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多情不觉去方知》作者:世味煮茶   文案   这世上所有的飞蛾扑火,都是多情的人心甘情愿往里跳的。   又美好,又壮烈。   安知一直觉得,或许上一世他是一只过早扑火而夭折的蛾,所以这一世总是要藏在茧子里才安心。   可是那个叫做宋炙阳的男人,却异乎寻常地要他生生破壳而出。   ……   “…迟早有的你后悔的。”   “我今天就告诉你,我爱你,宠你,惯着你,都是我自愿,是我活该。可这不是你能用来挥霍或者无视我的筹码。你若不知道怎么依赖我,那我从现在开始会让你从身到心,慢慢学会!”   ……   “我觉得面前就是一片悬崖,万丈深渊,可我的眼睛只愿看到我想看到的风景,然后清醒而理智地一步步靠近绝路。”   所以,谁是谁的劫呢?   HE 现代 清冷受 第1章 不是初次见面,是好久不见   "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睁开了一只眼睛。"   安知读到这句话时,眼神一散,抬手揉了揉耳垂,随即合上了书。   刚合上书,手机很是识趣地来了通电话。   安知按下接听键。   “喂,安知,这边都已经交接好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安知一言不发,手机里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好像得了安知的回复一般继续说。   “你的资料和文件也都已经邮递给你了。应该没有别的问题了,那我,我……”   电话那头有些犹豫和担忧,安知依旧沉默。   一时有些尴尬的安静。   “嗯。”终于,安知回了一声。   “好好好,”对方如蒙大赦地舒了口气,“你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 说完便忙不迭挂了电话。   安知放下手机,走到窗前。   夏天的太阳是最好的美容师,它将熙熙攘攘、钢筋水泥的城市照得光鲜亮丽,而那些阴槽巷尾、褴褛陋室都隐藏在高楼的影子中。   安知看了好一会儿,拿起钥匙出门了。   A市,雅格大街。   这个繁华都市财富与地位的象征。这里既是交锋的商场,也有纸醉金迷的生活。   雅格大街上最有格调的一栋楼,当属宋氏集团名下的昱景公司。以珠宝设计起家,短短几年内,扩展至时尚各界,如今已是块足以令人羡慕的金字品牌。   不过没有人能想到,就在此刻,这个气派的昱景公司顶层办公室,正闹得鸡飞狗跳。   “啪嚓---”   总裁办公室里突然传来的摔碎声吓得外头的员工一个哆嗦。   大家面面相觑,复又低头做事,就像没听到似的。   “你太过分啦!!”   一声刺耳的女高音之后,一个倩影从门内闪出,很是蛮横地摔上门,愤愤而去。   办公室内,一地碎片。   “我说,”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坐在沙发上,满脸戏谑地看着办公桌的人,“你又是怎么把小苓儿气走的?”   被问的男子看着报表,头也没抬:“我开了她请的设计师。”   “哈?难怪小苓儿砸你这一地,炙阳,这都是你辞的第五个了…”   宋炙阳放下报表,勾了勾眉:“她找的那些人,不合我的品味。”   “可怜的小苓儿呀~”男子玩味儿地笑笑,“这次她可被你气的不轻啊,看这架势是要撂挑子不干了。”   “不会的。”   “哦?”   宋炙阳意味不明地笑笑,按下桌上座机的免提,熟练地拨着一串号码。   刚接通便是一顿咆哮。   “宋!炙!阳!老娘说什么都不会再替你干活了!你找别人去吧!就你那可以和仰望星空媲美的奇葩品味!要是能找到满意的人!我就吃掉十罐鲱鱼罐头!!”   “唐苓,再帮我一次。”   “不!可!能!”   “真的?”   “绝对!”   “我可以把肖於上次喝醉酒唱歌的视频给你。”   “成交!”   “噗…”方才还安然坐在沙发上的男子--肖於,吓得一口热茶全交代给了地毯。   “宋,炙,阳,有你这么打包买哥们的吗?”   肖於的一张俊脸此刻已是咬牙切齿。   宋炙阳显然此刻心情愉悦,拿起手机走向门口:“谁让你那么有身价呢?何况---”   说着迈出了门,又回过头来,笑道:“你那视频,我能笑一年。”   宋炙阳一直走到公司门口,手机一震,是唐苓的短信。   “又给你找了一个,原来是分公司的,作品和简历发你邮箱了。好不好这都是最后一次了!ps:视频拿来!”   宋炙阳笑笑,只得转身回去。   他走到电梯口时,正有一人也在等。正逢下班之时,电梯来的有些慢。宋炙阳打量着他,他抱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纸箱,却站得笔直,面色无常,就像手里的东西毫无分量似得。   新员工?宋炙阳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却没什么印象。   滴--电梯到了,宋炙阳走进电梯,按下楼层,侧脸看着那人:“你去几楼?”   那人顿了一下,抿了抿唇,用很轻的声音说:“七楼。”   很熟悉。这是宋炙阳一瞬间的感觉。   他的声音很轻,很干净,却很清冽。宋炙阳觉得自己从前在哪里听过。   透明电梯的玻璃上投印着他隐隐约约的模样。他的面容清秀而干净,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眸子,下颚至耳侧的线条也很精致。只是他的面色略有些近乎虚弱的白,连唇色也是淡淡的。   宋炙阳直直地看着他的投影,大脑里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   叮---七楼到了。   “初次见面,”那人依旧清冷的声音,好似并不愿开口,“谢谢。”   随即转身走出电梯。   宋炙阳看着他瘦削的背影,眼底一阵清明。   “不是初次见面。”   宋炙阳嗓音磁性而好听,还带着一丝笑意,那人脚步一顿。   电梯缓缓欲合,他再次开口。   “是好久不见,安知。” 第2章 因为他看见了他   电梯缓缓合上,上升而去。   安知始终没有回头。   宋炙阳回到办公室,开机,打印出了唐苓所说的资料,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有点急不可耐。   打印机咔咔咔的工作。   宋炙阳看了一会儿,再次拨通了电话。   “干嘛?!”电话那头,唐苓如临大敌。   “鲱鱼罐头,我会寄十份给你。”   “What?!excuse me?”   安知端着所有的资料走进七楼办公大厅时,一个人影挡住了他。   “你就是那个谁,安知是吧?”   “嗯。”   “你位置在那,”他顺手一指,然后将一份文件丢在安知面前,“填好这个登记表,然后交给人事部。”   “嗯。”   男子眯着眼看了安知一眼,很是不满安知这种不温不冷的调子,皱着眉训道:“这里可是总公司,别把你在那些个不入流的地方长的脾气带到这里,这一张死人脸是想给谁上坟么?”   说罢似乎又觉得晦气,摆摆手让安知走了。   安知寻着位置坐下,收拾干净,埋头填表。   “你别难过,杜海一向如此的,”安知闻声抬头,一个长发的女生正冲他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叫胡笳笳,和你是同组的同事,负责文案设计的。刚才那个也是咱们同组的,”说到这她压低了声音,“杜海他进公司资历长,所以有时候…刚才他的设计又被上司驳了,这才四处散火,总之你别太在意了。”   安知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悟。   第一天上班并不清闲。昱景作为国际大牌企业,其实力自然是来自内部高效精湛的合作。时尚界瞬息万变,想要引领潮流必须要超凡脱俗的设计。每一次固定的变季,节假都会变导时尚的方向。   夏至将至,昱景各个部门都在忙着初夏新品的设计。安知所在的珠宝设计部是重中之重,此刻自然是焦头烂额。   原因无他,总裁因为不满先前上交的作品,接连开了五位设计师,呆的最久的一位连凳子都没捂热。这头眼看着时间紧迫,那头上司压得紧,逼得部门主管只想跳墙。   “咳咳,我这里有件事要说一下,”陈主管掐着下班前五分钟,一脸阴郁地出现,“上次提交的方案,还是没能够通过。这个问题很严重!每个人都要好好反思一下,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明天我们要开个部门小例会,每个人都要交一份新的方案或者设计。要是写的不好,就回去写辞职信!好,下班吧。”   目视着陈主管“丰满”的身躯消失在走廊尽头,众人开始哀嚎。   “ 啊,这是要亡啊…”   “我先查一查辞职信怎么写吧…”   “又得加班了,诶,谁有咖啡给我来一杯?”   “给我也来一杯!”   “还有我…”   胡笳笳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坐回位置,打开电脑,侧头却看见安知在收拾东西。   “安知,你要做什么?”   她一个大嗓门,所有人都看向安知。   安知面不改色:“下班,回家。”   说的理所当然,听的所有人无言以对。   胡笳笳舌头打结:“可…大家…明天…那个…”   安知指了指墙上的闹钟:“下班时间。”说完便在众人的惊愕中走了。   ……   “我敬他是条汉子…”不知是谁调侃了一句。   “八成是装的,”杜海嗤之以鼻,朝安知离开的方向白了一眼,“谁知道是不是人前装大爷,回去开小差。”   昱景门口,安知顿住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了宋炙阳。   宋炙阳很高,站在门口就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阳光下的剪影朦胧而好看。   安知本想避开和他的碰面,然而已经迟了,他能感觉到宋炙阳的目光已经停到自己身上。   他半垂着眼,侧着身从一旁出去。   “不跟我打个招呼么?”宋炙阳出声止住了安知的动作。   “还真是不懂得讨好上司呢,新员工。”   安知连身子都没回过来,答道:“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   “那我得等上班时间?”   “讨好上司不在合同条款里。”   说完安知便径自离去。   宋炙阳忍不住笑了,小安知,和当年一样啊。   好像比当初更有趣了。 第3章 你又凭什么   宋炙阳不由地回想起和安知初次见面。   那时他在A市第一高中,是校内颇有名气的学生会长。   和安知见面是在学生会招新的会场。A高要求,所有满足条件的学生必须参与。   那天宋炙阳一直在现场,说是指挥各方的工作,其实一切有条不紊,他也只需冲个门面罢了。   招新现场水泄不通,宋炙阳坐在一旁百无聊赖。   突然,他看到一个清秀的身影。   他和那些急着入会而拥挤的人群截然不同,他很是淡然,走到简历收集处,放下了自己的简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是谁?”宋炙阳问着旁边忙的焦头烂额的副会长,副会长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说:“没见过。”   “哦?这学校里还有你这"交际花"不认识的?”   “…滚犊子。”   安知扔下简历便寻门而出。若不是校规的硬性要求,安知只怕连这一趟也不会走的。   才走到门口,看到有人挡住了去路。身躯挡住了光,宋炙阳的剪影很好看。   安知抿抿嘴,想从一旁走出去。   “不跟我打个招呼吗?”宋炙阳笑笑,“真是不懂得讨好会长的小学弟呢。”   “我还没有入会。”   “嗯,那我得等你入会咯?”   “讨好你不在会员手则要求里。”说完,安知离去。   宋炙阳嘴角微勾,甚是玩味地一笑,拿起安知留下的简历。   “安知么?”   ……   果然和当年一样呢,安知。   只是,似乎,变得更加清冷了。   安知早上到公司时,所有人都是一副疲惫的神情。   胡笳笳顶着一双熊猫眼,幽怨地看着安知:“安知啊,你心也太大了。”   没等安知回答,陈主管出现,众人顿时一个激灵。他招了招手,大家就拿起各自的资料聚集到会议室。   说是开会,实在安静地可怕   一个小时过去了,陈主管始终沉默着,一份又一份审阅着每个人的文件。每看一份,他脸上的横肉就多爆一条青筋。   “写的都是什么玩意!”一声暴吼,陈主管重重地拍桌。   “都想辞职了是不是?!创意创意,懂么?!就这些东西,我都看不下去,这怎么往上交?”陈主管看着众人低下头,觉得仍是不够,翻了翻抓在手头的那份文件,“这谁写的?谁写的?杜海?!你看看,这里在座的,就你资历最老,也是你写的最差劲!什么玉包金设计,你当奥运会发奖牌呢?!啊?!”   杜海平时在办公室有些跋扈,人长得頗有些凶悍,是以不少人暗里对他存着气,看着杜海被主管当面斥责,憋得满脸又是羞愤又是涨红,虽然说是当了大家的炮灰,但着实是解气。   陈主管一通发泄之后,面色稍霁,看着桌上剩下几份还没看的方案,缓了缓气说:“先散会吧,等我看完剩下的再找你们单独谈。”   办公大厅。   胡笳笳伸了个懒腰,“啊~忙活了一晚上,突然觉得好饿啊~”   “忙了一晚上,谁不饿?”杜海没好气地抢白。   杜海刚才丢了大脸,此刻就像活阎王似的,大家都尽量避着他,免得惹火上身。   他环视了一圈,定在安知身上:“喂你,那个新来的,去给大家买点吃的。”   安知直直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杜海顿生一阵邪火:“看什么看,找削呢?!说的就是你,麻利点。”   安知依旧无动于衷。   杜海火冒三丈,眼神极恶,三步冲到安知面前,低头俯视着他:“你他妈聋了吗?!”   “公司楼下,出门右拐。”安知终于说话了。他进到办公室以来,话少得金贵,许多人如今都是头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地继续着:“你瘸了么?”   这是在讽刺杜海腿残自己不肯走。杜海气的说不出话来,一把揪住安知的衣领。   同事们眼看这情况不妙,忍不住出声劝到:“都是同事,买个饭而已,不用这么…”   “呸,这娘们一样的小子,”杜海啐了一口,“凭什么这么猖狂。”   众人一听不由地面面相觑,找茬的说别人猖狂,真不知到哪里说理去。   安知听了他的话,冷冷地回:“那你又凭什么?凭你设计了"奥运奖牌"?”   杜海今天发飙的主要来由便是被陈主管当做典型痛斥,辛苦一夜的设计还被训地一无是处,面子里子都没了。安知这句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杜海登时脑子里一根弦断了,一个猛力将安知推到地上,猛的一脚踹下去,也不知踹在安知身上哪里,只听得啪的一声,安知摔倒时撞倒桌上的玻璃水杯,碎在安知身旁。   众人还在惊愕之中,一时静得吓人,杜海发了火也动了手,听这一声脆响,顿时清醒了几分。   杜海收了腿,略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心里的火还没消,便指着安知骂到:“我告诉你,在这里,还没你嚣张的地!”   “所以你的意思是,公司原来是你嚣张的地方咯?”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这个闹剧。   众人寻声而去,杜海一看来人,脸色大变,方才还涨红的脸,此刻惨白得像张纸一样。   来的是人事部的经理,显然站在那里有一会儿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见了。他声音中隐隐带火:“在公司里当众闹事,你当公司是你家开的吗?!”   这时陈主管刚从会议室里出来,看着外头乱哄哄的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人事经理看到陈主管,压了压火气,指着杜海说:“你,跟我过来!”然后转身朝陈主管示意了一下,让他也跟上。   杜海顶着一张惨白的脸灰溜溜地跟着他们二人出去了。   办公室又恢复如常。   安知早就从地上爬起来,默不作声地收拾残局。胡笳笳也帮着他清理地上的碎片,她满是关切地询问:“安知,你没事吗?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没事。”安知坐下,继续工作。   胡笳笳不再勉强,她看着安知此刻有些虚弱的面容,递上一方手帕:“擦擦吧,都出汗了。”   安知犹豫了一秒,接过手帕,轻声而清晰地说   “谢谢。” 第4章 你对我笑一个吧   听到安知说谢谢,胡笳笳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老半天才回过味来,涨红了脸:“没,没事。”   胡笳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你运气真好,这人事部主管今儿怎么就碰巧来了,杜海这就撞枪口上了。”   “不是碰巧,他是来找我的。”安知答道。   “诶?”   “昨天交的信息表,有个地方写错了。”安知解释。   胡笳笳这回算是明白了,昨天是安知第一天上班,按例要填写信息表上交人事部。有错之处次日会有负责人当面核对。可是怎么就这么巧卡在杜海犯浑的时候撞上了?难道是安知摸着昨日主管发火,算准了杜海的毛病挖着坑等他跳?不不不,胡笳笳摇了摇头,笑自己胡思乱想。   一直到下班杜海都没出现,期间陆陆续续有同事被人事部叫过去问话。回头大家互相一串话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杜海这次直接撞在伤口上,在公司打人,安知别说还手了,连话都没回几句,明摆着是杜海的错。再加上他平时得罪不少人,上头来人问话,自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听人事部经理的口风,估计让他卷铺盖走人是没跑了。   下班过后十分钟。   安知看着整个办公大厅都走空了,才扶着着桌子慢慢站起来。   杜海那一脚正好踹在安知脚脖子上,此刻刺痛无比,每走一步就跟踩刀尖似的。   安知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地走到电梯门口,他的表情虽然仍然没有变化,可是满额的细密汗珠和惨白的面色却在出卖他。   电梯门刚预备打开,脚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安知一个没站稳,直直地朝电梯摔去。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安知被电梯里的人眼明手快地护在怀里。   “安知?”   安知抬头,眼前是一张被放大的俊脸,宋炙阳有些惊愕:“病了?”   安知会过神来,发觉自己还偎在他怀里,宋炙阳有些过热的体温裹挟着他的全身,便努力挣扎着想站稳。   宋炙阳这才发觉安知伤在脚上,“谁干的?”   “没谁。”   宋炙阳失笑:“那我明天得请人来好好整修一下公司了,看看是哪里的地不平能磕成这样。”   安知不答。   宋炙阳说:“我送你去医院。”   安知拒绝:“不用。”   “我是boss,关心一下员工有问题吗?”宋炙阳挑了挑眉,“而且,我也有些公事要跟你说,关于新品设计。”   “……好。”   宋炙阳很满意,扶着安知出了电梯。安知走的很慢,宋炙阳很有耐心地跟着他的速度。等坐上宋炙阳的车时,安知后背已经湿透。   宋炙阳坐上驾驶室,突然凑向安知,安知身体一僵,感到宋炙阳的气息离他仅微毫之距,他向后一闪,后背贴上椅背。宋炙阳看着安知的反应,微微一怔,伸手拉下安全带,替安知扣好,随即坐正,发车。   几个转弯就到了医院。   宋炙阳替安知拉开车门,“还能走吗?”   安知仍是嘴硬:“能。”   宋炙阳瞥了眼安知肿得不像样的脚踝,叹了口气,弯下身躯。   安知只觉的忽然头顶一片阴影,随即腰侧和膝窝一热,一阵失重之感。   宋炙阳居然将他拦腰抱起。   安知皱眉挣道:“放我下来。”   宋炙阳一下子来了脾气,手更收紧几分,看着安知:“你要想更招人注目就挣扎地再用力些。”   安知彻底安静了,由着宋炙阳这样抱着他去挂号,去问诊,去开药。   等宋炙阳把安知放下时,才发现安知的耳朵连着脖侧红了一片。   害羞?宋炙阳低头看着安知,若有所思。   “伤筋动骨,一个月内少走路,这药每天擦三次。”   得了医生的嘱托,二人才从医院出来。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宋炙阳拉开车门。   安知已经知道拒绝无用,便顺从地坐进了车。   “多谢。”   安知直直看着宋炙阳,宋炙阳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他对视,安知的眉眼很好看,睫毛很长,微微下垂,眼神总像蒙了层霜一样,瞳色也有些淡淡的。   宋炙阳微微一笑:“一句谢谢就想打发我了?”   安知垂眼:“那你要什么?”   宋炙阳摸着下巴貌似在思考,随即突然一脸认真地说道:“嗯~要么,你对我笑一个吧,小安知。” 第5章 是美人我都要惦记一下   安知听着宋炙阳的话,好看的眉头拧得变形。   宋炙阳看着安知那张万年冰山的脸总算有些裂痕,觉得甚是有趣。   “呵,开玩笑的,真这么勉强…那就请我吃饭吧,等你脚伤痊愈。”   “嗯。”这次安知应得干脆。   一路前行,直至安知家所在大街路口。   “我送你上…。”   “不用。”安知打断他,冷冷地摇头:“真的,不用。”   “好。”宋炙阳耸了耸肩,却看到安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不是说,要谈公事吗?”   宋炙阳这才想起之前为了骗这家伙去医院扯的谎,不由地哑声。   “那个嘛,”宋炙阳突然露出一个邪魅的表情,“现在是下班时间,你说对吗,安知?”   安知突然觉得他的脸很是碍眼,拉门,下车,丢下一句“再见”,关门而去。   第二天安知来到公司时,陈主管已经等他多时了。   “哟,小安来了啊。”陈主管一改前两日的凶恶嘴脸,突然变得和蔼了起来。   “小安啊,你做的这个设计我看了。嗯,很不错,后生可畏啊。这样,你回去再修改修改,”说到这,陈主管表情严肃了几分,“要认真改,这次老板那儿要再通不过,咱们全组可都真的要兜着走了。”   “好。”安知仍惜字如金,却让陈主管有几分放心。   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胡笳笳就凑了上来,“安知安知,你看那儿---”   安知顺着胡笳笳指的方向一看,那是杜海的位置,已是人去楼空,昱景的人事部一向高效。   安知收回视线,敲打键盘,开始工作。   昱景的顶楼,总裁办公室。   肖於正毫不客气地糟蹋着宋炙阳新买的红酒,以安慰他这两天因为被宋炙阳出卖而被唐苓嘲讽的伤痛。   “炙阳啊炙阳,我是看透你了,你这张惑乱少女的皮下包的都是黑水。”   宋炙阳欣然接受:“这形容不错。”   “不是在夸你!”肖於炸毛。   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肖於一听这声,脸色跟嚼了苦瓜似的,“她怎么又来了?!”   宋炙阳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练了顺风耳,这都能听出来?”   肖於哼了一声,一双剑眉扭成高低眉,咬牙切齿   :“除了小苓儿,谁穿高跟鞋踩得跟打点计时器似的!”   话音刚落,办公室大门砰得一声被极不温柔地打开。   “哟~都在呢~”唐苓一身大红的吊带小礼裙,看起来神气十足,“诶~破音小王子你也在啊~”   肖於比了个中指:“你看我戒指好看吗?”(#‵′)凸   唐苓不再理他,转而对向宋炙阳:“怎么,新来的设计师对你胃口了?”   宋炙阳反问道:“你怎么找到他的?”   “机缘巧合咯~原本就有个从分公司调上来的设计师名额,我便顺着去查看查看。一开始推上来的人选不是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原主硬是要让贤给他。连着被你折腾了五次,我就是佛祖也没耐性了,是驴子是马就留给你自己看咯~”   宋炙阳往椅背一靠:“嗯哼,这里面倒是很有故事。”   叮铃几声,座机响起,宋炙阳按下免提。   “总裁,珠宝设计部主管陈栋和设计员安知请求新的方案汇报,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让他们上来吧。”挂断电话,宋炙阳对沙发上“ 酗酒”的两个人下了逐客令:“你们两个,撤吧。”   “不走!”唐苓拧着脖子,做出一副宁死不屈的壮烈模样:“我可要好好看看那个安知,看在因为他我家里现在都是鲱鱼罐头的毒气的份上。”   ……   安知踏进办公室的时候只觉得三道目光盯在自己身上。   如芒在背。   陈主管毕恭毕敬地递上新的设计主图,然后眼神示意安知进行介绍。   安知颔了颔首,开口道:“这次的新品设计主题是裂瓷,冰裂纹瓷的珠宝元素,结合包银或是镶嵌工艺,主打色系为月白色。试样品图片在方案附录中。”   安知的声音没有温度,或者说,接近于一杯凉白开,平时听来似乎太冷漠,汇报工作时倒显得干脆悦耳,像是喝下一口清泉般顺畅。   宋炙阳端详着设计图,月白色的瓷片大小不一而很有艺术感地串联在一起,没有更多的点缀或打磨,简单,脱俗。   “瓷?昱景从前没有涉足过这个方面,技术人才都不具备,现在着手,时间恐怕来不及。”宋炙阳看向安知,一针见血。   安知却是了然于心的表情:“有现成的。”   “现成?”   “东郊有一家瓷器作坊,最近正资金周转不开,技术,工匠都是齐全的。现在开低价买下它,马上就可以投入生产。”   “即便买下,也都是未经过昱景专业培训的匠人,你怎么保证他们做出来的品质?”   “最年轻的工匠也已经年逾五十,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能放在博物馆展会上以假乱真。”   “是的是的,”陈主管看宋炙阳没有如往常一般直接驳回,心下大喜,“我特地去看过了那家作坊,都是老一辈的好手,手上的功夫都很漂亮!”   宋炙阳合上文案,说道:“那就没有问题了,初夏新品就定这个了。安知,整个项目,就由你做负责人。”   “好。”安知的表情上连半分的喜悦也没有,仍是淡淡的。   可是陈主管就大不同了,他一扫从前阴郁脸色,整张脸瞬间容光焕发,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被宋炙阳肯定的事实,激动地说:“好的好的宋总,我,我们一定会好好做!一定会做好的!”   “马上开始吧,时间不多了。”宋炙阳打断了他的热情。   于是陈栋便千恩万谢地带着安知离开了。   “怎么样?看够了吗?”宋炙阳斜眼睨了唐苓一眼。   “哎呀~不错,”唐苓咬着手指吃吃地笑,“美得让人合不拢腿。”   肖於弹了唐苓的脑袋一下:“收起你荤味大开的脑洞……那个安知,怎么让我觉得阴森森的…”   唐苓白了肖於一眼:“这禁欲的气质才够味儿~”   宋炙阳哭笑不得:“你们这是来相亲么?”   唐苓假意摸了一把嘴角,不怀好意地对宋炙阳嗲声说:“怎么办啊宋boss,你的员工让我食指大动了?我要得相思病了~”   宋炙阳毫不客气的揭穿她:“你是万花丛中过,只采九千朵。”   唐苓摆出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是美人我都得惦记一下。” 第6章 我总会知道的   经过两个星期紧锣密鼓的安排,昱景总算赶在夏至发布了新品。   新品取名“碎想”,主打冰裂纹瓷,一期退出六十多款单品。一经发布,未售先火,销售部的预约电话应接不暇。首日发售那天,不少门店门前排起长队,网站更是销售一空。   此次新品,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爽。陈主管满面春风地出现在办公室里,昂首阔步,甚是得意。   “来,大家听我说几句啊。”   看着陈主管的脸色,大家也都心头暗喜。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但是辛苦都是有回报的。这次的项目完成得非常顺利,财务部那里已经通知我了,这次的奖金很是可观呐,会和工资一起打到大家账户上!”   “哟吼~!!”众人一阵雀跃。   “还有一件事,”陈主管提高了点音量,“这次的最大功臣--安知,人事部那边已经通知我了,从即日起,你就是珠宝设计部的总设计师了。”   总设计师?众人颇为惊愕。那可是和主管能够相提并论的位置,虽说安知的设计水平都让大家惊讶,此次新品也很是出彩,可安知入公司才不过两个月,这种连跳数级的可实在少见。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上头的决定,谁又能说什么呢?于是夹杂着羡慕、嫉妒、真心、假意,大家纷纷向安知道喜。   安知淡淡地回应众人。   “哦对了,我差点给忘了,”陈主管一拍脑袋,“本周六公司会开一个新品庆功宴,分公司的人也会参加,大家也好好庆祝庆祝,热闹热闹。   又是一阵欢呼。   安知在这欢呼中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悄悄地搬去独属于他的新办公室。   刚踏进办公室,早有一人在等他。   “你来了。”宋炙阳笑得人畜无害:“脚上好全了吗?”   “嗯。”安知走上前,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开始收拾。   宋炙阳看着他走路无异,相信确实是好全了,便一言不发,看着安知的动作。   安知竟也如若无人一般,在宋炙阳的目光下,泰然自若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当安知摆好最后一份文件时,宋炙阳终于出声了。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安知直视他,眼神迷茫。   “都说你是在分公司被让贤了,可是,我倒觉得这里面应该是有文章的吧。”   “机缘罢了。”   “呵,”宋炙阳一笑,“那我换个问题吧---高中那年,你去哪儿了?”   安知拧眉,声音极冷:“与你,何干?”   宋炙阳与安知对视,都是分毫不让。   宋炙阳朝安知身前迈了一步,安知下意识向后一退,腰背靠上桌侧,宋炙阳两只手搭上桌,就像将安知困在他的方寸之间。   他微微弯下身,和安知平视,低沉的声音离安知很近:“我总会知道的,安知”   你总会告诉我的。   随即转身,出门。   安知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突然像松了一口气一样。   他摇了摇头,像是要挣脱把宋炙阳留下的声音。   宋炙阳,他很危险 第7章 手心的温度   安知从前就觉得,宋炙阳是个很危险的人。   那时候安知还是高二。   见到宋炙阳的时候,他就是整个学校里最耀眼的人,就像小说里的主角一样,总是话题的中心。   第一次在招新礼堂的见面并不愉悦,安知只是觉得像宋炙阳那样的人与他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没想到第二次的交集,来的很快。   周三下午第二节课后,照例是两节自由活动课。铃声一响,安知便直奔图书馆而去。   A高图书馆,三楼11排书架背后,有两个隐蔽的位置,这是安知最常来的地方。一来他想看的设计类型书只在11架,二来这里足够僻静。   今天难得图书馆购了新书,安知找了许久,发现管理员偏偏将它放在了最顶层。   安知踮脚,差了几分,够不到。   “想要哪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安知背后传来。   安知一惊,身体扑向书架,震落了顶格没放稳的几本硬皮书。后面那人一个眼疾手快,横过手臂拦在安知头上,稳稳的护住了安知。   “没事吧?”   安知站定,回头一看,宋炙阳歉意满满:“我吓到你了么?”   安知摇了摇头,将掉落的书捡起递给宋炙阳,宋炙阳毫不费力地放了回去。   “想要哪本?”宋炙阳又问了一遍。   “《色彩与结构》。”   “你做设计?”   安知不回答了,接过书便坐到位子上。   宋炙阳也不恼,很自然地坐到了安知对面。   “你别用这幅'有何贵干'的表情看着我,”宋炙阳支着下巴说道:“在你来之前,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位置。”   于是各自看书。   如果有人在下午四点经过图书馆这个角落,想来都会忍不住驻足。   两个俊朗的少年对面而坐,小方窗斜射夕阳,落在少年的笔记上,碎发上,安静而美好。   自那以后,安知每次到图书馆,就都有宋炙阳的身影。宋炙阳很安静,很少会打扰到安知,安知则是能不开口则不启齿,因此即便常坐一处,大多并无交流。   他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也不喜欢麻烦的事,宋炙阳似乎很是知道他这点。除了图书馆以外的地方,安知甚至对宋炙阳半分眼神交流也不肯有,宋炙阳呢,也很是有默契地配合安知。   于是,相安无事。   宋炙阳在学校老师和同学之间向来混的如鱼得水,自然也少有他打探不到的消息。   “那个安知?这都快半个学期了,我还没听他说过话呢。”一个和安知同班的学生干部说道。   “太孤僻了,浪费了那张脸啊~”有人搭腔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还是wuli宋会长好啊,又帅又暖。”   亵玩?宋炙阳玩味着这个词,的确没法把它和安知放在一起。   “唉,人家家里情况复杂呗,孤僻一点难免的~”不知谁突然冒了一句。   “复杂?什么复杂?你怎么知道的?”听的人忙问。   “就之前个人资料收集,我不是收卷的么,碰巧看了一眼,”说着压低了声音,“家庭成员那里,只写了母亲,没写父亲,你想去吧。”   宋炙阳听着他们的谈话,皱起了眉。   时间很快,转眼便是期末。   每年期末考试之后,便是学生会主办的新年晚会。   所有学生都在晚会上尽情玩笑欢呼,释放长期以来的学习压力。   宋炙阳在台前台后有条不紊地指挥各部门工作,直至所有表演类节目完毕方才找到机会歇了口气。   “会长,表演的节目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游戏环节了。”小干事等着宋炙阳的安排。   “嗯,好,前面就交给主持,游戏结束今晚就可以收工了,去通知所有工作人员吧。”   小干事领命狂奔而去。   宋炙阳望向观众席,突然眼神一凝。   主持人在台上不遗余力地鼓动气氛,简单的小游戏也被玩的笑点连连。   安知坐在会场最角落的地方,几乎与灯光遗漏的阴影融为一体。   正当安知有些困倦时,宋炙阳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就知道,只有你会坐在这角落里。”   “……”   “最后一轮游戏了,好歹去凑合热闹吧。”   “不……”   安知还来不及拒绝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宋炙阳握住,整个人也被拉了起来。   “宋……”安知刚想开口,只听“砰”地一声,眼前一片漆黑。   吊灯全熄,整个会场陷入黑暗。   “啊--!!”胆小的女生发出了尖叫,意外让会场里顿时有些慌乱,一时叫喊声,踩踏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大家冷静些!”宋炙阳最早反应过来,用他沉稳而有力的声线喊道:“应该只是跳闸,大家不要乱动,以免发生踩踏,后台人员会尽快处理!”   宋炙阳的声音极有穿透力和感染力,闹哄哄的会场瞬间安静不少。   这时他觉得手上一紧,才忽然意识到他还牵着安知的手。   黑暗中他看不见安知的神情,只觉得安知的手也是冷冰冰的,皮肤很细嫩,指尖微有些薄茧,好像没有骨头似的。   明明只是触碰安知的手,他却好像能感受到游走在那只手皮肤下的脉搏不安的跳动。   “安知……?”宋炙阳轻声唤。   没有回应。   “砰”,吊灯重新亮起,整个世界都明朗了。   安知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触电一般迅速缩回了手。   “我走了。”安知没有表情地吐出三个字,脚步略快地从出口离去。   走出会场后,安知将手握成了拳头。他从没和别人这样牵过手。宋炙阳手心的温度很烫,像被一团火包裹。即便是此刻指甲压着掌心的疼痛也似乎覆盖不了宋炙阳留下的触感。   安知突然觉得宋炙阳真是个危险分子,他悄无声息地走近安知,让安知有些手足无措了。   那一天,高二结束。   只是宋炙阳没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安知。 第8章 你的关心太过了   周六,昱景会展大厅。   会场布置得别具一格,低调奢华,男男女女身着礼服嬉笑于香槟佳肴之间。   当安知穿着白色西装出现时,胡笳笳眼睛一亮。   “安知啊,你真好看。”   好看?安知扯了扯嘴角:“那是形容女生的。”   胡笳笳嘟嘟嘴:“是好看…反正比我好看。”   说话间,会场灯光一变,一盏聚光灯亮起。   宋炙阳出现在聚光灯下,光与影将他棱角分明的面庞雕刻得更加精致。他深邃的眼神扫过会场,优雅而从容地走上台。   “大家晚上好,”宋炙阳换上一个标准的微笑,“很感谢总公司以及来自分公司的各位能到场,一起庆祝这次的新品庆功会。希望今晚能成为各位美好的回忆。”   说罢,便在众人的欢呼中退下台去。   这次庆功会,安知显然是个小焦点。   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上赶着来和安知凑个近乎,混个脸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谁都愿意加一份。   可是安知却觉得不胜其烦,他眼里就只有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一样的表情和一样的话语,似乎没完没了的。一开始安知还点头敷衍,再往后实在连个好脸色都挂不出来了。   眼看着又有人朝他而来,安知只能借故去卫生间躲开。   ……   刚踏进卫生间,安知险些和人撞个正着。   “抱歉……”安知开口。   “是你?!”对方略有些惊恐的声音想起。   安知正眼看去,心中了然,却一言不发,略过那人走向洗手台。   哗哗的流水冲洗着安知的手。方才一直有人和安知握手,让安知觉得不舒服。   “那个…听说你升…升职了…恭喜…”那人还没离去,就站在原地,声音越说越小,“以前的事…你看…反正,我也没碍着你什么事对吧,那,那以后…”说到这,他似乎不知该如何启齿,面目纠结。   安知关上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人,声音冷冷的:“梁井,我说过到此为止就不会反悔。你自己,别上赶着往枪口撞。”   梁井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脸一阵青一阵白,转身走了。安知冲了把脸,也离去了。   待卫生间再无人了,一个隔间的门才缓缓打开,出来的竟是宋炙阳。   宋炙阳琢磨着方才听到的对话,拿出了手机:“喂,唐苓,是我。帮我查一个人---梁井。”   ……   夜凉如水,人凉如霜。   宋炙阳寻着安知离开的方向,发现他正站在会场外的鱼池边上,身形单薄而萧瑟。   “就这么不喜欢热闹吗?”   安知回头,看见是宋炙阳,又回过去。   “你不是也出来了。”   “是啊,出来透透气。”宋炙阳站定在安知左侧。   “嗯。”   宋炙阳垂眼看着安知,看着他明明就离自己很近,却好像总是看不清他的眉眼,忽然笑着说道:“若是知道那次晚会后你就不见了,那我说什么也要带你上台去玩一次游戏。”   宋炙阳看安知低着头不说话,便继续说下去:“没见过你这么怪的性子。没个声响就消失了,那时候你到底……”   “为什么?”安知清透的声音截断了宋炙阳的话。   宋炙阳不解:“嗯?”   “为什么想知道我?”安知的眼神变得很是犀利,一字一顿:“宋,炙,阳。”   宋炙阳一怔。   “如果说是因为我们曾是校友,那么,你的关心也太过了。” 第9章 知恩图报会写吗?   你的关心太过了。   安知的话让宋炙阳措手不及。   瞬间气氛凝滞,夜晚的冷风从二人的身侧拂过,愈加冰冷。   他们对视半晌,竟是谁也不肯先放软。   “那么,”宋炙阳轻轻启唇,声音难得地严肃,“你又为什么这么拒人于外呢?”   “你的防备太过了,安知。”   宋炙阳紧紧地盯着安知的眼,看到他眼神中出现一丝躲闪,上前一步,逼近安知。   “还是说,你只对我,防备过甚呢?”   安知瞳孔猛然一收,伸手推开了宋炙阳:“你该回去了。”   身后传来会场里悠扬的小提琴声,那是晚会即将结束的信号。宋炙阳转身向会场走去,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时,忽又停下,转头,狡黠一笑。   “晚安。”   ……   回到家中,宋炙阳才接到唐苓的电话。   “宋大boss~”唐苓声音嗲得发腻,“人家好不容易完成你的任务,巴巴地来给你回复呢~”   “好慢。”宋炙阳无情的嫌弃。   唐苓一秒破功。   “艹!老娘处心积虑地为你呕心沥血,你特么就这么对我?!知恩图报会写吗?”   “朋友,你听说过恩将仇报吗?”宋炙阳无情到底。   “……”   “好了,说吧,查到些什么?”   唐苓很是不满地冷哼一声:“嗯,那个梁井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让位给安知的人,入职五年,一向资质平平,前不久刚升职到部门主管了。”   “为什么突然升职了?”   “这个梁井在分公司呆了五年向来没什么出彩,前三个月开始,做出的春季新品设计力压众人,再加上资历够格,就顺水推舟上位啦~怎么样,有意思吧?”   宋炙阳越听越是觉得大有文章,他将所有信息在脑海中快速地理过一番,顿时一丝灵光闪过。   “…梁井发迹是在安知入职之后。”虽是询问,可是语气笃定。   “bingo~看来你都明白了。”   是了,至此,宋炙阳全都明白了。   “诶~我说,你不觉得你对那个安知太上心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弯的趋势啊?”   宋炙阳选择性忽视唐苓的荤话。   “谢了,再见。”   “哈?!什么?!excuse me?!你一个谢了就想打发老娘?!你以为我是你老妈子啊?!真当我是免费的百科搜索引擎啊?!!”唐苓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   宋炙阳安抚道:“好,唐大小姐,这季度的限量新品送你一套可好?”   “我是那种肤浅的女人吗?”语气各种不屑。   “so……?”   “……至少三套。”   ……   挂了电话以后,宋炙阳沉思许久,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安知和唐苓的话。   “你的关心太过了。”   “你不觉得你对那个安知太上心了?”   连唐苓也觉得他对安知的关注有些异于寻常,宋炙阳不得不开始正视。   其实他只是觉得安知很有趣罢了,高中初见就觉得很有趣,图书馆伴读也觉得很有趣,如今再会也同样觉得很有趣。与安知有关的每一件事,都像是施加了蛊一般,让他不由地想去逗弄。   他看安知就像看一本难得很对胃口的书,一读入迷,越读不到,越是教人好奇。想接近安知,想了解安知,大概都是因为好奇吧,宋炙阳这样在心里告诉自己。   至少,一开始是的吧。是吧?   …… 第10章 你救了我   昱景珠宝设计部,七楼办公室。   安知正埋头设计新一期的盛夏单品,第一件样品已经打好底稿。   安知完成最后一笔收尾时,座机铃声响起。   “你好?”安知接通。   “小安啊,在忙呢?”来电的是陈主管,“服装设计部的主管提交申请,要将这次'碎想'系列的图案作为新品印花,上面已经批阅了。麻烦你将图纹文件递交给他们吧。”   “好。”   安知即刻收拾出所有文件,想着顺道可以去趟顶楼批阅新的策划,还带上了刚完成的图纸。   顶楼啊……安知拿图纸的手紧了紧。   交完文件从九楼出来,安知走进电梯。电梯中已有一个女生,面目姣好。   安知打算按下楼层键时,发现顶层数字已是亮的。   她也去顶楼?安知不语,专心看着楼层数字的变化。   八楼……   九楼……   十楼……   “安,知,”好听的女声玩味地喊出安知的名字,“好巧,又见面了。”   安知闻声看向女子,眼神迷茫地思索了一会儿,确认那是张陌生的脸孔,“我认识你吗?”   他的反应像是让女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于是微变了脸娇嗔道:“咦--?~这就不认识人家啦~明明见过一面的,很少有人对人家过目就忘的呢~”   安知面无表情:“我不记得。”   “嗯哼~真是冷血的高岭之花啊,”见安知不吃这套,女人瞬间收回了方才委屈娇羞的表情,换上一副略带邪魅的神色,眼神很是勾人,人也不知怎的蹭到安知身边,“可是,却让我,食指大动呢。”   安知不着痕迹地避开,女人却像章鱼一样干脆半个身体黏在安知身上:“啧啧,果然美人还是要凑近看的,不然总让人惦记。”   很烦,安知皱眉,咬着下唇。   女人贴在他身上的部分让他觉得很是不舒服,这么近距离的说话,她微热的气息袭向安知,让安知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快。   黏腻,恶心。   这就好像在空调坏了又超载的公交车上与陌生人挤在一块儿似的。   女人又要说些什么,安知忍无可忍,抬手准备推开她。只听咔咔咔一阵刺耳的巨响,电梯猛的一震,两人俱是一惊!   安知抬头一看,数字停在15,他迅速反应过来去按开门键。   毫无反应!   “什么鬼?!”身后女人有些慌张,毫无方才的姿态。   突然,电梯又开始剧烈上下震动,二人一时失了平衡,东倒西歪,只得死死抓住攀住墙壁以防摔倒。   震了一会儿,又停下来。   还未等二人有所反应,只听是哗啦一声,电梯内二人感到一阵可怕的失重感!   电梯在极速地掉落!!   停不下来!!!!!!   ……   宋炙阳坐在办公室里批复文件,不过有些心不在焉。   一早他就收到珠宝设计部的请求汇报工作,便等着那个刺猬一样的小家伙上来。可是眼看都要到午休点了,办公室外毫无动静。   不正常。   正当宋炙阳要去电询问时,突然一阵杂乱而急速的脚步声响起,来人似乎很是着急,未等宋炙阳的准许便立即破门而入。   “总裁!”来人一脸慌张,几乎是吼出来的,“唐小姐和安设计师在电梯里出事了!!!”   “什么?!”宋炙阳大惊,立刻夺门而出。   ……   电梯内,两个身影交叠倒在地上。   失重感消失的时候,唐苓已经觉得三魂去了两魂半。机箱坠落的震动让她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头也有些昏沉。   她试图起身,这才发现她大半个人都压在安知身上,这才想起来,方才坠落的瞬间,安知将她一把护住,自己做了肉垫。   唐苓心中波澜起伏的,心想万万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可欺易推倒的家伙在生死一刻还这么有风度。   “咳……咳咳…”安知难受的咳嗽让唐苓一下子回神。   “你没事吧。”唐苓扶起安知,让他靠在墙壁上。   “还活着…咳…看来是…停在中间了……咳咳。”安知十分虚弱地回应。   坠落前电梯内就已经灭灯,此刻漆黑一片。唐苓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粗粗地查看安知的伤势。   没有出血的创口,可是安知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有些发青,唇色褪尽,全身冒出的冷汗微微湿润了衬衫,显然是有些内伤。   唐苓有些焦虑不安,急忙寻着电梯内的紧急电话号码打出去。   万幸,电话立即接通,求救成功。   “你坚持一下,救助人员很快就到了,”唐苓挨着安知坐下,突然愤愤地说,“喵了个咪的,等老娘出去了,看我不拆了宋炙阳的公司!”   安知看着这个分分钟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不知该说什么--不过他此刻也实在疼的说不出话来。   “刚才,得罪了。”唐苓突然道歉。   安知知道她指的是刚才调戏他的事。   “为什么?”   “唐子有云:见美不撩,孤独终老。讲真。”唐苓一本正经。   “……”   “何况,宋炙阳看上的人,我怎能不来爬墙?”   “……你臆想的太多了。”   唐苓伸手轻轻搭在安知肩膀上,叹了口气:“你救了我,那我就当你是哥们了,你就安心吧。”   “安心?”   “唐子又云:芳草尽可撩,兄弟不可欺。”   “……”   安知觉得在唐苓面前,所有的常识都应该倒写,又觉得世事也实在太微妙,几分钟之前还气氛诡异的两个人,此刻竟然狼狈地患难与共。   “咳咳……”   电梯里越来越闷热,安知有些头晕。   “你别睡过去啊!喂……!”   头好沉,眼前也开始模糊,腹部腰侧隐隐作痛。   突然电梯门口传来一阵人声和器具工作的声音。   “有人来了!振作一点,有人来了!”   安知耳朵里只有嗡嗡的一片,唐苓在他眼中已经有了重影。   “砰”得一声,大门终于被撬开,明亮的光霎时驱走一方黑暗,清风与空气扑面而来。   在彻底昏迷之前,最后映入安知眼中的,是逆光而立的宋炙阳。 第11章 做更过分的事   宋炙阳坐在病床旁,看着昏迷的安知,眼中意味复杂。   方才当他带着救助人员赶到的时,心中竟涌出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而且他知道,那不仅仅是因为唐苓,更是因为安知。   打开电梯门的一瞬间,看到安知瘫在地上,几乎将死的脸色,宋炙阳只觉得四肢冰凉,心口一揪。   这是他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病房门打开,一个身影探进来。   “我的亲亲安宝贝怎么样了?”唐苓一有精力就横扫阴霾,开始荡漾。   宋炙阳连个眼神也吝啬给:“检查过了,没有骨折,轻微脑震荡,就是身上有大面积撞出来淤青和淤血。”   “额…这个…”唐苓开始结巴。   “你该减肥了。”宋炙阳很是鄙视。   “艹…是你家电梯先动手的!!”   “哦。”   “哦??!!”唐苓发飙蓄力中。   “你不是还活着么。”   “我的灵魂收到了强烈的冲击!”   “这种事不会有下一次了。”宋炙阳没再继续和唐苓调侃,而是很认真地说,“你没事就好。”   唐苓也正色几分,摆了摆手:“我倒还真没事,这个安宝贝就受罪了,我这偷鸡不成还欠了份大恩。”   突然宋炙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眯,略是犀利地瞄着唐苓,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解释…啥?”一脸懵逼。   “我看了坠落前的电梯监控。”   “……⊙﹏⊙”   “交代吧。”   “嘤嘤嘤……”一脸心虚。   “…… #”   ……   安知醒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整个人又像是轻飘飘的,又像是被什么用力抓着,浑身无力,到处都有钝痛。   “你醒了?”   安知听到一句温柔的问话,抬头看到宋炙阳丝毫不掩饰关心的脸。   “这里…”   “这里是医院,这间房是我常年包下的,你在这安心修养。虽然没有大伤,可是小伤太多,最近就不用去公司了,我会批你的假。”宋炙阳解释完给安知倒了一杯温水,补了一句:“唐苓也没事,来看过你。”   原来那个性格奇葩的女生叫唐苓,安知已然明白了现在的状况,伸手拔下手背的针管,挣扎着想起身下床。   “你干什么?!”宋炙阳一怔,一把按住安知的动作。   “…咳咳…回家…”安知气息不稳地回。   宋炙阳登时额头青筋一跳,看着安知这般别扭的性子,他也实在恼火。安知现在在想什么,他正好明白得很,无非是想尽量避着他,再要么就是不肯撒下工作。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立马像结了一层霜一样,这家伙把他当洪水猛兽么,这么避之不及?又想到方才看到的电梯监控里唐苓与安知的“肌肤之亲”,宋炙阳多生了一股无名之火。   他冷笑一声,就着方才制住安知的动作,一手从后揽过安知的腰贴向自己,另一手摁住安知的纤细手腕。不等安知有更多反应,就势向病床一倒,将安知困在身下。   躯体交叠,热力流转。   安知大惊失色,却仍然是硬撑着让脸色无异,他此时本就无力,宋炙阳只用身体压制,就让安知无法挣脱。   “放开!”   “你给我在这里安分地呆着!”宋炙阳声音里明显压抑着怒气,整个人气势一开,令安知微微震惊。   “你好歹费了心机才进的昱景,不好好惜命,不是白费功夫了吗?”   安知总算脸色微变,呼吸有些急促,宋炙阳看着他的眼眸中,似有惊慌似有气愤。   “你都知道了?”   “不全是。”宋炙阳很坦诚,“我说过,我总会知道的。”   安知别过脸去,宋炙阳松开按在安知手腕的那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摆正,人又伏下去几分,几乎面额相贴。   “所以,现在,你可以安分地待着这里吗?”   宋炙阳的气息紧紧地包裹着安知,宽厚的上半身压在他身上,他甚至能感觉到隔着衣服和皮肉里传来的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好热。   和刚才在电梯中被唐苓调戏的感觉不同,此刻安知不觉得恶心,只觉得很是窘迫,有种窒息感,甚至一丝畏惧。   宋炙阳不依不饶,手上微微收紧,“回答。”   “…嗯。”安知彻底没了力气。   很好。宋炙阳微微一笑,却没有放开安知,而仅仅是松开他的下巴,转而贴上他的脸颊,用一种极为亲昵的方式抚摸。   然后,嘴唇贴近安知的耳朵,用气息声慢慢地威胁着他:“若是,你再任性,我不介意,做更过分的事。”   …… 第12章 不会半途而废   “咔咔咔、咔咔咔”   一阵手机连拍声打断了病房里的气氛。   “啧啧,赶上直播了,不能描述的画面啊。”拿着手机的男子站在门口,不怀好意地笑。   安知趁着宋炙阳分心,膝盖一顶,两手一推,将他踢了下去。   “哈哈哈,宋炙阳你也有今天。”男子毫不客气地嘲笑。   宋炙阳吃痛,咬牙切齿地看着来人:“肖於,你走错病房了吧?”   “幸亏走错了,不然这么宝贵的画面可就看不到了。”肖於得意地扬了扬手机。   “删了。”   “不要。”   “跟你买。”   “不要。”   “跟你换。”   “不要。”   “你喝醉酒跳舞的视频。”   “……”   “要不要?”宋炙阳胸有成竹。   “知道什么是人面兽心吗?你去照照镜子!!”   “一句话,换不换?”宋炙阳懒得废话。   肖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换…”   安知无意看这两个人斗嘴,昏沉的大脑告诉他,需要再睡一觉,便简单粗暴地下了逐客令。   “好吵。”   于是,病房安静如鸡。   ……   另一间病房,唐苓刚拿下面膜,就看见了她不想见的人。   “哟,小苓儿,没死呐。”肖於上下打量她。   “嘘寒问暖不如打比巨款,你是现金还是刷卡?”   肖於瘪嘴:“行了吧,你见过哪个病号还有功夫敷面膜的…”   “花容失色也是病,特别是我这种少女。”   “哦,少女你双下巴出来了…”   “你这是跟女神说话的态度吗?!”   于是,病房鸡飞狗跳。   ……   昱景电梯事故后次日,全公司便都知道了。这次事态光看总裁的手段便明白其严重性,安保科的几位主管直接卷铺盖走人,连解释都没来得及说。出事的电梯甚至都不经过检修,直接拆除重新购置。   一时公司里谈资更新不少,都说平日里这唐小姐对宋总大呼小叫横眉竖眼的,关键时候,宋总竟然冲冠一怒为红颜,其关系恐怕不只青梅竹马这么简单。   医院里的唐大小姐喷嚏打个不停……反而一块儿出事的安知鲜少有人问津。   胡笳笳望着独属于安知的办公室,有些放心不下。主管只说安知住院了,没有大碍,其他的一概不知。胡笳笳也试过给安知打电话,可惜一直无人接听。   正当她唉声叹气时,来了条短信。   “胡笳笳,能麻烦你帮我把资料送来吗?--安知”   安知?!胡笳笳大喜,打字的手都有些抖:“能的能的!”   十秒后,又一条短信。   “桌上白色文件夹,A市第一中心医院。”   “ok~”   ……   宋炙阳下班后直接驱车去的医院。   刚踏进安知病房就看到他已经坐起身来,在小桌板上专注地涂画。   安知刚画完一笔,一收手,就有人夺了他的笔。   “不是让你安心休息吗?”宋炙阳像在训不听话的孩子。   “我只答应不离开这里,”安知无法忽视他的不满,便只能解释,“何况这次的设计已经开始了。”   宋炙阳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于是安知有些强硬地说:“由我开始的事,我不会半途而废。”   听到安知这么说,宋炙阳即便有火也只能哑口,他叹了口气,将笔还回去,说:“好,我不拦你,那吃完饭再工作。”   安知这才发现宋炙阳是带了晚餐来的,炖的很烂的补粥和精致的各色小菜。   宋炙阳将它们一一摆开在桌上,拿起筷子,递到安知面前,看着他一口一口慢慢地进食。   趁安知吃饭的间隙,宋炙阳拿起了安知刚设计的单品图,画纸上能看得出是珍珠镶嵌的贝雕挂坠,低调奢华且应季。   宋炙阳问道:“这次新品主题是什么?”   “初见。”   初见?宋炙阳摩挲着纸张的边角,不自觉又回想起高中时安知的模样,比现在稚嫩许多,更青涩些。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沉溺于过去的人,可是与安知有关的一切,尽管寥寥无几,他却格外记忆犹新。   记得他清冷的眉眼,记得他看书的侧影,记得与他在会场里的意外牵手。   明明是几乎要彻底退场的回忆,只因一次再会,便沉渣泛起,卷土重来。   宋炙阳放下图纸,问道:“高中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安知夹菜的筷子一顿,复又夹起:“大多不记得了,我也没有呆多久。”   宋炙阳点了点头:“的确,你倒是离开得很干脆呢。”   安知听出他话里有话,停下筷子看他。   宋炙阳大方地给了安知一个很好看又很深长的笑:“或许,我有些想你呢,安知。” 第13章 下了个军令状   两个星期的修养足以让安知痊愈。   安知收拾着出院的行李,宋炙阳一如往常地出现。   待他收拾完毕,转身看向宋炙阳:“所有的医疗费是多少?”   宋炙阳眼神一闪:“我看起来很缺钱吗?”   安知不接他的反问,直接说:“从工资卡里扣吧。”   宋炙阳失笑:“这里的费用你付得起,那我的人工费,你打算拿什么来付?”   安知沉默着等着宋炙阳的下文。   “这样,你要诚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   “……说。”   宋炙阳坐到沙发上,很优雅地一靠,问道:“第一个,你和梁井做了什么交易?”   安知皱眉:“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宋炙阳摊摊手:“我只知道梁井能升职靠的是你的设计案,作为回报他把进总公司的机会给了你。奇怪的是,依我看梁井的态度,这并不像一场双方自愿的买卖。”   安知明白此刻没有说谎的余地:“当然不是自愿,因为他偷了我的设计。”   “偷?”   安知点了点头:“准确的说,是我让他偷的。”   宋炙阳顿悟,梁井在分公司工作五年毫无建树,然而内心却不乏野心,正巧被安知所用。他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占了安知便宜,谁知道是进了安知的埋伏。   “所以,为了保住饭碗,他只能答应你的条件。”   “嗯。”   宋炙阳换了个姿势:“可是以你的才华,迟早会进总公司,你不需要借他这块跳板。”   “从分公司调职到总公司,除了能力,还需要三年以上资历,”安知淡淡地解释道,眼神暗了暗:“…浪费时间。”   宋炙阳直觉安知的第二句没有说全,然而他明白若是细问,安知也不会答的。   “为什么一定要来总公司?”   这个问题像是突然踩住了安知的雷点,他似乎有些不悦,面色更冷了几分,语气也有些讥诮:“这个原因,你有本事就去查吧。”   宋炙阳听安知这口气,知道不可再深究,便   起身替他拿起行李,说:“我送你回家。”   ……   车子到安知家楼下,他准备下车时,却被宋炙阳一把拉住。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安知,”宋炙阳表情有些痞痞的,目光却有几分认真,“高中之后,你有没有想起过我?”   ……   安知再回到公司时只觉得力不从心。积攒了两周的工作量不是开玩笑的,若不是安知在医院里仍然继续着设计,真的会有大麻烦。   这次的“初见”系列,得到了决策层的一致赞同,预估计上市之后销量能够再创新高。   珠宝设计部上交全部样品之后,所有人总算可以暂时歇一口气,只等宣传部门拟定发布消息,上市发售。   只是就在所有人都期待着新品的惊艳面市之际,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整个昱景陷入困境。   安知接到通知去总裁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各个部门的主管也都被传唤了过去。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宋炙阳脸色凝重,看到安知进门,打开了背投,点击播放。   投影机里放映的是今日刚上新的珠宝广告,只不过不是昱景的,而且昱景最大的对手--华瓴公司的广告。   广告时间很短,精致、华贵,一看就花了大价钱。然而现场所有人都看的面无血色,冷汗直冒,毫无欣赏之意。   因为,广告里的新品和这次主打品,竟然一模一样!   广告结束,办公室里连根针掉的声音也能听到。   安知怔楞,只是很快就保持平静,他看向宋炙阳,宋炙阳也看着他。   有人打破了平静:“这…这他们怎么做出和我们一样的东西?!还赶在我们之前上市?!”   陆陆续续有人附和:“就是,这太诡异了!”   “难道有商业间谍吗…”   “还是说有人就是抄………”   “够了。”宋炙阳低沉的声音打断他们:“我不需要你们去抱怨,而是让你们来弄清原因,解决事情的。”   说罢看着安知:“你的作品都经过哪些人的手?”   众人一听宋炙阳的问话,面上虽然还正常,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这宋总竟然丝毫不怀疑安知的人品,可见对这安设计师十分信任,方才哪个不长眼的险些祸从口出,可别得罪了人。   反而安知这个当事人看起来很是冷静,他思索了一会儿道:“除了必不可少的设计组组员和高层的各位,我没有主动给别人看过稿纸。”   宋炙阳问:“那个替你送文件去医院的人呢?”   胡笳笳?安知摇头:“她不敢,况且…她送来的文件,不过是文字稿而已,光凭那个是做不出一模一样的…”   突然,安知像是抓住了在脑中一闪而过的片段,眼神一亮,看着宋炙阳说:“电梯失事的时候,我的第一份手稿也不见了。”   “什么?!”众人大惊。   “本来是要交给你审阅的,后来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了。”   有人指责安知:“你当时怎么不说?”   “我问过救助人员,他们都说没印象,我以为它在混乱中被当做垃圾扔掉了。”   “这可麻烦了,现场人那么多,找谁去负责。”   安知摇头:“已经不重要了。”   他这幅不温不火的模样让现场那些急得冒汗的高管大为不满:“那你说说该怎么办?!三天以后就是新品发布日了,钱也投下去了,材料也都准备好了,怎么?眼看着开天窗不成?!”   “既然做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安知忽略他的怒气,语气笃定地说,“给我一天时间,我会改好设计图。”   宋炙阳拧眉:“一天?安知,这不是开玩笑。”   “这件事情我需要负责。”安知淡淡的回答,好像他说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有人反对:“这怎么可以!一天时间,哼,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随即有人搭腔:“就是,现在还是让公关部发文致歉延迟发布日,这样损失比较少。”   宋炙阳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住嘴,他很严肃地看着安知,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安知同样认真地回应:“我不会说我做不到的事。”   有人不服:“那你若是做不到呢?”   安知难得提了提声调,清晰的声音落在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我会引咎辞职。”   这等于是下了个军令状!   众人再无异议。   宋炙阳好看的嘴唇抿成一线,站起身来,走到安知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又顿了一下,说:“我信你。” 第14章 摸头杀   安知得了宋炙阳的准许,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将自己锁在里面,不准别人打扰。   公司的其他员工只见总裁办公室里出来的主管们一个个像黑无常似的,以为是总裁发了大火却不知其所以然,未免说错话,只得装作不好奇的样子,各司其职。   另一头宋炙阳遣走了众人,便给唐苓去了一通电话。   “什么?!你说有人敢对我的恩公不利?!等着,不盗了他祖坟算我白看这么多年的法治在线。”   “……这两者有关系吗?”   “不想当刑警的采花贼不是一个好少女。”   宋炙阳觉得唐苓的脱线日复一日地病情加重。   唐苓不开玩笑地问道:“话说回来,要是安宝贝明天做不出来怎么办?”   宋炙阳笑了两声,用一种无可奈何却又很自信的声音说:“还能怎么办,我的人,自然是要罩着。”   “……………………啊啊啊!!!!!”   电话那头唐苓沉默了一会儿,爆发出几乎掀了房顶的尖叫,声贝高的宋炙阳将手机远远地拿离耳旁也能听见电话那头高亢的说话声。   “啊啊啊!!!好好的宋炙阳,说弯就弯了!!!!!哇啊啊啊!!!我的腐女心一本满足啊!!!这对cp我站啊!!”   宋炙阳实在忍不了动如癫痫的唐苓,一把挂了电话。   十秒钟后,一打夺命连环短信。   内容就一句。   “雾草这年头一言不合就变gay啊…你俩谁是受?---肖於。”   …… #   唐苓这个三百六十度兜风大嘴巴…   你们的重点真的没划错吗?   ……   凌晨三点,整个城市都在安眠,昱景七楼的一间办公室,却还孤傲地亮着,照着它同样孤傲的主人。   安知已经持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桌面上稿纸堆积,却很整齐。   又改完了一张,安知微微喘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间。   还有三张…只有三张了…   复又提笔,却发现右手酸痛地微微发抖,连直线也画不齐。安知忙用左手紧紧地掐住右手手腕,企图用这种疼痛赶走那种密密麻麻的酸胀,让它安分下来。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安知诧异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这个点,谁还会在公司?   “是我,”磁性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宋炙阳。”   门内毫无反应。睡着了?宋炙阳猜测,又轻轻地扣了扣,门中人终于打开了。   安知开了门便径直回到座位继续工作,连一句话的精力都不肯多浪费。   宋炙阳一眼就看到安知眼底的乌青:“累吗?”   “还好。”原本清澈的嗓子有些沙哑。   宋炙阳拿起安知改过的图纸,仍是珍珠贝的材质,只是不再是纯白的构造,而是被添上了很温柔的晕染色彩。大大小小的彩贝也不是原本设计好的图纹,而是拼接成一只雀的形状。   “知更鸟?”   “嗯,上帝之鸟。”安知应道,“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改动了。”   宋炙阳又仔细看了看其他几张,点头说:“材质相同本来就是业内常有的事,只要形制和图纹不同就不会给人拾人牙慧的感觉。虽然这次被他们抢了先机,但我们不见得不能反将一军。”   安知有气无力:“我尽力。”   “不用了,”宋炙阳俯下身摁住安知作画的手,“你需要停下来。”   右手被宋炙阳温热的大掌包裹住,灼热的温度似乎能侵入每一个毛孔。安知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右手轻微抽搐的发抖,它没出息地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在猎人的网里来回乱跳。   他看着那只手被宋炙阳拿起来,用一种拿捏得很好的力道在穴位上来回揉搓,直到虎口被按下传来胀痛,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动作是那么亲昵。   安知猛的抽回了手,说:“现在不行,还有三张…”   “你来说,我来画。”   不等安知拒绝便拉过一旁的客椅坐下,拿起桌上的笔和纸,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说吧。”   安知深深吸了口气,不再逞强,用略带喑哑的嗓音指挥着宋炙阳。   ……   最后一张画完成的时候,已经是天光早。   “好了,这样就没有问题了。一会儿上班的时候我会下发给各部门。”熬了一晚上的宋炙阳丝毫不见疲态,依然身子挺拔,神采奕奕。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安知叫住他:“宋炙阳。”   “嗯?”   “明明你可以置身事外的。”为什么要来帮忙?   宋炙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抚在安知头顶,揉了揉他的细软的头发,手下的身子一僵却并没有躲开。   于是,在他耳边低语:“我聪明的安知,真的不明白吗?” 第15章 那小家伙躲着我呢   昱景发布新品的那天,所有人都有些七上八下的。虽说改过后的作品同样堪称精品,但是顾客的心思向来是个未知数,如今天时地利都不占,唯有拼一把运势了。   上新不过一周,业内业外人都能嗅出昱景和华瓴之间擦出的火气。宣传工作上,你方唱罢我登场,竟是谁也不肯矮一分,而销售业绩竟也是旗鼓相当,一时难分高下。   打破这盏天平的,是一则本与双方无关的桃色绯闻。   绯闻本身不过是司空见惯的政府高官幽会嫩模被抓了个现行,可坏就坏在这位高官在A市叱咤风云了多年,着实是个人人皆知的人物。   而娱记最爱渲染的点,自然是这位高官色迷心窍以至于挪用公款为嫩模添置首饰的事情。于是各大报纸头版头条都刊登了同样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珠宝配美人,美人挽高官,笑的风尘媚惑。   好巧不巧,挂在嫩模脖子上的,正是华瓴的新品。   一时戏谑声四起,又因网络搜索屏蔽和谐,众人纷纷拿华瓴作为指代。一来二往,华瓴竟被一众网友黑到打上了“小三专用”的标签。   自此,华瓴忙着公关洗白都自顾不暇,实在无心与昱景争市场。一场危机解决得有些戏剧化。   “怎么样?姑奶奶这招杀得又不见血又漂亮吧。”唐苓得意的几乎鼻孔朝天。   宋炙阳难得表扬她:“嗯,的确是伦理丧失,不堪入目。”   唐苓几乎想掐他:“啧…说人话!”   宋炙阳撇了她一眼:“从出发点上讲,你是在还安知的人情,不是帮我。”   “放肆…”唐苓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说道:“我待你还不好吗?!你朝窗户外面看看,那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啊!”   宋炙阳很听话地顺着唐苓的手看了一眼,窗外烈日当头,正是酷暑,于是嫌弃地说了句:“麻烦你把江山的温度调低一点儿。”   “……艹!”   唐苓在心里默默地把宋炙阳轮了好几遍才顺过气来,这才想起另一件事儿来。   “我说,你真的看上安知了?”   宋炙阳承认:“嗯。”   唐苓一怔:“你上次不是在开玩笑?”   “你说呢?”   “你认真了?”   “我从不浪费感情。”   唐苓一听,语气前所未有地正经:“他可是个男人。”   宋炙阳挑眉:“我视力还好。”   唐苓微微叹气:“看来,你是势在必行了。”其实唐苓心里颇有几分担忧,平日里打打闹闹也好,口无遮拦地开玩笑也好,她与宋炙阳十几年的友谊终究深厚。如今宋炙阳做的这个决定,在外人眼中无疑是惊世骇俗的。   宋炙阳明白唐苓的关切,目光温柔地说:“唐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人不过是心的奴隶,感于心而发于情的事,从来没有人能够控制自己。”   “你不怕玩火自焚?”   “这世上所有的飞蛾扑火,都是心甘情愿的。即便是要焚我,也要我自愿往里跳才是。”   “好啦好啦~我明白啦~”唐苓无奈地拍拍宋炙阳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用一副抗战烈士的表情决绝的说:“你放心,有什么反动势力,组织帮你消灭!你安心成攻吧!”   “……要让组织失望了。”宋炙阳扶额。   “啊嘞?”   “那小家伙最近躲着我呢。”   ……   安知最近的确想方设法避着宋炙阳。   若是之前宋炙阳问安知的那句是否想过他,安知还能自欺欺人地说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那句“你真的不明白吗?”就实在是意味分明了。更何况,一直以来宋炙阳对他所做的种种,早以不是简单的朋友之间的关怀。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显然安知并不想宋炙阳将最后的一层窗户纸也捅破,于是只能消极应对。   由于新品刚出,短期内也没有新的任务,例行汇报工作安知便借故全部推给了陈主管。   上班踩点来,下班掐表走,为免电梯相遇还特地改走了楼梯。   如此这般宋炙阳竟是整整两周没能见着安知。可不能让他总这么藏下去,宋炙阳暗暗打起算盘。   ……   这天安知上班就听到了个不太好的消息。   按照惯例,每年秋季新品过后,昱景会组织全体员工去度假郊游。由于公司人数较多,所以度假也是进行划分的。普通员工安排在近郊湿地公园,中层干部安排在较高档的主题森林,而极少的高级主管和优秀员工会跟随总裁去一些轻易不会开放的私人度假村。   “怎么突然提前了?”安知不解。   陈主管回答:“总裁说这两次新品业绩优异,提前给大家放假,小安啊,你也正好去放松放松。”   安知皱眉:“能不去吗?”   陈主管有些不高兴:“小安啊,有个性是好的,可是恃才傲物是要不得的。”   安知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避不过的,该怎么面对呢,宋炙阳。 第16章 机会,只此一次   周六下午,豪华大巴开了几个小时,终于在一个别具一格的度假村门口停下。   安知下车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宋炙阳,两周不见,一如既往地那样夺目。   同行的几位主管忙不迭上去搭话问好,却被宋炙阳止住:“既然出来玩,就不要再像公司里一样拘谨,大家各玩各的,放开一些。”   说话间,度假村经理将房卡交给众人:“这次度假村的多个客房都在进行家具更换,所以可能要委屈各位两人一间房了,给您带来不便十分抱歉。”   能进到这种上流社会的私人度假村,众人十分雀跃,两人一房原也并不是什么问题,可关键是这儿还站着个顶头上司,试问谁能与总裁同屋还安然鼾睡的?   在场男士眼皮直跳,面上不动声色却急急看向卡号,又互相交换了眼神,唯恐中了这等大彩。   “7号?”宋炙阳亮出了自己的钥匙,“谁也是7号?”   “…我不是,哎呀太好…呃,太可惜了。”   “啊我也不是…”   “我是2号…”   没拿到7号的都出声示意,唯有一人缄口不言,脸色略青。   宋炙阳眼尖如刀:“是安知么?呵,好巧。”   安知看着他满脸奸计得逞的自豪,有种扯掉那张脸的冲动。   ……   度假村的房间大的惊人,床更是大的离谱,就算睡相再差的两人也不怕扰到彼此。可即便如此,当引路侍者离开后,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安知和宋炙阳,安知总感觉不大好受。   “你喜欢睡哪侧?”宋炙阳打破安静。   安知淡淡地说:“…我可以睡地上。”   宋炙阳的笑消失殆尽,他看安知竟不是说笑,而且正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被褥。他几步上前,大掌直接拍在柜门上,横在安知脑袋一侧。   “你在怕什么?嗯?”   安知抱着被子,背靠柜门,只是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宋炙阳低笑:“这个时候当乌龟吗?你若说得出在怕什么我就随你爱做什么。”   安知不回答。   宋炙阳又靠近几分,吐出的热气喷在安知脸颊上,声线竟然有些该死的性感:“你一直都是明白的对吧。所以,怕我会抱你?怕我会吻你?还是说,怕我会……”   宋炙阳话未说完,便被敲门声无情打断。   “宋总,露天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都在等你们前去就餐。”   安知这才如梦初醒,撇下手里的被褥,动作敏捷地从宋炙阳手下溜出,猛的打开了门,略过门外的侍者直奔楼下而去。   侍者大吃一惊,但还是训练有素地恢复一贯的神色:“……这位客人,大约是饿极了。”   宋炙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一沉,默默跟上。   ……   露天晚餐很是丰盛,不过安知没什么心情进食。即便他特意坐在离宋炙阳最远的地方,也能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灼灼目光射在自己身上。   安知甚至有些错觉,宋炙阳此刻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不是桌上精美的食物,而是他。   安知实在难以下咽。   草草吃了几口,便提前离席,在度假村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一座玻璃花房。   这里的夏夜有些凉爽,安知蹲下身子,双手环臂,看着一株石竹花出神。   “快下雨了,你不回去吗?”一个娇柔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安知回头,这个人他记得,是公关部的副主管傅欢。傅欢是昱景里排的上号的美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成熟女人的万人迷模样。   她姿态优雅地在安知身旁蹲下,吐气若兰:“这个点还不回去,看来和大boss同屋很有压力呢。”说着用手指绕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把玩:“唉,我倒是羡慕你呢。若你是个女生,那我就要嫉妒你了。”   安知想了想,问她:“你喜欢宋炙阳?”   傅欢笑得意味深长:“没有女人会不想染指这样的极品。”   安知有些意外她的坦诚:“你很敢说。”   “想想嘛,又不犯罪。”   安知几乎算是审视了傅欢一会儿,低头又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房卡,递到傅欢面前。   傅欢一怔:“什么意思?”   “这是你想要的机会,只此一次,”安知表情淡淡地,可说出的话却有着致命的诱惑:“要不要付诸实践,选择权在你。”   从傅欢眼中看去,夜色下的安知,危险得很迷人。   大风刮起,夜雨欲来。   宋炙阳回到房间时,屋内灯灭,只隐约看到床上有一个侧躺的身影,薄被及腰。   睡了?他有些讶异,放慢脚步走向床侧,伸手想替他掖好被角,却不料被一双柔夷握住手臂,向下一带,整个人扑向床。   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双手便改为勾住他的脖子,随即一具散发着媚气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这不是安知!是个女人?!   “滚!”他怒斥道。   可那双手的主人置若罔闻,甚至上下其手起来。   宋炙阳一把扯下那不安分的手,毫不怜惜地甩开,起身按下床头的开关。   一室明亮。   傅欢用了好几秒才适应突然变亮的视野,还来不及接受被拒绝的打击,就被眼前的宋炙阳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是想过被拒绝的尴尬或羞辱,她愿意赌,可她从没想过结果会这么一败涂地。   她从未见过宋炙阳脸色这么可怖,就像地狱来的恶魔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寒凉的信号,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就让她觉得如溺水濒死一般。   宋炙阳声音像能结冰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傅欢:“谁让你进来的?”   傅欢如被厉鬼掐住喉咙似的,牙齿发颤:“……是安…安知…给…给我的…对…对不起…对…”   说完这句话,只见宋炙阳眼神狠利地跟冰刀一样毒,双手合拳握死:“他?呵,很好!”转身走向门口,停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留了一句:“在我动手之前,你自己消失吧。” 第17章 夜雨怒与吻   雨,先是三滴两滴,给的吝啬,突然就瓢泼而落,声势浩大,慷慨得不行。   安知还在花房里,还保持着刚才的样子。他不愿去想现在宋炙阳那边是风是雾还是雨,他只觉得现在这场雨和这个花房将整个世界都屏蔽在他以外,既是困住了他,又是护住了他。   直到有一个身影破雨而来,叫安知瞳孔一收。   宋炙阳没有打伞,浑身淋透,就像夜晚的阎罗一样,一身煞气而来,猛的推开玻璃大门,直直瞪着安知。   安知一言不发,乍一看见宋炙阳的惊愕已被他小心隐藏,只用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承接宋炙阳的怒气。   宋炙阳怒极反笑:“你可真有本事,嗯?把女人送到我床上,怎么,我看起来很缺女人吗?”   安知讥他:“难道你缺男人?”   宋炙阳青筋暴起:“我知道自己在做的事。”   安知冷冷回视他:“我只是让你清醒一下。”   “呵,呵呵…”宋炙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冷笑几声,几乎是咬牙切齿:“好,那就一块儿清醒清醒!”   说罢,宋炙阳抓起安知,一把将他从花房中拽出来,安知一个踉跄就撞入雨中,冷冷的雨瞬间从头到脚浇透安知,从天灵盖一路凉到心里。   “你放开!”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打在身上,很疼很疼,安知试图甩开宋炙阳,却发现那手像铁拷一般,挣脱不能。   宋炙阳对安知低吼:“现在够清醒吗?!安知,别把我对你的耐心用来自作聪明,也别把对我的残忍用来自欺欺人。既然敢做,就要自作自受!”   风雨阴凉刺骨,但宋炙阳心里像烧了一把火,他莫明地笃定,安知绝不是像他表现得那样决绝,他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撕掉安知那自以为是的冷漠。   淋湿的碎发一股一股贴在额头和鬓角,让雨水蜿蜒流下,冰冷刺激着每一寸皮肤。   安知冷颤,也有些怒意,大声喝道:“宋炙阳!收起你泛滥的感情!我不需要!”   宋炙阳满目阴鸷:“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今天我将它还给你---由我开始的事,我不会半途而废!”   音落,一个湿热的吻不容拒绝地落在安知唇上。   宋炙阳一手将安知的右手反剪身后,顺势将他带入怀中,另一手虎口朝上,固定住他的下巴,轻轻一提,叫他不能躲避。   安知只看得到眼前人放大到无法聚焦的脸,就感到一阵湿滑从唇上扫过,让他脊背一麻,浑身一僵!   宋炙阳在吻他!   这个认知让安知大为惊恐,鼻尖能嗅到的全是宋炙阳的气息。他浑身颤抖,开始剧烈地挣扎,唯一能活动的左手先是用力抵着宋炙阳的胸口,却无法将他推开分毫,便转而掐住宋炙阳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抓出道道血痕。   宋炙阳好似全无痛觉,只专心地吻。安知牙关紧闭,他便用舌描摹安知的唇形,带着一点惩罚的蛮力,啃咬,舔舐,辗转碾压,错开各种角度,反复蹂躏。   安知只觉得唇上像有一把火,一把湿热的火,一直烧到全身。他清晰而敏感地感受到陌生的舌尖灵活地游走在他嘴角,渴望登堂入室。湿透的两幅身躯紧密贴合在一起,一阵燥热一阵寒凉。雨还在下,可他已经丝毫感受不到冰冷。热力从宋炙阳身上源源不断地过度到他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被灼灼热气包裹着,几乎要焚了他。   像是不耐烦安知的拒绝,宋炙阳就着吻的姿势,松开下巴的禁锢,将手放到安知后面,托住后颈,同时将搂在安知腰上的手臂狠狠一收。安知吃痛,抽气一声,松开了牙口。   “嗯…哈………唔…”   片刻失守,宋炙阳便攻城略地,加深这个吻。   他闭上眼细细地尝安知的味道,霸道地勾起躲闪的舌头,强迫彼此交融。安知越是躲,越是激起他的占有欲。安知的味道,也叫他这么喜欢,是一种很青涩的极淡极淡的甜,让人一尝便欲罢不能。他有些控制不住,甚至发狠地掠夺着,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吮得安知有些生疼。   安知被宋炙阳放在脑后的大掌死死按着,因为宋炙阳高大的身躯,他被迫仰头接受,看起来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宋炙阳舌头窜进来的时候,四肢百骸像过电一般,滚烫、黏腻,有种被占有的屈辱感和燥热感。若不是这场大雨的冲刷,此刻安知的嘴角必定是水迹连连。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抓在宋炙阳胳膊上的手早已无力,只堪堪揪着衣角,可那人似乎还不肯停下。   或许不该惹的,安知混沌的大脑想道,盛怒的宋炙阳他竟无力招架。   终于,两唇分离,安知大口喘着气。   “哈…啊…咳咳…”   宋炙阳没有放开手,而是将安知搂进怀里,大手在他背后一下一下温柔地顺着气。   “安知,你听好,”宋炙阳声音响起时,喧嚣的雨声仿佛都被静音,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安知耳中,“我曾经错过你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你可以拒绝我,但是绝不能将我推给别人。若想惹怒我你大可试试。你尽管逃避我,我终究会让你停下。”   安知没有推开宋炙阳,或许是因为脱力,他的手抓在宋炙阳的衣服上,紧了又松,抓出两个皱痕。   他靠在宋炙阳肩上,像是喃喃自语:“你疯了。”   宋炙阳一笑,搂紧几分:“是啊,疯了就不会寂寞了。” 第18章 还是要哄的   回到房间,安知匆匆洗了个澡,觉得实在累极,连湿发也懒得擦干便倒头睡去。   宋炙阳从浴室里出来时,便看到安知安稳的睡颜。唯有在此刻,他收起了满身的刺,整个人就像温顺的孩子,让人可以亲近。   拿起毛巾,他蹑手蹑脚地接近安知,万分小心,万分温柔地擦拭他的发。他是那么专注,好像手底正触碰着一件易碎的精品,甚至连重一分的呼吸都会将安知惊醒。   过了许久,宋炙阳放下毛巾,凝视了安知一会儿,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随即关灯,一夜好梦。   只是在灯灭后,原本应该熟睡的安知却睁开了眼。   一夜无眠。   ……   短暂的休假结束,所有人再次进入新一轮的工作模式。   宋炙阳发现安知不再躲他,反而很是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面前。公事交谈也好,例行汇报也好,甚至路上碰面都不躲不闪,很自然的模样。   不过,稍显客气了。   安知太过平静,宋炙阳却沉不住气了。这一来二去地弄得他都有些魔怔了,难道在度假村的那天都是做梦不成?   想也无解,宋炙阳病急乱投医。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做了流氓还想要个许可证?”唐苓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   “…不会比喻就别乱用。”   “啧啧…不是我说你,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用纠结这么久?”   “简单?”   唐苓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蠢…他不理你你不会贴上去啊?这年头没什么是一个舌吻不能解决的!一个不行,那就再来一个更猛烈的!”   宋炙阳嘴角抽抽:“去污粉要么?”   唐苓依旧慷慨激昂:“哎呀,他就算是一块冰你给他含着就不怕不化的!有什么事,拐上床说!年轻的少年哟,爱情,是个动词哟~”   宋炙阳一脸无语:“唐司机,麻烦停一停,我要下车…”   “别啊我还没传授完呢@+*#=>…+#~……”   果然唐苓的病是没得救了,宋炙阳心想,不过她好歹让他有了主意。   安知那家伙,还是要哄的。   ……   安知下班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宋炙阳的车停在了门口,他摇下车窗,对安知一笑:“上车。”   安知刚想拒绝,就听宋炙阳说:“你不上车,我就下车陪你走。”   安知皱了皱眉,上车了。   车子拐了两个路口,安知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问道:“你带我去哪?”   宋炙阳打着方向盘:“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七弯八拐,车子在一栋大楼停下,安知抬眼望去,是宋氏名下的珠宝收藏博物馆。   说是博物馆但并不对外公放,非等闲之人能入。宋炙阳说的对,这里,安知的确很想来。   踏进博物馆大门的时候,打得十足的冷气让安知轻微一颤,马上,一个温暖的外套便罩在了他身上。   “披着吧,”宋炙阳说,“你要是感冒了我会很头疼。”   安知不说话,到底没有将衣服扯下。   博物馆里的确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珠宝,有的早已绝版,有的是大师遗作,甚至有的从未面世。   满馆的珠光宝气,在冷冷的玻璃柜里,散发着无与伦比却又睥睨万物的贵气。只是没有人佩戴的珠宝,也不过就是冰冷的美丽了一些的石头器具,总是太寂寞了些。   安知一件一件很认真的品鉴着,甚至可以说是学习着,他的眼睛像一把工具刀,沿着每一个工艺品的纹理仔细切开,洞悉内在的一切,再将拆解后的每个部分都拼接回去。   他太过专注以至于宋炙阳都有些羡慕,羡慕那些能让安知驻足的珠宝。   “我们去里间,”宋炙阳提醒道,“那里的收藏会更和你胃口。”   当宋炙阳的指纹刷开会馆最中心的收藏室,昂贵的防盗门缓缓打开,他看到安知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或者说,是惊喜。   宋炙阳伸手指了指:“这里陈列的,大多都是老艺术家的作品,甚至有些是失传的老工艺。”   “嗯。”安知终于开口说话,声音里有些遗憾,“现在,再没有这功夫了。”   “碎瓷、贝雕还有更早的作品…你却肯费这心思,不是吗?”   安知像是无奈:“总要有人去拾起来的。”   宋炙阳笑笑,“嗯,还不晚。”然后拉起安知的手臂,“来,那边还有…”   宋炙阳觉得手下的安知很僵硬,一动不动,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方才还好好的安知,此刻突然变了脸色,眼底杂糅,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   顺着安知看的地方望去,那是整个房间最靠内侧的展台,柔和的暖光灯下,一套六件的点翠颈链熠熠生辉。   “安知?”   宋炙阳拧了拧眉,觉得安知的反应有些不太正常。   “你认出‘梵聆’了?”   “呵,昱景的开山之作,怎么敢不认识?”   不知为何宋炙阳总觉得安知话里带刺,说得恭维,实则暗讽。   “怎么?”   安知深吸了一口气,恢复正常:“只是没想到,在这突然看到它。”   所以激动到失态?宋炙阳觉得难以接受这样的答案,“哦?”   “看够了,走吧。”安知冷冷地避开他考究的眼神,扯下身上的外套,丢进宋炙阳怀里。   “…好。”   走出博物馆的两人此刻正是心事重重。   宋炙阳这头觉得蹊跷,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一下午增加出来的好感度瞬间就清零了,而且他还根本不知道究竟什么缘故,只是隐隐觉得和那套梵聆脱不了干系。他此刻觉得比起安知来,唐苓都变得好伺候了。   而安知这头,若是细心便会发现他脚步有些乱了节奏。在迈出博物馆大门的那一刻,他偷偷地回过头,朝梵聆的方向瞥了一眼,没有任何人捕捉到他眼底的留恋。   原来在这里啊,找到你了。 第19章 需要抱抱才能起来   自博物馆回来之后,宋炙阳就变成个牛皮糖一样,又粘手又腻歪。每天下班就在门口堵着安知,不是说一起去吃饭就是去散步,上班时间也以公事为名义变着法儿得见他。   只不过十次里安知有九次是拒绝的。   这天安知刚进办公室就看到宋炙阳鸠占鹊巢坐在他位置上,朝他打招呼:“早,安知。”   安知直接问他:“今天又是什么事?”   宋炙阳拿出两张请柬,放到安知眼前,托着下巴说:“明晚有个珠宝拍卖会,也算是业内人士的会面,你是昱景新晋的设计师,理当陪我出席。”   其实这种拍卖会在上流社会时常开展,是那些腰缠万贯的富商用以结识新贵抑或做慈善装裱自己的舞台,去与不去不过是宋炙阳一句话的事。   宋炙阳心里笃定了安知不会愿意参加这种富贵云集却无甚益趣的聚会,因此他很是狡猾的将它与工作扯上关系,好让他抓住机会借题发挥,让安知无法拒绝。   安知听完,拿起一张请柬翻开,看了看到场嘉宾的名单,在宋炙阳狡黠的目光中回了一个字:“好,”   宋炙阳满意地起身,说:那我明天来接你。”   又是一个字:“嗯。”   …   可惜宋炙阳机关算尽,到底还是被自己人给截胡了。   安知收拾完自己出门口后,就被唐苓和肖於生拉硬拽上了她的贼车。   “对不起了宋老板~”两个劫匪笑的花枝乱颤得,“借你家美人过过瘾,一会儿还你~”   宋炙阳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我要报警了…”   两人破罐破摔:“那就让友谊的泰坦尼克沉沦吧。”   滴的一声,电话被挂断。宋炙阳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只想转身刨个坑把那俩二货埋了。   车里,安知被唐苓和肖於盯得浑身不适。   安知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唐苓理直气壮:“报恩呀。”   安知指了指肖於:“他呢?”   肖於也理直气壮:“看着她报恩呀。”   安知摇了摇头:“你已经还了这人情了。”他指的是解决华瓴的事。   “可不能混淆,我那是在帮宋炙阳。”唐苓否认道。   “是与不是,结果你都帮到了我。就像我那时候护你也不过是个意外。”   唐苓看安知这么油盐不进,开始撒泼赖皮:“宝宝不管,宝宝得了一种不报恩就会死的病。”说着摊在座位上挺尸。   安知无奈了,只能说:“那你想要怎样?”   唐苓一秒回光返照,打了个响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肖於,开车!”   “得嘞~”   ……   宋炙阳再次看到安知的时候,拍卖会已经进行过半。当然,他看到安知时的欣喜在下一秒就因看到安知身后两个人而消失殆尽。   “你们怎么来了?都带他去哪了?”这话很是不悦。   唐苓翻了个白眼:“哼,早知道就不把安宝贝还回来了。”然后整个人就像没了骨头似的柔柔挂在安知身上,向宋炙阳挑衅:“啊,宝宝虚弱,需要安宝贝抱抱才能站起来~”   宋炙阳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看到安知竟然没有推开唐苓更是不爽,直接伸手把安知拽到怀里,一手扣着他的肩膀。   唐苓一个不防倒向肖於,肖於看出唐苓是碰瓷儿,一个90度侧转闪避,唐苓结结实实扑向大地。   “啊艹…你们两个死鬼…疼疼疼疼疼要死要死…”   唐苓还能大呼小叫就是没事,宋炙阳给了唐苓和肖於一人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就拖着安知大步离开了。   一直拽着安知到了无人的消防楼道才停下,这里隐蔽而安静。   宋炙阳没有放开安知的手,深邃的眼神看着安知,说:“你放了我鸽子。”   安知没有表情:“这不能怪我。”   宋炙阳故作委屈:“可我也伤心了呢。”   安知反驳他:“你要真有那么脆弱我倒很欣慰。”   宋炙阳小小得意,笑道:“能让你略微没辙,看来我也不是一直在做无用功。”   楼梯间昏暗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到地上,交叠在一起。安知觉得宋炙阳看他的目光似乎越来越浓烈,便转身去拉门。   手刚触上把手,就有一双手从腰后绕到前面,背上覆来一副温热的身体,安知整个人被宋炙阳从后抱住。   “你刚才也没有推开唐苓呢。”   宋炙阳的下巴搁在安知肩上,耳侧的碎发擦过安知的脖子,撩得他有些痒。   宋炙阳声音加了一分无赖:“我也虚弱,需要安知抱抱才能起来。”   怀中的人只在开始僵了一下,听到背后人的话,右手抬了抬,还是放下了。 第20章 宋老夫人,初次见面   安知没有挣扎,宋炙阳又问:“刚才,你和他们去哪儿了?”   安知坦言:“东大街。”   宋炙阳疑惑:“去那儿干嘛?”   “唐苓买下一家老银匠铺子,说要送我。”   宋炙阳收紧了手:“她倒是会投其所好…你拒绝她了?”   “也算答应,也算没答应。”   宋炙阳更疑惑:“这算什么回答?”   安知解释道:“我没接那间店,只是若我有需要随时可以去店里任取。”   听完安知的话,宋炙阳简直都可以想象到唐苓在安知这儿吃瘪到跳脚的画面。恩主不领情,报恩的不尽兴,现在这结果大约是两人都各退了一步。   “你难得会妥协一次。”宋炙阳笑道。   安知一想到唐苓就忍不住要捂耳,说:“她……会吵。”   此刻拍卖会里一阵惊叹声传来,估计又有好东西亮相了。宋炙阳松开了手,两人再度回到会场内。   展台上放着一整套明末清初的点翠宝蓝凤凰璎珞耳坠,难得的是保存的完整度很高。   台上司仪口若悬河,台下竞拍热情高昂,两人落座时已经喊到了50万。   宋炙阳问安知:“你觉得怎样?”   安知只粗粗看了一眼:“年头少了点,看工艺不是官品,虽然点翠能这么完整的很少见…50万,贵了。”   安知的眼光之毒宋炙阳一向放心。   司仪在台上准备落锤:“还有没有要加价的?…来,50万一次…50万两次…50万三---”   “60万!”   一个铿锵有力的女声伴随着大门打开的声响划破会场的安静。   所有人凝神望去,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款款走来,她的容貌虽看得出岁月的痕迹,可五官却搭配得宜,能让人想象到她年轻时的美艳。   她通体的气派与她的声音如出一辙,气势凌人,虽然身形瘦削,但是脊背挺得笔直,颇有大家风范,不容小觑。   她一站定,会场里所有人都已经认出她了,尤其是宋炙阳。   原因无他,这个女人就是昱景珠宝的创始设计师、老总裁夫人---江虞苑,自然,也就是宋炙阳的母亲。   众人看到江虞苑皆是一惊,谁都知道自虞景在业内脚跟站稳之后,江虞苑就多年不出山了。即便是最新听到的消息也是她久居国外,与一群顶尖的设计师进行钻研。像江虞苑这样教科书式的人物,一有风吹草动都会成为业内的大风大雨,此时竟毫无征兆得出现在这里,实在叫人措手不及。   司仪毕竟是专业的,微怔一下便反应过来,从容地继续叫锤。   不知是不是慑于江虞苑的盛名,再没有人往上叫价,最终这件藏品以60万的价格归入江虞苑囊中。至此,拍卖会结束。   刚踏出大门,江虞苑就被众人围得无路可走。   “江老师,您这次突然回国是有什么要事呢?”   “是啊,江老师,您是特地为刚才那个藏品回来的吗?”   “您是要重新入主昱景了吗?”   “…江老师…”   众人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滔滔不绝。   江虞苑丝毫没有不耐的反应,她依旧保持着那份优雅的姿态,用很客气的口气缓缓说道:“首先,很感谢大家的热情。至于各位想知道的事情,过两天我会在媒体上统一答复。现在,我希望能先和家人见面,失陪了,请各位见谅。”   众人一听,自然识趣地纷纷散去。视野一空,江虞苑看到站在人群远处,靠着车身而立的宋炙阳。   两年不见,她的孩子似乎变得更加成熟了,也更值得她骄傲。   “妈,”宋炙阳唤她,“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江虞苑打趣他:“这不是怕你忙吗?再说我已经是老人家了,不想惹你们年轻人的碍眼。”   宋炙阳也逗回去:“明明是你嫌我碍眼才跑到国外去偷闲。”   江虞苑看到儿子眼里心里都高兴,笑道:“好了,有什么话都回家说吧。”   宋炙阳转身替她拉开车门,这时江虞苑才看到站在车子另一侧的少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这位陌生少年看她的眼神竟让她有如凉水淋头。   江虞苑问道:“这位是…?”   宋炙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安知清冷的声音响起:“宋老夫人,初次见面,我是安知。”   宋老夫人?   宋炙阳和江虞苑听着特新鲜。   虽说这称呼也没错,可是江虞苑从来都不是养居家中的富太太,而是在商场艺界一路摸爬滚打混到如今。一直以来,有尊她技艺唤她老师的,有按她职位唤她江董的,竟从没人唤她“宋老夫人”。   江虞苑不由得正视这个少年一眼,啧啧称奇,她阅人无数,在大师中都少有遇见如此清奇的风骨,更不用说是这么年轻的后辈了。   宋炙阳给江虞苑介绍道:“安知是我们新晋的设计师,‘碎想’和‘知更鸟’都是他的作品。”   “哦?”江虞苑惊讶地挑眉,从未想过这样的作品会是出自一个新人,不禁赞道,“到底是后生可畏啊。”   安知低了低头:“在您面前,还不敢当。”顿了一下又说:“那我不打扰你们重聚,先走了。”   宋炙阳忙叫住他:“安知,一起吧,我送你回去。”   安知眼神坚定:“不了,不顺路。”   ……   望着安知远去的背影,江虞苑忍不住数落:“这孩子,才情也有,气质也有,只是性子太不讨喜了。”   不讨喜?   宋炙阳差点崩不住笑出来,可我怎么就那么喜欢呢? 第21章 你试过?   江虞苑回国才第二天,这个消息就见了报,圈内一片风雨声。不过还未等谣言四起,江虞苑就主动开了个记者招待会。   招待会电视直播时,安知和唐苓正在老银匠铺子里挑选新做好拉丝银饰,抬头就看到台式机的屏幕上,江虞苑优雅从容的模样。   “感谢各位记者朋友在百忙之中还出席这场招待会,实在是我的荣幸。”   江虞苑的语调起伏有力,是标准的京腔儿,不仅有范儿还抑扬顿挫:“这次回国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完成。在这里,我也就各位关心的问题做个答复。”   “第一,关于昱景,我和我先生已经交给了炙阳,就会全心全意地支持他,相信他。他接手以来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自然也不是我该插手的;”   “第二,当初交付昱景时,我曾经说过不会再面向市场做商业化的设计品,如今这句话依然不变;”   “最后,是关于我回国的原因……”说到这儿,江虞苑眼底有说不出的惋惜:“大家知道,‘梵聆’是我最早也是最得意的一个系列作品,因为‘梵聆’,昱景和我才有幸承蒙各位的厚爱。只可惜在完成前六件单品之后,不知是我心力交萃还是江郎才尽,始终没能做出让我自己满意的收官之作,更没想到这样一耽搁就耽搁了十一年……”   叹了一口气,江虞苑慢慢站了起来,语气异常坚定,与其说是在宣布,不如说是在承诺:“这次我回来,是希望不让它继续残缺下去。而我深知,仅仅依靠我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人是无法再像年轻时一样孤军奋战了…在此,我愿意公开授予‘梵聆’的设计,凡是才华绝伦者,我都欢迎他加入我的团队,一起打造这件收官之作,让各位都能看到最完美的‘梵聆’!”   言毕,对着镜头郑重鞠了一躬,尽显大师的谦逊风范。   江虞苑一向掷地有声,虽然音量不高但中气十足,大多都是俨然一副女强人抑或艺术家的形象。今日这般说辞和态度,着实让在场记者和电视前的观众为其坦率和匠心深深折服,当即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招待会很简短,江虞苑做完陈述之后没有和记者多做周旋,便在安保的配合下离开了镜头。   屏幕对面,安知一言不发地看完了全程,然后关掉了电视。   唐苓托着下巴感慨道:“唉,江阿姨也真是个老顽固,这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念念不忘……你们这些玩艺术的都是自虐癌晚期。”   安知重新打量着手里的银器:“哦?她不是心血来潮?”   唐苓换了只手托下巴:“哪儿能啊,江阿姨离开昱景后就建了个小团队,请的可都是能进故宫修文物的大师。一方面专门替各国打造价值连城的藏品,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做出梵聆的最后一件单品。”   安知了有所悟:“难怪她肯花冤枉钱买那种点翠。”   “就是啊……花了钱买了个能看不能戴的首饰,这就好像我化了妆既不自拍又不出门一样,简直是对我美貌的巨大浪费!”   安知仔细看着银饰上的纹路,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谁能让宋老夫人青眼有加,接下来昱景可有的热闹了。”   唐苓把看中的东西一一放进包里,“哪儿那么容易啊,江阿姨挑人比挑媳妇还苛刻,说不定连祖籍都会给查出来。”   安知皱眉:“这么谨慎?”   唐苓一摊手,一耸肩:“做设计的都怕泄露…喏,就好比上次华瓴那事儿。”   突然唐苓眼里精光一闪,手肘推了推安知:“诶,安宝贝,要不你去试试?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嘿嘿,我这不是欣赏你吗~”唐苓这话是不假,可也是别有深意。虽然说宋炙阳追安知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时不时做个搅屎棍,可看他俩这种慢驴拉磨的费力劲,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唐苓觉得,若不助攻,天理难容。要是把安知推到江虞苑那里,至少他们俩每天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感情嘛,一见倾心,再而发情,三而昏天黑地。   唐苓想着想着,脑内满是不可描述的画面。   安知一秒就读透了她的心思,打断她的意淫:“我可不想被挖祖坟。”   唐苓恨铁不成钢:“……放着宋炙阳这个活盾牌不外用,难道留着暖床吗?!”   安知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问:“你试过?”   “……”唐苓简直抑制不住内心的爆粗之魂:“安知…像你这种人,电视剧里最多活两集!”   安知回得极其敷衍:“……哦。”   “……!”   ……   自江虞苑的记者招待会之后,昱景实在是热闹地不行。铺天盖地的自荐书和设计文案源源不断地涌入,无论是想来沽名钓誉的,还是真有超凡才华的,谁都想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挤上江虞苑这条大船。   不过成功的巨轮,不是说上就上的。   所有送进昱景的资料,都会由普通设计师开始到总设计师进行层层的筛选,去粗取精,最后再递交到江虞苑的工作室中。   能在昱景工作的岂会是平庸之辈?因此,大多数设计都是出师未捷便战死一轮,能幸存到安知手上的就已经是万中取一了,更枉论其他。   可即便如此残酷,仍然有人抱着侥幸心理跃跃欲试,一时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   “怎么样?有看上眼的吗?”   深夜十点,宋炙阳赖在安知的办公室里。   安知赶他不走,也就随他了:“连做新品的资格都没有。”言外之意是江虞苑更不会看得上。   这答案似乎是在宋炙阳意料之中:“快不得,毕竟都耗了十一年。”然后抬头看了看表,这段时间昱景的员工包括安知接连熬夜加班,看来他是得跟母亲说一说,将梵聆这事儿缓一缓了。   安知将阅过的资料分门别类地收好,准备下班了。   “我……”   宋炙阳刚开口就被安知抢先。   “我坐地铁回去。”   …这小家伙越来越别扭了。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宋炙阳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么巧,我也坐地铁。” 第22章 这个人真过分   深夜十一点,已经是最后一趟地铁,整个地铁站空空荡荡的,像寂静的森林。   安知和宋炙阳坐上地铁时,这一节车厢只有他们两人。   宋炙阳好像很新鲜地四处打量:“坐地铁也挺方便的。”   安知白了他一眼:“你上下班时间来坐一次,就不会有这种错觉。”   “嗯,我可以每天接送你。”   安知拿他的话怼他:“……我觉得坐地铁挺方便的。”   车内广播响起,安知到站了。他起身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对宋炙阳说:“你到下一站下车,这块附近不好打车。”   宋炙阳亦起身,随着安知走到车门,看着他下车才停下脚步。   “安知。”宋炙阳唤道。   踏出门的安知刚一回头,宋炙阳便长腿一跨,身子微倾,飞速地在安知唇上一啄。   偷袭成功,宋炙阳立马退回了地铁内,自动门缓缓在二人的对视中合上。   当然,宋炙阳的表情是窃喜,安知的表情则是惊愕后的羞恼。   隔着玻璃,安知看到宋炙阳张合着唇,那唇形分明,容易读懂。他说:“晚安。”   铃声响起,地铁驶去。   安知抬手,用手指点在宋炙阳触碰过的地方,他的气息似乎还留在那里,萦绕不散。   眼神一暗。   宋炙阳,这个人真过分,该拿他怎么办呢。   ……   沸沸扬扬了大半个月,江虞苑的事儿总算开始冷却下来,昱景的员工也总算不用再加班加点了。   说来也是郁闷,劳而有果也就罢了,可是这力也出了,脑汁儿都绞尽了,愣是没有一个进的了江虞苑的眼。所幸老板宽厚,大涨了这个月的工资,这才毫无怨言。   宋炙阳走进江虞苑的办公室时,她正戴着一副镶金边的老花镜,用放大镜细细地观察着先前拍下的藏品,她的眼神是那么认真,认真到几乎是虔诚,像个朝圣的教徒。   这样的江虞苑宋炙阳并不陌生,十几年来,他见过很多次了。   他倒了一杯茶:“这东西可不值那个价。”   江虞苑放下工具,脱下手套:“这我当然知道。”   呷了一口茶,叹气:“只是这么完整又这么新的,实在难得啊。”   宋炙阳笑了:“您呐,一看见点翠就魔怔了。怎么请了那么多老学究,都没弄清楚吗?”   江虞苑摘下眼镜,在鼻梁处揉了揉:“失传了的工艺,哪里是说救就能救回来的。”   “失传?”宋炙阳喝茶的动作一滞,“那当初的梵聆是怎么做出来的?”   江虞苑往椅背一靠,目光悠远而深长,像是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有一个人…我这点点翠的功夫都是从那儿学来的……可惜啊,我年轻的时候总是气盛,追逐名利却静不下心,到底没能学全…”   宋炙阳觉得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所以,梵聆其实是你们一起完成的?”   江虞苑有些不愿再提起这些事:“可以这么说吧。毕竟若是没有那么精湛的点翠手法,光靠我的设计也无法出彩。”   这些事宋炙阳竟从不知晓,或者说从未问过。他只以为梵聆的残缺是灵感匮乏的缘故,现在才明白还有这么个大瓶颈。   不过宋炙阳更奇怪的是,既然是两个人的作品,为何名利双收的只有江虞苑呢?   宋炙阳试探地问:“那…这个人,现在呢?”   “死了,”江虞苑闭上眼,“当年就死了…可惜了啊。”   宋炙阳喝了口茶理了理思路,“那这么多年,就无人发觉你不善点翠吗?毕竟,你可是凭此发迹的。”   江虞苑忍不住瞪了宋炙阳一眼:“你当我这名声是白捡的吗?!若说如今这世上会点翠的,没准也就只我一人了。…唉…只是和梵聆已出的单品……实在不能相提并论。”   原来如此。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江虞苑挑眉:“你当你妈这么没分寸吗?”   宋炙阳放心了。   江虞苑作为昱景的开山鼻祖,是昱景的活招牌和活口碑,而梵聆更是载誉满身,堪称经典之作。虽说它总归是江虞苑的原创设计品,可世人只知道她而不知有别人。大凡设计圈中人最是疑心病重,门清儿的明白不过是经了他人一道手艺活,门外汉就会捕风捉影满口乱说,甚至乱扣帽子。   若是梵聆经过他人之手的事情宣扬出去,指不定会被媒体怎样大做文章。退一步说,光是江虞苑竟然不精于点翠一技这点,就足以叫人难以置信了。   只是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那前辈也已经作古,不可能再翻出什么浪来。   “您老公开授权,是无奈还是抱着希望?”   江虞苑再度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光闪烁精光:“谁知道呢,这世上或许就有沧海遗珠呢。”   ……   安知下班的时候,没被宋炙阳堵着,却被唐苓拦住了。   “周末有空没?”唐苓先发制人,“没空也得有空。”   安知问道:“有事?”   唐苓插腰:“当然!大事!老娘生日!”   安知明显的不乐意:“宋炙阳也去?”   唐苓下巴一抬:“他敢不来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友谊的‘厚重’!再说了,他不来谁当凯子啊。行了,一句话,来不来?”   “…嗯。”   唐苓原本准备好了大段的歪理来对付安知的拒绝,可是安知点头点得太干脆,反而叫唐苓有些受宠若惊,“你你你你你你就这么答应了?!!你平时不是最烦这些了吗?!”   安知抿了抿唇:“是很烦………但不答应你,会更烦。” 第23章 我替他喝   唐苓的生日宴会包下了A市最贵的酒吧,来的人不算多,一看就是平日里和唐苓这混世大魔王瞎闹惯了的,个顶个能折腾。   安知和宋炙阳一踏进门就被香槟美酒喷了一脸,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让唐苓一个熊抱,险些着地。   “你们两个怎么才来啊!罚酒罚酒!!”唐苓明显兴奋过度,话音未落,就有侍者递上两杯香槟。安知和宋炙阳对视一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满室鼓掌叫好。   仗着今天自己是寿星,没人敢驳了自己的面子,唐苓平时那无法无天的性子更是显露无疑。宴会不过刚开始,她便和狐朋狗友大行酒令猜拳,她这种老江湖,无论是抓扑克还是五魁首玩儿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把把都顺,不多时便喝趴了一片。   首当其冲的就是肖於。   “不…呃…不行了,小苓儿,”几瓶红酒下肚,肖於不停地打着酒嗝,“我这肚子里…都…呃,能撑船了…你去,去灌宋炙阳他们去……”说完就摊成了一堆浆糊。   唐苓这才想起来还有两个漏网之鱼,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宋炙阳和安知身上转来转去,立刻有了个馊主意。   她站到椅子上大声喊着:“来来来,不划拳了,玩点有意思的!”   “行!你说玩什么,大家奉陪到底!”   “对,就怕玩的不够刺激!”   “够high啊唐苓~”   唐苓狡黠一笑,拿出了一盒pocky饼干,“我们来玩pocky game~”   pocky game就是两人一组分别从两头开始吃同一根饼干,先咬断或者先松口的人就算输。这是个暧昧至极,又容易擦枪走火的游戏。   众人一听,尖叫声几乎掀了天花板。   “让我看看…谁先来呢…”唐苓故弄玄虚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手指定在一个方向,“就是你们了!宋炙阳!安知!!”   立时口哨声和欢呼声差点越过墙去,众人纷纷叫好,一拥而上撺掇着两人,将躲在暗处的他们推到人前。   方才唐苓开口时,安知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眼皮不停地跳。此刻在众人调笑的眼光下更是脸色不佳,只不过酒吧灯光昏暗,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不……”   “输了或是弃权要罚脱衣服哦!”生怕安知会拒绝,唐苓先声夺人,堵死了安知的后路。   这下安知觉得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脚底下都有些虚,看着宋炙阳从唐苓那里抽过一根pocky,缓缓朝自己走来,安知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宋炙阳将pocky一端递到安知嘴边:“张嘴。”   众人一见马上怪叫连连,起哄声此起彼伏。安知张开贝齿,轻轻咬合,随即宋炙阳便咬住了另一侧,双手搭在安知的肩头。   “快开始啊…”   “宋炙阳,咬啊!”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宋炙阳目光一紧,开始一寸寸朝安知凑近。pocky原本就不长,每一口咬下去,他们的脸都会凑近一分,对方的气息也更浓郁一分。距离如此之近,宋炙阳清晰地听到安知紊乱的呼吸和错了节奏的心跳,甚至连他颤动的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尽管他的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三寸,两寸,一寸……众人的眼睛都牢牢地黏在缩短的pocky上,尖叫声也逐渐拉长。太近的距离让所有人都有种错觉,似乎下一秒就会两唇相接。   不行了,要停下。   像是到了一个临界点,安知顿时如触电一样,伸手就要推开宋炙阳。可是他的手才刚抵上宋炙阳的胸口,就听的喀嚓一声,pocky从另一头被咬断了。   在安知微楞的目光中,宋炙阳松开双手,用手指拭了拭嘴角的残渣,笑了笑:“我输了,罚我吧。”   看得不过瘾的唐苓老大不乐意:“哼,有你这么输得心甘情愿的吗?”然后凑到宋炙阳身边,下了狠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是不是蠢?!送到你嘴里你还能叫他飞了?!”   宋炙阳不理会她的气急败坏,仍是笑笑:“好了,反正是我输了,罚我就是了。”   唐苓冷哼一声,打了个响指,就有两个侍者推出了一排的鸡尾酒。唐苓勾起嘴角,笑的不怀好意:“咱俩光屁股长大的,看你脱衣服比看我自己脱还没劲。喏,这排鸡尾酒,喝完了就算你过了~”   幽幽的灯光下,那排鸡尾酒闪着斑斓的光,看着就叫人醉眼迷胧,可见唐苓今天是卯足劲儿要放倒宋炙阳。   “喝酒!喝酒!喝酒!喝酒……”众人起着调子,气氛极其热烈。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安知突然开口,平静的声音让整个酒吧安静了一瞬:“我替他喝。”   说罢,上前拿起酒杯,一口闷了下去,还没完全咽下去,又拿起了下一杯。众人反应过来时,安知已经三杯下肚,因为喝的太急,还有些酒从嘴角溢出。   “哇哦~好酒量!”   “再来再来再来!!”   “干得漂亮~喝酒!喝酒!…”   安知的行为点燃了整个酒吧的激情,只是他本身酒量不济,唐苓的鸡尾酒度数又实在是高,直喝得他有些眼神迷离,众人的欢呼传到他耳里已经是轰鸣一片,嘈杂不堪。   还想再拿下一杯,就被一只大手拿住了动作。一个韫怒的声音压在他耳边:“谁让你喝的?!”   他知道是宋炙阳,便连头也不抬:“刚才…谁又让你故意输的…”   “那是我愿意,所以我活该,”宋炙阳低声喝道,将安知推到一边,不容置喙地说,“在这待着!”转身几步回到人群中,从容地将剩下的鸡尾酒全部饮尽。喝完最后一口的时候,他甚至连面色都没有改变一分。   放下酒杯,带着一分酒气的宋炙阳此刻是魅力勾人:“好了,玩也玩了,罚也罚了,接下来,各位尽兴。”   众人的焦点很快就转移到了新的游戏对象上。   宋炙阳回过头找安知,却发现那小家伙又失踪了。   于是一把扯过唐苓:“人呢?”   唐苓鄙视他:“出去醒酒了吧,啧啧,连个人都看不住,大兄弟你不行啊…”   宋炙阳对着她同样鄙视:“你胸太小不要说话…”   唐苓摔杯:“……艹!” 第24章 若是这个人,他愿意了呢   今天是满月,这月夜,又冷又明亮。   安知手肘撑在酒吧门口的栏杆上醒酒,夜风吹过他的额头,叫他清醒了几分。他目不转睛却又像毫无目的地看着这片车水马龙,繁华到寂寞。   开门声响,不用回头安知也知道会是宋炙阳。   “累了?”宋炙阳声音出奇的温柔。   “嗯,不太习惯。”   宋炙阳走上前,背靠栏杆,语气认真地说,“以后…别替别人挡酒。”顿了一下又说:“酒量还这么差。”   安知望向他,突然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情绪上涌,他开口问道:“那你呢,为什么要故意输给我?为什么要自愿受罚?”   这与其说是一个问句,不如说是一个反问。其实答案明明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安知总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佯装不懂。宋炙阳不由得头疼,这窗户纸都快捅成蚂蜂窝了,安知还依旧淡定地犹抱琵琶半遮面,偏偏宋炙阳还拿他没奈何。   这个磨人的妖精啊…   宋炙阳笑了,这一笑有些邪魅有些无奈又有些幽怨:“为什么?因为…我舍不得啊。”   安知平淡地说:“你明明可以让自己好过很多…”凭宋炙阳的样貌和地位,想爬上他的床的人比比皆是。估计从来都是别人热脸贴上去,没有安知这么不识好歹的。   宋炙阳也觉得他大约是病的不轻,这世上有这么多人,他非要挑一块硬石头啃,还啃得津津有味,于是自嘲道:“是啊…可惜某人不愿意啊…”   安知沉默了,他满身紧绷着,双手掐在栏杆上,关节发白。他能感到宋炙阳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看的他脸颊一热。   是因为喝了酒吗?是因为醉了吗?两人间的空气总有种暧昧的味道。   安静了许久许久,久到宋炙阳都觉得有些气氛凝固,有些尴尬有些冷,只见安知突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连手上也卸了力气。他看向宋炙阳,声音都有些微颤,自言自语一般轻轻嗫了一句,声若蚊蝇。   宋炙阳先是身子一僵,然后就像被重锤敲击一般,表情慢慢皲裂。他的眼睛因为惊愕而放大,心脏漏了一拍,随即心跳声怦怦作响。他甚至感到四肢血液有瞬间的倒流,以至于他手脚微麻,有些窒息的感觉。   “你,你再说一遍?!”宋炙阳有些不敢置信。   安知有些别扭地别开眼,又说了一遍:“若是这个人,他愿意了呢?”   这一句,宋炙阳听得清晰而明了。他欣喜若狂,几乎是将这句话细细地嚼碎,慢慢的消化,每个字都要融到骨血里才好,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安知眼神一暗,又说:“或许…有一天,你会后悔。”   宋炙阳大手扣住安知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身子微微朝前一倾,将他压靠在栏杆上,一个低头吻了下去。   他只舔弄了两下,就撬开安知的唇和贝齿,从安知惊呼而张开的缝隙间溜了进去。登堂入室,强取豪夺。鸡尾酒的余味还弥留在嘴间,刺激着两个人的味蕾和神经。   或许安知比酒还烈,宋炙阳只微微尝到安知的味道,便有些醉意了。他不停地深入和辗转,一点点侵入,将他的气息也留在安知的身上。   安知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双手紧紧揪着宋炙阳胸口的衣服,几乎是无力地承受这样的吸吮。方才散去的几分酒意此刻卷土重来,他的舌头甚至都不受控地任宋炙阳的戏弄。滑腻而陌生的感觉像细小的电流,叫他微微颤抖。   良久,宋炙阳才停下,额头靠在安知肩上,两人均是低低的喘息。   他把安知紧紧搂住:“你答应了的,那我便不会放手了。”   安知软软的靠在宋炙阳怀里,闭上了眼:“你会后悔的,宋炙阳。”   宋炙阳在他耳侧落下一吻:“是后悔了…后悔没有更早这么做。”   ……   两人回到酒吧大厅时,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   唐苓更是喝的昏天黑地得抱着柱子唱歌,其他人倒在地上,醉的不省人事。   “诶……你们回来了…来…喝…”唐苓晃晃荡荡地朝他们走来。   宋炙阳一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安知夺下她的酒瓶:“别喝了,回去吧。”   唐苓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扶朕起来……朕还能喝……”   宋炙阳朝侍者招了招手,让他们将醉倒的众人安置在各个包间内,拿出卡替今晚的疯狂买了单。   宋炙阳和安知将唐苓扛上车时,唐苓像条蛇一样不安分地扭动,她眯着一双醉眼痴汉一样看着安知:“安…安…宝贝,嗝,…你怎么嘴巴都…嗝…肿了呀……”   安知面上一热,直接把唐苓塞进车,扯下安全带将她捆死,冷冷的说:“幻觉,你醉了。”   抬头看见宋炙阳偷笑,一掌直接招呼到他头上:“开车。”   “好。”   唐苓的这个生日,宋炙阳过得很满意。 第25章 说你想我   自唐苓生日会之后,宋炙阳因分公司有事,次日便出差离开了A城。   宋炙阳在安知这里好不容易夙愿达成却要劳燕分飞,心里总不是滋味,怄着气却没地方发,而安知因为省了见宋炙阳的尴尬,觉得工作得很是自在。   前提是,宋炙阳的电话和短信,不那么频繁的话。   从宋炙阳离开A市开始,安知的手机每隔半小时就震动一次。   “我到了,这里天气很好。”   “你在工作吗?我看天气说会下雨,你有伞吗?”   “分公司的新品设计很有趣,你也看看 [ 图片 ] ”   “该吃饭了,别忘了。”   “我很快就回去。”   ……   ……   ……   活了这么多年,安知从没有收到这么多的手机短信,更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宋炙阳这么锲而不舍的人。哪怕安知一个字都不曾回复,他也依旧发的兴致盎然。   因此,即便眼前没看到宋炙阳,安知也觉得他阴魂不散地在自己身边。不过好在宋炙阳只进行短信骚扰,未曾给他打过电话。   这也让安知略有些疑惑,按照宋炙阳这种夺命连环短信的热度,竟能忍得住不给他来电,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疑惑归疑惑,这份安静他正求之不得,自然不会上赶着自找麻烦。   远程轰炸足足持续了六天,却在第七天悄然而止。   这天,安知醒来看手机时没发现新的信息,还暗暗松了口气,以为宋炙阳一时忘了。可是一直工作到午休,手机还是毫无动静,这才令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电了?忘了带?被偷了?…安知想了多种可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会是宋炙阳突然转了性子。   在隐隐的焦躁和走神的思绪下,安知惊觉自己竟然开始习惯等待宋炙阳的短信。这个发现让他有些自我厌弃,他狠狠地甩了甩脑袋,把手机丢到一旁,再度投入工作中。   ……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很快,当夕阳余晖投射到办公桌上时,安知已经是今天第五次画歪了线条。   从未如此心不在焉。   他知道症结在哪儿。   像是认命一般丢下笔,将画坏的纸稿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中,拿起手机寻着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音只响了半声,就被接通了。安知还没开口,就听到宋炙阳浑厚而性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满足感说道:“我等了这么多天,总算等到了你的电话。”   安知一瞬间就明白了宋炙阳心里的小九九,他知道自己不会主动联系他,便故意停了今天的短信,等着自己上钩。   安知冷冷地说:“…你倒是闲的慌。”   宋炙阳自知又惹毛了他,只得好生安抚:“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可以打电话。”   “你确定你会接?”   安知哑口,没错,若是宋炙阳不耍这点小心思他的确不会接。   宋炙阳见电话那头沉默无声,知道自己说中了,轻轻叹道:“你啊…怎么就那么难对付呢?”   安知勾起嘴角,揶揄他:“你说的,你是自愿,所以活该。”   一句话惹得宋炙阳大笑起来:“好好好,是我活该,所以我受得住……明天我就回去了,等我回去。”说到最后那句,语气里的笑意全收,变得深情而绵长。   “嗯。”   “你若说你想我…”宋炙阳有几分试探着,像是诱哄不听话的孩子吃糖一样,“你只说一句,我便即刻到你身边。”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即便是从手机听筒里传来,也那么深邃的让人着迷:“说一句好不好?说你…想我…嗯?”   安知只觉得那声音幻化成一只手,力道正好得掐着自己的喉咙,既逼迫自己张口想喊叫,又让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良久,安知才对着听筒说道:“…不要。”   电话那头又是一声轻笑,“好吧…可是,我很想你。”   “……我知道。”   “那你也说一句可好?”   “……不要。”   ……   ……   总算结束了和宋炙阳这通没营养的电话,安知觉得像画了一整天设计图一样累。   安知从前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询问诸如‘想不想我’这样的问题,又一定要得到肯定的回应才肯罢休。似乎只有听到能够令自己满意的答案,感情和心意才能得到滋养,否则便会枯萎死去。   ‘想’不过一个字,你又如何知道说他的人是满含真心,抑或只不过如口头禅一样顺口乱跑。说的出口的想念,真的还是想念吗?   安知将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脑子里回荡着宋炙阳那句‘我很想你’,仅这四个字,就不停不停地轮回播放。   安知有些意会出来了。   ‘想’这个字,大约如同猫薄荷一样,让思春的家猫野猫都能神魂颠倒。 第26章 这么罚你   肖於从唐苓生日宴会大醉一场之后,足足缓了一个星期才彻底重振雄风,于是指天发誓从此滴酒不沾。   然而肖於的誓言就跟没素质的老司机一样,开大灯只晃眼又不顶用,唐苓听说他要戒酒,立马开了两瓶拉菲直奔他家而去,直抽得肖於的脸啪啪作响。   唐苓摇着酒杯:“还戒酒不?”   肖於咽下一口酒,觉得此刻的唐苓又爱又恨:“迟早死在你手上。”   “哼,那是你不行。”   “啧…我行不行,你敢不敢试试?”   “好啊,”唐苓一副女土匪的德行,“先说好,我要在上面。”   肖於像吃了个苍蝇,“……那还是算了。”   “对了,”唐苓放下酒杯,“那天我后来喝醉了,可我好像觉得宋炙阳和安宝贝有点不大对劲啊。”   肖於一下子来了兴趣:“嗯?他得手了?”   “凭我的第六感,肯定有猫腻。”   唐苓依稀地回想起那天见到安知的最后一眼,怎么看都是一副暧昧的模样。   肖於不屑:“你的第六感?…你哪次赌马赢过?”   唐苓打了个响指,笑的跟贼一样:“那咱不靠第六感,靠科学。”   ……   宋炙阳回公司那天正好是各部门例行汇报的日子,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的众人心里直发怵,生怕自己哪里出了差错。可是一轮汇报下来,除了提了些注意事项以外,宋炙阳竟没有半点多余的话和坏脸色。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炙阳听完了众人的汇报,微微笑道:“好了没问题了,都下去工作吧。”   还没等众人松了口气,又说:“珠宝设计部,安知,留一下。”   众人向安知投去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便纷纷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办公室里,只剩两个修长的身影。   宋炙阳缓缓站起身,走到安知面前,挡住了他眼前所有的光。逆光看去,宋炙阳像是渡了一层光边,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   “我回来了。”他低声地呢喃,“想我吗?”   “谁知道呢。”   “那,我当你想了。”   宋炙阳的手掌贴上安知的脸颊,亲密地来回摩挲,摸过他的清冷的眼角,摸过他凉薄的唇畔,摸过他小巧的耳垂,直到将他僵硬的面容摸得柔和下来才罢。   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安知耳侧响起:“一会儿,陪我吃饭。”   安知觉得耳侧麻麻的,略一偏头:“会被同事看见,不……唔…”   一吻封缄,堵住了安知所有的拒绝。   这个吻有些急躁,刚一贴上就忙着破门而入,离开许久的味道席卷而来。安知的后颈被一只手托住,大力压向在他唇上肆意的人。灵活的舌头只在里略滑一圈,便不舍地退去。   宋炙阳放过了安知的唇,趁他还在喘息之时,将细碎的吻落在了安知的纤细的脖颈上。轻啄一会儿,然后舔弄,水迹流连一片。   宋炙阳很是无赖:“不准再拒绝我,否则就继续这么罚你。”   喘过气来的安知意识到宋炙阳此刻的行径,急忙抬手推开他,“…我知道了…你先放开。”   宋炙阳却是抱的更紧:“一会儿,陪我吃饭?”   安知本不想回答,可是宋炙阳的手越收越紧,便把头埋在他肩上:“…好。”   这样才乖。宋炙阳很愉悦地放过了安知,目送他进了电梯下楼而去。   现在的宋炙阳在安知这里算是摸出些门道来了,这就是个平时吃软不吃硬的野猫,可若是太捧着了反倒要挠人的。尖爪子就怕厚脸皮,不舍得治,就只能自己时不时没脸没皮一些了。   宋炙阳舔了舔唇,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正牌恋人做的像个流氓。   ……   到饭点的时候,安知本来还担心宋炙阳会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谁知,他很是识趣地等所有人下班之后才出现。   安知上车问道:“去哪?”   宋炙阳并没正面回应:“一个你一定没去过的地方。”   车子七弯八拐,在一个偏僻的弄堂口停下,下车后又徒步走了好几道弯,才在一个小门店停下。   门店虽小,古香古色。雕花贴画的灯笼映照着两株翠竹,从中一扇大开的楠木门,一条青石板路直通内廷。门上悬挂匾额,三个行书字写得飘逸非凡---远山集。   若是不说,没人能想得到这里竟会是个吃饭的地方。   进门之后一个身着旗袍的服务生笑着来迎:“晚上好,宋先生,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请随我来。”   随着引路服务生走上楼才发现,这家远山集竟然是内有千秋。园林阁楼无一不精,布局也是错落有致,看得出有大家手笔。   他们在一间名叫“南乡子”的包厢止步落座,推开门,发现酒菜都已经备好,看着也是精致可口。   “这里是唐苓的父亲名下的店,一般也是只服务圈内人,所以才有些偏僻。来,尝一尝。”宋炙阳为安知倒了杯桂花酒。   唐苓?安知微微挑眉,很难想象有如此高雅品味的店主竟会教出唐苓这么跳脱的性子。   “想不到吧?”宋炙阳一眼看出安知的腹诽,“好好的庄稼地里也能长出唐苓这种奇葩。”   “……嗯…不过,她那样…也挺好。”   “你要是眉头别锁得那么紧,你这句话的可信度还能在高一点。”   安知不说话了,低头专心吃菜。宋炙阳呢,兴致勃勃地替安知夹菜,毫不厌烦地看他细嚼慢咽地吃菜。   不知怎的,他就觉得,这样安静地进食的安知…很下饭。   若是真能将安知吞下去,可有多好。 第27章 谋杀亲夫吗   安知吃饭的动作很好看,至少在宋炙阳眼里,赏心悦目。   他很喜欢用勺子,即便是可以用筷子直接入口的食物,他也要先一一夹到勺子里,再用勺子吃进去,所以他进食的速度比要常人略慢一些。   吃鱼的时候安知会先夹鱼尾巴,不是只夹一块肉,而是会将整段鱼尾都扭下;他没有挑食的迹象,但似乎不太喜欢豆类;番茄炒鸡蛋里的番茄没怎么动过,可是番茄鱼里的番茄吃得比鱼肉还多………   宋炙阳将安知这些小习惯一一都记下了,这一顿饭他自己竟然没怎么动过筷子。   大约是秀色可餐。   安知放下筷子用湿巾擦嘴的时候,宋炙阳才出声问道:“饱了?”   “嗯,走吧。”   “不走,”宋炙阳支起手臂,托着下巴,“可我还没吃饱呢?”   安知瞥了一眼他干干净净的餐具:“那你快吃。”   “你喂我。”   安知一瞬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直直看着宋炙阳。宋炙阳很给面子地再说了一遍,“你喂我。”   安知冷冷讥他:“你手断了吗?”   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说的就是宋炙阳这种人。   “啊,断了。”   安知对他自然是无动于衷,眼看宋炙阳还要说些什么,安知一个眼疾手快,趁他微张口之际,夹了一块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宋炙阳口中。宋炙阳没防备,冷不丁被安知这么一捉弄,倒呛了几口气,伏在桌上用力咳嗽起来。   “咳…咳咳…你这是,谋杀亲夫吗?”   “你还想再噎一次?”   宋炙阳不恼反笑,伸手揉了揉安知的脑袋,安抚这几近炸毛的小猫,“你吃饱了我们就走吧。”   宋炙阳话音刚落,就听大门嘭得一声被毫不客气地甩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别走呀!他饱了老娘还饿着呢!”   来人正是唐苓,她一手插腰,正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两人:“哟,在这私会呢~”   宋炙阳忍不住吐槽她:“你的语文水平需要回炉重造。”   唐苓不接他的话茬,直接挨着安知坐下。安知侧过头去问她:“你怎么找过来的?”   “这里可是我亲爹的据点,我早就放话下去了,宋炙阳与狗入内,必须传我。你们刚进大门,我就知道了。”   安知点点头:“……你也是,用心良苦…”   这是唐苓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刷了几下,献宝似的递到宋炙阳眼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反应。   宋炙阳只瞥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扯着唐苓的脖子像拎小鸡似的把她提了出了,直到走廊拐角才放下了。   “哪来的?”   宋炙阳问的就是唐苓方才给他看的照片,照片上两个拥吻的人难分难舍,看的人面红耳赤,画面像素极高,清晰可辨得出两人的脸,就是安知和宋炙阳。   “调监控咯~我可是特地把那盘录像给买断的,你不得好好谢我?”   “不用拘泥于套路了,直接说价钱吧…”   “哎呀~”唐苓见状,开始拿乔,捏着嗓子嗲嗲地说:“谈钱多伤感情嘛~”   宋炙阳冷冷说:“和你谈感情伤钱。”   唐苓的心思宋炙阳太明白不过了,这损友一天不拿到他的错处就是不会甘心的。唐苓打小就是这种恶趣味,看宋炙阳吃瘪她就浑身畅快,大约是一惯以来被宋炙阳打压,如今终于能翻身农奴把歌唱,得意忘了形。   然而宋炙阳的城府,唐苓还是大意了。   宋炙阳靠着墙,双手环胸,丝毫没有被威胁的窘迫:“小苓儿。”   “干嘛!”唐苓心中警钟大作,每次宋炙阳学肖於那样叫她,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听说,你把唐伯父的古画给输掉了?”   “握草你怎么知道!啊呸,你听谁乱说的!”唐苓吓得跳脚。   宋炙阳精光一闪:“是么……那,我去找唐伯父借来看看…”   要说唐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唐父。唐父一贯放养唐苓,这才养出她这么个性子来,即便捅破了天也不搭理的。只是唐父收集了一辈子的古画,最是宝贝,小时候唐苓碰坏了一点都要下狠手一顿打的,打的唐苓看到古画屁股就一紧。若是让他知道唐苓跟人赌输了一整副真迹,只怕唐苓见不到今天的落日了。   说时迟那时快,唐苓秒怂嚎叫着:“宋老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是吗?看你表现了。”   “我特么还能说什么……”   “手机呢?”   “…给。”   “照片呢。”   “…删。”   “视频呢?”   “…毁。”   “嗯。这才乖。”宋炙阳满意地微笑。   唐苓心中悲痛欲绝,可是眼下只能装孙子,她不甘心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炙阳勾起嘴角:“因为跟你赌的,是我派的人。”   唐苓一听,气的想吐血,在边挠墙边说:“…你还是人吗…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宋炙阳很"贴心"地补了一刀:“嗯,看身材的话,还是个孩子。” 第28章 现在这样是喜欢吗?   再回到包厢时,二人的脸可谓是冰火两重天,宋炙阳自然是晴空万里,而唐苓那里确是局部阵雨。安知在他们脸上逗留了一会儿,向唐苓问道:“你怎么了?”   唐苓还没开口,就让宋炙阳一个眼神逼了过去,只得咬咬手帕,委屈得像个小媳妇:“没事…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宋炙阳抢白道:“…你一个月总有那么三十几天…”   “…嘤嘤嘤。”唐苓在心里把宋炙阳翻过来翻过去枪毙好几遍。   “好了,你自己安分呆着吧,”宋炙阳牵起安知的手,“我们走了。”   唐苓此刻恨不得宋炙阳立马消失:“再见,不联系!”   …   直到出了远山集,安知依旧没有半句多问。   在大多时候,这算是安知的好处了。它向来不好管闲事,对别人的事情既不好奇也不上心。只要你露出半点不想说的意思来,他便会缄口不语,让你觉得自在。可是安知清冷太过,无欲无求的表现到了宋炙阳这里,却让人很是有挫败感了。   只是此刻氛围甚好,宋炙阳自然不会蠢到说些煞风景的话。   “想去哪儿走走?”   安知微微低着头,看着青石板上的细碎裂痕,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半晌才细微地说了声:“不知道。”   宋炙阳侧过头,看着安知低垂的眉眼,看他有几分隐忍的神色,感觉到握在自己手里微微出汗的手心。于是,松开安知的手,转而环住他的腰背,将他紧紧地抱住,想用自己微热的体温,融化他所有的僵硬。   略哑的嗓音顺着安知的耳蜗侵入他的大脑:“你喜欢吃清淡的芦笋,讨厌带壳的虾…喜欢在吃东西之前先喝一碗汤,但是吃饭的过程中却从不喝东西…比起颗粒分明的米饭你更喜欢软糯偏湿的…明明讨厌吃玉米,可是却奇怪的很喜欢玉米排骨汤….”   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宋炙阳用他低沉微哑的声音贴在安知脸侧,状似极亲密、极温柔地将安知的喜好如数家珍。不仅仅是安知,就连宋炙阳自己也没想到,关于他怀里的这个人,他竟然不知不觉记住了这么多细节。   又说了许久,宋炙阳才停下,低低叹了一口气:“在我这里,你不需要勉强你自己。我能感受到,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做的事….想回家?我送你回去?”   安知将头埋在宋炙阳的肩里,闷闷地说:“…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宋炙阳伸手抚在安知的后脑上:“至少…你在试着配合我了,嗯?