕说完朝着颜卿灼韵二人一笑,便走了,颜卿将血泊中念安身上的衣料都捡出来,手中沾满了鲜血,灼韵一边哭,一边不服气道:“皇上不是说了清心殿中的一切惩罚皆要等皇上回来才行吗?皇后怎么可以……” 颜卿赶忙捂住灼韵的嘴,也哭着道:“公子他……”颜卿心里不住地自责,要是刚刚自己看好了公子,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都怪她…… 灼韵推开颜卿的手,道:“颜卿姐姐,为什么不让我说了?公子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难道我们就等着皇上回来?”灼韵心里难受极了,本以为这样子就可以万无一失,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颜卿无奈道:“昭仪不会管这个事的,我感觉昭仪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我刚刚去云华殿的时候被人赶了出来……”颜卿说起刚刚去云华殿的事情便觉得内心不平,如果温昭仪肯出手相助,公子也不至于要这样被皇后私自处刑。 灼韵哭得更加凶,“她们怎么可以这样……” 颜卿突然想起来,羽阕还不知道在哪里,抹了把眼泪,拉起灼韵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先去文渊殿,羽阕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我担心她会有什么不测,快走……” 羽阕最后在御花园中的假山旁被人找到,找到的时候羽阕并没有被人蒙着头,也没有被人绑着,灼韵哭着怪羽阕道:“不是让你去找王爷吗!王爷呢!” 羽阕还不知道栖雀院发生了什么,想要努力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道:“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被人打晕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颜卿道:“别怪羽阕了,这些事情都是有人算计好的。” 羽阕道:“公子呢?” 不说还好,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灼韵又哭了起来,道:“公子……公子被乱棍……”灼韵一直急着刚刚在栖雀院看到的那一幕,就会想到公子被人乱棍打死的样子…… 等到秦尊从文渊殿中出来的时候,才听说了栖雀院那边发生的事情,汐枫道:“不好,看来念安是被皇后暗算了。” 等到两人赶到栖雀院,只看到一滩的血迹,都不知道念安是死是活的时候,秦尊气冲冲道:“我要去找张媛婕,让她还我念安……”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事后 汐枫拉住他,道:“不行,这下看来,所有的事情,都不好办了,城中的禁军有半数都听张衡唤指挥,若是张衡唤有心致念安于死地,我们只能让另一半禁军去寻找陈赢得下落……” 秦尊哭着道:“可是我都不知道小安是死是活!张媛婕她简直就是个毒妇!” “现在,我们马上回到文渊殿,拟一道圣旨,全城搜寻念安。” 秦尊疑惑道:“这样可以吗?有用吗?” “没用,张衡唤那里一定会派杀手去截陈赢,这一次一定要谨慎,要不然念安便……”汐枫一边擦掉秦尊的眼泪,一边拉着秦尊往文渊殿而去。 秦尊以摄政王的名义下了一道圣旨,将京都城内的禁军全部调度起来,全城搜寻念安的下落,结果张媛婕亲登文渊殿道:“王爷未免也太包庇了吧?苏念安私通宫女小菊,小菊已经认罪伏法,现在他被陈赢私带出宫,王爷既然为摄政王,就应该替皇上清理门户!”张媛婕说得句句在理,半分跟自己的关系都没有。 秦尊怒斥:“皇后口口声声说念安私通宫女,证据呢?” 陈广福将认罪书呈上去,汐枫扫了一眼,冷静道:“皇后拿此书,也无法说明什么,皇上早有圣旨在先,清心殿一切事务,必须等皇上回来亲自处置,莫非皇后想抗旨不成?” 张媛婕瞪着汐枫好久,才咽下那口气道:“臣妾,不敢!”说完,还不忘阴险地看着秦尊。 秦尊对李顺道:“传本王令,全城搜寻苏念安的下落,一定将人完好带回,等候皇兄亲自处置。” 走出文渊殿,陈广福为难道:“娘娘,四王爷要插这一脚,要如何办?” 张媛婕露出阴险的笑容道:“婉晴,传本宫的私信回丞相府,若是苏念安在回宫的途中,想要逃走,被侍卫误伤了,就不关本宫的事的。”婉晴说完,转身去往宫门。 禁军当中却有一些人是张衡唤安插进来的,虽说禁军全听皇帝指挥,听从禁军统领的调度,但是张衡唤比较老谋深算,要第一步了解宫内的情况,才能知道风向会怎么吹,自己该怎么做,所以这才有所安排。 云华殿内,宫灯尽灭,万籁俱寂,焚香默坐,钰彤从外面打探回来,对着拿着佛珠的温宜道:“娘娘,听外面的宫人说,苏公子被皇后娘娘乱棍打……不知道什么情况,被陈统领救出宫去了……如今,正在满城地寻找苏公子……”温宜的心内一直不安,这才拿了佛珠,念念佛经,希望自己的心能够平静下来。 温宜站起身来,道:“看来,这一次,确是本宫错了,这一件事本宫脱不了失责之罪,现在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清心殿中一趟。” 钰彤劝说道:“娘娘,此刻就不要去了,早先便说你早已歇下了,又该引人怀疑了。”钰彤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家的娘娘要想这些莫名奇妙的事情,本可以不管这些,但是如今却又反而回头管这一脚,反倒不好解决。 思虑良久,温宜才道:“现在若是不去,等到了明天,本宫就当真难辞其咎了。”说着,发髻也不盘,不过是披了一件外衣,赶到了清心殿。温宜的打算也是有道理的,她执掌六宫,此事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难免引咎。 颜卿一反常态,不复之前稳重的模样,见温宜登门,行礼完便道:“温昭仪来的真是时候,现在是来落井下石的还是幸灾乐祸的。” 连颜卿都这样,灼韵更加难忍,道:“温昭仪可真是把后宫管理得紧紧有条,早早歇下,等我们公子被皇后折磨得生死不明之后,居然就这样醒过来了还有时间来清心殿中。” 钰彤一听,当场颐指气使道:“大胆,你们怎么敢这么跟昭仪说话?” 温昭仪拦住钰彤,道:“今日的事,本宫也是刚刚被外面的喧闹声吵起来的,派钰彤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颜卿拉过灼韵,道:“灼韵,我们走吧,公子过两天一定回来,到时候皇上自会做主!”说着这话时,颜卿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他们公子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温昭仪上前道:“颜卿,灼韵,本宫知道你们心里忿忿难平,本宫也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钰彤居然都不告诉我。” 说着,钰彤就跪到地上,一反之前的样子,道:“娘娘,是奴婢不好,让娘娘被人误会了。” “娘娘恕罪,饶了奴婢吧……”钰彤为着温昭仪,这口气也算是咽下去了。 颜卿道:“温昭仪,皇上走之前千叮万嘱,清心殿中的事最重,如今公子被皇后逼得逃出宫,若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是一个难辞其咎可以解决的吗?” 温宜上前拉住颜卿的手,道:“颜卿,本宫现在后悔,可是苏公子他已经这样了……本宫只能尽全力保住清心殿的上下众人,再派人出去搜寻公子的下落,除此之外,本宫什么也干不了……” 灼韵冷笑一声道:“那皇后呢?皇后才是罪魁祸首,昭仪娘娘掌管后宫,被皇后娘娘骑在头上,自己都不觉得憋屈吗?” 温宜脸上红了又红,只是灼韵说得确实没错,只好道:“等到皇上回来,本宫会替你们公子像皇上求一个公道的。” 灼韵不依不饶,道:“温昭仪不过是怕皇上怪罪,又何必说是为我们公子求公道?如今公子生死未卜,皇后又横行霸道,若是公子回宫途中出了什么事,谁担得起这责任,怕是昭仪娘娘这昭仪之位,掌管后宫之责,一个也落不得好!” 颜卿也不再客气,如今羽阕因被人仍在假山旁,夜里受了寒,清心殿里乱成一团,真是招待不起人了,道:“昭仪若是无事,便请走吧,清心殿上下众人还要去佛堂为公子祈福,无暇招待昭仪娘娘。” 温宜心中很是后悔,一开始本是为嫉妒冲昏了头脑,为了长久地执掌着后宫之位,没想到却有可能因此丢了凤位。为此,温宜必须要让秦曦觉得她是无可奈何的,当即去了红浮殿,即便是张媛婕不知道自己在引火自焚,她也应该要知道,苏念安是万万碰不得的。 张媛婕正在红浮殿内欣喜若狂,不管念安怎么样,此事都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了,当看到温宜走进来时,张媛婕从正位上下来,道:“妹妹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本宫今日甚是高兴,妹妹可以……” 温宜道:“把陈广福抓起来!” 陈广福一惊,道:“奴才……奴才没干什么事啊……” 张媛婕也按捺不住,眯了眯眼睛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温宜看着人把陈广福押住,道:“皇上走之前曾留一下一道圣旨,皇后不会不知道吧?” 张媛婕只瞥了一眼温宜,便道:“本宫怎会不知道?只是事出紧急,妹妹又已经歇下,本宫这才代皇上处置。” “皇后有皇上的旨意吗?别忘了,如今是本宫掌管后宫,皇后所为,难免让人觉得皇后有意打本宫一个耳光,让本宫如何执掌后宫?” 张媛婕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温宜道:“狗奴才,犯上作乱,苏公子也是你敢下令打死的?本宫听那些太监说了,都是你这个狗奴才带的头,带下去,乱棍打死!” 陈广福一下子就慌了,抓着其他几个太监的手,不肯往外,哀求着张媛婕:“皇后娘娘,你救救奴才吧,皇后娘娘!” “温宜!本宫叫你一声妹妹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说到底,本宫才是六宫之主。” 温宜丝毫不惧,道:“皇后也别忘了,本宫才是执掌六宫之人,这事皇后身份尊贵,本宫不敢擅自处罚,一个区区奴才,本宫还是敢的。” 张媛婕咬着牙:“你敢……” “来人,拉下去,乱棍打死!” 婉晴小心地扶着张媛婕,生怕这事牵扯到自己,陈广福一路挣扎,到底还是被拖出去,被人活活打死,虽然行刑的地方远,但是好像红浮殿里都能听得到他的声音。张媛婕并非多心疼陈广福的性命,只是他到底是红浮殿里的人,当真她的面被打死还着实有些让人看不下去。 温宜道:“从今日起,皇后幽禁红浮殿,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把皇后放出去,回来便等着皇上的处置吧!” 张媛婕看着温宜离去的背影,怒斥道:“温宜你这个贱人,等到皇后重新让本宫执掌六宫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温宜也说不清这样是好是坏,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能挽回一点,就挽回一点吧,这时她也完全想通了,如果念安身死,后宫这些夫人,无一幸免。皇上从来就不会心疼他们的性命,他唯一在乎的不过还是苏念安的性命罢了。 陈赢将念安带走,本想带到了郊外的栖霞寺,那是他小时候待过一段时间的地方,只有那个地方,他相熟,又能逃避京都的禁军搜捕。 没想到城门早已禁闭,更是有全城禁军在搜查念安的下落,看着念安的样子,他本不想回到陈将军府,给家里人惹麻烦,可是如今,除了陈府,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只有陈府能够藏着他和念安。 看着怀里惨白又沾满血迹的脸,身上的血都变成了深黑色,一身的白衣,一身的伤口。 带到陈府的时候,家丁都吓坏了,管家忙把家中大门禁闭,然后把陈老将军陈烈喊起来了。 陈老将军看到满身伤痕的念安,直喊造孽,将两人护到了院内。 陈赢前脚刚到陈府,后脚便有禁军上门搜查。 第一百六十八章 陈府 陈烈听见外面的吵闹声,便知道是禁军前来搜查,陈烈进入藏着陈赢得地方道:“好像是禁军,要不要出去?” 陈赢将旁边热的毛巾拿来,小心翼翼地擦着念安的脸,一边道:“父亲觉得呢?” “不,禁军中有接近半数的都是张衡唤的人,你现在这个样子,要带着他跟他们出去,难免会双拳难敌四手,先在府中藏着,待皇上回来,再做打算。” 陈赢也是这个想法,当下道:“好。” 外面的禁军搜查到此,很快便响起了敲门声,“开门!” 管家为难道:“哎呀!老爷在里面休息呢!” 陈烈脱下外衣走向外面,推开门,道:“谁在外面大喊大叫的,不把我陈府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我陈老放在眼里?” 那几人纷纷都拱手,道:“不敢。只是宫里陈统领带着苏公子私逃出宫,四王爷命我等立刻搜寻回宫。” 陈赢道:“里面现在不方便你们进去,走吧。” “这……”那人也甚是为难,毕竟他是奉着丞相的命来搜府的,但是陈家的势力也确实动不得,若是陈老记着这事,以后找他的麻烦,根本就不够他活得,更何况陈墨是当朝大将军,陈赢是内宫禁军统领,陈家也算是到了最最荣耀的时候,轻易不会让人动他们陈府分毫。 “你们连我陈府都敢搜,可知这里是一品武德大将军府,让你们进来已经是我的陈府家丁脾气好了,现在给老子滚。”陈烈说完还因为吸了冷气,不住地咳嗽,但是气势上却丝毫不弱。 听着陈烈怒吼一声,众人皆退后不敢言语,陈烈接着道:“管家,送客!” 今日放他们进来,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不要过度怀疑陈府,也给陈赢一个喘息的机会,这样的事情点到为止,剩下的那些猜疑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全消的。 那几人无奈,只好领命出去,陈烈将门关上,细细查看了念安的伤口,“弄成这样的伤口,不用说那刀片上必然有毒,且不是急性毒药,张媛婕是想要他受尽折磨而死。” 陈赢心里一惊,再看的时候,念安的嘴唇已经变得青紫,很是吓人,“那父亲,可有法子找到大夫?” 这事着实为难,陈烈顿了顿,道:“现在外面的人一定是盯着陈府,只要有大夫进来,一定要掩人耳目,要不然就是把我陈府推上风口浪尖了。”陈烈心里哀叹,早听说苏公子冠绝六宫,如今皇上一旦不在,众夫人精于算计又怎么肯轻易放过他,丞相老谋深算,张媛婕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一次是要致他于死地啊。 陈赢想到一法,跟陈烈细细道来,陈烈也觉得可行,一边在心里叹自己的孩子长大了,懂得用计谋了,一边在府里找跟陈赢身形相似的人。 管家带了一侍从出门找城里的大夫,乔装成外出买菜的家丁,这边,一个酷似陈赢的人抱着酷似念安的人从陈府的后门出去,轻轻调虎离山,便将陈府常在城中找的孙郎中给带进府里了。 孙郎中一边把脉,一边将念安身上的毒血清出来,又是一次全身的针灸,陈赢在心中直喊冒犯,将念安的衣服脱了下来,看着念安原本白皙的身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连他都在心里怒骂张媛婕的毒辣。 看着念安因为痛苦而微皱的眉心,陈赢派人送了一封加急信件,直去北域,希望皇上早日归来,也能给念安一个公道。 “这位公子身上的伤倒是不致死,若是再多流一刻钟的血,倒也保不住这条性命了,只是他的身体现在极其虚弱,老夫只能稍加调理,能好多少,也要看他的造化了。” 陈赢感激道:“谢谢孙郎中,孙郎中这几日可否住在我的府上,若是有什么情况,也好及时请来您。” 孙郎中点点头,道:“无碍,施药救人本就是老夫的职责,这位公子的伤颇重,老夫这几日便在府上多待几日也无妨。” 陈赢将郎中送出去,让管家给孙郎中安排住的地方,便回到房中,一边用温热的毛巾敷着念安的头,一边替他细细地擦去念安身上流出来的冷汗。 陈赢心想:这一次当真是冒犯你了,只是你伤重,我也只能如此,等你醒来,我再向你负荆请罪。 陈赢自小受的教育就是极好的,自然知道不能冒犯别人的道理,只是如今情况紧急,为了他的性命着想,什么也顾忌不了了。 秦曦在北域打仗,这几日的势头渐好,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心里总是踹踹不安的,直到收到宫里传来的信,是秦尊让人连夜送去的。 “皇兄,念安受难,无奈之下被陈赢带出宫,下落不明。” 秦曦心里便乱了,一夜未眠,想着念安怎么样了,第二日,秦曦便立马调整了作战的方案,采取快攻的形式,他一刻也等不了了,他要回京去找他的安儿。 秦煜整日卧病在床,得知了秦曦改变了战术,便从床上死活跑了出来,煞白着一双唇,抓着秦曦的双手道:“皇兄,使不得啊,若是如此快攻,一个不慎,便是全军覆没啊!” 秦曦闭了闭眼,道:“朕,要回京都去,他在京都里受苦,朕要马上回去。” 说着,秦曦示意周围的将领将秦煜扶住,转身便要前往战场,秦煜看着秦曦离去的背影,凄惨吼道:“为了他,你当真要整个北域都替他陪葬吗!” 秦曦顿住,愣在原地。真的要吗?这一场仗即便是赢,也要付出颇大的代价,但是他等不下去了,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值吗?真的值吗? 身为帝王的那颗心告诉他,不值得,他是天下之主,万物之灵,如果他这样做,等待他的很可能便是万劫不复,很可能这片江山他日便要拱手让人,也许他要背负万世的骂名,念安要和他一起背负着…… 可是身为秦曦的那颗心告诉他,值得,为了念安,什么都值得,一切对他来说都不过是零星一点,可是他不能让念安受伤,也只有当他用秦曦这颗心的时候,他才能真正地疼惜念安,去感受念安经历的那些痛苦,秦宇安的出生,带给了念安多大的痛,只有当他只是秦曦的时候才懂,而皇上不懂。 都道帝王心冷,权术莫测,只有真正到了那样的位子上,才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获得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但是秦曦,不想失去念安,不管念安变成什么样,那都是他的念安,那都是他永远放不下的人。 秦曦站在主城之上,看着城下站着整齐的方阵,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之势,这一战在所难免,只不过是狠了些。远方的方阵也早已站好, 秦曦举起军旗,大声道:“今日一战,赢了,咋们班师回朝,朕重重有赏!输了,咋们便让血流成河,封住北域攻进翊国的路!” 底下的将士群情激奋,皆大声呼喊着:“翊国万岁!翊国万岁!” “攻!”黑压压的人便如同蝼蚁一般向前冲去,很快,便开始出现血光红光,兵器交锋的声响,还伴随着不绝如缕的惨叫声,哀嚎声…… 见北域新的族长,秦曦一脚踏在城墙之上,从城墙之上跃至城下,见秦曦双手执长剑,一手裂冰一手玄冰,北域新族长拓跋烽便朝前冲来,直到秦曦之前方才停下。 拓跋烽一头的绒毛貂裘帽子,看起来应该绑着满头的辫子,身上穿的也颇有北域的风格,都是厚重的大毛,将身上的衣服脱下仍在一边,拓跋烽满脸的兴奋,道:“一直听说翊国皇帝的武艺高强,没想到当真有机会能与你一较高下,本族长实在高兴。” 秦曦冷眼看着拓跋烽手中的狼牙棒,不屑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活着回去告诉你的族人。” 拓跋烽被激怒,一把将狼牙棒打出来,秦曦双剑交叉,将狼牙棒挡住,两人靠近,四目相对,秦曦道:“今日一战,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战。” 拓跋烽凶狠道:“本族等这一天很久了。”拓跋烽早在还是族中是大将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那个手下败将和秦曦打斗的事,那时他自己在远处看着,便看出秦曦的本事有多大了,早就想将秦曦斩杀,一展威名,也好巩固他在北域的地位。 秦曦一脚踹过去,拓跋烽机智接住,然后两人上身不动,下身便开始了各种争斗,秦曦双手用力将双剑捧向前去,拓跋烽双腿夹住秦曦的腰部,双手同时用力,挡住要向下的狼牙棒,又往后倾去,避免受伤。 紧接着,秦曦便打开双剑,拓跋烽见情况不妙,立刻将双腿翻起,在地上滚着跃开,秦曦正想要执剑刺杀,没想到拓跋烽速度极快,不过片刻便又站起,朝着秦曦攻来他的狼牙棒。 秦曦本意用一剑挡着狼牙棒,没想到拓跋烽不仅速度快,力气也极大,双手撑住的狼牙棒,秦曦如果用单手,便会像现在一样被往后推,还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意识到这样下去情况不妙,秦曦跃起身来,朝着拓跋烽狠狠地就斩杀下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斩杀 拓跋烽早便看出秦曦的意思,便等着秦曦攻他,没想到秦曦也早就想到拓跋烽能想到,反身跳到拓跋烽的身后,这一下,拓跋烽的优势便全部没有了。 拓跋烽转身急切地应对,秦曦翻身双手快攻…… 拓跋烽立刻调整应对的方式,不料还是被秦曦一剑割破左手。 拓跋锋凶猛笑道:“哈哈哈哈哈,不错,你是第一个能伤本族的人,只不过你就要死了。”说着就狠狠地抡起狼牙棒,从身侧砸过去。 这一抡力气实打实的大,秦曦拿单手没有扛住,摔在地上,在地上打了几个圈,拓跋烽见状,紧跟其后,一棍一棍都只差分毫便可将秦曦砸中。 秦曦加速滚了几圈,身上被地上的尖石子划得处处都是血痕,立刻爬起来,便朝着拓跋烽双剑甩出去。 拓跋烽一心想着攻击秦曦,没有注意,被秦曦一剑击中侧身,说时迟,那时快,秦曦一剑甩过将拓跋烽的人头斩下。 血流喷涌,挥洒空中,好不凄凉。 直到拓跋烽的身子完全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秦曦这才赢下这一局,这一仗,看着眼前拓跋烽不断涌出的鲜血,秦曦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不过是冷冷地看了眼前还在打斗的人一眼,眼里充满了地狱般的邪恶和恐怖。渐渐的所有人都停下来,不再打斗,北域一族,皆放弃挣扎。 秦曦并没有就这样轻易放过北域一族,而是顺便将翊国的人安插进去,在之后的十年时间里,将两族不断融合,用文化融合的方法,将北域正式地融入了翊国。 秦曦回到主城,让秦煜安排回京的所有事项,一排众议,便踏上了风骏,一路赶回京都。 第二日,念安恍惚醒来,全身都疼动弹不得,侧头便能看到身边趴在床头睡得颇熟的陈赢,再想起昨夜的事情,想起那个因他而惨死的小菊,颤抖地不成样子。 陈赢醒来,便看到眼角微湿的念安,陈赢清了清嗓子,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才道:“饿吗?我去给你拿些粥喝。”说着,陈赢就要往外走去。 念安摇摇头,关心道:“这里是哪里?” “我家,陈府。”没想到,稀里糊涂的居然出了宫……念安道:“宫里怎么样了?” “听我父亲说,宫里的形势很严峻,张媛婕说我带你私逃出宫,正全城通缉我们,如今怕是要委屈公子你藏在陈府了。” 念安也知道目前的情况,不可置否,现在的他也哪里都去不了,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念安道:“只能叨扰你了,如今我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这里了。”念安便在陈府住下,等到秦曦赶了几日再回京的时候,已经是快半月之后了。 这几日清心殿中一直围绕着一股低沉的氛围,所有的人都在为念安担心,连秦宇安也因为看不到念安,没日没夜地哭闹着。秦尊也食不下咽,汐枫干着急,无奈却怎么也找不到念安的下落,他能大概猜到和陈府有关,却不敢轻易去陈府找人,担心带回宫里张媛婕又能动什么手脚,到时又有什么不测,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吧。 秦曦回来的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秦尊在文渊殿中得知消息便一路跑到了朱雀门,秦曦风尘仆仆,抓着秦尊便问:“安儿呢?” 李顺跪着道:“皇上恕罪!” “小安他……他被陈赢带走了……不知道在哪里……” 秦曦结合秦尊所说,又调头去了陈府,李顺又忙追着风骏跑出去。陈烈正在用膳,急急忙忙地跑到府门,恭敬道:“参见皇上!” “陈爱卿免礼,陈赢可否在府中?” 陈烈愣了很久,秦曦道:“朕赦他无罪,现在马上带朕去见他。”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念安身上的伤也大都结痂了,只是仍是提不起力气走动,一走动难免要扯到身上的伤口,秦曦狠狠地推开门的时候,陈赢刚喂念安喝下药,还未躺下。 看到秦曦的那一刻,念安的眼睛便红了,秦曦冲上前去将念安拥进怀里,喘了一口气道:“还好你没事……” 念安因为触及伤发出一声细微的悲鸣,被秦曦所捕捉,秦曦示意所有人都退下,才问道:“怎么了?” 念安摇摇头,亲了亲秦曦的嘴唇,含着泪道:“还好你回来了……” 秦曦小心翼翼地揭开念安身上的外袍,看见的是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口,那每一刀都像是割在他的身上一般,秦曦颤抖着手却不敢触碰那些伤口,只是道:“怎么会这样……” 念安不想多提过去的事情,只是搂住了秦曦的头,把人往下拽着躺在床上,道:“都过去了,你回来就好了……” 秦曦伸手把念安的脖颈都护在自己的手腕上,再轻轻吻着念安的侧脸,心下已经有了大概,见念安逃避不想回答,秦曦也不再多问,就是拥着念安沉沉睡去。看着秦曦熟睡的面庞,念安像看着孩子一般,也靠着秦曦结实的臂膀睡过去。 等到两人都醒的时候,夜幕都已经降临了,窗外的斜阳投进深深的黄色,念安先醒了,一动,秦曦便也警觉地醒过来。 “在这里用膳,还是回宫里?” 念安慵懒道:“回宫里吧,颜卿她们这么多天没见我,应该等急了,也不知道宇安怎么样了。” 秦曦把念安一把抱起来,又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念安身上的伤口,单手把门撑开,秦曦对着在外的李顺道:“回宫。” 李顺也不敢多说一个字,陈烈一家也忙跟在后头,道:“恭送皇上!”陈府里的下人都道帝王心难测,其实倒也不能怪秦曦,只不过可惜了一桌的佳肴了。 秦曦抱着念安从朱雀门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念安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回宫,更没想到秦曦还会亲手抱着他。 其实念安也常被秦曦抱,只不过平时他面子薄,都是小心翼翼的,这一次实属无奈,只得如此。 得知念安被找到的秦尊,硬是拉着汐枫在清心殿中等了一个多的时辰,这会儿念安回来,秦尊和几个侍女第一个便冲了出去。 颜卿等人皆含着泪,道:“参见皇上!参见公子!” 秦尊凑近道:“小安,没事吧?” 秦曦对着眼前的一众下人冷声道:“清心殿众人,没有照顾好公子,通通都该领罚。” 念安小心地拉了拉秦曦的衣服,秦曦这才放缓了语速,道:“至于罚什么,就让你们公子日后再做决定吧!” 念安道:“这事与你们无关,我也没什么好罚你们的,以后大家做事都勤恳些就好。” 颜卿却哭着道:“都怪奴婢没有看好公子,才会让公子受了这样的罪!” 羽阕和灼韵也趴着道:“奴婢也有罪!” 一干人等全部都跪趴着道:“奴婢有罪!奴才有罪!” 念安宽容道:“都起来吧。”秦曦也不废话,就抱着念安要往正殿里去,秦尊跟着秦曦,念安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小尊。” “小安,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念安笑着眼,道:“在陈府里藏着,陈赢生怕有人对我不利。” 汐枫看了眼秦曦,不怕闹事道:“陈赢可是英雄啊,不顾危险救了念安,看来,有些人的身份要危险了。” 秦曦瞪了汐枫一眼,道:“让你好好看着宫里的事情,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敢耍嘴皮子。” 秦尊倒是真心自责道:“小安,对不起,都怪我……” 汐枫揽住秦尊的肩膀,道:“尊儿,我们回府,休个几天的假,这些天批那些东西累死我了,我是不想再管了。” 秦尊倒是有些不想走,回头看着念安。念安对着秦尊温声道:“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两天有空再到宫里来找我。” 秦尊点点头,开心地被汐枫骗回了王府,毕竟这些天秦尊经常因为写奏折写到靠着汐枫就睡过去,汐枫又不忍心把他叫醒,但是一想又好多天都没有幸福过了,汐枫总是忍不住了,好不容易等到秦曦回来了,天还早着,回去还能大战几个回合。只可惜单纯的秦尊根本不知道汐枫内心里的这点小算盘。 念安小声道:“我们去繁星殿里看看,不知道安儿怎么样了。” 秦曦点点头,宠溺道:“好。” 秦宇安还在吵着,秦曦坐下把念安搂抱着坐在自己腿上,海棠抱着秦宇安过来,看到念安,也不哭了,就是咯吱咯吱地笑,念安忍不住伸手逗着秦宇安的鼻子。 海棠道:“公子不在的这些天,公子吵得很,奴婢看,应该是想公子了,看来公子以后是出不了远门了。” 念安想要伸出双手抱秦宇安,一边道:“宇儿是不是想哥哥了,来哥哥抱,这样看宇儿真的好乖。”秦曦在身后温柔道:“别抱他,你自己都没好呢,手上也有伤口,别又碰到了。” 秦曦这么一说,海棠也不敢让念安抱了,念安又多叮嘱了几句就和宇安玩了起来,看着昏昏欲睡的念安,秦曦反而不忍心打断他的兴致,好不容易等到宇安玩累了,睡着了,秦曦这才抱着满足的念安回到清心殿内殿。 第一百七十一章 查案 从清心殿中出来,钰彤道:“娘娘,清心殿里的下人也太没有规矩了,娘娘也是正二品昭仪,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温宜脸色不好,她并不清楚念安对她如何,但是清心殿里的颜卿羽阕或者灼韵,都是仗势欺人的主,道:“苏公子得宠,这次的事本宫却有失职之嫌,也难免落人口舌。” “可是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娘娘帮就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本就是大半夜的事情,又是皇后娘娘要出手的事情,娘娘是二品昭仪,即便有皇上的圣旨压着,皇上不再,又要如何与皇后抗衡。” 温宜黯淡了神色,道:“所以只有到达权力之巅,才能上升无我之境,现在,都是被人束缚着的罢了。” 温宜不再多说,同钰彤回到云华殿中。 清心殿内,自温宜走后,念安的脸色便不太好,见宇安逐渐困倦,念安让海棠抱走,将正殿门一关,单独留下了颜卿三人。 “知道为什么留着你们吗?”说着,念安看着几个人,和她们三个都有眼神的对视。 颜卿虽这几日脾气见长,却还是理智的,大概也就知道念安要说些什么了,羽阕向来胆小,也不敢揣度,就只能愣愣地站着,灼韵便是不怕事,道:“奴婢不知。” 念安道:“颜卿,你来告诉灼韵。”说完,念安将身旁的茶水喝下一口。 颜卿低着头,小声道:“公子是在怪罪奴婢和灼韵,刚刚对温昭仪的不敬。” 念安看着羽阕,道:“羽阕,你觉得呢?” 羽阕惊慌道:“公子……奴婢不知道……” 念安呼了一口气,无奈道:“你们都是自打入宫就跟着我的人,我本不想对你们诸多苛责,即便是颜卿,也是自打入宫便跟着秦曦,这些事情你们应该都懂,在宫里,见风使舵是常有的事情,可是你们也清楚,恩宠未必常在。” 灼韵道:“可是,奴婢也并没有说错,公子是不知道,钰彤当日的嘴脸!” “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你让人一步,也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这后宫里黑暗污浊,你们见的能比我少吗?” 颜卿跪在地上,道:“奴婢知错!”羽阕也跟着跪着,只有灼韵不服气,仍在站着道:“皇上对公子的感情,一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公子何必担心这些。” 念安道:“你糊涂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秦曦出宫,我便被人算计到此,这条命都差点没掉,你们差点都见不到我,我要是出事了,这偌大的清心殿,谁会替你们做主?”念安顿了顿,接着道:“还是你们以为,那些夫人不会计较这些?要是有一天我出了事,这殿里所有的人,都会因为我而受牵连,我们跟皇后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好了,如果连温昭仪都跟我们闹僵了,以后这清心殿里众人又该如何?” 灼韵这才知道理亏,和颜卿她们一起跪在一边,小声道:“公子……”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你们是心疼我,可你们也别忘了,你们进我清心殿的时候我说过什么,不要仗势欺人,在这宫里不要见风使舵,你们现在是因为秦曦对我好,所以肆无忌惮,我跟你们说得那些,你们都不记得了?” “我早便说过,你们几个都是这殿里的大宫女,要是你们几个连自己的品行都不能端正,如何让底下的人信服,跟着你们踏踏实实的干事?” 颜卿带头应到:“奴婢知错!” 念安冷声道:“若是你们不清楚,那别便离了我清心殿,以后我也不用你们侍奉了!” 灼韵首个爬到念安身前,跪趴着求道:“公子,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公子不要撵奴婢走。” 羽阕道:“公子……奴婢不敢,奴婢不会再犯错了,求公子让奴婢侍奉身旁!” 颜卿看着念安,眼角闪烁着萤光,道:“奴婢的性命是公子救下的,公子让奴婢走,奴婢不敢有二话,奴婢就怕……怕别人伺候不好公子。” 念安别过头去,站起身来道:“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以后若是再有,你们便离了我清心殿,别让清心殿落人口舌。” “是。” 念安回头,接着道:“灼韵,你尤其注意你自己的规矩言行,不要因为说错了话,连累了自己。” 见几人走出正殿,念安才舒缓下这口气,在这宫里本就举步维艰,如果今天不教会他们这个道理,以后是很难再教会的。 他很心疼她们要为奴为婢,但是他更要因此给她们留下生路,这整个清心殿,都因为他一个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他,在别人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娈童,又算什么荣耀呢。 午后,念安到文渊殿中,见秦曦正在批阅奏折,也便无声无息在旁坐下。直到秦曦手里的奏折去了一半,李顺这才提醒秦曦道:“皇上,公子在旁候着很久了。” 秦曦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在一边已经半睡着的念安,走过去念安便醒了,迷糊睁着眼看着秦曦,道:“你批阅好奏折了?” 秦曦在旁坐下,搂着念安的腰道:“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不是让你在殿里歇着吗?身上的伤口也未好。” 念安揉了揉眼睛,道:“我来找你要令牌,想去大理寺里看看,这件事情已经拖了很久了,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父亲不愿意回来,我也要想办法让他们回来了。”这些日子,念安总是梦见家人,怕是再不处理这事,到时候有得让他后悔的事。 他们远去边疆已经数年了,都不知道还有多长的颐养天年的日子,要是再不争取,只怕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了。 秦曦道:“嗯,你去吧,要做什么,大理寺卿都会配合你的。”说着,颜卿将自己的令牌给了念安。 念安拿着秦曦的令牌,带着颜卿直到大理寺。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长官名为大理寺卿,位九卿之列。大理寺卿是老官员了,在朝中已经是两代元老,名唤铁真,念安看到的时候,铁大人已经是五六十岁的样子了,看起来却有资历。 念安恭敬作揖道:“参见铁大人,念安今日前来是为了查询当年家父贪赃的案件证据,这是皇上的令牌,可否打扰大人一会儿,念安想了解一下当年的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铁真邀请着念安往里走,一边道:“苏敬言苏大人对我向来多有提携,当年的事情本官也觉得惋惜,苏公子往里请。” 念安恭敬道:“大人资历老,万万不可对念安客气,那可真是折煞念安了。” 大理寺不愧为京都最高审判机关,分为许多的分堂,由不同的大人审理不同的案件,大理寺颇大,如遇重大案件,由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称三司使,史称三司会审。 铁真对当年的案件其实是很了解的,但是对于那起案件的事,他只能噤口不言,若是他说错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件事情跟秦曦脱不了干系,而秦曦又把眼前的这个公子捧在心尖上,要是今天他说错了什么话,让这个公子生了疑惑,那便不好了。 “苏公子客气,苏公子一品护国公子,大理寺卿不过三品官职,还是要有区分的。”铁真向来对官级设置很是在乎,秦曦早派人在念安来之前来此通报过,所以他早一步便已经想好接下来的回应也在门口亲自接待念安。 念安仍是尊敬道:“铁大人更加不必客气,念安自觉惭愧,这一品公子不过是虚职,既然铁大人如此豁达,那念安也不过于客气了。” 铁真将茶握在手里,示意念安喝茶,道:“那本官也就不客气了。” 念安微笑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念安便开门见山了,铁大人可否跟我讲述一下当年这件案件的处理过程?” 铁真道:“当年这起案件处理起来,其实从程序的角度来讲,颇为草率,草草结了案子,但是因为苏大人并未提出异议,也就算过去了。” “当年审判,最终是到大理寺中审判的吧?铁大人可还记得?”当年,他并不知道审判的结果,只知道他的父亲那天去了大理寺,很久很久,直到天黑了才回来,第二日,苏府便因为丞相贪污而被查封,他们全家都变成了戴罪之身。他也因此进宫,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个年头了,久到他都记不清了。 铁真想了想,道:“当年是到大理寺中处理的,因为苏大人是当朝丞相,事关翊国生计,是由本官和当时的刑部尚书蔡永举、以及御史中丞郁广生开启了三司会审,一同审理的。”当年的案件,是秦正天有意制造的,三司会审也不过是走一个形式,其实结果大家心里早就有数,放苏敬言回府不过是体现他们对这个案件的纠结罢了,第二日圣旨一下,一切便再没有挽回之地。 念安点头,接着问道:“那大人可还记得,当时都有什么证据?” “当时的证据,是由刑部尚书蔡永举呈来的,决定性的证据是一本账本,上面清楚地记录着贪污的明细。” 第一百七十章 示威 看着怀里熟睡的念安,秦曦将被子小心掖好,又小心地走出清心殿,对着殿外的颜卿冷声道:“好好照顾公子,如果再有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 颜卿羽阕灼韵皆行礼,道:“是!” 出去路上,秦曦问道:“李顺,怎么回事?” “奴才也不清楚,那日奴才跟四王爷在文渊殿中处理政务,知道出事的时候,苏公子已经被陈将军带出宫了,据其他宫女说,到场的时候,一地的血,那个被诬陷和公子有私情的宫女被当场打死。” 秦曦喘了一口气,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念安到底经历了什么。 秦曦直奔红浮殿而去,张媛婕虽被禁足,但是听说秦曦今天回宫,便将自己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红色的霓裳绯羽外衣,听外面传来下人行礼的声响,便从内殿走至外殿,婀娜多姿,秦曦上前凶狠地摔了张媛婕一巴掌,直把张媛婕都打在了地上。 李顺一惊,秦曦虽然对张媛婕的脾气向来不太好,但是也从来没有亲自动手打过她,看来这次,秦曦真的生气了。这一巴掌,也告诉了整个红浮殿的人,念安在他心里的地位何其重要,谁都不能动摇。 婉晴忙扶着张媛婕起来,张媛婕捂着脸,凶狠地看着秦曦,道:“皇上!” 秦曦道:“朕说过,清心殿里的所有事情都要等朕回来才可决定,你张媛婕胆敢违抗朕的旨意,是不是这个皇后的位子呆腻了?” 张媛婕并不正面回答秦曦的问题,而是恨恨地道:“皇后……皇上真把臣妾当作皇后过吗?本宫这个皇后,什么都干不了! 秦曦道:“你咎由自取!整个后宫除了清心殿,你爱在哪里撒泼都行,你要去碰安儿,就是跟朕过不去!” “呵……” 李顺提醒秦曦道:“皇上,听说皇后还有认罪书……” 秦曦道:“那朕倒是要听一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张媛婕道:“臣妾到的时候,便发现苏公子跟宫女小菊在那冷宫之内,并且小菊还全身……臣妾实在是怕有损皇家的清誉,这才……” 秦曦冷冷道:“认罪书呢?{” 婉晴颤颤巍巍地拿出认罪书,秦曦看着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念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会让念安愿意签下这份会毁了他的认罪书……秦曦只要一想到张媛婕把他护在心尖的人折磨成他看到的遍体鳞伤的样子,他就要抑制不住杀人的怒火。 “李顺,拿烛火了。” 说着,李顺将烛火端到秦曦的面前,见秦曦直接把认罪书放在烛火之上,李顺担心道:“皇上小心烫到自己啊。” 秦曦却根本不管,等到火势即将烧到他手上的时候才放手,看着那写着念安罪名的认罪书燃着火花,落在地上。张媛婕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弄来扳倒念安的东西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心中恨意满满。 张媛婕伸手对着秦曦道:“皇上……你可曾有那么一刻喜欢过臣妾……疼惜过……”为什么你能那么相信他,为什么都是铁证如山的事实,你还是要护着他…… 秦曦站起身,毫不留情道:“没有,以后你要是不惹事,这皇后依旧是你,你要是再惹事,朕也再不会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放过你!”秦曦的势力并不稳固,现在不能轻易地让张衡唤的势力倒戈相向。 秦曦走出红浮殿,没有一丝的犹豫。张媛婕心中无限绝望,可是她还是希望有一天秦曦可以喜欢她,她只想让秦曦可以看她一眼,她从来都是所有人可望而不可求的人,为什么到了这里却连一个男人都比不过了,只要她能够让秦曦看她一眼,她一定可以捕捉秦曦的目光! 婉晴被吓坏了,哭着道:“娘娘……” 张媛婕幽怨地抓着婉晴的手道:“婉晴,本宫好看吗?” “娘娘自然好看,当年那么多的少爷公子,哪个不喜欢娘娘的……”张媛婕还是丞相侄女的时候,到丞相府提请的人很多,都被张衡唤一并回绝了她的女儿,自生下来,就被人说说有贵人之相的,是能荣登皇后之位,让张家辉煌万世的人。 那时的张媛婕意气风发,趾高气昂,只有喜欢她的人,他们的眼里都是她,她是万众瞩目的仙子,不是红浮殿里凄凄惨惨的怨妇。 “那他为什么不喜欢本宫……就是不喜欢本宫……” 婉晴想了很久,到底还是问道:“娘娘爱皇上吗?” 张媛婕泪目,道:“当然爱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我想要的男人……” “娘娘……”扶着张媛婕起来,婉晴不再多说,只得用毛巾敷着张媛婕的脸,怕出去被人看了笑话。 秦曦回到清心殿中,看着念安在漆黑的深夜中,抹着头上的汗,秦曦跑上前把人抱住,念安扑上来赖到秦曦身上,微微颤抖到:“你去哪里了……” “出去处理一下事情,做噩梦了?”秦曦抹去念安头上的汗,亲了亲念安的脸道:“我在,我就出去一下。” 念安微微道:“我以为今天都是一场梦,我以为你出事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曦轻轻拍着念安的背,道:“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别怕……”看着念安惊恐的样子,秦曦心疼不已。 看着惊醒的念安,秦曦才真正反应过来,念安是真的想要受惊了,他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李顺的描述来看,当场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人惊悚的东西,要不然一向坚强的念安绝对不会像今天一般的脆弱。 