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后宫笙色》 第一章 被迫入宫 二月初二,花朝节。春风回暖,百花齐放,当真是好一派姹紫嫣红。 但是在大启皇宫里,这花团锦簇却显得比别处都更加繁美,不止是因为这里的花花草草品种多且名贵,更是因为今天是大启崇政帝登基三年来第一次遴选秀女、充实后宫的大日子。 美丽的少女们堪堪豆蔻年华,个个容貌娇艳,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亭亭玉立也是可爱的紧,更何况他们还在或笑语盈盈、或莲步轻移,“活色生香”四个字,就是为这一副画面而存在的。 但若是走近了,就会察觉这画面里并不和谐,秀女们看似随意,实则三五成群隐隐形成了几个小圈子,却不约而同都把其中一个排斥在外。 那女孩身着一袭简简单单的素色青衣,头上也不见多少首饰,只用一根玉簪斜斜挽了个髻,虽然不至于失礼,但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寒酸了,但是那张脸——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明媚绝艳,莫过如此。 不知多少秀女盯着那女孩,暗暗相互使眼色,都把这女孩当做了头号大敌,想着必要用个什么法子让她无法出头才好。 而被算计的对象——苏眉笙,将所有人的神色都一一看在眼里,却只是冷冷一笑,毫不在意,目光远远落在飞向宫墙之外的几只鸟上,眼底闪过一抹怅然。 工部侍郎的孙女佟菲菲天生心地良善和软,便有些看不下去,刚要去把那女孩拉到自己身边,却被小姐妹拽住了,咬着她的耳朵小声责备:“你疯了?她叫苏眉笙,可是个外室之女!你可别去搭理她,没得失了自己的身份!” “外室之女”四个字像是炸雷一样,瞬间让一潭净水泛起了滔天巨浪。 “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一个容貌清丽,但是眉眼间有几分傲然之色的女孩在几个女孩的簇拥之下走了过来,“这次选秀本来应该落在苏琳琅头上,她不乐意,听说在家里作天作地的。她爹苏湛心疼了,就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这么一个外室之女记在了夫人的名下,充作嫡女来鱼目混珠呢。” 她语气里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嘲讽和轻蔑,但是瞥向苏眉笙那张花容月貌的眼神里,妒色一闪而过。 众人哗然,这恭向雪可是左都御史之女,家里知道不少朝臣隐秘,她既然这么说,那必然是真的! 所有人都瞬间又站的离苏眉笙远了一些,仿佛她身上有什么脏污的东西会沾染到自己一样。 “吵什么吵什么?”教养嬷嬷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手中的藤鞭挥的“啪啪”直响,“各位小主排好队,随我去储秀宫,直到殿选之前,那里就是你们的住处了!” 秀女们一起排成了两列长队,苏眉笙也随意找个位置站了,跟着众人逶迤穿过御花园,人比花娇,实在美不胜收。 苏眉笙趁着机会打量四周,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实在令人赏心悦目,眼角忽然划过一丛熟悉的植株,那是……香椿树? 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御花园里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 声音如玉石相击,说不出的悦耳。 走在前面的恭向雪眼中嫉恨之色更浓,回头给了她一个不屑的白眼,轻嗤一声: “皇家园林包罗万象,但凡天底下能找到的花草,任凭多么珍贵,这里就没有找不到的,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土包子!” 苏眉笙耸耸肩没打理她的挑衅,心道别的不好说,这香椿树我见过的恐怕比你一辈子见过的都多。 “这些就是今天待选的秀女?”一个道清越的声音远远响起。 秀女们愣了一下,不由得都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的俊美男子,身着月白色浣花锦袍,腰系宝相银带,正负手立在那厢远远的看过来,气质温文尔雅却自带一股卓尔不凡的贵气,一看就不是常人。 果然,教养嬷嬷谄笑着低下头,腰恨不得弯到地面上去:“回禀晋王殿下,可不正是呢。” 不少秀女顿时捂住嘴小小的惊呼一声,这就是晋王?那位诗画双绝、才名卓著的晋王殿下? 以前遴选秀女的时候,也有皇帝会将秀女赏赐王爷的旧例,若是被赏给了这位晋王殿下,那、那……那也是天大的好事! 看着那高贵而俊美的身影,不少人的小心肝开始“噗通通”跳了起来,连忙行了个礼,慌乱的别过头去,但是眼神却控制不住一再偷偷瞄了回来。 晋王段景逸浑若无觉,目光在花园里一扫,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皇兄有福了。”