我总会让你安心在我身边的。”   安知握着拳的手送了开,像是电影的慢动作回放一样,终于搭在了宋炙阳的腰侧,一点一点拽紧:“你总是这么有自信吗…迟早有的你后悔的。”   “我若有半点心虚,你大概就逃走了。”   安知闷闷地哼了一声,手上又略紧一分:“那现在呢?”   “什么?”   “你说你能感受到,那你说,现在这样是喜欢吗?”   宋炙阳不回答,只略一低头,在安知的额上印下一吻。   ……   夏末初秋之时,是昱景最闲的时候。这时节既送走了最忙的盛夏,又离秋季新品期时间富余,故而劳碌了大半年的员工得以歇一口气。   有闲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有八卦的地方,就有女人。   “诶,你知道那个新来的总监吗?”女职员在卫生间补着妆说道。   “就..特帅那个?”   “对对对,就那个”   “怎么?思春了?”   “啧,他呀,我们可是高攀不上的,听说背景硬着呢….”   “我说呢…一来就是总监,你说这种富二代靠山吃饭就行了,来这儿体验什么生活呀….”   “谁知道呢…”   说说笑笑地,几个女人走出了卫生间,却迎面碰上了她们此刻最不想见的人---正是方才的八卦主角,路颀晏。   几个女人顿时花容失色,面面相觑,不知路颀晏听到了些什么,只得强撑着打招呼:“路…路总监….您…也来这..啊….”   这招呼打的,实在不敢恭维。   路颀晏爽朗得笑笑,打趣道:“怎么,这里,我不能来的吗?”   “不是不是…..”   “好了,逗你们的,”路颀晏的笑迷死人不偿命,“回去上班吧,不然你们主管要扣工资,别求我给你们说情。”   几句话就弄得女员工们心里对他大为改观,感情这个路总监是个难得的优质男啊。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回去工作。”几位女生再度恢复容光焕发的模样,麻雀一样走远了。   路颀晏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爽朗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不屑的讥诮。他抬头挥了挥,仿佛刚才这群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弄脏了这一块的空气一般。   “昱景,呵呵,”他喃喃道,“说不定就有好玩具呢。” 第29章 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怎么来了?”   宋炙阳皱眉问道,语气很是不爽。这个“他”说的就是路颀晏,“您当我这里是什么看守所吗?这样的瘟神也往里请?”   江虞苑扶了扶眼镜:“瘟神从来都是自己找上门来的,眼下人都进来了,也不是你说赶走就能走的…大概也生不出什么事…”   宋炙阳冷冷一笑:“人命都差点玩出来了,还有什么他不敢的。”   宋炙阳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路颀晏,那就是个彻头彻底的纨绔太子党。仗着家里的背景当资本,什么刺激玩什么。宋炙阳向来不跟这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同流合污,对路颀晏也是所知甚少,但只要是和路颀晏搭边的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事。   路颀晏向来男女通吃,口味刁钻并且下手还重。因为他长了一副好皮囊,又实在有个好身家,投怀送抱的比比皆是,想玩谁都是易如反掌的。即便是个把有不情愿的,稍微威逼利诱一番也能成人之美。再要么遇上几个硬骨头的,软磨硬泡皆不管用,干脆是霸王硬上弓,强取豪夺了。   这一次路颀晏是阴沟里翻船,自己喝高了叫人给算计了。他只记得宿醉醒来身边躺了个不着片缕的女人,这女人还是他哪个远房表叔没过门的小媳妇。更巧的是,二人还在床上,就被乌泱泱的一群人捉奸在床。   于是,一阵鸡飞狗跳。   路颀晏看着唾沫横飞的那个表叔和那个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无非就是演了一出伦理剧,要么想往他身上塞人,要么从他这里捞些油水。   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可惜了,他路颀晏就是专门拆牌坊的,当即撂了一句话下来,要么滚,要么死。   可怜他那个蠢到家的表叔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丝毫不当路颀晏的话做一回事。路颀晏再没多说,只是阴阴地笑了两声,打了通电话,不消半刻就有一辆车生生将没反应过来的两人带走,直接带到一家地下夜店。   地下夜店里发生了什么就说不得了,只知道路颀晏放话说玩死了算他的。等到那些三姑六婆反应过来七弯八拐地报到路老爷子那里时,两人就半只脚都跨进鬼门关了。   路老爷子对路颀晏向来有种心头肉却恨铁不成钢的情结,此事一出,自然是好大一番雷霆,不过雷声大,雨点小。禁了路颀晏的足,冻了他的卡,说是要好好教训教训,实则也无能为力。   想来想去,路老爷子大约是觉得路颀晏太闲,得有个工作才能收心,这才找到的江虞苑。   路老爷子的地位说一不二,江虞苑本就不好回绝,再加上老人家只说就将路颀晏暂时安置一下,看看情况,如果再惹麻烦,他当即把人带走。话都说到这份上,江虞苑若是再不答应,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这才有了方才这番对话。   江虞苑知道此事一时不能解决,干脆先搁在一旁:“随他去吧,好吃好喝放在那儿,能出什么幺蛾子。”   宋炙阳不置可否,隐隐有些不安。   ………   安知做完一天的工作之后,发现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今天宋炙阳有应酬,所以他要独自回去。   正往电梯走去,却发现走廊尽头一对男女的身影,虽然灯光幽暗,但那个女生,安知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正是胡笳笳。   此刻,胡笳笳正被男子拦住去路,满脸通红,既羞臊又为难地低着头,喏喏地说:“…放,放我走吧…”   那男子将身躯又靠近一分,很是魅惑地说:“是吗?我可看不出,你真的想走。”说罢还将手贴上了胡笳笳的脸。   胡笳笳登时脸色涨红,十指扣挖墙壁,骨节发白,牙齿咬着下唇,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一般。她本就是极容易脸红的人,更是看到男人不知所措,此刻被人这么明显的调戏更是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她的沉默像是助长了男人的气焰,见她没有多话,男子将手顺着她的脸往下摸去,滑过肩,沿着锁骨眼看就要往下伸。   “不……”胡笳笳此刻抖得像筛糠子一样,四肢都像被卸了力气,连声音都是虚的。   可是下一秒,男人的动作就停住了。不止停住了,还狠狠得往旁边摔去。   他的手还没得逞,就听当的一声,头被重物一砸,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劈开一般。他连哼声都没来得及发,就一个惯性向墙壁撞去。   皮肉摩擦向墙面,顿时擦破一小块皮,血沿着眉峰留下。   动手的人似乎还没过瘾,看男人倒下之后还朝他的肚子补了一脚,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气。   地上的男人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抬头看去,就见一个清冷瘦弱的少年,眼神犀利像刀一样,手上还抓着略变形的平板电脑,整个人就像幽冥一样,叫人发怵。   这人正是安知。   然而在胡笳笳眼中,他就像救世主一般。她迟钝了一会儿,终于醒过来一样,躲到安知背后。   “安…安知…我…”没说几个字,胡笳笳便哭了起来。   “没事了…”安知淡淡地安慰她一句,然后转头面向那个男人,冷冷地打量他,却发现那男人早已经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按着伤口,毫无表情,就像刚才那些伤并没有丝毫痛楚一般自然。   他也冷冷地打量着安知:“呵,劲儿挺大。”   “没死就自己滚。”   “啧,脾气也够呛啊。”   安知拽紧了手里的电脑,“还想再被砸一次吗?”   男人阴森森地笑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走向电梯。   进电梯之前他回头,对安知不明意味一笑:“安知是吗?我们,会再见面的。” 第30章 小心自掘坟墓   直到电梯门关上,再也看不见那个男人,胡笳笳才松了一口气跌坐到地上,放声哭起来。   “怎…怎么办……”她一边抽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路…路总监…他…他…”   路总监?安知微楞了一下,没想到方才那个男人竟然是公司里的高管,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他弯下腰,将胡笳笳扶起来:“还能走吗?”   许是安知的声音冷静而理智,胡笳笳也慢慢停住了哭泣,“嗯…还…还行…”   安知提醒她:“以后小心点。”   胡笳笳又泫然欲泣的模样:“可…可他…他是总监,我…我怎么躲………怎么办…怎么办…”   安知将手里变形的电脑厌恶般往垃圾桶里一丢,拍了拍手,语气泠然地说:“躲不过,那就往死里打。”   这话透着十分认真,还有些极深的鄙意,如此直白如此粗暴的回答出自安知的口,让胡笳笳惊得张开了嘴,半晌没合上。   “我走了,”安知按下电梯键,“你也早点回去吧。”   电梯开了又合上,留下胡笳笳一人还在原地震惊的余波中。   安知走出昱景大门之后,一辆黑色轿车里,一道考究且阴鸷的目光直直钉在他的背后,直到他走过拐角,车窗才慢慢摇下,露出车中人带伤的眉角。   “有意思,”路颀晏舔了舔唇,“呵呵,这种味道的才值得一试。”   …………   安知回到家中,刚洗完澡,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到家了?”   安知皱了皱眉,因为这不是宋炙阳的问话,而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他心想大约是发错了,便将手机放下。可他的手还没完全离开手机,又有一条信息汇入,寥寥几个字看得安知眉头更紧。   “我没发错人。安,知。”   这种感觉很不爽,安知的表情有些难看。一个完全不知来历的陌生人,试图用几封邮件来玩弄他似的。   “你是谁?”安知回复。   这一次,那个奇怪的发件人却没有立马给他回复。五分钟以后,一通电话打破了屋内的静谧。   “喂?”安知的声音明显的不友好。   电话那头,一个轻佻的男声很是肆意地说着:“想知道我是谁吗?”   安知面冷如霜:“无所谓,你很无聊。”   “呵,我在你家楼下呢。”   安知眼皮一抬,走到窗边,隔着纱帘隐隐约约看到一辆很是浮夸的跑车停在自己楼下,一个挺拔的身影背靠着车盖而立,手中握着电话。   “怎么?看到我了?”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安知的目光,竟直直朝着安知的方向看来,“不下来见一见吗?”   安知嗤之以鼻:“我为什么要见你?”到此时,安知已经完全认出这个人了,他就是今天被安知痛打一顿的路颀晏,他不知道路颀晏是怎么查到他的信息,也不知道这时候他有何贵干,但是他很清楚,这不是一个善茬。   路颀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呵,你这样说我可真伤心,毕竟我们还有一面之缘不是么?”   安知懒得继续:“没事我挂了。”   “下来。”路颀晏道出了目的,唯恐安知回绝,他还加了一句,“或者,你更希望我上去?”   安知沉默了一会儿,冷哼一声,狠狠挂了电话。路颀晏看到安知的房间灯光一灭,眼神里满是别有用意地精光。   安知走下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锁视着路颀晏,直到走到他面前,才用看到什么恶心东西的眼神厌恶地讽刺他:“难道你没被揍过瘾吗?想找死自己解决,我这不是殡仪馆。”   路颀晏上下打量了安知几眼,目光滚烫而直白。他看到安知这么明显的厌恶神情,心底恶趣味泛滥,于是勾了勾嘴角,突然伸手扼住安知的脖子,反手一扭,将他单薄的身子扣在车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他。   安知虽然没料到路颀晏有此一招,但是他反应极快地一个挥手,招架了几招,在身子贴上车之前,结结实实地在路颀晏脖子上挠了见血的几道抓痕。   “啧…”路颀晏嘶了一声,手里死死按住按住,“果然是只野猫。”   “放开!”安知怒喝道。   路颀晏压下身子,脸在安知面前不过一寸之余才堪堪停下,很是流氓的口吻:“不放。你这儿可不是殡仪馆…”他嗅了嗅安知身上的气息,“你这儿…说不定是温柔乡呢…呵…”   路颀晏如此赤裸裸的欲望袒露在安知眼前,让安知不由地恶从心来。他原只以为路颀晏是来报怨报仇的,却不想,他竟然猥琐无耻到这种地步,这番话直说的安知一阵反胃。   路颀晏,这就是一个皮相好一些的狼。   安知阴阴地瞪着他:“你小心自掘坟墓。”   路颀晏恶意地用腿摩挲他的膝盖,吐气在他的脖子上,引得他鸡皮疙瘩顿时立现。然后满意地说道:“死…呵呵,好啊,那…死我要在你身上。”   安知觉得再不能忍,趁路颀晏分神,抬起膝盖就是狠狠一踢,将路颀晏踹了出去。半点没留情面,推开人以后什么都没说就往家走。   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对着扶着车忍着疼的路颀晏诡异的一笑:“真想死在我手里…你就试试看吧。” 第31章 已经没有人了   路颀晏的花招真的不是一般的多。上班路上堵,下班家门口拦,有事没事就电话轰炸,虽说安知从来都不会接,但他依旧乐此不彼。更夸张的,每天都一大束香水百合送到门口来,真真是一副穷追能打的模样,以至于安知每天回家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将门口的花束一股脑扔到垃圾桶中。   当然安知是不胜其烦,路颀晏这种把他当女人一样追求的态度实在让他作呕。   这样一看,宋炙阳倒显得可爱太多了。   安知刚摁掉路颀晏的又一个骚扰电话,就接到了宋炙阳来电。   “忙完了吗?”宋炙阳的声音里都带着温柔。   “嗯,差不多了。”   “去吃饭吧,我下来接你。”   “好。”   ……   宋炙阳带安知去了城西的一家茶餐厅,店面虽小但是东西精致。点完餐之后,宋炙阳替安知布好碗筷,将他喜欢的菜一一摆在他面前。   安知一边低头吃着,一边似是无意地问道:“那个路颀晏是怎么回事?”   宋炙阳有些诧异,毕竟路颀晏的事十分特殊,除了江虞苑以外,他不曾对任何人说起。可是路颀晏此人在圈子里太过出名,瞒自然是迟早瞒不住的,然而安知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居然也会知道,这便有些奇怪了。   无论如何从安知那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宋炙阳很是不悦。他皱皱眉头:“你对他有兴趣?”   安知看着宋炙阳没来头的飞醋,冷笑一声:“我把他揍了一顿。”   这下宋炙阳倒醋的手一顿:“你打了他?!为什么?”   安知咽下嘴里的东西:“他欠揍。”   宋炙阳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倒像你的作风了…他也的确是欠揍…”忽而又有些严肃道,“他这个人睚眦必报,不会轻易放过的。你最近别一个人呆着。”   “怎么?”安知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菜,“想把我圈起来么?”   宋炙阳凑到安知耳边,哑着声音暧昧地说:“如果可以的话,就把你藏起来,关起来。”   一句话成功地获得了安知一个不客气的肘击,   宋炙阳不闹了,几分认真地说:“路颀晏劣迹斑斑的,从前玩人玩脱了都是常有的,你小心些,有任何不对都要告诉我,嗯?”   安知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应下:“嗯。”   ……   今天的菜点的有些多了,吃得两人均有些积食,于是便弃车散步。   夜幕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宋炙阳原想要去牵安知的手,却被安知躲开了。他知道此处人多,安知脸皮薄,便也不恼,直到人少的地方,才又握住安知,十指相扣。   安知的手永远都是冰冰凉凉的,而宋炙阳的手永远都是灼热逼人的。所以安知的清冷就像清泉一样叫宋炙阳灵台一阵清明,而宋炙阳的温暖总让安知有些贪恋。   一路无言,却丝毫不觉得无聊。   不知走了多久,食也消得差不多了,两人才发觉走的有些偏远了。   “回去吗?”宋炙阳问道。   安知也有些累了,便点了点头:“这里难打车,坐地铁吧。”   “好。”   ……   他们坐上的这趟地铁晚间乘客极少,偶尔上车也是三三两两的,空旷地很,于是他们寻了一个靠前的车厢相依坐下。   安知有点累,一坐下就闭目养神,微微摇晃的车厢将人的困意也一点一点摇出来。可是安知确是睡不着的,原因无他,即便闭上眼,他也能感受到宋炙阳的视线。   他发现宋炙阳似乎很喜欢看着自己,吃饭也好,工作也好,甚至是此刻,宋炙阳一有空就会看着他,目不转睛的样子好似永远也看不腻一样,看着看着就会浮出一副很满足的神态。   一开始安知很是不喜欢被人这么打量,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只是被看的久了,脸侧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发红。   又一个站点到了,安知听到车厢门开了又关,复又行走,他依旧没有睁开眼。   这时,在无边的混沌困意中,一个略干的唇毫无缝隙地贴上了他的唇,轻轻含住,缠绵地研磨着。   神智一清,安知顿时睁开了眼睛,却只能看到宋炙阳放大的脸,他模模糊糊地能察觉到宋炙阳睁开眼睛看着他,似乎要将他深深看透。   感觉到有一丝湿热的触感,那是宋炙阳试探性的舌尖,安知才想起这是在什么地方,咬住牙关,伸出手抵在他的胸口想将他推开。   “唔…别……”   宋炙阳一手握住安知的手,抚弄着他的指尖,略一抬头,在亲吻的间隙安抚着他:“没事,已经没有人了。”原来方才那站,车厢里其他人都已下车,此刻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二人。   随即,宋炙阳扶着安知的脸,错开了一点角度,继续吻下去。   许是听了宋炙阳的话,安知挣扎地不再那么剧烈,可是身处公共场合的窘迫感仍然让他有些心跳加速。宋炙阳轻车熟路的吻技叫他有些招架不住,一下就被宋炙阳的舌头欺了进来,沿着一颗颗牙齿数过,唇舌推抵之间,来不及下咽的津液险些从嘴角滑落,却被宋炙阳及时地舐去。   许久许久,直至下一站的到站播报响起,宋炙阳才恋恋不舍放开了安知的唇,舌尖退去前还贴心地用手指拭去他唇上的水迹。   新乘客上上下下,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微微喘息的两个人。   也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紧握的手。   ……   直送到安知家楼下,宋炙阳才转身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在安知额头上落下一个晚安吻。   只是等宋炙阳身影完全消失之后,一个阴郁的人影从墙后走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安知。   “嗯---我说呢,你这么拒绝我,原来,是傍上了另一个大树啊~”   说话的就是一直躲在一旁,看到了宋炙阳和安知亲密的路颀晏。安知看到路颀晏似乎毫不惊讶,甚至是一副轻蔑的样子:“所以你可以知难而退了。”   “哦?”路颀晏眼睛一眯,像一只狐狸一样,“那要是…我,更兴奋了呢?”   安知眼中的蔑视意味更深:“你不用再妄想了。”   路颀晏被安知的眼神微微触怒,他可以有耐心地跟这种硬骨头磨,却极不能忍受输给别的男人。方才目睹了两人在一起的一幕更是有如践踏了他的尊严。   “宋炙阳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或许,我能给你的更多。至少,和宋炙阳在一起,你永远也见不了光,不是么?”   路颀晏笃定,以宋炙阳的风评,他又怎么会任由别人对他指手画脚,甚至戴上一顶同性恋的帽子,即便他是真心喜欢安知。可是路颀晏不同,他的取向早已经是人尽皆知,跟在他的身边自然可以光明正大。   他觉得安知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可是路颀晏的自信在下一秒,就被安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真可惜…我宁愿活得像过街老鼠一样,也不愿意在你身边光鲜亮丽。”   安知一字一顿,像锥子一样敲击着路颀晏的自尊心,让他长久以来的挫败感顿时上升到了极点,进而转化为怒意。他眼底似有火烧,渐渐张开獠牙,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安知啃食。   路颀晏阴森森的:“看来,你是要吃定罚酒了?”   安知面无表情:“敬酒也好,罚酒也好,别人的酒我一概不喝……不过…”   “不过什么?”   安知清冷的面庞中露出了一丝狡猾:“不过我也实在烦透了你,干脆就做个了结好了。”   路颀晏压了压怒气,摆出了一个并不好看的笑说道:“我洗耳恭听。”   “开个赌局吧。你赢了,我随你处置;你输了,有多远滚多远,永远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赌局?路颀晏险些捧腹大笑。从他会玩会闹开始就摸牌了,和狐朋狗友更是牌中高手,不少和他玩过牌的人都纷纷赞过他一双快手无人能敌。算起来,也是许多年没有输过牌了。即便是不出老千,眼前这乖宝宝一样的安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路颀晏恢复了邪魅的状态,凑近安知调戏道:“我说安美人,即便你是想跟了我,一句话便是了,何必拐弯抹角的送上门呢?这,是你的情趣吗?”   安知厌恶地后退一步,用力别过脸:“谁死还不一定呢。”   “好,我等着,”路颀晏自信满满,“时间?”   “周末。”   “地点呢?”   “Ghost酒吧。”   “好,不见不散~”路颀晏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道好看的弧线,整个人就像打赢了一场胜仗,神清气爽地离去。   他太过得意,因而漏掉了后视镜中分明可以看到的安知。   那脸色,讳莫如深。 第32章 你就一点也不怕输吗?   ghost酒吧位于市内最贵的一条酒吧街上,它虽然排不上这条街上数一数二的位置,可也是人尽皆知的名号。夜晚华灯初上的时候,就是ghost酒吧醒过来的时候。纸醉金迷,花天酒地,所有人都在这里寻找放纵的快感。   路颀晏对此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是这里的常客,ghost带给他欢愉,而他给ghost带来流水般的金钱。   不过今晚,他对那些扭动腰身的脱衣舞娘毫无兴趣,对前来敬酒的狐朋狗友更是兴致阑珊,因为,他在等一个人来。   “晏,你不会被放鸽子吧。”友人拿着高脚杯和他对碰。   “不会,”路颀晏将酒杯举到眼前,看着猩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滑来滑去,笑的嗜血一般,“他会来的。”   友人一饮而尽,咂咂嘴笑他:“我说你费那么大力气干嘛,绑上床不就得了吗?省事儿!”   路颀晏往后一靠,惬意地倒在沙发里,意味深长地说:“不急,我的耐心还能撑到今晚为止。”   他话音刚落,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一身白衫在这个色彩流转的酒吧中意外的醒目,也显得格格不入。可就是这么清高的一个身影,叫人不忍去亵渎。   路颀晏直起身子:“来了。”   安知刚踏进酒吧大门,就被这里混杂着脂粉和酒水的气味弄得浑身不爽。昏暗的酒吧灯光下,他一眼就看到了路颀晏,他偏坐酒吧一隅,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就像夜间瞄准食物伺机而动的狼一样,叫人脊背发凉。   安知径直走向路颀晏,毫无惧色。   路颀晏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别见外,坐吧。”   安知冷冷拒绝:“不了,赶紧开始吧。”   “呵,这么急着做我的人了吗?”路颀晏的目光满含情欲,随即打了个响指,就有侍者端来了酒。那酒的颜色美得很危险,诱人犯罪一样闪着水光。   路颀晏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杯子:“来,为了今晚,我们干一杯吧。”   安知目光凌厉地扫过侍者端到他面前的酒,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喝你的酒?”   “怎么?你怕我下药吗?”   “这里算是你的地盘,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不做手脚?”   路颀晏放下酒杯,笑意更深:“那…你要怎样才相信我的诚意呢?”   安知直接把酒杯推到了路颀晏的面前,下巴一抬:“那你喝吧。”   路颀晏像是早就料到安知的言行,泰然自若地端起酒杯,将美丽的液体灌入喉咙,一咽而尽,还很是色情得舔舔嘴唇,将酒杯倒扣:“这样,满意了么?”   安知不多言语,也不肯接侍者新端上来的酒,只顺手拿过吧台上的矿泉水来喝了口。   路颀晏已经很是清楚安知的脾气,也不再多劝酒,用一只手托着半边脸,眼神迷离:“既然不喝酒,那就办正事吧……说吧,玩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安知往路颀晏身后看去,那里早就已经备下了各种赌具,扑克筛子俄罗斯转盘等等应有尽有,一副只等安知来挑选的模样,甚至连专业的发牌手都请来了。   安知冷哼:“你倒是周到。”   路颀晏欣然接受:“为了美人,当然要周到。”   安知拿起一副扑克摇了摇,“就这个吧。”   “可以,你想玩什么规………”   “没有规则,”安知打断他,“我们一人抽一张,谁的牌大谁就赢。”   多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路颀晏当场就听愣了,他是有想过像安知这么清冷的人一定不会玩牌,所以他肯定会另辟蹊径,兵行险招。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安知居然直接挑了个这么不入流的方式,虽说也并不是不合规矩,可是从来牌局上可没见过这么简单的比法,要是让人知道他路颀晏居然居然玩牌玩到这份上,那真是够笑一年的。   想着想着,路颀晏简直要笑出泪来:“安知啊安知,你可真是太可爱了。”   “至少这很公平。”   安知的确不会玩牌,虽说抽一副好牌是胜利之本,可是对付路颀晏这种能将烂牌打好的高手,任何手段都是不济,倒不如直接选个纯靠运气的游戏好。   安知瞥他一眼:“比不比?”   “比。”   路颀晏勾勾手,发牌师便恭敬地走上前来,欲接过安知手里的牌,可安知皱着眉看了看发牌师,又看了看路颀晏,迟迟不肯将牌拿出去。   “又怎么了?”路颀晏问道。   安知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在酒吧里环视了一圈,然后指了指一个端着香槟的男侍者。   安知朝他招手示意:“你,过来一下。”   男侍者走上前,在安知和路颀晏面前各放下一杯酒,态度恭谨声音温润:“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安知将牌递给他:“你来洗。”   男侍者一惊,连眼睛都睁大不少:“那个,不好意思,客人,我大概没听清楚,您的意思是……”   “我说,你来洗牌。”安知重复了一遍。   男侍者这回是真明白安知的意思了,放着现成的发牌师不用,这显然是不相信路颀晏的为人,这一巴掌可是直接打在路颀晏脸上的。男侍者顿时觉得手里的牌像烫手山芋一样,他一脸为难地看向路颀晏,却发现对方的脸色竟丝毫没有不满。   不但没有不满,还一副志得意满。   男侍者虽心内疑问重重,却也不敢多问,在看到路颀晏的点头示意之后,才放下心来,按照安知的吩咐进行洗牌。   打乱,重组,抽洗,男侍者的动作虽然不如专业发牌师的娴熟,却也是整齐有序,一气呵成,不一会儿就洗完放到了桌上。   路颀晏很有风度地一抬手,笑道:“你先。”   安知竟然是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拿了整摞牌最顶上的一张放到自己面前,就连路颀晏也被他这般坦荡给震住了。   路颀晏忍不住问他:“你就一点也不怕输吗?还是说,你已经准备好了要做我的人?”   安知调了调坐姿:“哪个都不是。我已经尽人事,剩下的就是听天命。”   路颀晏听完又摆出了一张老狐狸的脸,眼角都似乎能露出奸意来:“说的好…不过,我这人只肯尽人事,天命嘛,总有不测风云~”   说罢,路颀晏也从中摸出了一张牌,放到自己面前。扑克牌背后,路颀晏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安知的表情也是难分喜悲,一时间,两人沉默地互相打量,千般算计在默视中交锋对手。   路颀晏第一次觉得自己棋逢对手,他从没有打过这么简单的牌局,却从没有遇到过安知这么冷静,这么无法揣测的对手。这让他内心的好胜欲喷薄而出。   “小王。”   路颀晏率先甩出了牌,这张牌真真算是个大牌,此牌一出,意味着安知必须要拿到大王才能赢,可一整幅牌只有一对大小王,路颀晏已经拿走了小王,而另外一个大王被安知拿走的概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输局似乎成了必然。   路颀晏眼底的得意已经快溢出来了,他从没有在哪次赌局中像今天这样畅快。即便从前赢的万千现金,丝毫不能和今晚的满足感相提并论。   他欣喜若狂地抬头看向安知,此刻安知在他眼中似乎已经打上了属于自己的标签。一种名叫占有欲的东西瞬间充盈了整个大脑,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安知的手:“宝贝,看来今晚,你就会是我的人了…”   “啪----!”   路颀晏的手还没碰到安知,就被他狠狠打掉,打的手背红肿。   安知脸上挂着比路颀晏还狡黠的笑,声音没有一点温度,说出的话像冷水一样从路颀晏头上浇下去。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路先生,”这是安知第一次正面称呼他,却让路颀晏眼皮一跳。   安知的动作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缓缓的,缓缓的,将手中的牌翻转过来,将牌面展示在路颀晏视线之下。   路颀晏瞳孔大收,只觉得心跳漏拍,呼吸一滞,血液向四肢倒流一般的空洞感。   “大王。你输了。” 第33章 他要他的命   大王?   居然是大王?!   输了?   居然会输给安知?!   这几个疑问就像地雷一样接连在路颀晏头脑里爆炸,炸得他整个脑袋都嗡嗡的,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路颀晏一会儿看看牌,一会儿看看安知,越看越觉得像是被羞辱一般。这种彻彻底底的失败感是他过去活得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叫他有如利爪挠心一般难受,好像被扒光了放在众人的耻笑之下。   虽然眼前耻笑他的,只有安知一人。   路颀晏觉得腹部生起一股报复的烈火,所到之处,熊熊燃烧,直烧得他口干舌燥,青筋欲裂。他一把抓起方才侍者倒的香槟饮下,冰凉刺激的液体滑入食道,微微灼痛喉咙,才让他暂时排遣怒意,得以发声。   “我真是小看你了。”路颀晏此刻的表情已经可以用扭曲来形容了。   安知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看来,天命并不眷顾你。”说罢起身要走。   路颀晏怒地一拍桌子,咬着牙道:“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选择留下来,我还可以…”   “不必!”安知眉头拧得很紧,然后将自己面前的香槟很是“贴心”地推到了路颀晏面前,笑也吝啬给一个:“希望你愿赌服输,再也不见。”   于是转身,又提步离开,却听路颀晏在背后很诡异地笑了笑,一听就是那种淬了毒的感觉。   “你以为你走的了吗!”   安知刚想开口让他别输不起,却突然脸色一僵,整个人一软,要用力扶着吧台才不至于倒下去。   他此刻就是一副将晕未晕的模样。   这不是缺氧的那种晕眩,而是那种宿醉一般的疲软。这种感觉蔓延地极快,起初还只是视线有些不清,不过几秒就觉得四肢开始发麻,就像是那种被压久了血液不畅的酥麻,渐渐连力气也使不上。   安知大口地喘了两下,努力抬头朝路颀晏瞪去,果不其然看到路颀晏阴谋得逞的表情。   他居然给他下药!   路颀晏居然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始作俑者笑的邪恶:“呵呵,我早说过,我不相信听天命,只愿意尽人事。”   安知声音都低迷不少:“你…果然……够…无耻……”   路颀晏此刻丝毫不介意安知的嘴皮子功夫,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安知因为药物而露出的弱态,眼角湿润,嘴唇微张,连衣领也因扶桌的动作而露出好看的锁骨,即便没有半分多得皮肤裸露,也让路颀晏这种风流荡子看得血气下涌。   他走上前,伸手在安知小巧的下巴上摸了一把,低声道:“你以为不喝酒就万无一失了吗?我告诉你,这场子里所有的酒里都没有加料,可是水里,却正好相反,无一例外。所以,你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到最后,路颀晏语气一狠,抓住安知的手朝自己狠狠一带,不顾安知微弱的挣扎将他拦腰抱起,在他耳边说道:“我对你的耐心已经告罄,今晚,可不会很温柔。”   安知用仅剩的力气在路颀晏怀里左右推拒,可结果只不过是换来自己更加脱力的疲软和路颀晏占有欲的膨胀。   “别白费力气了,这药会让你几个小时内都提不起力气来。”   像是要验证路颀晏的话一般,安知更觉得手脚发重,连抬一下都费力,只能用怨恨的目光刺穿他。   路颀晏朝安知的耳朵微微吹气,“放心,这不是春药……因为啊,我要让你清楚的记得我拥有你的每一秒。”   随即他朝一个方向去了一个眼神,立马就有一个衣冠楚楚的西装男跑了过来。   “路先生,”西装男正是酒吧经理,“楼上的贵宾包厢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我已经安排下去了,除了准备酒水的侍者,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您的休息。”   “嗯,很好。”路颀晏点点头,有些急不可耐地抱着安知朝楼上走去,此刻他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赶快占有手里这幅诱人的身体。   很快,很快这个清冷到与俗世格格不入的少年就会是他的了!   什么宋炙阳?呵,还不是他的手下败将。   什么安知?呵,还不是照样要在他的胯下哭泣求饶。   路颀晏此刻就与午夜的狼一样恶劣,他将半醒半迷的安知放到床上,起身去仔细地锁上门,然后再返回到床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跟药物做斗争的美人,目光很是放荡地在他的腰间、脖子、小腿、耳侧游走。   “嗯……”路颀晏喉咙一干,“从哪儿下手呢?”   …………   宋炙阳今日总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却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叮---叮---叮---”   这时,宋炙阳的手机铃声像是催命一般响起,他一看来电显示就忍不住叹口气。   “喂,唐苓,要是你那些聚会的话就别说了。”   “聚个屁啊聚!!宋炙阳!!你再多bb两句你老婆就被别人上了!!!”唐苓暴怒的声音几乎要震碎整个手机。   “你给我说清楚!”   “说个屁啊!”唐苓又暴吼一声:“Ghost酒吧!快去!!我现在已经在赶过去的车上了!!是路颀晏那王八羔子搞得鬼!!!”   “我马上过去!”宋炙阳急匆匆地起身,抓起车钥匙便夺门而出,挣命一般就往楼下跑,一坐上车便呼啸而出,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宋炙阳你也给我冷静点!!!”电话还在保持通话,“你这别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   “你觉得我现在能冷静吗?”   “我朋友还在帮我盯着,只是路颀晏他得罪不起。得亏安知在我生日宴上露了个脸,不然真是遭殃…”   “行了,一会儿见!”宋炙阳挂了电话,眼神深不可测,隐隐怒意和深深的恐惧杂交在一起令他又重重的踩了一脚油门。   安知。   安知。   安知。   宋炙阳不停的在心里喊着这两个字,他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毫无理智可言,他只能靠这两个字唤回一丝清醒。   谁敢动他,他要他的命。 第34章 后果自负   Ghost酒吧二楼最贵的一间包房里,一个清秀的少年满脸惨白地倒在床上,一手用力抓着床单,而床侧站了一个面容俊朗却笑得奸佞的男人。   安知又一次试着撑起身子,咬着唇弱弱地威胁着路颀晏:“你敢动我……后果……自负……”   路颀晏不屑地吹了声口哨,一个鹞子翻身就压在安知身上,双手更是大胆的在安知的腰腹处流连摸索,满是情欲的说道:“我就动了,你要怎样?嗯?”   “要你……比死……还难看…”   “哈哈哈…”路颀晏大笑起来,连同他压在安知身上,带着整张床都有些晃动,他俯下身,脸颊几乎是贴上安知的侧脸,气息不稳地说:“的确要死,不过…是欲仙欲死。”   安知试着挣了挣手臂:“放…放开……你…”   “别白费力气了,不然一会儿体力可吃不消呢。”路颀晏不安分的大手迫不及待地解开安知的衬衫纽扣,一颗一颗接连往下,因为急迫,路颀晏觉得甚是碍事,干脆用力一挥手,将剩下的扣子统统扯掉,顿时安知细嫩无暇的身躯就呈现在他眼前。   肌肤接触空气,受冻一般瑟缩了一下。   “你果然是极品。”路颀晏满意地评价,这般温香软玉在手,他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了,连制住安知的手也有些松软,“真是妖精,还没开始呢,就让我骨头都酥了。”   “那不是酥。”   “哦?那是什么?”路颀晏埋头轻嗅安知脖颈处散发的干净气息。   “你不觉得晕吗?”   此言一出,路颀晏顿时发现安知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有力,还透出冷冷的讥讽意味,丝毫不像刚才那般微不可闻。   还有,他竟不再挣扎了。   顿时一个激灵,抬起身子看向安知的脸,大惊失色。   此刻安知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半分虚弱的迹象,一双眼睛格外的清醒明亮,端正而严肃地像一个审判官。   他是装的!   “你……唔…”   路颀晏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安知一个膝顶撞上痛处,翻身倒向床的一侧,满脸的猪肝色都在叫嚣着痛楚。   等到路颀晏缓过痛来时,更是惊悚地发现,自己的四肢竟然完全使不上力气,头更是隐隐作疼,正如安知所言,昏昏沉沉的,如同一堆浆糊摊在床上,而安知早已经从床上爬起,站在床头,好似无常一样冷笑。   遭了。这是路颀晏的第一反应。   被耍了。这是路颀晏的第二反应。   风水轮流转,只是路颀晏没想过现世报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不过几分钟一切就颠倒了一轮。   “…我还真是…太小瞧你了…”   安知偏着头,学着宋炙阳的恶劣表情:“你大概现在心里怄得很吧?为什么我喝了水没事?为什么你却倒下了?为什么输给我了?对吗?”   他说的不错,路颀晏现在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安知究竟是哪里开的外挂,竟然将他逼到这份上。   “呵呵,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安知看到路颀晏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还趁机卖了个关子。   “咚咚--”敲门声响起。   “人来了。”安知勾唇一笑,起身放锁开门。   路颀晏睁大眼睛朝门口看去,死死地盯着进门的人,在看清来者面目时,先是目瞪口呆,进而满面土色。   那人竟是方才安知点来发牌的侍者!   原来如此!   路颀晏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安知早就收买了一个侍者,所以才能事先换上一瓶没加料的水,所以才能让他喝下加了料的香槟,所以才能拿到大王的牌!   路颀晏自作聪明地使用将计就计,却没想到安知竟然连他的所有心思都洞然于心,更是顺势铺了个网等着他跳!   毕竟,谁会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安知随手一点的侍者竟然会是事先串通好的?!何况,Ghost酒吧算是路颀晏的半个据点,他压根就没考虑过会失手在自家城门!   安知睥睨而视:“我说过,后果自负。”   路颀晏此刻跟一条搁浅的鱼没什么分别,只能咬牙切齿:“你想…怎么样?!”   “我还说过,要你,很难看。”   路颀晏此刻已经气的发抖,“呵……除非你杀人分尸…否则…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安知指了指那位侍者:“想杀你的不是我,是他。”   路颀晏听得云里雾里:“什…么…”   “你当然是贵人多忘事,所以我让你印象深刻一点,”安知将那位侍者往前推了几步,让路颀晏看清他的长相,“有没有一点眼熟呢?两个月前,你可是硬要了他唯一的弟弟,还狠狠地玩弄了一整晚,到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呢。”   路颀晏第一次听安知说这么多话,他的声音的确好听,可是此刻说的每个字就像匕首一样插在路颀晏身上,如同丧钟一般鸣叫。   而安知身边的那个侍者,在听到“弟弟”两个字的时候,那种恨不得将路颀晏碎尸万段的杀气,也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安知拉开窗帘,叫明亮的光线充满整个房间,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被照亮。   他转过身来,背光而立,像个宣告世人罪恶的使者。   “你该庆幸你显赫的家世让你的命变得如此昂贵……所以,我们只会让你,留下点什么。”   不会让你死的。   只会让你很难看。   ~ 第35章 流氓的手段   宋炙阳一路飙到酒吧门口时,眼睛都是红的,凶神恶煞的样子竟没人敢拦他。   到底还是酒吧经理见过世面,一溜儿小跑到宋炙阳面前,擦着汗道:“宋…宋老板,您今儿怎么来了…诶诶诶!!!”   宋炙阳一看见酒吧经理就一把抓起他的领口,用力一揪,愣是将他提得双脚离地,呼吸不畅,一张肥脸憋的通红通红。   “宋…宋…咳…老板……”酒吧经理眼看着白眼都要翻出来了。   宋炙阳恶狠狠地说:“说!安知在哪?!”   酒吧经理眼看着一口气就要背过去,宋炙阳才狠狠地将他往地上一砸,砸得酒吧经理胖硕的身躯还在地板上碰出了声巨响。   “咳咳…咳……咳…”顾不了身上的疼痛,酒吧经理就痛苦地咳嗽起来,看着宋炙阳又要动手的模样,他赶紧一股脑倒豆子一般知无不尽,“在楼上!他们都在楼上!!二楼走廊到底拐角的那间!!”   宋炙阳一听,箭一般朝楼上奔去,脚步急促而凌乱,显示出他内心的慌乱。他此刻又想赶紧见到安知,可是却又害怕看到安知被……   不会的!   安知不会有事!   宋炙阳像是暗示自己一般重复着这句话,企图说服自己躁动的心。   跑过拐角,宋炙阳看着那间房门,抬起脚就准备踹开。   “吱----”禁闭的房门恰巧从里面被缓缓打开,躲过了被踹的命运。   宋炙阳看着开门的人,一时间有些发愣:“安知?”   安知也有些楞:“你怎么来了?”   “……”   ………   “所以,老娘整了一出飞车救人,结果是装逼不成反被误?!”迟来的唐苓简直是扶着桌怒吼,她想到几分钟以前自己一副浪里小白龙的模样冲进酒吧,冲进二楼,冲进房间,却看到安知好好地,甚至是惬意地在喝茶,她差点没羞愧地上吊自尽。   在听完安知的解释之后,她更是差点没跪着跟他说话:“亲娘嘞…这人生的走向真是防不胜防…”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是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哎呀握草这安宝贝真是深藏不露,居然把路颀晏这种老油条给炸了,还炸得这么有文化有水平!果然强行装逼最为致命…幸好拉了个宋炙阳垫背……   想到宋炙阳,唐苓小眼神一瞟,就看到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宋炙阳满脸黑线,满身黑气,典型的“谁惹谁死”的模样。   唐苓不禁腹诽:不就是没让你英雄救美得逞吗?至于这么臭脸吗?……   “诶,那牲口你怎么处置的?”唐苓问安知。   “留个小教训,让他以后都不敢再乱来。”   唐苓一下来了兴趣:“什么教训什么教训?!路颀晏可是大来头的,你小心他出去饶不了你!”   安知浅浅一笑:“既然做了,当然会选择一劳永逸的办法,绝对让他做个‘良民’。”   说话间,方才那个侍者终于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台DV,朝安知点了点头。   安知问道:“都说清楚了?”   男子应道:“嗯,已经由不得他拒绝了,他自己也明白。”   安知指了指DV:“别忘了这个也给他家里发一份,打狗也顺便拉上狗主人。”   男子笑笑:“我懂,多谢。”   送走了这个假‘侍者’,唐苓就立马扑上来,用一双小动物一样求知若渴的表情看着安知:“安宝贝,看在我千里飞车救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你的爱像长江水一样绵延不绝的份上,快告诉我吧……”   “我可不知道,”安知不为所动,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可看见了,他一出来就走了,我也没看到DV里是什么。”   唐苓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你你你你你…哼!!!啊啊啊!!!”   “行了,这还想不到吗?”   一直没说话的宋炙阳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地像被什么郁结在喉咙中似的,没有丝毫温度,却暗藏起伏。   宋炙阳手肘支在腿上,双手抱拳,托着下巴,眉头锁成川字,继续说道:“要想让路颀晏那种最在乎面子的人流氓闭嘴,那就得用流氓的手段剥了他的面子。他最爱玩什么?什么叫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里面你自己想去。”   