第二日,秦曦早起,念安便也一同起身,只不过身上伤口颇多,起身便到繁星殿中看秦宇安,秦宇安今天好好睡了一觉,昨天见了念安一面,就像是找到亲人的孩子,半夜也不吵,也不闹,见念安来了,又咯咯的笑。 念安笑着想要把他抱起,海棠忙道:“公子,别动了身上的伤,皇上走的时候特地嘱咐,不要让您抱呢。” 念安摇摇头,道:“没事,让我抱着吧,好久没抱宇安了,宇儿哈哈哈~” 秦宇安看着念安的脸,被逗乐,用奶声奶气的哭喊要求着念安抱起他,海棠无奈道:“夫人走的时候,把大皇子托付给公子,真是做了一个好决定。” 念安抱起来,感觉都没有以前那个重量了,道:“怎么感觉还轻了,要多给大皇子准备些营养的东西,问问太医都能吃些什么东西。” 海棠笑着应下,“是。” “走,宇儿,我们出去晒太阳。”念安抱着秦宇安走出繁星殿,在清心殿之前的场子,便见到一身紫色湖月纱衣的温宜走进来。 温宜走到念安身前,行礼道:“参见苏公子!” 念安并不知道温宜来此的意图,只不过是依照平时的礼,道:“不必多礼,昭仪仍掌管后宫,这礼念安实在受不起。” 温宜慷慨道:“苏公子!是本宫那日没有管好,才让苏公子你……” 念安这才会意,原来是这件事,只不过这件事在他的视线里与温宜的关系并不大,张媛婕既然铁了心要对他动手,那便不能轻易让人对她有所影响。 可是颜卿却不这么认为,颜卿道:“温昭仪,皇上说了,公子还需静养,让闲杂人等都不要进殿。” 念安道:“颜卿,怎么说话呢。” 温宜温声道:“没事……” 颜卿生气道:“公子!” “越来越没规矩了!是不是我给你们惯成了这样?”念安知道颜卿的不忿,但是他不想她怨天尤人,这件事既然过去了,那就没有必要给她留下任何不愉快的记忆。 颜卿不敢对念安发脾气,更不敢忤逆,只好恭敬道:“是,公子。” 温宜的侍女钰彤道:“公子,这件事情都怪奴婢,是奴婢不让颜卿姐姐吵醒娘娘的,奴婢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刚走过来的灼韵却忍不了了,“公子!就是她,要不是她,公子也不用受那样的苦,依奴婢看!公子就不能轻饶他。” 羽阕胆子小,只好拉拉灼韵的手,道:“别说了,灼韵,没听到公子已经说了颜卿姐姐了吗。” 温宜的脸黑了黑,但是却忍下了这口气,道:“这事确实是本宫掌管不利,才会出了这样的事情,本宫会自请皇上辞去昭仪一职,以后本宫再不管后宫事务,也算是给苏公子的一个交代。” 念安愣了愣,单手抱着秦宇安,单手扶起温宜道:“这事我也知道原始了,那日昭仪确实辛苦了,昭仪不必自责,是念安没有管教好宫里的下人,昭仪对宫里的事做得挺好的,如果昭仪不管了,让别人管我也不放心,昭仪还是管着吧。” 温宜迟疑地起身,却不说话,钰彤补充道:“所有的错,都是奴婢一人的错,奴婢愿承担一切罪责,不要怪我家娘娘。” 灼韵本还想说,颜卿忙瞪眼,羽阕拉住灼韵,灼韵憋着气,念安将秦宇安递给海棠,道:“不怪,这事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喜欢计较这些事情,昭仪先进殿喝些茶吧,这事翻篇,以后谁也不提了。” 说着温宜走进清心殿,心中的芥蒂却不少。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追查 念安继续追问道:“那蔡尚书,现在何处?” 铁真无奈道:“这个……蔡尚书几年前就已经告老还乡了吗,如今本官也不知道在哪里。” 念安点点头,道:“大人对这件事有什么样的看法?当时可有什么证人证据?” 铁真并没有直面回答证据的问题,而是道:“本官跟苏大人也算是好友,自然是万万不会相信苏大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只可惜啊,当时他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念安紧紧握住了手上的拳头,心里不住地想,难道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就要替这样的事情负责吗?凭什么?面上却松了手笑着对铁真道:“铁大人这份心念安替家父收下了,既然如此,那家父的事,便要靠着铁大人诸多帮忙了。” 铁真站起来道:“苏公子不必客气,不如留下来用过晚膳再走也不迟啊。” 念安婉拒道:“不必了,我这便去户部寻找蔡尚书的家乡。”说完,念安行礼,便往外走去。 看着念安离去,铁真叹息道:“苏敬言有你这样的孩子,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念安去过户部,户部尚书罗素将蔡永举的所有消息如实相告,虽然这一路顺风顺水的,但是念安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就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一样。 回到宫里已经是晚间了,秦曦难得在清心殿后的繁星殿中照看秦宇安,见念安回来,抱着秦宇安靠近念安,一手抱着宇安一手抱着念安。 念安知道秦曦取这个名字,除了希望大皇子能够气宇轩昂,更是用了他名字里的安字,为的就是让他知道,在他心里他苏念安的重要性。 他有何尝不知,只是每次叫着宇安的时候,念安总会想到他惨死的母亲柳湘琴,忘不了柳湘琴对他的托付,那些都是对他的一种惩罚,甚至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他,是他抢走了秦宇安的生母生下孩子的男人,最后还把他留在自己的手里。 秦宇安已经两个多月了,看起来比生出来的时候好看多了,一开始刚生出来的时候就一点点大,还皱巴巴的,就好像抱在手里都要被抓坏掉一样。 秦曦温柔道:“今天为夫的表现你可还满意,为夫可是一下了金銮台就到了这里抱着宇儿的。” 念安笑着在宇安脸上亲了亲,和宇安笑了又笑,才不情不愿地在秦曦脸上小啄一口,道:“满意了吧?” 秦曦宠溺地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只叫外面的李顺传膳,两人坐下用膳,刚聊不过两句,便走进来风尘仆仆的虚竹。 虚竹这段时间都在东瀛海面上清理海寇,看起来皮肤都被晒得黝黑了许多,但是还是依旧的英气十足,走起路来英姿飒爽。 见他打算要跪下行礼,秦曦先道:“不必行礼了,这段时间辛苦了。” 念安笑着道:“终于见到你了,来,刚好一同用膳,羽阕,给将军添一副碗筷,一同用膳吧。”本来臣子是不能同天子一同用膳了,只不过在宫人的眼里,秦曦为念安破的例也不少了,多一条少一条也就都不奇怪了。 虚竹看了眼秦曦,见秦曦没有在意,也就不再客气,坐在两人身旁挪出来的位子上,颜卿站在一边,都几乎红了眼睛。 念安看出颜卿心中的心情,看来这些天是很想他啊,顺水推舟,念安道:“颜卿,给将军夹一些菜吧。” 秦曦倒是从念安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也没多说,反而是夹了些菜到念安的碗里。 虚竹忙道:“怎么敢劳烦颜卿姑娘……” 看颜卿也愣在一边,不知该动还是该站着,念安道:“怕是许久没见将军,颜卿有些害羞了,颜卿,快去。”说完,念安余光便看到颜卿的双颊微红,颇像要出嫁的女子。 虚竹吃饭都不自然了,秦曦看念安憋着笑,又给念安夹菜,用眼神道:好好吃饭,别呛到噎到了。念安这才不再耍闹,认真用起膳来。 秦曦眼里跟没有虚竹一般,将菜夹到念安碗里,一气呵成。 这一顿饭的气氛也算尴尬,只不过念安被秦曦堆成小山的菜都吸引了注意力,用完膳,虚竹行礼道:“那臣不便打扰,便先出宫回府了。” 看着外面的夜幕渐下,念安将灼韵端上来的水果放到一边,直到:“颜卿,送送将军吧。”灼韵也低头一笑,看着颜卿难得的不稳重的样子。 颜卿回头看了一眼念安,微微摇着头,秦曦知道念安有意撮合他们两个,便道:“去吧。” 把人赶出去,秦曦这才把搂着念安,狠狠地亲上了念安的唇,又是啃又是咬的,一边充满柔情道:“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要担心别人?”说完,还没等念安回过神来,秦曦一把抱住念安,直往内殿而去。 念安咬着秦曦的耳朵,嘟囔道:“颜卿怎么说以前也是你身边的下人,你不考虑一下她的终身大事,还要我来考虑,你还有理了?” 秦曦将念安放下来,急急慢慢拉开念安的腰带道:“好好好,你有理,普天之下,也就你敢抓着我劈头盖脸地说了。” 念安笑着换了个姿势,让念安能够搂着他不铬到他,一边道:“我才不怕你,他们都怕你,我不怕啊。” 秦曦一边亲着念安的喉结一边严肃道:“专心点,别说别人了……” 念安双手搂住秦曦的脖子,虽刚用完晚膳,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两人几年如一日的心境。 颜卿跟在虚竹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说,虚竹觉得气氛尴尬,久久才道:“你,最近怎么样?”说完,虚竹还干咳了两声。 颜卿红着脸抬头,“我……挺好的……你……在外面累吗?” 虚竹道:“不累……”只要想起你就不累。 颜卿点点头,“不累……不累就好。” 虚竹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低头的颜卿道:“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老是低着头。” 颜卿一直低着头,差点就撞到虚竹,这时急忙停住脚步,咬着唇道:“嗯……知道了……” 虚竹又转过身走去…… 第二日,念安早起,便吩咐了颜卿去找虚竹,让他去找一下蔡永举得下落,将他请进京来。 念安便在房内看着山海经,正看到《海外北经》中载:“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于九山。相柳之所抵,厥为泽溪。禹杀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树五谷种。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为众帝之台。在昆仑之北,柔利之东。相柳者,九首人面,蛇身而青。不敢北射,畏共工之台。台在其东。台四方,隅有一蛇,虎色,首冲南方。”这个禹杀相柳的传说充满了神奇色彩,倒是有趣,念安不住入了神。 颜卿领着皇后的贴身侍女进来。 “公子,婉晴求见。”颜卿心里是极不愿意带着——进来的,皇后对她们公子一向笑里藏刀。 婉晴入内便是恭敬地行礼,道:“参见苏公子,奴婢奉皇后之命,召公子前去红浮殿,皇后有要事要与公子商量。” “知道了,你先回复复命,告诉皇后我一会儿就来。”念安放下手中山海经,朝婉晴微微点头。 “是。”说完,婉晴转身便到殿外候着。 “公子,皇后找你看来是没有好事的。”颜卿从桌上拿起山海经,把山海经往旁边柜子上放。 “无碍,她既然请了,我总不能不去,端着别人该说我“侍宠生娇”了,她到底是皇后,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放心吧。”念安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往外走去。 “公子,我心里总有不好的感觉,要不我们还是别去吧,皇后还没少仗着她的身份对你不敬吗?要说起来,公子你也是一品公子,且入宫的日子与皇上认识的日子都比她找,就算是让她敬称公子也是合情合理的。”颜卿跟在念安身后。 “这话可不敢出去说,放心,有我在。先不跟灼韵她们说,免得她们大惊小怪的。”念安说着便往外走去红浮殿。 见婉晴在外,颜卿多少有些撕不开脸来说难听的话,只是道:“公子到皇后宫中有事,你们在殿里候着,不用跟来了。” 说起来倒是很久没来过红浮殿了,念安不比其他夫人,每日须到此请安。自己殿内的一切用度也不是皇后安排,都是宫中各司按照皇上的用度在供着,比皇后还要让人艳羡。 婉晴便领着念安进了殿中。红浮殿内一切摆设都是最尊贵的,见张媛婕着一身华贵的凤舞九天花袍,拖着长长的羽毛长霓。 殿内摆着一顶牡丹粉转香炉,整个室内都是浓重的香味,念安闭了闭气,然后才向着皇后行礼道:“参见皇后。”于是便顺着坐在边上。 张媛婕端坐正中,虽是笑看着念安,却并不好心,“念安,你来了啊,快坐。”皇后站起身来,边往前走。 “皇后今日召念安前来,所为何事?”念安轻泯一口桌上的清茶。 “其实今天不为别的,就是昨日看书,有处未解,想你帮我看看,我们去内殿。”说着就自顾自的往里走。 “内室臣不便前往,不如皇后将书拿出来,念安为您……”说着,念安便倒过去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绑架 “公子!公子!公子你怎么了?”颜卿看念安倒下,急忙扶住念安,心中的恐慌不断涌来,情急之下,颜卿忙道:“皇后恕罪,公子不知为何昏去,奴婢先带公子回殿中,召御医诊治,再来见皇后。”说着,颜卿就想要扶起念安出殿,她心里很不安。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皇后转身,随后便有几个彪形大汉从外走进来,将颜卿往后一押,抓起念安将麻袋套在头上,往肩上一扛就往外走。 一直到了宫中偏僻的一处院内,颜卿被人堵着嘴不让说话,放下念安时,也是一盆冷水就泼过去了。 念安醒过来,看着眼前的场景,几个彪形大汉,皇后,和被绑住的颜卿。念安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像丝毫不畏惧。 张媛婕示意,颜卿口中的白布也被解开,纠缠着道:“公……公子……”颜卿红了双眼,看着一向养尊处优的公子,被人带到这个地方。 “死到临头,还一副刚下尘世的样子?”皇后坐在椅子上,冷笑一声。 “那要我怎么样?求你皇后,别对我做什么吗?”念安也是一声轻蔑的笑。 面对念安的反应,张媛婕很满意,笑着道:“好啊,我就看你一会儿能不能笑得出来。” “皇后娘娘不要,奴婢求您放了公子,求您了,您高抬贵手。”颜卿不安地扭动着身子。 念安冷声道:“颜卿,不用求她。”念安闭了闭眼,不再说话。 “公子……如果你出什么事,颜卿也再无脸面活着了。” “你倒是忠心,我就让你可以亲眼看着你的公子被这些人……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后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又接着说:“你放心,你公子的命我会留着,留着他让皇上处死他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不用挣扎,我父亲正和皇上谈事,你的清心殿也被我的人封住了,没人能给你通风报信。”皇后的眼神逐渐犀利,“我等着一天很久了,苏念安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我堂堂当朝丞相之女因你失我夫君荣宠,皇后尊容。” 念安看了一眼张媛婕,满带最后的怜悯,“张媛婕,不是你的,永远不是你的。”张媛婕听完怒火更盛,示意让大汉押住念安,走到跟前直赏了念安几巴掌。 张媛婕摸了摸自己的手,道:“我宁愿手疼都要亲手打你,你也要感到荣幸了。” 婉晴抓着颜卿的头发,不让颜卿乱喊。 念安眯着眼睛,道:“你今天,就为了打我几下?” 婉晴道:“当然不是,皇后,想来丞相那边估计拖不了太久,我们还是尽快的好。”侍女笑了一下。 “呵,这次绕过你,你们几个,把他……”说完,张媛婕指着那几个彪形大汉。 颜卿这才知道什么样的方法能让皇上处死公子,后宫向来有规矩,失了贞洁的女人要被处死,以免皇家威严受损,颜卿哭喊着道:“皇后娘娘,饶了公子吧,颜卿,替公子受过……” 念安脸上的表情不自然了,看了一眼颜卿,冷声道:“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公子,就别再求了。” 颜卿摇着头,凄凉道:“公子,就算你不要颜卿了,我也不能不说皇后,求……” “吵死了,把她嘴堵起来。”说完,婉晴把颜卿嘴一堵,打开门,扶着张媛婕就出去了,走之前还不忘道:“你们几个人,该怎么做,应该懂得。” “小美人,你是哥哥见过最美的男子了。”一个彪形大汉把念安往墙上一推,其他几个人也不动手,只说:“看样子,大哥一个人能搞定,大哥先动手,一会儿我们兄弟几个也可以……” 念安仍是那副面孔,冷静地看着眼前被称做大哥的人:“我苏念安就是死,也不从。” 文渊殿内,丞相正以事由和秦曦讨论“皇上,老臣还有几事不明,近日,安州那边的……”张丞相正向秦曦报告着事项,秦曦心里疑惑异常,这些事并非很紧急的要事,他怎么非要在这个时间向自己报告。 心里转念一想,也许张媛婕又想兴风作浪,于是低声吩咐了虚竹去后宫瞧瞧。 正在此时,一个宫女从外面不顾侍卫的阻拦,向里大声喊着:“皇上救命啊,皇上!” 正在秦曦疑惑,想叫人一问究竟的时候,张丞相冲着侍卫大怒道:“没看到皇上和本丞相在议事吗?哪来的宫女,拖出去杖毙。” 秦曦冷笑,果然有猫腻啊,手抬起:“慢着,让她进来。” 宫女想来是跑了很久了,直喘气,“参见皇上,皇上救公子,公子刚刚进了皇后的——殿,不知发生什么便被几个大汉抓去了江淮院。” 秦曦一听大怒,直拍龙案:“什么?好你个张衡唤!” 丞相一听,知道余事败露,跪下却直到:“皇上说什么,老臣不懂啊。” “看好她!派人通知虚竹带禁军来江淮院。” 江淮院内,念安看了一眼被堵着嘴的颜卿,脸带坚定,颜卿已经知道念安要干什么了,剧烈地摇头,发出“呜呜”的悲鸣,念安语毕,以极快的速度向旁边的墙上撞去。 这一撞念安用了大力气,眼前一昏便失去知觉,但他仍能闻到额头处渗出的血腥味,不过是顷刻之间,墙上便血染红花。 “唔…唔……”颜卿在一边看着眼泪直流,她很想挣脱绳子去救公子,可是不能。 “大哥,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快做快点结束逃命吧。”另一个人听了说到:“我听说他是皇上最宠爱的,怕是皇上不会放过我们。” “少废话,过来把他拉起来。”说着,两人前去把念安拉起来,大汉扯了快条子,把他的头包住,免得鲜血到处都是。 又一把扯开念安的衣服,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锁骨若隐若现。若说前面光看念安的脸旁,就已经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解决一番了。这时候一看这里面的肌肤,几个大汉纷纷鲜血直往下面涌去,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裤子扯下来。 大汉正刚一把撕扯开念安身上剩下的衣服,身后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秦曦几乎是用冲,冲进的内室,看到念安此刻的样子,秦曦过去狠狠地几脚把大汉踹到一边,看着满脸鲜血,昏迷不醒的念安,怒气暴涨。 把念安抱在怀里,用手揭开那布条,看到的是念安鲜血直流的额头,被人打红微肿的脸庞,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包在念安的身上。 随后带着禁军赶来的虚竹,在路上拦截了张媛婕,看到此番场景,他知道张媛婕完了,张丞相一家都完了。 “放肆,抓起来。”虚竹一声令下,禁军将几个大汉抓住,自己也去把颜卿的捆绑解开,颜卿一有机会说话,忙跪下。 “参…参见皇上……皇上,您快召御医吧,公子宁死不屈……一头撞在了墙上……公子他……为什么……要被人这样对待……皇后为什么……要这么狠心……”虚竹扶起颜卿。 秦曦抱起念安,强忍着看见念安时,眼中的泪水,只留下一句:“将有关一干人等全部关起来,等候审问。”便抱着念安往太医署赶去。 此刻,看着正在接受太医诊脉和包扎的念安,秦曦心下一凛,这是你给我的机会,不怪我灭你全族。本来张媛婕在念安心中就是永远的刺,我的安儿已经很努力去不争不抢了,你们还敢来为难我的安儿,就别怪我秦曦不留情面了。 看着念安被诊疗完,躺在床上的样子,秦曦又喃喃到:“傻瓜…你怎么可以宁愿死呢……你答应我,要陪我到白头的啊……” 在那一瞬间秦曦脑子里有许多的想法涌过,他在想,如果念安真的被人玷污了,他还愿意接受念安吗,他又在想,如果念安死了,那他该怎么办,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难过? 庆幸他的软肋终于被解决了,这世界上再没有东西可以威胁他左右他的思想了,难过的是,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期待,就是念安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念安,秦曦良久,才把人抱回清心殿中,再到天牢之中。 张媛婕也想到了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看着天牢之中透进来的一丝光亮,张媛婕笑得疯狂,看着逐渐走近的秦曦,张媛婕以皇后之礼再行请安礼,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行这样的礼了。一边张媛婕又冷静道:“皇上……你来了……” 秦曦不听张媛婕的礼,只是冷冷地问:“谁打的他?” 无人再敢说话,婉晴也缩着不敢说话。 秦曦冷声道:“来人,掌张媛婕,五十。”秦曦看着张媛婕,“你打他的时候,可曾想过后果?” 张媛婕早该想到,秦曦如此无情,她一直以为只要没有了念安,她就会独得盛宠,苏念安天下称其第一才子,护国公子,自己也丝毫不弱。 “可是本宫就是想杀了他,本宫现在甚至后悔,为什么不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说着,张媛婕扑起来就要扑上秦曦,用凄厉的声音喊道,“本宫就是死,也不让他如愿!” 第一百七十四章 废后 秦曦踢开张媛婕,冷声道:“朕就是让你死,也不会让你碰他分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上,你说的这么简单轻易,当初为了他,又为何要娶了本宫?在你的眼里,他不过是你解闷的棋子,我们不过是你成为帝王之路的阶梯!又何必说得这样好听!” 秦曦被张媛婕说到这里,双手紧握,青筋爆起。 张媛婕不仅不停,反而变本加厉道:“当日本宫将他乱棍几乎打死的时候,皇上要是心疼他,真心爱他,又怎么会容忍本宫继续当着皇后?” 说完,张媛婕的语气变弱,跌坐在地上,凄凉道:“是本宫错了……本宫以为皇上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本宫以为……皇上只是不善于表达……原来一直都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 张媛婕用怨恨的眼睛瞪着秦曦,道:“自古帝王最是无情……” 秦曦冷眼看着张媛婕,最后只是毫无感情道:“来人,传朕旨意,皇后张媛婕不守妇德,从此打入冷宫。” 张媛婕跪在地上,朝着秦曦行最后一礼道:“臣妾,遵旨!” “婉晴没有行规劝之责,还怂恿主子,乱棍打死。” 婉晴哭喊着道:“皇上,饶了奴婢吧,皇上!” 李顺怕秦曦更怒,马上安排狱卒将婉晴拉走,婉晴悲怨的哭喊,一直传到了远处,久久的回应在张媛婕的耳边消散不去。 秦曦接着道:“丞相张衡唤,勾结内廷,身为外朝之人,意欲插手后宫事务,对朕犯大不敬之罪,灭其九族,以儆效尤。” 这事给秦曦一个机会,秦曦可以趁机将张衡唤手中的兵权全部收到自己手里,如果说当年的苏敬言是因为秦正天的疑心重而被罢免,全怪皇帝心思的话,张衡唤就是被自己作死的,如果他可以安分一点,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自古以来,每一个皇帝都希望可以有会干事的下官,但是就怕有些人太会干事,便容易起疑心,尤其是手握兵权的,如果不懂的安分一点做人办事,是万万不会长久的。 听完,没有哭喊,张媛婕只是凄凄道:“连他们都不肯放过吗?”秦曦并不回答,直直走出天牢,一边道:“至于这几个大汉,施以宫刑,斩立决。” 远去的秦曦渐渐看不见,张媛婕闭了闭眼,知道今天的下场注定是逃不过了,这一次的事情,她也算是拼了命地去报复秦曦,报复苏念安,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也曾经想过秦曦能因为喜欢她,念她是秦曦的第一个妻子,秦曦总有一天会重新喜欢她,但是梦醒了,终究是要碎的,秦曦从来就没有把她当作他的妻子,今天把她打入冷宫,就是给她最严重的惩罚,让她一辈子顶着废后的名头,在冷宫里受尽孤独寂寞。 秦曦一脸的冷漠,就好像几条人命不是人命罢了,他之所以现在下旨,一是希望以此杀鸡儆猴,告诉后宫的几个夫人,安分守己,宫里供你一世荣华富贵,要是胆敢有痴心妄想,即便荣登皇后,也一样无人可救。二是不希望念安醒来以后改变这个意思,念安向来心善,如果让他知道了,道理他都懂,但是他却很难心里不乱想。 “另外,此事瞒着公子,若是他问起来,只说受了重刑便是,谁要是让公子知道了,就替自己的九族收尸。”说完,秦曦一甩袖,将剩余琐事交由虚竹处理。 李顺急忙跟上今日火气不小的皇上,生怕有事做得不好,自己的脑袋说摘就摘了。 这边忙完,秦曦回去处理一些紧张的政事,安排人带了上次宫女。 “参…参加皇上……”宫女名为元艺,一经查问这才知道原来是念安曾救过她一命,元艺念恩,后入了皇后宫中处理琐事,那日得知念安遇害,悄悄跟在身后,拼死替念安保了一命也保了清洁之身。 秦曦听完她所说,没多问什么,真有此事也好,没有此事也罢,她救了念安都是不争的事实,便问起了想要什么奖赏。 “说吧,你想要些什么?” “皇上,奴婢想要出宫。”元艺并非与念安有什么恩情,不过是借此事卖一个人情,她很聪明,所以深知念安在皇上心中的重量,不管她来得早与晚,念安怎么样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不同,皇后肯定保不住自己的凤位,不她不过趁势求一个出宫的机会。 “准,吩咐下去,明天即可离宫。”说完,秦曦起身便走,留下暗自庆幸的元艺,秦曦不想这样的人留在宫里,这样念安念着她的恩情,以后她定然又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肯出去的,就让她走吧。 秦曦这才一路赶来了清心殿,念安睡了一天一夜,这会儿还未醒来,诊断的太医说是失血过多,元气大损,要休息一些时日,至于什么时候醒他也不敢说。 那一撞用了全力,伤及头上颅骨,外伤容易好,内伤却不好调养,太医一把老骨头了,到处找良药,一是不让祖宗留什么后遗症,二是不能留疤,一个不慎,自己都小命不保。 汐枫随后也赶进宫来,又是一副捶足顿胸地把自己珍藏的草药都拿出来,生怕秦尊一个不满意,自己的幸福不保,念安没醒,秦尊一直守在清心殿里,其实他很想指责二哥,但是他到底还是没说,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念安是第三天的时候醒的,醒的时候精神也并不好,眼睛都不大睁得开,好不容易拉开一条缝,抓着秦曦的手。 秦曦温声道:“别说话,都没事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不会了。”秦曦把念安的手拿到自己的心上。 “你快点好,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念安的嘴角终于扯出了一点笑,秦曦看念安还认得出他,心中直谢各路神仙,要是来个失忆,那可就不太好了,吩咐了让太医晚些过来,自己端了药,一口一口地用嘴渡给他。 “乖,等好了给你吃蜜饯。”念安没有多说什么,温顺地从秦曦的嘴中喝过汤药。 “以后定然要让陈赢时时刻刻地跟在你身边的,自打上次回宫来,陈赢便在文渊殿外守职偏多,还是要让他到这里来的。 念安微微摇头,“不用,我没事的。” 念安还不知道张媛婕的处理方式,自然也不便多问,免得秦曦觉得他真受了多大的委屈,到时便不好处理了。在他的认知里,秦曦为了他的皇位,不会轻易地罢了张媛婕的东宫之位,若是他说了什么,秦曦难免觉得压力大,他也并不想让秦曦觉得难办。秦曦也没多说什么,这件事念安不问也好,问了再做解释也不急。 好不容易被汐枫骗回府的秦尊一听你男醒了就坐不住身了,进宫来又是一顿寒暄,直把汐枫气得用两个鼻孔出气,又不能说什么,只得回去再好好蹂躏,轻轻爱抚。 念安总算能从榻上起来了,初时不过是觉得头晕眼花,殿里的人做事越发勤快,这几日殿里有点错的,秦曦都要大发雷霆,李顺也不得不亲自指责那些人的错,生怕念安哪里不舒服又没人能够照顾到。 秦曦这几日更是过分,把奏折都抬到了清心殿正殿里来了,念安醒着的时候就拿了把太师椅给念安躺着,铺满了貂毛,又暖和又软和。 有的时候念安躺着躺着,就在太师椅上睡着,秦曦也不把人抱回去,就把自己的披风外套给念安披着,正巧这不过是刚刚入秋的天气,外面的落叶纷纷,倒是没有到大冷的时候。 两个人也算是常常腻在一起,只不过也谈不上感情的升华,毕竟原先的感情基础就很稳固了,只不过可怜了这一殿的下人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地方做得不好要受人责骂。 秦曦真是大忙的时候,见外面天气好,太阳也会大一些,就让颜卿等人扶着念安在外面随处逛逛,生怕出事,便让虚竹也一同跟着。本来进宫来处理军务的虚竹,便成了进宫陪散步的人,好在颜卿也在,倒是也一点不吃亏。 宇安转眼便已经四个月大了,念安这几日头晕好些了,就抱着宇安在外面逛着,主要是怕吵到秦曦批阅奏折,也就没待在里面。 这样秦曦就不开心了,夜里抱着念安的时候直道:“你这一天都没抱我,光抱着那个小白眼狼了。” 秦曦就叫宇安小白眼狼,意思是宇安住在他的皇宫里,只跟念安亲近也就算了,小小年纪的念安一抱他就乐呵乐呵的,平常怕难带,只要不哭一般也不抱他,现在他摸清了这个脾性,只要一看到念安就哭着意思是让念安抱他,所以秦曦叫他小白眼狼,不过也就是两个人的时候叫叫,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努力维持一副父子和谐的画面。 念安被秦曦逗笑,抱着秦曦道:“好好,现在抱着你了,可以了?” 秦曦一只手在念安身上不规矩地动来动去,一边咬着念安的耳朵道:“不够……好久没有了……你看你的身体也好多了……不如我们……今天晚上……” 念安的伤是好了许多了,这些天头上的缠带也揭开了,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疤痕,不细看也看不到,念安伸手摸了摸头,微微出声道:“嗯……” 秦曦赶忙拉开念安蓝色的腰带,道:“今天晚上,一定不让你轻易睡觉……”秦曦这些天越发地憋坏了,自念安受伤到现在都已经一个多月了,一直担心念安的身体没有恢复好,所以就一直没敢往那方面想,一旦往那个方面想那就不得了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公堂 念安总算养好了身子,看着念安反反复复地受伤又好转,别人不说,颜卿就很心疼,这日,说起宫中的变化,念安心下又寒凉许多。 念安正喝着粥点,便问道:“近日我也很少出去,皇后怎么样了?”自打上次以后,却是再也没有见过张媛婕了,念安甚是好奇,莫非张媛婕又被禁足了? 颜卿愣了愣,道:“先皇后已经被打入冷宫了,现在已经在荏苒院中待了半月有余了,已经是张夫人了。” 念安没想到秦曦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样的事情对秦曦而言,应该是有利也有弊的,甚至利大于弊的。罢黜了张媛婕,想必张家的势力也被连根拔起,秦曦借势将张媛婕同张家一并除去,一石二鸟。 只是,张媛婕虽然嚣张跋扈,在宫里不曾有什么样的丰功伟绩,也未能德良贤淑,但是归根结底,她不过还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不过是秦曦登上九五之位得牺牲品,最后也未落得善终的下场。 秦曦于他,确是有情有义,可是秦曦于张媛婕,却是负心负义,若是说起来,难道要怪张媛婕痴心错付吗,所有的那些,都不过是外人看来的罢了,张媛婕曾权压六宫,独独清心殿在她之外,所以张媛婕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将念安压倒,没想到却把自己压倒了。 宫里的人都说张媛婕也算风光一时,虽不得善终,却也比那些平凡度过一生的人来得精彩。可是冷暖,只有张媛婕自己知道,至于她的千秋功过,也只能留着让后人评判。 “颜卿,送些吃穿的东西送去,荏苒院不比红浮殿。”颜卿知道念安向来的心情,若是灼韵听了许会多说两句,这时也就没有多说旁的,点头道:“是。” 念安想了想,又道:“派羽阕去吧,你跟我去将军府中看看,虚竹在不在,派去蔡尚书家里的人情况怎么样了。” 念安前往文渊殿中拿到出宫的令牌,便到了将军府中。 将军府位于城南,虚竹本住于清心殿中,自从秦曦登基便出宫自立府邸,在城南的秋风街边立了一座大府邸。 走进府邸,念安便笑着道:“这里的府邸倒是不错,虚竹这府中的各建筑都挺好的,你看那偏殿的建筑,看起来一反常态,并不对称,却甚是自然。” 颜卿也点头称赞,道:“是啊,公子你看,那屋檐的檐角的小钩子,颇有神韵。” 被人领着到了正殿,虚竹正急急忙忙从里面出来,道:“公子恕罪,下人通报得慢,这才让公子久等了。” 念安摆摆手,道:“无碍,我是没事的,就是外面风冷,颜卿到底是个女子,将军还是要跟我们颜卿赔个不是的。” 虚竹朝着颜卿拱手道:“抱歉了,颜卿姑娘。” 颜卿不如以前生涩,点点头,行礼道:“将军客气了。” 虚竹一边伸出手,一边道:“公子,姑娘,里面请。” 坐定下来,念安巡视四周,这里的环境倒是一般般,不像一个大将军该有的府邸,里面的装饰简陋,甚至那烤炉都是一般的材料,青铜材质,房里更是一点颜色都没有,看起来阴沉沉的,看来,这将军府中确实是缺一个女主人了。 颜卿将下人端进来的水递到念安的手里,“公子,小心烫。” 念安取笑虚竹道:“你这里怎么连个丫鬟都没有,需要我给你调几个吗?” 虚竹看着颜卿,道:“这府里也没什么人要丫鬟伺候,我一个大老爷们粗糙的很,倒是没有那个必要。” 颜卿不敢看虚竹,只能低头,念安道:“看来要给将军好好考虑一下婚嫁这事了。” 念安顿了顿,接着说正事道:“好了,暂不提前话,今日前来,是想问问将军,那派去蔡尚书家里的人,可否归来了?” 虚竹道:“今日早晨刚刚归来,正打算入宫向公子汇报,没想到公子就来了。” 念安的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道:“怎么样?” 虚竹面露难色,道:“那蔡尚书已经死了。” 念安的心又落到了谷底,久久才道:“原来是这样啊……” “是……公子还有别的门路吗?” 念安思虑到底,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只好道:“没有了,看来,还是要回到大理寺中,求助铁大人。” 虚竹站起身来,“那现在臣便陪同公子一同前往吗?” 念安摇摇头,道:“不必,你带着颜卿在城内转转,我一人过去就可以了,晚些你将颜卿送回宫中。” 颜卿犹豫道:“公子,那怎么可以。” 念安将口中的茶一饮而尽,道:“放心地去吧,我这边的路都熟,一人前往即可。” 虚竹也道:“不如,还是送公子过去吧。” 念安早知虚竹谨慎,此时也不便多拒,只好道:“你们实在要送我过去,我也没有意见,送到你们就去吧,听说栖霞寺那边是现在唯一一个还有枫叶的地方,趁着那边还有落叶,带着颜卿过去看看吧。” 虚竹不再推脱,将念安送到大理寺,这才带着颜卿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念安独自往里走着,上次来的时候离现在已经一月有余,没想到这里的侍卫还认得他,念安客气地在里面侍卫的指引下来到正殿,铁真正在处理一个案件。 “大人啊!我的夫君他是真的不喜欢民妇!他当初就是骗了民妇嫁给她,让民妇怎么活啊!求大人将我夫君休了,允民妇一个自由身吧。” 那男子唯唯诺诺,道:“怎么……怎么会有你休了为夫的道理!” 念安往里走去,本想小心翼翼地,没想到铁真和其他两位大人一同道:“公子好,随处坐下吧。” 念安也不再能拒绝,便在他们设下的旁听一席坐下,便听铁真道:“你们两个,就这么大点事,闹到了大理寺来,那城中是怎么办事的?” 一个侍卫道:“大人啊,这先前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案子,城中的大人轻易也都不敢判案,只好推到大理寺来了。” 刑部尚书沈从文道:“确是这个道理,自古以来,从来只有丈夫休了妻,哪有什么妻休了丈夫的道理?” 御史中丞邓忠祥思虑良久也指着男子道:“你,可是真的喜欢男子!” 那名男子本是唯唯诺诺的,突然也就底气十足,“小民是喜欢男子,可是小民也并未什么,翊国男风一向盛行,连皇上都有男宠……” 铁真脸色变了变,大喊道:“放肆!皇上也是你敢非议的吗!” “小民……” 念安处变不惊,反而起了兴趣道:“让他接着说。” 那人看上面的几位大人对念安不管心里怎么样,表面至少都是和和气气的,听他这么一说也便渐渐放肆起来了,道:“几位大人不知道了吧,人都道宫里的那个公子,毫无节操,卖屁股,此话虽说污秽,小民听着却无旁的想法,这就是没见过那公子长什么样,那个公子只要有眼前这位公子长相的一半,我自然是做鬼也乐意的啊。” 铁真悄悄地看念安的脸色,念安点头,示意让他接着说,男子倒也不客气,说起来颇是侃侃,“现在,连那些馆子里的娈童啊,都想跟那公子一般,一朝得宠,鸡犬升天,我们那里盛传,他以前,还是四皇子的书童!可不知道怎么的,把两个皇子的魂都吸干了!” “听说那四皇子,也好男色,怎么回事?不就是那个公子吗,实在有能耐,我听说他有另人醉颜的貌色,什么妩媚至极,以色侍君王,那皇上为了他,到现在就一个皇子,那我这翊国江山如何安定?真不是我吹啊,那个公子,就该被火烧了,这到底男人还是不适合待在皇上身边的,要不然翊国连年的灾祸有那么多,怎么可能呢?我虽好男色,但也是知道国家大事的人!” “大臣都反对!可是皇上就喜欢他啊,你说他罪不罪孽?要我说,就是罪孽深重,我们这些小民玩玩男色也便罢了,皇上为了他连皇后都废了!当真是妖孽,看来,定是人中尤物。” 念安早知民间对他会有这样的看法,却不知道有这样的一般污浊不堪,心中难受得紧,脸色白了许多。 那妇人一听后面的人,更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哭了起来,一边道:“大人,你看呐!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朝三暮四!让民妇如何过下去啊!” 男子道:“话倒也不是这么说的,你要想啊,我这不管在外面跟多少娈童怎么玩,你也是我的妻子啊,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休了你。” 念安听完虽脸色苍白,却也强撑着笑道:“我懂了,你也不否认你喜欢的是男子,也不想休妻,左右想给自己留个好名声,对吧?” 男子满意地笑了,道:“公子所言,甚合君意,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铁真敲响了惊堂木,道:“大胆!现在是在公堂之上!王淑贞,你可想好了与高家乐一断?” 原来那名女子叫王淑贞,念安正想着,王淑贞道:“求大人给民妇做主!” 高家乐叹了一口气,道:“唉,你这婆娘,怎么如此执着,要断,也该由我将你休了,你等着,回去,咋们就休!” 王淑贞不服气,哭着道:“求大人们做主!” 刑部尚书沈从文道:“这要是放平时,一纸休书也就罢了,你们非闹到大理寺来,大理寺哪有那么多的闲情,替你们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情?” 念安道:“几位大人,不如听我一言,也可做个参考。”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卷宗 念安道:“自古以来,男尊女卑的思想便是根深蒂固,只是,女子又为何不能休了其夫?这事之错本就不在这位王淑贞,而在高家乐,高家乐既然不喜欢其妻,又不能给她应给的生活,便不该强行将两人捆绑在一起。” 铁真点点头,御史中丞邓忠祥却道,“只是,这样与厉害的做法不符,怕是要引起民愤的啊。”大理寺的案件审理,一向对全翊国的案件都有指导意义,翊国上下的官府,只要遇到同类的案件,不敢轻易审判的,都打到大理寺来,遇到一样的就自己判,除了重大的死刑的案件,需要大理寺复核以外,地方的官员还是相对有自主性的。 念安了然道:“这大人不必担心,要想,只要是人之常情,都是可以理解的,念安不过提出自己的看法,各位大人可要慎重,这事做出来,难免开先例。” 刑部尚书早知是这样的事,他也不想来,他堂堂刑部尚书省全国的疑难命案,居然被抓到这里来听这种男男和女人之间的情爱纠纷?沈从文道:“铁大人,你做决定吧,这事本官觉得,还是依着老祖宗的方法来的好。” 御史中丞道:“不如把这个呈给皇上?毕竟这事对以后都有影响,不可轻判。” 念安道:“铁大人判就是了,皇上近日事多,若是他来判,应会从了王淑贞的意思。”这倒不是秦曦的事情,若是一般时候秦曦定然是会判给高家乐的,但是念安如果说了他的意见,秦曦就会按照念安的意思来判。 所以,红颜多是祸水,蓝颜也是,好在念安对朝中的那些事情根本不感兴趣,更不想提太多的看法,而秦曦也不是一个昏君,真正重要的事情即便念安说了,也只会作为考虑的因素,更不会“烽火戏诸侯”。 高家乐大惊,什么样的人会这样有本事,竟敢当众揣度圣意,看来这人的名气不小。 铁真想了又想,道:“那便判王淑贞将其夫休了,退堂!” 王淑贞再一次跪趴,道:“谢大人!” 三位大人一同站起身来,退进内堂,念安跟着走进去,那刑部尚书的女儿就是沈行欢,在宫里这么久没侍过寝,混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就是一个夫人,家里人自然觉得面上无光,心里也记恨念安,沈从文二话不说便走了,看着念安的眼神都带着嫌弃,就好像前面的礼数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念安面上也不介意,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御史中丞并无多话,直接走开,念安也知道,他们那些读书人的眼里,最看不起的就是他这种“谄媚”的人,文人都有文人的气节,念安何尝没有,只不过为了秦曦也都一一忍下了,他早就不是那个数年前天下美誉的“第一才子”了,不是他才华不够,只是配不上那虚衔了。 见人都走了,念安才恭敬道:“今日打搅铁大人了,只是蔡尚书找到的时候,已经逝去了,这线索便是断了,不知道铁大人有没有其他的什么线索?” 铁真对念安无感,但是秦曦毕竟压在他头上,也不敢跟念安过不去,只好道:“那线索留的本就不多,当年的丞相是从户部的银两中贪走的,那卷宗还在收藏室里,不如公子去看看卷宗,看看有没有什么启发?” 大理寺的卷宗,一向不给人看,今日铁真为何突然提出将卷宗给他看,念安心中虽然生疑,却实在是想早一日见到自己的父母,只好跟着到了卷宗室。 卷宗室中一片潮湿糜烂的味道,不知道里面的东西到底坏了多少。直到侍卫将卷宗室内的烛火点起来,这才知道放眼望去,除了左边的柜子上没什么灰尘,右边的是一层比一层厚,这时便听着铁真道:“这里的卷宗是按年份排的,当年的案子还在里面,大理寺一向要存档,就是为了来年纠错要查时要用。苏大人的卷宗在那边,一直没有皇上的命令,臣也不敢动,既然公子带着皇上的令牌而来,那便跟臣一同去亲启。” 念安看着眼前的一张张绿牌,依照年份月份排放,每一个月放一个架子,每三个架子就有一年的卷宗,卷宗室看起来深得很,不同年份,不同的架子,卷宗也高低不齐,好在摆放整齐。念安细细数了数,一下子还看不到头,道:“这卷宗室放了多少年的卷宗?” 铁真道:“卷宗每一百年一清,架子轮番用着,倒也不会不够放,要是哪年的案子多一点,哪边的架子就要高一点,近些年随着跟各国商贸的发展,案子倒是多了一些,不过大多都还未完全封档,都还落在外面。” 走到架子旁,绿牌上写着的正是顺治十二年,念安永远忘不了那一年,那一年他入了宫,那一年苏府满门抄斩,只留他们几条命,父亲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让他不要翻起旧案,不要翻起旧案,可是他就是执着,过了那么多年,到底来到了卷宗之前。 铁真道:“这是先帝十二年六月的架子,如果下官没有记错,苏丞相就是这个时间被发配的边疆。” 念安看着眼前堆得满高的卷宗,上面积满了灰尘,就好像是触碰念安这么多年的思念一样,这灰有多厚,念安心底的思念就有多深,思念不知何处起,不知何处去。像是不敢触摸思念一样,念安伸出手,却停在卷宗之前,不敢拿出卷宗。 铁真以外念安怕脏,便道:“苏公子,下官替你找出卷宗吧,这里的卷宗都有序号,还是下官比较熟。” 念安这才收回手,喘了一口气,点头道:“谢谢铁大人。” 铁真用袖子将上面的灰打落,将中间的一本卷宗抽出来,上面挂着红色的牌子,上面写着苏敬言。红色牌子是方便用来找案件的,上面会将犯事主要人的名字写上,有时一翻找就能找到了。 苏敬言……念安将卷宗握在手中,看着那红色的牌子上写着犯事的主要人员,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痛,将上面的灰再细细抹去,看着红牌子上面的父亲的名字,久久念安才红着眼睛道:“麻烦铁大人了。” 铁真将其他的卷宗顺序整理好,道:“苏公子客气了,皇上说了可以让公子把卷宗带走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当年主判这个案子的就是下官,要是公子还有什么不懂的不妨可以问问下官。” 