说着目光忽然一凝,落在了苏眉笙身上,“那是谁?” 教养嬷嬷一梗,看着那张花容月貌一时喊不出名字,身上急出一身冷汗,连忙要掏出名册来翻,却被段景逸抬手喝止: “行了,我只不过看那女子生的姿容出众,是秀女当中的佼佼者,这才随意问一句罢了,不必多事了。”说着吩咐身前领路的小太监,“走吧,皇兄还等着我呢。” 一边说着,转身便走远了。 他是走了,但是苏眉笙却一下子被架在了火堆上。 原本就有不少秀女对苏眉笙的美貌嫉恨交加,此刻更是死死瞪着她,恨不得扒了她的面皮。 苏眉笙双手交叉握在腹前,怡然立在一旁,神色不见半分动容,倒是让旁边的教养嬷嬷暗暗点头:宠辱不惊,又生的这么副好相貌,只要稍微有点机会恐怕就会一飞冲天,平步青云! 于是到了储秀宫,苏眉笙便被分到了一间位置极佳的屋子,领路的小太监还笑着恭维:“小主是个有福气的,这间屋子可是当年贵妃娘娘遴选时住的呢!” 苏眉笙对此没什么感觉,刚要迈步进去,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喝:“你站住!” 她诧异回头,只见恭向雪带着几个女孩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趾高气昂地开口:“这间屋子我要了!” 第二章 勇敢反击 第二章 勇敢反击 恭向雪的父亲是左都御史,虽然是二品,但是掌握整个都察院,哪怕一品大员也要给几分面子,因此立刻有人给她帮腔: “就是,贵妃娘娘住过的屋子,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住的吗?只有向雪姐姐这样才貌出众的人来住才合适!” 恭向雪被恭维的浑身舒坦,抬手一指:“你,去住那间!” 苏眉笙抬眸看去,那是最角落的一间屋子,据说是屋顶漏了还没修好,教养嬷嬷刚才都没安排人住进去。 到殿选还要好几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下雨,这恭向雪是存心不想让她好过啊。 苏眉笙微微挑眉:“凭什么?” 恭向雪怒道:“你一个外室之女,居然还敢质问起我来了?当真跟你那个做外室的娘一样,不知尊卑,不要脸皮!” 苏眉笙一直淡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恭向雪“咯咯”笑了起来,甩着手里的帕子得意道:“怎么,终于知道怕了?只要你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佟菲菲看不下去,蹙着眉走上前来轻轻扯了扯恭向雪的袖子:“恭姐姐,这样有些太过了吧?” 恭向雪一把将手抽回来,甩了佟菲菲一个趔趄:“少来多管闲事,你要是再敢帮她说话,就滚去陪她一起去睡那间漏雨的屋子!” 佟菲菲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小姐妹拉到一边捂住了嘴。 众目睽睽之下,苏眉笙向前一步,又一步,来到恭向雪面前,恭向雪的脸色也越来越得意。 哪怕是苏湛真正的嫡女苏琳琅站在这里恐怕也不敢跟恭向雪争锋,何况是这样一个外室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眉笙要跪下的时候,她却抬起手,“啪”地给了恭向雪一记响亮的耳光! 恭向雪不可思议的摸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终于反应过来,尖叫一声:“苏眉笙,你居然敢打我!” 苏眉笙勾起唇角冷冷一笑:“看起来恭姑娘不但长得不怎么样,脑子似乎更不怎么样,年纪轻轻就痴呆了,是不是被人打了自己都不能确定。怎么,还需要我再来一下让你确认一番?” “贱人,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恭向雪简直要气炸了肺,她转头冲着身边的几个女孩怒吼,“你们这些蠢货,还在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去给我把那个贱人往死里打,打死了有我担着!” 身后几个女孩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跃跃欲试的向着苏眉笙逼近。 她们早就看苏眉笙那张脸不顺眼了,现在有了这么好一个机会,还有人在前面背锅,当然要狠狠地出气,最好把那张狐媚的脸彻底毁掉! 没想到她们还没走到苏眉笙跟前,苏眉笙却先一步笑着开口了: “几位姐姐,你们可要想好了,遴选近在眼前,要是这时候闹出什么丑闻来,背上了寻衅滋事的污名,那各位的前程……” 几个女孩的脚下顿时像是坠了千斤重石,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苏眉笙说的没错,要是事情闹大了,影响的可是她们自己的将来!她们凭什么给恭向雪做刀子,简直是损人不利己! 