唐苓顿时恍然大悟,用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握草,还真敢啊!……”   安知摇了摇手:“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只不过就是留了个够让他颜面无存的料而已。”   唐苓咂咂嘴,表情奇怪得高低眉都出来了,忍不住叹道:“少年啊你真是骨骼清奇是要做大事的人啊!……不管怎么说,路颀晏这事儿就算完了,把柄都拿到手了他也就是一病猫了~”   安知又想说什么,却发觉眼前一暗,宋炙阳高大的身躯挡在自己面前,带来一种摄人心魄的压迫感。安知抬头望去,宋炙阳正低头阴鸷地看着他,那里面有安知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跟我过来!”宋炙阳这几个字说得几乎算是挤出来的,不等安知回答便大手一捞,将安知轻松地扛上肩膀,手臂一压就制住了他挣扎的扭动。   “你…!你放开!”   宋炙阳不理会安知的喊叫,继续朝外走着:“闭嘴!”   看着两人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被遗忘的唐苓才终于认清眼下的情形。   “喂!!你们当我死的啊?!?!喂!!”   “去哪儿啊!!说扔就扔我啊!!”   “你们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喂!!”   可怜的唐苓就这么哀嚎着,回应她的却只有宋炙阳无情消失的背影和房间里流动的空气。   “妈了个巴子!”唐苓摔包:“真是养友不如养条狗!” 第36章 逼疯   宋炙阳一直将安知扛到了车上,扔进了后座,随即自己也跟着进去,狠狠关上了门,还按下了锁车键。   安知摔上车座还没能起身,就被宋炙阳的身躯牢牢压死,连双手也被摁在了头顶。   就像几个小时前,他被路颀晏制住时一样。   安知正欲开口,宋炙阳就狠狠地低下身来,重重地啃咬着安知的唇。   对,是啃咬,不是亲吻。   这个吻和之前的都不一样,狠辣而狂暴。安知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温柔,只觉得一片火热在唇上摩擦着,锋利的牙齿暴戾地咬着他的下唇,血腥味在齿间蔓延开来。   “唔……哈……唔…!”安知想要挣扎却根本无计可施,双手被制,双脚无处可蹬,狭小的车厢更是让他动作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承受着宋炙阳的肆虐。   宋炙阳撬开安知的牙关,舌头一伸进去就勾起他的小舌强迫进行最亲密的交融。   这样的宋炙阳安知觉得很陌生,这样如同野兽一般的索求让他忍不住有些胆怯。不要!安知心里在大喊拒绝,于是牙关一闭,用力咬了下去。   “你疯了!”安知趁他因为被咬破嘴唇而离开的刹那怒吼着。   “我太惯着你了!”宋炙阳同样怒吼,就像个恶霸一样重新低下身子,头埋在安知脖子间,根本就不理会滴着血的唇就再次强吻,安知的耳后一直到脖颈一片濡湿的火热,最后又覆上唇。   纠缠、辗转,他就像是疯了一样,仿佛积压了好久的感情这一次全部决堤,如同最原始的动物一样全是赤裸裸的欲望。舌头直接肆无忌惮地伸到安知口中乱游,而安知的躲避让他更加凶猛,近乎掠夺的占有。   直到安知被吻得头有些晕眩,满脸涨红,呼吸不畅之时,宋炙阳才放过他。双唇分离之时还带出了一线银丝,宣示着这个吻的疯狂。   “啊…哈……”安知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大口地喘着气,连话也说不上来,只能愤怒地瞪着宋炙阳。   宋炙阳的目光同样愤怒:“怎么?很委屈吗?”   这句话讽刺极农,安知直接怒吼:“宋炙阳!”   宋炙阳比他还气盛:“安知!你别太过分!”   安知听到宋炙阳的指控,冷笑出声:“你胡说什么?”   “你还没自知是吗?好,那我就来告诉你。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不惹路颀晏,嗯?他骚扰你这么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故意设局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有拿我当一回事对不对?啊?!”   宋炙阳接连不断的问话就像连珠炮一样,轰得安知一个措手不及。他的确是没有想过要告诉宋炙阳,这么多年来他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解决问题惯了,他不喜欢也不习惯告知别人他的决定。   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地忘了,宋炙阳的“特殊”。   只是此时他被宋炙阳这么质问,自然不肯服软,于是别过脸去,硬着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呵呵…呵…自己的事?”宋炙阳像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用手强硬地掰过安知的下巴,逼着他面对自己的眼睛,无比严肃地低吼:“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个人临阵脱逃了呢?倒打一耙了呢?万一路颀晏没有喝那杯酒呢?万一他这里还埋了别的人手呢?!你想过怎么让人给你收尸吗!!”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聪明到可以算计所有人?安知,你的聪明总有失手的时候,你还指望机关算尽一辈子吗?!”   “你打从心里其实根本就不信任我对吗?今天的事,如果没有唐苓,你就打算永远也不让我知道吧。不依赖我,不告诉我,不相信我,安知,你当我是个活摆设吗?!”   “我今天就告诉你,我爱你,宠你,惯着你,都是我自愿,是我活该。可这不是你能用来挥霍或者无视我的筹码。你若不知道怎么依赖我,那我从现在开始会让你从身到心,慢慢学会!”   安知被宋炙阳这番饱含愤怒的长篇大论彻底惊到无话可说,连挣扎都忘了,呆呆地看着他,只粗粗地喘着气。方才剧烈的吻憋得让他眼角都溢出些许生理泪水来,看得宋炙阳不由得心头一软。   安知缓过气来,淡淡开口:“你究竟在气的是什么?是气我不告诉你还是气自己看上了这么一个心机叵测的人?”   宋炙阳最讨厌的就是安知这种毫无温度的语调说出一些阴阳怪调的话来,觉得安知就是天生来克他的,总能刺中让他疼的那一点。   “从梁井到杜海再到路颀晏,你的确一次又一次让人刮目相看…安知,这不是你的本性。”   安知冷笑:“那要让你失望了,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宋炙阳放开钳住安知的手,转而扣住他的肩:“是你不肯让我了解你!你就在我身边,就这么近,可我却觉得你无比的遥远,是你在逼疯我!”   安知咬牙:“那你想要怎样?”   宋炙阳自嘲一样笑笑:“重要么?我现在想要你,你就会答应了吗?”   安知气的嘴唇发白:“宋炙阳!”   宋炙阳觉得,安知就是他的七寸,或者说,就是他的一杯雄黄酒,每每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可以直直在你心上划一刀,让你憋出内伤。可是只要多看两眼他这幅弱柳扶风的模样,却又不由得败下阵来。   先是对付路颀晏,再是被宋炙阳强吻,紧接着又一番大吵,安知已经是身心疲惫,几乎就要昏睡过去。此刻衣衫不整,眼角微红,嘴角漾血,身体轻轻发颤,可脸上还倔强地绷着,强打着精神回视着宋炙阳。   两人就这么互不相让地对视着,寂静无言,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到底还是安知有些支撑不住了。第一次,他在宋炙阳面前有些无力,即便是上次在度假村的怒火,也没有今天来势汹汹,硬是稍微震慑住了他分毫。   安知别过眼,垂下睫毛,别扭地支吾道:“……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   宋炙阳心里一软,叹了口气,双手绕过安知背后,将他紧紧抱住,嘴唇含着他的耳垂,无奈的说:“我若要你爱我,你会答应吗?”   这声音低哑、深厚,带着一丝恳求,听得安知慢慢软化、融化,融化到整个人都埋在宋炙阳怀里,融化到双手回搂住他的背。   两人就这么亲密地抱着,手脚交缠,安知的鼻息喷洒在宋炙阳的脖子上,惹得他心头一麻。   宋炙阳的体温热的就像火炉,被这样的怀抱所包围的安知依旧也觉得微微出汗,却又舍不下手。   “……好。”   不知过了多久,宋炙阳才听到安知像蚊子一样轻的声音闷闷发出,楞了两秒,随即立马心火全消,被一种说不上来的欣慰感填的满满的。   他扣着安知的后脑,又将自己的凑了上去。这次的吻单纯得很温柔,像是安抚一般,轻啄浅吻,舔去安知嘴上的血迹。   安知也没有挣扎,予取予求,双手搭上宋炙阳的脖子,满满闭上眼睛。   许久,许久,久到安知昏昏沉沉,被放松后的困意席卷。   宋炙阳唤他:“安知。”   “…嗯?”   “你答应了的,就要做到…若你做不到,我也不会放手。”   安知已经是累极,眼皮都在打架,宋炙阳说的话他也只听得朦朦胧胧,故而含糊地应着。   陷入沉睡前,他只记得有一双温柔的手抚过自己的脸颊,一个好听到让他安心的声音对他说。   “睡吧,我送你回家。” 第37章 喜欢是自己的事情   安知的手段果真是奇效,酒吧事件之后,路颀晏就彻底消失了。   路老爷子亲自上门找的江虞苑,说是烦劳她照顾这些日子,接下来不便打扰了。江虞苑不知道安知和路颀晏的事,故而对路老爷子突然转变的决定实在疑惑不解,只是能把路颀晏这座瘟神请走,其他的她也不再关心,于是也客客气气地回敬几句。   而当江虞苑将此事告知宋炙阳的时候,他的反应更是轻描淡写。毕竟这件事情,无论是安知还是宋炙阳,都不想再多做回顾,只想翻页。   宋炙阳那次的大发雷霆同样具有奇效。自那日后,安知的态度虽说不上脱胎换骨那么奇效,可是也确是大有改进,至少宋炙阳很是受用。   从前连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的人,总算也是学会偶尔回复他几次,尽管回的信息内容大多是“嗯”、“好”寥寥几个字,偶尔还夹杂一些工作事项,回的电话也大多是宋炙阳一个人滔滔不绝,可是在他看来,安知能为其有所努力,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这种事,还得一点点来。   “安知,”下班前五分钟,宋炙阳照例给安知打电话,“想吃什么?”   安知放下画了一天的笔,揉了揉眉头,自己也有些纳闷,不知从何时起,两人同吃晚饭竟成了个难戒的习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回答:“随你吧,我到地下车库等你。”   “好。”   .......   宋炙阳走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往常会比他来得早的安知竟还没有到,他坐上驾驶室将车开出停车位,挪到电梯口,等待着安知。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当十五分钟过去,宋炙阳觉得他有必要上一趟楼了。将车停回车位,宋炙阳直奔安知办公室而去,却在拐角停住了脚步。嗯…应该说,是被小小惊住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了安知,还有一个拖住安知步伐的女人的背影。而他们,不是在谈公事,而是在告白。   “安知......我......我.......我.....我喜欢你!”女人涨红着脸,就像煮熟的虾一样,羞涩爬满了她的全脸,显而易见,方才那句话用出了她全部的勇气,那种认真的态度叫人不敢忽视。   安知面无表情,或者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当初他在面对宋炙阳的表白之时,有过惊慌,有过失措,有过不可思议,有过方寸大乱,可是却没有此刻的这种大写的尴尬感。   他沉默了许久,沉默地空气有些凝滞,沉默地面前的女人也愈来愈不安,沉默地拐角处的宋炙阳也屏住了呼吸。   他们都在等一个回答,而这个回答注定会让一家欢喜一家忧愁。   “胡笳笳,感激和感情是不一样的。”安知终于开口。表白的女子正是胡笳笳,一个很让安知意外的角色。他自认对胡笳笳并没有过多的关心和接触,除了刚进公司的时候,在杜海的蛮横之下,胡笳笳稍显友好以外,就不过是上次在路颀晏的手里搭救了她一把。英雄救美从而芳心暗许?安知觉得这很荒诞。   胡笳笳听了连忙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一样,急的都有些结巴:“不,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我...我是...我是认...认真的!”定了定神,胡笳笳略低着头,害羞到不敢和安知对视,继续说:“你刚进公司的时候,我,我就注意你了...你总是很优秀,很淡定,好像什么事情都在你掌握之中......虽然你看起来并不强壮,可是,我觉得你很勇敢!....安知,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我总是不自觉地就会想起你...所以,我想当面告诉你....”   楼道里很安静,所以胡笳笳说的每一个字,都能清楚地飘进宋炙阳的耳中。他丝毫不关心胡笳笳的表白,他的眼睛牢牢地盯在安知身上,想从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肢体动作看出端倪。   没办法,他也是会紧张的。不是不相信安知。因为太在乎,才会患得患失。   安知礼貌地听完胡笳笳的话,很认真地回答:“即便会伤害你,我也必须拒绝你。”   胡笳笳显然一副受伤的表情,眼泪瞬间就爬满眼眶,声音也带着呼之欲出的哭腔:“为...为什么?你...是不是有喜...”   “不管是为什么,我都不会喜欢你。”安知打断了她颤抖的声音,忽然又意识到似乎话说得太重,看着胡笳笳一副心痛到要崩溃的表情,他只能又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喜欢是一种感情,想和一个人做朋友也是一种感情。我很确定,我对你只会是后者,不会是前者。”   胡笳笳抹了抹眼泪,眼里的血丝都晕得红红的,仍是不死心道:“可是...或许...试一试就会不一样呢?...以后说不定就会变成前者呢...?”   安知点点头:“没错,是有这种可能,但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无关。”   “无...关?怎么会无关呢?我那么喜欢你,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你的一点回应而已!”   安知看了看表,又看看胡笳笳似乎有死缠烂打的意向,便决定狠了狠心让她断了念想,冷冷地说:“一个人喜欢任何人也好,那都是自己的事情。这世上没有人有义务回应别人的感情,我也一样。想得到回响,那要自己有本事让人喜欢上你,而不是哭着一张脸去求别人的垂怜。至少,现在你的这幅模样,我不可能会对你有任何好感。”   这一席话,果然是剂量够大,胡笳笳的脸先是惨白,再是转黑,最后实在绷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双手遮着脸,转身跑走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还能隐约听到心碎的痛哭声。   安知很少有这么直接拒绝一个女生,更不用说还将女生惹哭,一时楞在原地有些说不上来的窘迫。   躲在暗处的宋炙阳看完了全程,直到安知说出最后一句,才勾出了一点笑意,在安知入电梯前,急忙往地下车库赶去。   ............   安知的电梯刚到达-1楼,门一打开,就被一个宽厚的胸怀迎面抱住。   “宋..炙阳?”   “嗯,是我。”   安知推了推他的胸口,却发现这个大男人像树懒一样黏人,手还越收越紧:“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   安知只当宋炙阳今天又抽的不知道什么东南西北风,一时半会儿估计是正常不了,随即也就不挣扎,任他抱个够。   “今天怎么那么久才下来?”宋炙阳埋在安知耳边,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又要丢下我呢。”   安知有些无语,所以,宋炙阳现在是在撒娇吗?他抬手在宋炙阳背上顺了顺,像极了安抚小动物,说道:“你没那么容易丢掉。”   “我可以当你是在夸我吗?”   安知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宋炙阳的背:“走吧,我饿了。”   ........ 第38章 带你回家   上了车以后,宋炙阳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说着:“后天,把时间空出来吧,我会给你批好假。”   安知将座椅调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用鼻音轻轻地应了句:“嗯。”   宋炙阳看着安知没防备的状态,便屏住呼吸朝他凑过去,一点一点缩短两人的距离。安知感到有一股热源距自己的脸颊慢慢靠近,便睁开眼,眼睛出奇的明亮有神,立刻一个黑手赏了宋炙阳腰上用力一捏。   安知下命令:“好好开车!”   宋炙阳不顾腰上的疼,飞速在安知唇上印下一吻,在第二把黑手伸过来之前迅速撤离,端坐在自己位置上,当然,还不忘回了安知的命令一句。   “Yes,my lord.”   ……   ……   肖於今天不开心。   他本来在家里,吆五喝六地,喝着小酒,赢着小牌局,那叫一个惬意。可谁知道唐苓这丫的风风火火地冲进他家,一把抓起还穿着睡衣的他就塞进车里,还打着江湖救急的旗号。   结果是陪这个二百五去K歌!   于是A市最贵的KTV的一间包房里,一男一女唱得鬼哭狼嚎,声嘶力竭的,方圆十米,人鬼俱哭。只不过,唐苓唱得很尽兴,肖於明显很敷衍。   一曲完毕,唐苓大口地灌了一杯饮料:“啊~爽!”   肖於把话筒一丢,抱怨道:“小苓儿,大白天你就为了唱歌,你拖我出来干嘛呀.....找你那群麦霸去呀......”   唐苓笑的又油腻又谄媚:“哎呀~唱歌也是需要陪衬的,我身边到哪儿找唱得比你还难听的人嘛~~~吼吼吼吼~”   肖於做了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不要欺负我这种年轻又好看的人。”   唐苓几乎要拿鼻孔看他:“看在你傻的份上,就当你说的对吧。”   肖於比了个中指,作势要走,唐苓连忙一个熊扑扑倒他,顺势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想走?”   肖於自然是很配合唐苓的恶趣味,干脆在沙发上躺成一个大字,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来来来,正面上我。”   唐苓就不客气地在肖於的腹肌处揩了一把豆腐,嫌弃到不行:“要是宋炙阳的身材,我还能将就将就,你的嘛....唉...秀气了....”   肖於一把就将唐苓从身上抖下去:“他现在忙着跟安知蜜里调油呢...你还挑食,我还不伺候你了呢。”   肖於的话像是一把钥匙一样,打开了唐苓脑子里的隐藏匣子。她赶忙抓过手机,打开日历仔细地查阅着,查着查着,笑成了招财猫一样。这笑容肖於再熟悉不过了,从小到大,但凡唐苓没来由的傻笑,那都是心里在盘算着小九九呢,馊点满肚子,坏水一大缸。   唐苓一开口,肖於抖三抖:“有好戏,看不看?”   “什么戏?”   “Surprise~”   ............   安知听宋炙阳的话,请了一天的假,然后又稀里糊涂地跟着宋炙阳走,浑然不觉他的安排。   “你还真是不怕被我卖了。”宋炙阳打趣道。   安知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说不好谁卖谁呢。”   说话间就到了目的地,安知下车便看到一座青砖围墙围绕着一扇精雕的木门,上方一块隶书匾额苍劲有力,写着“宋苑”二字。这才心里了然,原是宋炙阳的家。   安知问道:“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是啊,早就想带你回家了。”宋炙阳牵起安知的手,想将他带入门内,却发现安知低着头,不肯挪步分毫。于是只能解释道:“放心吧,家里没有别人。”   宋炙阳的洞察力一直让安知觉得很可怕,尤其是在安知一向迟钝的感情这块,宋炙阳总能细心地考虑到每一个会让他不舒适的点,然后提前解决。有时候,这份体贴太过细腻,让安知有种在宋炙阳面前变成透明的感觉,但是更多时候,是让他觉得很安心。   走进宋苑,就看到一棵粗壮的槐树,盘根错虬,枝繁叶茂,历经沧桑的站在墙角。整个院子内铺满了青麻石,石缝交接处是鹅卵石小道,四面八方地蜿蜒出去。院内水榭亭台,都很有格局。   宋炙阳引着安知一直进了屋子,让安知颇有些惊叹。庭院之中分明还是中式古典的园林设计,到了房屋之内,风格大为不同,竟是满满民国的怀旧腔调。立式的洋钟,做装饰的留声机,样式复古的钢琴…每一样装饰都让人有踏错时间的感觉。   安知喃喃道:“这是宋老夫人的手笔吧。”   宋炙阳领着安知一路走上楼:“是啊,这里每个细节都是她的亲手布置的,从小到大从未变过。”   安知接着问:“她如今不住在这里吗?”   “住的,只是她和我父亲满世界跑,很少回国,即便回国,也总是待在工作室里。”   说罢,宋炙阳在一个房门口停住,转动把手,将安知领了进去。   这个房间是宋炙阳的,这是安知看到第一眼下的结论。因为整个房间的风格和这个男人是那么一致,简单干净,不做多余的装饰。   宋炙阳将安知安置在沙发上,为他泡了一壶茶。   安知打量着窗边的书架,古铜色的原木架子上爬着长长短短的年轮,上面摆的是清一色的硬皮书,厚重而有年代感。安知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一本翻来倒扣的书封面,显然是最近才刚刚看过。   安知接过宋炙阳的茶:“你喜欢顾城的诗?”   宋炙阳挨着安知坐下:“和你在一起我才开始读他。”   “我?”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嗯,他写的很符合我如今的心境。………‘你在我身边也好,在天边也罢,想到世界的角落有一个你,觉得整个世界也变得温柔安定了。’”   说完宋炙阳喝了一口茶,姿态是说不出的好看和优雅。古书里说的那些清秀尔雅,温润如玉的男子大概就是宋炙阳这种模样吧,看起来轻松无害实际上却有着致命的魔力。就像他那磁性的嗓音念出顾城的诗,迷人地像他自己说的情话。   默默地,安知喝下茶水,有种错把宋炙阳的情话吞下去的朦胧感,耳侧一红,出声问他:“你带我来,就是为了参观宋苑吗?”   “当然不是。”宋炙阳放下茶杯,手搂过安知的腰和膝弯,将他抱坐到自己腿上,用一种诱哄小孩子的腔调轻声说。   “我带你回家,是想你为我留下。” 第39章 我想你看我   安知觉得这个姿势太过幼稚,顿时耳朵有些发热,左右挣扎了两下,发现宋炙阳没有撒手的意思,只能乖顺地软下身子,嘴上却不痛不痒地呵道:“流氓。”   宋炙阳干脆坐实了安知的指控,抱在安知腰上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带,身子一倾眼看就要吻上去了。   还没等到两人亲密接触,就听房中衣柜剧烈一抖,然后两道黑影很不雅观地抱团破门而出,哀嚎一片。   “啊艹艹艹肖於你个杀千刀的,把你的蹄髈从姑奶奶腰上拿开!”滚出来的唐苓和肖於在地上扭成了根麻花似的。   肖於捧着撞到地板的脑袋,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混沌感,张口就骂:“你大爷的唐苓,让你别挤我你非不听…”   唐苓俩指头捏着肖於的脸颊就是狠狠一扯:“你丫往我面前一站特么我整个世界都关灯了!不挤你我看啥?啊?!就问你看啥?!”   肖於疼得龇牙咧嘴地:“诶诶诶放手!放手!有本事出去拉练拉练?”   “练就练,小心我让你不能人道!”   “嘿我这暴脾气…!”   唐苓和肖於人还坐在地板上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吵起来,而看着他们吵架的宋炙阳却是阴云密布:“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唐苓和肖於闻声一震,突然想起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慢慢把头转向声源的时候,脖骨似乎都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宋炙阳怀里的人在听到声响的时候就滑溜地逃开了,难得的好事被打断,他的脸黑的像包公:“说吧,又从哪道墙爬进来的?”   肖於陪着笑,很心虚地说:“我坦白,我交代,我是被小苓儿威胁才进来的……嘶!”   唐苓对着这个狗腿子就是一记佛山无影脚:“…朕要你何用?!”然后立马跟翻书似的换上一脸“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模样,“凄凄切切”地说道:“宋哥哥,人家不是要来偷看的啦,人家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啦~我是一片真心啊…”   唐苓嚎着嚎着眼看都要唱起来了,宋炙阳忍不住开口:“别耍戏腔了,你们也偷看够了吧。”   唐苓被他威胁的目光凌迟着,咽下了那句“没看够”,索性破罐破摔死鸭子嘴硬:“宋炙阳,有点良心好不好!我们爬墙进来给你庆生也是不容易的!”   “庆生?”一旁的安知抓住了唐苓话中的词,疑惑地看着他们。   这下轮到唐苓惊讶了:“诶?你不知道吗?”她用手指戳了戳宋炙阳:“今天是这个大魔王的生日呀....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被他拐回家来了啊....”   安知眼尾一扫宋炙阳,宋炙阳只能哭笑不得地招了:“我是想告诉你的,只是被他们打断了。”   安知冷哼一声,看不出态度,宋炙阳却知道又要好好游说一番才行,当即就下了逐客令:“你们两个,可以出去了。”   唐苓一听,马上就发作了:“别呀!我千辛万苦才爬进来的.......”   宋炙阳微微驼下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唐苓耳边说着:“你输掉的那幅画,被我买下了,现在在楼下客厅里挂着,给你一分钟拿了画走人,不然.....”   唐苓听到画,整个人就像木头人一样僵住,等听到宋炙阳的后话,眼珠子都快发出激光来,立马就精神抖擞,态度那叫一个大变:“哎呀~我突然想起来,肖於一会儿要去医院看痔疮呢,那什么,天色不早了,我们走了啊.......”   肖於丈二摸不着头脑:“谁要看.....唔唔唔唔!!”话还没说完就被唐苓一大嘴巴子堵上了后话,朝门外拖去。   此刻她满心都急着要将那个“定时炸弹”给处置了,可以说是热血上头,脚下生风,一溜烟儿就没了影。   赶走了两个烦人精,宋炙阳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安知,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躲到阳台上去寻清净了。   太阳已经下山了,整个宋苑更是悄然静谧。早上看过的天气预报果然不假,此时已经有要落雨的迹象了,空气很是潮湿,微微闷热,伴随着时不时来几缕凉风。   安知的手肘靠在栏杆上,似乎在想些什么,直到一双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宋炙阳在安知的脖子上轻柔地落下一吻,温热的鼻息在耳边撩拨:“在看什么?”   安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回答:“看云。”   “我想你看我。”   “...好,”安知拿下宋炙阳遮住他双眼的手,转过身子背靠栏杆直视他,难得好心情地开他的玩笑:“可你没有云好看。”   宋炙阳有些惊讶安知竟也会说些玩笑话,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颊,就像捧着一件最珍视的易碎的艺术品,温柔地呢喃着:“…‘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他念的动情而深邃,每个字就像在编织一张大网一样,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将安知笼罩。安知被他这么坦诚的视线看得有些恼人的发热,不自然地转移视线,嗔道:“你是把书都背下来献宝吗?”   “或许呢。”   细若牛毛的雨丝随着风乱成了满苑烟云,飘落在安知裸露的后颈和宋炙阳雕刻般的面庞,安知的声音也被这绵绵雨打湿了一样清凉中带着软糯:“为什么不说是你生日。”   宋炙阳笑笑:“因为不想给你时间让你准备礼物,这样,你就只能把自己送给我了。”   安知挑了挑眉毛:“你想得太美。”   因为下雨,天黑的比平时要快,宋炙阳看了看表,已经是晚餐时分了:“其实,今天我本来已经准备好在水榭的晚餐,不过...”他无奈地看了看这天气,”看来是浪费了。”   安知也不忘打击他:“这就叫现世报。”想了想,又说:“家里有菜吗?”   “应该有吧。”   “那就好,”安知点点头。他的眉眼和睫毛蒙上一层水汽,看起来没有往常的锋利,而是一抹柔和,“进屋吧,我做饭给你吃。”   ...... 第40章 永不过问   因为原本准备的饭菜都放在水榭上被雨淋透了,安知在冰柜里翻找了好一会儿也不过找到些剩下的菜,干脆统统拿来料理,不知不觉竟也是做了三菜一汤来。宋炙阳原本想去帮忙,却被安知一句“我做东西不喜欢别人打扰”为由赶了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的身影忙忙碌碌,宋炙阳第一次觉得这偌大的宋苑竟然是无比的温暖。   若能永远这样,他大约愿用所有来换。   饭菜很简单,味道也很平常,可是宋炙阳吃得很暖心。吃完晚饭,安知出了一身薄汗有些难受,便借用宋炙阳的浴室简单地冲洗一番,出来的时候,发现宋炙阳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怔了怔,轻轻走过去,蹲下来近距离地看着宋炙阳。因为接连一周的强度工作,他的眼睛下面浮起一层暗青色,明显是睡眠不足。   安知伸手在他眉间轻轻揉了几下,面上仍然没有表情,可眼神却十分复杂。平日里,宋炙阳在他面前永远是游刃有余,总是精力不断的模样,这似乎是安知第一次看到他累的样子。可即便是再累,宋炙阳醒着的时候,都不会让安知看出他的半分疲倦。安知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就去房间里拿了条毛毯帮宋炙阳轻手轻脚地盖上,然后在旁边的躺椅上沉沉睡去。   夜色变深,安知在迷迷糊糊之间醒来时,觉得自己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艘小船,起起伏伏的,睁开眼看,原来是宋炙阳抱着他往房间走去。   宋炙阳第一时间就发现安知醒来了,“抱歉,我还是弄醒你了。”   “没事...几点了?”刚醒的安知声音沙哑。   宋炙阳将安知温柔地放上床,掀开被子让自己也躺在他旁边,揉了揉安知的发,“十一点半,再睡会儿吧。”   黑暗中,宋炙阳看不见安知的脸,却更清晰地感受到两人的心跳声和呼吸的频率。然后有一只手,慢慢的,慢慢的放到宋炙阳的手掌心,十指交握,越收越紧。   安知有些沙哑但依旧清淡的声音萦绕在空旷的房间:“宋炙阳。”   “嗯?”   “生日快乐。”   整个世界停滞了几秒,随后一个大力的拥抱将安知狠狠包围,四肢百骸都被这种热情的情感给侵袭。   宋炙阳的声音听得出来很欣喜,他说:“安知,我很高兴,真的。”   安知想点点头,却想起来现在一片漆黑,只能伸手在宋炙阳背后轻轻拍抚。   “傻瓜。”   ……   第二天早上,雨还是没有停,厚厚的窗帘将原本就不明亮的天光挡在外头,整个房间蒙上淡淡的阴暗。雨滴打在落地窗上,啪啪作响,如安眠曲一样叫人不愿意醒来。   安知被宋炙阳抱在怀里,光裸的背部紧紧贴着宋炙阳结实的胸膛,后颈与额头相贴,双手在安知胸前圈死抱住,这大概是世上最安心的姿势。   安知其实是被雨声打醒,多年以来他都睡得很浅。他坐起来,轻手轻脚地披上一件外衣,起身走到落地窗边。   窗外密雨重重,像谁从天上泼下水来,整个院子都湿淋淋的,青石板上坑坑洼洼的积水,枝头的树叶被打的一颤一颤,雨滴跳到玻璃上,三颗四颗连成一线,像眼泪一样流了下去。   屋外那么喧嚣,屋子里却那么祥和。   安知将额头贴在冰冷的窗户上,感受着每一次雨滴打落的节奏,心里一会儿思绪万千,一会儿又放空一切。   直到他看到宋苑的大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他转身回到床边,摇醒还在沉睡的宋炙阳。   宋炙阳睡眼朦胧地翻了个身:“怎么了?”   “宋老夫人回来了。”   ……   江虞苑走进宋苑主厅的时候,宋炙阳和安知已经收拾妥当了。   江虞苑显然没有料到会在家里看到安知,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宋炙阳开口解释道:“昨晚下雨了,我就让他留下了。”   江虞苑“哦”了一声,“苓丫头和小於呢?还在楼上睡着?”   “宋苑这么静的地方,您觉得他俩呆的住吗?”   江虞苑一脸“的确如此”的表情,笑道:“那俩孩子,就是静不下来…昨天太忙,没空陪你,今天一起用个早饭吧。”然后对着安知也示意了一下:“来到宋苑就是客人,你也留下来用一些吧。”   安知本来想借机离开,可是听江虞苑这么说,便实在走不掉了。   或许是因为有长辈在,这顿早餐显得格外安静,只听得到碗筷活动和咀嚼的声音。   刚喝了一口汤,江虞苑看着安知问道:“你的作品不错,不知道你师承何处?”   安知放下筷子,眼神敛了敛:“自学罢了,小的时候受家里长辈指点。”   江虞苑笑的很是温和:“哦,竟是世家呢,不知道你父母在哪里高就呢?”   安知看了看他,神色如常地说:“他们已经过世了。”   宋炙阳顿时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安知,又怕江虞苑看出端倪,只能硬生生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从未去调查过安知的身世和过去,并不是不好奇,而是比起那些打印在纸上的资料,他更想等安知自己亲口告诉他。   他仍记得,高中那年,安知简历上的亲人一栏里还写着母亲的信息,没想到如今竟然是举目无亲了。   一下子便没了胃口。   江虞苑也觉得似乎戳中了别人的伤心事,一时有些尴尬有些抱歉,满是同情地说:“我很抱歉,孩子,你别在意。”   反观安知却显得沉稳得多,他淡淡地看了眼江虞苑,说道:“无妨,在不在意,人都没了。”   安知这话说得并不客气,一时饭桌上气氛有些冷,但江虞苑毕竟是为人母,只当安知又被提起伤心事一时情绪不稳,更是有些伤感他孤苦伶仃,也就不计较了。   左右这早饭也用的差不多了,江虞苑擦擦嘴:“我回房歇息一下,你们若有公事就管自己忙去吧。”   “好。”宋炙阳目送江虞苑的身影上了楼,便同安知出了宋苑。   ……   去公司的一路上,宋炙阳难得比安知还要安静,一言不发,只专心开车。其实他很想说些什么,只是他如今心里想的都是方才饭桌上不愉快的话题,他好奇得要命,却不敢去触碰安知的逆鳞。   果然,好奇害死猫。   最终还是安知先开的口:“你若敢用半分同情的眼光看我,我再也不会搭理你。”   这话里的认真让宋炙阳靠在路边一个刹车停了下来,安知顿了顿,目光好像投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继续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这世上最令人恶心的事情就是听别人的故事,忙着替别人去伤心。谁都不是我,谁又懂什么?”   车里,有些压抑。   宋炙阳的心好似被一根很细很细的针扎着,不是那种一刺到底的疼,而是那种像针尖一下一下微微扎入肉下一分的促痛。   他将安知的手拿起,用自己的脸颊去温暖安知冰凉的手背,语速很慢却很坚定地说:“我不会同情你的,安知,永远都不会。我只是会心疼你,过去的事,你愿意说,我一直都在…若你不愿再提,我永不过问。” 第41章 来挖墙脚   永不过问是什么概念?面对自己爱的人,要永远忍住自己的那份好奇,不打听,不试探,若无其事。   发个誓言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但是安知知道,宋炙阳这个人,是真的会言出必行的。   咬了咬嘴唇,安知说道:“你总是这样逼着自己去迎合我吗?”   宋炙阳宠溺地刮了刮安知的鼻子:“你怎么知道,我是在逼自己,而不是在逼你呢?”   安知再次哑口,宋炙阳说得没错,如今的他已经会被宋炙阳的心意而左右一二,心若松动,连根拔起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终于,安知冰凉的手被宋炙阳给焐得暖暖的,他屈了屈手指,弱弱地说:“我知道了,立秋之后,我带你去见他们。”   宋炙阳仿佛比签了大单的生意还要有成就感,看安知的眼神更温柔:“你说,去见谁?”   安知抽回手,靠上椅背,闭上眼合上满目的情愫:“小嶶山…去扫墓。”   ………   A市的夏天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着下了几天阴雨之后,这气温竟也到了要加衣的时候了。   都说秋高气爽,不过这句话大概不适用于昱景,因为换季时分,全公司成员都忙得要上火。   到底还是安知聪明,趁着之前空闲的时候赶着时间多做了许多存货,如今才能显得游刃有余。   更上火的那就是宋炙阳了,各个部门提交上来等他批阅的单子好像怎么也批不完,以至于他都腾不出时间去见安知。想着安知就在他楼下几层,却只能每天例行汇报的时候多看几眼,宋炙阳就觉得这个总裁当的有些憋屈。   憋屈归憋屈,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   今年秋天银饰突然走俏,安知很有先见之明地设计了一系列作品,昱景自然是抓紧时机赶紧趁热打铁。唐苓先前买下的店铺在这里就派上了大用场,小小地赚了笔横财。   唐苓就是没钱万事衰,有钱精神爽,这会儿抖着二郎腿笑的跟没见过金条的村姑似的,对宋炙阳说:“你们家安宝贝,可比招财猫管用多了。”   宋炙阳揶揄她:“要不然你把他供起来?”   唐苓翻了个白眼:“你对他爱的供养还不够吗……话说…”唐苓凑上前,一脸八卦,“拐上床没?”   这下轮到宋炙阳翻她白眼了,唐苓一看就知道这两人肯定是“盖被纯聊天”,立马做了个子不教父之过的神情:“…黑灯瞎火,干柴烈火,不做爱简直是天理难容!!就说你是不是不行?!要不要姐教你?!”   唐苓自从把柄的威胁没了,在宋炙阳面前说话可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什么叫喂不熟的白眼狼,喏,这样的就是。   宋炙阳意味深长地上下扫了唐苓一遍,然后低头签了一份文件:“我行不行,你是没机会知道了,不过你不行,我是知道的。”   可谓是一针见血。   唐苓内心在咆哮,靠,想撸没吊…我要这女儿身有何用!   ………   安知刚给各个部门提交了这个季度的设计材料,打算回楼,却在拐角处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稿纸撒了一地。   安知淡淡地说了声对不起,赶忙就蹲下身去捡。自从上次设计被抄之后,安知对此就更加上心。对于一个专业的设计师来说,有时候只需要一眼就能够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作品来,一点都马虎不得。   安知刚捡了几张,就有一只手将飘远的纸拾起来,递到安知面前,那手骨节分明,修长而好看,可以想象有这样一双手的人,长得也一定很好看。   安知说了声谢谢便接过纸,想转身离去,却被对方一句话凝住脚步。   “你就是安知吧?”   安知转头,看着这个陌生的人。那男人的容貌倒没有他的手来的惊艳,可是通身的气派倒是非同凡响。五官虽然普通了一些,难得的就是让人过目不忘。   安知想,这大概也是个大角色,样子可以骗人,气质确是瞒不住的。可凭他是谁,对安知而言,都无关紧要。   “我是,有何贵干?”   那男子很绅士地笑了笑,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了一张名片,说:“你的作品风格鲜明,实在让人过目不忘,所以难免想认识一下。”   他说的客气而礼貌,让人挑不出毛病,安知只能接过名片,一看,竟然愣住了。   华瓴总裁,秦舸。   先不说他的身份竟是华瓴的主心骨,单单说华瓴和昱景这么些年在市场上水火不容的事态,作为总裁,秦舸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这实在是可谓怪哉。   更何况,安知先前作品被偷,华瓴就是最大的黑手,无论这个秦舸知不知情,这笔账都是赖不掉的。虽说后来仗着唐苓的损招让华瓴鸡飞狗跳了一会儿,架不住人家家大业大,多花了几个冤枉钱做做慈善,那些事情也就过了。   如此这般,安知看秦舸是不会顺眼到哪里去了。   他很冷淡地说:“你已经认识我了,我也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没事我就走了。”   看安知抬腿就要动作,秦舸只得伸手虚虚一拦,面上笑意不减:“我说的话都很诚心,若你不介意,我很想向你讨教一二。”   讨教?安知讥讽地笑了:“我不觉得我和小偷有什么好说的。”   秦舸面对安知的冷言冷语,竟是毫不退缩:“你不必这么厌恶我…先前的事情,的确是我们公司有不妥当的地方,我也难辞其咎。我来这里是想向你道歉,下面的人我都已经处置了,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人就在这里,你尽管提意见。”   说完,秦舸略略弯腰,对着安知鞠了个小躬。   安知眯了眯眼睛,对这个秦舸不由得有些在意。他很聪明,有些地方倒是和宋炙阳有些像。即便安知讨厌华瓴,讨厌他,可这番话他既放低了自己,又硬是捧高了他,又不推脱责任,也不隐约其词,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错处。三言两语就将一个棘手的问题扔给了安知,还显得自己风度翩翩。   这一招若不是真心,那就是一计捧杀,若安知不依不饶,那就是打自己的脸了。   毕竟此事已经过去很久,安知不想在多纠缠,于是说道:“无所谓了,只是希望秦总裁以后用人的时候多长点心,有些麻烦不是花钱摆得平的。”   “那是自然,”秦舸见安知松口,笑得更显风度,“既然安设计师也已经原谅我们的过失了,那不如由我请客去喝杯茶吧,权当做个朋友,如果不愿也无妨,是我唐突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安知一直认同。这个秦舸虽然看着出身不凡,可方才聊了这么几句,安知明白,他远远不是路颀晏之流的无脑子弟,他懂世故,会说话,还沉得住气,难怪这么多年会和宋炙阳杀成平手。   秦舸见安知迟迟不回应,便用很理解的口气说:“抱歉,看来是我占用了你的工作时间,那我们改天再聚。”   “改到哪天我都不会喝你的茶。”安知很不喜欢这种猫捉老鼠,你来我往的繁琐交际,干脆捅破了窗户纸,两下里都弄明白,“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呢…”秦舸有些惊讶安知的直接,好在他先前做了不少有关安知的功课,此刻对话走向的突变也不过叫他眉毛一耸罢了。的确如别人所说,这安知是个难啃的骨头。   秦舸收起笑容,声音压低一分,脸色很认真:“那便直说吧,我…是来挖墙脚的。”   安知眼皮一跳。   “我想聘请你做我们的首席设计师。” 第42章 立秋之寒   秦舸这话说得,是掷地有声。   安知听得,确是心中擂鼓声声。   “秦总裁抬举了,贵公司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   秦舸对安知的回应毫不意外,他耐心劝道:“安先生不必这么谦虚,你的才华有目共睹,而我也是带着诚意来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开一份空白的合同,条件,随你开。”   安知虽然不明白秦舸为何对自己这么执着,可是从天而降的馅饼,从来就不会是白吃的,何况他根本就没打算要离开昱景。   “我想,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宋炙阳,他大概也很愿意给我开空白合同。”   “安先生的意思是,不打算给我这个合作的机会了?”   安知回答得很不客气:“秦总裁,慢走不送。”   秦舸沉默了几秒,脸上依旧带着笑,不是强撑的那种,而是胸有成竹的自信,看得人莫名其妙。   “安先生这么坚定地拒绝我,无非还是不相信我罢了。其实,你留在这里,也是“一番苦心”,不是吗?”说到那四个字,秦舸特地加重了语气。   安知的眼刀顿时扎在秦舸身上,像是要把他深深扎透。狐狸尾巴终于要漏出来了吗?可见这个秦舸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将他查到哪种地步,于是冷冷一笑,说道:“终于要出底牌了吗?”秦舸摇摇头,依旧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可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狡猾还是被安知看了个正着:“我并没有任何对安先生不敬的意思…只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是可以在一条船上的。”   安知明显的不信任:“我只坐我自己的舟,也不想上别人的船。”   秦舸一边从兜里拿出笔,一边说道:“我是个商人,商人只讲利益,我认为我们之间会有合作的空间。我们互帮互助,岂不是更加如虎添翼,事半功倍吗?”   说完,拿过刚才递给安知的名片,在背后写下一行号码,又放回安知手上,走之前还在他肩上拍了拍:“安先生是个聪明人,所以,我很期待你的来电。”   听着秦舸走远的脚步声,安知捏紧了手里的名片,紧紧的,硬是抓成了一个皱巴巴的纸球,可到底还是没有扔了它。   ……   立秋,一候凉风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蝉鸣。   所有的人都说秋天是丰收的季节,那丰收意味着什么?   不是喜庆。   秋天之后便是冬天,便是毫无生气的冬天.所以丰收,就是死神送给这个世界的见面礼.   早上醒来,安知就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每年的今天,天气都是这么晦涩,要哭不哭的样子,也不知道伤心给谁看。所以安知很不喜欢这一天的到来。   其实,当一个人不愿意面对什么事情的时候,大可以当这件事情不存在,从自己的生活里除去一切有关的痕迹,干干净净的逃避就好了。   可有些事,确是逃不掉的。要问为什么,大概安知自己也不知道。   只知道,是放不下。   宋炙阳起的比安知还要早,安知刚洗漱完,宋炙阳的车就停在了楼下。今天,他穿了一身黑,看起来郑重其事,比安知更像个扫墓人。   宋炙阳伸手摸了摸安知眼下的乌青有些心疼:“昨晚没睡好?”   安知摆摆手:“还好…走吧。”   两人上了车,车子一路向小嶶山驶去。山路蜿蜒,安知又没吃早餐,坐的胃里翻江倒海。到了半山腰,车子就只能停下,延着小山路寻到墓地。   山间的风霜雨雪,将两座墓碑摧残得凄凉不堪。没有照片,刻字也很普通,只是被磨损地看不清名字了。可以想见,当初埋葬在这里的时候,是匆忙而拮据的。   安知直接动手清理杂草和蜘蛛网,宋炙阳见状急忙上去帮忙,两人收拾得满身污渍,才勉强让墓碑看起来干净一些。   宋炙阳将准备好的花束方才墓碑前,很认真很严肃地朝墓碑鞠躬,说道:“伯父,伯母,我是宋炙阳,很抱歉这么迟来看你们…你们放心,安知,我会照顾他的。”   安知听着宋炙阳的话,凝视了墓碑很久很久,宋炙阳也不打扰他,就陪着他这么站着,受着冷风,一言不发,只是手却紧紧牵着安知,将那一点点温暖共享。   “我从没见过父亲,我出生的时候,他就死了。”   