苏念安凄凄问出这么多年心里的一个答案,“铁大人可否告诉我,家父当年到底贪污了吗……” 铁真意料之内地摇摇头,“苏大人不过是朝野的牺牲品,是为了稳固皇位的奠基石,苏丞相难逃这一劫,张丞相替他受了这么多年的福气,到底还是没有撑下去,其实也只能怪他太过招摇,当年的事件便是他一同办理的,只不过现在他已被满门抄斩,就如同当年的苏家一样,当真是因果报应,循环不爽。”铁真意识到自己说的似乎太多了,低着头道:“下官失礼了。” 念安强忍着心中的寒意摇摇头,将卷宗拿到卷宗室外,道:“谢谢铁大人,今日多亏铁大人了,来日必当亲自上门道谢。” 铁真看着念安,对念安拱手道:“苏公子肯为了苏丞相冒这个险,也不枉当年他拼命保下你,将你留在京都,免你到边疆那苦寒之地去受苦,下官佩服。”铁真是当真打心里佩服苏念安,多少人根本想不起那些糟糠的父母,早就只记得身前的荣耀,为了身前的荣华,可以忘记那些本该被保护的人,宁愿违背自己的本心。 念安深深鞠躬,作揖道:“铁大人今日的所有帮助,念安都记在心里,家父若是回京,定让他亲自上门拜谢!”说完,看着念安的背影,铁真只感觉到身后一股子的凉气。 铁真看着前方,直直道:“蔡尚书走了,到我了吗?” 一把刀架在铁真的脖子上,黑衣人传来冷冷的声音道:“皇上说了,卷宗一走,未免后患无穷,只能麻烦铁大人了。” 铁真早也便知道,自己的存在就在于把那卷宗送到苏念安的手上,消除念安心中的疑虑,只是仍是担心家中老小,便道:“请你转答皇上,苏公子是聪明人,这件事要是要瞒住他这样远远不够。” 哪人仍是冷冷道:“这事便不劳烦铁大人考虑了,皇上英明,自有他的处置。” “家中的老小……” 那人道:“铁大人家中的老小皇上会安置好的,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只道铁大人被逆贼刺杀,后事无须大人担心,家中荣宠可保妻儿一世无虞。” 铁真闭了闭眼,道:“那便动手吧。”铁真看着院外的天空,那是他记忆里最有一次天空的蓝色,纯洁而又湛澈。 不过片刻之间,便血染大理寺,铁真重重地倒在地上,脖颈之处一道深刻的血痕,正往外不断地倾泻着浓红的血。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铁真的表情并没有不甘,很安详,甚至没有痛苦的神色,只是他的全身都已经没有了血色,苍白得像白纸一样脆弱,只留下一地干涸的黑血。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过去 念安走出大理寺,才发现后面跟着一个人,你要回头望去,发现是高家乐,那高家乐发现念安正回头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原来你已经发现了,我还想跟在你后面看看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念安将卷宗藏在怀里,警惕道:“跟着我做什么?” 高家乐道:“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是小人物,而且你长得很好看,你也知道我喜欢男的。” 念安点点头,“我知道,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高家乐一时语塞,念安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高家乐追到前去,拦住念安的去路,道:“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念安笑着,“我是你口中的‘谄媚’之徒,姓苏,名唤苏念安。”说完,念安绕过高家乐,往回宫的朱雀门而去,头也不回地道:“别再跟上来了,前面就是进宫的朱雀门了,你进不来的。”于是,便留下愣在原地的高家乐。 高家乐回想自己刚刚在公堂上所说的话,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把自己打死,他刚刚到底都说了一些什么样的混账话。 念安并没有怪高家乐,外面的人对他的这些看法也都没错,他确实是把秦曦的魂勾到了,他的魂也被秦曦勾走了,尽管他对秦曦有失望,可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轻易离开的人,对他来说,秦曦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也许是爱他爱的太深,太喜欢他了,才会这样吧。 念安回到清心殿中,羽阕还问颜卿去哪了,念安只道会晚些归来,旁的也没说,把人都遣出去,便将殿门关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打开封在卷宗上的白条,打开厚重的卷宗,便能看到卷宗之内还夹着几本账本,这应该就是当年最根本的证据,再看卷宗里面的描述念安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 秦正天将账本摔到张衡唤的面前,道:“你是户部尚书,你的手底下怎么可以出现这么大的贪污?” 当时的张衡唤,不过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当下便跪在金銮台前,“皇上恕罪啊!是那苏丞相逼着我们为他以权谋私!下官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又怎么敢和丞相抗衡呢……” 张衡唤顿了顿,接着道:“要不是下官的良心实在过意不去,愧对皇上,才会将此事告知皇上,生怕辜负了皇上的细心栽培啊!” 秦正天道:“你跟朕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不可再有隐瞒!” 张衡唤说了事情的经过,那些年贪污的钱的银两,也都用自己的账本记好了,那张衡唤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得……可是刚刚铁真说他的父亲并不是真正的贪污,只是被逼到了死路,不得不承认罢了…… 念安颤抖着抚摸着卷宗上的字,接着往下看,苏敬言对所有的罪都供认不讳……供认不讳……是为了他所以供认不讳吗……是因为要从所有的人中把念安保下来所以宁愿牺牲丞相府全府也要让他活下来…… 苏念安似乎可以有一点理解当年父亲的心情了,秦正天是皇帝,是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对他来说,根本就是经不起反抗也没有办法反抗的蝼蚁,对他们来说,只会有皇权的利益,不会有平民的利益。 苏敬言根本无从选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切只能敬看圣意。 念安将看完的卷宗合起来,打开两本账本,一本是他的父亲交上去的账本,一本是张衡唤的账本,结合各路来看,是支出的部分和收入的部分都有问题。 这份账本越看越让念安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份账本由张衡唤交上去,卷宗里却并不提交账本的事,只提张衡唤是告密者,并未提张衡唤是交账本的人…… 念安越想越奇怪,另外这个账本里的许多东西,并不像是本身有的,像是人刻意做出来的,那些东西…… 细思极恐,念安心中的疑惑不断地增多,为什么这样的一份账本,会成为扳倒的绝对性证据,又为什么铁真前面说了那样的一番话……其实也只能怪他太过招摇,当年的事件便是他一同办理的,只不过现在他已被满门抄斩,就如同当年的苏家一样,当真是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铁真为什么要在卷宗室里跟他说这些话……铁真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念安将卷宗封好,走出正殿,心下的疑惑越来越深,灼韵前来道:“温昭仪来了,公子要见吗?” 念安道:“温昭仪这个时候来,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远远的看见,也可能不是来这里的,公子要是倦了,一会儿她要真来了,奴婢就去回绝了她。” 念安思虑良久,道:“来了就让她进来吧,想来是有事才会来的。” 灼韵又有些气了,她对温昭仪的气还没消,但是念安上一次讲的那一通话,也不是没讲到她的心里,道理她也懂了,更是不能放肆的,只好道:“那公子先进殿歇着,外面风大,奴婢这就殿外候着。” 羽阕走过来道:“公子,温昭仪来了。” 灼韵小声嘀咕,“真是说来就来,平日里也没见她来几次。” 念安坐在正殿上,羽阕将殿中的炉火点起来,灼韵前去端茶。 温宜今日一身的孔雀彩色绒衣,头戴凤翎步摇,看起来的样子颇是高贵端庄,进屋两人互行过礼。温宜一坐下,便端详了念安好一会儿,道:“苏公子今日的气色好了许多了,比之前又红润又是细致的。” 念安示意温宜喝茶,道:“昭仪,请。这些日子都待在清心殿里,鲜少出去,养着养着,脸上都有肉了。” 羽阕道:“公子这样好看,皇上之前都说公子啊,太瘦了,皇上可不是心疼嘛,奴婢看,公子还是多吃一点的好!” 温宜没有吃醋,反而是笑着道:“是啊,苏公子你看你这容貌自然是不必说了……” 钰彤听完,道:“娘娘,可别忘了正事!” 温宜笑着道:“是是是,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今天来这里是有事要请教苏公子的,听说之前在晰心院的时候,碧清的手艺了得,做出来的梅花糕可好了,近日我路过那静思居,发现那里的梅花开得可盛了,摘了一些,做了这些梅花糕,公子尝尝看,如何?” 钰彤将梅花糕递上前去,羽阕接下,将里面的一盘梅花糕拿出来,一瞬间,梅香就从食盒里飘出来,渐渐弥漫了一整个正殿,念安闻着甚清,赞赏道:“这味道光是闻着,就知道吃下去肯定是极好的。” 念安将一块梅花糕拿起来,温宜便道:“公子要是吃下这梅花糕,就是原谅妹妹先前做得不足的地方。” 原来今日温宜到场是这个意思,念安吞下口中的梅花糕,客气道:“温昭仪可不敢这么说,折煞我了,那事早就过去了,怎么会还记恨着呢,那岂不是白白废了作为一个文人该有的休养?” 温宜捂着嘴,“公子这话倒是在理,你们读书人一向都是如此的,只是我这心里仍是过意不去,这才给你送了梅花糕来赔罪!” “这梅花糕甜腻始终,柔软可口,温昭仪已经做得很好了,念安只会吃,不太会做,倒也不能说出些什么样的建议给你。” 钰彤道:“公子喜欢吃就好。” 温宜接着钰彤的话茬,道:“我深知自己做得不足的地方,还多亏了公子大度,要不然我今日哪还能这样以昭仪的身份跟你谈话啊!” “昭仪今日就为了梅花糕就跑了一趟清心殿?真是辛苦昭仪了,说一声让钰彤送过来,或者让羽阕过去拿都是一样的。” “亲自送来,才能让公子看到我的诚心啊。” 念安将盘子往桌里一推,道:“先不吃了,刚午睡起来,还有些头晕,吃多了怕是晚膳用不下,秦曦该要说我的。” 秦曦还是每顿都到清心殿来吃,除非实在紧急,也会派了李顺去司膳房传了好一些好的先送到清心殿中,才会送去文渊殿,因着这事,念安还说了秦曦有一阵子。 温宜点点头,道:“是啊,皇上对你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会不知道呢,好在本宫对皇上没有那样的感情,要不然本宫怕是要被你气死的。” 念安微微红了脸,道:“昭仪取笑了,昭仪就不必再称我是公子了,你是后宫里管事的,我又是男子,这便不必如此称呼了,倒显得生分了。” 温昭仪又道:“好,我也不想我们之间生分,你这几日啊,得趁着雪还没下下来,到附近去走走,许多地方的冬梅都开了,可不知有多清香。我早听人说你爱花,你要是再不出去,等着外面的雪下下来了,那怕是没有机会了,皇上到时候肯定把你拘在清心殿里,不让你轻易出去。” 念安听着也有道理,便想起刚刚打开食盒的时候散发出来的那一阵清香,道:“好,多谢温昭仪的提醒。” 温昭仪又在清心殿待了一会儿,直到钰彤突然说起殿里还有事,这才走了,眼看着外面的天空也黑了,念安便也罢了出去赏梅的心思,等着秦曦回到清心殿中一起用膳。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初雪 夜里,念安久久未眠,即便感受着秦曦均匀沉稳的呼吸,以及秦曦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念安却毫无睡意,到底是什么感觉,让他觉得这几天的事情,来来往往的都是不对。 第二日,念安醒的时候身边已经凉了,秦曦走了有好久了,念安洗漱好便坐在书桌前,将昨天收好的卷宗又打开,看了又看,仍是看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直到颜卿走进来,念安才回过神来,颜卿手里端着一盘梅花糕,道:“公子,这是温昭仪送来的,说是看公子昨天挺喜欢吃的,今日又送了些。” 念安抬头,看着梅花的盘子,道:“放下吧,现在没什么食欲。”说着,念安又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道:“外面,下起了初雪了。” 颜卿循着念安的声音转过头去,惊喜道:“是初雪!” 雪是这世界上最纯净的一种美,落在手上小的像柳絮一般,却将那一块皮肤的温度都吸走,真是神奇,一片一片的初雪从天上飘下来的时候,就像是纯白的棉花球,被仙女扯碎了从天上洒下来的一般。 念安望得都出了神,直直道:“我们去那边看看梅花,摘一些回来,做成糕点给秦曦。” 颜卿笑着点头,“好,羽阕,去把公子的披风拿来。” 羽阕循声去拿那件白羽绒球披风,念安披好披风,轻声道:“走吧。” 灼韵在里面有忙着的事,便没有跟来,念安带着颜卿和羽阕往昨日温宜所说的静思居的方向走去,途经荏苒院。 念安看了眼,便听见里面张媛婕的大笑声,羽阕忙道:“公子,宫里的人都说先皇后疯了,我们还是快走吧。”自从张媛婕被关到冷宫以后,这里是天天都闹,夜里还常常有人哭的声音,宫里的人都说是张媛婕委屈的凄凉声音。 念安看着荏苒院的牌子,最后还是道:“罢了,进去看看吧。” 颜卿示意羽阕不要多说,便将荏苒院的门推开,院中正殿的门锁着,外面的小太监正裹着棉被打着瞌睡,里面还时不时传来张媛婕诡异的笑声。 颜卿将小太监叫醒,一醒来看见念安可把他吓坏了,忙跪在地上:“参见公子!参见公子!奴才不是……” 念安并不责怪,只是道:“无碍,起来吧,把门打开。” 小太监道:“不好……不好吧……公子……张夫人已经这样疯疯癫癫的很久了……” 念安摇摇头,“没事,开吧。” 小太监本是受了令,苏念安不能到此,但是昨天有人给了好处,若是放苏念安进去,便能让他立刻出宫,他的所有顾虑也就消去了大半了,“是……” 念安对着颜卿羽阕道:“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你就在外等着就可以了。” 颜卿点头,不再劝阻,只道:“公子若是有事便喊一声,我们都在外候着。”便与羽阕一左一右地站着。 念安点头,走进去,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潮湿的味道,便见张媛婕坐在梳妆镜前,也不再笑了,笑容反而缓和了许多,念安走上前去,还未开口便听到张媛婕道:“你来了……” 念安从未见过张媛婕这般的样子,在一边找下一个位子坐下,张媛婕却道:“看看桌上的东西吧,我想你应该找了很久。” 顺着张媛婕的方向而去,念安看到一卷卷宗,跟他清心殿里的那一卷一样,最重要的是,那挂着的红牌上写着的是苏敬言的名字。 念安突然就不敢伸手去拿了,张媛婕笑道:“你不是找了很久吗?摆在你眼前的,为什么不拿?” 念安颤抖着伸出手,将卷宗打开,里面掉出来的,是另外的一本账本,念安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张媛婕漫不经心道:“这本账本,是我父亲当年冒死留下的,今日我张家的下场,虽不全是因这本账本,当年的荣华却是……”当年张衡唤本是个户部尚书,但因举报了苏敬言的贪赃王法之事,便升成了丞相…… “你是不是以为这本账本就是我父亲做的?你错了,你打开看看里面的字迹,你那么了解他,你应该清楚,这是谁的字吧?” “那卷宗里,更有证据搜集的人,你看看……” 张媛婕适当地不说话,将自己的头发挽好,念安看着卷宗上的描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理寺当时参加审判的……并非是商震……除了蔡尚书和铁真,就是秦曦…… 念安拿起另外一张白纸,看着样子应该是张衡唤留下来的当年的描述。 秦曦…… 秦曦将证据呈给秦正天,道:“父皇,凭着这本账本,便可将苏丞相的权势全部收归自己之手了!” 秦正天翻看里面的内容,满意道:“还是我儿深知朕心,只是若是那苏敬言不知好歹,又该如何办?” 秦曦道:“儿臣有一记,都说丞相府里的小子苏念安贵重,不如我们将苏念安带进宫中,这样也不必怕苏丞相在京中的势力庞大,牵连起来甚是麻烦……” “进宫来,作何?” “依儿臣看,四弟身边正缺一个伴读,那个苏念安又有天下第一才子的美称,将他带进宫来,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向来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当时的秦曦,只是记挂着苏念安,想要让他入宫来陪自己,也在自己的身边。 只是,念安不能理解的却是,秦曦为了自己在秦正天心中的地位,居然连他的父亲和母亲,苏府上上下下百来口人的性命都可以视若无睹…… 秦曦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你来说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不重要,只有你的皇位……最为重要? 张媛婕看念安看完,道:“那是我父亲留下的书信,你可以不信我,但是据我说知,你要是想找到那份官府里的卷宗,应该要到大理寺里去翻阅,若是你跟皇上提,他一定会让你去,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卷宗并不在那里,这份卷宗早在苏府被抄的当晚,就被我的父亲,偷偷藏了下来。” 念安接着看那本账本里的数,根据他的记忆,这份证据远比那份张衡唤提供的好用的多,这份证据好就好在所有的数字都对的上,他也终于知道那本账本他为什么觉得奇怪了,那本账本的数据很多对不上,秦曦早就想到多年后的今日让他依此提出复查旧案,然后此事就算过去了……所以才用那么拙劣的手段…… 念安强忍着心中的直觉,看着张媛婕道:“张媛婕,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张媛婕自信笑道:“你会,因为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念安黯淡了眼色,别过头去就要站起身来离开,张媛婕又道:“你应该早就拿到了那本大理寺的账本,你应该知道,哪一本是真的,哪一本是假的。” 念安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手上的卷宗。张媛婕接着道:“哦,对了,蔡尚书死了吧?” 蔡永举……当年的刑部尚书……不可置否,他确实死了,念安这才知道,原来张媛婕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蔡永举是…… 那……铁大人……那天说的话……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念安猛的站起身来,张媛婕冷静道:“晚了,铁真也死了。” 念安忍住眼中的泪,握紧手中的双拳,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张媛婕将红纸,抿了抿,瞬间双唇就红得有血色了,张媛婕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却凄凉地说:“因为我们所有的人,都是秦曦手中的一颗棋子,我也是,你也是。” “而我……恨极了他,也恨极了你……”说着,张媛婕捂着自己的肚子,开始剧烈地抽搐,念安赶紧跑过去,紧张到:“张媛婕!你怎么了!” “我告诉你这些,他能放过我吗?与其等着他来,不如自己给自己做一个了断……我张媛婕,生来高贵……此生必定是做皇后的命……如果不是遇到你……苏念安,我恨你……我恨你……” “噗。”张媛婕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一边,她的脸苍白的如纸一样,有血从嘴角流下来,一直流到了张媛婕的脖子上,张媛婕连死,眼睛都没有闭上。 念安闭了闭眼,伸手在她眼睛上,拨动她的睫毛,将她的眼睛合起来,心中凄凉无限。 走出荏苒院,念安的脸色苍白,对着颜卿道:“颜卿,你去告诉温昭仪一下,将张夫人的后事好好安顿一下,毕竟她到底也曾是皇后……” 颜卿只以为念安脸色苍白是因为张媛婕在他面前亲手把自己毒死了,也不太在意,往着云华殿的方向而去。 念安握紧了手中的卷宗,对羽阕道:“羽阕,你现在派人到朱雀门,让陈赢替我出宫打听一下,铁大人怎么样了。” 羽阕迟疑道:“公子,今天不是出来摘梅花的吗?怎么就不摘梅花了?” 念安摇摇头,“不摘了,你去吧,我现在去文渊殿中,有事要与秦曦商议,你就不要跟来了。” 听说念安要去文渊殿,羽阕放心多了,也没多说便往朱雀门去了。 念安握着手中的卷宗,直直地往文渊殿走去,心里不住地问自己:秦曦,真的是这样的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死路 念安迎着满面的初雪,一步一步地走向文渊殿,有时甚至停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不敢去问秦曦,害怕秦曦说是,也害怕秦曦说不是,如果秦曦承认了……那苏府上百条的人命又该如何……如果秦曦说不是,他又要怎么相信秦曦…… 眼里噙满了泪水,是心口被一刀一刀地刮下去的感觉,一刀一刀地往里最柔软的地方刺,他以为看着秦曦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渐渐地,自己也就麻木了,也就变的坚强和无懈可击了。可是,原来,只有刀真正刺进去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的心还是最脆弱的。 等到他真的到文渊殿外,外面的侍卫道:“皇上正在里面议事,让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念安摇摇头,“不用了,我直接进去在一边等着就可以了。”念安把手里的卷宗捏了又捏,不敢再打开,也不敢去回忆。 门外的侍卫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宫里谁不知道秦曦最疼的人是苏念安,要是念安在外受了寒,他们也是禁不住罚的。 念安走进文渊殿,看着内殿禁闭的门,想来秦曦是有事,但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把念安往内殿的门边推去,他就是觉得殿内在商谈的事情,跟他很是重要…… 念安靠近,便微乎其微地听到内殿传来的声音,“启禀皇上,按照皇上的原计划,臣是可以接苏老和苏母回来的。”秦曦…… “但是臣到了边疆地区才知道,原来苏公子的母亲早在一年前的一场大雪中就已经殒命了,而苏大人染了瘟疫,已经是快要撑不住了。”听完虚竹的话,秦曦的表情阴暗,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念安的时候,站在侧殿的念安就已经知道了,念安一时觉得心里被戳了一刀,母亲,父亲,怎么办?孩儿对不起你们。 母亲……他的母亲王若最喜欢杜鹃花……每到杜鹃花开的季节就会在园子的杜鹃花圃旁安一太师椅,太阳好的时候就在上面晒晒太阳。 母亲最喜欢给念安做糕点,虽然府里有小厨房,但是这些事她总不是假手于人,总是对着念安有慈祥宽容的微笑,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长到剪不断的思念。 她在边疆里待了那么多年,无怨无悔,因为她知道,她的安儿就在宫里,不管怎么说不用跟他们一样在边疆受苦,没想到这里她都已经待了有那么久了,久到她几乎都要忘了念安长什么样了。 直到临死的前一刻,她都没有怨恨,因为她很清楚苏敬言的脾气,也很清楚安儿对他父亲的了解,所以秦曦登基的时候,念安被封一品公子,也没有来接他。 王若颤抖着跟苏敬言说:“安儿他……他一定在为了我们努力……敬言……你一定要撑下去……撑到安儿来找你和我……” 本来,秦曦登基便派人去要将他们安顿好,但是苏敬言是读书人,他有气节,安儿本就被天下人诟病,他又要怎么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狱,住进好的地方,等着安儿来找他,早在发配出来的路上,他就觉得这辈子就算是死,只要安儿不冒险寻找答案,都好。 最后,秦曦思虑良久还是道:“这事先不要让念安知道,派人去医治苏大人,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他治好。”秦曦想着,边疆那边寒冷,早早就已经下起了雪,念安要是过去身体肯定受不了 “是,那皇上,朝中大臣今日联名上奏的皇嗣的事情……” 念安不敢再在外殿待着,后面的话他也没再听,走出门的时候对门外的侍卫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拿来给他,你们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侍卫们都以为这是念安和秦曦之间的情趣,也就点点头答应了,念安迎着初雪又一路走回了清心殿。 秦曦……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要这样子互相隐瞒了……为什么我都快要见不到我父亲了……你还要瞒着我这样的事情……疫病啊……那是疫病啊…… 云华殿内。 温宜将口中的一杯热茶喝下,听着钰彤道:“娘娘放心,苏公子已经进过荏苒院了,据那个守门的奴才说,苏公子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不是滋味。” 温宜闭了闭眼,没想到有一天她也成了这样一个算计别人的人了,事情的开始本来自她到荏苒院羞辱张媛婕的那一次。 温宜到荏苒院中,见张媛婕的狼狈样子,心中就开心得多了,张媛婕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丧家之犬,又像是随时都要消失在这个世界的人,跟早些年她刚入宫时候叱咤风云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温宜讽刺道:“皇后娘娘没想到有一天会是以这个样子出现在本宫面前吧?哦,不对,你现在是张夫人了。” 张媛婕干咳了几声,道:“给本宫滚。” 温宜抓着张媛婕的下巴,凶狠道:“你现在也配自称本宫?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现在宫里连最下贱的宫女都比你有本事!” 张媛婕推开温宜,道:“你以为,你这昭仪之位又能做得了多久?在皇上的心中,只有苏念安,只要苏念安一日不死,这后宫里的所有女人都没有出头之日。” 张媛婕走进温宜,咄咄逼人,“本宫用自己,差点就扫除了他这个障碍,你们不帮我,也要替自己想想,在这里奚落,不如想办法杀了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宜的眼睛变得犀利,道:“你到底图什么?” 张媛婕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整个人的气势都一下子颓然,道:“想让秦曦痛不欲生,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求而不得的感受……” 温宜掩藏心底的情绪,道:“你被困在这里,你能做什么?” 张媛婕将藏在箱底的卷宗拿出来,温宜眼睛一亮,忙打开卷宗,看着里面的内容,张媛婕也不怕温宜将卷宗拿走,这样的一卷卷宗对温宜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况且她可以置身事外,与她有利无害的事情,张媛婕就不相信,温宜会不肯做。 张媛婕道:“这是父亲在我入宫之前就给我带到宫里的,直到被带到大牢里的那一天,我都想尽办法藏着它,你应该很清楚,苏敬言是谁,跟苏念安又是什么关系。” 温宜冷笑一声道:“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张媛婕将卷宗收好,道:“你只要将苏念安引到荏苒院来,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温宜,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如果你错过了,这辈子都别想有翻身之日。” 钰彤劝说道:“娘娘,答应了吧。” 温宜不再顾忌张媛婕,从荏苒院中出来,也就有了之后的事情。 “本宫终于找到机会了……”温宜对念安的芥蒂早就有了,也就有了后面的事情,念安怎么也想不到,温宜这几日来殷勤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他知道真相。 回到清心殿外,灼韵远远地打着油纸伞跑过来,带着小暖炉,道:“公子怎么这样子回来了,颜卿姐姐和羽阕姐姐呢,怎么让公子一个人这样回来!” 灼韵忙跟着念安进殿,念安温声道:“我让她们去办一点事情了,伞也不知道落在哪里了,晚些你跟她们去找找吧。” 让其他宫人点上炉火,灼韵道:“就是一把伞,公子不必惦记,快多喝点热水。” 这边语音刚落,那边的温宜便跟着颜卿一起进来了,温宜一边道:“没想到还能在来的路上遇见颜卿,听说下了初雪,公子颇是高兴。” 念安撕扯起嘴角,道:“温昭仪来了,坐吧。” 看着念安脸上的淡然,温宜却只想把念安逼到死角里。念安对着灼韵道:“去找找羽阕在哪里。” 殿内只剩颜卿和钰彤两人,温宜站起身来,直直地跪在了念安面前,“温宜知道皇上只爱苏公子一个人,但是为皇室开枝散叶是我们的责任,可惜公子是男儿身,否则定然已经给皇上生了很多皇子了,只是只有一个皇子,怕是难以稳固朝政,而且皇上从来不肯宠幸其他人,就连剩下了大皇子的柳夫人都是皇上酒后才有的。” “温昭仪……”念安摸不清,为什么温宜要突然跟他说这些,只听说朝堂上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念安也是清楚的。 “为了给皇上延绵子嗣,如果公子愿意去劝诫皇上,如果是温宜,温宜一定只生个孩子,不勾引皇上,公子,皇上他只听你的,如果你不说,我们就要一直独守空闺,这种度日如年的生活,让我们这些后宫里什么都没有的女人怎么能熬得过去。本宫也不奢求皇上多看我一眼,只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照顾他。”温宜说的声泪俱下,扑通跪在地上,看的念安很不是滋味。 “你先起来,别这样跪着。”念安说着就要上前去扶她,温宜却一脸决绝。 温宜接着道:“如今各方的势力都蠢蠢欲动,有个反面人物都对大皇子虎视眈眈,皇上毕竟只有一个皇子,若是大皇子出了事,江山社稷该如何啊!苏公子是读书人,有些话即便是温宜不多说,苏公子也一定是懂的。” 念安点点头,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第一百八十章 绝望 “温昭仪的话,念安理解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我会找时间跟秦曦说的。” 温宜对着念安道:“谢公子!” 走出云华殿,温宜的那些情绪又都收起来,变得像没有事的人一样。 念安撑着从主位上站起身来,将卷宗往书桌拿去,一边道:“颜卿你说,是不是我太自私了?为了我那微不足道的爱,我让秦曦承受了那么多却不知道,他一句也不肯告诉我,一直都是一个人默默扛着压力。”念安说着心里痛起来,他对秦曦失望,绝望,又不忍,所有的情绪都掺杂在一起,搅得他心脏上几乎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地方。 “公子你别这样说,皇上他是心甘情愿的,因为他爱你,所以他不会喜欢其他人,这是他对你的承诺,也是忠贞。”颜卿本来一直都是以男尊女卑、封建思想为信仰的,但是跟念安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也就受了念安的感染。 念安像是跟颜卿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如果没有我,这一切是不是都会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秦曦会儿孙满堂?” “公子……大皇子不是好好的吗……你不要这样想……”颜卿一时不知说什么的好,她知道苏念安心里的疙瘩,也知道念安对所有事情其实都很敏感,只是他善于掩饰,他不想让秦曦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不安,又有多难过。 “算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静静,告诉外面的人,今天温雅来过得事情谁也不许再议论,也不要告诉秦曦,下去吧。” 这时,羽阕走进来,道:“公子,陈将军来消息说,铁大人前几日在大理寺中被人刺杀,已经身亡了。” 果然,一切的结果都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大理寺是很等重要的地方,岂会是随便哪里来的刺客都能轻易进去的…… 念安扶了扶额头,低沉道:“知道了,都下去吧。” 颜卿道:“是,公子不要太忧心才好。” 念安望着外面的天空景色,越想越觉得是自己拖累了秦曦,是不是没有自己,他就会过得比现在还好?没有那些压力,没有那些因为我的担忧,连担心都不会有吧? 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上合适的一对,遇到了事,秦曦总是习惯性地瞒着他,可是秦曦根本不知道,有些事情,纸包不住火,很多事情,不是都可以衡量利弊的。 那一年,张媛婕和他拜堂成亲,那一年柳湘琴意外怀孕……太多太多的事情,就像压在念安身上的稻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温宜的那一番话,无疑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能去怪秦曦,是他的执着,害死了他的母亲,连他母亲的最后一面他都没能见到,害死了铁真大人,害死了早已归乡的蔡尚书,如今连他父亲都要抛下他去了……他又有什么资格说秦曦呢……他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要走了吧……这里不再适合他待下去了……直到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过一遍,念安才意识到,原来,温宜多多少少也参与了这些…… 当所有的真心都被辜负,被利用,被背叛,剩下的就是一颗残缺的,不带一丝生气的空壳,也正是这样的空壳,不再有灵魂…… 念安推开清心殿的门,一边道:“宇儿呢?” 颜卿忙上前,道:“大皇子前面刚午睡醒,公子要去看看吗?” 念安往着繁星殿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秦宇安就像是知道念安就要走了一样,看到念安就委屈地哭了出来,还晃着手,想让念安抱着他,念安又一次忍着泪水,把秦宇安抱到自己的怀里,哄道:“宇儿乖,不哭。” 海棠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午睡醒了大皇子就吵闹,本以为公子来了会好一些,怎么今日这样的反常。”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念安知道,宇儿跟他有心灵感应,他能感受到他心里的那些脆弱和难过,他也知道念安要走了,就只能用哭闹来表达他的不满,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念安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了,只能辜负你了。 念安道:“过段时间孩子的热病常发,要照看好大皇子,要是有点征兆,就要传太医来看。” “平时多给大皇子吃一些滋补的粥点,有太阳的时候带大皇子出来晒太阳,风小的时候带他出去走走,他在里面待久了会闷。” “夜里你们守夜要注意,宇儿晚上容易踢被子,一个不注意是要着凉的,他的身子跟我小时候跟我一样差,大一些的时候,要让他父皇多带着他出去练练才好。” 念安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话好像有点多了,秦宇安毕竟是大皇子,他们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但是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突然揪痛起来,宇儿…… 宫人虽然心里奇怪,但是到底没有多说什么,都一项一项地记下来,念安把宇安递给海棠,看着啼哭不止的宇安道:“乖,你以后要慢慢长大啊……”变得像你父亲一样勇猛,但不要和他一样冷血。 念安走出繁星殿,身后传来的每一声啼哭都在他本就残弱的心脏上用细小的针往里扎,念安不敢回头,只能看着前面,对着颜卿道:“不用跟来了,你回殿里看看能不能把宇儿哄好,我去文渊殿里看看。” 颜卿知道念安现在心里一定难受,那一种难受她没有经历过,她没有办法体会,但是她知道,那感觉几乎能要了苏念安的命。 事实也确是如此,念安一人走出清心殿,拿着的油纸伞慢慢的也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还是喜欢雪飘在他身上的感觉,一点点,一片片,一丝丝的清凉,只是伸出手想要接住的时候,那雪就融在了手心里,再也找不到了。 念安到底还是来到了文渊殿,秦曦看着一瘸一拐走进来的念安,赶忙从龙坐上下来,关心道:“怎么了?” “刚刚来的路上在御花园崴了脚,没什么的。”念安装作疼痛的样子。 秦曦马上道:“颜卿他们呢?怎么都不在你身边?”秦曦走过去将念安一个公主抱抱起来,靠在龙椅上。 “不是的,我有事交给他们做,而且,我想来看看你,不想带着他们。”念安亲了亲秦曦的脸,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亲你了吧?秦曦,你以后能不能都不要忘了我,能不能一辈子都爱着我? “以后小心点,我叫他们去拿玉脂膏,抹抹可能会舒服点。”秦曦叫了叫外面的人。 念安坐在秦曦腿上,刚好趴在秦曦的肩膀上,轻声道:“我想在你这里陪着你,你批阅奏折吧,我坐在旁边静静地呆着,不打扰你,好不好?” “当然好,李顺,你先出去吧。”虽然念安这么说,秦曦还是把念安抱在大腿上,一点也不介意念安看到奏折,念安自己却不想看,转过头去靠在念安肩膀上,用力的咬了一咬。 “你要记住只有我可以咬你。” 不知道为啥,秦曦的心里突然有一些空缺的地方,有很乱的感觉,但是还是宠溺地亲了亲念安的手:“好好好。” “你要记住我给你的感觉,永远不能忘。” “好好好。”秦曦一面批阅奏折,一面回答念安,会心的笑了笑。 看着秦曦久久,念安才道:“我想要闻你偏殿里面的香,你去帮我拿一下好不好?” “好。”秦曦放下念安,看他在龙椅上坐的舒服了,就走过去了,念安看着秦曦的背影,眼泪模糊了眼眶,忍住憋着不让眼泪流下来。秦曦,你是一国之君一家之主,君临天下,你从不被人叫唤,但只要是我说的话,你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可是你的这份感情,越来越沉重,重得让我害怕,你总把我护在身后,可是我早就不是那个孩子了。 看秦曦走进偏殿,念安开始翻那个柜子,拿出宫令牌,还没拿到便听到秦曦回来的脚步声。 念安又道:“对了秦曦,我还要书柜上的那本我常看的书,你替我一起拿来。” “好,我替你拿,你坐着不要乱动,小心又伤了脚。”听着渐渐走开的脚步声,念安终于在秦曦金銮台的匣子里拿到了令牌,把令牌藏在了自己的衣服里面。 “拿去吧,别一直看书,小心坏了你的眼睛。”秦曦走回来宠溺地把念安重新抱到自己的腿上,摸摸念安的头。 “那我是文盲怎么办?”念安擦擦眼泪问秦曦。 秦曦笑笑:“我养你啊,你还怕我养不起你啊,是不是现在给你的俸禄太少了,你不够用了?”秦曦的脑子单纯,思想简单,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秦曦的脸一下变得难看僵硬。 秦曦缓和了脸色,“我不会让你到处乱跑的。”说完,秦曦又道:“你也不能乱跑。” “那如果有一天你没有了我你会怎么样?” “没想过,也没有尝试过,更不想尝试。” 念安难得地温柔道:“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恩,我知道了,好了,专心看书吧。” 念安看着上面已经滴满泪痕地书本,他一直很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哽咽,但是他舍不得走,他抱着秦曦靠在秦曦肩上看着书,这种感觉,这种温暖,这种温柔他放不开,真的放不开。 如果那些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他跟秦曦其实也早就有许多疙瘩了,那些东西要他怎么去忽视,都没办法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些痛也都是真实地存在过的。 “我回去了,你要记得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要太过劳累。” 秦曦笑着搂住念安的腰,“我不是天天都在你那里睡吗?你还担心这些。”说完,秦曦又抱着念安到文渊殿前。 “那你以后也要天天在我那里按时吃,按时睡,不要太过操劳。”从今以后就是你一个人了,再见……秦曦…… 秦曦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今天这只小奶猫格外的黏人,甜的让他心里有些酸,“恩,来人,拿个布辇送公子回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离开 秦曦抱着念安坐到布辇上,还不忘跟太监道:“抬得时候小心一点。” 吐着温润的气念安的耳旁,秦曦又小声道:“要不要李顺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布辇就好了。” 秦曦倒也没多说,只是道:“等我回去用膳,有事就让下人来就行了,自己别乱跑。” 秦曦是为了赎罪吗……是心虚吗……念安看着秦曦的眼睛,却发现这双他原以为看得透彻的眼睛,原来却是带着怀疑的。 念安点头,不再看着秦曦,只是任由布辇被抬起。 看着这宫道离朱雀门越来越近,念安回头望着宫墙,之前一直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牢笼,没想到突然就要离开了,反而有些舍不得了,想着正在批奏折的秦曦,和也许还在繁星殿里苦恼的宇安,只是他的存在,确确实实给人添了麻烦。 如果说秦曦带给他的失望让他有了出逃的念头,那他这些年来和秦曦的甜蜜,在他听到他的母亲身死,他的父亲病重的时候,也成为了最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刺进他的身体里,也成为了他决定要出逃的最后一念。 久久,念安道:“停,停在这里可以了,你们回去复命吧。” “可是公子,离清心殿还有很长的距离,而且你的脚崴了。”几个小太假都很难为情,如果皇上知道了,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只是眼前毕竟这个公子最大,又犯不着把他得罪了。 念安佯装恼怒道:“我说这里就这里,难道连我的话都不管用了?” 一群人忙点头哈腰,放下布辇,齐声道:“是,小的告退。”谁都不想招惹念安的不痛快,现在宫里几乎是没有人不知道念安的受宠程度的,就从他敢直呼皇帝名讳,便可知秦曦把他放在什么样的位置。 念安又怎会不知,只不过他也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爱情来蒙蔽,就像秦曦对他的爱,已经蒙住了他的眼睛这么多年了,不能再麻木下去了。小心从布辇上下来,看着他们走远,念安赶紧往宫门走去。 秦曦,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藏有心事,只不过你的心里也藏有事,你有太多的事情瞒着我了…… “公子要出宫?”