恭向雪气的要疯了,不住地跺着脚呵斥几个女孩,但是她们都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却没有一个敢真正上前对苏眉笙出手的。 她气昏了头,自己快步向前,尖锐的指甲伸手就往苏眉笙的脸上抓去,那架势是不彻底毁掉苏眉笙的容貌誓不罢休! 然而她却忘了,苏眉笙身为外室之女,跟着母亲在市井之间长大,虽然母亲也曾经教她琴棋书画,但是她学到更多的却是干活和打架! 不管是体力还是经验,吊打五个恭向雪这样的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都不成问题! 于是众秀女就眼睁睁看着恭向雪向着苏眉笙扑了过去,还没等她们兴奋起来,苏眉笙便一抬手架住了恭向雪的胳膊,另一只手轮了个满满的半圆,“啪”地一声,又一次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恭向雪的另一边脸上! 恭向雪被这一巴掌扇地身子都站立不稳,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脸颊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足以知道苏眉笙的力道有多大! 一时间所有秀女看向苏眉笙的眼神中都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惊恐之色。 这,这苏眉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苏眉笙扫视一圈,轻嗤一声,活动活动手腕,暗自叹了口气,颇有高手无敌的寂寞之感。 这才哪到哪?她当年跟着得月楼的掌勺大师傅学厨艺的时候可是颠了整整三年大勺才练出来的腕力,她刚才那一巴掌可只用了五分力气! 说来说去,还是这些娇小姐们战斗力太弱! 恭向雪疼得涕泪横流,脂粉早已经一塌糊涂,配上那张肿胀的脸,实在是令人不忍猝睹。 她咬着牙还想放几句狠话威胁苏眉笙,苏眉笙轻轻一挑眉,手指忍不住又活动了几下:“嗯?” 这轻轻的一个字让恭向雪顿时想起了被纤细玉白却力大无穷的巴掌支配的恐惧,顿时消了声,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苏眉笙满意地点点头,目光环视一周:“这间屋子是我的了,现在还有谁不服气,站出来!” 她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秀女顿时“唰”地一声齐齐退开好几步,简直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 苏眉笙:“……” 总感觉有种把人欺负的太过了的感觉啊…… 她们闹腾的声音不小,教养嬷嬷也听到赶了过来,刚进门就喝问道:“各位小主怎么回事?不在自己屋子里好好准备遴选,在这里聚众喧哗成何体统!” 恭向雪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临凡一般,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呜咽着一头扑到了教养嬷嬷面前,拉着她的袖子哭诉道: “嬷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有人打我!您看看,看看她把我的脸打成什么样子了!” 教养嬷嬷闻声抬头,目光刚落到恭向雪的脸上就别了开去,无他,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她轻咳一声,拿出了威严的模样:“这太不像话,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紫禁城动手!” 所有秀女齐刷刷扭头,目光落在了苏眉笙身上。 第三章 不识抬举 第三章 不识抬举 苏眉笙心中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无奈地上前福了一福: “嬷嬷,并不是我无礼,实在是这位恭姐姐欺人太甚。她嫉恨我这间屋子曾被贵妃娘娘住过,想据为己有也就罢了,还要把我赶去住那间破了屋顶的屋子。我不答应,她就言语叱骂,还辱及我的生母,我若毫不反抗听之任之,岂不是枉生为人女,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宫里的嬷嬷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从寥寥几句话和众人的神情中就把事情的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把脸一板就要训斥恭向雪。 恭向雪见势不妙,连忙上前:“嬷嬷别听她胡说,我父亲乃是左都御史,我幼承庭训,怎么会做出这种无礼的事情?倒是这位苏姑娘据说出身很有些不明不白,恐怕是把市井妇人当街撒泼那一套恶俗习气带到宫里来了呢!” 她一边亮出自己家世不凡,一边暗示苏眉笙毫无背景,手中早已经将一个荷包塞进了教养嬷嬷的手中。 