安知终于开口,声音一出口就像被山风吹散一样缥缈。   “后来,我就和母亲一起生活,她是个手艺人,我便是跟她学的……后来她也去了,就是高中那年,到如今也已经十一年了…”   安知说得很简短,也很明白。寥寥几句就交代完了这一生,却从没有诉说过半分痛苦。   他就是这样的人,从不把自己的疼说出来,让看见他的人似乎觉得他无坚不摧,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刀扎得有多深。   或许能说出口的委屈,都算不得委屈,所以安知的委屈,根本就说不出口。   宋炙阳心里像被狠狠揪疼,喉咙喑哑,“这么多年,你都一个人过吗?”   安知的脸色不见悲喜,“嗯,习惯了。”   所有的事情,习惯了就好了。痛苦也好,委屈也好,习惯会变成麻木,最后变成冷漠。   宋炙阳一把将安知搂住,右手扶着安知的脑袋,将他的脸摁在自己的肩膀上,有几分急躁,几分温情:“我不想你习惯,我想你会哭、会闹、会笑…安知,以后你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安知埋在宋炙阳肩头,虽然觉得鼻子一酸,可是终究还是没有眼泪出来。   悲凉太久,一下子找不到痛哭的由头,再说,此刻也不是该宣泄的好时候。   安知拍拍宋炙阳的后背,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疲惫,“我们走吧。”   宋炙阳问道:“你不和伯父伯母说些什么吗?”   安知回望了一眼两座墓碑:“我想说的,我想做的,他们都知道的。”   宋炙阳点点头,有朝墓碑鞠了一躬,说道:“我请人来翻修一下吧,这样…总是不太好。”   安知脸色一暗:“…改天…还是我自己来吧。”   到底是安知的父母,宋炙阳也就不再坚持。   回到车上,安知像打了大仗一样疲惫,摊在座位上,脸色也有些潮红。宋炙阳暗道不妙,伸手摸去,果然有些发烧。   于是立马发动车子:“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安知弱弱地说,“昨晚着凉而已,我知道的。”   宋炙阳明显不肯买账,安知又说:“…去我家吧。”   “你说什么?”宋炙阳以为自己听错了。   “去我家,带我回家。” 第43章 停下还是继续?   这是宋炙阳第一次踏进安知家,或者说,这是宋炙阳第一次被安知邀请进家门。   一场秋雨一场寒果真不是开玩笑的。吹了一早上山风,此刻的安知显然有些不太好,脸色发红,呼吸也是乱的。   宋炙阳将安知扶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便转身前去倒水找药。   翻找了半天才看到一盒胶囊,便拿去给安知。谁知安知只低头看一眼,并不肯乖乖吃药。   宋炙阳有些好笑:“莫非你还怕苦吗?”   安知不回答。   “这是胶囊,没有味道的。”   安知还是不回答。   “你若不吃,我就抱你去医院了。”   安知只能弱弱地出声:“我不喜欢胶囊的味道。”   宋炙阳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难得安知居然还会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不过这赖皮劲儿还挺冷,只听过怕苦的,没听过怕胶囊味儿的。   “试一下也不行?”宋炙阳看著他。   “……不行。”安知轻轻的说。   下一刻安知就被大力却温柔的身影压在床上中,宋炙阳的手扣住他的下巴,然後那一小口水就着胶囊被灌进了安知微微张开的嘴。   “唔……咳咳……”安知尝到了胶囊的味道,他对这个味道意外地敏感,可是却挣扎不得,只能满脸通红,眼睛里都急出珠光。   宋炙阳睁开眼睛,看安知因为轻微发烧而有些虚弱的表情,觉得此时的安知实在是楚楚可怜。逼着安知吞下药丸以后,又恋恋不舍地剥夺着他的呼吸。   安知略高的体温就像是一把火,叫宋炙阳燃烧起来。安知柔软而稚嫩的舌抵挡不住,被宋炙阳肆意玩弄。无力的手攥著他胸前的衣领,又像控诉又像依赖。   小小的房间内,只听得两个频率不同的喘息。   “你先别睡着,”宋炙阳揉了揉安知的发,“你今天什么都没吃,我去煮点热汤给你,吃点东西再睡。”   安知还涨红着脸,背过身,把自己半张脸蒙进被子里:“…嗯。”   宋炙阳走进厨房,将冰箱里菜拿一些出来。他并不太会做饭,所以也不敢做出什么花样来,只是简单得炖了一锅粥,考虑到安知的口味,连盐也不敢多放。   粥刚做好,安知也从床上下来了。   “你怎么下来了,躺回去。”宋炙阳命令道。   安知拉过椅子在餐桌边坐下:“不想在房间里吃东西。”   安知的这个习惯还挺让人惊讶的,只要是在家里,他对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似乎特别讲究。   宋炙阳看安知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进食,也拉过椅子坐在他边上。大概是因为饿得久了,安知吃得挺多,宋炙阳看得很满意,伸手替他擦去嘴角的汤汁。   “还难受吗?”   “好多了。”病去如抽丝,安知喝了一大碗热粥,此刻觉得比方才要好受一些,只是出了一身汗有些难耐。   安知抱着睡衣就进了浴室,关门前还不忘跟宋炙阳说:“客房还有一个浴室…衣柜里有没穿过的浴衣。”扫墓回来的宋炙阳自然身上也是污渍不少,听了安知的话,便也急着将自己拾掇干净。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宋炙阳本以为安知定然睡了,可不想却看到他蹲在沙发上,像只猫一样眯合着眼,显然是在等他。   宋炙阳走过去,坐下来,搂过他的肩膀:“怎么坐在这,冻着怎么办?”   “怕睡过去,就忘了。”安知声音慵懒。   “忘了什么?”   安知拿出手上的盒子,“这个。”   宋炙阳的那种惊喜实在是难以言说。你记得第一次看烟花的心情吗?大概就是那种觉得整个世界都绚烂到极致的窒息感。他几乎是屏着气接过盒子,将它打开。   盒子里躺着一条项链,一看就是安知的手笔,简单大方。拉丝的老银被打成抽象的形状,像燃烧的一点火焰,中心染上了一点深蓝,颜色过渡得很好看。宋炙阳几乎是在用一种很深情的目光凝视着这条项链,却被安知打断。   安知遮住了链子,有些不自然地说:“小玩意儿罢了,经不得你这么细看。”   宋炙阳很认真地将项链挂在脖子上,放进衣服里,贴在身上,然后将安知搂近怀里,“安知,我很高兴,真的。”   半晌,宋炙阳都要以为安知在自己怀里睡着了,才听到安知迷迷糊糊的声音:“宋炙阳…谢谢你。”   “谢我什么?”   “陪我扫墓…做饭…带我回家。”还有很多,很多。发烧的安知,比平常话要多,脸色微红的样子,要不是眼神还是清醒的,宋炙阳简直要以为他烧糊涂了。   安知的声音还在继续:“其实你不值得的…只是我这么说你又要反驳了。宋炙阳,我只想做个茧呆在里面…你却硬生生要把我拉出来。”   说着说着,声音又像娇嗔又像牢骚,像一双手在宋炙阳心里摸过一样撩人:“…你真过分…”   此刻若是再忍得下去,宋炙阳只怕离成仙也就差一步了。他将安知双手压在沙发上,脸埋在他脖子上亲吻啃咬。   “过分的是你,安知,你在给我下蛊。”   安知脸上微微泛红,躺在他身下,陷入沙发的柔软中。他已经放弃阻止宋炙阳,任他予取予求,伸手拥抱住他,两人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宋炙阳的脸离他不能再近了,灼热的气息令他不禁浑身紧绷,看起来竟是相当难耐,显然很亢奋。   宽松的睡衣在拉扯之间滑落,露出安知大半的肌肤,以及宋炙阳光裸的后背,肌肤相亲的时候,安知忍不住心跳加速。   宋炙阳发现安知的乖顺,抚摸的动作也越来越露骨,滑过后背,滑过腰,手掌也开始侵犯他的胸膛,叫安知颤抖。   直到宋炙阳身下的反应贴着安知的大腿,安知这才从恍如隔世的意乱情迷中反应过来,脸上像炸开烟花一样,窘迫到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最终也只能试图挣扎推拒来表示这份羞赧。   “宋…炙阳…你…”   宋炙阳的手像铁一样无法挣脱,他抬起身体,看着安知。他洗过的头发上还挂着水珠,此刻格外得性感。   “安知…”声音也已经满是情欲,“想我停下,还是想我继续?” 第44章 战书   “想我停下,还是想我继续?”   安知看着面前的宋炙阳,几乎是在欲望的边缘,额头的青筋都清晰可见,却还在问他,愿不愿意。   安知不知道该拿宋炙阳生气还是怎样,这样赤裸裸的问话,要他如何能够回答得出口。   两人的胸膛都因为喘息而微微起伏,宋炙阳感到安知的手拽着自己的浴衣,十指收紧,好像在压抑着什么。等了许久,他都没等到安知的回答。   叹了口气,宋炙阳朝安知再度俯下身:“想我停下,就挣扎吧。”   一吻深情。   安知本来是想挣扎的,可是他一睁眼就看到宋炙阳眼睛里那股不容拒绝的笃定和温柔,手指紧了紧,到底还是放下了。   这个默许的信号很微弱,可宋炙阳却切切实实地收到了。他立刻便撬开安知的唇,勾出他的唇舌,做最亲密的事。   他的吻在安知身上游走,从前胸一直往下,细细密密,一路往下留下一片水迹。安知睡衣下本就什么都没穿,被宋炙阳大手一扯就轻松剥落,安知还来不及打个冷战就被宋炙阳温热的身体覆盖住。   宋炙阳轻轻舔舐着他,一阵酥麻的痒和微微的恐惧从安知身体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让他忍不住想呻吟。尽管身体在颤抖,他仍然用劲咬住手背想要不叫出来。   宋炙阳将他的手拿下来,亲吻到每个指尖,微笑着说:“你这么紧张的样子,会让我失了分寸。”   说完,宋炙阳起身,将安知拦腰抱起,走进卧室,轻轻将他放在床上,卸去了两人最后的衣物。   第一次浑身赤裸地展示在宋炙阳面前,那种羞赧对安知而言简直是灭顶的燥热。男人的双手牢牢地锁住他的腰肢,他的身体几乎软到动弹不得,就此情形而言,他也不可能扯著对方的头发要求停下,微微扭动身体,看起来反而像是欲拒还迎。   宋炙阳有些恶意地打开安知的双腿,贪婪地看过几眼便开始上下其手。   四肢百骸涌入一种古怪的快感,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安知浑身像通过电流一样,他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想借此分散一些注意力。   宋炙阳含着安知的耳朵说:“安知,抱着我。”   安知似乎已经没了心智一样,伸手搂着宋炙阳的背,然后便听到宋炙阳的低叹:“现在,即便是你说不要,我也不会停下了。”   “…你…嗯!”安知还没反应过来,一阵炙热的事物就开始破城而入,缓慢而坚定。   安知就像被扔在沙滩上的鱼一样,浑身一个激灵,那种窒息的痛楚让他低哑地呻吟了一声。宋炙阳的动作很慢很慢,因为怕安知承受不得,他压抑得满身大汗。   可是一入到底之后,宋炙阳心里踊跃出的那种完全占有安知的愉悦,以及身上密密麻麻的快感,让他根本无法自制地大开大合地动作。   安知还是觉得有几分痛楚,而这痛楚却并不过分,掺杂了太多名叫快感的元素,叫他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他攀附着宋炙阳的背部,抓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而宋炙阳却如没有痛觉一般继续着动作,安知无法,只得咬住宋炙阳的肩膀,让自己不至于像女人一样呻吟出来。   宋炙阳的耐力好得惊人,安知却是有气无力。   “…够了…真的…”   安知被弄得没了脾气,声音也支离破碎。宋炙阳根本不肯停下动作,还顺势打弯安知的腿,叫两人毫无缝隙地贴合。   “…不够的,安知,永远都不会够。”   宋炙阳难得很强制地制住安知推拒的手,毫无征兆地骤然加快了进出的频率,安知又想咬住宋炙阳的肩膀,却被他捏住了下巴。   宋炙阳轻笑:“别咬…你的声音很好听。”   安知觉得从下身传来的阵阵酥麻满以自持,忍不住骂道:“……你…混蛋…”   随即安知绷紧了身躯,视线亦是一片模糊,呻吟更是抑制不住地泄出些许,不知道被这样折磨了多久,在他终于忍不住垂下手臂,交代出来时,宋炙阳才终于肯慢下几分。   安知整个人因为欲望的释放而轻轻震颤起来,见他的这般情态,宋炙阳也抑制不住地发泄了出来。   情欲褪去,身上开始发凉,宋炙阳将安知抱在怀里,拉好被子。人还小病着,宋炙阳不敢太放肆。   这一番作弄,即便安知此刻浑身黏腻,下身一片狼藉,却懒得动弹,安静地呼吸一番,陷入沉睡。   看到安知睡死过去,宋炙阳压了压自己的欲念,起身去浴室打水,替安知擦拭身体,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已经是接近午夜12点了。   最爱的人就在手边,用最沉稳的睡姿宣誓着对自己的信任,宋炙阳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安心的。   万籁俱寂,整个城市都该安睡了。   他们,也安睡了。   ……   安知到了次日人也醒了,病也好了,想到先前那些旖旎画面,直接一脚给宋炙阳蹬下床。宋炙阳得了便宜,知道安知是害羞,所幸就哄着,毕竟安知是吃软不吃硬的。   从那日以后,宋炙阳待安知就差没捧上天一样,用唐苓的话讲就是“跟供佛比就差两根香了”。   宋炙阳乐在其中,唐苓只能干翻白眼。为了不再受到秀恩爱的伤害,唐苓决定说完事情立马走人,“有人想请你出席个宴会,不知道你去不去呀?”   宋炙阳漫不经心:“谁?”   唐苓打了个响指:“你肯定猜不到--秦舸。”   宋炙阳眼皮一耸:“他?葫芦里大概又卖什么药了。”   唐苓摊了摊手:“难保不是个鸿门宴,去不去?”   宋炙阳走到落地窗前,俯视这整座城市的繁华,玻璃倒影里,他的脸笑得很自信:“战书都下过来了,不接岂不是太失礼。我也很久没跟他碰面了。”   唐苓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看宋炙阳来了意思,又补了一句刀:“我差点忘了,秦舸还请了一个人。”   宋炙阳回头,预感不祥。   唐苓笑的分外甜美:“是安知哟~” 第45章 不省油的灯   华瓴的晚宴定在市中心的酒店内,请的人不多,却都是业内的精英或财阀,宋炙阳和安知到场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秦舸一见来人,就端起酒杯笑的很儒雅:“宋总可是来迟了,可要自罚一杯。”   众人纷纷应和:“是啊是啊,宋总可得好好喝一杯啊!”   宋炙阳拉过椅子,也端起杯子,和秦舸轻轻碰杯,一口干了,笑着说:“我还没坐下,秦总就要灌倒我么?”   秦舸同样一干而尽:“宋总说笑了…安先生不来一杯吗?”   众人这才看到宋炙阳身旁的安知,一身白色西装,看起来风骨清奇,确实有艺术家之风。   安知只倒了一杯茶,淡淡地说:“我酒量不济,以茶代酒。”   一位老总劝酒道:“安先生虽然说是艺人不沾酒,可是今天大家难得聚一聚,稍微喝一杯助助兴…”   “我看还是算了,”秦舸拦道,“安先生既然不能喝,那就由我代劳吧。”   秦舸刚倒了满满一杯红酒,就被宋炙阳转动桌盘,夺了酒杯,“秦总太客气了,安知是我们昱景的人,那自然是要由我代为饮酒,如果秦总喝了,不就显得我苛待员工了吗?”   桌上其他人只当宋炙阳和秦舸两人开玩笑,都笑的很愉悦。   秦舸缓缓坐下,话里的意犹未尽只有宋炙阳明白:“宋总果然护短,不过安先生这样的人才,也是值得的。”   在场其他人见宋炙阳和秦舸聊得很是“愉悦”,便也纷纷举起酒杯,推杯换盏起来,不一会儿菜肴端上,桌面上看起来更是一派祥和。   酒过三巡之后,秦舸站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很认真的模样对着安知和宋炙阳说道:“今天,特意请各位来此,其实不光是为了叙旧,老实说我也有个私心。”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倒了一杯红酒,继续说道:“大家知道,我和宋总同行多年,难免业务上有诸多争抢。只是生意归生意,如果为了一点小钱伤了彼此和气,那就太不值当了。所以今天,想请各位做个见证,我代表华瓴希望能同昱景合作一次,大家握手言和,还希望宋总能给我这个机会。”   秦舸的一举一动落落大方,姿态谦逊得体,落在众人眼中俨然是一副诚心诚意的模样,于是众人纷纷搭腔。   “是啊,做生意嘛,和气生财。”   “大家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有钱一起赚嘛。”   “宋总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会计较的。”   ……   众人七嘴八舌,好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模样,此时若是宋炙阳直接给回绝了,那就实在显得太过不近人情,再跟如谦谦君子一般的秦舸相比可就更加不如了。   在宋炙阳开口之前,安知先发声了。   “秦总想一酒化干戈,我却怕是杯酒释兵权呢。”   秦舸拿酒杯的手微微一僵,脸上倒是很从容:“安先生多虑了,我所说的都是诚心。”   “是吗?”安知像听到好玩的事情一般,“两家针锋相对的时候,倒是不见秦总有心结交,如今一盛一弱,秦总却很懂得见机行事。”   餐桌上顿时鸦雀无声,在场的人都不禁有些尴尬,不是替自己,而是替秦舸。虽然他们都觉得安知实在太不懂人情世故,半分面子也不留,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反驳不了。本来生意场上,无非就是利来利往,能捞金的地方自然趋之若鹜,秦舸也不能免俗。只是这样直白地被安知戳破,实在是难以下台。   可谁知,秦舸听了安知的诘问,只是手上动作微微一用力,随即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安先生啊安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性子够直,我很欣赏。”   众人还在纳闷,就听秦舸接着说:“我不过是个商人,商人见利而动这无可厚非吧。我只是觉得这是个双赢的机会,所以希望和宋总合作,想赚钱是真的,诚意也是真的。”   这下,众人心中不由对秦舸竖起了大拇指。他如此坦荡地承认,不仅丝毫没有放低自己的身价,反而让人觉得他是敢说敢做,大度能容。   宋炙阳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想看秦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今已经清楚了他打的算盘,自然也有对策。   “秦总也是明白人,那就敞开天窗说吧,”宋炙阳用手支了支下巴,“大家都是商人,既然要谈生意还是正式些好。秦总不介意的话,明日到昱景来,我们好好详谈,如何?”   秦舸自然顺水推舟:“宋总好爽快,那明天的事咱们明天再谈,今天就好好叙叙旧。”   酒桌上气氛再度热闹了起来。吃了这许久,安知不慎弄污了衣角,起身道了个歉便去洗手间打理。   安知关上水龙头一抬头,就看见镜子里的秦舸,靠在门上,好整以暇。   “安先生,可想好了?”   安知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有点像在这儿等着秦舸一般。他抖了抖手上的水,淡淡的说:“秦总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很难让人信任。”   “这你大可放心,我所做的都不会有害安先生的。”   安知擦了擦手,古怪地笑道:“商人的话,谁信谁上当。”   秦舸点点头:“不过,咱们是交易,不是做买卖。”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好像所有的话都在眼神里就能说清楚一般,互相试探,互相考究。   像是看够了,安知从秦舸身旁擦身而出,留了最后一句话:“那就看秦总的耐心有多好了。”   耐心?秦舸腹诽。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这场宴席最重要的目的已经了了,众人多喝了几杯也就早早散了。   坐上车之后,宋炙阳和安知觉得比平时加班工作还累,不是累身,是累心。   安知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宋炙阳揉了揉眉间:“那要看他想玩什么。”   “你看起来很讨厌他。”   宋炙阳捏了捏安知的脸,觉得手感不错:“他看起来难道很喜欢我?”   安知啪得一声打掉宋炙阳的咸猪手:“反正你们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宋炙阳一改倦容,在安知脸颊上亲了一口:“是…我这盏破油灯,都照进你这个黑胡同了。”   安知也伸手掐了掐宋炙阳的脸,赏了他两个字。   “贫嘴。” 第46章 由你改写这命运   秦舸果然说到做到,次日一早便领着华瓴高管进入了昱景。这可把昱景上下震惊了,所有人都感觉变了天一样,一时窃窃私语不停。   总裁办公室里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大家知道的只是自华瓴的人进去之后,已经四个小时没出来了。   都说两家总裁相看两相厌,这该不会是打起来了吧?   就在众人异想天开之际,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伸长脖子看过去,秦舸及他带来的人脸色都还不错。   “宋总,”秦舸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宋炙阳回握:“合作愉快。”   于是这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离开,这一来去,怕是要给A市的时尚界带来不小的风浪。   等人都走干净了,江虞苑才长长吐了口气:“我倒是很多年没谈过这么久的业务了。”   宋炙阳递上水杯:“那可是辛苦您老了。”   “你还别说,我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你居然要和华瓴那小子合作了。”   宋炙阳笑了笑:“说得好听点叫合作,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利用罢了。”   江虞苑润了润嗓子:“华瓴那里居然打的是梵聆最后一件单品的主意,这心也够大的。”   “这么大一块肉,谁不眼馋?就算我只答应了在成品发布会上加上他们的名字,那到手的利润也是不可估量的。秦舸,可会算得很。”   江虞苑笑道:“你还说他呢,你还不是硬要吞掉了人家周边两个市的业务才肯点头,指不定他现在心里肉疼着呢。”   宋炙阳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很悠闲:“这可不能怪我,是他求上门来的……要是您再拖个十年八年的不做出梵聆来,那他才真是冤了。”   江虞苑白了宋炙阳一眼,运势就要打过去:“你这个乌鸦嘴!”   宋炙阳笑着虚晃一下,露出了脖子里头的项链。   江虞苑突然目光如炬,定焦在宋炙阳的脖子上,连语调也不经意地拔高,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那…那是什么?!”   宋炙阳一头雾水,顺着江虞苑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她盯着的,是自己脖子上的东西。   那条安知送给他的项链。   “你说的是这个吗?怎么了?”   江虞苑目不转睛,手有些抖:“快!你快将它拿下来给我看看!”   宋炙阳看着这个显然有些不正常的江虞苑,心里的疑惑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这么激动的江虞苑他很少见,何况她情绪波动的原因还只是为了他脖子上的一个挂件。无论是项链本身,还是做它的安知,都不像会是江虞苑失态的原由。   疑惑归疑惑,宋炙阳还是将项链取下,递给了江虞苑。   江虞苑几乎是抢过项链,细细地打量着。   江虞苑的眼神是那么专注,专注到仿佛外界的事情都与她毫无相关。她将那条项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又用手指细细地沿着边缘摸索。想来这样还不够,她又拿过眼镜,点起小台灯,用放大镜仔细查看,还时不时拿出一些照片来反复比对,看起来是要验证什么。看到这样的江虞苑,宋炙阳一时都不敢开口打扰。   许久许久,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兴奋到夸张的表情绽放在江虞苑脸上,好似什么珍视的宝贝失而复得一般。   她太激动,以至于声音都在微微发抖,宋炙阳能清楚地看见她眼里的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炙…炙阳,这个,你是哪儿来的?”   宋炙阳显然被江虞苑的反应镇住了:“妈,你别激动。这个,是安知送……是安知的作品。”   宋炙阳没敢说是安知送给他的,一来很难和江虞苑解释原由,二来此刻也不是和她坦白他与安知关系的好时机。   “安知,安知,安…知…,”江虞苑喃喃自语,然后猛的抬头紧紧抓着宋炙阳的衣袖问道:“就是,就是咱们公司里头的那个安知吗?!”   宋炙阳拍了拍江虞苑的背,想让她冷静一些:“是他,妈,你究竟怎么了?安知他…怎么了?”   江虞苑揉了揉眼睛,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举起手里的项链用惊喜的语气说道:“看到这抹蓝色了吗?这不是染的,这是点翠啊!居然还有会点翠的人在!”   “什么?!”宋炙阳大吃一惊,“你…你没看错吗?”   江虞苑信誓旦旦:“我不会看错的,这世上,只有点翠,我永远也不会走眼的!炙阳,快,带我去见安知!我现在就要见他!”   ………   安知在自己办公室,等着宋炙阳下来陪他一起走,却没想到除了宋炙阳,还等来了江虞苑。   江虞苑此刻谈不上什么优雅风度,她几乎是有些急躁地敲开了门,神情复杂。   安知看了看江虞苑手里攥着的玩意儿,和她身后不明所以的宋炙阳,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安知起身,很恭敬也很客套:“宋老夫人,有什么事吗?”   江虞苑两步走上前,开门见山地问道:“安知,这个,这个是你亲手做的吗?!”   安知能感受到她无比渴望听到自己说出肯定的回答,因为江虞苑的表情已经不是期待两个字可以形容的,那是一种沉寂多年的死灰复燃,一点星火就燎尽平原的渴望。若是安知说“不是”,指不定她当场就能失落到晕过去。   只是对于这个,安知没必要撒谎。   “是我做的。”   “好!好!太好了!”江虞苑脸上是大喜大悲之后的欣慰,她一把握住安知的手,“好孩子,好孩子,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等了这么久,也能等到你这样的人才!”   宋炙阳担心江虞苑太激动,上前扶住她,让她坐下,大手在她背后顺顺气,“妈,你也别太激动了,这是好事…”然后看向安知,有些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我竟不知道,你还会点翠。”   安知很是淡泊地说:“一门手艺,没必要说得人尽皆知,该知道的时候,别人自然就知道了。”   “之前昱景对外征集,你为什么不参加呢?”   安知摇摇头:“我只做我想做的东西,沽名钓誉的设计,我画不出来。”   所以说安知的风骨倒是很像那些老艺人的遗风,不喜欢显山露水,不喜欢歌功颂德,只是安静地做自己手上的事情,即便藏着这样的绝活,也不会拿出来炫耀。   江虞苑问道:“孩子,你是跟谁学的?”   安知回视江虞苑,“一位老师傅,年轻的时候去了国外,老来想落叶归根,就偶然遇上了。”   “那这位老师傅……”   安知很惋惜:“已经不在了。”   江虞苑越看安知越是打心眼里喜欢了,她一把握住安知的手,很和蔼地说:“安知,我知道你心里淡泊,所以连我先前的征集都不肯来参与。可是,我实在是太需要你的手艺。孩子你就当帮帮我这个老人家,跟我一起完成梵聆,好不好?”   安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并没有立马答应江虞苑,“宋老夫人就别开我的玩笑了,您耗时十一年都没能完成的作品,我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这…”江虞苑语噎。安知这话实在难以反驳,在外人眼中,是江虞苑精益求精所以迟迟无果,总不能告诉安知说,其实是因为自己不熟点翠之术才无法完成吧,可是不说出个理由来,安知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江虞苑急得都快坐不住了。   宋炙阳只能开口圆场:“安知,我妈年纪大了,点翠这种精细的功夫也是有心无力的。你…愿意帮帮她吗?”   宋炙阳问的很心虚,因为安知的脾气他太了解不过了,若他真的想做,便不会这么销声匿迹的。   安知咬了咬下唇,面对这两张充满期待的脸,一时之间很难做抉择。   于是干脆一句话将皮球踢回去,“我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同别人一起设计。”   安知表明了态度是不肯和旁人一起共事,这就意味着江虞苑若要安知参与梵聆的设计,就只能全权交给他一个人。这可不是一个小风险,梵聆最终单品的市场估值已经高到离谱,无论从经验、年纪等等方面来说,要做梵聆的独家设计师,安知都还嫩了些。   显然,他这是在为难江虞苑,或许,也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江虞苑沉默了,叱咤风云多年的她此刻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她垂下头,盯着手里的项链出神,脑海中许许多多记忆的碎片滑过。   是该赌一把,还是保险起见?将全部的宝押在安知身上,究竟是大胆尝试,还是风险之策?成与败似乎只在江虞苑一念之间。   最终,她长长叹了口气,缓缓站定,微微抬头看着安知。   她看到他的眼神如清泉一样,无所畏惧,万象包容,心里咯噔一声像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好吧,我答应你,”江虞苑声音沧桑有力,慢慢从怀里摸出了工作室的钥匙,郑重地放在安知手中,再次抓紧了他的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从今天起,梵聆的命运由你来改写!” 第47章 我猜的   安知这块小石头,可是瞬间激起千层浪。   江虞苑向来是雷厉风行,第二天便大开记者发布会,宣布由安知作为梵聆最后一件单品的独家设计师。   这次的记者会,各大媒体几乎是倾巢而出,整个会场连过道都站满了记者和摄影师,长枪短炮的好不壮观。毫不夸张地说,宋炙阳掌管昱景以来,都未曾开过这么大的发布会。   江虞苑致辞结束刚坐下,记者们便急不可耐地将焦点聚集在安知身上。   面对这样的场合,安知竟没有半点紧张,也没有摆出公关那般客套的礼节性微笑,他依旧秉持着自己往常一般不温不火的态度,很简洁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便坐下了。   只是他要坐下,那群记者们却不肯轻易放过他,连珠炮似的问话滔滔不绝逼向安知。   “安先生,担任梵聆的独家设计师,您有什么想法?”   “安先生,您是怎么从那么多优秀的设计师中脱颖而出的呢?”   “安先生这么年轻,是什么机缘和江老师结识到一块儿的呢?”   “安先生……”   众人不停歇的问话,宋炙阳越听眉头越紧。这些记者此刻分明并不关心梵聆在一个新人的手中会有怎样的结果,他们关心的都只是安知的上位,是否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   而面对众人的疑惑,安知始终是缄口不言,任由这群记者像跳梁小丑一样唱着独角戏。   终于,不知道哪家有个没头脑的记者看不惯安知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口气不善地说道:“安先生,你什么都不说,该不会真的是走的什么捷径,所以无言以对吧!”   问话的记者天生大嗓门,此话一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连跟针掉了的声音都听得到。   满室尴尬,窒息的尴尬。   在凝固的气氛中,那位记者像是察觉了自己的失言,不自在地干笑两声,把头低了下去,生怕看到众人的目光。   就在此时,安知总算开口了。   “捷径?原来在各位眼中,宋老夫人会是一条捷径么?”   这句话就是借力打力。江虞苑的风评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方才她也说了,安知是由她钦点的,若要说安知做了什么不干净的手脚,那不就是等于在打江虞苑的脸吗?   这下大家都暗暗偷笑,幸亏方才没有满嘴跑火车,否则此刻不得羞愧到挖个坑跳下去。   安知在镜头前坐了很久,实在有些不耐烦,打算赶紧结束这场记者会,于是便站了起来,说了今天最长的一句话:“各位想知道的,今天我都回答不了,只有等梵聆完成了才能见分晓。无论梵聆在我手上是福是祸,那都是它的命运。”   人群中有人将信将疑地驳道:“安先生的意思是,要不顾江老师的原作风格,另起炉灶吗?”   安知毫不躲避那人夹枪带棒的问话,反倒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正面回答:“我又不是死心踏地的原作党,何况…”他停了停,目光如炬看着镜头,嘴角一勾:“现在,我就是原作。”   说罢,在众人还在消化他话里意思的惊愕中,离开了现场。待众人回过味来想接着提问时,宋炙阳及时上台,结束了这场记者会。   ……   走到后台,宋炙阳无奈地点了点安知的额头:“你啊你,半点人情世故也是学不来的,也就是我,天天帮你打理后事。”   安知扯了扯领带,看起来有些累:“上赶着不是买卖,我求你的?”   宋炙阳搂了搂安知的腰:“啧…你最近怎么火气这么大?”   安知随口一答:“有么?”   宋炙阳点了点头:“明明你现在应该最得意,怎么还像我欠了你什么似的。”   安知别有深意地看了宋炙阳一眼,笑的宋炙阳心头一颤:“你确实欠我的。”   宋炙不可思议:“我?”   “不是么,”安知挑了挑眉,“你骗了我。”   宋炙阳当时脑子里飞速将过去这好几个月自己做的事想了好几遍,愣是没弄懂安知的意思,可是看安知这幅煞有介事的样子,并不像开玩笑。   安知眼里滑过狡猾,靠近宋炙阳的耳朵,一字一句的说:“其实你和宋老夫人一块儿骗了我…她需要我,是因为她不会点翠,对么?”   宋炙阳呼吸一滞,原本半眯着的眼瞬间睁大,脸色有些发黑。他那一贯的从容仿佛被瞬间剥落,在安知的笑容中慢慢龟裂。   看到宋炙阳这幅表情,安知得意一笑:“看来,我猜中了。”   宋炙阳双手扶着安知的肩,语意里有些低沉:“你怎么知道的。”   安知歪了歪脑袋:“我说了,猜的。”   “安知,”宋炙阳难得严肃地对他说话,“这不是小事。”   安知叹了口气:“从前我就觉得宋老夫人很奇怪了,明明都做了六件单品,怎么就唯独最后一件做不出来…后来见了她本人,我就明白了。”   安知伸出自己的手指,将指侧的茧子展示给宋炙阳看:“点翠手法和其他都不同,常年做这个活会在指侧留下细长的茧子,而宋老夫人的手指上只有指尖才长茧,这可不是一个以点翠出名的技师该有的手。”   宋炙阳摸了摸安知手上有些发硬的老茧:“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安知抽回了手:“所以你是承认你骗我了。”   “嗯……”宋炙阳打起了马虎眼:“瞒,可不能叫骗。”   “你也是该瞒着,毕竟…宋老夫人不会点翠这话说出去,真是够呛。”   宋炙阳立马一个食指点在安知唇上,有些暧昧又有些无奈:“…看来,我得给你点“封口费”才行。” 第48章 真真   “封口费?”安知打掉他的手,“我只怕你付不起。”   宋炙阳索性无赖上身,身体牢牢地黏着安知,挠着他怕痒的地方叫安知手忙脚乱地躲。   “别挠……宋…宋炙阳…”安知喘着气左右躲闪,“…我懒得…说这些破事…”   宋炙阳这才笑着停手:“这可是你说的啊。”   安知背过身去,想了想说:“我先记下,往后说不说,可不一定。”   宋炙阳把他圈在怀里,头靠在他肩膀上,装的很温顺:“看我表现?我还不够乖么?”   “……”   ……   江虞苑本就是个工作狂,眼下得了安知更是恨不得一天拆成十天用。安知更不用说,一工作起来,连宋炙阳也是不理的。   宋炙阳算了算,约摸有十来天是没见到安知了。自己的人被拐跑了,拐他的还是亲妈,自己还是帮凶,真是没处抱怨去。   唯一开心的就只有唐苓了。   “哎呀你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你媳妇儿和他婆婆现在正培养感情呢,好事儿啊!”   宋炙阳嘴角抽筋:“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唐苓吐舌头:“略略略略…”   宋炙阳不理她:“肖於呢?最近他倒是很少出现。”   “你不是托他去给安知的父母找一块风水好的地方么?他是看中了一块地,可是人家不肯卖,他跟人打太极呢。”   宋炙阳“哦”了一声说道:“效率太低。”   唐苓心里简直竖起了无数个中指,丫的宋炙阳还敢嫌弃肖於效率低,谁不知道他把安知看成心肝蜜饯的,找块墓地吧,又要风水好又要安静又要离市不远还要山路好走,哪儿那么简单!这话要是给肖於听见,估计拎着菜刀就要来抹他脖子了。   “哦对了,我让你去打听安知父母的姓名,你打听到了吗?”   宋炙阳对安知的这事儿很是上心,虽然安知说过不要他来劳心,可是什么都不做,宋炙阳根本办不到。何况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翻整新墓还不够,碑字也得要好看。那日陪安知扫墓的时候,看得出二老下葬时都太过仓促潦草,如今有机会了,该事无巨细地理一遍。   宋炙阳早就联系好了市里一个书法大家,就等着麻烦二老的名字,请他为碑帖题字。   唐苓大手一挥:“这点小事还办不到,那岂不是给你丢面吗?”   “说重点。”   “安知的父亲叫林远名,他随母姓,母亲叫安月真,还真是祖上三代都是手艺人呢。”   安月真,宋炙阳念了念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又念了念,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宋炙阳越想越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连唐苓的大呼小叫也听不进去了,索性起身出了公司直接回了家。   迈进宋苑之后,他几乎是凭着第六感上了楼,进了江虞苑的房间。他上一次进这个房间似乎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江虞苑不喜欢改变家具装潢,所以这里的装修数十年如一日,甚至连书本的位置也没有变化。宋炙阳凭着依稀的记忆走到老书柜旁,打开玻璃门,蹲下身,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果然,那本江虞苑自己编的珠宝录就躺在那里。   他拿出珠宝录的时候,感觉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候他刚刚高中毕业,听江虞苑的吩咐到她房里为她去拿一本账本,只是他开错了抽屉,错拿了那本珠宝录,他才只翻了两页,就有一张残破的信纸飘落出来。那信纸只剩半点残余,信上字迹是清秀工整的繁体,笔力虚浮,右下角落款写着:真真。   他还来不及看信上写了什么,就被走进房的江虞苑一把夺过,她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慌张地把信纸捂在胸口,借口把宋炙阳赶出房间。宋炙阳只当宋江虞苑年轻时候的什么私事,也就不放在心上。只是那“真真”二字,不知怎么的,就一直记在心里。   此刻,宋炙阳不知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再度翻开了这本书。只打开了扉页,就看到了那张信纸。   十年过去,它有些泛黄,还有些虫蛀过的痕迹,字迹也有些模糊,可还是看得清写了什么。   因为显然只剩一点残余,无法读懂写封信原意是想说些什么,信上唯一能读出的,是最后一句话。   “终有一日你会一无所有,只是,那都是你自食其果。”   写信的人在写到这一句的时候,似乎愤恨不能,写字力道之重,以至于最后一次笔甚至划破了纸张。   落款,正是真真。   宋炙阳捏着那张信纸,看了许久,又想了许久,最后才将它夹回书里,又放回原处。   如今他心里头好像有块大石头压着,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端倪,可他却偏偏觉得,那个“真真”似乎就是“安月真”。   这实在是太不可理喻的妄想,宋炙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杜撰一个故事一样,结果自己还不能控制地觉得那是真的。   他最终这样安慰自己,不过就一个字一样,天下间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想到这儿,宋炙阳几乎是半刻也没法在这个房间待下去了,再就在这儿,他估计又会胡思乱想。   他,想见安知。   现在就想。   ……   安知已经不吃不喝工作八个小时了,当墙上的闹钟再次响起的时候,他才停下手。   梵聆已经初具模型,即便是管中窥豹,也看得出它的精致。   安知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温柔到能让冰雪化出水来,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的久了,不知道是不是眼睛酸,竟眼圈发红,水光氤氲。   安知脱下手套,揉了揉发涨的眼,想喝点水,却发现杯子里空空如也。   “渴了么?”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把安知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去,发现宋炙阳靠在门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郁。   安知接过茶问道:“什么时候在的?”   宋炙阳坐下:“有一会儿了,你太专注,我不想打扰你。”   安知静静地看着宋炙阳,敏感的察觉到,今晚的他实在有些不同。他所认识的宋炙阳,自信而聪慧,很少会有犹豫不定的时候。可是现在的他,却像被什么魇住了,眼神里都是自我疑惑的混沌感。   他本来想开口问,可是看到宋炙阳紧抿的唇,张了张口还是咽下去了。只能起身,站到宋炙阳的面前。   宋炙阳抬头看他,安知也低头看他。   然后安知将手抚上宋炙阳的眼睛,细长而略带薄茧的手指,如蝴蝶的亲吻一般,描绘着宋炙阳的眉,细数着他的睫毛,自己侧脸的棱角,延着脉搏的纹路,感受皮肤下轻微的跳动。   第一次,安知觉得,这个人需要他的抚慰。   于是,他弯下腰,在宋炙阳的注视中,吻在他唇上。   宋炙阳感到唇上就是被凉凉地点了一下,才刚碰到,就像触电一样离开,而后停了一两秒又试探性地贴上来,那感觉就像个受惊的小动物。   安知就这么贴着宋炙阳,笨拙的让人觉得这是初吻一样。   可就是这么清淡的一个吻,叫宋炙阳觉得无比真实。   他立刻伸手将安知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压着嗓音说:“你变得大胆了。”   安知知道他释怀了,便揪着他的衣领低头不看他:“你刚才着什么魔呢?”   宋炙阳笑笑:“我刚才,犯傻了呗。”   安知的这个吻,让宋炙阳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在他身边,看得见,摸得到,踏实得不行。至于那些理不清的事情,那就索性不理了。   若是为了些虚无缥缈的事,耽误了此刻的温情脉脉,大概那才是真的犯傻。 第49章 游乐园?   江虞苑越来越觉得,得了安知实在是如虎添翼。若不是他出道时间还短,再过几年,必定会名声大震。只是如今由于梵聆的缘故,令他早了几年成名罢了。   在江虞苑眼中,安知话不多,手艺精,眼光独到,对名利更是淡泊如纸,活脱脱就是书里写的那种艺人典范。所以总得来说,江虞苑还是很满意他的。   可是不知为何,每次与安知独处,总是感觉安知看她的眼神就像一片死海的海面上,冷不丁飞过一只暗箭,这种感觉很微妙,又仿佛幻觉又仿佛真实,以至于江虞苑对安知存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二人合作将近一月,梵聆已经进入收尾的打磨工作。   “安知,辛苦了,”江虞苑看着梵聆感慨地说,“没想到,我熬了十一年,到底还能见到它完整的一日。”   安知擦了擦工具上的灰尘,将它们一个一个排列整齐:“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一个星期,就能对外公布了。”   “嗯,我和炙阳商量过了,这个月底既是个黄历极好的日子,正好也是梵聆面世十一周年,定在那天,是再合适不过了。”   “月底…30号?”   “嗯。”   安知收拾好工具,用玻璃罩子将梵聆小心盖住,落下密码锁,然后抬头很古怪地笑了一下,“那的确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日子了。”   这话说的不错,却总让人觉得别有深意,江虞苑说不出这种淡淡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的,想要开口问却又怕是自己多心。   安知显然是看出江虞苑想问什么,敛了敛表情说:“宋老夫人,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太高兴了而已。”   江虞苑觉得安知虽然有时候性格不通人情,可是从不屑说谎,何况此刻她自己也满心被梵聆即将完成这件事填得满满的,旁的什么也实在提不起她兴趣来。   “好孩子,再辛苦几天,等大功告成,我会许你一个最好的未来。”   安知看了看江虞苑信誓旦旦的脸色,目光又回到梵聆上,隔着玻璃细细打量,轻轻地说:“我不需要你的许诺。”   江虞苑很是慈祥和蔼地追问:“那你想要什么?若我能办到,我都会尽力的。”   “都不必了,宋老夫人。我想要的,等到梵聆再次面世那天,就全都实现了。”   ………   回到家以后安知去卧室睡了一觉,头实在太疼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宋炙阳打电话谈公事的声音从客厅里传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熟门熟路地进到安知家来了,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安知从床上下来,踩着拖鞋走到了客厅.   “你醒了,我给你热饭去,吃一点东西.”宋炙阳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   安知摇了摇头:“还不想吃。”   宋炙阳笑了笑,走到安知旁边坐下。“还困?”他吻了吻安知。   “好多了。”安知自然地把头枕到宋炙阳的腿上。   宋炙阳伸出手指,力度把握地很好地在安知的太阳穴上揉搓:“发布会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到了那天,你只需要露面就好。跟在我身边,不喜欢的事情都我替你挡下去。”   安知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乖顺地像是睡着了一般,呼吸平稳。宋炙阳甚至都快以为安知睡着了,才又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安知,”宋炙阳声音闷闷的.”你有把握么?”   “什么?”   宋炙阳把下巴在他头发上摩挲了一下:“别装傻?有没有把握?”   安知反问:“你相信我么?”   “信。”   “你信我,我就有把握。”   宋炙阳看着安知缓缓一笑:“我永远都信你。”   安知忽然翻身坐起来,先是不说话看着宋炙阳,直到看得宋炙阳头皮发麻,然后一勾手搭在他脖子上,问道:“你老实说,你又有什么花花肠子。”   宋炙阳做了一个投降的样子将手举起来,哭笑不得:“我又怎么了?”   