守门的人看着念安,觉得念安着实是长得如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般,从来没有见过长的这么漂亮的人,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又不含女味,要不是皇上有令必须要令牌和口谕就是没有令牌他也放他出去。 念安自成年以来,一天出落的比一天秀气,刚中带柔,甚至可以说是内心刚强,和这个世界太多的人都不一样,念安从腰间拿出令牌,递给侍卫,“这是出宫令牌。” 看过令牌确认无误,侍卫又道:“公子,可是皇上早有命令,如果是您要出宫必须告知皇上一声。”守门的人也很无奈,他们的皇帝怎么管的这么宽。 “我不想跟你们多说,令牌在手里,直接让我出去。”念安又何尝没有想到那些抬布辇的奴才会怎么办,这些守门的将士又会怎么样,清心殿里上下又会怎么样?只是他已经辜负他的父亲和母亲很多年了,不能再这样辜负下去了…… 他也没想到,秦曦是什么时候下的令,就算念安拿着令牌,也要到文渊殿去要他的口谕才可以,原来你也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问题……就这样我隐瞒着你,你隐瞒着我,渐渐地,我也认不清跟你到底有多远了。 “可是公子……” 念安冷声道:“让开。”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念安远远地便看见陈赢。 陈赢走近,用雄厚的声音道:“怎么回事?” “公子要出宫,可是皇上刚下的令,公子需要皇上的口谕才可以出宫。” 陈赢看了眼念安,念安眼里都是坚忍,陈赢道:“皇上就是让本将军来通知你们放行的,公子有急事出宫,必须要现在就离开。” 几个将士这才让出门,道:“是,公子请,公子注意小心。” 陈赢拉着念安走出朱雀门,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逃出来干嘛?”早在看到念安眼神的时候,陈赢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念安绝不是真正得到了出宫的令牌,否则也不用僵持。 念安捏了捏拳头,问道:“陈赢,我可以相信你吗?” 陈赢点头,“现在,你要是不相信我,你能相信谁?” 念安沉默了,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陈赢护着念安快走,一边道:“你到底想出去干嘛?” “我想去边疆。” 陈赢得脚突然听不了使唤,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全是不可置信的,“你去边疆?你知不知道那里闹了很大的疫病!” 念安对着陈赢得眼睛,含着泪道:“我父亲染了疫病,就要撑不下去了!” 陈赢愣住,然后很快拉着念安往白虎门走去。陈赢对苏敬言的事情并不了解,之所以得知念安是苏丞相的儿子也不过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念安被拉得微微脸红,“陈赢,朱雀门出去,青龙门和白虎门也能出去了,不用……” 陈赢打断念安道:“我跟你去。”说得时候,目光坚定,一点也不像开玩笑一样。 念安突然挣脱开陈赢的手,道:“不要,我自己去。”这事牵连很大,如果带上陈赢,难免秦曦又多迁怒一个人,到时候陈家又要跟着他受罪,那又是什么道理。 陈赢只是觉得念安这样去不安全,多少要多带一个人去的好,便道:“要是没人跟你去,你就算或者从那里出来,也不能活着回来!” 如今是冬季,从这里到边疆去的一路风雪大作,就凭眼前这个人的身子骨又要怎么才能够熬得住,陈赢顿了顿接着道:“我去弄辆马车,我们一起过去,再护送你回来。” 念安凄凄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呢?”说着,尽管念安再怎么忍耐,还是有一串的晶莹掉落下来。 陈赢不知道念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前两日羽阕托他来问铁真大人的情况,一定与此事有关系,只是陈赢并不知道,当年的那样一场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问起他的父亲,也只摇头说不太清楚,当年那个案子牵连甚广,可是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现在,只有秦曦一人知道,其他知道的人,该死的也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跟着你一起!”陈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带着念安走,哪怕是再也不回来,也好。 念安低低道:“陈赢……我不想连累你……” 陈赢气到:“苏念安!可你不能去送死,有个人照看,也比没人好,这事我对皇上,也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念安仍是犹豫道:“可是陈府……” “陈府的事自然有父亲来理,父亲至少是一个老将军了,皇上不会对陈府有什么不利的!”陈赢的想法到底简单,但是他根本就不了解秦曦,如果秦曦知道是他带走了苏念安,后果将不堪设想,秦曦自己都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念安点点头,跟紧了陈赢得步伐,出了白虎门,又出了青龙门,一路顺畅,再无人拦着。 陈赢细心地将念安的披风后的斗篷戴在念安的头上,用来为念安遮风挡雪,那一件斗篷是雪白的云波纹,看起来就好像踏着云走入凡间的仙人,未免太过招摇,陈赢寻到一处牵马的地方,便想要一同买下一辆马车。 本来,念安是打算自己出来买一匹马过去的,毕竟是不是出去游玩,若是再带着马车,难免会拖延时间,念安只想早日到苏敬言的身边,好尽最后的孝道,在念安的劝说之下,陈赢到底还是没有买马车,却坚持两个人用一匹马。 陈赢得考虑很简单,如果念安会骑马,一个马两个人可以换着骑,就不会太累,如果念安不会骑马,那就他来骑马,念安坐着就好了。而念安也确实对其他的马无法驯服,唯一能骑的左右不过是秦曦的风骏,也没有办法跟陈赢争什么,毕竟陈赢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两人出城门的时候。念安将他的斗篷戴上,陈赢朝后小声道:“趴到我肩膀上,别让人看见。” 念安也不想惹麻烦,这城里不认得他的人是很多,但是看一眼能记住他的人也很多,既然下定决定要离开秦曦了,那便不要让人为难,让秦曦能够再寻来,即便秦曦知道的时候赶来,也许也能追得上。 至于陈赢,这一程便只能麻烦他了,等他送完苏敬言最后一程,自然会想办法让陈赢离开,他并不想做太多的纠缠,更不想陈赢为他付出太多,现在的他,什么都欠不起了,也什么都还不起了。 出宫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清楚了,这次的事情他只能自己去最好,本便没有找秦尊的打算,亦不知秦尊在做些什么,他这些年来,对不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算他不想承认,亏欠的人也太多了,多到他甚至怀疑,如果有一天下了地狱,会不会善始善终。 到城门的时候,被城门的侍卫拦下,侍卫尊重陈赢,便道:“陈将军,出城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搜查 陈赢道:“是,皇上有事让本将军前去江南,这是令牌。”将令牌亮出来,侍卫也就不敢太为难陈赢,生怕得罪一个又一个,只是他们却道:“后面这位可能要让我们看看,进来搜查的紧,也望陈将军海涵。” 陈赢冷笑,“难道连本将军的夫人,你们都要看吗?”说着,陈赢反手紧紧把念安的腰搂住,念安想伸手去推又怕坏了大事,蒙在斗篷里的小脸红得像天上没出来的太阳一样。 那几人愣在原地,也不知是看还是不看,陈赢不想多耽搁时间,只是道:“进城随你们怎么严,出城别碍着本将军,若是皇上交代的事情做不好了,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说,只能看着他扬尘而去,还不忘互相道:“陈将军是什么时候有的夫人?” “不知道啊……” 陈赢很快将手松开,向来正经的脸也不住地红了,不敢回头看念安的表情,陈赢道:“刚刚……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 念安点点头,轻声道:“嗯……”接下来倒也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一路无语。 宫里发现念安失踪的时候已经到了夜里,秦曦批改完奏折回到清心殿,看着一殿的人都在门外候着,秦曦疑惑道:“怎么都在这里,安儿呢?” 颜卿的脸一下子就白了,问道:“公子……不在文渊殿吗?”说完,一众下人都跪在地上。 秦曦脸变得铁青,回头对着李顺道:“去找找安儿在哪里!” 秦曦抓住颜卿的衣服,凶狠道:“安儿呢!” 颜卿腿都软了,瘫倒在地上:“奴婢……奴婢不知……” 秦曦握紧双拳,忍住随时都要挥出去的拳头,一字一句阴狠地问道:“你再说一遍!安儿呢!” 羽阕和灼韵两人都吓得不敢抬头,地上有一层薄薄的雪,却跪了一地的下人,颜卿颤抖着道:“公子去了文渊殿,让奴婢不要跟着去,奴婢以为公子午膳是在清心殿里用的……” 秦曦沉下声来,“把整个后宫都给朕翻过来!要是找不到安儿!你们全部都死!” 秦曦自己也往外跑,来到了荏苒院,将院门一脚踹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秦曦到云华殿,温宜才道:“张夫人早上自尽了……臣妾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这么突然……” 秦曦好像知道一点为什么了,冷眼看着温宜道:“后宫里的夫人自尽了,朕却不知道,温昭仪可真是一个贤内助!”说完秦曦甩袖而走,温宜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嘴唇都变得煞白,颤抖着道:“他终于走了……这一番便是值得的……”只要念安走了,她总有办法能够挽回秦曦的心,坐稳她的位置。 秦曦刚回到清心殿,便见李顺带着下午在朱雀门当差的侍卫,几个侍卫人都怂了,只好道:“属下……属下并不知道皇上没有不让公子出去……” 秦曦上前去就把那人一脚踹到了地上,那人一声不敢吭,又爬起来跪在秦曦面前,秦曦冷声道:“朕下的令,你们都当耳旁风了?” “不敢!属下不敢!皇上恕罪!是陈将军带了公子出去的,说是得了皇上的口谕!” 秦曦眯了眼睛,“哪一个陈将军?” “陈赢,陈将军!” 秦曦狠狠地把桌前的瓷器全部摔在了地上,怒道:“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好你个陈赢,居然敢假传圣旨!”秦曦开始不住后悔,当初因为答应陈家的事情,让陈赢当了禁军统领,本来看他武艺不错,也就忽略了那天在酒楼里他跟念安的事,再到后来陈赢拼死把念安带出宫,秦曦早该想到陈赢对念安早有非分之想,只是,念安有吗…… 李顺见事情牵扯颇大,在一旁道:“皇上息怒!如今不是问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公子去了哪里,这才是要紧事啊!” 秦曦道:“派五万精兵,从京都各处都搜!传朕旨意,将城门紧闭!朱雀门也给朕关了,现在开始,一殿一院都给朕搜查仔细了!” “是!” 颜卿几人还跪在一边,秦曦看了一眼她们三人:“枉朕信任,将安儿交由你们照顾,你们最好去拜佛求着朕把安儿找回来,要是安儿找不回来,你们就等着让人收尸吧!” 颜卿第一个跪下去,道:“如果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也不苟活!” 秦曦怒吼道:“不许乱说,滚出去!” 秦曦一个人走进内殿,这里的一切都和原来的一样,念安和他的梳妆台还是放在那里,秦曦坐上去,看看柜子里念安都放了什么,打开柜子才发现,念安连那块玉佩都不带走,那块母妃留给他们的玉佩都不带走,你一定是被逼的吧,只要你说你是被陈赢逼出宫的,我都原谅你…… 念安确实是被逼出宫的,只不过那个罪魁祸首是秦曦,而秦曦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架子上挂着秦曦的披风,念安走的时候挂好的,秦曦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念安是自己走的,没有人逼他。因为爱看书,念安在内殿里也放了一个书桌架子,上面摆满了念安爱看的古籍,话本,那本山海经还放在桌上,研的墨却已经干了。 秦曦扑在榻上,抱着念安常躺的那个枕头,上面都是念安的味道,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念安好像真的走了,心里的声音还告诉他,念安是自己走的,没有一点的不甘心。 翌日清晨,秦曦浑浑噩噩地从床上起身,顶着一脸的疲倦,门一开又变回了原先的样子,那样的冷酷,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秦曦却觉得恶心,冷冷道:“怎么样了?” 李顺小心道:“陈将军出城了,出城的时候还说是带着他家的夫人去江南……据城门的侍卫说,那坐在马后的人穿着一件白色斗篷,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白色斗篷,正是念安昨天来文渊殿的时候穿的那件,是尚宫局花了最好的丝线做出来的披风,秦曦又将桌前的饭碗摔在地上,冷声道:“陈赢真是胆子大了,连朕的人都敢拐走,将陈府封了!” 李顺急忙跪在地上,“皇上!三思啊!” 陈墨这两日刚巧回京,得知出了事便和虚竹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宫里,陈墨到的时候刚巧听到秦曦的话,跪在门前道:“皇上恕罪!臣知道臣本不该为家弟辩解开脱!只是家弟向来懂事,这一次的事情,一定事出有因,况且家父年事已高,经不起这样的打击啊!” 秦曦冷笑道:“陈墨,陈赢将安儿掳走是真的,要朕怎么办?”秦曦一晚上都没睡好,患得患失,一直想着念安在哪里,梦里看见少年笑着跟他说,“秦曦,我想无外面看看。”无论他怎么抓也找不回他,像空气一般在他眼前就那样飘走了。 虚竹道:“皇上!此事陈赢一人所为,即便要担罪责,也该等将他抓回来才好定罪!” 陈墨跪趴着道:“求皇上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秦曦道:“你跟虚竹马上就去找!”秦曦还是照常上朝,只是心里记挂着念安,有一种刀插在里面,却不拔出来的感觉。 颜卿在整理念安书房的时候,发现了念安的卷宗和留下的信。 颜卿本不该看卷宗,但是当她打开卷宗,再细细读了一遍的时候,她才发觉,原来,是公子自己想要离开的……那天温宜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逼着他离开…… 百般纠结之下,颜卿替念安偷偷地藏下了那两份卷宗和念安的信。 念安不过是一天,就已经几乎要撑不下去了,陈赢在附近的村落停下来,找了户人家把念安抱进去,念安的头已经滚烫了,这一路的风吹得他头疼,这里又少有人烟,更别提什么医庐了,只能求着人家给他点热水,陈赢也没做过喂人喝水的事,一个不小心就把念安胸前的衣服都沾湿了。 农家里的妇人看了陈赢这样,笑着直到:“看你这样应该是没有照顾过人的,我来吧。” 陈赢婉拒道:“大姐,还是我来吧,我学学就好了,今天真的感谢你能收留我们。” “看你们的样子,倒像是大地方里来的。” 陈赢也不掩饰,道:“京都来的。”说着,陈赢将念安的下颚轻轻捏住,然后将温热的水一点点倒进去。 看着念安,那妇人道:“你弟弟?长得真好看。” 陈赢顿住,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算起来,念安是比他大的,他叫一声哥哥也是应该的,只是念安长得就是童颜,皮肤精致,看起来就会让人觉得还小。 陈赢笑着道:“这是我朋友,他比我大呢。” 妇人点头,从外面拿了一些烤红薯递给陈赢,道:“天冷了,家里也没别的吃的,吃一些垫一下肚子吧。” 烤红薯的味道很快在屋子里飘散开来,香极了,陈赢感激接下一个烤红薯,将另一个包好了打算留给念安。看起来这里好像没住什么人的样子,也没有孩子的声音,这么一处院子就她一个人,看起来一定是有什么往事的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相见 第二日天微亮,念安才迷迷糊糊地醒来,陈赢趴在床边也没上床睡下,念安迷迷糊糊记得昨天是这家的主人收留了自己,看着窗外传进来的炊烟气息,这才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好让陈赢多睡一会儿。 外面的霜降了一夜,屋顶上到处都是洁白的一片,结着的冰柱朝下立着,看起来倒是别致的美,妇人见房门前站了一个翩翩公子,便站在庖厨里道:“这位公子,醒了啊,再等等,这就熬好粥了!” 念安循着声音走去,向着正在熬粥的妇人鞠躬行了一礼,苍白着脸道:“多亏大姐仗义相救。” 妇人笑笑,舀了舀锅里的粥,吹了口气,“能有什么的,相遇就是缘分,那么多人,指不定一辈子也见不着一面,所以我跟你有缘啊。” 念安在边上的小椅子上拉起披风坐下,那妇人见念安也没嫌弃地上的灰,倒也没有多说,喝了口粥道:“嗯,味道挺好的,一会儿多喝点,看你的小脸虚白虚白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受了虐待呢。” 念安笑着递了一根柴火过去,道:“天生的。” 那妇人接着道:“我那会儿啊,也像你一样,后来生了一个孩子,慢慢的人也红润了。” “孩子?” 那夫人眼睛里有一点晶莹,“死了,出生不过两个月就死了。”顿了一下,她笑着道:“不过也挺好的,跟着我也没什么好的,我梦见他的时候,那孩子还咿咿呀呀地跟我笑呢。” 念安还在纠结孩子父亲的问题,便听她道:“你醒了?” 念安转过头去便看见一脸英气的陈赢站在庖厨之外,对着念安笑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 大姐将粥从锅中舀出来,端着走到外面的桌上,道:“你们两个不是兄弟?还这么客气?昨天你病了,可把他给急坏了,我以为你们是兄弟呢,来坐下吃些东西。” 早膳也很简单,不过就是一碗热粥,几个白馒头,念安胃口小,喝了半碗粥就喝不下了,陈赢就着馒头把念安剩下的粥喝下,念安道:“大姐,我们这就接着赶路了,多谢你的款待。” “这孩子,还整这些客气的干嘛,人啊,就是缘分重要。”缘分重要……是啊,缘分重要,他跟秦曦又是如何呢,缘分多还是感情多,小时候的那些是缘分,长大了却是孽缘了,那段被强强逼进宫来的遭遇,实在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陈赢也不好意思把馒头都吃完,吃了两个,算是把他跟念安的那一份都吃完了,两个人走进房间里将东西带上,念安在被子下放了一包银子,便跟在陈赢身后出去了。 那大姐看着两人上马,一边嘱咐道:“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你要好好照顾你哥哥。”陈赢笑笑,跟大姐点点头,两人驰马而去。那妇人进到房间里收拾,发现留下的那一包银子,叹气地笑了笑。 离边疆服役的辛劳局不过就半天的路程了,陈赢紧赶慢赶,到了的时候念安的头又有些发晕,但是他也清楚,念安这个时候并不想要停下来,等到了边疆的万雪城,念安几乎又要晕过去了。 陈赢小心地扶着念安,道:“没事吧?” 念安轻摇头,望着城门去,虚弱道:“没事。”那双唇煞白,轻轻一咬都要透出血一样,陈赢从念安的口袋里拿出令牌,才发现那妇人在马边的袋子里给他们放了好几个馒头,念安看了微微笑起来,那表情知足又幸福,就像是得到了人真心的对待那种由心的快乐感。 陈赢心想,念安在宫里那么多年,是不是被人算计多了,所以只不过是几个馒头带来的善良,都能让他这么的快乐。 陈赢用令牌进城容易了几倍,两人到了城主的府邸,一问之下,竟才发现,苏敬言从来就没有从那大牢里出来过。 天山城城主是这边的大臣全束,这里不过是管一些附近零碎的事情,跟那些囚犯的,所以也就没有太多的人,全束看起来四十岁的样子,还算年轻,见了陈赢也要用尊称的,道:“陈将军,你问的苏敬言染了疫病,这会儿就在大牢里呢。” 陈赢道:“怎么还在大牢里?皇上不是派人来让苏大人先出来了吗?” “是啊,但是那苏大人傲骨傲气,不愿意出来,就跟她的夫人在牢里一直熬着。”念安只不过一听就知道为什么了,不能怪秦曦,他的父亲把清白名誉看得那样重要,如果没有查清楚案子的经过,如果不能让天下都还给他一个公道,那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地从牢里出来,即便是谁说都不管用。 顿了顿,又道:“只可惜了他那夫人,去年冬天大寒,牢里死了许多人,她就是其中一个。”念安似乎能看到那个大雪纷飞的画面,自己的母亲身死的场景,那会是多么哀怨啊…… 念安颤颤巍巍地道:“能带我去见见苏大人吗?” 那全束转头看着念安满脸的泪水,很是好奇,转而看向陈赢,见陈赢点点头。全束才道:“这位公子稍等,下官这就带着你们去。”全束不是瞎子,念安的容貌他看得很清楚,若说天下有这等尤物,定要是那个天下第一才子的苏公子,新帝登基便被封为一品护国公子,再加上说到苏敬言和王若的时候,那悲痛欲绝的表情,除了他还能有谁。 走过一条崎岖的雪路,路上远远的便看见一处破旧的牢狱,牢狱之外点着两盆炭火,走进狱中,里面所充斥的恶心的味道让陈赢都觉得作呕,再转而看向念安,还是那样无事和淡然,陈赢稳了稳心神,拉了拉念安。 鼻子里进去的是让人作呕的味道,而耳边传来的却是不断咳嗽求饶的声音,和暴室不一样,这里并没有残酷地在行刑,但是在如此寒冷的冬季,他们的身下不过是一片干草,连可以保暖的薄被都没有,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全束走在前面,对着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给每个人一个面纱,罩住口鼻就领着念安他们往里走,越往里走,念安心里就越害怕,狱卒一边道:“那个苏敬言看起来没有多长时间了,早上去送饭的时候还自言自语呢。” 念安捏紧了双拳,停在一囚牢的前面,任由那狱卒将门打开,看着里面苍老的背影,感受心灵上熟悉的触动感。 念安走进去,缓缓地跪在干草上,两边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一边拉下面纱,一边凄凄道:“父亲……孩儿来晚了……” 苏敬言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伸出手来又马上收回手去,“安儿……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走啊!” 念安控制不住情绪,这么多年的思念倾泻而出,伸出手去想要触碰苏敬言的手,低低道:“父亲……对不起……孩儿来晚了……父亲……” 苏敬言干咳着,一边道:“走吧孩子……”念安看着父亲苍老的脸,瘦的只剩皮包着里面脆弱的骨头,走的时候还满头的黑发,经年之间,就变成了满头的白发。 “父亲,对不起,是,安儿,来晚了。”念安哽咽起来,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重复着来晚了,但是他最清楚,说这些根本就没有用。 “你,快走,快走,父亲染了疫病,不能染给你,你离父亲远一点。”苏敬言咳嗽地赶念安走,他怕自己传染这瘟疫给他的孩子,他看着念安,长大了长高了不少,当年他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巧玲珑的孩子,现在就已经成了一个大人了,他一下子老泪纵横。 疫病发出来是因为之前死了一批人,结果没有处理好尸体,让老鼠给咬了,老鼠染了疫病,在牢狱中肆意地穿行,还不断咬人,就这样疫病越来越严重,所有患了这种疫病的人,全身都会慢慢溃烂,有的人是从体内开始的,五脏六腑具烂而死。 苏敬言虽然一直在赶念安走,但是他这些天,一直都是在撑着这口气,等着念安来找他,他就知道,他那个孝顺的,可爱的安儿,一定会来的。 “父亲,你不要赶我走。”念安握住苏敬言的手,泪水就一滴一滴地滴在苏敬言的手上,苏敬言的眼角也流下了泪,“为父是怕,怕这瘟疫,传染给你啊。” “别哭,孩子,别,别哭。”苏敬言看着满脸泪水的念安,心里一下子像被戳了一刀,那是他从小宠爱的孩子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多说一句都舍不得。 小的时候,最怕念安被人拐走,怕他出事,也怕人拿着念安威胁他自己,所以把他关在家里,也不让他轻易出去,后来想想,自己真是对不起他,这些年都没让他过过一个有意义的童年,那些贫苦人家孩子喜欢的日子,他一点也没有享受过,过早地学习,过早地懂事,却让人好心疼。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念想 秦曦在清心殿里一言不发,不过两天就已经处死了两个太监,莫说清心殿,整个后宫都人心惶惶,直到颜卿纠结了两日,才总算打算把那几日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秦曦。 颜卿道:“皇上,奴婢有话要跟您说。” 秦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秦曦气势依旧逼人,只是眼神都已经有些涣散了,“你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 “奴婢也许知道公子为何突然离宫。” 秦曦的眼神一下子都有了焦点,红着眼瞪着颜卿,一字一句道:“快说!朕马上就要知道,到底为什么!” 颜卿突然觉得悲哀,她想了很久,知道念安应该不会回来了,但是她不希望皇上始终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甚至会怪念安一辈子,如果下令逮捕公子,那又该怎么办,到时候公子连一个容身之所都找不到,该何其凄惨。 “皇上可还记得这个?”说着,颜卿起身将前两日的卷宗从内殿的书桌上拿出来,秦曦的眼光一直追随着颜卿的手上的卷宗,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一和张媛婕无缘无故死去的事情联系起来,心就像被刀锥进去一样。 颜卿带着替念安的控诉般的哀痛问道:“皇上当真就一点也不知道公子为何突然离宫?皇上你扪心自问,难道就一点也没有觉得这些年亏欠了公子?” 李顺在旁怒斥道:“大胆奴婢,怎敢…… 秦曦的眼神黯淡了许多,最后颤抖着将卷宗打开,一边打断李顺道:“让她说。” 在殿外的灼韵和羽阕听得腿都软了,即便是一向随着性子行事的灼韵这时候也不敢说一句话,没想到一向稳重的颜卿会成为那个替念安控诉的人。 “自皇上登基以后,公子便在清心殿里一天一天地等着皇上回来,像那些院落里的夫人一样,皇上是否觉得不妥?” “是,整个翊国都是皇上的,皇上想要什么都可以要,可是公子他不是一个甘愿在宫里了却余生,跟那些女子一般去和皇上争宠,甚至公子根本就不愿意。” 颜卿抹了一把眼上的泪,凄凄道:“当日颜卿就差点因为一个杯子被皇上要了命,本是一条贱命,可是公子救下了奴婢,在这清心殿里,没有人受到公子不公平的待遇,我们在公子的眼里,都是跟他一样尊贵的人,尽管我们知道我们不是,但是公子就是这样对我们的,可是皇上,为了掩盖这份卷宗,到底害死了多少人……公子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公子又怎么能一点都不在乎……” “皇上若是真心喜欢公子,便不要总让公子陷入两难,皇上你可能不知道,得知柳夫人怀有身孕的时候,公子在房中关了自己整整一天,再出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全是泪痕,他双唇都苍白得让人心疼,可是公子……公子他因为那是皇上的孩子……为了那个孩子……公子忍着痛去照顾柳夫人……” “再之后,皇上北征,公子差点被皇后活活打死,颜卿跟灼韵到的时候,公子已经被陈将军带出宫去了,奴婢看见那一地的血,看着被人活活打死的宫女,那是在公子面前被活活打死的啊!公子的发冠都被打落在地上,一地的血……可是皇上只不过是关了先皇后禁足,尽管公子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是皇上,你说得把公子看得很重要,可是皇上做的真的是有像那样在乎吗?” 秦曦双拳紧紧地握着,微长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的肉里,一滴一滴的鲜血滴在地上,李顺看了忙道:“皇上……这……” 秦曦仍是冷声,仿佛是在对自己的冷漠,道:“接着说。” 颜卿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一是害怕,二是回想起那些事情,真的能让人心疼念安,颜卿捂着嘴,一边道:“那日先皇后传了公子到红浮殿,奴婢劝公子别去,可是公子跟奴婢说,怎么能不去呢,不去的话又要被人说他侍宠生娇了,侍宠生娇是用在女人身上的词,可是这世间是怎么看公子的?公子是文人,颜卿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颜卿知道,文人最重的是气节,可是公子因为喜欢皇上,这些东西都可以放弃,都可以不要,可是那些在宫里的夫人,皇上却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看好过。” “就在公子走的那一天,温昭仪来过清心殿中。” 秦曦忽然觉得害怕,久久才道:“她来这里干了什么!” “温昭仪劝公子去劝皇上雨露均沾,呵,雨露均沾……到最后都成了公子的不是……公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要怪他,为什么不能看一眼公子的脆弱和无助!皇上你扪心自问!那天公子到文渊殿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感受到公子的心事!” 秦曦起身,狠狠地一圈砸在桌子上,生生将桌子砸出了一个坑,上面的鲜血直流,颜卿道:“公子走了,颜卿替他开心,颜卿替他高兴,他终于……终于摆脱了……这样让人窒息的生活,本就不该属于他那样从天上来的人……” 灼韵和羽阕终于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抽泣起来,一同跟着颜卿跪在秦曦面前,羽阕不住道:“皇上……颜卿姐姐她口不择言……” 颜卿却道:“公子走了,整个清心殿的人都觉得窒息,皇上这两日想尽方法找公子,却从来没有想过公子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那天公子跟我们嘱咐了许多要怎么照顾大皇子,可是大皇子是柳夫人的孩子啊!公子整日整夜地照顾大皇子的时候,心里都像被刀割了一样,只要看到大皇子,公子都能想到这是皇上跟别人生出来的孩子,公子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秦曦往内殿走去,凄凄道:“你们都下去吧,朕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辛劳局的大牢内,念安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父亲,母亲她……”念安一想起自己的母亲王若已经死了,心里就难受,甚至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念安不住地自责和愧疚。 “你母亲她,走的时候,不痛苦,她说她,好像看见了你,她说她知道你还活着,就不难受,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再见你一面。”这件事情苏敬言对王若亏欠很大,因为他的私心,所以王若迟迟没有出狱,就在狱中陪着他,一直陪着他,一句怨言也没有,那天她冻得都咳出血的时候,苏敬言才朝着外面狂吼狱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从那之后,苏敬言就像惩罚自己一样,更不愿意走了,他总觉得,王若就在他身边陪着他,从来也没用走远过。宁愿在这里到死,苏敬言也没有答应出狱。 “呜呜呜……如果我早些把案子破了,还了父亲的清白……母亲也不会……是孩儿没用……” 苏敬言慈祥道:“好孩子,以后,要照顾好自己。”苏敬言剧烈地咳嗽起来,不断有鲜血从他的嘴里冒出。 “父亲,你怎么了,父亲……”念安看着眼前的苏敬言,心里痛的无法忍受。 “父亲,咳咳,能在死前,见你一面,这心愿,也算了了……你,你母亲她,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咳咳,以后父亲不能再照顾你了……你,你要好好,好好活着,皇上他……罢了……你开心就好……噗……父亲爱你……”随着最后的一口鲜血喷出,苏敬言闭上了眼睛,握着念安的手也放开了。 这个孩子,小的时候总是依偎在自己怀里,奶声奶气地问:“父亲,山海经里那只鸟为什么非要填了那海才甘心啊?” “可是父亲,你看这句诗,如果后面用颠字,是不是就不押韵了?” “父亲,母亲好像生气了,你快去看一下母亲怎么样了……”可是到最后,苏敬言的耳朵边上不再听得到念安奶声奶气的声音,而是听到王若笑着道:“你来了?” 恍惚间,苏敬言又听到念安笑着的声音,温柔道:“父亲,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孩儿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回来!” 念安平静地看着苏敬言,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泪水,“父亲,你快起来。”念安看着眼前闭着眼睛,表情冷静地苏敬言,到最后,一点念想也没有了,原先还能奢望着有一天把二老接回京城,然后好好孝敬两人,没想到再见到的时候居然连这最后的一点念想也破碎了。 “父亲,你不要吓安儿,你起来啊,你睁开眼睛,我们别睡了好不好?”念安的声音哽咽得听不清在说什么。 “父亲你起来啊,你起来啊,对不起对不起。”念安的声音逐渐崩溃,变得沙哑,就趴在干草上,哭得不成样子。 “你起来啊,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你都不知道安儿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有多想你跟母亲。” “可是我知道你不会肯就这样回来,所以我就没有来找你们,我不敢来,我怕你们不要我了,我怕你们说我丢人,我是你苏敬言的儿子,却在外面这样败坏了你的名声……” “如果我早知道会来不及,就算你不生气,难道不想知道吗父亲。”在外面听见念安哭声的陈赢迅速跑进来,看到的苏敬言已经闭气了,他过去从身后抱住念安,把念安往外拉。 念安头脑不清楚,他却很清楚,这里的疫病传染的机会有多大,念安挣扎着道:“不要……父亲……不要走……”还不等陈赢做什么,念安便昏了过去,陈赢把手抚在念安的额头上,心里一紧,遭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染疫 本来这样的瘟疫,即便是不被咬,单是这空气里弥漫的那些空气就足够人染上了,更何况念安再来的时候身体本就不好,烧还没退,看来必须要把他带走了。 只是,他们是逃出来的,来这里见见苏敬言还行,却是万万不能在这府邸里久留了,等到他们精明的皇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定会知道他们就在这里,陈赢从大牢里抱起苏念安,只跟全束道:“本将军跟他来这里的事情谁也不要告诉,这笔钱给你,把苏大人好好火葬了吧,灰留着,过些日子我来取。” “将军,依下官看,苏公子看来是身体不太好,也许染了疫病,还是留下来好好看看的好。” 陈赢看了全束一眼,冷声道:“不该你管的事你少管。” 全束的双颊流下微汗,陈赢得那一眼神把他看得全身都毛骨悚然,当下忙道:“是是是,将军慢走。” 陈赢抱着念安出了城主府,急急忙忙上了马,甩开了身后偷偷跟来的城主府的下人,饶了一圈在城主府附近的一个客栈住了下来,这个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陈赢将念安放到榻上,急忙到外去取了一盆凉水,将毛巾敷在念安的额头上,又急急忙忙地让店里的小二去给他置办了一身衣服,换了一身衣服才出了客栈。 问来问去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医庐,花了重金才将里面的医者请到了客栈,医者一头的白发,但是很快就感知出来念安的脉象如何,并且从袋子里拿出一面黑色的面纱,戴在了脸上,陈赢心里一沉,这下真的完了。 医者把完念安的脉,又拉开了念安的衣服,陈赢清晰地看见里面长出了小小的红点。医者意味深长地对陈赢说到,“这位公子,想来是得了最近盛行的瘟疫瘟疫,九死一生,公子还是小心为妙。” 陈赢看着念安虚白却烧得有些泛红的脸,心里也是止不住地难受,“我没事,那他有……有救吗?”陈赢对念安的感情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喜欢还是爱,只知道对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就让人想要去保护呵护,也许真是把念安当成了自己的弟弟来看,只是自己却比他还要小了几岁。 “我只能给他开几幅药,你给他按时辰喝下去,能不能熬过去,就要看他自己了,只是,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能看得出来,他的体质一向不好,要是一般人也就算了,这疫病最侵的就是体质差的人。”医者已经动手开始写药方了,陈赢心急如焚,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样下去,念安能不能熬下来? 陈赢想了想,又道:“那麻烦医者了,这里熬药不太方便,能不能麻烦医者在医庐中替我们熬药,我们是外来的人,这里也没有一处正经住处。” 医者想了想,道:“行,你一个时辰后来医庐中取。” 陈赢又拿了一小袋银子递给医者,道:“还要多劳烦医者了。”医者也没有多推辞,这样的病一个不小心,医者是最容易感染的,多收多少钱都是不过分的。 “医者父母心,更何况公子给的报酬也不少,自然尽力而为。”本打算走出客栈的医者又转头,将一面纱递给陈赢道:“在一个房间的时候,还是戴着比较好,虽然你看起来体质好,但是总是要提防着的,这病一旦染上,就算是治好了也会留下许多的后遗症,还是小心为妙。” 陈赢迟疑地接住面纱,见陈赢有些迟疑,那医者接着道:“毕竟你还要照顾他,要是你自己都出事了,谁来照顾这个公子呢?” 陈赢点点头,将黑色的面纱戴上,沉声道:“多谢医者,医者慢走。”说完,陈赢坐到床边,看着念安的脸庞,无奈道:“我可真是你的恩人了,我也算是救了你两次了,要是报不了恩,我可不准你死啊。” 清心殿里,秦曦将自己的头埋在念安常躺的那枕头里,狠狠地吸枕头上念安残留的味道,秦曦的心脏像被撕开了一样,痛得不成样子,再也忍不住那坚强冷酷的样子,流下的泪将枕头都沾湿了。 安儿,你到底在哪里……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我什么都依着你,那些夫人我一个也不要了,好不好?你怨我,恨我,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就这样走了,你打我,骂我,都比自己一个人走的好,你回来,我们算账好不好? 外面那么冷,你最怕冷了,你回来我给你捂手好不好?你想怎么捂都行好不好? 念安的身体状况比较差,一到这样的冬天身体就止不住地冷,手脚都冷,每一次睡前,秦曦就会把念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里,把他的脚夹在自己的小腿里,然后捂一夜,他大男子主义也好,他不懂得替念安着想也好,他都愿意改,但是他不能没有念安。 只要一想到念安不在了,这个他每天都最想要回来的地方,都变得让他害怕,到处都是念安的影子,念安坐在桌前看书的样子,念安躺在他怀里握着他的手的样子,念安趴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亲他嘴的样子,都在眼前,一幕幕地演。 秦宇安出生的那一天,他是知道的,第二天早上看念安的眼睛红肿,秦曦是知道的,他都知道,念安有多委屈,但是他什么也没干,那天的念安全身都是血,都是为了救柳湘琴染上的血,他是一个那么爱干净的人,却穿着那样的衣服在潇湘院里等着孩子生下来。 念安受的那些委屈,他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以为念安没有关系,念安会理解他,理解他身为皇帝的为难,所以念安不会跟他吵闹,不会跟他过不去,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念安的不计较,不追究,从心里就认为那些都没什么。 他看到念安因为不想跟人发生关系,所以往墙上撞的时候,他的庆幸是多于他的心疼的,还好,还好他的念安还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对念安做了些什么,真的是混蛋…… 我知道自己错了,错得严重,可是你不能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啊安儿,我会改,我都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是我太自私…… 秦曦坐起身来,看着卷宗里的内容,那是当年他让张衡唤亲手替他改的,本想因着这事来把握张衡唤的把柄的,但是没想到却成为最后戳进念安心里的利刃,也成为了斩断他们联系的大刀,如果一开始他不那样想就好了,现在他的念安也不会这样。 秦曦正打算翻开账本,便从账本里掉出一封信,信…… 秦曦跟疯了一样,将那封信从地上捡起来,上面的字迹是念安的,那样翩若惊鸿的字他不会认不得的,只有念安能写出那样的字,他颤抖着打开信。 “秦曦,我想了很久,我们到底还是不合适的吧,我的存在对你来说,不过是皇位的一个阻拦,你想成为千古一帝,就必须毫无软肋,而我,是你的软肋吧。” “我曾经觉得只要喜欢很多事情都可以客服,可是并不是这样的,我才发现我是那个最自私的人,如果我不那样,也许父亲和母亲都可以相安无事,也许他们早就可以回来,可是我重名声,我不想被人说我滥用私权,不想被人诟病,这是我的私心,即便很不想承认,可是我就是做错了。” “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再入宫中,就算是死,也应该要死在父亲的身边,有些事情,就算你想瞒着我,就会有人想让我知道,从来就不存在能包得住火的纸,我也很清楚,你我就是外面的那团纸,等着被烧光。” “所以在被烧光之前,我想,想做一些一直没有做得事情,不用来找我了,我想放下了,真的想放下了,有些事情我们都太过执着了,也许一开始我不执着于那样的感情,也许今天你跟我都不会有这么多的困扰。” “宇儿是我对不起他,只能拜托你好好照顾他,我知道你是他的父亲,就算你再不喜欢他的母亲,可是你不会对宇儿有半分不好,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对宇儿好一点吧,不要让他的童年不再快乐。” “最后啊,我想要跟你说一些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你一向都能照顾好自己,也不存在要我担心你的问题,即便没有我,你也会过得很好吧,至于那些夫人,你以后都不用再看我的脸色了,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了。” “我走了,从此不管是好是坏,是死是活,我们都不再有关系了,不要来找我,我知道父亲时日无多,给他送终完,我就会离开天山城,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干什么都好。” 秦曦突然暴怒,将手里的信封捏成一团,扔在地上,站起身来又在墙上狠狠砸了一拳,最后却蜷缩在地上,将那一封信捡回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平铺开,将那封信收好,秦曦不忍地流下了悔恨的泪水,看着念安的字迹,看着上面早就已经有的被水晕开的墨水痕迹,就好像看到了念安在写信时的心情…… 苏念安,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一定要把你找回来,这辈子,就算是死,你也要死在我的怀里! 