教养嬷嬷手指一捏,只感觉到薄薄的几张纸,心中知道是银票,脸色顿时和缓了不少,又转头看向苏眉笙。 苏眉笙将二人的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心中不屑,双手拢在袖中抬眼看天,居然是丝毫没有搭理那嬷嬷索要钱财的暗示。 这嬷嬷本来就是个贪财的,刚才是看苏眉笙姿色超群才另眼相看几分,也是打算着万一苏眉笙成了贵人,她能攀个高枝的主意。 刚才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恭向雪家世出众,苏眉笙容貌过人,都有很大几率中选,所以这教养嬷嬷没打算得罪她们二人,只要银钱给足了,她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道这苏眉笙竟然这么不识抬举! 好好好,哪怕你是只金凤凰,我也要给你撅了翅膀,看你还怎么飞上枝头! 教养嬷嬷一双老眼眯了眯,冷笑一声:“苏小主恐怕是忘了身在何处,这紫禁城可不是能容你肆意撒野的地方。来人,苏小主寻衅滋事,触犯宫规,将小主请到庭院里,当众杖责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苏眉笙眉头一挑,心中讶异:这老货好狠毒的心肠,跟我索要银钱不成,居然这样公报私仇!四十大板下去,我这一双腿恐怕就要彻底废了吧? 恭向雪一改之前的惶恐惧怕,趾高气昂地站在教养嬷嬷旁边,盯着苏眉笙的眼神满满都是恶意,简直毫不掩饰,用口型对她无声地说道:“贱人,你死定了!” 秀女们也站在一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乏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存在。 只有佟菲菲于心不忍,上前拉住苏眉笙的手苦苦劝道:“苏姑娘,这板子可不是好挨的,一不小心被活活打死也是有的;哪怕打不死,咱们女孩子身娇体弱,有个什么好歹,后半生也就毁了!你快别犟着了,赶紧过去给嬷嬷赔罪,求她从宽发落吧!” 苏眉笙看她一眼,叹了口气,这姑娘倒是心善,可惜识人不清。就教养嬷嬷那两只眼都快变成孔方了,哪里是求两句饶就能揭过的? 但是她又不好拂了佟菲菲的一片好心,只好上前一步,对教养嬷嬷问道:“嬷嬷,如果眉笙跟您赔罪,不知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教养嬷嬷鼻孔里哼了一声,刚想开口,苏眉笙又笑道:“但是您也知道,我出身不是什么大富大贵,身上所有的簪环首饰加起来也超不过五十两银子,恐怕没有孝敬供奉给您老人家哦!” 教养嬷嬷索要贿赂的那点小心思一下子就被赤裸裸揭露出来,偏偏苏眉笙揭露出来还明说了自己没有钱,顿时把教养嬷嬷气了个倒仰,颤抖着手指指着她: “好,好,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来人,给我拖出去重重的打,我倒要看看她能嘴硬到几时!” 苏眉笙叹了口气,拍了拍佟菲菲的手:“佟小姐,你看到了吧?我没有钱,赔罪是不管用的!” 佟菲菲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咬着嘴唇就去掏荷包:“我,我还有些备用的银两,可以先借给你……” 苏眉笙连忙按住她的手,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不用,你瞧我的!” 几个太监已经进来,拿着绳索和木板就要捉拿苏眉笙。 苏眉笙轻笑一声,仗着自己身形轻便灵活,瞅个空子就冲出了殿门,放声大喊起来:“来人啊,救命啊,储秀宫的嬷嬷要杀人了!” 她声音清脆,中气又足,这一声喊出来当真是直冲九霄,迎风都能响出二里地去! 教养嬷嬷和秀女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一时竟然都愣住了。 好半晌教养嬷嬷先回过神来,脸色难看的像是吃了大粪,挥着藤鞭就去抽打那些小太监:“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去把那野丫头给我抓回来,要是惊动了贵人,你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太监和宫女们这才如梦方醒,连忙一窝蜂的冲出去抓人,然而苏眉笙早就冲出储秀宫的宫门跑远了。 她顺着刚才的记忆向御花园的方向跑去,那里遇到嫔妃的几率是最高的,实在碰不到,那个方向还有几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总能惊动一两位贵人。 没错,那教养嬷嬷倒是说对了一句话,苏眉笙正是打定了主意要惊动上位,只有身份足够贵重的主子才能护住她安然无恙! 于是苏眉笙在前面一边喊一边跑,身后一大堆宫女太监在后面追,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甚是壮观。 