安知干脆在他脖子上掐了一把:“我可不信…你会不知道30号是什么日子。”   “我倒希望你可以笨一点…”宋炙阳刮了刮安知的鼻子,“否则,我这个男朋友,就太难做了。”   他抚了抚安知的背,让他接着枕在自己膝盖上:“你想怎么过?跟发布会撞在同一天,没法好好为你庆生。”   “我往年也从来不过。”   “可你今年有我,以后的每年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过的。”   “生日而已,早一天晚一天其实都一样。”   “那29号吧,你想去哪儿,嗯?”   安知眼眸里像有什么闪过,说出了一个让宋炙阳意料不到的答案:“游乐园。”   宋炙阳声音都略高了一分:“我没有听错吧?”   安知再说了一遍: “游乐园。”然后又补了一句,“…我从没去过。”   宋炙阳听了却是心里一疼,语气变得更加温柔:“好,那我陪你玩个够。”   ……   那天,安知很早就到了游乐园门口等宋炙阳。   他四处张望,各种年纪的小孩子在公园里毫不疲倦的玩这玩那,头顶上阳光似乎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兴致,孩子的父母跟在他们后面拿着小外套,棉花糖,小水枪,陪着笑啊闹啊的到处玩。   说实话安知一直都不太喜欢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种年幼的孩子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但同时又很羡慕他们,这种羡慕的来由太多太复杂,一时难以说明。   这时,安知感到衣角被一个小小的力道拉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扎着两个牛角辫,粉嘟嘟的肉脸。   “小哥哥……”小萝莉的声音像猫崽叫唤。   安知蹲下身,平视她,声音也特意轻柔一些:“怎么了?”   小萝莉突然凑上前去,在安知脸颊上甜甜地亲了一口,然后咯咯笑起来,跟银铃一样好听:“送小哥哥的生日礼物。”   安知略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把小萝莉抱了以来:“小姑娘可不能随便亲别人的。”   小萝莉嘟了嘟嘴:“我才没有随便亲别人呢……小哥哥长得好看……”   安知揉了揉她的小脸:“那你告诉哥哥,那个教你这么做的大哥哥躲在哪里?”   小萝莉蹬了蹬腿,从安知怀里跳下去,然后一边拉起安知的手,一边小手指指着一个方向:“你跟我来,在这边。”   安知有些好笑得被一个小萝莉拉着,跑过了小半个游乐园,然后在旋转木马旁停住,松开安知的手,朝一个人飞奔而去。   “大哥哥!我把小哥哥带过来了!我厉不厉害!”   宋炙阳低下头笑着捏了捏小萝莉的脸蛋:“囡囡好厉害,大哥哥说话算数,那些公仔都送给你了。”   小萝莉听完高兴得连蹦带跳,朝着公仔的方向就跑远了。   喧闹的游乐园里,安知和宋炙阳只隔着十米之距,彼此凝视。   灯光辉映之下,那个人高挑的身影被衬得如同是在梦中的剪影一般。安知仿佛看到许多年前,在学校会展中心第一次见到的宋炙阳,沉毅得如同一副素描画。   他慢慢地走向安知,每走近一步,就能看清一分他满脸的宠溺笑容,就是这样的宠溺啊,如一杯麻醉药,让安知原有的千里冰封都一溃难收。   最后,他在安知面前站定。   “虽然是早了一天,可我会让你记住这一天的……安知,生日快乐。” 第50章 醉了   安知微微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个男人。   他的温柔只给了自己一个人,满满的都在心里。   可是自己似乎从来没考虑过他什么。每次离开,都是他先追上来的;每次交锋,都是他默默先败下阵;每次有事,都是他张开双臂遮风挡雨。   不过是一个连当事人都不在意的生日,他反而比自己更上心。   宋炙阳牵起了安知的手,丝毫不顾及游乐场里来来往往的人:“想玩什么?先从旋转木马开始?”   “好。”   安知果然是没有来过游乐园,似乎对一切游戏设施都十分陌生,当然也难得和宋炙阳玩得很疯。   宋炙阳也发现,安知略有一些恐高,可是却又对过山车一类的项目颇有兴趣。一整天下来,他陪着安知玩遍了游乐园,第一次觉得这种小孩子小女生喜欢的地方,竟然也很有趣。   当然,这得看是陪谁而来。   两个容貌出色的男人牵着手在游乐园里大摇大摆地走过,自然是引起路人纷纷注目和窃窃私语,不过奇怪的是,一向讨厌被人指点的安知,今天却意外地不在乎,甚至没有半点不耐烦的表情,对宋炙阳的亲密举动也回应地大大方方。   替安知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宋炙阳问道:“饿了么?去吃一点吧。”   安知点点头,“不用破费去什么高级餐厅了…我知道有家居酒屋,去那儿吧。”   “好。”   …………   安知推荐的居酒屋果然不错,偏僻而安静,东西简单但新鲜,老板自己做的清酒口味也很独特。   安知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同,可是今日他似乎很是情绪高涨,才上了几叠小菜,就已经喝了两小瓶清酒。   宋炙阳忙拦他:“这酒味道淡,可后劲还是很大的。”   安知脸色微微有些红,声音也从清冷里透出一点撒娇的意思:“难得…我想喝,你不陪我么?”   宋炙阳承认,面对这样的安知,他的确是束手无措,可还是又劝了劝:“会醉的…”   安知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放肆:“那就醉吧……不是有你在吗…?”   说完,他拿起酒壶,给宋炙阳也满满地倒了一杯,边倒边说:“茶道有言,叫一期一会…其实喝酒也是一样的,一辈子的酒,喝一杯就少一杯…”   宋炙阳听着安知突然有些伤感的话语,也就不再拦他了。他知道安知就像一只茧一样,被密密麻麻的疼痛包围着,压抑着。虽然他硬生生给他扯开了一道口子,可是要想他真正放下,还得他自己肯出来才行。   安知或许实在借酒消愁,或许是在酒后吐真言,可无论如何,能说出来就比藏着掖着好。   宋炙阳索性也不拦着他了,陪着他一杯又一杯,一壶又一壶地喝下去。等到用餐结束,安知整个人都软绵绵倒在宋炙阳怀里。   安知的酒品还是很好的,除了走路不稳以外,不会大喊大叫也不会做什么夸张举动,安静地像一只洋娃娃。   “宋炙…阳…”   安知有些口齿不清地嘟囔,“你后悔…吗…?”   宋炙阳身体一僵,“后悔什么?”   安知挪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后悔……遇见我…后悔碰到我……”然后他叹了口气,“我性子不好…对你也不好…你怎么就这么钻牛角尖呢?”   安知这种替他惋惜的口气,宋炙阳简直是哭笑不得,“那我已经出不来了,你要补偿我的。”   安知显然人事不清,宋炙阳只能赶紧买单,一把抱起安知出门去。   居酒屋离安知家很远,可绕过几个巷子,倒是离宋苑很近,所幸今晚江虞苑不在家,他干脆把安知带回了家。   掏门钥匙的时候,他只能把安知放下,用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可安知几乎马上就挂在他身上,蹭着他的脖子,好像又在说什么,但又什么都听不清,只知道安知的头发撩在耳侧,痒得不行。   “安知,安知,”宋炙阳唤了两句,“到家了,别闹。”   安知云里雾里地张望了一眼,似乎丝毫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宋苑,只是看着眼前宋炙阳的脸,突然咧开唇一笑,笑的极尽姿妍,让宋炙阳心跳一漏。   然后他一把拽下宋炙阳的衣领,在他唇上落下满是酒味的吻。   这是安知第二次主动吻宋炙阳,和第一次那种安慰不同,这一次,宋炙阳觉得理智受到重击。   于是他三两下抱着安知上楼,刚关上房门,就将他压在门上,唇舌相抵。   “怎么办…”   宋炙阳的吻流连在安知锁骨上时,听到安知空灵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要拿你怎么办……”   宋炙阳不知道,安知又在杞人忧天什么,他只得抱着安知,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抚着他的背:“安知,我不会后悔的,永远都不会,你相信我,也要多信你自己。”   醉酒的安知似乎听进去了一般,不再絮絮叨叨地说些听不懂的话,而是把头靠在宋炙阳肩上,像是埋怨地说:“礼物呢?”   “你想要什么?”   安知轻轻一笑,眼睛在黑夜里有些流光飞舞一般。   “那…就拿你自己当礼物吧…”   话还没说完,宋炙阳双手覆住安知双肩,而后重重地向床上一倒,身体没有缝隙地贴合,让安知全身颤抖了一下。   “安知,你是在挑战我的意志力么。”他的唇抵在安知唇上,有些飘忽的声音盘桓在室内。   安知全部的意识已经开始被发热的身体控制了,他拽着宋炙阳的衣袖才能让自己的思维有些依靠。   “……如果…我说是呢?”   于是,理性土崩瓦解。   细碎的吻从很轻、很柔变得炙热而放纵,宋炙阳一手托着安知的后脑,另一手解着腰间带子。薄唇不停向下做些记号,随即又封住安知的唇,在齿间肆意游动、纠缠,那还残留的酒味如同春药,越发不可自拔。   “安知,看着我。”磁性的声音伴随着两个人急促地喘息响起。   安知微微张开迷蒙的眼睛,半醉的他眼里含着泪,声音颤抖,发出的喘息都是情爱的味道。   “安知,”宋炙阳的双手慢慢扯落安知的衣服,一边顺着他白皙的锁骨吻下去,一边摸着他光滑的背部,用手指一节一节数着脊椎,“…你今天…开心吗?”   安知如今脑子根本不会工作,嘟嘟囔囔地没有回答,宋炙阳却意外地坚持,甚至轻轻啃咬他的肩膀,撩拨他满身的敏感,却又牢牢摁住他的手,叫他难耐。   “…嗯…宋…炙阳…”安知都带了些哭腔,实在没办法,才咬着唇很轻很轻地说:“…别…折磨我…”   宋炙阳只觉得安知此刻就是什么妖灵附体,让他本心大失。于是再含蓄不得,一声喟叹之后,完完全全拥抱了他。   大约是酒精的麻痹,安知的脸上看不出太多难受的神情,以至于宋炙阳下手也放肆了许多。   “宋…炙…阳…”   热汗淋漓之时,安知突然开口叫唤宋炙阳的名字。宋炙阳身上动作没停,安知咬了咬唇,又说了一句。   “谢……”   安知还没说完就被宋炙阳用吻堵回去,“这种时候,我只想听你说爱我…”   于是,在无边无际的情欲和逐渐深沉的夜色中,只剩下床颤动的声音。   陷入沉睡之前,安知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了一句,似乎是醉话,又似乎是梦语,更像是幻听。   “对…不起……” 第51章 意外临头   11月30号,这是个应该被记住的日子。   梵聆的发布会并没有设在昱景公司内,而是由华瓴出资包下市内最大的多功能会展馆,这也是华瓴当初提出的条件之一。   当晚,名流云集,各大媒体长枪短炮地出动,直接架起了现场直播的频道,就怕慢了一秒,输了几点收视率。   今晚展示的不仅仅是梵聆的最后一件单品,宋炙阳早已安排了两辆防弹车,将梵聆前六件作品从博物馆里一并取出来,连同安知的作品共同面世。所有曾经见过梵聆真容的人都不禁感慨,白云苍狗,十一年也弹指之间。   宋炙阳在前厅面见陆续进场的嘉宾,秦舸则在后台忙忙碌碌,上下打点,整个会场有条不紊。   优雅的小提琴手拉起了乐章,象征着今晚的盛大开幕。会场背景幕布缓缓拉开,巨幅的照片亮在众人眼前,引得众人惊叹不已。照片上正是安知的作品,今晚的主角--梵聆最后的单品。   即便只是照片,也能清清楚楚地看清细腻精巧的点翠,丝毫不会输给江虞苑先前的手笔。整个作品的形状像半只残破的蝴蝶贴在一簇燃烧的火上,显然是一幅飞蛾扑火的景象,只是这样壮烈的图案被蓝绿的颜色覆盖,显得唯美而凄凉。   画面的右上角,烈焰色的字笔走龙蛇,点题分明--“扑火”。   秦舸看着照片,走到宋炙阳身边,由衷地说:“安先生,的确是个天才。”   宋炙阳把手插兜一笑:“我知道。”   “我倒要替宋总担心怎么留住他了。”   宋炙阳用鼻子哼了一声:“秦总,过虑了。”   秦舸转身拍了拍宋炙阳的肩膀,“自信是好,不要变成自负才更好,意外临头可是很讽刺的。”说完又走回了后台。   宋炙阳无心去猜测秦舸话里的含义,因为江虞苑已经上台了。   发布会,正式开始。   江虞苑今晚一身保守的酒红色长衫,盘高的发显得她整个人格外精神。她有些苍老的眼神都仿佛被扫去了这么多年的阴翳,意气风发的模样宛如她年轻时的光景。   她依旧优雅,依旧风度地站台台上,完美地进行了开幕致辞,只是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得出,她有些激动。   她怎么能不激动呢?   江虞苑念着致辞,念着念着,热泪盈眶。十一年是什么概念,一个人很难会对一件事情的执着,坚持到十一年之久。那些日日夜夜的钻研,那些东奔西走的徒劳,那些四处碰壁的失望,在今天看来都是值得的。   她一面内心感慨万千,一面又流利地说完发言稿。最后,她深深向台下鞠躬,很有感情地说道:“接下来,先请各位欣赏尘封了十一年之久的梵聆前六件单品。”   话音一落,舞台灯光很配合地一暗,一束追光灯打在礼仪小姐手中的托盘上。礼仪小姐一个接一个慢慢走上台,众人的目光也被牢牢地黏在那些作品上。   一切看起来都有条不紊。   只要等六件作品全部展示完毕,安知就会捧着“扑火”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是舞台流程事先的设计。   只是这时,后台的工作人员突然喘着气跑过来,满头大汗地对宋炙阳说:“不!不好了!安先生…梵聆…找不到了!”   宋炙阳只觉得脑袋嗡得一声,一厉声喝道:“说清楚,到底什么不见了?”   工作人员咽了咽口水:“都…不见了。”   ………   “你说什么?!”江虞苑重重地一拍桌子,“那么大一个人!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不见了!找!都给我去找!”   江虞苑表情可谓是惊恐,方才那么用力一拍,连留长的小拇指甲也崩断了。   舞台总管擦了擦汗,有些心虚地说:“这个地方咱们公司的人都不熟悉…大概…安先生走迷了…这…这台上的礼仪小姐来来回回都走了三遍了……先把外面稳住先吧……”   宋炙阳指挥道:“去告诉主持,让礼仪都下来,先把中场表演顶上去,如果表演完了还没找到人,就先放梵聆的视频解说,总之先拖着,权当是噱头了。”   总管唯唯诺诺两声,赶紧去了。   江虞苑不停打着安知的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气的江虞苑连手机也砸了。   “什么时候出事不行?偏偏这会儿!”   这话说得有些难听,可宋炙阳知道,梵聆对她意义重大,她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蹲下身安慰道:“妈,别担心,安知他是个顾大局的人。”   听了宋炙阳的话,江虞苑才勉强顺了顺气。   “我知道安知在哪里。”   秦舸的声音宛如一剂解药,让两个焦灼的人得救。   “他在哪?”   “方才,我在走廊里遇到他了。他说他觉得作品还不够完美,他想再改一改。”   “胡闹!”江虞苑顿时火气又上头,这个时候如何改得?她立马问道:“他人在哪儿?”   “二楼,我让秘书带你去。”说完招招手,便有一位女秘书走上前来,“江老师,请随我来。”   江虞苑一听,马上就跟着人往二楼奔去,宋炙阳见状本想跟去,却被秦舸拦了下来。   “宋总,他们艺术家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觉得,现在前厅更需要你。”   宋炙阳眉毛皱了又皱,看了看二楼的方向,眼皮直跳。可秦舸说的不错,前厅不能离了他太久,终究还是作罢。   一回到前厅,宋炙阳就收到了安知发来的短信。   “视频之后,我会上台。”   这下,宋炙阳才算彻底放心。   表演不过五六分钟便结束了,全场灯光再次熄灭,LED荧屏亮起,将要播放昱景精心制作的梵聆十一年纪录片。   当所有人都屏息注视之时,屏幕突然一闪一切,呈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宋炙阳看着还在播放的屏幕,瞳孔剧烈一收。   糟了。   ……   二楼走廊尽头,女秘书指了指一个房间:“安先生就在这里。”   “安知!”江虞苑推开门就是一阵高亢的呼叫,“你究竟在弄什么?!”   房间里的安知,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那件“扑火”,神色淡定得不行,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让人担心的事情。他看见江虞苑进来,还轻轻地说了一句:“宋老夫人,麻烦关一下门,有点冷。”   江虞苑简直觉得安知是着了魔了,这样重要的时刻居然还在这里掉链子,她忍不住沉下脸,头一次对安知厉声喝道:“安知!现在不是儿戏的时候,所有的媒体、客户都在外面等着!我不管你是不是怯场,总之你现在就给我拿着作品上台去!”   安知静静地看着江虞苑发火,等她说完之后,他起身走向门口,然而并没有走出去,而是关上了大门,轻笑了一下:“宋老夫人,息怒。我为了今天努力了那么久,怎么会让它收不了场呢?”   “那你在这儿磨什么洋工?!”   安知捧起“扑火”,用一种近乎眷恋的眼神看着它,却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我是它的缔造者,我只是稍微有些舍不得让它为别人的目光所占有。”   江虞苑觉得自己平生都没见过安知这么不可理喻的人,她这么多年的好涵养几乎要被安知磨得干干净净。何况今天,为了今天,她已经整整盼了十一年!十一年!她怎么能容许出错!她几乎是咆哮着对安知大吼:“那不仅是你的作品!我也是它的缔造者!现在我以梵聆的设计者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拿着梵聆出去!”   安知听了江虞苑的话,突然大笑起来,真的是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太用力,以至于眼泪都流了出来,甚至还收不住咳嗽了几声,大概只要是认识安知的人,都不曾见过安知这样放肆大笑的模样。   “你的?设计者?呵呵....”安知的眼神变得嘲讽而犀利,就像一把刀一样,一下又一下扎在江虞苑身上,她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冲动,想堵住安知的嘴,生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可安知自然不然让她如愿,他刀锋一般的话语脱口而出:“宋老夫人,你抢占别人的作品还真是理直气壮啊!”   你见过在沙滩上即将渴死的人的表情吗?你见过躺在床榻上油尽灯枯的病人的脸色吗?江虞苑此刻的神情就与这些一般无二。她方才还因为暴怒而涨红的脸瞬间就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   “……你…你胡说什么!”   安知如同看着小丑一样,看着江虞苑的惊魂不定,继续重击她的脆弱心房:“我想你应该不至于老到忘记了梵聆真正的设计师……安,月,真。”   江虞苑脸上扑的厚厚的粉饼还不如她此刻脸色来的惨败,她双眼瞪得像铜铃一样,死死看着安知,喉咙仿佛被什么绳索勒着,艰难地说:“你...你刚才...叫了谁的名字?你是谁?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认识她!”   安知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江虞苑:“她姓安,我也姓安,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安知…安…月真…安……”江虞苑喃喃念了好几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是…她的孩子?”   安知满意地笑了,笑的人畜无害,他点了点头,对江虞苑说:“重新认识一下吧,宋老夫人。我是真真的孩子,我叫安知。” 第52章 审判   偌大的房间,却是死寂。   两个人互相对视,不是深情款款,而是针锋相对。   江虞苑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中缓过一口气来,可还是觉得四肢发麻,只能扶着沙发慢慢坐下。   “你是真真的孩子…居然…是真真的孩子…”   安知斜靠着沙发椅背,双手抱胸:“你很失望吧,你这辈子做过的最龌龊的事情,并没有随着那个人的入土而消失。”   江虞苑看着安知,眼神也变得凌厉,她苍老的鱼尾纹下可见爆出的青筋,整个人都是僵的。   “所以,你是来报复我的吗?为了你死去的母亲?”   安知听到母亲二字,汹涌的怒意瞬间叫他眼睛发红,“准确一点说,是枉死。”   江虞苑浑身一抖,哑口无言。   “你记得你第一次上门来求我母亲的时候,你是怎么许诺她的吗?……你说:‘等作品面世,我会让真真的名字无人不知。’…呵,可结果,你居然鸠占鹊巢了这么多年。”   江虞苑别过脸,似乎不愿再听。   “你记得你违背承诺之后,再次上门求我母亲原谅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吗?你借口公司起步不稳,需要你做支柱,你要她再帮你一次,她答应了。因为你说:‘真真,我视你为亲姐妹,等尘埃落定,我一定为你正名。’”   “你还记得你一次又一次欺骗她之后,她终于醒悟过来,上门找你,你又是怎么说的吗?…你说:‘安小姐不知说的什么胡话,我竟然听不明白呢。’…呵呵,宋老夫人的演技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安知如此细致的描述硬生生将尘封的往事拉回到江虞苑面前,每一个她迫不及待想要抹杀的回忆,都这么赤裸裸地展露出来,叫她挣不开,逃不过。   她紧紧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听不到安知说的话一般,压着嗓子喊道:“住嘴!”   安知此时已经是恶从胆边生,江虞苑越难堪,他越停不下来:“这样就听不下去了吗?我还没说完呢。”   江虞苑怒得指甲掐进沙发,整个人都在发抖,沧桑的声音几乎破音:“我叫你闭嘴!谁准许你这么对我说话?这算什么,啊?你这是在审判我吗?!”吼完之后,她又似乎急着为自己辩解:“…我,我没有骗她,我没有骗真真。我是有想过为她正名的,对!我当然有想过!是她!是她去得太早,我没来得及罢了!”   安知感觉自己心跳一下加快了,呼吸也有些急促,连耳膜也由于血液倒流而嗡嗡做响:“去得早?如果没有你,她原本可以安享天年!”   安知走上前,微微弯下腰,离江虞苑的脸不过一尺,那种淬了毒的恨意看得更清楚:“你风光无限的时候,我们却落魄到连医院都住不起。她原本已经放弃了与你争辩,是你要过河拆桥,赶尽杀绝!”   安知从怀里拿出一只录音笔,扔到江虞苑怀里:“你买通医院,让他们隐瞒下适配骨髓的消息,让她就那么绝望的等死……这里面存的,是你当初和医生的通话录音,你要不要温故一下?”   江虞苑发不出声,张开嘴急剧的喘息着,脸色痉挛,她一把抓过那只录音笔,恶狠狠地砸向地板,还用高跟鞋狠狠碾过,直到它断裂破碎才罢休,仿佛这样,那些肮脏的交易就不曾存在过。   “我没有…我没有想她死…”江虞苑已经可以说是狰狞着脸,“我只是想她好得慢一点…而已。”   安知握紧了拳头:“人已经死了,你想怎么说都行。”   江虞苑抬起发红的眼睛:“所以,你蛰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到今天,让我难堪吗?”   “你说呢?”   江虞苑顿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腰板也挺得笔直笔直,整个人又向重新被打进力气一样,只是眼神中带着些恶毒和嘲讽的意味,她恐惧过甚,以至于百无禁忌了。   “你也不过如此了。你以为你毁了今天的发布会就能一起毁了我吗?别做梦了,你只会毁了你自己!你说的那些都没有证据,谁会相信你的话?是,我确实不是梵聆的创作者,我甚至不会点翠,可那又怎样,赢的人还不是我!”   房间里气氛浓烈而凝重。   “啪啪--”   安知竟然伸出手不轻不重地为江虞苑鼓起掌来。江虞苑一下子就愣住了。   多么诡异的反应,多么奇怪的掌声。   安知笑着鼓掌,说话的样子在江虞苑眼里如同吐着信子的蛇。   “真是精彩的言论啊,想必现场的宾客都听得很,满,意。”   江虞苑仿佛当面被一通大鼓的敲击声打的灵魂一颤,又像是被人摁着脑袋强行溺在水里,四面八方的水灌进来,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她眼里的愤怒和羞愧已经全部消失了,眼底漆黑一片,隐隐透着一股惊恐和畏惧的光。   她开始结巴,声音也喑哑:“什…什么意思?”   安知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拉开纱帘,窗楞上赫然装着一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   月光像流银一样,流淌在安知身上,这般清冷的剪影下,把他装饰成一个神使,前来审判罪与罚。   他开口,如清冷的咏叹调一般,念出了萦绕在江虞苑十一年来梦魇中的判词。   “终有一日你会一无所有,只是,那都是你自食其果。”   ……   视频结束,场灯亮起。   全场如同葬礼现场一般,一时之间不知道还说什么。或者说所有的人都震惊了,根本无法消化这个内容。   梵聆,江虞苑,抄袭,害命。   这几个词每一个拿出来都是个顶个的分量,却让人不敢串在一起。可是完全就否认不得,因为视频里的江虞苑,根本就是亲口承认了。   到底还是媒体最先反应过来,立即拿出手机纷纷赶着打回台里,要求做个大篇报道。现场记者们扛着摄影话筒就冲到宋炙阳面前。   “宋总!请问刚才视频里放的都是真实的吗?!”   “宋总!梵聆真的是抄袭作品吗?!请正面回答!”   “宋总!这件事情请问你知情吗?你有参与吗?!”   “宋总…!”   乌央央的人将宋炙阳包围地水泄不通,投射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只是宋炙阳根本无法回答。   他整个人都像被抽走灵魂一样,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要干什么。他只看得到面前记者们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陌生的安知,一个他从来都不认识的安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伤心还是该难过,或者该愤怒,五味杂陈的感觉太过复杂。   你早晚会后悔。   我该拿你怎么办。   谁都不是我,谁又懂什么。   宋炙阳忽然想起安知说过的那些话,如灵光一闪一般,在大脑里重复播放。   原来,那些蛛丝马迹,早就已经露出痕迹了。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保安纷纷出动,将围堵的记者拦在宋炙阳一米以外。透过重重的人墙,宋炙阳分明看到原处的秦舸,笑的很玩味。   他动了动嘴唇,宋炙阳当即就读懂了。   “意外临头可是很讽刺的。” 第53章 把它还给我   这场发布会,最终以糟糕无比的方式结束了。   昱景足足调了几十个保安,甚至还惊动了警察,才勉强把失控的现场镇压下去。所有的来宾都被强制请了回去,所以媒体记者也都被拦在会场之外。   这是最差劲的处理方式,可是已经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二楼,还是那间房,多了宋炙阳和秦舸两个人。   江虞苑已经是一根霜打的茄子,恹恹地如同被剃去了脊骨,双目如同死鱼的眼珠一样无神。   她知道这次是彻底完了。若今日只是寻常的发布会,她还能上下打点,秘而不宣,然而这次现场各大电视台的直播,让这件事变得毫无转机。   当年真真那句话可谓是一语成谶,一无所求,自食其果,果真不假。   四人相互对视,却不言不语。   最终还是秦舸先打破僵局,他一副隔岸观火事不关己的闲散样子,虚伪地安慰道:“宋老夫人,这会儿可不是难过的时候,还是先想想怎么收摊子吧。”   宋炙阳站在江虞苑面前,仿佛将她护在自己身后:“秦舸,收起你的嘴脸,这件事情,你也功不可没。”   秦舸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宋总可冤枉我了…”   “是吗?”宋炙阳眼里几乎喷出火来,“没有秦总,谁能在房间布下探头?没有秦总,谁能偷换掉现场视频?没有秦总,谁能调虎离山骗人入局?…现在,你还要喊冤吗?”   秦舸将宋炙阳的指责照单全收,笑得毫无愧疚:“宋总,我可不是敢做不敢当。只是这事儿,我充其量也就是个搭手的,正主还得是安先生。”   宋炙阳身子一僵,很是不愿却又不得不直面安知。安知坐在沙发的另一侧,手里捧着“扑火”把玩着,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这么大的阵仗都是由这个看起来乖巧温顺与世无争的人引起的。   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安知才移开视线,抬起头来。   “你在生气吗?”安知语气冷冷。   宋炙阳心里的火仿佛被从头撒下一把沙子,一下子被盖住,却是被闷灭的,是啊,他凭什么生气呢,错的是江虞苑,苦主是安知,他来抱怨报仇有何不可。说得再难听一点,这就是应有的报应,还是迟了十一年的报应。   宋炙阳抿了抿嘴,认真而严肃地说:“安知,我替母亲向你道歉…对不起。”   安知默默地不回应,身后的江虞苑拽了拽宋炙阳的衣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跟着说道:“炙阳…还是我自己来吧…”她慢慢走上前两步,弯了弯腰,向安知鞠了一躬,含着泪虚弱地说:“孩子…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是我的误失害得你吃了很多苦,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吧。”   安知生生受了她这一礼,却拒绝了:“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江虞苑大张了嘴,再一次被安知的话惊到:“你……”   “道歉是你的事,原谅是我的事,你的事关我什么事?”   这样直白的话,把江虞苑好不容易拾起来的脸面再次摔破,她几乎是哽咽着哭腔,接近控诉一般:“我已经…已经在向你道歉,你为何要那么不近人情?!难道真的要我一命赔一命你才甘心吗?”   安知皱了皱眉,发泼的江虞苑让他没法控制自己厌恶的情绪,他反问江虞苑:“犯错的人怎么能因为觉得自己道歉的姿态已经很诚恳了,而生气对方不原谅自己?”   三人都是一愣,又听安知凌厉地训道:“伤害了别人,道歉之前就应该做好被惩罚的准备,而不是准备被人原谅。”   “我如果原谅你,你只能当做是意外而不是对方的本分,我不原谅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江虞苑一下子止住了哭腔,只怔怔着落泪,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十岁一般,狼狈地跌坐。   安知俯视着她,这样的场景他已经期盼了很多年,谋划了很多年,也揪心了很多年,此刻终于完成,他却并不觉得压在心口的石头消失,只觉得有种突破森林的沉闷黑暗之后,迎来的不是清晨日出,而是迷雾重重。   看来,他最想要的,并不是看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匍匐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那其实也是对自己的另一种伤害。   安知累了,他想离开了,“把梵聆还给我,我就彻底毁了那段录音。”   江虞苑已经说不出话了,宋炙阳见状,只能站了出来:“我答应你。”   …………   宋炙阳和安知一同又来到了会场,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是喧闹的盛宴,现在就是一个笑话。   宋炙阳打开防弹玻璃的锁,将梵聆所有的单品一个一个取出,装进匣子里,再放到袋子中,郑重地交到安知手里。   “物归原主。”   安知接过袋子,连手都有些微抖,他垂下眼,故意不去看宋炙阳的眼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该摆什么样的表情才对。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写好的下场,即便如此,也足够悲剧。   “安知。”   宋炙阳第一次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念着这个名字,他向来都是温柔的,此刻却满满苦涩。   “安知…你一直都带着这样的心情留在我身边吗?”   “不然,我该用怎样的心情呢?”   “你进昱景就是为了谋划今天?”   “是。”   “你故意不参加遴选,是怕被查出身份,对吗?”   “是。”   “秦舸的参与,也是你的计划?”   “是。”   安知觉得这样的问题让人心里不舒服:“宋炙阳,你再问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听我亲口承认,你心里就会好受一些吗?”   怎么可能会好受,宋炙阳苦笑,他迫切地希望从安知口里说出否认的回答,哪怕那是在骗他,他也愿意相信。   “最后一个问题,” 宋炙阳无比艰难的说,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当初你说你愿意,究竟是真心,还是,这也是你的计划?”   空旷的会场,让每一句话都带着寂寞的回音,敲打在伤心人的心房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斑驳伤痕。   安知低着头,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死死地用力,直到咬出血来,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舌尖,他才松口,抬头又换上一种悲凉的淡漠。   “宋炙阳,你自愿,所以你活该。”   活该,本该如此,不值得委屈。宋炙阳闭上了眼,手上青筋直突突地跳,每一分呼吸都是要命的疼。   他看着安知,这个人前一天还在自己的怀里,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此刻他还在自己面前,却如隔着一道抹不平的沟渠。   他与他,正如两岸永隔一江水,深不可测。   宋炙阳深拧的眉头松了开来,眼底的悲凉如同潮水泛起,暗流汹涌,挥之不去。   他走上前,用力地抱住了安知,唇抵在他的耳边,压抑着心疼,喑哑了嗓子:“安知,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曾见过你。无缘无分最痛快,有缘无分…太伤人。可是…”他停了停,坚定而苍凉,“…我不后悔。”   说完,他慢慢放开了他,双手恋恋不舍地离开,“…你…走吧。”   安知十指关节捏得发白,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拿起东西转身朝大门走去。他的鞋在地上踏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每一下都是离去的信号。   “等等。”   直到门口,宋炙阳又一次出声,“安知…生日快乐。”   安知停下脚步,拉开大门,在没入夜色之前回头看了宋炙阳一眼,逆光的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到他清冷的声音里是无穷无尽的哀叹:“宋炙阳……谢谢你。” 第54章 要么善终要么碎骨   不过一日,报纸电视铺天盖地都是江虞苑剽窃害人的事迹。记者自然是能多夸张就多夸张地叙事,不负责任地添油加醋。   一时之间,满城风雨。当然,这风雨狼藉首当其冲的就是昱景。   宋炙阳到公司的时候,退货退单的合同都已经堆满了桌案,座机更是没有停过的声响,不用开电脑都能想象到股票能跌到什么地步。   各大主管都聚集在总裁办公室,脸黑得像锅底一样,等着宋炙阳的吩咐。   这大概是昱景有史以来最大的公关危机了。   “总裁,现在预估计已经蒸发掉好几个亿了…再不做点什么实在难以想象。”   “公关部的意思是,先买断几家大媒体,让他们为我们发言,然后再慢慢扭转公众印象。”   “先前安设计师作品被华瓴抄袭,现在我们可以拿来做文章,就说是他们……”   “闭嘴!”   宋炙阳厉喝一声,抬手就摔掉了桌上的杯子,清脆的碎裂声制止了这些人不择手段的想法。   宋炙阳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人理所当然地说着那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法,不由得内心有些酸涩。   是他们错了吗?一直以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规避责任,其实不只是他们,所有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点丑恶的人性又算得了什么。   宋炙阳不禁想,一直以来,安知就是用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幕无耻的行当。在安知眼里,自己大概也是满手污秽吧。   于是他沉了沉脸:“这次的跟头摔得还不够狠吗,嗯?做了损人利己的事后,还要辩驳和标榜自己的道德,面子和里子都要占了,却要把脏水泼回到别人身上,什么时候你们这些自称玩艺术的人心里藏奸到这种地步!不觉得恶心吗?”   满屋的人被骂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好像被谁连着扇了几巴掌似的。被人这么赤裸裸地当头棒喝,就像被扒开了肚皮,将一肚子坏水都袒露在外,让人羞愧不堪。   宋炙阳扫视了一圈,站起来慢慢地说:“我不知道道歉有没有用,我只知道知错不改终究会咎由自取的。十一年前我们犯过的错,以后就不要再犯了。”   看了看桌上的文件,眼神一定:“通知下去,所有有关梵聆的合作合同全部回收,该撤销的就撤销,该赔偿的就赔偿,公关部即刻也发布声明。”   “我的要求就一个,不计代价,开诚布公。”   ……   宋炙阳回到宋苑的时候,迎接他的是迎面一张报纸,直直拍在他脸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报纸还没落地,就听到江虞苑尖锐的咆哮声。   “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么做你知道那些无良的记者会怎么写我吗?他们会口诛笔伐,视我为过街老鼠,你这是要当面打我的脸!”   宋炙阳看了看江虞苑,一夜过去,她仿佛生了许多华发,连平时保养得很好的皮肤也变得细纹满满,她光着脚站在客厅里,怒发冲冠,丝毫没有从前那副优雅从容的姿态,可见安知带给她的打击实在是不容小觑。   “还有,梵聆呢?谁准你把梵聆给他了?!那是我的东西,也有我十一年的心血!他…那个安知…那小子就这些空口白话的一讲,你就把她拱手相让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妈,”宋炙阳有些失望的看着她,“你还能站在这里指责我的不是,可是安知,他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江虞苑身形一晃,几乎站不稳。安知,真真,这两个名字就像诅咒一样,带着有毒的魔力,在她的生命里不停地翻搅。她脸色铁青,连气也喘不上来。   “你…你竟然也怪我吗?我才是你的母亲,他不过是一个外人!”   “我只站在真相的一侧,何况…”宋炙阳欲言又止,想了一想,还是用一种坚定而有力的声音说道:“他不是外人,他是我的爱人。”   一瞬间仿佛时间被冻结。   江虞苑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猛得背部一僵,瞪大了眼:“你再给我说一遍?”   宋炙阳又重复了一遍,依旧底气十足,坚定不悔。   “我爱他,我爱安知。”   “啪!”   一声巨响的巴掌扇在宋炙阳脸上,看得出来江虞苑半点力气也没就情,当时就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连头也偏向一边,嘴角带着血丝。   江虞苑一脸猪肝色,气的浑身发抖,连眼睛都睁得好像要突出来,颤抖着一手指着宋炙阳,张了几次口,愤怒到说不出话来。   宋炙阳只能硬着头皮说完自己心里的话:“妈,你不能再执迷不悟下去了。我不会放任你,也不会伤害他。”   又是死寂。   江虞苑仿佛被人按下了一个名叫呆滞的开关,浑浑噩噩地看着宋炙阳,看着看着,眼泪就涌了出来,还没等宋炙阳反应过来,就见江虞苑突然捧着心口,面色一变,五官都要拧在一起,闷哼了一声,就闭上眼软软地倒下去了。   ……   唐苓赶到医院的时候,宋炙阳正坐在病房前面,双手扶额。她有些迟疑,因为她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么颓废,这么疲惫的宋炙阳。   她在宋炙阳身旁坐下,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江阿姨怎么样了?”   宋炙阳抬起眼,眼底都是乌青,看得唐苓一阵心疼:“冠心病,现在在手术。”   “江阿姨,病了很久了么?”   “嗯,她从来都不说。”   唐苓忙道:“阿阳,你别自责,这不能怪你。”   宋炙阳僵硬地摇摇头,“…我实在是个不成器的儿子,还要让她为我气到住院。”   唐苓呼吸一滞:“你真的告诉阿姨…你和安知……”   宋炙阳揉了揉眉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你!”唐苓惊呼一声,突然想起这是医院,只能压低声音,低吼道:“你在想什么?这种时候怎么能说这种事!江阿姨现在肯定恨死安知了,你干嘛赶在这个时候添火?”   宋炙阳苦笑了一声:“这确实是最糟糕的机会,可这也是最合适的时候。”   “可你说了又能怎样呢?江阿姨根本不可能接受,何况那个人还是安知!就算她点头了,安知呢?他如果对当年的事情有半分释怀,也不至于做得这么决绝。”   宋炙阳看着唐苓,眼底那抹伤痛像落在一杯清水里的墨,看不见踪迹却充满每个角落:“我早晚是要告诉她的。”   唐苓瞳孔猛的一收,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该不会,对安知,还不死心吗?”   宋炙阳不说话,唐苓见他那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模样,又气又急:“宋炙阳!你清醒一点吧!安知对你是处心积虑,你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他说过,他不会半途而废,”宋炙阳目光悠远而绵长,“我也不会。何况,本来是我们欠他的。”   唐苓明白了,这是一个死结,解不开的死结。宋炙阳果然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坚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从不会受到别人的干扰。   若是别人,唐苓大约会一巴掌抽上去,可是,宋炙阳…她只能认命了。   “阿阳,做你想做的,公司那边我和肖於都会帮你。”   宋炙阳露出一个有些难言又十分欣慰的笑容,“唐苓,别把我想得太脆弱了,在完成我想做的事情之前,我不会倒下的。”他站起身,高大的身板依旧宽厚而可靠,即便看出一些落寞的感觉,也是一副不容击垮的倔强。   唐苓觉得喉咙有些哽咽:“阿阳……”   “我觉得面前就是一片悬崖,万丈深渊,可我的眼睛只愿看到我想看到的风景,然后清醒而理智地一步步靠近绝路。”   “不能回头吗?”   “不能。”   “就是死路吗?”   “大概吧。”   “那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说什么后生,那都是自欺欺人……于我而言,要么能得善终,要么粉身碎骨。” 第55章 人间烟火   小嶶山,风雨飘摇,冷雨敲墓碑。   安知带着梵聆出现在墓前,微微一怔。不过几月的功夫,原本残破不堪的墓碑变得焕然一新,最好的石料不惧山雨的侵袭,功底极深的篆书将墓主人的姓名写得苍劲有力。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宋炙阳做的。   安知心口一恸,仿佛被撕开一个很大的口子,山风拼命地灌进来,让他每个神经都感到冰冷的刺痛。   他蹲下身,拿出小铁锹,在墓碑前慢慢地挖开一个小坑。他挖得很轻很慢,好像怕打扰地下人的安眠。挖到坚硬的地方,他甚至用指甲去勾挖。   半个小时后,他伸出手比对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就将装着梵聆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认真的样子仿佛是在工作台上。   然后他再慢慢的将它掩埋,填平,宛如在填充自己心里的沟壑。大概没有人能想到,这么鼎鼎有名的艺术品,最终会被永远埋藏在这片无人问津的土地里。   “妈,”安知叹了口气,无尽哀伤,“我把它带回来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树叶摩擦的声音回应他。他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觉得有些困。   可是再困他也睡不着的。   自那日之后到今天,已经过去七天了。安知把自己关在家里七天,关了手机,门窗紧闭,灯光全灭,直到家里连最后一滴饮用水都没有了才肯出来。   他原来只想好好睡一觉,这十一年来,他殚精竭虑,每天都是重重心事。他本就神经衰弱,睡得很浅,如果再多想一些事,就整夜整夜不能安枕。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想,这次大概能有一个好觉,可是七天过去了,只要闭上眼,他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个带着哀痛,清晰到每一根发丝的人影。   正是他见到宋炙阳的最后一面。   每当他几乎要睡着的时候,迷蒙模糊之际,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唤,像深海里的一个钩子,把他从无边的睡意里钓出来。   “安知…生日快乐。”   即便蒙上被子,堵住耳朵,这声音也如同魔咒,无处不在。   “宋炙阳……”喃喃地叹息,缥缈地下一刻仿佛就会在风中消散,轻得只在唇边逗留。   “我在。”   就跟童话故事里写得一般无二,有所求则有所答,男人竟然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身后,披着山露凝视着他。   安知突然有种被宿命写定的命运感,似乎宋炙阳已经是自己身上的一个烙印,不管到天涯海角,也不可磨灭。   宋炙阳走上前,伸手想摸一摸安知眼底的乌青,想了想又收回了手:“没睡好?”   安知看了看他,叹了口气:“你不也是么?”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安知别过脸:“辞呈我会传真给你的。”   宋炙阳觉得五脏六腑被大爪抓过一般疼,涩涩地开口:“其实你不……”他本想劝安知不必离开,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如今的局面,是根本容不得安知回去。   最终他也只说了句:“如果你需要我,我一直都在。”   安知感觉心像一半泡在热水里,一半掉在冰河里,看着眼前憔悴的宋炙阳,有想逃的冲动。   想了想,安知还是打算岔开话题:“我已经决定还是自己单干,过几天,就离开A市。”   宋炙阳喉咙一哽:“不打算回来了吗?”   安知很茫然:“谁知道呢。”   宋炙阳点了点头,很努力地摆出一个看起来和从前相差无几的笑容:“至少,给我一个为你饯别的机会吧。”   安知回视,四目相对,似乎有千言万语难以言说:“好。”   ………   他们最终选在临河一家露天的餐馆,几碟小菜,满桌啤酒。   这是他们最安静的一次共食了,大约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些温馨的过往此刻再提平添心酸,竟是相顾无言,只能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喝到宋炙阳都觉得有些上头的时候,安知已经单手撑着脑袋歪坐在椅子上了。   宋炙阳拦下了他倒酒的动作:“不能再喝了。”   安知乖顺地放手,却睁着醉眼苦笑了一声:“…这也是你最后一次…拦我的酒了…”   宋炙阳握酒瓶的手关节发白,随即大掌覆盖在安知手上:“谁说的?”   “…嗯?”   “安知,我从未说过会放弃你。”   安知先是醉眼一睁,随即又摇头晃脑地支吾着说:“…不可能…的…我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安知,那只是你的自我桎梏罢了。”   宋炙阳轻轻抬起安知微收的下巴,“过去种种都已经了结,你为什么又不肯放过自己?难道,那些往事竟然值得你赔上自己永远的自由吗?难道,我就一点也不值得你放下芥蒂吗?”   安知因酒而微红的脸颊白了一分,眼尾晕了一丝难耐的苦楚,他皱着眉闭上了眼,嘶哑着嗓子:“…我…不知道。”   宋炙阳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那清冷却带着朦胧水雾的眼就这样看着自己,只觉得这些日子的想念和煎熬都被一并喷发出来,他伸出手了,修长的手指滑过安知紧皱的眉头,像是要扶平那褶皱一样一点一点的轻轻按抚着眉心。   终于,他凑上身子,在安知微张的唇上印了下去,很简单,也很深情。   “安知,我可以等你想明白,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这句,就听到夜空中一声巨响,随即亮了一瞬,原来是河对岸有人在放烟花。   宋炙阳看了看烟火,觉得越绚烂的东西越危险。   “这烟火放得那么极致,好像只要有它,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很热闹了……”   安知已经醉得快睁不开眼,到底还是眯着眼看了看,意识不清地说了一句。   这一句,宋炙阳听得很真切。   “人间烟火,哪有极致,只因人情暖骨,所以销魂。”   烟火不一会儿就停歇了,喝酒的人也终究要散去了。   只是桌上交叠在一起的酒瓶,却还记录着,记录着多情人的故事。 第56章 给你一个借口   锦城位于A市西侧,是个发展的很好的雏鹰城市,人文底蕴也极其浓郁,只是因为毗邻A市,被其盛名掩盖之下,显得有些低调。   九满弄是锦城最金贵也是最古老的弄堂,虽说是弄堂,可也比一般的要来的宽敞,大多百年老店和雄厚商铺都坐落在这里,来此的客人非富即贵,自然是寸土寸金。   胡笳笳一张甜甜的笑脸看得客人们心里暖暖的,她将打包好的饰品递到客人手中,“谢谢光临,希望您能满意。”   时至中午饭点,客流量也少了许多,胡笳笳将上午客人们试戴过的首饰小心地拿出来,细细地清洁了一遍。越是名贵的艺术品,越经不得脏的。等她负责的柜台都已经收拾妥当,她才脱下工作服,和轮班的同事交接一下,转身跑到店后头的工作室里去了。   安知正在打磨一块玉石,听到敲门声头也没抬:“进来吧。”   胡笳笳推开了门,并没有进去,只倚着门说:“安知,我想跟你请三天的假。”   其实,安知如今已经是胡笳笳的老板了。一年以前,安知离开昱景之后,就用所有的钱盘下一个店面,取名“释然斋”,干的还是老本行。   本来以为需要一年以上才能回本,不曾想因为梵聆之事,他早已名声大噪,再加上手艺出众,不过三月就已经盈利。刚来店的时候忙的昏天黑地,几天几夜没得休息,忽然有一日胡笳笳寻上门来,说自己辞了职想跟着安知做,她再三强调自己绝无非分之想,安知最终留下了她。   胡笳笳毕竟在昱景里被调教过,业务水平拿出来也算是一把手,那段时间他们两人忙里忙外各种折腾,终于才把店面收拾出个像样的状态。   运营到如今的地步,她也算是功不可没。   “你有事?”安知问道。   一抹羞涩浮上胡笳笳的脸颊,她忸怩着说:“嗯……我…我要订婚了。”   安知一惊,放下了手中的玉石:“是好事,恭喜你。”想了一下又说:“这一周你都不用来店里了,好好准备你的婚事吧。”   胡笳笳感恩地看了安知一眼,收拾东西就准备走,又被安知叫住。   “胡笳笳。”   “嗯?”   安知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对碧玺对戒,玲珑剔透。   “我没什么好送的,这个给你…希望你,幸福。”   安知从不擅长说好听的话,这一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胡笳笳明白安知是真心实意的祝福,当场就红了眼,憋着眼泪道了好几遍谢收下了。   胡笳笳这一走,安知对着手里的东西竟然没有了继续做活的心情。   所以说世事无常,当年那个还跟他告白的女生,如今也已经成熟到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一年的时间听起来   很短暂,可是变化却可以翻天覆地。   越是目睹别人的幸福,越会哀叹自己的不幸。忙也就罢了,他还能忽略那个人,可若是闲下来,思念无孔不入。   宋炙阳当初说过会等他,还让自己别让他等太久。这一年,他的确做到了不打扰安知的生活,可是,人心是最容易变的,如果自己永远这么避着他,他大约终有一天会放弃的吧。   安知摇了摇头,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将一位客人预定的珍珠项链送过去。客人开的价格极高,不敢马虎,店里人手不足,到底还是安知亲自去送。   只是刚出门,就见一个小小的黑影忽然往他怀里一撞,然后疯了似的往前跑走,安知一愣,手上一空才发现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   光天化日的抢劫?还是个小孩子?   安知来不及多想,直接冲着小孩跑远的方向追过去,在他快跑完一整条巷子的时候,才在巷尾气喘吁吁地堵住了人。   只是那孩子看起来并没有半点慌张,反而十分得意的样子,站在那里不跑也不闹,好像他的目的并不是项链,而是安知。   “东西拿来。”安知喘了喘气,,对着小孩说道,小孩乖乖地走上前,把东西还给安知,安知内心的猜测得到了肯定。   他叹了口气,朝着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巷子喊道:“出来吧…以后要见我,不用做这么大的阵仗。”   说完,巷尾闪出一个踩着细高跟,看起来怒发冲冠的女子,双手叉腰,骂起街来中气十足:“靠!不给你玩阴的你会乖乖出来见我吗?!”   安知揉了揉被震得难受的耳朵,“唐苓,一年不见,你更吵了。”   唐苓满脸黑线:“一年不见…我更想掐死你了……”   ………   他们就近选了一个茶馆坐下,安知为唐苓倒了一杯茶。   唐苓本想先按兵不动,等着安知按捺不住,可是谁知道安知捧着一杯茶水,稳稳坐得如同佛祖一样清心寡欲,自己就先方寸大乱了。   唐苓用指头敲敲桌面:“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安知喝水动作一停,知道她问的是宋炙阳,于是摇了摇头:“他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宋炙阳的事情呢?这一年的报纸和媒体没少刊登宋炙阳的消息,他公开向公众道歉,他重振昱景旗鼓,他游走洽谈客户,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宋炙阳当初的做法是正确的,在声势一片叫打的情形下,坦然承认错误才不至于雪上加霜,甚至有可能抹掉一些负面形象。   昱景根基深厚,虽然损失惨重,可到底不至于一蹶不振。宋炙阳在经历了昱景最艰难的时期之后,也没有打算放弃这块招牌,而是选择在跌倒的地方重新站起来。   这个世界的八卦和绯闻太多了,大新闻更是层出不穷,时间是最好的遗忘剂,实力是最好的洗白粉,时至今日,昱景可以说已经是脱胎换骨,重新发力。   他过得很好,安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唐苓气的摔杯子:“知道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从你走了以后,他是怎么开始拼命工作的吗?那不是工作,那简直是在榨干自己的精力!你知道他向江阿姨坦白了与你的关系,他又是怎么带着矛盾的感情煎熬地过的?”   唐苓说着说着好像要哭出来一样:“我劝过他放弃你,可是他说,他不会半途而废…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硬骨头驴脾气,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安知一瞬间绷紧了身体,觉得语言都有些苍白:“是啊,我对他而言,就是个祸害吧…所以,我离开,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唐苓看着眼前已经有些怔愣了的人,叹了口气道:“即便你是一杯鸩酒,他也已经是一个快渴死的人,他情愿被你毒死,也不愿渴死。”   安知咬了咬唇,忍不住喃喃一句:“真是个傻瓜。”   “…谁说不是呢,”唐苓见安知松动了几分,从包里拿出一张写着地址的小纸片,“安知,我不仅是为了宋炙阳,也是为了你。如果你缺少一个去找他的理由,那么我可以给你这个借口。”   她把纸条推到安知面前:“江阿姨快不行了。” 第57章 原谅你了   安知顺着唐苓给的地址,回到了A市,找到了第一医院。   站在医院门口,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傻透了。什么都没带就直接坐车,等自己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这里。或许唐苓说得对,他只是在等一个借口罢了。   可是他该怎样去面对宋炙阳,这个问题,安知想不明白。   他在医院门口站得太久,以至于守门的保安大爷都开始侧眼看他,没有办法,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其实安知很讨厌来医院,当初亲眼看到母亲被蒙上白布推进太平间的伤痛犹如一把利刃扎在他心上,从此他便厌恶这个满眼白色,生离死别的地方。   其实当听说江虞苑病重的时候,安知还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那个女人叱咤风云、雷厉风行,似乎很难想象她会就这么衰落。   生老病死最无奈,再顽强的人也挡不住病痛折磨。   原本安知想,就这么远远地看一眼,看过就好。可是真的当他看到宋炙阳的时候,他像被钉在地上一样,一步也迈不动了。   那是在走廊的尽头,半堵玻璃墙将室内的一切暴露在外。宋炙阳看上去的确瘦了很多,他垂着眼靠坐在病床边,眼里是安知很熟悉的那种无奈的悲伤。床上的江虞苑手上插着几根输液管,仪器的导线连着满身,脸上蒙着呼吸罩,跟记忆中相比差的太多,瘦得青筋都一条条爬在皮肤上,吓人的可怕,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像是感觉到了安知的视线,宋炙阳突然抬头朝安知站得地方看过去,刹那间惊呆了,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完全发不出声音来,站起来的动作太猛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很难说宋炙阳脸上有什么明显表情,他还是一贯的不辨喜怒,但他的目光一直锁在安知身上,如果那目光是实质的,大约安知此刻都要被看穿了。   宋炙阳转头和床上的江虞苑耳语了几句,然后打开门,走到安知面前。   还没等安知有反应,只见宋炙阳大手一拽,把安知狠狠带进怀里,靠在墙上。   “真的是你…”宋炙阳满是眷恋的声音在安知耳边呢喃。   安知在来之前,无数次地想真的见到宋炙阳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情形。他是会开心,还是会失望,抑或毫无反应。他设想了许许多多的场景、对话,然而此刻他被抱在宋炙阳怀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脑子里嗡嗡一片,一片茫然,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伸出手回抱他。   安知拍了拍他的背,想了半天说了一句:“你瘦了。”   宋炙阳恋恋不舍地松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安知透过玻璃看了看房间里的江虞苑:“唐苓告诉我的。”   宋炙阳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小心地掩饰过去:“…..她说,她想单独见见你,你愿意吗?”   安知点了点头,“也好。”   确认江虞苑病重的时候,安知的心里其实还是凉了一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肺腑里升起,开门的时候,他的手甚至都是凉的。他几乎是无意识地走进门,站到江虞苑的病床前,很多往事就一点点放映在大脑中,他突然觉得,这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并没有那么可恶,也并不是那么不值得原谅。   大约是因为宋炙阳吧,所以,他的心软了。   她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报应,他也没有必要苦苦相逼,仇恨是把双刃剑,他伤了她,等于也是伤了自己。   床上的江虞苑听到声音慢慢睁开眼,似乎这样的动作也让她费劲,她的声音气若游丝,若不是房间内很安静,几乎是听不到的。   “安…知….”   安知走上前去,轻轻回她:“宋老夫人。”   得到了安知的回应,江虞苑混沌的目光才有了一点光亮,她手脚一动,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抬手想抓安知的衣袖:“…我…我真的是不可原谅吗?”   大病一年,生死关头来回多次,江虞苑其实终于看明白很多事情,也终于开始懊悔自己犯下的错事。安知当初说的没有错,道不道歉是她的事情,原不原谅却是安知的事情,如果两个人的立场换一换,她也不见得会原谅安知。可是人之将死,到底还是希望得到救赎的。   “我原谅你也没有用的,你最对不起的也不是我。”   江虞苑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是啊,我对不起的是…真真…其实我应该..感激你…感激你最终还是放过了我…没有让我在牢房里…忏悔过去…”   安知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袖,沉默了很久,久到江虞苑软软地松开了手他才开口:“你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也想要你最重要的人。你把宋炙阳给我,我们两清了。”   江虞苑听到这话,眼眶里泪水都在打转,乌青的嘴唇颤抖着,牙齿都在上下磕碰,半晌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那孩子…他也是离不开你的…这样也好也好…”   病房里的仪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告声,门外的宋炙阳一个箭步冲进房中,随即医生护士也都通通涌进来。   江虞苑又病发了。   她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身体微微痉挛,眼神涣散,意识也有些不清,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嘴里不停的念叨:“真真…真真…对不起…真真…原谅我…”   医生们想让她安分下来,可是江虞苑如今产生了幻觉,丝毫无法配合医生的治疗。   安知走上前,挡开手忙脚乱的医生,一伸手握住江虞苑挥舞的手,像是安抚一样捂在手心,然后俯下身,轻轻地说:“我原谅你了。”   像是一句有魔法的咒语,江虞苑安静了下来,手也慢慢垂下去,脸上慢慢浮起一种满足而释然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心电图也恢复了正常。   医生护士一拥而上,把她推进了手术室。   安知转身,看了看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而又如释重负的宋炙阳,走上前去,将他拥在怀里。当初他在医院里孤孤单单地送走母亲的时候,就觉得身上特别冷,那时候若是有人能给他一个拥抱,他大约能把那温暖记到骨子里。   “安知...”宋炙阳觉得冰封万里的心被一小撮火给慢慢化开,“你好暖。” 第58章 放过、不放过   江虞苑到底还是九死一生,被救回来了,只是病情实在太重,大伤元气,此后也得是安心静养。宋炙阳和宋老爷子一商量,觉得还是国外的医术和环境更有利于江虞苑养病,随即包了个机就将江虞苑安置到国外最顶级的医院。   送走江虞苑的那天,宋炙阳将安知请回了家中。   一路上他都在默默地观察着安知,如果眼睛能幻化成一支笔,那么他此刻就是在一笔一画地勾勒他的样子。人们经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么一年不见他已经横跨世纪。   分离的这些时间,安知的头发变长了一些,前额的碎发隐隐约约要遮住眉毛,好像比自己多活了一些年岁一样,可是安知只看他一眼,他又恍惚觉得,他不过是出了趟门而已,并没有中间那些难熬的日夜。   他把这一世的小心翼翼都给了安知,只盼他能记着自己的一点好,不要将自己忘记,无论是爱还是怨。   他遵守着自己的承诺,没有去打扰安知的生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定了多少张去锦城的车票,可最终还是一次次看着那些车票作废。不是没有勇气,而是怕看到安知不悦的眼神。所以他能做的就只有暗地里替安知赶走多事的记者,翻修小嶶山的墓碑,安排胡笳笳去协助安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即便不曾给你机会,也愿意用无尽的时间去浪费,哪怕不为人知。   而这一切看得最清楚的,竟然是江虞苑。自从头一次住院之后,宋炙阳再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安知的名字。可是他即便不说,江虞苑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看得到到宋炙阳脖子上片刻不离的项链,她看得到宋炙阳每晚翻弄手机里往来的聊天记录,她看得到宋炙阳每一次通宵工作之后眼神里的寂寥,也看得到宋炙阳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种矛盾的煎熬。所以,她点头了,当安知在她病床前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不答应了。   究竟是谁欠了谁,谁又是谁的劫,千丝万缕很难言说。   宋炙阳与安知走到宋苑的书房,宋炙阳打开柜子,拿出那张残破的信纸,递给安知:“这也算是你母亲的遗物,我想,还是应该交给你。”   安知拿着那张纸,问道:“你不怕我睹物思人,越看越恨吗?”   宋炙阳也回一个淡淡的笑:“那也没办法了。”   安知轻轻一笑,将手里的纸揉了揉,当着宋炙阳的面从窗户扔了出去,直接落在池塘里,瞬间就被打湿打散,毁得彻底。   “你…?”宋炙阳有些不明白。   安知低垂了眼:“唐苓说的对,我是该放过自己了。”   宋炙阳内心有些感慨,这一年,想来安知也变了许多。他肯不再逼迫自己,肯放下过去,宋炙阳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比起两个人都痛苦,他宁愿只有自己一个人受伤。   “你是不是要回锦城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安知否决道,宋炙阳的脸上可以看得出有些失落,安知接着说,“我还没打算回去。”   宋炙阳故作轻松,手按上门把手:“那好,我…我送你出去吧。”   宋炙阳正想推门出去,却感到被一股力气拉住,随即被安知从背后抱住。安知比宋炙阳矮几分,他的脸就贴在宋炙阳的背上,看起来很是依恋。   宋炙阳浑身一僵,甚至都不敢动,只能试探性地叫唤:“安知?”   安知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别动,就这样…听我说。”   宋炙阳只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了,还是大白天做梦,但他仍然不敢动,只一动不动站着,生怕惊醒过来。   “这一年很忙,比在昱景还要忙,我知道你也很累,光是看报纸就知道你有多辛苦了……”   “……胡笳笳来帮我,我知道是你让她来的……现在店里生意很好,我出来的时候还接了好几个单,现在回去估计要被催得紧……”   安知这样有一搭没一搭断断续续没有逻辑地说着这一年的事情,乏味而无趣,但宋炙阳却听得很认真。这样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安知似乎说累了,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   “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只要闭上眼睛,你就在我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我有时候在想,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夜不能寐?”   “宋炙阳,你那么聪明,却总是做一些最傻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好,你却让我觉得,我很重要……”   “其实我回过一次A市,只是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又去了那个游乐园,我才发现,没有人会一个人去游乐园的…因为在那里,太冷清了…”   安知曾经悄悄回过一次A市,那天正好是情人节,满游乐园都是成双成对的恋人,看起来幸福而美满。安知想去坐一坐摩天轮,可是工作人员看了看他,奇怪地皱着眉头说:“怎么还有一个人来玩的?”安知这才发现,孤身一人在这么热闹的场所是多么格格不入。   坐上旋转木马的时候,就在身后的一对情侣笑着闹着在自拍斗嘴,女孩撒娇着说:“哎呀你往前面一点啦,不然显得我脸很大!”她身边的男生声音听起来很宠溺:“那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直到旋转木马停下来,他们的笑声都不曾停止过。   安知看着他们,耳边突然响起宋炙阳的声音:“要么,你给我笑一个吧,小安知。”安知猛的回头,却发现四周白茫茫一片,并没有人。   那一天,下雪了,格外的冷,一直冷到安知的骨头里。   安知收紧了环在宋炙阳腰上的手:“我觉得我上辈子已经是一只飞蛾,这一世只想躲过必然的命运…可是宋炙阳,是你不放过我…”   宋炙阳听到这些话,连同灵魂都是一震。   房间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两人不稳的呼吸声。   宋炙阳感到背部有些湿意,忙急着转身,就看到安知捂着自己的脸,两行泪从指缝间流淌下来。他咬着下唇,像痛苦的小兽一样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只一下又一下重重地呼吸着,不肯哭出声来,宋炙阳亲眼看到这样的安知,才相信,他居然哭了。   一阵阵锥心的疼痛和朝思暮想终于实现的幸福将宋炙阳包围,他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摸了摸安知的手,又摸了摸安知的肩膀,等到触摸到安知的脸颊,那泪水打在宋炙阳手上清晰的湿润感让他终于觉得真实。   他捧起安知的脸,拿下他挡在脸上的双手,用手,一点点温柔地拭去他的眼泪。可是安知似乎要将这十一年的委屈和一年的思念都发泄干净一样,根本止不住,下唇还被咬得差点出了血。   宋炙阳干脆拦过安知的腰,吻了下去,吻去他眼角还没落下的泪珠,吻过颤抖的睫毛,一点点滑到嘴角的地方,带着咸咸的味道,相濡以沫。   这个吻温柔到几乎要透露出一点虔诚的意思来,分别太久的熟悉感席卷而来,让两个人都忍不住要喟叹一番。   分开相贴的唇,宋炙阳把头埋在安知的脖子上,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   安知还带着有些哽咽的腔调,在宋炙阳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那是他听过的最好的情话。   “你甘愿飞蛾扑火,我不会半途而废。” 第59章 吃醋了?   安知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明明是一样柔软的枕头,一样宽敞的床,一样厚度的被子,可不一样的是宋炙阳安心的怀抱。   原来有些人,真的如同安慰剂,渗入骨血。   次日醒来的时候,安知看到支着脑袋笑着对自己说早安的宋炙阳,觉得这一夜无梦睡得十分餍足。   “早。”宋炙阳趁着安知还迷糊着,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安知看了看手机时间,竟然已经过了十点,实在是不可思议。安知支着手臂想起床,一只脚刚踏到地上,就被宋炙阳抓回了床上。   “安知,搬进宋苑吧。”   安知躲了躲他喷洒在耳边酥麻的热气:“…再说吧。”   “为什么?”   安知看了看四周:“我不喜欢这个房间。”   宋炙阳几乎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的安知怎么就这么可爱,总有些小顽固叫他没话说。   “好,”宋炙阳揉了揉他的发,“那就按你喜欢的来改。反正,这里会是我们的家。”   安知眸光一收,觉得有些震撼。他实在是有太久没有听到“家”这个字眼了。而这个男人现在跟他说,要给他一个家。   他眨了眨眼睛,将内心的情愫压下去,温顺地回应宋炙阳。   “我听你的。”   …………   安知和宋炙阳商量了许久,最终还是意见一致,并不打算将安知再召回昱景。一来先前的事情始终影响不好,这个时候安知再成为话题,无论是对他或对昱景都不好,再者,“释然斋”经营得很是不错,宋炙阳丝毫不需要担心安知养活自己的本事,所以,他们决定让安知在A市开家分店。   安知原本是想慢慢来,可是架不住宋炙阳心急,三天两头地催促。可是一下子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店铺,又要地段好又要价格公道,还要算上装修雇人的功夫,没小半个月根本拿不下来。   这个问题到底还是唐苓给解决的。   唐苓一听安知的事情,大手一挥,直接将先前那家银铺的店契给安知送了来,还说,这原本就是要送给安知的,现在再给就当贺礼了,要是安知拒绝她就一把火烧了这铺子。当然,唐苓是不会放火的,在宋炙阳的劝说下,安知还是接受了唐苓的好意,只是又附了一条说每年三分利当是给唐苓的收成。   开店那天,宋炙阳不方便出席,可是却花了大价钱给安知做足了排场,再加上唐苓这种风风火火的个性,整的满条街都十分热闹。安知坐在新店里看着外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闹了好几个小时,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怎么觉得这次回来,宋炙阳变得傻了一些呢?   不过也不是皆大欢喜的,也有人愁眉苦脸的,比如—肖於。这一年肖於可被宋炙阳好一顿折腾,来来回回不知道跑了多少趟锦城,宋炙阳不方便出面做的,都是交付给肖於。按照肖於的原话就是,把妹这么多年都没这么上心过。   肖於一脸鄙视地看着饭桌上宋炙阳给安知夹菜的贴心劲儿,嘴巴扭得跟吃了酸葡萄似的:“哟哟哟,我这前仆后继地还给你俩整圆满了,我这边孤家寡人的心里头拔凉拔凉的,怎么也没人给我添菜啊?!”   唐苓一听,立马就把碗里头刚剥下来的虾壳,挑出来的鱼刺倒到肖於碗里,特别温柔地说:“你多吃点,补钙。”   肖於白了她一眼,又拿碗敲了敲桌子,对宋炙阳说:“诶诶诶,说你呢,别拿哥们儿当牲口使唤啊。”   宋炙阳眼睛都不离开安知:“牲口都没你话多。”   肖於当时就急了:“嘿,感情我这一江春水向东流,你当他是臭水沟啊。我千里迢迢替你跑去照顾心上人的时候,你丫可是跟美女相亲呢,你说你….嘶疼疼疼!”   肖於话还没说完,就被唐苓一个黑手掐在后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捅了篓子,捂着嘴就不说话了,眼神还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   宋炙阳夹菜的手一颤,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啧啧啧…”唐苓笑弯了眉毛,“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   “胡说什么呢!”宋炙阳心慌得不得了,都不敢看安知的表情。说是相亲没错,那也不过是江虞苑先前为了阻止他对安知的念想,硬逼着自己去的。索性相亲的对方也是不高兴这样的安排,两人不过喝喝茶就走了,半点跟风月无关。   这话吧,天知地知,再加上宋炙阳知,就是不知道安知信不信了。   宋炙阳当时就抓着安知的手:“安知,你信我。”   安知表情淡淡的,仿佛没什么波动:“嗯,好。”   唐苓和肖於吃惊,再加上有些失望,这安知也太不会吃醋了吧。宋炙阳则是长长舒了口气,脸色阴雨转晴。   “我下午回锦城,你自己睡宋苑吧。”安知放下筷子,冷不丁说道,随即回去收拾行李了。   宋炙阳一听,方才还明媚的心情一下子就熄灭了。唐苓和肖於只楞了一下,随即拍桌跺脚狂笑。   肖於开心得就差没放鞭炮了:“哈哈哈哈,宋炙阳,你也有今天啊,让你作践爷,怎么样,现世报了吧!”   宋炙阳实在没空理这两个损友,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随即赶忙追安知去。   宋炙阳:“安知,我真没有…”   安知哼了一声:“我知道。”   宋炙阳可怜巴巴:“那你为什么要回去?”   安知不为所动:“我高兴。”   宋炙阳玩味一笑:“安知,你这是吃醋了吗?”   安知瞥了他一眼:“我想我还是在锦城多住几天好了。”   宋炙阳立马投降:“…我错了…” 第60章 彼此的阳   宋炙阳向来是说一不二,很快就找了工匠来,按照安知的图纸修改宋苑。宋苑原本的格局就是有讲究的,倒也不需要太费心。   宋炙阳本想将宋苑改为安苑,可是安知并不愿意,最后二人各退一步 ,拟定了知阳居,很快就换了上去。   当然,安知也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说是回锦城,果真就回去了,宋炙阳再怎么跟牛皮糖似的磨都劝不得他回头。不过安知也并不完全是置气,一来锦城的确有些事宜需要他亲自解决,另一方面,他难得让宋炙阳吃个瘪,也觉得挺好的。   宋炙阳一个人在家里熬了两天,觉得翻来覆去睡不安心,索性还是亲自跑去锦城逮人了。   安知刚把锦城的房子交接干净,又把店里的工具打包好,才踏出巷口一步,就看到宋炙阳站在巷子口,颀长的身影引得路过的女生纷纷回头。可他谁都没有理会,只盯着巷口看,直到看着安知的身影才突然眼睛放光。   “安知。”宋炙阳几步上前,当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的面就搂住了他,“我想你了,跟我回去吧。”   安知突然有些心头一暖,仿佛是被什么暖洋洋的风吹过一样,再坚硬的想法也被烘化了。只是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还是不肯让宋炙阳太得意。他不轻不重地捶了宋炙阳的肩头一下,有些不自在地说:“公司不是很忙么,怎么跑出来了?”   宋炙阳瘪了瘪嘴:“那是因为,你不肯陪我。”   安知挑了挑眉:“那我要是不回去,你就一直待这儿是吗?”   宋炙阳像是很认真地考虑安知的这句话,然后笑了笑:“倒是个好主意啊。”   安知几乎是想拿白眼翻他,可是一看到宋炙阳故意摆出那副深情款款,好像他再不答应就死不罢休的模样,他也只能叹了叹气:“那就回去吧。”   宋炙阳显然没想到安知这么果断地就答应了,楞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爽朗,刚想凑上前在安知脸上偷香一下,却被安知一掌拍在脸上。   “回去之后你睡地板。”   安知说完就顾自上车了,留宋炙阳一个人有些凌乱。   唉,这小家伙,怎么还生气啊?   ……   当然,以宋炙阳的为人,自然不可能真的睡到地上去,人都被骗到家里来了,再让他不得亲近,那也实在太逊了。   只是这安知过于勤劳工作,让宋炙阳有时候也不得不采取点非常手段,不然他老是回家了,也不肯多陪陪自己。   宋炙阳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走出来看到空无一人的卧室,就知道安知一定有赖在书房里画图了。   刚打开书房的门,就听到安知一声清脆的打喷嚏。   安知揉了揉鼻子,另一只在作画的手不肯停下来。   “病了?”宋炙阳走到安知身边。   “突然有点痒而已。”   宋炙阳看着他,他记得安知昨晚似乎穿得很单薄。   “你很喜欢逞强。”他微微皱了皱眉,担忧地说。   “没有。”安知回避他的话题,拉了拉外套。他发现和宋炙阳生活变得越来越细节化,他好像把他当成玻璃娃娃一样,只要生活上有疏忽的地方,他总会多说几句。宋炙阳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没再说什么。   安知也顺手拿起椅子上的毛巾,想叫他擦擦头发,却看到他衬衫都开着,便伸手替他扣上,在扣扣子的时候,有水珠自宋炙阳的发滴落到了他的手背上,他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到更多的水珠滑落至脸颊,然后再顺着棱角分明的轮廓滴落下来,打湿了肩头的衣服,露出肉色的皮肤,再往上,他对上了宋炙阳深沉幽黑的眼眸。   宋炙阳伸手握住了安知。   安知猛然低下头,仿佛被打破了惯有的淡然。他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觉得那骨节分明的手好像熨烫一般,又像是一种烙痕,迫使他面红心跳。   “安知,看我。”宋炙阳呢喃道。   安知当然不好意思,试着想挣脱宋炙阳加诸在手腕上的钳制,却徒劳无功。只能微微地调息,让自己看起来还不至于太无力。   宋炙阳好笑地看着安知的倔强,冷不防地将握着安知的手拉扯了一下,没有防备的安知往前踉跄了几步,撞入他半裸的怀里。还没等安知站稳,下颚就被人抬起,两片人唇瓣就被宋炙阳印上了。   除了一开始的惊愕和僵直,安知还是予取予求,任由宋炙阳肆无忌惮的吻,甚至还小心地将舌探入他口中,回应他的索取。宋炙阳额、很温柔地吻着他,握在安知的颈间,方便承接他有些把持不住的动作。   安知早就找不回自己的冷静了,更是无暇顾及只做到一半的设计,他只知道宋炙阳湿润柔软地逗弄他的舌尖,迫使他和他一起交缠。   宋炙阳身体向安知一靠,安知的后腰轻轻撞上桌子,震落了搁在桌边的笔。安知能够感觉到宋炙阳身体整个贴上他的时候,那种侵入到每个毛孔的热浪,企图将他焚烧。   他有些呼吸困难,想伸手推拒让宋炙阳退出去。   “安知…别反抗…”宋炙阳伸手到安知的腰际,来回抚摸:“你会激起我的征服感…”   宋炙阳倾身,在安知惊呼之间,将手沿着腰线往下,既让安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渴望,又极其满意地听到他变调的喘息声。   安知此刻已经是几乎整个人都坐在楠木桌上,用一只手肘支撑住身体,另一只手抓着宋炙阳的手臂。   “别…别在这儿…”安知红着脸,咬了咬唇。   “好。”宋炙阳不敢欺负太过,只能抱起安知回了房间。   回到床上的宋炙阳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他褪去安知的睡衣,趁他迷糊不清的时候便硬生生破开他的防备,紧密结合。   太过熟悉的身体不需要很多的动作,只要是一样的温度,一样的躯体,就能让人忘我沉沦。   他们彼此都太习惯对方了,哪怕有些急躁,不够温柔,但也足够情欲满载。安知清冷的声音开始发出一点点勾人的轻吟,隐忍克制又像被逼无奈,自然让宋炙阳绷了很久的的理智大受打击。   黑暗的房间里,大开大合的动作,低落的汗水和眼泪,所有的一切,都那么让人面红耳赤。   等到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安知只觉得自己半个灵魂都飞了出去,有些恍惚而疲累地被宋炙阳抱在怀里。   在安知几乎要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一个冰凉的东西突然套上了他的手指,让他灵台突然清明起来。   安知低头看了看无名指,那上面竟然套上了一个玉戒指,看起来是极有年头的东西,被养得很好,润泽剔透。   “这是我们家传的戒指,”宋炙阳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妈从国外寄回来的,戴上他,你从此就是我的人了,我不会再让你跑走了。”   安知看着戒指,眼睛如珍珠一样有着光晕。他抬起头,缓缓地对宋炙阳露出一个纯粹的,恬淡而美好的笑容。   “我不会走,因为你将我套牢了。”   宋炙阳亲了亲他的眉间,突然想到初次见到安知的情景,一时只觉得妙不可言。   “一个人,必须有太阳。安知,你就是我的太阳。”   安知笑着摇摇头,吻上他的唇。   “炙阳,你才是太阳。”   我们都是彼此的太阳,这样才能在黑夜里,在寒冬里互相取暖,然后一起走到春天去。   多情不觉去方知,知而深情不觉晚。   那不是飞蛾扑火,那是你的阳光。   -END 第61章 番外一 宋语   有些人的心就像一座城,空城,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街道,都是一片荒芜,只有自己的回声。   你若为这个城点起一些篝火,它甚至会怪你打扰了它的冬天。   你能做的就是幻化成太阳,去照亮每个角落。   安知的心就是这样的城,而宋炙阳在学着做一个太阳。   其实不是没有怪过安知,恨过安知的。   他那么决绝地出现在视频里的时候,他甚至有掐死他,把他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的冲动。   他给他制造了多么大的麻烦啊。   宋炙阳其实很委屈,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错。   只是当看到安知每一刻都不能消失在眼神里的那种忧郁,他就知道,真正委屈的其实是安知。   江虞苑做错的事,他不能甩手不顾,因为那件错事,让江虞苑,让他,让整个宋氏把自己的辉煌建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比起安知,他连说自己可怜的资格都没有。   在医院里看到安知的时候,他脑子里在叫嚣的,是一整年份的思念。   安知回来了。   他回到自己身边了。   飞走的蝴蝶又停到手上了。   喜欢一个人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即便它名为痛苦。   所有的痛苦都是必须要承受的,是庞大华丽的爱恨情仇交织错落也好,是纷繁琐碎的鸡毛蒜皮家长里短也好,生老病死,怨憎恨,爱离别,求不得,无论什么,无论怎么,你所承受的都是理所应当的,都是承受过的,承受着的,会承受的。   别无选择。   可是好在,它有回报。   所以安知对他说:“你甘愿飞蛾扑火,我不会半途而废。”   昨日种种昨日死,未来执手是新生。   …………   【小剧场】   安知住进知阳居半年了。   总得来说过得还是很舒坦,宋炙阳事无巨细都安排得挺好,每月还带他出门旅游一番。   刚从鸣沙山采风归来,两人都有些被晒黑的痕迹。   而且这趟旅程,安知总觉得,宋炙阳有什么话,欲说还休。不过他不会去问,因为宋炙阳早晚会说的。   果不其然。   “我们订婚吧.”,回A市的车厢里,宋炙阳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对安知说,“肖於和唐苓年底就结婚了,我们不着急结婚,先订婚总可以吧.”   安知低头给宋炙阳削着苹果,淡淡的说:“他们两个……估计会鸡飞狗跳的吧。”   宋炙阳捏了捏他的鼻子:“别岔开话题。”   安知把苹果塞进他嘴里:“可以啊,你选好日子,我负责做戒指.”   宋炙阳显然很惊喜:“你这是答应我的求婚了吗?”   安知又开始削苹果,耳根有点红:“谁知道呢?”   宋炙阳一把搂过安知,不顾还在火车上就想吻下去,突然觉得脖子被什么东西一冰。   低头一看,是水果刀。   安知好整以暇,挑了挑眉:“火车上安分点。”   宋炙阳哭笑不得,只能退了开来,却在刀离开脖子之后,一把按住安知,封住呼吸,破开牙关,唇舌交缠,引得安知几乎窒息。   宋炙阳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笑得很放肆。   “要我安分,你还是给我来一刀吧。” 第62章 番外二 小心肝   【小剧场】   宋炙阳最近抽风了,主要原因是肖於和唐苓。   肖於嘛,成天小苓儿,小苓儿的挂在嘴边,唐苓嘛也够肉麻,一口一个baby 亲爱的老公…看的宋炙阳特别辣、眼、睛。   他想上帝一定是把他认识的那俩二货偷走了。   不过话说回来,宋炙阳心里又酸的很,为什么安知就不叫他点好听的呢?成天都是连名带姓的,太没情趣了。   所以晚上散步的时候,宋炙阳探了探口风。   “安知,你不觉得我们缺了点什么吗?”   安知冷淡如冰:“你又想干什么?”   宋炙阳笑的很谄媚:“要么,你叫我一声亲爱的?小心肝也行。我不挑!”   安知在他腰上抽了一把,白眼一翻:“不要。”   宋炙阳故意甩甩脸,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示意自己的不悦。   后面的安知看着宋炙阳这种孩子气的行为,一时觉得家里的搓衣板可以多买几个让宋炙阳轮着跪。   这头宋炙阳走了几步,心里虚得很。要是安知不来哄他,他还得巴巴儿回去认错,自己铺台阶下,这……就很尴尬了。   这时,宋炙阳突然听到安知清冷的声音。   “小心肝。”   仿佛通电一样,觉得浑身一颤,宋炙阳几乎就想回过头去拥抱安知,硬是忍住了,依旧往前走去。   安知服软了!这是宋炙阳的心声,此刻万万不能轻易回头,否则前功尽弃。   “小心肝。”   安知又叫了一声,喊得宋炙阳耳根子和心里都痒痒的,脚步也轻飘飘的。这一声喊的扎扎实实,想到平日里把自己吃得死死的安知这样叫他,宋炙阳内心的满足感无法言喻。   “小心肝!”   安知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句,宋炙阳想,差不多了,不能太拿乔,否则不好收场。   “砰!”宋炙阳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撞上了电线杆。那电线杆四周没有路灯,很难发现,再加上方才宋炙阳心里打着小九九,自然没有注意。   “嘶…”宋炙阳揉着额头,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干咬牙。   安知踱步到他身边,皱着眉头像看白痴一样看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让你小心杆,小心杆,你怎么就听不见呢?”   宋炙阳:“……” 第63章 番外三 周末   【周六.电影】   宋炙阳买了两张爱情电影,带着安知去看。   安知向来不喜欢这种腻腻歪歪的言情狗血剧,可是不好意思回绝宋炙阳的“一片深情”,只能答应了。   看到男女主角生死离别的时候,宋炙阳突然脑筋抽抽,问安知:“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啊?”   然后安知转过头看他,说,“还能怎么办。”   黑暗中,安知的脸看不清神色,只是眼神看着无比认真而专注。   宋炙阳本来以为会有什么煽情的答案,结果安知很坏心地接着说:“那就不要你了呗。”   宋炙阳:“……”   那一天,宋炙阳感到了玻璃心的滋味。   【周日.试衣间】   安知难得想去买衣服,宋炙阳当然要奉陪到底。   对于安知而言,买衣服实在是太方便的事情了,看中,付款,走人。   可是偏偏宋炙阳比他还苛刻,非要他一件一件试过来看过才行。   这也就算了,安知进试衣间换衣服的时候,宋炙阳也愣是要跟进来,这就过分了。   安知拿手肘推他出去:“我手没断,自己会穿。”   宋炙阳一把将他摁在墙上,“可我想帮你换。”   安知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炙阳吻住,舌头轻易挑开,肆意搅动。   这里是公共场合,想到外面或许就站着人,安知甚至连挣扎都不敢有,任由宋炙阳的纠缠和挑逗。   宋炙阳原想浅尝辄止,可是看到安知眼里有些忍耐到氤氲的迷离,自然就无法自持。   “先生,请问你穿好了吗?”门外服务生敲门问道。   安知突然清醒过来,狠狠地咬了宋炙阳一下,才逼得他退了出去。   “好了,我马上出去。”安知红着脸擦擦嘴说道。   听着脚步声走远,安知才松了口气,可是宋炙阳仍然跟只大型犬一样趴在他身上不肯放。   “谁说好了?我才刚开始呢。”   宋炙阳一般不流氓,流氓起来不是人。   安知推有推不开,见他体温升高,呼吸带喘,一下子心就提起来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回去…回去再说。”   宋炙阳一脸奸笑。   “这可是你说的,回去可别说我不饶你。”   安知:“……”   那一天,安知决定,以后再也不和宋炙阳逛服装店了。 第64章 番外四 特殊服务   安知和宋炙阳出差去泰国,刚谈完工作出来,就在街口碰到一泰国大叔用很走调的普通话上来搭讪:两位,要服务吗?   宋炙阳摆了摆手:抱歉,我们不需要。   大叔立刻像是来劲儿了一般,眼神眯起来,暧昧得不行:“诶,来泰国,一定要看,我们,有漂亮的姑娘。”   安知一听,饶有深意地看了看宋炙阳,像是要看他出丑。宋炙阳觉得有些尴尬:“不用了,我们不需要小姑娘。”   那大叔看他们二人不吃这一套,拍拍脑袋,很恍然大悟地说:“哦,人妖,人妖也有!”   安知在旁边听到,一贯没表情的脸险些笑出声来,便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你口味挺重的。”   宋炙阳真是无辜,平白被安知这么调侃,看着那大叔孜孜不倦的模样,他实在头疼:“真的不需要,我们不喜欢小姑娘,更不喜欢人妖。”   大叔不说话了,低着头沉思了一下,宋炙阳以为他是想通了,抬脚就要走,却没想到大叔又很小声很怪腔怪调地说:“嗯……我们家,小帅哥也是有的。”   安知和宋炙阳彻底凌乱了。   想来这大叔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宋炙阳便笑了笑,一把将安知搂到怀里,当着大叔的面很自然地对着安知的唇吻了下去,趁安知挣扎之前识相地退了出来。   占完便宜还笑得很得意,对着震惊大叔说道:“小帅哥就不用了,我自带了。”   大叔终于怏怏地走了,还带着被冲击的小心脏。   安知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耳朵有点发红:“宋炙阳。”   “嗯?”某人心情大好。   “你今晚睡地板。”   “我……”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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