第一百八十六章 搜查 久久,秦曦才从房内起身,他要去边疆,去天山城,马上就要去,他的念安就在那个地方,不管念安还在不在,他都要去,就算是花他一辈子的时间,他都要亲自把念安追回来。 秦曦推开门,又回到了一脸冷漠的样子,道:“李顺,传旨下去,让陈墨、虚竹跟朕一同去天山城。” 李顺忙上来,道:“皇上,怎么突然要去天山城了,那这京中的事务……” 秦曦冷眼看了一眼李顺,道:“三弟回京了,让三弟代为处理,无须多言,朕意已决,派人马上去给风骏多喂一些吃食。”吩咐完,李顺也不再多说让秦曦生气的话,就直直地往外跑去找人。 秦曦将念安的信收好,才走出清心殿走往马厩,前面是一群跑去喂马的人,外面的初雪已经越下越大了,说是鹅毛大雪也不为过。 看着秦曦走出去的背影,颜卿又控制不住地哭起来,嘴里喃喃道:“公子,你一定要安全回来,我们都在清心殿里等着你。” 羽阕和灼韵一人一边拉着颜卿的手,道:“公子……公子一定会幸福的。”海棠从后面抱着秦宇安出来,秦宇安已经哭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才静下来。 颜卿将宇安抱在怀里,一面哄道:“大皇子乖,你一定也希望公子能够幸福,一定不希望公子过着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海棠也泪目了,道:“苏公子是好人,当日要不是他,大皇子和柳夫人一个也保不住。”几个人都不再多说,只是抱着秦宇安到了太阳比较大的地方。 秦曦抚摸着风骏背上的毛,回想着那一年夏日,带着念安在山谷里,躺在扑满花瓣的草地上,念安娇羞地埋在他的怀里,抬起脸的时候满脸的通红,迷人得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单纯的样子,没有人可以比较。 他被他压在树上,不知所措,把嘴唇咬得都要出了血,他陪伴着他从弱冠一直到了现在他快要到了而立之年,陪他走过了这样漫长的岁月。 可是他的念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要为他考虑,要为他受委屈,就连笑,都是为了让他不要担心。那天念安离宫的时候,对他的笑容,对他的话,都是关心他,让他要照顾好自己,一句怨言也没有,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恨自己,恨自己的自私,恨自己的无耻。 “风骏,我们去接安儿回来,这一路可不要休息。”说着,秦曦骑上风骏,估计是在马厩里待久了,风骏也期待出去奔跑的日子,秦曦轻轻一拍便往外冲出去。 秦曦什么也不管了,在朱雀门带上虚竹和陈墨,便往边疆天山城而去。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不会这样,可是现在,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皇位,什么江山,都顾不得了。 两天了,念安期间醒来过一次,看着陈赢,难过地笑了,“又连累你了。”念安心里清楚,欠陈赢得人情怕是还不清了,曾经因为他而捡回一条命,现在又要他的照顾。 陈赢将念安额头上的布巾拿下来,摇摇头,大方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都怪我闲着无聊,要不然我还真不乐意管你。” 念安扯开了嘴,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道:“我应该是染了疫病吧?”念安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也能感受到身上长出来的疹子传来的不一般的疼痛。 陈赢迟疑了很久,才点点头道:“恩。” 念安取笑道:“那你还不把面纱戴起来,是想跟我一起染了,一起去死吗?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你这样子,一定有很多女子喜欢你,到时候我可是要被那些女的在心里扒了皮的。” 陈赢顿了很久,还是没把面纱戴起来,道:“等你晚些睡着了我再戴上,我不习惯带着那玩意儿,嫌它碍事。” 念安并没有觉得陈赢是喜欢他的,也不往这方面去想,从床上强撑着坐起身来,对着陈赢道:“我想去窗边看看。” 陈赢将念安的披风拿过来,原先沾上的脏污,不管是泥还是灰都已经被陈赢洗干净了,还是那一件他最喜欢的披风,白得一尘不染。念安感激地披上,陈赢搀扶着他来到窗边,一推开便可以感受到外面的吹进来的强风,念安的头发都被吹到两边,如果客栈的楼下看来,一定是一副绝美的画面。 伸出手去,念安很快就感受到外面的雪飘在手上的温度,噬取了手心仅有的热度,陈赢在后面道:“你烧还没退,还是回去的好。” 念安淡淡道:“我就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这样的雪了。”说着,念安的泪就顺着他的脸颊掉下来,掉在他雪白的披风上,念安又道:“报应吧,我这一辈子就没有在父母身边尽过孝道,如果我不那么自私,也不会到现在跟父母都天人两隔。早些到那边去陪二老也是应该的,咳咳……” 陈赢看不到念安的表情,还以为念安是平淡地说出这句话,心里一阵抽痛,道:“这些事怪不了你,不过是命运作人罢了。” 念安摇摇头,“又怎么是命运作人呢,有些事情,早在一开始就错了。”他当然清楚命运作人,也清楚很多的事情不是他们说了算,可是他不会因为这些,就少怪自己一点,对自己父母的亏欠,这一辈子都会记在他的心里,至于还有多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了,就像是听着父母对他的呼唤。 他也忘不了父亲死之前对他说的话,对他的宠爱,那些是他许久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那些思念就像波涛一般,在心里不停地翻滚却无法平静。 念安又道:“我这辈子,亏欠的人太多了,只有秦曦,我能摸着我的良心说我不欠他什么。”那是他用心爱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会亏欠。 陈赢把他往里拉了拉,“外面冷,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念安将手心的一片雪花握在手里,转身走进去,这几日总感觉精神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就要到头了,那疫病有什么本事他也总算知道了,长疹子的地方就像有虫子往里钻一般,痛得人直觉得锥心刺骨。念安忍下疼,微笑道:“是啊,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在床上一躺下,念安又沉沉地睡过去了,陈赢见他躺下,便又到医庐去给他拿药去了。念安在客栈里已经待了有两天了,陈赢出了门便看见有官兵在搜查,陈赢内心里便有了一个直觉,秦曦来了。 陈赢走进医庐,拿了汤药,便拍了拍在一边弄草药的小医童,道:“小兄弟,这是怎么了,官兵怎么搜查起来了,难道这里附近有什么凶穷极恶之徒?” 那小医童一边捶药,一边不在意道:“那些官兵啊,听说是在找什么通缉的犯人,京城里的将军都来了,看来挺大的架势,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陈赢会意,感激道:“原来这样,不便打扰了,小兄弟你接着忙,明日我再来取药。” 回到客栈,陈赢将念安扶起来,一口一口地喂他喝下汤药,不过一会儿就见念安剧烈地咳嗽起来,竟然还咳出了血来,陈赢忙用布巾将念安的血擦干净,看着念安虚弱的样子,陈赢的心里出现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想法——去找秦曦。与其等着秦曦找到念安,等着念安病入膏肓,一点生机也没有,不如他去找秦曦,让秦曦救念安。 因为剧烈的咳嗽,念安也缓缓醒来,看着自己胸前的一片血迹,笑着道:“没事,可能是最近喝的水少了,才会这样咳血,没什么大事的。” 陈赢道:“你给我看看你身上的疹子怎么样了。” 念安也不恼,只是取笑道:“陈赢,你怎么动不动就叫人给你脱衣服,一点也不知道害臊。” 被念安这么一说,陈赢一下子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红着脸道:“我就是想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念安推搡开陈赢,也不回答他的话,只是道:“能不能先帮我倒一点水,我渴的不行,你没觉得我现在说话跟鸭子一样难听吗?” 陈赢忙去倒水,念安悄悄摊开身上的衣服,看了一眼,那些疹子处都有一些出血和发炎的状态,现在的身上真是到处都在疼着,感觉像是随时都要跟这个世界再无缘相见一般。念安只能忍着,一声不吭。久久,陈赢才道:“对不起,没有提前问你的意思,就把苏大人给火化了。”把茶递给念安以后,陈赢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陶器,递给念安,道:“这是苏大人的灰。” 念安知道陈赢是为他想,他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了,又怎么能把苏敬言的尸体带回京都去埋葬呢,如果是火化了,好歹还能让他的灵魂有处所归。念安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将水喝完便立马将陶器抱在怀里,一面道:“谢……谢谢你陈赢……”念安说着又抑制不住地掉下眼泪,这辈子,到底是有许多的亏欠的。 陈赢见念安低着头的样子,只好也取笑道:“跟我就不要说谢了,我们可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没想到那么多年前蹭了你一顿饭,竟然还了这么久。”念安将苏敬言的骨灰抱在怀里,心痛的不行,一下说着对不起一下说着谢谢,也不知道是跟陈赢说还是跟苏敬言说。 “苏夫人的灰已经要不回来了,我询问了全束,他说当日苏夫人走得时候,苏大人就要求将他火化,灰已经被埋下去了,说是等着你来,才能挖出来,让你把他们两一起带回去,只是这些天,忙着照顾你一下子走不开身,跟全束约好了今天过去拿,没想到……” 念安恍惚抬起头,询问道:“没想到怎么了?” 陈赢呼出了一口气,道:“没想到……有人从京城来了,现在正到处搜查着你跟我的下落,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搜到这个客栈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淡然 念安恍惚掉下了泪,却别过头去,把身子转进榻里。 陈赢又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晚些我去给你拿药。” 念安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传来的热气和在体内乱窜的气息,念安强撑着意志,到底还是昏睡过去。 这一场疫病最直接的表现不止是身上的疹子会让全身都腐烂,更体现在嗜睡,尤其是那药效,不过一会儿,念安现在醒来的时间一次都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夜里有时也会醒来,看着在他附近的榻上睡熟的陈赢,念安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流滑过,老天对他到底还是善良的,即便他万恶,到现在也有人陪着他。 想着想着念安又睡着了,第二日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他已经渐渐地对外界的声音都多少有些免疫了,再醒的时候便看见陈赢跟门外的人僵持着。 “我都说了,里面是我弟弟,他得了疫病,就算你们不怕死,我也不能让你们打扰了他。” 那两人很明显拿着幅画,画上的人是谁不用猜都知道是念安的样子,陈赢又道:“就算你们有城主的令牌,也不要想轻易进来。”说着,陈赢便将手中的佩剑拔出来,挡在门外。 那两人怒斥道:“你想干什么?” 陈赢到底是粗人,遇事解决的办法简单粗暴,念安从床上艰难地起身,披上披风,走到门边,陈赢本来都打算跟人动手了,见念安出来,陈赢低声道:“你出来干什么,你快回去。” 念安摇摇头,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去通报吧,让秦曦来。” 陈赢一把抓住那人的画,狠狠地撕开,气道:“念安!” 念安往屋里走,一边淡然道:“你们要是想进来染病就进来,别吵到我就行。”说着,念安又坐到床边。 那两人看见了念安的脸,即便是陈赢将人像画撕毁了,也能看得出来这人跟画里面的是一个人,忙回去交差了,陈赢无奈地关上门,便忍不住道:“你不用出来的,你只要在里面,他们就绝对不会进来的。” 念安看着陈赢真诚的面容,道:“然后呢?” “我就是拼死也要带你离开。” 念安坐起身来,又走到窗边,再打开窗户,看着底下靠近客栈的人越来越多,道:“然后我们一辈子就这样躲着吗?我的日子也许不多了,我就是想要好好地度过,剩下的日子。” 陈赢坚决道:“不会的,我带你去各地求访,你一定会好的!” “看淡了,也就无所谓了,秦曦不久就到了,听说京城的将军也来了,秦曦来了,陈墨也会来吧,等他来了,你就跟着陈墨回去吧。” “我不回去!” 念安看了陈赢一眼,笑着道:“回去吧,你又何必因为我,耗上你自己呢,多傻啊,也没有这个必要。” 陈赢上前来抓着念安的手,道:“我不觉得是耗,既然我把你带出来了,就必须要对你负责。” 念安取笑道:“你头脑简单,怎么就这么倔呢?”这脾气,跟以前的自己,还真是像,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棱角就被慢慢地磨平了,不再是那个苏念安了。 “我就是倔,人家都说你是我弟弟,我还没有弟弟呢,你当我弟弟吧,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念安嗤笑道:“干嘛,我这没命的人的便宜你也要占?你是活腻了吧,别看我打不过你,就敢乱喊,喊兄长!” 陈赢迎着笑脸,“弟!” “你这孩子,一点礼貌不懂。” 陈赢想要说些什么,便听到外面响起了急切地敲门声,“安儿,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你开门。”陈赢心里又一惊,是秦曦来了,没想到他来得这样快…… 念安本就清楚,秦曦自己也在这附近,从早上开始心里就有一种没有办法阻挡的直觉,那种离自己爱的人越来越近的感觉,所以看着窗户远处赶来的虚竹和陈墨,也就更清楚了。 陈赢朝着外道:“皇上,公子他……” 念安打断陈赢得话,走到门口,对着秦曦道:“秦曦,我累了,我不想再继续了,你放过我吧。” 听到念安的声音,秦曦在门外都红了眼睛,当他来到天山城的时候,听全束说苏念安像是染上了疫病的样子,他的心里就像被生生刮去一片肉一般的难受,当他得知念安就在这客栈的时候,听到店里的小二说那房间里的人生病了,整日喝着药,熏得到处都是药味,他的心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绝望的窒息感。 “我错了,安儿,你原谅我好不好?” 苏念安扣着门上的把手,凄凉道:“不是原谅或者不原谅的问题,秦曦,我没有怪你,只是觉得累了,有些事情,不想再继续了,有些话,也不想再说了。”是啊,回想起来,他也没有多怨恨秦曦,所有的怨恨都是对他自己的罢了。 秦曦在门口不知所措,他最怕的就是念安这样让人绝望的话语,他最怕的就是念安突然的离去,什么都不说,秦曦对着门里道:“我们回去好不好?你得了疫病,我们要尽快回去让汐枫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再晚……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不用了……现在这样挺好的,一点一点地珍惜自己剩下的日子,我跟你到此就算结束了,如果你还想在我心里留下一点温暖的样子,你就走吧秦曦,我们不要再见了,你也不要再想着我了,你有江山,有万千的子民,而我,只不过是你人生的一个过客,随时都会离开的一个人罢了。” “安儿,你开门好不好?我们面对面地说,你明明也放不下我,是不是,你告诉我!你放不下我的……” 念安用手画出秦曦在外的轮廓,道:“秦曦,我放下你了,真的,放下你了,现在的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这里有父亲,有母亲,什么都好。” “安儿……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啊……就算你不想我,你也回去……我死都不会放开你的手的,就算是死,你也要在我身边,你不要妄想逃开,这一辈子你都是我秦曦的人,你逃不开了。” 念安不再扣着门的把手,转身回到床上,跟陈赢道:“陈赢,我困了,我想睡一觉,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这扇门?” 陈赢点点头,“好。” 并不是念安嗜睡的毛病又上来了,只是他不想再去听秦曦的话了,好像下一刻,自己又要变卦了一般,他想逃避,想逃离。就连陈赢也清楚地看到,念安躺在床上的时候,不住颤抖的身体,和小到几乎听不到的悲鸣。 秦曦在门外苦苦哀求,却不敢砸门而进,他知道,他伤透了念安的心,也用尽了念安的情,但是这扇门他真的不敢碰了,他生怕念安会当着他的面说下那些狠话,他怕看到念安苍白虚弱又无助的样子。 陈赢却打开门,走出客栈,一出门,陈赢便被赶来的陈墨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陈墨怒道:“混账东西,皇上的人你也敢带着私逃!” 陈赢抬起头来,用一样让人窒息的表情看着陈墨,道:“哥,你知道什么叫做脆弱吗?当我看着念安从朱雀门出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当我看着他因为疫病咳血不止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人这么的脆弱,却又可以这样的坚强。” 陈墨被陈赢堵得说不出话,反而是秦曦红着眼睛,“他怎么了?他怎么会咳血!” “皇上不知道疫病吗?就是天山城近来随意蔓延的疫病,念安的父亲,就是死于疫病,当他发着高烧,跟他父亲告别的时候,就已经染上了疫病了。” 秦曦疯狂地捶着门,朝里面的念安喊道:“你让我带你回去,我们就回去看病好不好!你怨我恨我都好,我都要把你带回去!” 陈赢却把住了那门的把手,“念安说他可能就再也看不见外面的雪了,他最喜欢外面的雪,最喜欢他那一身洁白的披风,他睡着了,别吵着他,他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秦曦的脚突然就软了,瘫倒在门前地上,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了,陈赢还是淡然道:“现在他渴睡得厉害,一天也许就醒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想记住好多东西,却很快又要昏睡过去,我不敢看他身体里的疹子怎么样了,那是会要了他命的东西。” 陈赢蹲坐在秦曦身边,对着秦曦道:“皇上知不知道那天他最清醒的时候说了一些什么?”说完,陈赢也落下了泪,捏紧了拳头,陈赢才道:“他说他这一辈子对谁都有亏欠,却唯独对你没有亏欠,他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父母,提前过去陪着他们也是应该的。” 秦曦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看着陈赢道:“劝他回去,算朕求你,陈赢你劝他回去好不好?” 陈赢摇摇头,对着秦曦道:“没有用的,他说他只是想要安然地度过他的余生,没想到还是没有机会度过了。” 秦曦朝着门内喊道:“苏念安!你给我出来!你出来啊!”说到后面,秦曦的声音也渐渐由嘶吼变成了沉沉的低泣,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脆弱的让陈墨和虚竹都别过头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爱 秦曦就一直在门外耗着,整个客栈都息业,为了保证皇上的安全,整个客栈被侍卫层层包围,连外面的街道都被封起来,秦曦从全束那里也拿到了王若的骨灰,就捧着骨灰在门外跪着,没有人知道秦曦的心里在想什么。 念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缓缓地睁开眼,才发现天外的雪越大了,飘起来格外盛大,像是幅在动的水墨画,陈赢在床边候着,一看念安醒来,便着急询问道:“怎么样?难受吗?饿了吗?”说着,就忙要走去拿点心。 念安扯开已经干裂的嘴唇,微微笑了,看陈赢连面纱都没戴的样子不忍又柔声道:“不难受,也不饿,你怎么又把面纱取下来了,快戴上去,真想陪着我去死啊。”说着,念安把床边的几条面纱拿出了一条,那是这几天陈赢买来的,好几个样式,就是为了等念安醒的时候能够戴着出去走走也好,念安不想连累别人,出去一定会戴,所以便提前买好了。 陈赢摇摇头,“我觉得你像我失散多年的弟弟,我想好好照顾你。”陈赢越看念安,越觉得想要照顾他,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总之就是希望把好的东西都给他,再替他承受一些痛楚。 念安噗嗤笑了,从床上撑起身子,一边道:“你又占我便宜?我怎么就是你弟了。” 陈赢老实挠头发,红着脸道:“不是,我是说真的,你虽然年龄比我年长,但是你可没有我老成,我可懂事了。”说着,陈赢还在心里自赞。 念安感觉体内的有股力量乱窜,忙跟陈赢道:“不跟你打趣了,能不能去给我倒点水,有点渴了。”念安自染上以后,吃得一日不如一日,醒的时间又短,也未必有胃口,不过几天,脸上的双颊都更往里陷了,看起来削瘦得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 陈赢点头应好,转头去倒水,不过走出两步便听到后面喷血的声音。 念安感觉那股力量来得更重了,捂着胸口不过干咳了几声,便“噗”地喷出一大口的黑血,咳完血便趴在床上捂着胸口,没有起来的力气,小声吁吁地喘着气。 陈赢忙转身,冲到床边着急问,“怎么了,怎么了……” 念安摆摆手,艰难道:“没……” 秦曦在外听到念安咳血的声音,又听到陈赢的喊声,急得整个人都慌张了,忙在外面砸门道:“怎么了,安儿怎么了陈赢!” 陈赢扶起念安看着念安嘴角还留着血,苍白的嘴唇和黑红的血丝形成鲜明的对比,念安失了力气,只能靠在陈赢身上,陈赢忙拿了布巾替念安擦着嘴角的血,一边道:“我去给你请大夫……”陈赢有些手足无措,一边念叨着:“我马上就去……没事的……” 念安摆摆手,“陈赢!不用请大夫了,把门打开,让秦曦进来吧,我有话要跟他说。” 陈赢微愣,久久才将念安放靠在床上,一边道:“我去给你请大夫!”说完,陈赢将门打开,对门外的秦曦道:“念安说让皇上进去,他有话跟你说。”便跟陈墨打了一声招呼,一同去了那家医庐。 秦曦终于得到了机会,忙捧着骨灰走进去,看着靠在床上似乎任何一刻都可能要离他而去的念安,眼睛一下子便红了。 念安看着在外面吹了一天风,眼睛都红掉的秦曦,开口道:“坐吧。”念安说话间满带温柔,就像第一次见秦曦的时候一般,虽然让人觉得触摸不到,但是却有一股暖流悄悄流淌到心里,甜蜜又温情。 秦曦将骨灰放在桌上,捏了捏手,一边对念安道:“这是岳母的骨灰,我将她带来了。”秦曦说的时候特地说了岳母,就是希望念安有所动容。 念安微愣,一想到王若,便也泪满眼眶,颤抖着道:“谢谢,只不过她于你还是一个罪妇,不是吗,秦曦?” 秦曦走到床边,半蹲在念安身边,想要拉念安的手,刚伸出手,便看到念安递过来的面纱,念安道:“听说这疫病很容易传染,还是戴上吧,你是一国之君,若是没有了你,翊国便要乱了。” 秦曦没想到,他在意的事情,念安比他还上心,但是念安前面说的话他也听得清楚,接过面纱,当着念安的面撕掉,沉着声道:“没有了你,我当这一国之君还有什么意思。” 念安的眼神都黯淡了,对着秦曦道:“秦曦,你这样说,已经绑不住我了……我只是,想要为自己活罢了……”这一辈子无奈入宫,却因为秦曦,屈身在宫里,本不是他的意愿,可是夜里醒来的时候,看着抱着他睡得满足的秦曦,他总是开心高于隐忍的。 只是随着时间的变化,他们之间好像有一些不一样了,秦曦把这些事情当成理所当然,有了张媛婕,有了柳湘琴,有了温宜,有了秦宇安……说不在意又怎么会是真的,尽管他表面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他们确实在互相阻拦。他就像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鸟,想要飞出去却飞不出去,秦曦就是那笼子。秦曦就像是要飞天的真龙,而他就是束缚在秦曦身上的枷锁。 秦曦抓住念安的手,一边道:“我想通了,我不能没有你,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们回去,所有的人,我一个也不要了,好不好?以后就你一个,再不敢对不起你,要是再对不起你,我秦曦任你处置!” 念安想要抽出手,才发现他跟秦曦的手一样冰,秦曦是在外面被风吹得,他是因为他的身体,念安闭了眼睛,淡淡道:“秦曦,我的时间不多了,不想奔波了,好累,真的,我只想在这里。” “我抱着你,我抱着你回去,你睡觉就好了,好不好?” 念安一下子捂住胸口,凄凄道:“来不及了秦曦……放下吧……噗……”不过瞬间,念安身前的被子便被念安的血染红,秦曦忙搂住要倒下的念安,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就算是你恨我一辈子我也要带你回去。” 念安已经昏过去了,听到秦曦最后的话,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秦曦忙抱起念安,朝着外面喊,“虚竹!虚竹!” 虚竹以为出事了,忙从外面赶进来,便听秦曦道:“马上去准备马车……不,不要马车了,马车回去来不及了……”秦曦想了想,才道:“你去找陈赢,煎药,带上药,我们马上回去。” 虚竹拱手道:“是。”走的时候虚竹看到了念安的脸,嘴边带着血,眼角带着泪,连他看了都觉得残忍,更何况是秦曦…… 秦曦忙拿起念安的披风,将念安用披风包住,又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一同盖在念安身上,一只手死死拉着念安的手,仿佛这样子念安就不会离开一般。 虚竹在路上遇到了拿着药回来的陈赢和陈墨,对着两人道:“快走,皇上带着公子要回去了。” 陈赢拉住虚竹,“怎么会……”陈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才刚出来,他现在的心情还是矛盾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念安不会轻易回去,他希望念安早点回去能够将他的疫病看好,又害怕念安就这样跟着秦曦回去。 “公子咳了很多血,不带回去怕是不行了……”虚竹说着忙示意两人快走。 陈赢沉默了,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步伐,看着已经在马上的连自己一身黑色的披风都给念安包着的秦曦,还是上了马。 陈墨道:“皇上,披风……臣的给你吧,你是……” 秦曦沉声道:“不必,上马,回去。”秦曦不再多言,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是在惩罚自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连夜赶路,除了风骏受得了,其他马没有一匹受得了的,他们的马都换了两匹了,听了陈赢说了疫病的一些症状忙,秦曦半路歇息,曾小心翼翼地打开过念安的身体一次,里面的脓已经开始扩大,甚至又腐坏整个身体的趋势,看得秦曦心都寒了。 途中念安醒了两次,第一次醒的时候,意识还算清醒,对着秦曦道“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宫……秦曦你放过我吧,我不爱你了好不好?你不要再逼我了。”秦曦亲了又亲念安的脸,道:“乖,我们回去看病,看好了你再跟我闹。”念安也不说什么,只是别过头去,看着漫漫的冰原野。 不止只有念安和陈赢知道,念安不是在闹,这一次,真的死心了,死的彻底,一点血丝都不带。秦曦也知道,他跟念安回不去了,但是他不会放弃,也不想放弃,更不想看着念安在他眼前死去,念安摇了摇头,还没说话,又昏了过去。 第二次醒的时候,念安已经没了清醒地意识,迷迷糊糊地喊着父亲和母亲,哭得稀里糊涂的,“父亲对不起……孩儿不孝……母亲……你别怪安儿……别怪我……”秦曦悄悄流了泪,把念安抱在怀里又是哄又是骗的,好一阵子才安生下来。 等到了京都,已经是三天以后了。秦曦直接去了医府,发现医府没人,又转而去了亲和王府。 第一百八十九章 生死 秦曦和秦尊一同坐在外殿,等着内殿的汐枫出来,这时候秦曦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那种来自心里的恐惧,让他觉得害怕。 汐枫出来只看了秦曦一眼,对着秦尊道:“可能……真的没办法了……我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了……他的疫病毒性已经渗透了,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溃烂了,如果我贸然动手,可能要承受的不止是我们能想象的……”后面的话,汐枫不敢说,而且如果真的让他将那些伤口都刮去,念安会生不如死,或者直接…… 汐枫说完,秦曦陷入沉思,不知道要怎么办,秦尊一下子就红了眼睛,汐枫忙抱住秦尊,哄道:“乖……念安他只是……”后面的话他也编不下去了,谁不知道念安现在的情况呢? 碧清在一边已经哭起来了,颤抖着捂着嘴道:“念安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秦尊哭着趴在汐枫的肩上,“汐枫,你救小安,你救救他,小安不会有事的……” 秦曦沉声红着眼看着汐枫,道:“求你,汐枫,救他。” “你想清楚了?” 秦曦顿了顿,才道:“救他,什么都可以。” 汐枫想了想,转身拉着秦尊进了内殿,道:“他现在意识不清,会不断地嗜睡,要做就趁着现在做吧,别再拖了。”说完,汐枫拉着秦尊到念安身边,对着秦尊道:“你好好看看念安,可能……” 秦尊忍着眼泪点点头,对着念安道:“不会的……小安,不管你怎么样,你都还有我,亲和王府也是你的家,我等你回家。” 汐枫对着秦尊道:“乖,你出去等着,让元泉来这里帮忙就可以了。准备一桶用生肌粉煮出来的热水进来,刚烧开的热水,等念安里面的伤口处理好了,将水温调到适合他泡着。”秦尊不想离开,但是又不能在这里让汐枫分心,便点点头走了出去,等到元泉端着热水进来,汐枫的针也都准备好了。 秦曦将念安扶起来,将念安的腰带解开,看着念安瘦弱的身子,眼睛里的红就没有褪下,汐枫将一把尖锐的刀放在烛火上烧好了,又对着元泉道:“将那边的草药捶好,如果将他的肉都去掉的话,他必死无疑。”汐枫本觉得这样的伤口要一个一个地处理,但是细想一下,才发现,念安的伤口要是一个一个地将腐肉刮去,怕是还没有处理好,念安就已经失血而死了,只能想办法,将体内的毒血全部都逼出来。 元泉听完程序,凝重地点点头,秦曦让念安靠在自己身上,汐枫看过那么多的病人,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让他觉得压抑,他用尖刀划过念安白皙的身子里,一瞬间便有血冒出来,秦曦看着那把刀划进念安的皮肤,一边不住地跟没有意识的念安道:“安儿没事,没事了,就好了,很快的,你别怕,等你醒了,你要什么都依你。” 汐枫用刀将那一处看起来让人觉得害怕的伤口划了两下,底下已经流下了不少的血,很快就染红了一片的被褥,念安虽然未醒,但是眉头已经紧紧地皱起来了。 紧接着,汐枫就把剩下的伤口又都划了一刀,身上这样的伤口算起来有十多处,还有一些是有发病的症状,弄到第二处的时候念安就已经醒了,被活活疼醒的,虚白的脸上出了一层薄薄的微汗,嘴唇毫无血色。 念安只是皱着眉头,死死咬着牙,秦曦注意到念安醒了,柔声道:“疼一会儿就好了……汐枫的本事你是相信的……四弟还在门外等着……就算你不想管我以后如何……也要想想四弟……”秦曦看念安对他毫无动容,只能搬出秦尊来,希望念安能够多少顾虑一点,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但是,见念安仍是毫无动容,秦曦心里也急了,人都说不怕医者无能,就怕被医者自己无心,念安现在看起来油盐不进,秦曦见汐枫又把刀刺进去,念安失控地微微喊出声了,很快又紧咬牙关,一声也不愿意吭出来,秦曦忙道:“你轻一点啊……” 汐枫没好气道:“早知道会这样,早时候不回来?你苏念安就该受着,你秦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人逼到那地方去。”汐枫并不知道念安为何到了边疆,只知道那一天突然就没了,秦曦也没说具体因为什么。 秦曦被说中了心里的痛处,对着念安像哄小孩一般道:“安儿,你要是疼你就咬着我的肩膀,你别咬着自己,好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念安的嘴角都渗出了血丝,看得元泉都心惊胆战。 念安仍是不动容,像是根本看不到秦曦,听不到秦曦说的话一般,只是紧紧闭着眼睛,汐枫从后面传来声音道:“你就咬着吧,别一会儿一个不小心咬舌自尽了。” 秦曦差点就反手打过去了,都什么时候了,汐枫还有时间开这种玩笑,道:“这几处应该是比较早出来的伤口,看起来中毒颇深。” 秦曦大惊,“那怎么办?” “天意。”说完,汐枫将所有的银针都拿出来,刺在不同的穴位上,念安难受地又哼出一声,汐枫对准一个位置,狠狠地一掌拍过去,这一掌力道中厚,念安闷哼一声,“噗”地喷出一口毒血。 念安颤抖着道:“先生不用费力了……” 汐枫生气道:“你想死,也别让我家尊儿那样难过,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少了秦曦你就活不下去了吗?我跟尊儿答应你,只要你愿意,秦曦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你现在得活下去!” 秦曦顿了顿,才应和道:“只要你活下来,我以后都听你的。” 念安道:“没有意义了……一点也没有了……生死有命……” 汐枫不再废话,又一掌拍过去,随着的又是一口毒血喷出来,后面的念安再没有意识,不过处理了几处,便昏死过去,等到汐枫将所有的针都拔出来,榻上已经到处都是血迹了,汐枫双手满是鲜血,让秦曦将念安抱好,汐枫把手抚上念安的手处经脉,一探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虚弱的脉象,可能随时都会出事,如今只能尽人事了,我马上就去给他熬药,让他们把这里的帘子全部都拉起来,他现在见不得光,将榻上的东西全部都换了,所有来过这里的人,都要喝药,避免染上疫病。” 汐枫又朝着外面道:“让人把浴桶抬进来,元泉,将你捶好的草药扔进去。”说完,便见外面的人抬进一桶已经变白的水进来了。 “把念安放在这里面,泡满一个时辰,我去外面调试补的热水,只能泡一个时辰,去将香立起来,不能泡过一个时辰,能不能将体内的毒素全部逼出来,就只能看他自己了……” 外面的秦尊听到了,立马进来,看见身上还在滴血的念安,跟碧清相互扶着,两人才算没有瘫倒在地上,汐枫交代完,看了一下秦曦,一向不会在外人面前流泪的秦曦,居然泪流满面,盯着怀里的念安,眼睛里还不断涌出眼泪,嘴里满是哽咽得说不出话的声音。 汐枫叹了一口气,拉过秦尊带着人走出去,留下元泉在收拾,秦曦的泪沾湿了念安胸前的衣裳,元泉不敢多话,将榻上的东西全部换了个遍以后,就匆匆退出来。 秦曦将全身都是伤口,到处都被包扎起来的念安放到榻上,小心又温柔,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宝物,他自己知道,现在的念安对他来说就是无价之宝。 秦曦小心地把念安放到浴桶里面,不过片刻,浴桶里的白水便被念安的血染红,仅仅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桶里的血已经变得乌黑。 秦曦忙到外面找汐枫道:“怎么了,水变成那样要不要换一下……” “水变成什么样了?” “已经乌黑了。” “现在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这样泡着了,将里面的水舀一些出来,换一些热的进去吧。” 秦曦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跑进去自己换水,坐在念安的身边跟念安说着话。 看着紧皱眉头一点意识也没有的念安,秦曦哽咽道:“安儿……是我不好……是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都错了……你答应我一定要熬下去……你不能走……” 秦曦跪坐在榻边,抓着念安的手:“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我是你的秦曦啊……我是你的秦曦啊……安儿……” “我不做皇上了……我只要你……只要是你不喜欢的我都改……我全部都改……好不好?你起来,就算你拿剑将我刺死也好……你知道的……要是没有你……我要怎么办……” “你一向最疼宇儿的……你醒来了我们一起给宇儿办周岁宴……我们给你过生辰……我们还要去四海云游……去你想去的地方……” 说到后面,秦曦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畜生,当着昏死的念安的面,一巴掌一巴掌地抽自己的脸,嘴里还不住道:“是我混蛋……是我坏……可你不能拿自己惩罚我啊……” 第一百九十章 沉睡 一个时辰过去了,汐枫推开门,看着失魂落魄的秦曦也已经见怪不怪了,走近念安的身边,在身后,又收力在念安身后拍出一掌。 “噗。” 秦曦忙稳住念安的身子,问道,“怎么样?”念安浴桶里的水已经完全变成血池了,还飘出药草和毒血混杂的奇怪味道。 “抱起来,把他身上好好洗一下,一会儿我来把脉。” 秦曦按照汐枫的吩咐把念安的身子打理好,汐枫进来把脉过后道:“脉象还是虚弱,命是保住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了。” “他……会怎么样?” “这疫病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嗜睡,可能他会就这样睡一辈子,如果连他自己都不想醒的话。” 秦曦听了汐枫的话,也作不了他想,他只希望念安能够活下来,其他的什么都好。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汐枫每日都为念安针灸,每隔两日就要泡一次药浴,脉象也逐渐变得沉实,但是就是丝毫醒来的症状都没有。 当天秦曦就抽空回了宫里,将所有的夫人都遣出宫去了,不愿意离宫的就在偏离清心殿的地方找了一处冷宫安置着,俸禄等照领不误,只是进了冷宫便不能再出来了。大多的人不愿意出宫,过惯了宫里那等荣华富贵的日子,又怎么肯在宫外的几品官府里多待,乐得清闲的待着也没什么,待不住的又不怕丢人的,就回了自家去。 秦曦也很久未去上朝,朝中的事情全部交由秦煜处理,春去秋回,春天的桃花开了,结下了香甜的果子,濯清池开了一池的荷花,萤火虫的微光随处可见,栖霞寺的枫叶铺了一地,又被隆冬的盛雪盖得直不起身来。一个年头就这样过去了,念安还是没醒。 秦曦每日都在他身旁伺候着,为了方便汐枫随时照看,秦曦便在亲和王府常住下来,颜卿灼韵和羽阕三人也一同到宫外来伺候着,虽然大多的事情秦曦都亲力亲为,但是他就是想要让颜卿等人多跟念安说话,让他不要再贪睡了。 秦尊也不再出远门,每日照例来看看念安,和念安说说话,然后再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府内的种种,汐枫都看在眼里。 秦宇安已经两岁了,现在不止会牙牙学语,更能一个人不用人牵着手就能走路了,秦曦带着秦宇安在念安的侧殿住下。秦宇安只要一看见念安就不会吵闹,可听话了,颜卿等人都用念安来镇着他,秦曦说,念安是他的父亲,他是他的父皇,小宇安就会问,那父亲和父皇哪一个更厉害一点,秦曦看着念安柔和的脸,笑着道:“当然是你父亲了,要听父亲的话,父皇也听。” 有的时候,见外面的孩子,都有父亲,秦宇安就会躲在秦曦的怀里,哭着问:“为什么别人的孩子都有父亲陪他们玩,自己的父亲一直不醒过来?” 秦曦微微红了眼睛,对着秦宇安道:“是父皇不好,父皇惹你父亲生气了,父亲不愿意醒来了,宇儿想不想父亲早点醒来?” 秦宇安歪着小脑袋,看着床上的念安,道:“想,宇儿记得,小时候父亲最常抱我。” 秦曦道:“那你就多跟父亲说话,父亲最喜欢宇儿了,宇儿叫了父亲,父亲一定会醒的。” 秦宇安认真地点点头,“颜卿姑姑也是这样说的,父亲一定会醒的,等父亲醒了,父皇跟宇儿去买糖葫芦给父亲吃好不好?糖葫芦那么好吃,父亲一定会喜欢吃的。” 秦曦抱着秦宇安坐在念安身旁,又把念安的手放到手里,一边道:“听到了吗安儿,宇儿说等你醒来就给你买糖葫芦吃呢,你最喜欢缘味斋的那一家桂花糕,易寒姑娘说等你醒了,店里的糕点都让你吃,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秦宇安不久就扑在秦曦的怀里睡着了,秦曦看着念安,又红了眼睛,对着念安又道:“生我的气也生一年了,你不打我不骂我,自己生着闷气不是把自己给气坏了吗?” 又是一年冬去春回……一年又一年……所有的人都以为念安再也不会醒了……会就那样沉睡下去,直到没有了心跳和呼吸…… 秦曦在念安昏迷的第二个年头就下旨让位了,泰安年号不过四年便终结。秦煜上位,年号改为新治,重整百官,调整三省六部结构,减二十四司为十二司,职责更加明确,这些本是秦曦的意思,但是为了能让秦煜坐稳皇位,便让秦煜以自己的名义下了圣旨,另大赦天下,再将四方兵权交到秦煜手中。 秦煜从来没想到,秦曦会为了一个苏念安连皇位都不要,只要秦曦在位,他对皇位便从不在意,只不过他向来尚用谋略,秦曦将皇位给他也比常年地扔着不管的好,权力真正到了秦煜的手中,处理起各省各部事务也比原先要方便的多,在江山和美人里,秦曦到底还是没能兼得,最后选择了美人。 念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回到了小时候,跟那个带着凌人盛气的少年一同上街,在大街小巷子里穿梭,那个人跟别人都不爱说话,但是会很小心地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家,然后跟他说要好好听话,明天还来找你玩。 念安抱住那个少年,哭着说:“父亲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家有很多地方可以睡觉,哥哥留下来在我家睡觉好不好?” 少年受不住念安那般水灵灵的大眼睛,像钩子一样看着他,不知不觉就被他勾走了心魂,低头带着一点点的小心地亲了亲念安的脸,道:“好,那我让人回去通报外公一声,跟母妃说一下。” 念安欣喜地拉起少年的手,往里面走去,一连好几天,少年都跟着念安在京都来回地玩,那是他第一次玩得那么疯,也是念安第一次玩得那么疯。 再后来,他就梦见了苏府被抄,那上百口的人,被斩头,他的父亲和母亲被流放到边疆辛劳城,而他被迫入宫,遇见了凡阔。 再后来遇见了秦肃,秦肃还是一如既往地风流,一见到他就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还时不时地给他送东西,秦尊对他好得像是对亲兄弟一般,有什么好的东西都跟他分享,那么多年的宫里,秦尊就是他的解药一般,解去他对父亲母亲的思念,解去他的痛苦难过。 有一个少年,对他也很好,他从濯清池里救了他,他跟他着他去到一个山谷里,山谷里飘着落花,到处都是青草的芬芳,沉醉着人。 他也跟那少年一同出征,跟着那人在南蛮五城中周旋,为他出谋划策,却没想到总是给他添麻烦,那人抱着他的时候,他总能有一种舒心的安全感,他总是觉得自己在被人保护着,能够什么都不用去担心什么都不用害怕。 他落到山寨里,亲眼所见山寨里血光冲天,里面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私地杀害了别人的生命,他从山崖中落下,最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真的开心,又高兴,跟着他。只要是他,仿佛宫里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只要有他,那些痛他都能忍得下去。 可是不知道是哪一天发现的,他有了自己的妻子,受到举国祝贺的那种姻缘,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 那个少年好像就要当上皇帝了,他打从心里替他高兴,即便是在暴室里要受够九道酷刑再死,他也一点都没有觉得害怕,他的手筋脚筋几乎都要被夹断了,他的头发几乎都要被拔光了,就差分毫,他就要被人勒死了。 他出现了,就像遇到所有的危险时一样,他出现了,他成了皇帝,他也留在宫里,陪着他,顶着世人和朝臣的唾骂,忍着后宫女人的毒辣算计,即便是举步维艰,但是他知道,只要能这样陪着他,也挺好的。 突然又有一天,他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跟他长得真像,一样英气的眉毛,看不出感情的眼睛,挺拔的鼻子。每次看到那样的孩子,都会觉得自己很多余,都会想着这个孩子长大了要怎么看待他跟他的关系,他会原谅自己吗,还会像小时候喜欢自己吗。 为了能让父亲和母亲早日名正言顺地回京,也因为自己的懦弱胆小,害怕被世人说他是魅惑君王,所以免了自己父母亲的罪名,他自私地没有管在边疆之外的父亲母亲的死活,等他匆匆逃离那个人赶到边疆的时候,才发现,母亲早已仙逝,父亲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地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他后悔啊,他后悔,他从来没有像那一天一样恨过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没用,心如死灰……那个记忆里最深刻的人,到底还是没有逃过他,就在他生命里的最后,他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句一句地喊他安儿…… 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是谁…… 心里有个声音不住地在跟念安说着,他是秦曦…… 秦曦……秦曦……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五年 念安醒的那一天,冰雪刚刚消融,化了半月的雪总算随着风都飘散走了,像是积压在人心里的积雪也总算消融了一般。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念安再也不会醒的时候,在秦宇安已经六岁的时候,念安醒了。 那天,秦曦像往常一样替念安擦拭着身体,将念安的外衣都穿完,看着念安一如既往的平静,笑着在念安嘴上吻了又吻,道:“今天外面的雪就要融化了,什么时候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宇儿昨日从国子学出来,还念叨着那些好吃的东西,说等父亲醒了就要买给父亲吃呢,我给他的那些钱都攒起来了,说只要你醒了什么都给你买呢。” 还是像过去的五年一般,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秦曦也不恼也不怒,就是躺在念安身旁,把念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一句一句地跟念安说着琐碎的东西,有时是给念安念诗,有时跟他说说颜卿跟虚竹都快要成亲了,再问问他灼韵和羽阕的婚事要怎么办,秦宇安在国子学里学了什么,今天又是多么的想他醒来。却半句不提自己多想他醒来,因为他不敢说,他怕说了,念安听到了,就再也不愿意醒了。 他相信总有一天念安会醒来的,他的安儿最会考虑别人,知道那么多人等着他,一定不会就这样长睡不醒的,一定会早日醒来的。 就在秦曦就要躺在念安身边睡着的时候,念安的手动了一下,轻微的就好像是错觉一般,在秦曦的手心了轻轻一动,可是秦曦知道,那不是错觉,秦曦忙起身,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他颤抖着摸着念安的手,一句一句地问:“安儿……你是不是醒了……你醒了对吗?”秦曦跌跌撞撞地跑到秦尊的正殿,像疯了一样捶着门,歇斯底里地喊着:“汐枫!安儿好像要醒了!汐枫!” 李顺在睡梦中听到了秦曦的动静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颜卿羽阕等人也紧随其后,都在念安所在的外殿候着,汐枫从内殿匆匆穿了一件外衣便赶来查看念安的脉搏,将银针戳入几个重要的穴位,看着念安的额头皱了皱,汐枫笑开了脸,道:“要醒了!就在这几日,看来他终于要醒了。” 秦尊拉着汐枫的衣袖,抑制不住地哭起来,道:“小安,你快点醒来吧,我们都等你好久了,不要再睡了。” 汐枫道:“都回去歇着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秦曦守在这里就可以了。” 秦曦点点头,“是,都回去吧。”把人都遣走以后,秦曦整夜地守在念安的身旁,又怕念安醒来看到他会情绪失控,便叫了颜卿陪在外殿,一同候着,那一夜秦曦像是拉开了闸的河流,说出来的话像河水一般流不干净。 “醒了就快点睁眼好不好?我知道错了……宇儿说他想跟你说话,想跟你学写诗,想跟你作画,听说南山的石墨画出来的水墨画很好看,你要不要试一下。” 念安醒来的时候就听到秦曦跟他说了这些,等他睁开眼,印入眼帘的就是满脸胡茬,满脸泪痕的男人,那个梦里他怨到喊不出名字的男人。不知道多久没见,仿佛就在昨天,可是秦曦好像苍老了许多,心在梦里叫嚣着他的名字,那个在梦里为他上了刀山,下了火海的男人,却变成了眼前的这幅样子,不再意气风发,不再英姿飒爽。 秦曦发现念安睁开眼睛的时候,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眼泪又倾泻而出,高兴地说不出话,念安脸上没有表情,可是从他的眼角里不断地流出了泪水,一丝一丝的晶莹闪耀着,看碎了秦曦的心。 “我给你倒水。”说着,端了一杯水过来,扶着念安把水喝下,秦曦眼里的泪水也停不住,这五年来的那么多个夜里,他都没有流出过泪,每天都想着如果有一天念安醒了,一定不愿意看到他这个样子,所以一直都在忍着,可是今天,看到好不容易终于睁开眼睛的念安,却再也忍不住了。 那无数个夜里,他都在想着要跟念安说一些什么,想怎么让他原谅自己,可是时间越长,越变得麻木,越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害怕念安再也醒不过来,也害怕念安醒过来,纠结又复杂。他觉得自己是自欺欺人,后来终于想通了,只要念安肯原谅他,这一辈子给念安当牛做马也没什么。 念安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在床上别过了头去,想要动动身子却浑身难受,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秦曦却从床上起身,跪在床边,一字一句地跟念安说:“安儿,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秦曦的声音一度哽咽,颤颤巍巍道:“能不能不要再生我的气了,能不能最后再原谅我……原谅我一次……就一次就好……如果我要是再犯浑……我秦曦再不拦着你干什么……” 念安闭上了眼睛,又从眼里流出了许多的眼泪,沙哑着声音道:“秦曦,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秦曦打断道:“你先听我说完,这五年来,我知道我自己不论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补偿对你带来的痛苦,我想代替你去死,代替你受那样的伤害,我不是人。” 秦曦哭得不成样子,又道:“可是你不能折磨自己,你来折磨我,你不要折磨你自己,是我对不起你,你来找我,下辈子我秦曦给你当牛做马,可是你不要沉睡着不肯醒……”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入了骨,你怨我,怨我入了髓,可是你不能……不能用自己来折磨我啊……我也恨我自己,无耻,犯浑……” “可是我是真的离不开你,现在你让我走,我不敢不走,我怕你一气之下又那样昏过去,我怕你跟五年前一样生死莫测,我真的怕啊,这五年我每天我都在害怕,我不敢睡着,我怕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没了呼吸,没了心跳,我怕我真的就那样失去你。”曾经有过那么可怕的念头,他就希望念安永远也不要醒来,这样他就一辈子都是他的念安。 “安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这辈子我欠你的,我用一生来还,我……我让颜卿进来陪陪你。” 秦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念安的泪落了一枕,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秦曦便已走出了内殿,叫颜卿进来。 颜卿听说念安醒了也哭得不成样子,蹲坐在念安的榻边,久久才道一句:“公子你终于醒了。” 念安转过头去,看到久违的颜卿,颜卿的头发挽起来一半,看起来成熟了许多,看起来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念安一边哭一边又笑着道:“怎么哭成这样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颜卿咬着唇,道:“公子一睡就是五年……如今公子醒了,什么都好,我去叫羽阕和灼韵还有碧清姐姐。”说着,颜卿就要往外走去。 念安看着陌生的地方,问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亲和王府,五年前,公子从边疆被王爷带回来的时候,便是带来了这里,没想到一待就是五年。” 念安记忆力记得是秦曦带他回来的,怎么会是秦尊,于是疑惑问道:“不是秦曦带我回来的吗?”那天,风雪大作,明明是秦曦不顾一切把他带回来,昏睡之前,也曾记得这里的样子,但是却不知道是哪里。 颜卿道:“不是四王爷,是秦曦王爷,先皇让位以后,便给自己一个叫作‘北椿’的封号。”颜卿知道,念安自号南湫,所以说出这件事,就是希望念安能有所动容。 “北椿……秦曦又是什么时候让位的……为什么会让位?”看来这五年里,他错过了许多东西了吧。 “公子昏睡以后,王爷便日渐消沉,不理国事,在这铭雪殿里一待就是一年,朝中事务都是敬和王爷在处置着,那一天突然就下旨让了位,将所有的事情都扔给王爷,在这里一待就是五年。” “五年了……原来真的五年了……没想到已经五年了……” “宇安小王爷已经六岁了,每日都会来看公子,跟王爷在公子身边一待就是一个下午,一个晚上,有的时候小王爷会直接在这里睡着,王爷就抱着他跟公子一起睡,王爷从来没有像那样疼爱过小王爷,自从公子沉睡以后,王爷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以前那个王爷了。” “王爷不让我们替你干一点事情,每日给公子捏身按摩,给公子擦拭身体,替公子处理内务,几乎每一刻都会在公子身边等着,等着公子醒来……” 念安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眼泪,终于又控制不住,念安颤抖着道:“颜卿……不要说了……” “公子……奴婢去叫碧清姐姐她们和四王爷。” 念安道:“不用,已经这样晚了,明日一早让她们再来吧。” “那公子,明天一定要醒着。” “好,一定。” 第一百九十二章 苏醒 第二日清晨,念安又睡醒一次,在榻上躺了片刻,便见颜卿端着粥进来,后面跟着碧清,灼韵和羽阕,几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说不出来是在哭还是在笑,当所有人围在他榻边的时候,念安甚至有一种自己的女儿来送自己最后一程的感觉,这一觉没睡出时间有多长,倒是把人睡出了苍老感。 碧清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胆敢让我们等你这么久。” 说着说着,灼韵道:“碧清姐姐别说公子了,公子……好不容易醒过来。” 念安笑着道:“怎么都在,知道我醒了,一股脑的都过来想要来指责我一番吗?” 羽阕道:“奴婢不敢,奴婢们高兴还来不及,公子醒来了,我们都高兴。” 颜卿扶着念安坐起来,念安的身子沉睡太久了,手脚都不利索,手连拿掀开被子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喝粥了。颜卿一口一口地把粥喂到念安嘴边,一边道:“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叫我们三,我们都在,公子身体刚好,汐枫先生一会儿就来看看,晚些四王爷也会过来。” 念安点头微笑,“这些年,苦了你们了。” 碧清又红了眼,“你要是知道苦了我们,就快点休养,给我们找门好的亲事,你要是敢一辈子都这样躺在床上,我们是饶不了你的。” 灼韵道:“二王爷活该,为公子神伤了这么多年,公子多好的人啊!” 羽阕拍了一下灼韵,道:“怎么跟你说了那么久了,还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颜卿解释道:“公子沉睡以后,灼韵其实成熟多了,也懂事多了,只是见您醒来了,她就没办法不说二王爷了。” 碧清道:“你刚昏迷那会儿,这几个丫头跑来这里,都哭得不成样子,就这个丫头胆子最大,敢当着众人的面骂皇上,那时二王爷还没让位呢。” 灼韵红了脸,“也没有,我就是说了两句。” 羽阕笑道:“可不是,就说了那么几句,晚上睡觉都哭得稀里哗啦的,生怕被皇上处死了。” 颜卿碧清都忙笑起来,念安对着灼韵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跟他,只能这样了,你也不用说他什么,颜卿最是知道的,秦曦的脾气是什么样子的。” 颜卿这才想起,秦曦原先的脾气如何,那时念安还是个书童,她也是清心殿里一个端茶递水的小奴婢,却不小心打碎了珍贵的玉器,后来才知道那是念安小时候送给秦曦的,秦曦当时的脸像极了要打雷的天,阴沉沉的,差点就把她处死了,还是念安碰巧来到清心殿,好言相劝,才把她救下来,逃了那一死。 颜卿习惯了每天温声细语地跟念安说话的秦曦,五年这样过去,几乎都要忘记秦曦发怒的样子。灼韵是知道大概的,她跟羽阕也没少看到他发怒,本就是阴沉的脸,只要念安不在的时候,就像是被人搅了一般的乌云。 念安道:“倒是我对不起你们几个,你们几个也都到了出宫的年龄,也该打发你们走了。” 三人跪下身来,“公子!” 碧清坐到一边,道:“念安,怎么突然就这样说。” 念安看着三人还挂着泪痕的脸颊道:“跪着干嘛,都起来,最小的应该是灼韵,灼韵如今应该也已经过了出宫的年龄了,不该再拖着你们了,你们也该也自己找一个好人家了。” 几人摇摇头,“奴婢要陪着公子,直到公子能够完全好。” “等我这废人好吗?那你们怕是一辈子都要等不到那一天了,又何必执着于我怎么样,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了就行了,颜卿,你收拾的时候可有发现我留的东西。” 颜卿点点头,看起来是知道的样子,念安又道:“我在我的小匣子里给你们都留了一套嫁妆,用大锦囊装着,本想着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再给你们准备嫁礼了,就提前准备了一些,还特地叮嘱颜卿,过几天去我匣子那里帮我清点一下东西。” 念安走的时候把这些都考虑好了,把她们各自的嫁妆都备好了,包在三个颜色的大锦囊里,叮嘱颜卿,颜卿作为他们三个钟最大的,也是最懂事的,最能懂他的心思,也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奴婢将那锦囊尽数留在清心殿中,公子未曾醒来,奴婢们不敢擅自出嫁。” 灼韵道:“公子大病未愈,奴婢也不敢就这样出嫁。” 碧清点点头道:“你们几个倒是忠心,你也別逼着他们了,你早点把自己的伤养好了,她们也好安安心心地嫁人去,你一个主子也算半个父母,多少要送着她们上花轿的。” 羽阕点头,“碧清姐姐说的是,公子就不要再逼奴婢们了。” 念安叹气道:“你们几个啊,灼韵跟羽阕没有喜欢的人也就罢了,颜卿你也有的啊,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想想虚竹啊!” 颜卿的脸红了又红,红到了耳根子的上面,道:“公子……将军说他会等……” 念安道:“虚竹的人我看着不错,我要是没有好一日,难道你就这样耗着一日,过些时间,我跟虚竹说说。” 正说着,外面秦尊便扑通扑通的跑进来,一边往里喊着:“小安是不是醒了?小安怎么样了?” 后面跟着汐枫跑进来,“醒了醒了,你慢点跑,小心着点。” 看到念安的时候,秦尊跟她们一样红了眼眶,几人让开身子,秦尊忙坐到念安身边,着急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听他们说你早就醒了。” 念安朝着秦尊努力笑了笑,“刚醒两个时辰,都多大的人了,可不许掉眼泪了,我好不容易醒来,可不是为了看你哭的,给我高兴点。” 秦尊努力地吸了吸鼻子,道:“我不哭,我开心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快让汐枫给你看看。”说着就拉了刚进来的汐枫一把,道:“快给小安看看怎么样了,要什么药你快说,我让人去弄。” 汐枫点点头,含笑把上念安的脉,众人都噤声,良久道:“脉象比以前好多了,你刚醒,虚弱得很,脉象虚浮也是正常。” 汐枫想了想又道:“对了,你五年了都没活动过,可能很长时间内都不能走路,也不能动手,不用着急,多练练,总有一天能好的。” 碧清道:“没事,不急,我们都陪着你呢。” 秦尊用力点点头,道:“小安要不要吃一些什么补品?我们府里的那些合适吗?” 汐枫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仓库里都有一些什么,道:“有,没有的我让虚竹去采买,秦曦最宝贝你了,什么都舍得。” 秦尊点点头,道:“那件事我们也听说了,二哥做得确实是不对……但是小安,你不能用自己来惩罚他。” 碧清推了秦尊一把,“人家刚醒,说这些干嘛,要我说,他就是活该。” 碧清这几年来一点也不怕秦曦,说话放肆多了,冷嘲热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的,秦曦一句一句都挨过来了,一句不是也没说,他反而觉得这样好,他对不起念安,就是要让人说他骂他,他心里反而舒服一点,其实就是在变相地折磨自己。 念安也不提那一茬,像是根本就不认识秦曦一般的,只是笑着道:“碧清最近的脾气见长。” 秦尊悻悻地不敢再提秦曦,就是道:“晚些我来喂你喝汤药,你这样肯定觉得无聊,刚巧我平日里也闲着,我就都在这里陪着你,这些年来我好多话想跟你说,只是说了你也听不到。” 念安道:“你们这些年在我耳边说得话,我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你还跟我说,你想要跟汐枫成亲,让我起来给你作伴郎呢。” 秦尊红了脸,说这话的时候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想到念安这样说出来,汐枫听了眼睛一亮,道:“怎么没听你提起?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城东那新开了一家裁缝铺,我们去做我们的婚服。” 秦尊瞪了汐枫一眼,道:“我……我那是哄念安醒来的,不是说真的。” 碧清扫了秦尊一眼,含笑道:“四王爷你就从了吧,汐枫先生有什么不好的。” 汐枫认真地点点头,感激地看着碧清道:“你看,碧清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看我给你又当管家又当军师还当厨师的,难道还不能成个亲吗?” 秦尊握着念安的手一下一下地按摩着,也不看汐枫,道:“再说,念安还没好呢,你就像那些事情,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汐枫拉起念安的手,一边教着秦尊,也教着其他几个人道:“平常就这样给他按摩,然后扶着他起来,尝试走一些路,先从坐起身来开始,然后一点一点地学。” 念安道:“只有一点点痛感,没什么别的感觉。” 汐枫点头,“它们都沉睡了,比你还不好唤醒,要好一段时间才行,记不记得你之前手筋跟脚筋差点都断了那一次,还不是走起来了,你可以的。” 秦尊也跟着点点头,然后偏开了身子让颜卿她们都能看到按摩的手法和位置,几个人闲聊着,时间过得倒是很快。 秦曦在外殿里坐着,也不进去,就是听着念安时不时地说句话,听他的声音让他心安,靠着椅子居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安睡 午后,申时过半,颜卿和羽阕前往国子学去接秦宇安学习归来,走过外殿,看到靠在椅子上睡得安心的秦曦,不知为何心里的刺痛起来,想起念安沉睡的那五年,秦曦没有一天睡得熟,只要他们一推开内殿的门,秦曦也会从梦中惊醒。 归来的路上,秦宇安像往常一样拉着颜卿和羽阕一人一边的手,问:“颜卿姑姑,父亲醒了吗?” 颜卿笑着低下头看着秦宇安,满足道:“醒了,公子醒了,在铭雪殿里等着小王爷回去呢。” 秦宇安眉飞色舞的,惊喜道:“真的吗!羽阕姑姑!真的吗!” 羽阕点点头,“真的。” 说完,秦宇安便拉着两人往雨润街去,买了些许的糖葫芦,还不忘问:“父亲会不会不喜欢吃糖葫芦?” 羽阕将小人身上的飞絮拿掉,“不会,你买的公子都喜欢。” “父亲会不会想吃糖人?” 颜卿拉着人往回走,道:“别买了小王爷,公子刚醒,吃不了太多东西的。” 秦宇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爹爹也是这样跟我说的,那我们快点回去找爹爹和父亲。” 一路捧着糖葫芦,又怕放在手心里化了外面的糖衣,秦宇安言笑晏晏,一路往铭雪殿而去,看到在外面熟睡的秦曦,就扑在秦曦的身上,笑着埋进秦曦的肚子里道:“爹爹,你怎么还在这里睡觉啊,父亲醒了,我们一起进去看看父亲好不好?” 秦曦揉了揉秦宇安的脸,想着只能靠着秦宇安才能进去见念安一面了,便牵起秦宇安的手,把人带进内殿,看着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念安,秦宇安反倒是不敢往前扑了。 其实对秦宇安来说,对于念安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于身边的人的描述,来自他父亲含情脉脉的眼神,他只知道这个人是他很重要的人,每天都陪在身边,这样突然醒来,却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 念安听见声响转过头来,看见秦曦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牵着一个秀气的小男孩走进来,当下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含笑道:“宇儿吗?” 秦宇安小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这才扑到床边小声喊:“父亲你终于醒来了,宇儿等你好久了……” 念安想要伸手揉揉他的头,无奈手又使不上劲,只好伸长了脖子亲了亲宇儿的脸,道:“宇儿不委屈,以后我陪着你,好不好?” 秦宇安点点头,道:“好。”又转过身从秦曦手中拿来糖葫芦,道:“父亲,宇儿给你剥糖葫芦吃,这家糖葫芦是城东那一家糖葫芦,开了好多年了,宇儿想买给父亲吃很久了。” 说着,秦曦碰了碰秦宇安说:“你的小手这么脏,爹爹弄给父亲吃好不好?” 秦宇安想了想,乖顺地点了点头,道:“好。” 秦曦把东西递到念安嘴边,道:“宇儿可是想了五年了,这五年里他存了不少的银两,我们给他的压岁钱他都不舍得花掉,说等你醒来要给你买全翊国最好吃的东西。” 秦宇安坐到念安身边道:“父亲,爹爹说父亲喜欢吃缘味斋的桂花糕,一会儿我就让颜卿姑姑陪我去买,父亲你放心,我有好多的银两的,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给你买的。” 念安湿了眼眶,看着秦宇安又不免想起柳湘琴死的时候的样子,如果他可以保护好她,也许今天这样享福的人就是柳湘琴了,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柳湘琴受了那么多的苦,最后却是便宜了他。 “宇儿乖。” 秦曦对着秦宇安道:“父亲醒了,你快去找颜卿姑姑陪你去买东西,晚些回来用过晚膳还要把今日夫子留的作业给做了。” 秦宇安不舍地看了念安一眼,道:“父亲,你在这里等着宇儿,不要睡着,宇儿马上就回来。”说着,便拔着他的小短腿一边跑一边朝外喊着颜卿姑姑了。 秦曦看了念安想要吐出糖葫芦核的嘴,把手伸过去,道:“吐出来吧,你总不能吃进去。” 念安看了秦曦一眼,刚打算吞进去,就听秦曦道:“别闹,核不好消化,你的胃现在也不好,这些年来给你擦屎擦尿也没少弄,几个核算什么。” 念安这才顺从地把核吐出来,道:“为什么要让宇儿喊我父亲,我不是他的父亲。” 秦曦将另一个糖葫芦靠近念安的嘴边,“你是,你救了他,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你就是他的父亲。” 念安摇摇头,不再想吃这么甜的东西,秦曦有意跟念安搭话,只好道:“宇儿可是希望你吃下去的,汐枫也说了你多吃些甜的好。” 念安这才没有多说,把剩下的都一个个咬进去,秦曦把念安的核都清理了,就抱住念安,把头埋在念安的胸上,念安刚道:“你想干什么?“秦曦便闷闷道:“就让我抱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现在的你一点没有睡着的你乖……你睡着的时候都是随我抱的……但是那时候抱你就害怕你哪天真的就不再醒了,没有一天是睡得好的……就抱一会儿……”喃喃间,便听见了秦曦微鼾的声音。 恍惚间念安想起了多年前,念安差点被弄断手筋跟脚筋那一次,那些日子秦曦就没有一日睡的好,每日都醒着,在念安身边端茶递水的,念安睡了他才能睡一会儿,念安一醒他就醒来,下了朝便把所有的奏折都搬到清心殿来,李顺带着两个小太监来回地搬动。 等到念安好不容易伤口好一些了,秦曦就在床上抱着他,那个时候才敢那样抱着他,之前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把他弄疼了,就是那样小心翼翼的秦曦,最后伤他伤得最深,最痛。 他跟秦曦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的,他有的时候也想不通,也许他跟秦曦确实不太适合,但是他们曾经都努力地让自己配得上对方,努力地为对方着想,那些都不是假的。 听着秦曦的微鼾,念安又红了眼睛,秦曦的胡茬不知多久未曾打理,下午听颜卿说秦曦整日地守在他的身边,每天每天地给他擦身子,给他按摩,一句怨言也没有过,他是天子啊,天子啊…… 秦曦从来不是一个久打鼾的人,除非他特别的劳累,这个是骗不了人的,念安知道,这五年来,秦曦为了他受尽了折磨,除了他知道的这些,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们是早在五年前就本应该要分开的人,他是五年前本应该要离他而去的人,春去秋回,没想到却又回到了原点。 他还是没有办法放下五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也没有办法忘记他父亲死时的凄厉,他无时无刻都在怪自己,在梦里,在心里。他甚至觉得,只有他一辈子都在受着折磨,才是对他父母亲的交代。 念安没有吵醒秦曦,到底还是允许自己再心软了一次,也顺着秦曦的一呼一吸睡过去,等到再醒的时候,秦宇安已经乖乖地坐在桌前垫着宣纸写字了。 感受到念安的目光,秦宇安匆匆忙忙将毛笔一放,扑通扑通地跑过来,扑在床边抱着念安的手,看起来肉肉的,可爱极了,歪着小脑袋问:“父亲醒了?爹爹说等父亲醒了就给父亲倒水喝,再给父亲一点桂花糕吃,父亲要喝水吗?” 念安点点头,宇安便又一路跑去,结果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不好弄给念安喝,念安躺着,身上又使不上劲起来,便用小手扯着念安让念安做起来,念安用了一些力气,到底是靠起来了,喝了些水,把几乎要干裂开的喉咙嗓子润了润,念安道:“宇儿现在都在学一些什么?” 秦宇安想了想,将那一小盒子的桂花糕端过来,小心地放到床边,道:“现在在学论语,夫子说,论语是最应该要学的。” “除了论语,可还有学习其他的什么?” 秦宇安想了想,道:“骑射,学了一些,其他的都没怎么学呢。” 念安会意点点头,“学骑射,用的是你爹爹的风骏马吗?” 秦宇安开心道:“是,风骏是宇儿见过最好看的马儿了,跑得也快。” 念安想起坐着风骏跟秦曦到的那个山谷,如画一般的美,秦曦出征南蛮,骑着风骏为秦曦回京寻药那一次,都是他那些难忘的过去。 “父亲,怎么了,不想吃桂花糕吗?” 被宇安从回忆中唤起,念安含笑道:“桂花糕是去缘味斋买的?” 宇安也不生气,点点头,道:“是啊,那个缘味斋里的易寒姑姑真好看,说我长得跟我爹爹真像呢,爹爹说父亲最喜欢那家桂花糕,易寒姑姑说我随时去都有,今天易寒姑姑听说父亲醒了,可开心了,给了我好多的糕点。” 看着宇安说气话来嘟着嘴,一动一动的样子,眉飞色舞,念安道:“宇儿喜欢吃就吃了吧。” 宇安认真地摆了摆手,学着大人的样子,道:“不行,说了留给父亲吃,就要等父亲吃完了才能吃。”说完,宇安就往念安嘴边递了一块,念安咽下后,道:“你也吃,父亲吃饱了,你吃吧。” 秦宇安小心地把念安的嘴边的粉末擦掉,道:“我觉得我跟父亲最亲了。” “嗯?” “因为父亲跟我都有一个安字,对不对?” 念安笑了笑,对着宇安道:“对。” 第一百九十四章 药引 秦曦再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两个人靠在一起,睡得香甜,小心地把宇安抱起来,抱到内殿的另一处榻上,秦曦的泪就这样掉下来了,其实他想要的也并不多,坐在皇位上坐了几年,渐渐地也就忘记了自己到底想要一些什么,直到这样简单平淡的幸福又来临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越简单的东西越是来之不易。 秦曦的困意又袭来,就像是几年没有睡着的困意都在一瞬间萌发一般,小心地躺在念安身边睡下,秦曦又沉沉睡去,嘴角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秦曦都只敢在念安睡着的时候再进来,在他身边趴一趴,小心地靠到念安身边,闻着念安身上的味道,安心地睡着了。 念安感受着那个人在自己的身边躺下,又发出沉沉的呼吸声,眼睛虽是没有睁开,可是泪却流了下来。 秦曦,我们这样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 过了不过小半个时辰,秦曦便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来,又到外殿去了,念安知道,秦曦是怕自己醒了,看到他心里难受,就在念安醒来之前,到了外殿去,平日里也不敢往里面跑,就在外殿待着,那些吃的喝的,都是他吹凉了再让颜卿端进来的,他的勺子习惯靠在右边放,颜卿会小心地摆到左边,这些念安都知道。 念安喝过颜卿端进来的补汤,看着旁边放着一小碟的甜心酥,到底是没有把东西喝下去,秦曦现在每日都会来给他换身上的衣服等,这些事情与其让颜卿来做,不如让他来做。 只是秦曦帮他换衣服的时候也不再跟他提原谅他的事情,有些事情就像是被埋起来了一样,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个人都绝口不提,秦曦是因为没脸提,念安是不敢提,那是他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去触碰的伤口。那日换完衣服,便看见自己腰间多了一块玉佩,那块兰妃给他跟秦曦的玉佩,没人的时候念安感受着那块玉佩的重量,泪如雨下。 这一个月以来,念安自己比别人都用心,每日都想尽一切办法地让自己坐起来,现在逐渐地开始能使得上劲了,手也能用一点力气,掀被子什么的,都可以自己做了,秦宇安回来的时候,也能牵着秦宇安的手了,只是体凉的病改不了,自疫病之后,命保了下来,嗜睡的毛病却改不了,早晨都常常都日上三竿了才醒过来。 这日外面正巧有些太阳,颜卿和碧清就带着念安到外面散散步,说是散步,只是念安还不能走起路,只能用那种小的推车,念安每天都会在秦尊的搀扶下走一小段路,但是走不久,就会受不了,疲倦得不行。 念安从来没想过,他的结局会是这样,也许在五年前,他就是从阎王爷手里被拉出来的死人,早就该要在地狱里带着,在天伦地狱里受尽折磨了。 再过了一段时间,念安的手便完全恢复了,秦曦每日地陪在他身边,只是两人仍不说话,有的时候秦曦想要跟他搭句话,他也不见得会跟秦曦说什么,只有在秦宇安在的时候,才会多笑一点,开心一点。 等到念安的脚也完全好了,都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自从他醒来以后,那些事情对他来说,都看开了许多,再怎么说也是在鬼门关走过一轮的人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幼稚了。 那天念安到了秦尊的房内,有一些事情想要跟秦尊说,撇开了众人,才对秦尊道:“小尊,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了,只有你能帮我了大概。” 秦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看着念安看不出深浅的眼睛,道:“怎么突然有事要说,是不是在这里住的不舒服,还是哪里有什么不好的?” 念安有些不自然地拉过秦尊的手,让他靠近自己,小声道:“我想托你帮我买一处房子,一个人搬过去住。” “怎么,突然会这么想……” 念安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够依附着别人而活着的人,在这里他很好,也受到了尊重,但是他不想跟秦曦这样不清不楚地牵扯下去了,等他过一段时间把颜卿几人的婚事操办了,就想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去那里生活一段时间。 “就是,突然想要换一个生活的环境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打扰你们吧?” 秦尊有些生气,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是不是谁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直接说,我帮你处理,这里你安心住着,没人敢说一个不是。” 念安叹了一口气,道:“不是这里的原因,你知道我父亲和母亲……”念安眼睛里又起了萤光,憋了憋,又道:“我对不起他们,本以为六年前死了跟他们赎罪的,没想到一转眼都已经现在这样了。” “你是不是害怕自己对二哥的余情未了,对不起他们?” 念安噤声,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要反驳什么,也就什么都不说,秦尊一把抱住念安,道:“你不要折磨你自己,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没办法挽回什么了。” “是啊,没办法挽回什么了,什么都没办法挽回了。”有些错,一辈子都弥补不了,有些人,注定就是亏欠了。 秦尊看着念安的眼睛,认真道:“这五年来,二哥没有一天是过得容易的,他……” 秦尊观察了很久念安的表情,才道:“三年前,那一天你突然就没了心跳,差一点点就要保不住命了,汐枫找不到药引子,二哥二话不说在手上划了一刀,放了好几碗的血,一碗一碗地喂给你,你可能不知道,可是我们都看得真切。” “二哥以前是对不起你,他对不起你的东西太多了,可是念安,即便是伯父跟伯母的事,也都是天意,二哥也知道错了,那些事情对你来说是一种折磨,对他来说,又何尝是可以放下的事情呢?” “二哥只是懂得比别人慢,他只是不懂事,他知道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他让位的时候,我们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他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啊,他把皇位看得何其重要,可是你出事开始,他便再也没有上过朝了。” “我知道,我没有办法为二哥去辩解什么,二哥太不是人了,我也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念安,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不要再惩罚你自己了,你可以不要二哥,但是你不能不要你自己。”秦尊知道,念安其实早就放弃了自己,所以才会像今天一样崩溃又绝望,尽管他表面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但其实他早就对自己死了心,没了情了。 这些道理念安又何尝不懂,生者如斯,但是他每每看见秦曦的样子,就觉得他们现在又何尝不是在互相折磨,何尝不是在互相逼迫着呢,他只是想要逃离这里,回避,不想去面对,不敢走到不过百里外的苏府,听说封条已经被取了,秦曦亲自将当年的事情公之于众,在主城之上像全城百姓,全天下的百姓致歉,可是那些都过去了。 那些苏敬言跟王若在世的时候没有享受到的东西,死了却何其风光,可是他却再没有脸走到苏府去看一眼,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却再没有脸去了…… 念安没有说话,只是低沉着声道了声“嗯”,便起身要回铭雪殿而去,秦尊在背后对着他说,“二哥为了照顾你,也曾染过疫病,他说,那些你受过的苦,他也想跟你一起受,一起去承担和经历。” 六年前,就在念安泡过药浴的那几天后,秦曦却病倒了。 秦曦的症状跟念安一模一样,全身都起了疹子,只不过不一样的是,秦曦是亲自将身上的伤口划开,一刀一刀地用自己的手来刮,汐枫就坐在一边看着秦曦的倔强,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直到秦曦咬着牙把所有能看得到的疹子都划开,流了一地的血。 秦曦再坐进浴桶里的时候,恍惚间,汐枫听到秦曦说:“安儿,不痛,一点都不痛,你别怕,哥都替你试过了,一点事也没有,等你醒了哥就带你出去玩,出去吃好吃的,你想去哪里哥都陪你去。” 看到靠着浴桶,丝毫不觉得痛苦,反而带着微笑嘴角的秦曦,汐枫只觉得心里都在被刺扎着,早知道会是今天这样,当初念安在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他呢,现在两人都半死不活的,这才是真正的互相折磨。 也就是因为秦曦也得过同样的疫病,又被治好了,他的血便带着天然的抗体,能够对抗疫病,那时候的念安体内的毒无法根除,每日秦曦就用自己的血做药引,熬药喂给念安喝,一喝就是一年,陷入危险的时候,也是秦曦的血做了药引。 “二哥昏迷的时候,嘴里喊着的都是你的名字。”看着念安的背影,秦尊哭得不成样子,“小安,你不要再怪自己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心结 念安流着泪走出秦尊的卧房,低头擦了擦脸,又笑着对颜卿道:“一同去国子监,把宇儿接回来吧。” 本来秦宇安这么大,进出国子监也是多有不便,该给他配一个伴读书童的,只是秦曦一心只顾着念安,许多事情考虑不周,念安反而觉得秦宇安这个样子挺好的,能够自己快点独立长大,也能少让人操一点心。 远远地走进国子学,国子学是翊国最高学府,三品以上的官宦子弟才可在此求学,所学课程有《孝经》、《小学》、《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以及《诗》、《书》、《礼记》、《周礼》、《春秋》、《易》等。博士:“国子、太学、四门各五人,书、算各二人,”助教:“国子、太学、四门各五人,书、算各二人,”学生:“国子一百四十人……”。 那红砖碧瓦,金碧辉煌,也曾是念安小时候求学的地方,只不过才十二岁,便学好了这里所有的课程,在所有的学生里都可谓是数一数二的才子,说得夸张一些,能将那些经典都倒背如流。 今日的念安头戴浅蓝色发带,将头发都梳理在脑后,并未束发带冠,身上相配一身的浅蓝色薄衣,秋日刚到,还未曾把风都变冷,烈日过后,空气里还带着一股闷热的气息,这样穿反而清爽。 站在国子学一处学堂之外,念安听着里面道:“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便跟着道:“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颜卿好奇道:“这话似乎听过,只是从来不知是什么意思。” “这话出自《尚书》,意思是说公正能发扬才智美德,使家族亲密和睦。家族和睦以后,又辨明百官的善恶。百官的善恶辨明了,又使各诸侯国协调和顺。” 正说着,便见里面的夫子道:“外面的公子说得好,可要进来给我这些学生好好解释一下。” 念安本靠着外面的木门,对着颜卿说着,被人点了名,只好匆匆转过头去,发带随着头发在空中飘散,看呆了里面几个已经成年的书童,秦宇安看到是念安,高兴起来,挥起手:“父亲~我在这里!” 一室的人都盯着秦宇安看起来,眼里满是羡慕,一个年纪尚小的,脱口而出就是:“哇,你父亲长得真好看。” 念安对着夫子恭敬地就是一个作揖礼,“不敢,惊扰了夫子讲课,念安在此赔礼了。” 那夫子看起来已经五六十岁的样子,眼睛亮了亮,道:“你便是那个苏公子?天下第一才子苏念安?” 念安脸上闪过一丝的不安,道:“并非……” 颜卿忙道:“正是我家公子。” 那夫子也行了一礼,道:“不敢,公子多年前所述家国之情,真乃古今著作,还需要称公子一声大师。” 念安这才想起来多年前曾写过一本家国之情,不过是小小写了几句,当时也曾引起热议,那时他还年少,未曾想到会在多年以后被人重新提起,念安脸红了红道:“谢谢夫子美言,如不介意,不如让念安在旁边听讲。” 夫子笑着让书童拿了条椅子,道:“公子尽管坐。”便转头接着讲去了,颜卿小声道:“公子,没想到你还写过那样的著作啊。” “没什么好提的,年少时的一些看法。” “只是看那个夫子的样子,似是写得很好,才会这样喜欢,又对公子这样恭敬。” 念安的心外的冰像是被化了一层,脸上的笑都温和起来,两人也不再说话。 “我们常说:‘家和万事兴。’说的就是人人友爱,家庭和睦,才能万事兴盛。以家见国,以小见大,道理相同……” 秦宇安心不在焉地挺好了这一节家国之情,先生一说下课,便见他扑通扑通地跑过来扑进念安的怀里,道:“父亲,今日怎么是你亲自来接宇儿,爹爹怎么没来?” 念安笑着道:“爹爹他许是有事忙着。” 秦宇安拉起念安的手,道:“父亲,我们快走,要不然爹爹该等急了。”说着,便拉起念安的手,往外走去。 颜卿看着两人的背影,越发觉得两人像是夫子,秦宇安对念安的依赖,向来是胜过对秦曦的,秦曦的面冷,连秦宇安都不大敢跟秦曦依赖,只有对着念安才会这样肆无忌惮,要是秦曦在,万事都会是端端正正的。 念安道:“听颜卿说你喜欢外面那一家的糖人,父亲去买给你吃。” 秦宇安听了都高兴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念安,“真的吗?那我们快去,等他们都来了,那里会有好多人。” 等念安跟秦宇安来到糖人的摊前,买了他心心念念的糖人,这才发现眼前这画糖人的人,颇为眼熟,那人也是突然抬眼看到念安的时候,也很快就回避了眼神,念安颤抖着伸出手去,道:“凡……凡阔……是不是你……” 那人起身推了放着糖人的车就要走,连宇安手里的碎银子也不收了,一边匆忙道:“你……你认错人了……” 念安拉住他,道:“凡阔……你真的没死……” 凡阔愣在原地,“凡阔死了,凡阔早就死了!” 秦宇安愣住了,握紧了念安的手,道:“父亲……怎么了……” 凡阔低头看了一眼秦宇安,没有说话,念安站到他跟前,看清了他的脸,道:“你就是凡阔……” 凡阔流下了眼泪,道:“念安……我没脸见你……又怎么敢说自己是凡阔……” 颜卿道:“既然都见到了,就好好聊聊吧。”颜卿早在第一次带着秦宇安回家的时候,秦宇安说要来买糖人便已经知道了他是凡阔,只是她也奇怪凡阔为什么还会活在世间,这几日想尽办法,在秦宇安面前提糖人,又让念安跟她一起去国子学接秦宇安,就是为了确定他是不是凡阔,也为了解念安一个心结。 要说起来,念安对秦曦感受到绝望,并非一朝一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他人也许以为只是念安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死在自己面前,无能为力,怨恨自己的同时也恨上了秦曦,她却很清楚,念安的失望是从一开始就积累的。 要想念安的心结解开,就必须要从一点点地消融,他对着她们的时候,都跟以前一样,笑得开心,可是对秦曦,却像是全身都穿起了保护衣,拒秦曦与千里之外,礼貌而不失稳重,却不那么自然了。 凡阔看了小娃娃一眼,想起刚刚他叫念安叫父亲,便道:“你都有自己的孩子了?王爷他……怎么会允许你有自己的孩子的?”凡阔只知道秦曦让位,却并不知道秦曦为何让位。 念安摇了摇头,凡阔见地方不方便,便说:“走吧,不嫌弃的话去我家中坐坐,就在城东那附近,这里走过去也不远。”说着,凡阔将一个玉形的糖衣给念安,道:“拿着吃吧。” 念安一下子便红了眼眶,那糖衣的形状真是那年他去宫外,给凡阔带回去的礼物,镶着一丝的金。 凡阔道:“这糖衣便是那年你送我的那枚玉的样子,这几年来我只做不卖,回家路上就把这个吃掉,就像是你送给我的那个一般。”说着,凡阔从自己的脖子上,把里面的一枚玉拿出来,正是那个糖衣的样子。 凡阔接着道:“没想到那一年出了宫,跟着一个做糖人的老人家学了这门手艺,原先也没指望着靠着这手艺过日子,没想到靠着他还真就过过过来了,一过都八九年了。” 念安问道:“当年,不是说你死了吗?秦曦亲自下的旨处死你。” 凡阔笑了笑,“王爷掩人耳目,虽说下了旨杀了我,却虚竹将军偷偷把我送出了宫,任我自生自灭。” 念安一开始还不懂为什么秦曦要这样做,可是一串起来,似乎又懂了,只好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像这样舒坦过,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赚多少就花多少,挺好的,不用担惊受怕,害怕哪一天被主子给打死,这样的日子怎么会不好。” 念安点点头,“那就好,我也从来没想过要让你死。” “念安,你啊,就是心善,太善良了,才会被人利用,王爷他虽然心狠手辣,但是他是真的爱你的,这点连我都知道,要不然依着他的性子,一定会把我处死的,当年做得那些事情,我自己都没脸开口说,如果不是你,他又怎么会肯轻易放过我呢。” 念安黯淡了眼神,道:“嗯。” 凡阔把人带到了家里,道:“这里就是我家了,不嫌弃就进来坐坐吧。” 那是一户看起来不高的房子,简简单单的只有几个房间,大厅里坐了两个看起来跟秦宇安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看到凡阔便扑着喊“爹爹,爹爹。” 感受到念安和颜卿的疑惑,凡阔道:“我出宫那年捡来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孤单,有他们两个陪着我,挺好的。”说着,凡阔把两个孩子推了推,将做糖人的小车往里推到了大厅一边,对看起来大一点的男孩道:“去端一些茶水来,给两位客人。” 那男孩子点点头,便赶忙进了厨房。 第一百九十六章 栖霞 凡阔看着两个孩子道:“我出宫以后,就用这些年来存下的一些钱买了这处宅子,不久就前后捡到这两兄弟了,他两倒是听话,懂事的很,就是有时懂事的让人心疼,像你一样。”说完,又满带愧疚地看着念安,“要是你不原谅我也就罢了,我这心里也好受,可是刚刚你认出我来的时候,分明就没有半分怪我当年对你的不忠不义,反而让我没脸与你相认了。” 那种大小没人要的孩子,要是小的时候还好,等到他们稍微大一点,自然就知道自己是被人捡回去的,自然是不敢跟一般人家的孩子一样任性,生怕新的父母又把自己扔了这样。 念安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怪你,只是这么多年了,经历了那么多东西,我也就懂了,你又何尝是真心看我不好,真心要与我作对呢,只是你也身不由己罢了,我都知道,你的那些委屈和痛苦,又怎么忍心再怪你,秦正天和秦曦都是皇帝,你又凭什么跟他们抗衡,难道要拿你所谓的命去换那些无谓的东西。” “只是我的心中却是对不起你,我亏欠你的,何止是这些东西啊。” 念安道:“都经历过生死的人了,还把这些看得那么重干嘛,我也经历过生死了,看开的东西多了,有些事情看不开,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了。” 凡阔盯着念安看了好久,才问道:“你跟王爷怎么样了,听说先皇退位……” 颜卿示意凡阔不要提,念安笑着摇摇头,“过去了,不过是我出了一些事情,他心里过意不去,便这样做了,我也没拦住。” 凡阔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自从当年秦曦愿意让他或者离开内宫,便说明秦曦的心里确是有念安的,也确是在乎念安想法的,如今这么一说,倒也应验了他原先的想法,为了念安连江山都可以放下了,还有什么是不喜欢的。 这样浅薄的道理,念安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心里的疙瘩硌在那里,久久也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秦宇安和小的那个孩子玩起来了,在沙堆里玩起了沙子,念安也不觉得有什么,由着他去了,跟着凡阔聊了好久,让他有事随时到王府来找,这才带着完了一手灰的秦宇安离开。 回到亲和王府,秦曦就在门口张望,见到念安这才舒展开紧皱的眉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见你们没回来还以为路上遇到什么事了。”秦曦的话说得平常的就好像两人平常的对话,说完他自己的眼眶湿了,念安点了点头,难得地跟秦曦道:“路上碰见凡阔,所以便多聊了两句,没想到就晚了。” 说难得不过是因为念安一向对秦曦寡言少语的,自从醒来以后说得话更是少了,秦曦也习惯了对念安的话得不到回应,就这样一日一日地过去了。 秦曦忙跟上念安,道:“安儿……” 念安还未等秦曦说话便道:“谢谢……”说完,念安便快步走向铭雪殿,秦曦也忙快步跟上,道:“我没想让你知道这事,也不是刻意让你知道这事,我……” 念安转过头,对着颜卿道:“颜卿,带着宇儿去洗手,晚些该用膳了。” 颜卿道:“是,走吧,小王爷。” 秦曦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念安,念安低了低眼,道:“我知道不是你刻意的事。”说完,念安转过头,就往里面去了,没再多说什么。 次日清晨,见天气大好,梨花过后清明,花谢花落,又要迎来一年的雨季,趁着天气尚好,几人用膳时,念安道:“秦曦,之前……柳湘琴的后事处理了吗?” 秦曦夹了一些汐枫刚做的红烧鸡肉到念安碗里,道:“处理了,埋在了栖霞山上,那是一处好看的地方,她不会失望的。”这些年秦曦又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连带着因为念安的情绪,都对柳湘琴有一些愧疚,本就是依着念安的要求好好把柳湘琴的后事办了,今天提起来又不免多说了两句。 念安点点头,又低低声道:“谢谢。”将那几块鸡肉都拨到了宇安的碗里。 宇安疑惑抬头,道:“父亲,柳湘琴是谁啊?” 父亲没回答,爹爹秦曦却道:“那是你一个也很亲的人。” 念安想了想,到底是没有多说,只是道:“用过膳,我们去看看她。” “她在哪里啊?” 念安喝了一口羹汤,道:“住在栖霞山上,以后每年这时候,父亲都带你去。” 听了这话秦曦第一个舒服了不少,管他柳湘琴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就一点是好的,至少柳湘琴能留住念安,念安向来不留承诺,但是一旦留了,便会做到,这一辈子念安唯一失信的大概就是答应了要陪他一辈子,却想要提前逃离,就算是这样那也是因为自己让他感到绝望。 可是转念一想,念安又什么时候承诺过会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呢,秦曦想了五年,才发现原来念安从来都是被动接受,没有真正的放心把自己交给秦曦过。 秦曦黯淡了神色,道:“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秦尊担忧了看了看念安,道:“要不要我也陪着你小安?” 汐枫小声道:“人家一家子的事情,你就别跟着掺和了,让他们出去好好走走,也好好散散心,也许回来就好了。” 秦尊也想到了这也许能够很好地解开念安的心结,当下也好多说什么,只是道:“那你们去的话小心一点,前些日子下过的雨,还不知道地怎么样,晚上让汐枫烧你喜欢吃的菜。” 秦宇安把脸从饭碗里抬起头来,道:“皇叔,我想吃糖醋鱼,就是再加一点辣椒那种,不能有太多鱼刺的,要不然父亲吃了会卡喉咙里的。” 秦尊笑道:“宇儿吃的时候也要小心,要不然也会卡在喉咙里的。” 秦宇安摇摇头,夹了一块酥肉给念安,道:“不会的,上次听爹爹说父亲有一次吃鱼把刺卡喉咙里了,宇儿上次吃鱼也卡到了,太难受了,所以宇儿会小心的,就是要提醒父亲一声,让父亲也要小心。”小孩子的想法简单得又让人觉得心疼,现在的秦宇安也是,这不免让念安想起多年前,那时秦曦还不是皇上的时候,在晰心院里用膳。 那日吃的是年年有余,过油后烧出来的辣酱,泼在外酥里嫩的鱼上,念安颇爱吃鱼,秦曦便去司膳房传,又不敢问念安喜欢吃什么样的鱼,便四处托人打听,才知道念安喜欢什么口味。 那一次吃鱼念安开心极了,自从父母亲被发配以后,再没人知道他喜欢吃这样的东西了,那天多吃了一些不知道怎么的就顺着鱼刺让鱼刺卡在喉咙里了,自从那以后,只要念安要吃鱼,秦曦必定拿个小点的碗,先把那些鱼里的刺都挑出来,再把汁舀一点浇在上面,让念安既有好吃的鱼吃,也不用担心鱼刺卡住。 念安不敢再想以前的事情,低头闷闷地吃起饭了,亲和王府的饭桌这样五个人很久了,但是一直都比较沉默寡言,念安自从醒了之后,虽然极力装得什么事都没有,但是秦尊也知道,很多东西都变了,念安想要表现出他跟以前一样,但是他知道,念安的很多笑,都是笑给别人看的,就是这样,才让他更心疼,他宁愿念安哭着喊着要杀了秦曦,要找秦曦讨债,也不希望看到念安像这样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自己的心底。 用过膳后,将祭奠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几人便一同往着栖霞山而去,去的人不多,念安想要前去看看,秦曦和秦宇安跟柳湘琴关系最为紧密,最应该要去,颜卿跟着念安一同去,秦尊本也要去,汐枫看着念安的眼神,便会意没让秦尊跟着,自己寻了个理由把秦尊带了出去。 栖霞山依山傍水的,是景色不可多得的天外之境,要说到这里,最具特色的应该就是这里的秋天,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栖霞山如是。一到秋天便是满地的枫色,扑到地上也会陷入深深的落叶之中,每一片落叶从长出新芽,到化为泥土,都经历了自己的一生,人也是如此。 还未到秋季,满山的新绿嫩芽,一路上山鸟语花香,野雏菊也到处都是,像是摇摆着笑脸迎接他们到来的一般,踏过一片乱草丛生的荒地,在一处静谧的地方,这才看到了柳湘琴的坟墓。 并不大,但是来到这里的第一眼念安就知道柳湘琴会喜欢,这里是一处安静的乐土,在这样的乐土上,柳湘琴生前未能享受的,死后却能一一体会,想到这里,又让人心中一酸,差点蒙了眼睛。 这个地方并不脏乱,除了来的路脏乱了一点,坟边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念安一想便知道,秦曦提前便派人来打理过了。 秦宇安好奇地到处巡视,一边对念安道:“父亲,这里是哪里?” “等你再大一些你就知道了。”秦曦一直没说话,就是静静的看着念安忙碌。 念安跟颜卿将带来的祭品,几样精致的糕点,几样应季的水果摆好,又摆了个软垫,捏了捏拳头,指着垫子对着秦宇安道:“宇儿,跪在这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娘亲 秦宇安向来最听念安的话,乖乖地跪在垫子上,念安在他边上的垫子跪下,道:“柳……夫人,念安这些年辜负了你的嘱托,今日才带着宇儿来此,给你磕个头……” 宇安听了,又好奇地拉着念安的衣角,道:“父亲,里面的人是谁啊?爹爹说,人死了就会住在里面。” 念安看着那墓碑上写着的字,道:“是你的娘亲。” 宇安愣住了,虽说他还小,对自己的出生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也一直想要一个娘亲,说他可以跟人炫耀他有一个父亲一个爹爹,但是别人都有娘亲,他却没有娘亲。 “娘亲……” 颜卿将香点好,对着宇安道:“拿好了小王爷,跟着公子拜就好了。” 念安对着墓碑拜了三拜,道:“小心香灰烫手,拜完了就给父亲吧。”将秦宇安的香接到手里,念安看着墓碑,在心里道: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你在那里过得怎么样了,这些年愧对你的嘱托,没能好好关注过宇儿的成长,现在他年纪尚小,原谅我不能跟他解释太多,等他稍大,我一定告诉他,你才是他的生母,为了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在未来的日子里,只要我还活着,一定尽我所能教他育他,不让你失望,宇儿他很乖,对我也很好,是个体贴的孩子,这些幸福本该由你来享受,没想到却是我来经历,你说命这个东西真的是不好说的东西,我也曾以为我就要死了,没想到就那样活了过来,却少了些什么,变了些什么,你在那里安好,不用担心宇儿。 念安看着望向他的宇安,道:“怎么了?” “父亲,为什么宇儿会有两个父亲,还会有一个娘亲?” “以后等你长大一点,父亲再告诉你,起身吧,跪久了膝盖该疼了。” 秦曦道:“我也给她上柱香吧。” 念安不可置否,没有说话,让宇安跟着颜卿,道:“父亲去那边走走,你跟着颜卿姑姑,不要乱跑。” 念安记得,栖霞山离这里不远处有一处断崖,断崖上能俯瞰全景,突然就想要到那里看看,不过走了两段路,便看到那一处断崖被埋没在丛林伸出,用手拨开上面的高草,念安走到断崖边,张开双手,仍由两边的风吹到自己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轻巧自在的时候对他来说,已经不多了,念安感受着风把他的衣袖吹起,飘舞在风中,他的两鬓的头发也被吹起。 看着断崖之下,深不见底,远处是繁华的京都,回首看来,他已经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在过去的这三十年里,学会了爱一个人,努力地要放弃一个人,原来他的生活就是围绕着他,只是突然想要花点精力好好爱一下自己了。 远远的,还能看见翊国之内人来人往,像蝼蚁一般,如果天上真的有神仙,他们看来得人又是什么样子的,会从京都看到南蛮,从南蛮看到北域,西疆和东瀛吗?也许他们什么都能看到,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许有人在他们的上面,也像看着蝼蚁一般看着他们,人真是很神奇的东西,在面对这样的场景的时候,感慨都一下子都多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也是如此。 人这一生,入蝼蚁般渺小,在命运的操纵下,有些人看不到明日的晨曦,也许唯有珍惜才能让这个人生圆满一点,对谁都应该珍惜。 念安心里想着这些,闭着眼睛,只是没想到很快被一个怀抱给拥住,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一直是他都未曾忘记的。 秦曦着急的在他耳边怒吼,“你想干什么!干嘛要来这里!” 念安睁开眼,人已经被秦曦扳过了身子,抬起眼皮便能看见秦曦眼角带着的微湿,像害怕被人抛弃的孩子一般,低低地道:“你想干什么都行,就这一件事我不能依着你,苏念安,你不要逼我把你绑起来!你怎么逼我都可以,你不要再逼你自己了。” 苏念安看着秦曦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秦曦特别可怜,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秦曦变成了这样,让他都觉得心疼,念安眨了眨眼睛,道:“只是来这里吹吹风,宇儿还在,我不会寻死的。”说着,就把秦曦推开了,往着原先的地方而去。 秦曦跟在念安身后,道:“我以为你……看到你在断崖边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空的,害怕的像是六年前你生死一线的时候一样,安儿,我真的怕了……” 念安摘了身边的一片叶子,道:“人都有那么一天,不过是早到和晚到罢了。” 秦曦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久久才道:“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也要陪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度过。” 念安不再说话,看着前方被颜卿牵着的秦宇安,手里还捧着一小束的花,不知道是哪里采来的野花,念安刚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就把一束花都捧着跑过来,道:“父亲,这是安儿送给你的。” 念安收了收前面的情绪,把花收下来,道:“怎么突然摘了这么多的花?” 秦宇安拉起念安的手,道:“以前我们学堂里,有个大哥哥送花给别人,我就问大哥哥为什么要送花,大哥哥说送花就是把花里带的美好祝福都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宇儿等着父亲醒来,就想着要给父亲送很多很多的花,虽然……虽然宇儿到今天才想起来。” 念安蹲下身子把秦宇安脸上的灰抹去,道:“谢谢宇儿,父亲也最喜欢你,最最喜欢宇儿了。” 说着,宇儿从另一边拿了一朵小花给秦曦,道:“这是给爹爹的。” 颜卿笑着道:“小王爷怎么给公子那么多,给王爷就一朵啊?” “采不到了,只能先给父亲了,爹爹一朵也够了,一朵也是喜欢嘛。” 秦曦笑笑,玩笑似的拍了一下在秦宇安的后脑,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爹爹才不要你的花,好的东西都给你父亲,你父亲这些年受了许多苦,以后你要替爹爹好好地爱护父亲。” 宇儿抱住念安的脖子,在念安的脸上亲了一个大大的香吻,道:“才不要爹爹说呢。”说着,又在念安的耳边小声道:“宇儿第一喜欢的就是父亲了,爹爹不说宇儿也会一直喜欢父亲的。”宇安一开始跟秦曦亲一点,毕竟这么多年都是秦曦在照顾他,但是他一直都有一些怕秦曦,大概是因为秦曦看起来比较凶。 但是宇安就很喜欢念安,从见到念安的第一眼,就觉得念安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在这一年的相处里,对念安的喜欢更是越来越多,一点也不含糊,念安虽说外人看起来清冷,可是最是温润如玉。只有这样的父亲会哄着宇安睡觉,在睡前给宇安讲那些一年都不重样的小故事,可以让他抱着他的脖子撒娇。也只有这样的父亲,能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念安抬起宇安的手,在上面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亲道:“好,父亲知道了。” 颜卿小看着几人的样子,看念安真心的笑了,秦曦又放下心来,不用担心念安寻死了。 念安抱起宇安,道:“宇儿来这里开不开心?” 宇安平日里最长待的地方就是国子监,好不容易能够出来一次,肯定开心,抱着念安的脖子又道:“喜欢!父亲以后可以常常带宇儿来这里吗!” 念安看了眼,栖霞山常来玩倒是可以,就是要有人带着,既然宇安喜欢,多带他出来走走也好,让他放松一下,便道:“好。” 宇安亲了又亲念安的脸,看得秦曦眼泛红,心泛酸,道:“别赖在父亲身上,下来,父亲身体不好,这样抱着你会累的。” 念安还笑着道:“没事,父亲不累。”宇安懂事,自己就小心地爬了下来,道:“不用了父亲,宇儿自己会走路的,父亲不能太累,爹爹说以后要让宇儿照顾爹爹的。” 念安笑着揉了揉秦宇安的脸蛋,看着秦曦的表情都柔和了许多,他跟秦曦,到底要怎么走下去,这样的问题他真的有些怕去想,又不能不想。 秦曦道:“差不多了就下山吧,山上风大,你身体不好,要小心不要受凉了。” 宇安赞同地猛点头,对着念安道:“是!父亲,我们下次再来,好不好?” 念安点点头,笑着道:“好,我们帮颜卿姑姑收拾一下东西,就回去。” 等到几个人再回到亲和王府的时候,念安困倦得不行,刚碰到床榻便睡死过去,秦宇安就拿了本书守在床边桌旁,叮嘱来往的人要小声一点,还真是有模有样地当起了念安的保护神。 秦曦就在念安熟睡的时候,悄悄也上了床,抱着念安睡得香甜,等到念安醒来的时候,秦曦还在熟睡,念安也没有出声,只是任由秦曦闭着眼抱着他,等到秦曦醒了,仓促地起了身,念安在床上在躺了一会儿,方才装作刚醒起身。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旧人 那日之后,两人之间的交流也多少有了一些,这日天气正好,念安正躺在院子里打着盹,就听到外面嘈杂的马车声,又有人被碧清引着进来,到了铭雪殿的附近,念安慵懒的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身后传来几乎要被埋在记忆里的声音。 “念安……”念安转过身,就被人拥进了怀里。 “我听人说你六年前差点就死了。”把手里的禁锢打开,念安转过身,看着被皮肤黑了一些的秦肃。 秦肃看起来比以前成熟多了,最开始见他的时候简直可以用贵族里的登徒浪子来形容他,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一个饱经风雪的成熟人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起身秦肃到了长安洛阳,也在那里借了别人的名头开了几家金店,这些年来收获颇丰,一开始原是怕秦正天把他抓回去,后来秦正天死了以后,念安拼了命把他送出了京都,他也就没想着回京都来看一眼。哪怕他思念成疾,在漫长的夜里想念安想到发狂,那是一个爱了一个人,也许就是一辈子的时代,一辈子的时间太短,也许只够用来爱一个人,心的位置太小,也只够用来装一个人。 这些年来他一直有派人到京都来常住,就是为了给他传递宫里的消息,京都的情况,就是怕念安会被秦曦伤害,其实也不过是不想断了自己那点思念罢了。六年前念安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就一直守在亲和王府的附近,如果念安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是死也会冲进府里看他最后一面,要不然他真的怕自己就这样忘了念安,一辈子都想不起他的笑。 “我五年前就来过了,只是那时秦曦跟疯了一样,不让我们任何人来看你。”其实秦曦倒不是不让任何人看他,不过是不让秦肃来看罢了,他怕秦肃看到念安的样子,会让他自己觉得羞愧。 念安不想提起那件事,正想说话,便见秦曦走进院子里,道:“醒了?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些点心,晚膳还要等一会儿。”秦曦看着秦肃的眼里都带着红,但是看向念安的时候又不敢发脾气。 念安摇摇头,道:“你忙你的去吧,叫颜卿端一些茶水,我想跟他单独谈谈。”说完,念安看向秦曦,在一旁又招呼秦肃坐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傻子也知道念安在下对秦曦的逐客令了,秦曦瞪了秦肃一眼,到底还是走开了。 “我也没想到秦曦会变成这样,感觉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像少了骨子里的那股戾气,要是冲以前,见我肯定要跟我干一架才行。” 念安将颜卿端来的茶水端到秦肃面前,颜卿笑着退下,看着颜卿的背影,秦肃带着笑意道:“颜卿好像比以前好看多了,不知道芳心可被俘获?” 念安笑着噎秦肃道:“喝你的茶水吧,别觊觎人家了,不日我就要送着颜卿出嫁了。” “出嫁啊……看来颜卿的命也是真的好,遇着你这样的主子,我离宫的时候,她还只是清心殿里的小奴婢呢。” “也亏你记着颜卿,不改本性。” 秦肃突然看向念安,道:“我改了,我就是嘴上说说,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也没碰过,就觉得,总有一天能等到你。” 秦肃说这话说得大声,在听墙根的秦曦暴躁如雷,又不敢冲进去一拳打死秦肃,死死贴着院子外的门,想要听出一点什么。秦肃就是知道秦曦在门外,才故意这么说给他听,念安昏睡的时候,他怎么也见不了念安一面,吃了秦曦不少的脸色,欠他的这么多,讨一点是一点吧。 念安笑着道:“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爱捉弄人,多大的人了,你那点脾性我会不清楚吗?” 秦肃好不容易正经一回,也确实是这样过来的这么多年,当下就不乐意了,道:“我怎么了我,我跟你说得都是认真的,念安,你跟他过得也不开心,不如跟了我吧,我在长安开了一些金店,你来给我当账房夫人,赚得钱都是你的,你给我多少我就用多少,不让你受一点委屈,我要是敢跟秦曦一样。”说完,秦肃还咬着牙冲着门外道:“我就自己把自己阉割了,也不在你面前丢人现眼的,孩子都有了,哪能这样欺负人啊,你说是不是?你放心,我跟他不一样,你要是不开心了你怎么样都行。” 念安看秦肃的样子也大概懂了秦肃什么意思了,小声对着秦肃道:“你也别招他了,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 秦肃也压低了声音,生怕被秦曦听到一般,道:“他欺负你,我能忍得了吗?但是这些话我是说真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就希望你来当我的压寨夫人,压一天是一天。”说着,还摸上念安的手。 外面的秦曦突然就听不到声音了,心里还纳闷了,这怎么突然就听不到声音了,里面到底讲什么,要不是照顾自己的面子,真要把门踹开了,生怕身体不听使唤,双手还紧紧抓着双腿。 念安反手一巴掌拍在秦肃的手上,道:“你干嘛呢,我哪有脸去找你啊,别跟我开这些玩笑取笑我了,我现在这样挺好的,等宇儿大一些,我也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秦肃恨铁不成钢一般道:“你是哪来的傻子,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给人家带孩子?我要是你那孩子小小的时候我就把他掐死!” “说什么话呢,孩子无辜,他母亲生下他就撒手人寰了,他才多大的孩子,我要照顾他啊。” 秦肃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你要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你的脾气就是倔,气死人的那种倔,我是管不了你了。” 念安又拍了一巴掌到秦肃手上,道:“你还想管我?” “不管不管。” 念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道:“秦肃,谢谢你,但是你的感情,我真的不能接受,在你对我还有感情之前,我们都不要联系的好,我怕你一辈子都在我这棵破树上吊死。” 秦肃不知道念安为什么说这些,但是秦肃知道念安也是为了他好,当下道:“好吧……我也没想怎么样,就是来看看你,我知道结果,就是不死心,非要跟你再说那么一次,就当是最后一次了吧,成不?以后我再不提了,也别跟我提再不联系的事了,京都就这么点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道以后路上遇见了还要绕开你走吗?” 念安笑着道:“那倒不用,街道也不是我家,我吧,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就想安安生生地过完我剩下的日子。” 秦肃惊讶,道:“想的还挺长远。” 秦曦一直听不到声音,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秦肃拉出来决斗,还是一声稚嫩的声音,浇灭了他心里的火,宇安从国子监回来,被颜卿带到这里,看着贴在殿门之外的秦曦,道:“爹爹,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怎么不进去,父亲呢?” 秦曦转过头,又变回了他的僵尸脸,道:“你父亲在里面呢,你快进去吧。”秦曦心里直道秦宇安是一个救星,还好没有白生他,关键时候也是派得上用处的,只要秦宇安进去了,他们总不能再说些什么少儿不宜的话了吧。 秦宇安兴高采烈地就要把门推开,结果秦曦一把拽住他的手,道:“别说爹爹在外面,记住了。” 秦宇安点点头,懵懵懂懂的把门推开,见念安坐在太师椅上,便一路抱着小包扑过去,把头埋在念安的怀里,闻念安身上的一股子清香,道:“父亲,宇儿求学回来了,今天夫子说宇儿有认真学,给宇儿奖励了两个糖,父亲要不要吃?”秦宇安进来一心奔着念安来,也没理过秦肃,差点把秦肃憋出内伤。 念安笑着默默秦宇安的头,道:“跟皇叔打声招呼。” 秦宇安这才抬起头,疑惑地问念安:“这也是皇叔吗?” “是,这是爹爹和四皇叔的哥哥,你可以叫他大皇叔。” 秦宇安站得笔直,正经地朝秦肃拱手作揖,道:“大皇叔好!” 秦肃刚才的那一肚子火都灭了,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个精致的人儿,笑着道:“这就是秦曦的儿子?看不出来,跟你还挺像的,长得也挺可爱的。” 秦宇安就刚生出来那一会儿像秦曦,久了就越出落得秀气了,被人夸了微微红了脸,道:“谢谢皇上夸奖。”想了想,又道:“我跟父亲长得最像,因为宇儿最喜欢父亲了。” 念安笑着道:“非要喊我父亲,孩子心性。” 秦宇安从包里拿出两颗糖,一颗毫不犹豫递给了念安,另一颗想了又想,依依不舍地递给秦肃,痛心疾首道:“这个给皇叔吧。” 看着秦宇安的样子,秦肃心里直笑,将那颗糖剥了,塞到宇安嘴里,道:“皇叔不爱吃糖,你吃吧。” 秦宇安回头看念安,见念安微微点了点头,也就乖乖地把糖吃进嘴里。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旧地 秦肃抱了秦宇安,想把他放到自己腿上,道:“要不要跟着皇叔去长安洛阳玩玩?” 秦宇安到底有点怕生,挣脱了跑回去抱着念安,道:“父亲,哪里是长安?” 念安想了想,道:“一个开满牡丹的地方,再过一个月牡丹就该开了,到时候父亲带你去那边走走,好不好?”天下国色真牡丹,牡丹乃是国花,开放之时华丽炫彩,以长安洛阳为最。 秦宇安听了念安的话,心里还升起了一股期待,道:“要去,要去!” 秦肃对着念安道:“到时候带着他来玩玩吧,我派人来接你们。” 念安刚想道不麻烦,便听秦肃道:“别拒绝我了,要不然到时候我整天派人到亲和王府里待着,叫你不来,我便喊人绑了你。” 念安这才点点头,秦肃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说着,又小声道:“秦曦还在外面等着,要是让他等久了,该跟我急了。” 念安本想说秦曦等着一会儿也要急了,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道:“我送你出去。”起身边跟着秦肃,秦肃自己把殿门打开,秦曦早先听到秦肃的声音就走远了,这会儿转了个身便往这边走,装作刚来的样子。 秦肃对着念安暧昧道:“过段时间我就派人来接你,不用带太多的东西,要什么我那里都有,什么也不缺的。” 念安知他有意气秦曦,笑了笑也没有拆穿,道:“好,到时候我跟宇儿收拾好了,再派人通知你。” 听着这两句话,秦曦心里咚的一声像是敲响了警钟,那一刻他看着秦肃的眼睛都是红的,念安拍拍宇安的脑袋,道:“去里面整理一下,看会儿论语,晚些天黑了看对眼睛不好。” 宇安听了就扑通扑通又跑了进去,念安跟在宇安后面,被突然冲上前来的秦曦紧紧地抱在怀里,秦曦一开口就是质问道:“你要跟他走?” 想了想,秦曦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好,把头埋在念安的肩膀里,往着念安的脖颈直呼热气,道:“你是不是要跟秦肃走了?” 还没等念安说话,秦曦便沉着声音,道:“能不能不要走……以后我的俸禄也都归你管,我赚得钱也都是你的,你给我多少我就用多少,不让你受委屈,我要是再跟别人犯浑,我就……就自己把自己阉割了。” 想了想,又觉得好像跟秦肃说得都一样,秦曦又道:“但是要是我不会这样了我保证,你能不能不要跟秦肃走?他没什么好的,你这么多年的习惯只有我清楚,你翻个身我都知道你想如厕还是口渴了,他肯定……照顾不好你。”说到后面,秦曦自己越说越没底气,说到底自己也没多照顾好念安。 念安把秦曦的双手解开,道:“没有跟他走,就是去长安那里看看。” 说完就扔下秦曦一个人,自顾自地往里走了,明日就是清明节了,他想去他父亲和母亲的坟上看看,便问了秦尊,让秦尊叮嘱着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准备了一些祭品,就等着明天偷偷出门了。 只是不想带任何的人,想去跟他的父亲和母亲说一下体己的话,认没认的错。 那一夜秦曦都睡不好,只觉得梦里的念安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不论他怎么抓也抓不到念安的身影了,从梦中惊醒,秦曦小心翼翼地到了念安的床边,看着依旧躺在床上的念安,这才放下心了。 第二日,用过午膳,秦尊想办法把人都遣开了,送着念安到了宝华山。 宝华山是风水宝地,背山近水,这些东西念安不懂,只觉得这里风景好,还适合人隐居,这样的地方他的父亲和母亲也会喜欢吧。 秦尊带着他找到了坟墓,便无奈地下了山,苏敬言和王若的墓看起来就很大,周边一点杂草也没有,秦曦应该是经常派人来打理的,还有一些没烧完的纸钱,念安拿了火折子,点起了纸钱,也没用软垫,找了块干净点的地,就跪在地上,对着墓碑就磕了三个头。 “不孝子苏念安,来看父亲和母亲了。”说着,念安的眼睛就湿润了,久久才哽咽道:“安儿不孝,没能送母亲最后一程,母亲不要怪罪,待他日念安到了地府,一定给母亲亲自谢罪。安儿不知道,自己还能活下来,或许该随着父亲去的,看着父亲……忍受痛楚,却无法相救……安儿实属不该……” “这么多年来,安儿不是不想父亲和母亲,安儿日日夜夜都想着有一天能跟父亲母亲团聚,可没有查清当年的案子,念安不敢接父亲和母亲回京,因为安儿怕……我怕被世人诟病,怕世人说我魅惑君主,视律法为无物……” “对不起……父亲母亲……对不起……安儿不孝……安儿不孝……” 念安在坟边坐了久久,把这些年的事都多多少少说给里面早已听不到的人听,里面有的不过两捧灰罢了,念安更像是在对自己说,像是跟自己叙述这些年来的事情。 “秦曦他……他很爱我,我知道,也许当年的事情他也是逼不得已,我也知道,也许他并不想这样,父亲你当年让我不要碰这件事情,是不是因为你早就知道秦曦会荣登九五,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捅出来,对谁都没好处……” 又絮絮叨叨地说着,把酒菜都一样样摆好了,念安哭着拿了饭碗把饭装好了,放在地上,然后对着两人道:“父亲、母亲,不要怪安儿醒来一年都未曾来看你们,安儿实在是怕你们怪我……”这一年来没来到这里一是因为腿脚不利索,二是因为他真的怕来这里面对这些不敢面对的东西。 等到念安再下山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半个午后了,刚在雨润街上走着,突然就见一列军队走进京都,念安避开让到一边,没想到那领头的人停下来,站定到念安面前,将头盔拿下来,笑着道:“念安,还记得我吗?” 念安认真地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陈赢,惊喜道:“陈赢!你……”他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找的人就是陈赢,但是颜卿告诉他,陈赢去了西疆。今天看到陈赢,才发现,陈赢变得黝黑了许多。 陈赢对着后面的人道:“都先回去复命,就说本将有事,晚些再入宫向皇上复命。” 念安道:“这样好吗?你还是先入宫吧?” 陈赢拉着念安就让到一边,让他们先回去,道:“你放心,现在的皇上以前跟我一同在国子监中学过一段时间,我与他是挚友,早便告诉我先在家里休息几天,再进去复命也行,不会有事的。” 念安感受到陈赢长满了茧子的手,愣了愣神又点点头,才道:“你怎么突然就到西疆去了?我醒的时候就找你了,没找到,说你去了西疆。”念安想了很久,才道:“是不是秦曦他……” 陈赢听懂了念安话里的意思,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秦曦把我发配到西疆去的?” 念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嗯。” 陈赢咧开嘴笑道:“还真的不是,我跟你去了一趟西疆,看那边的样子,心里就难受,觉得翊国养我养了这么大,也到了我该要为翊国做点什么的时候了,就像王爷请旨,要前往西疆守护一方净土。” “当时王爷本就对我不太友善,还以为我看上你了,看我的时候眼神我都害怕,我一提这要求,自然就不会拦着我了,当下就应允了,没等到你醒,我就出发了。” 念安想了想陈赢征战沙场的样子,应该是一个豪气的男子,当下道:“挺好的,你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想做的事情。” 陈赢道:“我真以为你要死了,那时候我都觉得心疼,打心里觉得你就是我弟弟似的,那时候等到汐枫先生说你没事了,我才有了那样的想法,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陈赢在西疆,一去就是六年,少有回信,也不敢问念安怎么样。念安道:“一年前醒的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觉得我这剩下的人生,应该挺顺遂的了。” “你那时候每天的表情都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念安想了想,道:“生不如死?” 陈赢摇摇头,“面如死灰,你知道吗,你脸又白,刚得了疫病那会儿,真的就跟随时都要离开人世间一样,我都怕死了。”说完,陈赢还哈哈地笑了两句。 念安道:“谁知道呢,那时候遗言都想好了,就想着麻烦你帮我跟我父亲和母亲都埋到一起,想着这辈子欠你陈赢得人情,只能下辈子投胎了再还了,就怕我早死,等你投胎了我们就差了好几辈了,也许等你出生了,我还是你爷爷。” 陈赢憋不住笑了,道:“你还说我老占你便宜呢,我就喊你几声弟弟,你还我一声爷爷,到底是我这亏吃的大啊。” 念安微微笑了,看起来高兴了,两人在街道上散着步,没想到走着走着就到了苏府旧府的门前了,念安愣住了,那苏府的封条已经被取掉了,外面看起来被重新修葺了,看起来焕然一新,念安走上前去,陈赢小心地推开了门。 第二百章 哥哥喜欢安儿 苏府里的陈设都跟念安以前的一样,走进正殿,再走到自己小时候所住的卧房,里面的一切都是那样子,和小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没有一点点的尘埃。 走到院子外,便能看见一院子都用水缸栽种着夏荷,念安最爱夏荷的香气,带着一股股淡淡的清香,却不恼人,最喜欢荷花和莲花的气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陈赢道:“看来王爷这一次对你,当真是用心了。”陈赢忘不了之前秦曦的眼神,听到念安疫病绝望的眼神,那是装不出来的。 念安还没说话,陈赢又道:“我在西疆听到他让位的时候,便知道你于他是什么样的地位,或许应该说我们还在西疆的时候,他堂堂皇帝,跪在你的房前,求着我放他进去的样子,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有多爱你了。” 念安没想到秦曦做到了这个份上,便只好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让位的时候,向天下宣布苏府无罪,你可曾知道?” 念安回过头,看着陈赢得脸严肃又认真,就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假的,心中有一点的触动,有一点的抽动,道:“他让位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 陈赢道:“我并不清楚,也许你应该去问他自己,我只知道,也许他以前做了许多的错事,但是他的心里都是你。” 念安在水缸边,摸着水缸的轮廓,道:“你觉得有些事情,能回到以前吗?” 陈赢顿了顿,陷入了沉思,其实一直在他看来,他都对这样的事情不甚了解,但是他突然又有了一些感悟,道:“看你自己想不想回到以前,如果你想,也许你跟他还有余地,如果你不想,那又怎么能回的去呢?” 是啊,想还是不想,到最后,又要再一次拷问自己的心是怎么想的,念安点点头,不再多话,陈赢道:“过两日出来,请你吃顿饭。” 念安道:“该我请你了。” 陈赢笑着,“我就是客气一下,这一顿你要是不请,以后我都不找你了,请完这顿饭,以后可别记挂着欠我的那点人情啊。”陈赢这样说是为了让念安好受一点,他知道念安是那种不喜欢欠着别人的人。 念安点点头,没有争论什么,“还要去吗?” 陈赢点点头,道:“等过段时间我还要再过去,那边不太太平,不过去我不放心。”陈赢有了一些大国之情,念安也很欣慰。两人聊着有的没的东西,一路走回了亲和王府。 秦曦拉着宇安的手就在亲和王府的门外等着,同那日一样紧紧皱着眉头,见念安到了,才松了眉头,陈赢对着秦曦行完礼便告退到宫里去复命去了,念安牵了扑过来的宇安的手道:“怎么在这里吹风?外面风大,看把你小脸吹得红红的。” 宇安道:“爹爹找不到父亲,急坏了,就在这里等着了,宇儿回来想父亲了,找不到父亲就跟爹爹在这里一起等父亲了。” 念安道:“傻孩子,快进去让颜卿姑姑给你喝点热茶,碧清姑姑他们呢?” “碧清姑姑好像跟四皇叔出去了。” “嗯,快去吧。”说着,念安也慢慢走进去,想着要怎么跟秦曦说一下今天突然就有的感受,到了铭雪殿,刚推开门进去,便听到秦曦在身后道:“不是我把他送去西疆的。” 念安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他说了,他自己想去的。” 秦曦往前一大步,拉住念安的手,道:“我就是怕你不相信我,怕你害怕我,逃离我,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没脸要你原谅我什么,可是你不要离开了,好不好?” 念安转过头,对着秦曦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开我呢,你尝试一下,也许我们两个人都会好过。” 秦曦把念安紧紧圈到怀里,一字一句道:“你可以不原谅我,但你不能逼着我不爱你,你已经被刻在我心里了,这辈子都忘不掉了……忘不掉了安儿……” 念安突然泣不成声蹲坐到地上,道:“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要纠缠……” 秦曦转到念安身前,一点一点地抹去念安地泪,“安儿你别哭……你别哭……求你了……别哭……”秦曦最怕看到念安这样脆弱的样子,疼得他像是把玻璃渣都揉进了心里。 秦曦颤抖道:“我不逼你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一边说着,一边慌忙地擦下念安的泪。 念安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秦曦,突然道:“我们重新认识一遍吧,秦曦,你能不能把你的胡茬清理干净?” 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秦曦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念安,道:“你说什么……安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念安抹了一把泪,呼出了一口气,道:“我说我累了,想要回进去好好歇着了,这位公子,虽是初次相识,但是抱我进去,好不好?” 秦曦猛点头,一字一句道:“好!我抱你进去。” 许是因为太激动了,秦曦走路都不稳当了,念安道:“要是抱不稳就放我下来,我自己也可以走。” 秦曦往前伸了伸脸,见念安没有拒绝,便重重亲了一口在念安脸上,道:“不放,手断了也不放,这辈子都放不下你了。” 念安佯装生气道:“要是不把胡子剃了,别亲我。” 见念安有些生气的神情,秦曦忙把人放到床上,把被子往两人身上一盖道:“好好好,我错了,不招你了。”话是这样说,手却没有消停下来,一直伸到了念安的腰带上。 念安震住,道:“你要干什么?” 秦曦悻悻地收回手,本来也没想干什么,他可不想前功尽弃,道:“没……没干什么……” 想了想,念安道:“苏府……谢谢你……” 秦曦认真说,“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你总是担心自己没有退路,等你想了,我们就搬回苏府住,里面的装扮都跟以前的一样,没有变太多,那是我最能还原的样子了,你别生气,别气我自作主张,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秦曦这辈子犯的错太多了,弥补怕是很难弥补了,也没脸让你跟着我回家了,只能死皮赖脸地跟着你回苏府了。” “以后你要是不开心了,你就把我一脚踢出去,我就守在苏府隔壁,那里是我的北椿王府,我就整天整天的守在你身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些所有的不安都由我来背负,你不要再承担那些不快乐了,我也不敢再招惹你伤心难过了,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你亲口答应我,我知道你最重承诺,一旦承诺了就不会轻易食言,安儿,你说给我听,就算是骗我的也好,昨夜里我梦见你走了,我怕,我真的怕就当是一个定心丸,你给我吃下好不好?” 念安不知道秦曦替他考虑了这么多,也不知道原来他重新修葺苏府是这样的意思,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又出来了,道:“我答应你,我苏念安,答应秦曦,这辈子都不会再轻易离开了,谁也不要辜负谁了,重新开始。” 秦曦把念安搂得紧紧的,在悄无声息的时候就已经流了一脸的泪水了,道:“安儿,我上辈子一定是救了翊国,要不然我不会遇到你。” 念安把头埋到秦曦的怀里,道:“我累了……”这句话隐含深意,秦曦也不知道是身体累了困了,还是心累了,最后想了半天就理解成都累了,又不敢乱说话,只好对着小人儿道:“睡一会儿,一会儿用膳了我再叫你,别睡太久,晚上该睡不好了。” 念安闷闷回声道:“好,我就眯一小会儿……”说着便沉沉地睡过去了,睡熟了以后,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搂住秦曦的腰。 已经六年了,六年来念安第一次这样毫无防备地搂着念安的腰,能够放开心地抱住秦曦,在他的怀里闷着声说话,像一个孩子。 秦曦地身体对他来说有一种自然的吸引力,只要在秦曦身边不免想要赖在秦曦身上,怎么样都好,只不过这几年来,对着秦曦都再不敢有那样的想法,心结总是解不开,即便秦曦在身边也觉得压抑,只要秦曦靠近他,眼中的时候,父母亲带来的窒息感都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跟秦曦说了这样一番话,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放下一些过去了,也许因为之前能够淡然地跟凡阔说经历了一次生死,又到栖霞山去看了一眼柳湘琴,在断崖上想了许多,可能因为和秦肃的谈话,让他觉得淡然了,也许因为跟他父亲母亲亲口承认了这些年来的错,又或许因为遇见了陈赢,看到了秦曦对他仍然温存的一些真心。 在不知不觉中,很多事情都放下了,那些困着他,想尽了办法想要放下的事情,没想到就这样放下了许多,有些事情也许一辈子都会困在心上,但是放不下就不要放下了,因为真正的放下是不需要努力的。 只是当他看着秦曦焦急地在门口等待,小心翼翼地向他询问的时候,他心里那最柔软的地方又被打动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任由心动,跟着心走,选择了跟秦曦重新来过,这一次,秦曦应该不会让他失望了吧?即便是失望了,轰轰烈烈地经历过了,也就不再留着什么遗憾了,人都活过来了,干嘛要让心死着呢?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带着一点点忧伤的过往,那个神秘的山谷,那个又冷又深的濯清池,那个酷热的南蛮,还有那个一直都在身边的他。 看着念安趴在他怀里熟睡的面庞,就像做了很多年的噩梦终于醒了一般,所有的坏事情都结束了,又忍不住地流下了泪,秦曦向来是一个看重面子的人,可是在对念安的事情上,现在却便的十分脆弱。 这也大概就是为什么人常说真爱让人有了铠甲,能保你平安,无虞,一切的忧愁烦恼在真爱面前都能烟消云散,而真爱又让人有了软肋,有了这样的软肋,不再无懈可击,心里有一处净土变得柔软,也有小苗生根发芽,其实不堪一击。 秦曦在心里就对自己坚定道,这一辈子一定要对念安好,弥补自己这些年来犯下的那些惨不忍睹的过错,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这一天,他跟念安也都要到三十的而立之年了。这兜兜转转的十来年,都成为了这一辈子的人生最丰富的经历。 对于念安来说,这十来年就是他最难忘的十年,说不上全是痛苦,等到所有的经历都沉淀下来的时候,剩下的开心也多,难过也多,但是只要回忆起来,幸福更多。 对于秦曦来说,可不止十来年,他跟念安自小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对”了,那时候小秦曦拿了小念安最喜欢的糖葫芦递给念安,道:“安儿,喊哥哥。” 小念安瘪了瘪嘴,却乖乖道:“哥哥~” 声音甜到小秦曦都酥掉了,当下就要卸甲投降,恨不得把整个京都的糖葫芦都买给小念安吃,当下就把手里的那一串东西递给小念安,问道:“喜欢哥哥吗?” 小念安迷惑抬头,又点点头道:“喜欢。” “那你会喜欢哥哥一辈子吗?” “会,当然会喜欢哥哥一辈子了,哥哥最好了,父亲跟母亲都不让安儿吃糖葫芦的。” 说着就在头一颗糖葫芦上小心地伸动舌头,舔了两口,小秦曦见状道:“怎么这样吃?后面的都是你的,放心大胆地吃吧。” 小念安却乖巧地摇摇头,“这个是留给哥哥吃的,母亲说好东西要跟人分享,一个给安儿,一个给哥哥,一个给安儿,一个再给哥哥。” 小秦曦小心翼翼地牵上小念安的手,道:“哥哥不喜欢吃,安儿都吃了吧。” “那哥哥喜欢什么呢?” 小秦曦笑着道:“哥哥喜欢安儿。” 秦曦看着眼前渐渐睡熟的人儿,紧紧抱着念安,又握着他的手,低头亲了亲念安的额,秦曦低沉了嗓子在念安的耳边道:“哥哥喜欢安儿,最喜欢安儿了。” 番外一:秦尊和汐枫的夫夫生活 汐枫第一次看见秦尊,完全是因为秦曦。那一次因为受秦曦的托,汐枫进宫替念安看病,便看见了念安身边的那个男孩,可爱又单纯,一点皇子的架子都没有,要不是看他的服饰穿着,头戴的蛟龙冠,怎么也猜不出他就是那个四皇子秦尊。 原来他就是他一家人用命去保护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汐枫对他一点恨意也没办法产生,反而在慢慢的接触中,喜欢上了他的一眉一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汐枫的夜里总会梦见他,从一开始跟他在浪漫的河边散步,为他做好吃的佳肴,到最后抱着他在床上,自己狠狠的行为总是让他哭着求饶,这样的秦尊让他一天比一天抓狂。 之后他也确确实实实现了他的梦,在他一步步地把秦尊变成他一个人的王爷以后,几乎是夜夜笙歌,每次做到后面,秦尊都哭带着泪眼,跟他说:“不要了不要了,汐枫不要了。” 他会邪魅地在秦尊耳边道:“叫夫君。”秦尊跟念安不同,念安虽然随和,但是身上却因为他脱落凡尘的气质,总是给人一种疏远的感觉,人们称其清冷。可是秦尊不同,秦尊就是从地上,要升上去成仙的人,他的笑,他的委屈,他的哭都让他爱惜。 只是,秦尊对念安的关心总是多得让他“仇恨”,他知道,秦尊只是从来就没有那般交心的朋友,从来没有过那一般的不需要伪装,不需要防备,只是做那个叫做秦尊的人,而不是秦尊背后的身份,但好在,现在的秦尊,在亲和王府里,在他面前,都能像个孩子,任性,又让人疼爱。 大多时候,秦尊只要下朝了就会赖回榻上,一觉睡到午间,然后再起身用汐枫为他做的午膳,一般情况下,只要汐枫没有什么事,秦尊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而秦尊,朝中的事情一律不管,都是汐枫用他的名义去处理,他也懒得管,闲的时候在院子里逗逗蛐蛐,养些鸟儿鱼儿,走进后院假山,便可看见假山下一池的锦鲤。 再养一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对,就是那些白白的兔子,一旦秦尊跟着汐枫抱着到医府来,常常糟践了他院子里的草药。 这不是这一日,又因为兔子掀起了轩然大波。这边汐枫还一边在医府里磨着药,一边碧清就从外面跑进来,急急忙忙道:“先生不好了!王爷的兔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王爷找了好长时间了,看那样子要是哭了。”汐枫抱得美人归以后,便也常住在亲和王府之中。平日里药草需要储存了,他才会回医府来整理一下,存一下常用的药丸,再照料一下后院的草药。 将手中的药锤放下,汐枫一边回去亲和王府,一边跟碧清闲聊,不过多时便看见在小草堆里找兔子的秦尊,只留了一个屁股在外面,汐枫走过去就着秦尊的腹部,一把把秦尊从草堆里捞出来,一面凶道:“小白会找回来的,它都养了那么久了,不会有事的,你还自己去找,弄得脏兮兮的。”秦尊养了两只兔子,一只小白一只小花。 秦尊嘟着嘴摇头,“不行,我听元泉说城西那有只吃兔子的猫,小白被吃了怎么办。” 汐枫擦了擦秦尊脸上的土灰,道:“让他们找,一会儿就找到了,小白不会跑掉的。”说完,汐枫马上瞪了一眼在边上不敢说话的元泉,碧清憋着笑端来差点,坐在秦尊身边,汐枫抱着秦尊坐在自己腿上,递了一块糕点到秦尊嘴边。 秦尊二话没说,听话地吞了下去,嘟囔道:“汐枫,小白最近吃青菜吃得都少了,是不是生病了?” 汐枫笑着吃下秦尊递过来的一块,道:“不会,等小白回来了,我给它瞧瞧看。”说完,又瞪了一眼元泉:“还不去找?” 碧清看着元泉匆匆跑走的背影捂着嘴,道:“王爷就不要担心了,先生医术了得,什么都能治。” 秦尊也在心里开心,有个汐枫这样的家长,总算是占到便宜了,道:“小花一个人老是赖在笼子里,也不出来,倒是小白,整日在外面疯,真该让小花好好管管!” 汐枫笑着和秦尊打趣,不过多时,白兔被找回来,秦尊开开心心地扔下汐枫,抱着兔子去洗澡去了。 秦尊玩完兔子,汐枫刚巧做完晚膳,自从汐枫来了以后,亲和王府的厨房都清闲了不少。王爷的早午晚膳加点心都由先生包了,还不重样,看着自家王爷脸上多起来的肉,元泉止不住地笑,总算完成了念安交代的任务——照顾好秦尊,虽然不是它完成的。 到了夜间,汐枫带着秦尊到街上又走了一遭,带着一腹小吃的秦尊回来,心里想的全是,你吃饱了,我就可以开吃了。于是,夜里,王爷卧房里还不断传来“不要了不要了。” 第二日清晨,秦尊在床上赖着,一面红着脸道:“都怪你,腰要断掉了,人家都说要节制,我上次问了颜卿,颜卿说二哥好久才一次!” 汐枫咬了咬秦尊的耳朵,温声吐气道:“尊儿不是很享受吗,是为夫伺候的不够舒服吗?为夫错了,晚上一定让你好好舒服。” 简直鸡同鸭讲!秦尊被汐枫咬耳朵咬到全身都酥软了,只能用蚊子般小的声音道:“痒……还来啊……” 汐枫把被子压紧,朝着外面道:“元泉,去宫里通传一声,就说王爷身体不适,今日的早朝罢了,明天也不适,明天也不去了。” 汐枫捂住脸,买到枕头里,汐枫道:“乖,明天带你去外面玩玩。” 汐枫才把头躺回汐枫的手上,笑得开心:“我们去哪里玩,我听说……”汐枫笑着应着秦尊,一点一点都应下来,等到秦尊说累了,又抱着迷迷糊糊的秦尊睡过去。 汐枫带着秦尊来到海边,这一片湛蓝海叫作慕海,慕海一眼望不到边,不止是辽阔,附近的礁石像是这片海的头发。 两人将身上的华服都脱下来,留下一件短衫,春天刚到,鸟语花香,连海边的风吹来的气息都带来了一丝的温暖气息,带着海的味道。 什么人都没带,就汐枫同秦尊,秦尊拉起身上的衣服,踩在沙子里,在海滩上走了很久,走累了两个人就坐在沙子上,秦尊问汐枫:“这位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我觉得你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汐枫看了秦尊一眼,凑过去揽住秦尊的腰,在他耳边吐气道:“要不要我想办法让你记起来?”说完,汐枫还不忘一面手搭在秦尊的腰带上。 秦尊意识到大事不妙,虽说四顾无人,他也不想在大自然的窥视下和汐枫做些什么刺激的事情,当下道:“汐枫汐枫,别闹,好不容易来看一次海,怎么能把这里的沙子给玷污了。” 汐枫看着秦尊笑了笑,一面道:“怎么样,喜不喜欢这里?” 秦尊靠到汐枫怀里,道:“喜欢,我喜欢这样的地方,自小在宫里,一年到头也没机会出宫,父皇总是带着大哥或者二哥出去,偶尔带着三哥,从来也不曾带过我,我只能在宫里等着有一天我弱冠了,能自己出宫。” “不过也不怎么需要了,现在我挺自由的,不知道念安怎么样了。” 汐枫狠狠亲了秦尊一口,佯装凶狠道:“跟我在一起还想着别的人呢?念安能有什么事,自从那件事情以后,秦曦一点也不敢委屈着他了,什么都他说了算,为了他连皇位都不要了,是真的爱他入了魔了。” 顿了顿,汐枫又道:“秦曦是爱念安爱得入了魔,我是爱你爱的成了仙,你就是我的仙。” 秦尊红了红脸,道:“才没有……诶,汐枫,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一个人?” 汐枫顺着秦尊的目光看去,一座破旧的渔船,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少年坐在上面,说是少年只不过是看起来年轻,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服,就像一副画,也不动,只是痴痴地看着海。 秦尊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汐枫点头,拉着秦尊起身,任由秦尊攀上他的背,把秦尊背在身后。走到那旧船的旁边。 秦尊下了汐枫的背,道:“这位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那人也不转头,还是看着海,只是好像流了泪,“我在等人。” 秦尊也不好再打扰他,跟汐枫悄悄地走了。回去的路上,汐枫又背起秦尊,笑着道:“媳妇儿,晚上想吃什么?” 秦尊也不在乎他叫他什么,想了想,嘟囔道:“我想吃地三鲜、龙凤呈祥、还有年年有鱼。上一次的那道鱼肉太老了,而且糖放多了,我今天想吃辣的地三鲜,你要记得多放一点青椒……” 汐枫双手把秦尊的屁股往上抱了抱,道:“好好好,都给你做,少加糖多加辣椒,晚上想吃什么点心?最近喉咙不太好,回去给你做雪梨羹好不好?” “雪梨羹好甜。” “乖,最近天冷,多吃一点润喉的东西,吃完了再给你做小酥肉,吃完带着小白跟小花去城北的郊外吃些草。” 秦尊考虑良久,方才道:“好!” 汐枫道:“尊儿。” “嗯?” “我爱你。” 秦尊红了脸,在汐枫耳边小声道:“我也是,最爱你了。” 暖阳春下,两个人拖着长长的影子,周身的桃花树开得正盛,微风拂过,一片片的粉色花瓣随着风和花香飘过来,飘在他们身前,美得像一幅画不完的画。 番外二:虚竹和颜卿的夫妻生活 虚竹第一次见颜卿的时候,颜卿还是一个小小的婢女,那个时候还不太认识,第一次见颜卿因打碎了杯子,差点被秦曦处置的时候,也没有多大的触动,那些宫女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颜卿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有一天,这个人就在她的视线里,也渐渐能够触动他的心弦。 颜卿第一次注意到虚竹,不过是把虚竹当场一个侍从来看,清心殿里的管事人,对他只有尊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更不敢奢求有一天虚竹会喜欢自己,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就各生欢喜,也没有谁先谁后那样。 颜卿最敬佩的人是念安,因为念安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人,不染尘埃,始终如一,当她终于要出嫁的时候,最舍不得的就是念安。 那日,天朗气清,万里高阳,苏府就是她的娘家,她坐在自己的卧房中,看着镜中一身华丽红衣的自己,明明是一个应该高兴的日子,胭脂还未涂完,便已经哭花了。 灼韵和羽阕正给她戴着头上的宝冠,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一辈子为奴为婢的她能这样风风光光地出嫁,如果没有遇见念安,她这一辈子都跟一般的奴婢一般,找个人过一辈子就好了,没有这些繁琐的礼节。 可是就是这些礼节,让她心中更加的不舍了。 羽阕劝道:“颜卿姐姐,别哭了,胭脂还没涂完就花了,你看看头上这宝冠,多好看啊,是公子特地到大王爷那处打造的玲珑九转冠,上面的九个步摇走起路来都能听见清脆的声响。” 灼韵将一个步摇戴好,道:“是啊,公子一会儿还要进来看看姐姐怎么样了,姐姐依礼要给公子敬茶的。” 话正说完,门便被敲响,外面响起了秦宇安的声音道:“颜卿姑姑,你好了吗?” 颜卿忙拿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道:“小王爷进来吧。”颜卿忙站起身来,道:“参见公子,小王爷。” 念安牵着秦宇安进来,秦宇安惊奇道:“哇!颜卿姑姑好美啊!真好看!” 念安看颜卿哭花的妆容,道:“怎么了,快坐下把胭脂上好,今天出嫁,一定要是最美的。”念安在一旁的桌边坐下,桌上正好有些花生,便剥了一些给宇安吃,自己也吃了一些。 等到胭脂上好了,颜卿又从位子上起来,走向坐着的念安,跪在念安面前,念安惊道:“怎么了这是,快起来,别把你的婚服给跪脏了。” 灼韵忙端了一杯茶给颜卿,颜卿道:“公子之恩,颜卿定不敢忘,若是公子不嫌弃,颜卿定常常回府给公子请安。” 念安将茶端到自己手里,轻轻泯了一口,道:“起来吧,这里就是你的家,也是你们的家,等你们都出嫁了,也多回来看看。” 颜卿又红了眼睛,道:“谢公子!”说着,便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念安忙让宇安扶起了颜卿,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懂吗?这些虚的就不必了,我知你们在我府里舍不得,但是你们到底要嫁人的,难道一辈子待在我这小地方不嫁人吗?好了,快起来擦擦眼睛,别一会儿上了花轿还哭,让虚竹见了还以为我在府里难为你了。” 颜卿站起身来,拿手帕抹了抹眼睛,道:“公子有事一定要到将军府来,有什么不开心了也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憋着,王爷要是对公子不好,公子也可以来将军府里。” 念安笑道:“秦曦哪儿敢对我不好,这里就不用你担心了,以后你就是为人妻了,也许不久就是为人母了,那些事情我也不多教你,虚竹是个老实人,以后相互扶持一些,有些事也不要都忍着,该说的跟他说,别让自己受了委屈他又不知道,要是他敢欺负你,就回来告诉我,我亲自给你去跟他算账。” 颜卿点点头,外面随着喧闹的声音传来,便听到外面的媒婆道:“花轿到了,新娘子呢?” 念安道:“走,该上花轿了,把红盖头盖上。”说着,念安搀扶着颜卿出了苏府,在门口将颜卿送上了花轿,秦曦就在身后看着他,转个头念安便被秦曦抱住,秦曦道:“现在可不能哭,我们还要过去受拜呢,快走吧。” 说着,秦曦抱着宇安和念安上了风骏,比花轿早一步到了将军府,虚竹自小是一个孤儿没有父母,颜卿也没有,就由秦曦和念安来担作受拜的对象,随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声起声落,颜卿就是将军府的人了。 念安将提前包好的几个红包递给两人,道:“要好好地生活着!” 两人齐声道:“谢公子!” 那夜颜卿在新房里等着虚竹的时候,又是开心又是惊喜又是难过,等到虚竹把她抱住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融成了幸福二字,春宵一夜,自然不在话下。 那夜念安喝了一点小酒,没有喝多,虚竹来敬酒的时候满脸的笑,一直都没停过,只道高兴,只有秦曦知道,那夜回了苏府,念安趴在他怀里借着酒劲哭了一夜。 第二日颜卿回苏府探亲,念安眼睛都红肿了,在房里不敢出来,秦曦只道念安是还没睡醒,让她先走了。 虚竹对颜卿是真的好,自从念安的事情之后,虚竹更明白了什么叫做不能让她受委屈,也懂得了他们在一起的不易,他等了颜卿六七年了,直到念安搬回了苏府才把他跟颜卿的婚事提上来讲,把他高兴坏了。 念安准备的嫁妆比那些官员的女儿都来的贵重,就是为了告诉虚竹颜卿是他苏府的人,不能欺负,虚竹又怎么会不知道。 刚开始那日颜卿都早于虚竹起身,亲自到小厨房里去给虚竹准备了早点,伺候虚竹起身洗漱之后,等着虚竹回府。 就那几日,虚竹自己觉得不太合适,便道:“卿儿,你看,你现在是将军夫人了,这些活就不要自己干了,我怕你累着,你就每天安心地睡觉,没事干的时候去外面养养花草,去苏府找公子聊天,去街上逛逛,喜欢些什么就买些什么好了。” 颜卿一下子也没习惯那种不伺候人的生活,道:“这些年都是这样来的,我不累,你吃得好就行。” 虚竹搂住了颜卿的腰,对着颜卿的粉唇就是重重一啃,道:“可是我心不安啊,你是我八抬大轿取回来的夫人,你是我的夫人,不是取回来干活的,你知道吗?” 颜卿红了脸,点点头,虚竹趁势又道:“所以,你更应该要知道,你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以后那些事情就交给下人来做就好了,别自己做了。” 颜卿点点头,被虚竹解开了衣带,颜卿道:“现在……才正午呢……” 虚竹笑着道:“正午怎么了,正午刚好可以好好睡一个‘午觉’。” 颜卿突然问道:“虚竹,你想要一个女儿还是儿子?” 虚竹把人压到身下,声音模糊不清,但是颜卿却听到了,他说:“只要是你生的,都是宝贝。” 过了小半年,颜卿果然怀上了身孕,趁着颜卿刚怀上,虚竹带着颜卿带外面走走,没想到那一带就带到了杭州西湖。 两人坐在西湖边的石椅上,看着满池的夏荷,颜卿道:“虚竹,你说我们肚子里的孩子是男还是女?” 虚竹想了想,道:“应该是一个女儿,你都怀了这么多个月了,也没见她闹腾过,应该是个乖巧的女孩子。” 颜卿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觉得也是,我最近这几天都梦见我生下了她,她一下子长得好大,趴在我怀里撒娇呢。” 虚竹把手也摸上颜卿的肚子,道:“我能感受到她在跟我说最爱父亲了。” 颜卿取笑道:“才多大呢,你就能感受到了。” 虚竹道:“我们父女心有灵犀,你说我们叫她什么名字什么好呢?” 颜卿赖到虚竹的腿上,躺在石椅上,虚竹忙调整了一下坐姿,让颜卿躺起来更舒服一点,颜卿想了一会儿道:“我希望她以后能文静一点,懂事一点,取什么名字好呢,要不然我们回京了去问一下公子的意见?” “她的脾气肯定随你,什么都好。” 颜卿点点头,又起身,道:“以前听公子说过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虚竹笑笑,“那是神话故事,我跟你过得好就行了,别人怎么样跟我们都没有关系。” 颜卿道:“我们去雷峰塔那边看看吧?” 虚竹拉住颜卿的手,道:“好。” 颜卿起身,虚竹突然又道:“这一辈子的手就这样牵着不许放开了。” 颜卿回过头,在斜阳里,笑得灿烂,应声道:“好。” 四目相对,微风带着青翠的柳叶飞在西湖的湖面之上,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夏荷开得正盛,空气中都漫着清淡的香气,两人手拉着手走向雷峰塔,余光里都是对方。 番外三:秦肃和他的小可爱 秦肃第一眼见念安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和宫里的那些妖艳货色都不一样,如果不是秦曦拦着,说不定他早就把苏念安收拾了,结果苏念安没有把苏念安收拾掉,反而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他当初多努力一点,如果是他更早遇见念安,也许念安会喜欢的人也是他,可是想了很久,就被他自己给反驳了,喜欢这样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先来后到的。 其实他挺喜欢出宫以后的生活,借着几位友人的名义,在长安这个繁花似锦的地方开了一家金店,吃喝不愁,就整日地花天酒地也挺好的,至少比在宫里要做哪些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事情好,这样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好事情,他就喜欢这样惬意的生活。 这日在店里坐镇的时候,看到一个颇为清冷的男子,他身上的气质又跟念安身上的气质不同,念安的那种气质是看起来清冷,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如十里的春风,融化的千里的冰雪般让人觉得温暖,而眼前这个男子连笑,都让人觉得冷。 秦肃对他突然就起了兴趣,上前道:“这位公子,看些什么?想买给谁用的?” 那人也没好气,冷声道:“给我爹,五十大寿。” 秦肃没拿东西,反而是绕出了柜子,站到他的身边,道:“不知道你年岁多少了,怎么你的父亲都已经五十了,我看你不过是弱冠之年的罢了。” 那人冷冷地瞥了秦肃一眼,道:“这好像没什么关系,有没有合适的金器?没有我就换一家店了。” 秦肃笑着道:“这整个长安城的金店,都是我开的,这里你买不到,其他地方你也不要想买到。” 那人也不怕,轻笑一声,道:“过寿只能送金器吗?”这话很明显不是让秦肃回答的,男子说完直接就走出了店,还在心里嫌这个人唠叨,烦人。 秦肃快步上前,挡住他道:“有有有,我这就带着你去看看几个合适的金器,给你的必定是最好的。” 那人一笑,道:“不需要。”说着,就要推开秦肃,没想到秦肃挡在他身前,根本就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他眯了眯眼,一掌拍在秦肃侧腰上,秦肃一时大意,没想到被人一掌推到一边,男子快速走出店门,还道:“无聊。” 秦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容越来越浓,跟着那人一路跟到了他的府邸,才发现这是太守家中的小公子,太守夫人到三十岁才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之前生了整整七胎的女儿,家里肯定是最宠着他的,也难怪他的脾气看起来就孤傲不逊,难以驾驭了,秦肃打听完以后笑笑,心里对他起了好感,这样的人,才有意思。 不到半年,秦肃便靠着自己的本事,把那人占为己有,也算是断了太守家里的那最后一点香火,结果太守敢怒不敢言,最后什么都没说,拱手把儿子交给了秦肃。 那男子叫黎朔,出了名的贵公子,原先就觉得秦肃是个傻子,脑子不清楚,后来被秦肃死缠烂打了一个月,慢慢的也就习惯了秦肃这样的存在,只是实在吵的烦的时候,会躲着秦肃不见。 可是时间久了,太长时间没看到秦肃,居然还觉得有点想念了,那一次,秦肃好几天没有来找他,结果他到金店一看,没人呢,他还好奇着人去哪了,到处都没找到,好不容易有个知道的店小二跟他说上山去了,他这才知道秦肃去了哪里。 黎朔小公子一路不怕苦,不怕累地爬到了山上,这才发现秦肃身边还有一个男的,两个人有说有笑的,那人长相还挺好看的,一看他就自愧不如了,最让他觉得害怕的就是,那人身边还有一个孩子,黎朔一惊,秦肃什么时候跟这人搞在一起了,连孩子都有了? 脑子里一旦有了一个想法,就怎么也去不掉了,黎朔看着秦肃还给那人拿头上的落叶,心里委屈的不得了,这是什么意思,合着这段时间都是玩他的? 这还不够,黎朔刚藏在树后看了一会儿,就看见又来了一个男的,结果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还跟那个男的抱了一下,等一下,黎朔有点缓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难道三个人……天呐…… 黎朔气冲冲地走上前去,走到半路想到,他在干什么?这样过去不是很丢人,万一他们邀请他四个人……不行,那样太丢人了,还是回去吧。 黎朔泄了气,还一边安慰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就是一个男人吗,那么多的男子女子,还不够他挑的?黎朔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转身走得还挺干脆,但是不巧,被秦肃给看见了。 秦肃远远地就喊,“梨子,我在这儿呢,梨子~” 黎朔心里有气,也不回头,装没听见的样子,就是走,秦肃以为他真没听见,就一路冲过来,把他抱住,道:“听不见我叫你?” 黎朔冷冷道:“有事吗?” 秦肃笑着道:“特地上山来找我的?我跟几个故人来这里逛逛。” 念安本想着要在牡丹开花的季节来,没想到那会儿秦宇安生了场大病,等他好的时候牡丹花都谢了,拖着拖着就到了这个时候才来。 刚刚秦肃正跟念安讲起黎朔呢,说到黎朔,秦肃跟以前也不一样了,念安能看到秦肃又找到一个能让他喜欢的人,打心里就替秦肃高兴,两人这才有说有笑的。因着念安口渴,秦曦便去给附近的寺庙里给念安讨了点水,晚了一些回来。 黎朔道:“谁来山上找你,我就是闲着无聊逛逛,谁知道还能遇到你,晦气。” 秦肃感觉不太对,捏了捏黎朔的脸,道:“干嘛了你?今天不太对。”秦肃自然不会知道黎朔刚刚的脑子里都在想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念安这时候牵着秦宇安的手过来,念安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是黎朔了,笑着道:“黎朔是吧?我是秦肃的故友,我叫苏念安。” 黎朔默念苏念安……一惊,道:“你难道就是那个苏念安?” 秦肃拍了一下他的头,“什么那个苏念安,他就是天下第一才子。” 听到这个,黎朔彻底放心了,天下第一才子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秦肃?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秦肃道:“这个是我二弟,这个是他们的孩子。” 黎朔了然点点头,道:“哦~我懂了我懂了,王爷嘛,翊国第一痴情人。”黎朔也茶余饭后听过他的故事,秦曦的政绩并不差,却能爱一个人爱得这样入骨,他也是佩服的,同时又想到刚刚自己的脑子里的那些想法,脸就红了起来。 秦肃狐疑地看了又看黎朔的脸,道:“你不会看上秦曦了吧?你这脸怎么这么红?” 黎朔瞪了秦肃一眼,刚想张嘴骂人,见前辈念安在场,生生给憋了回去,道:“没有。” 念安道:“秦肃刚刚跟我讲你呢,见了你才知道为什么秦肃会喜欢你。” 秦曦一直在旁边牵着秦宇安,一句话也没说,但是看着念安的眼神却是万般柔情,黎朔示意念安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到一边桥边,这处落了满桥的落叶,又能把山下的风景都一览无余。 黎朔道:“秦肃真的喜欢我?” 念安点点头,道:“我还从来没见他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黎朔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也没有……” 念安道:“你要是喜欢他可要珍惜,要不然真要被人抢走的。” 黎朔红了脸,念安不再多说,然后示意秦肃过来,秦肃远远地看见念安朝他招手,就走过来,念安路过秦肃身边的时候,提醒道:“快跟人家表达你的心意,不抓紧到时候丢了可别找我哭诉啊。” 秦曦远远地把念安的手拉过来,道:“这里天冷,一会儿就下山去吧,别给你冻坏了。” 念安点点头,问道:“宇儿冷不冷?” 秦宇安摇摇头,攀到秦曦的身上,要去够树上的叶子,一边道:“父亲,这里的枫叶也好好看啊。” 秦肃对念安的感情也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来也不是他不急,只是他想等念安来了看看自己对念安的感情到底还剩多少,如果是那种实在放不下的感情,他也不想瞒骗黎朔,只能实话实说。 现在好了,跟念安聊了一会儿,觉得现在已经能正视他跟秦曦了,于是就上前搂住黎朔的腰,用几近蛊惑的声音道:“是不是想我了,才到山上来找我?” 其实就是,但是黎朔偏偏嘴硬道:“不是。” 秦肃也不恼,反而是道:“那也没事,我想你就可以了。” 黎朔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就是靠着秦肃的肩膀,秦肃又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卖金器吗?” 黎朔推了秦肃一下,“什么意思?”黎朔明知道,却偏要逼着他说出来,秦肃原是怕他害羞,没想到他一点不害羞还这样,便笑了笑,道:“你愿意接下来的日子都跟我过吗?” 黎朔道:“金店赚得钱三七分吗?你三我七?” 秦肃道:“你九我一,你人都是我的了,我还怕什么?” 黎朔道:“那好吧,就勉强先这样算着吧。” 秦肃把黎朔的身子转过来,吻在了他的唇上,一点一点的深入进去,枫叶还在往下落着,满山的红叶都是他们的见证人,落在两人的肩上,黎朔抱紧了秦肃的腰,把自己的这一辈子都交过去了。 番外四:秦曦和念安的往后余生 念安在亲和王府中并没有久住,不久后便回了自家的苏府,秦曦里里外外地又按照念安的心意翻修了一新,连内殿的香炉都是他亲自挑的九转丹顶鹤瓷炉,苏府根据念安的喜好,留下的下人不多,念安最不喜欢人多眼杂,有时在内殿看书看起来便是一个午后。 秦曦自打念安醒了以后,对念安的照顾就更加细致了,轻易不敢惹念安生气,过起了没有地位的生活。 念安的身体就那样,一点也好不起来,任凭汐枫带来无数的草药,秦曦细心的照顾,半点也好不起来,每日仍是嗜睡,从一开始的睡半个早晨,渐渐地也就能睡一个早晨了,秦曦越是看他的样子就越是心疼,夜里也不敢太过分,最失控的一次不过是做了两次就没再做了。 念安有时看秦曦变化也挺大的,有的时候对他的感情都变得小心翼翼,倒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想的比以前多了,考虑他的情绪也多了。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这十来年来都没变,秦曦不常跟他说爱这样的字眼,但是他很清楚秦曦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清楚,并且一天比一天坚定。 冬至将到,念安赖在殿内的太师椅上靠着暖炉取暖,秦宇安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小伙子了,正赖在念安身边看着书,时不时地跟念安搭话,问问念安那些诗词歌赋的。 秦曦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一边往内殿走,一边问秦宇安道:“宇儿今天的功课有没有完成?” “做完了,父亲已经看完了。”秦宇安是越大,跟念安越亲,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反而不如跟念安亲,他到这个年纪,渐渐地也就明白了念安和秦曦的关系,念安早在他开始多少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跟他说过那件事情了,希望他能理解他跟秦曦。 只不过,念安的说法是:“你母亲是一个温婉端庄的女子,那时候对人也很好,不像后宫里传言的那样,你爹爹应该真的喜欢过你的母亲,要不然怎么会有你呢?你别想那些事情,爹爹他很看重你的母亲,你也是他真正想要的,才不是什么为了皇位才生的,那些人胡说的,你也不想想,要是你爹爹真的那么看重皇位,怎么会让位给皇上呢?” 而秦曦的说法是:“外面那些人的说法,我也不管,只有一点,我要跟你说清楚,我从未喜欢过你亲生母亲,从始至终,我都只喜欢你父亲一个。你在你母亲的肚子里,你可能不知道,当时你父亲为了救你母亲和腹中的你,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你只要知道安儿这些年对你的好,不是因为愧疚,是因为真的爱你,你也这么大了,扪心自问,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可是我自叹不如安儿对你好。” 那时候,秦宇安还觉得秦曦是哄他的,小孩子心性地闹绝食闹了好几天,秦曦一句话没说,也不管他到底用不用膳,反而是念安,安排他的小厮偷偷给他一些吃的,他自己彻底想通的时候已经好几天不吃饭了,那时候秦曦外出,就念安在院子里打理花草,他站到念安面前,半高的人抱住念安,把头埋在念安的背里,闷闷道:“父亲,我饿了。”这件事就这样翻篇,谁也不提。 念安笑着道:“嗯,我看过了。”抬眼才看到秦曦手里端了一盘的点心,放到念安面前,秦曦道:“这是前面易寒姑娘派人送来的,说是新鲜的梅子做得梅子酥,你一定会喜欢。” 念安还没动手,秦曦就拿了一块喂到嘴边,道:“今天午膳用的也不多,吃一点吧。” 秦宇安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自己拿了一块,道:“父亲,我们晚上吃些什么?” 念安笑着道:“晚些我们一同去包饺子,冬至了就该吃饺子。” 秦曦擦了擦念安嘴角的粉屑道:“每年冬至都吃饺子,这你也问,都跟你父亲没什么话聊了,赶紧出去干你自己的事情去,整日整日地杵在这儿。” 念安憋着笑,看着两个父子,秦宇安挪了挪身下的椅子,靠近念安,歪着头道:“父亲,这两日大雪过两日我们去去栖霞山上赏雪如何?” 念安想了想,还从没在冬日里上过栖霞山,去去也好,便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去了,秦曦你觉得呢?” 秦曦摸了摸念安的手,道:“这几日外面雪大,天也冷,等雪化了再去,好不好?” 秦宇安也考虑到念安的身子,道:“那……那等雪化了我们再去登高也好。” 念安把自己的手抽离出来,道:“我想去,就那天去好不好?宇儿也想去的,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身子好多了。” 秦曦想了又想,念安也都这样说了,到时候自己多小心一点就是了,只好道:“那天你不能松开我的手,要不然手该冻坏了,上山的路上我让人扫扫雪,免得路滑。” 念安赖靠在太师椅上,摆了摆手,道:“好。” 秦宇安怕秦曦回头找他算账,快步收拾了笔墨,道:“父亲,宇儿先回房中小憩,晚些再来,爹爹,宇儿告退。” 秦曦等秦宇安走出了内殿,这才抱起念安的腰,让念安把力量都放在他的身上,念安也没挣扎,自然而然地靠在秦曦身上,任由秦曦抱起,坐在秦曦腿上,秦曦酸酸道:“你啊,就是人家说得老来疯,三十好几的人了,也跟孩子一样,大冬天的跑去山上赏雪,身子骨弱,自己不心疼,也不怕我心疼。” 念安在秦曦耳边轻笑,吐着热气道:“有你在嘛,我怎么会怕这些。”说着,念安悄咪咪地把手揣进了秦曦的衣领子里,扯开了一道口子,然后就碰到了秦曦温柔的肌肤,秦曦忍着念安的双手的冰冷道:“在房里手还这样的冰冷,白白给你挑了九转丹顶鹤瓷炉,烧起来一点作用也没有。” 念安任由秦曦把他抱到榻上,一边取笑道:“出去手也一样冷,我还挺恒温的。” “出去的手就不是这样了,在房里叫凉,出门了叫冻。” 秦曦把念安抱到床上,欺身压在念安身上,道:“衣服可是你自己扯开的,这次可不能怪我了。” 念安眨了眨眼睛,道:“可是一会儿还要包饺子。” 秦曦看了念安的眼睛,实在是诱人的紧,也不想委屈自己,蹭了蹭念安,道:“睡会儿我叫你。”说完,就狂热地吻上了念安粉嫩的双唇。 一如过去的那些年一样,霸道中带着温柔,着急中带着小心,一切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静待岁月里的美好。 晚些,念安睡醒,摸摸身边的榻,秦曦已经不在了,喊了喊外面的灼韵,灼韵便从外推门而入,带着念安最喜欢的那一件纯白色披风,道:“公子醒了,王爷还说让公子多睡一会儿,要包饺子了再来叫公子呢。”灼韵跟府里的一个新来的厨子生了情愫,念安同嫁出颜卿和羽阕一般庄重地把她嫁出去,两人现在都在苏府里当差,照顾念安。 几人坐到苏府正殿的圆桌上,将饺子的馅料摆好了,拿了饺子皮学着灼韵的样子包起来,秦宇安就是胡乱一包,还有模有样道:“这一个是包给父亲的,这一个的馅料最多,一会儿父亲要吃这一个。” 秦曦也不甘示弱,也包了一个人模狗……额……像模像样的饺子,一同道:“这个也是安儿的饺子。” 念安学着灼韵的样子,包了一个真正像模像样的饺子,道:“这个给灼韵,祝灼韵这辈子都能和和美美的,举案齐眉。” 秦宇安凑近了一看,夸奖道:“父亲,我也要这么好看的。” 秦曦又包了好几个,道:“安儿说给你们安个新家,过些日子就把房契给你们,多少有个自己的家,心里也安心。” 灼韵感激地看了眼念安,念安头也不抬,道:“冬至礼,连着除夕礼一起送了,之后可不能再向我讨了。” 灼韵猛点头,道:“好!” 吃完宵夜,穿过一道长廊,秦曦牵着念安的手,道:“你啊,就跟嫁女儿似的嫁了一个哭一次,还没嫁好,就要把自己的眼泪给哭干了。” 念安低头笑道:“哪有。” 秦曦再念安耳边亲了亲,道:“就我能受得了你这脾气了,也就你能受得了我这脾气了,我们天生一对,没救了。”念安任由秦曦抱起来,落下帘幕,又是一夜酣畅淋漓。 第二日念安醒了,秦曦便带着几人一同前往栖霞山,两人就在山上属于自家的院落住下,那处院落是秦曦买着日子好的时候,带着念安上山散心用的。 外面白茫茫裹着雪一般,站在栅栏边,闻着附近飘来的腊梅香气,念安看着山下的雪景,没得让人心都化了,靠在秦曦的身子上,温声道:“你说,我们两个这一生,算不算幸福的。” “有你就幸福。”秦曦说着,搂上念安的腰,亲了亲念安削瘦的侧脸,又道:“今天的你像雪一样的好看。” 这日,念安穿的正是一身雪白的华服,上面沾了不少的雪花,只不过看得都不太清楚。 “爹爹,你有必要这种时候还霸占着父亲吗!从父亲起床到现在,你就跟只八爪鱼一样了!”秦宇安站在他们身后,酸着道。自打念安醒来,秦曦便一直搂着念安,上山路上千万个小心,现在也是,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秦曦回头道:“臭小子,敢跟你父亲抢人。” “父亲!你评评理。”看跟秦曦说不通,秦宇安蹲在念安旁边,不料被秦曦打了一下。 “好啦,你坐在我们边上一起赏这雪,感觉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看了这么多年的雪,一点也不觉得烦腻。”念安笑笑。 “那还是不了吧,我在这儿怕是晚上连晚膳都没得吃了。”说着秦宇安撇撇嘴像秦曦做了一个鬼脸就回去了。 见秦宇安走远,念安道:“那年在西疆的时候,真的就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这么美的雪了,那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反正都没多少口气可以喘了。”念安伸手又去接从空着飘下的雪,秦曦伸手覆在念安手心之上,握紧了念安的手,将念安手心的雪暖化了,道:“那时候我就在外面,听着你咳出血的声音,像是被人抽走了魂一样的害怕。” 念安笑着转身亲上秦曦的脸,道:“这些年你的担心我都看在眼里,你的害怕我也都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地去找父亲和母亲的,他们还不想看到我。” 秦曦认真道:“安儿,这一辈子,你都不能再离开了。” “嗯。” “这里的每一株腊梅都是我为你而种,都说傲雪真君子,你也是。” 念安上前去,微微压了压腊梅的枝桠,闻了闻花心的清香,道:“我喜欢。”它和你。 搂抱着念安,秦曦想起以前初见念安时的情形。 那一年,秦曦六岁,苏府丞相四十大寿,他跟随他的母亲来到苏府,第一次看见那个跟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的小童子,远远地就对他扬着小脸,笑得清纯甜蜜,醉得他方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笑。 那一年,秦曦十一岁,念安九岁,宫中举行中秋赏月宴,他跟随他的父亲,朝中两大丞相之一的他的父亲秦正天来到宫中见见世面,走个过场,他看到对面的人中有一个可爱的男孩,那么的熟悉,自顾自得吃着糕点时不时的望望天空,时不时的吃东西,不知他跟他父亲说了什么。很快跑得无影无踪,他跟着他来到一片荷花池,荷花已经快谢了,月光搅动着水波荡漾,煞是好看,他看着眼前的人儿逐渐入迷,却看见自己的父亲把他推入湖中。之后每一次看见他,他都会留心关注他,他知道,他是一个善良,可爱的人儿,慢慢产生了情愫…… 雪花飘在秦曦黑色的华服上,一朵一朵像是从衣服上盛开出来的白花,秦曦抱着念安亲亲念安的脸,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秦曦喃喃地说。 “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照顾你,爱你,疼你。”念安听到秦曦说的话,也将握着秦曦的手握紧,温声道:“恩,我也会。” 腊梅之前,白雪之下,诺言一许,此生都不会再变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