苏眉笙虽然穿着绣鞋,但是在市井中长大的她从小干活锻炼出来的体力极佳,后面的太监们居然追赶不上,还真的让她一头冲进了御花园。 恭向雪和教养嬷嬷也被两个小宫女扶着气喘吁吁跟在后面,远远看见苏眉笙进了御花园,两人眼前一黑险些昏倒,坏了! 苏眉笙也不知道运气好还是不好。 她一进御花园就远远看见有一队金瓜彩帐高高挑起,显然是有贵人经过,她兴奋之下冲了过去,刚想开口求救,冷不防脚下被一颗小石子绊了一下,于是原本想好的柔弱可怜、梨花带雨等无数唯美的出场方式都没用上,倒是咕噜噜像一枚圆球一样滚了过去! 第四章 皇上饶命 第四章 皇上饶命 等苏眉笙滚得停了下来,鼻尖正好对上一只明黄色的龙纹朝靴,一道优雅而矜贵的声音带着疑惑在头顶响起:“这……是个什么东西?” 难得批完了奏折,更难得有空出来逛逛御花园散心的崇政帝段景焕看着脚边的一大团不明物体有些沉思,青皮,圆的,这怕不是个冬瓜? 有小太监眼尖,轻咳一声:“陛下,这大约是个人……” 人? 太监总管李德海浑身一个激灵,扯着公鸭嗓就嚷了起来:“有刺客!来人啊,护驾!” 侍卫们哗啦啦从后面抄了上来,眼看着再晚一瞬就要命丧刀剑之下,苏眉笙连忙高喊:“皇上饶命,民女苏眉笙,乃是待选的秀女,不是刺客!” 她跪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脸色早已苦恼地皱成了一团。 天知道她只想遇到某位嫔妃就好,谁想一出门就好死不死撞到了皇帝了呢? 不是据说见皇上一面难于上青天,无数宫娥从青丝熬到白头也不曾得见天颜吗?皇上您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出现了?是您太飘还是今天奏折太少啊皇上! 正在这胡思乱想的当口,后面浩浩荡荡一大串的抓捕队伍也赶到了,看到崇政帝在此也是吓了一跳,顿时呼啦啦跪倒一地。 段景焕两道英挺的剑眉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教养嬷嬷生怕苏眉笙说出什么把她那些隐私的事情抖落出来,连忙抢先一步开口,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明白,但是因为收了恭向雪的钱,言语间还是偏向了她,口口声声说苏眉笙不服管教还动手打人,触犯了数条宫规。 恭向雪是个精明的,连忙打蛇随棍上,哭哭啼啼的喊起委屈来,一心想给崇政帝留下个我见犹怜的好印象。 但是她的算盘注定要落空,段景焕看到她那张肿成猪头一样的脸,连她是什么模样都看不清,匆匆一瞥就只觉倒尽胃口,连忙把目光移向苏眉笙:“抬起头来,你来说说事情是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苏眉笙叩头谢了恩,这才抬起头来。 甫一抬眼,四目相触,两人竟然双双都愣了一下。 苏眉笙是心中不由得感慨果然这位皇上是帝王之相,贵气天成。 如果单论容貌,崇政帝甚至比晋王还要俊美几分,但是向来威仪深重,更加上早年率兵征伐过疆场,身上总带有一股金戈铁马的霸气,极致的气势衬上极致的容貌,矜贵而耀目,简直令人不敢逼视。 而段景焕也不由得心中讶然了一下,眼前的女子生了一副好相貌,“国色天香”四个字仿佛就是为那张脸量身打造一样,他生于皇家,二十年来绝色美人见了不知凡几,但是在这女子面前却都落了下乘! 听刚才的话,这也是今年的秀女? 崇政帝眼里腾起的异样的光,令苏眉笙的心颤了一下。 她太熟悉这样的神色了,那是一个男人对美色的欣赏和征服欲,她自从十岁以后,这样的眼神见过不知多少。 苏眉笙抿了抿唇,连忙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地将自己分得一间好住处,恭向雪要强占,自己不忿就忍不住动了手的事情说了一遍。 教养嬷嬷和恭向雪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原本她们还担心苏眉笙在皇帝面前告上一状,凭她的容貌姿色,在加上占着理,恐怕她们二人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谁知这苏眉笙居然是个外强中干的,见了皇上就哆嗦成鹌鹑了,话说的磕磕绊绊不说,还有几处颠三倒四,甚至还承认了是她自己为争屋子主动打人,关于恭向雪辱骂她母亲等等重点倒是一字没提。 恭向雪还在心中暗自得意,果然是小家子出身,一遇到大事就原形毕露,简直蠢钝不堪! 段景焕也不耐烦了,本来还为苏眉笙那张脸惊艳了片刻,但是却毫无灵气,比木头还愚钝,瞬间让他那点好感尽数烟消云散,心中只剩下厌烦。 “好了,闭嘴!”他一声断喝,打断了苏眉笙的话,看她吓得一个哆嗦,心中越发腻味,“你们当紫禁城是什么地方,居然就为了一间房子大打出手?这样的心胸狭窄,品性低下,哪里有资格做朕的嫔妃?传朕旨意,把这两个闹事的秀女剔除出遴选名单,赶出宫去!” 苏眉笙的手指一下子握紧,身边的恭向雪如遭雷击,顿时哭喊了起来:“皇上,皇上饶命!臣女若是被赶出宫去,哪里还有颜面留在世上?求皇上看在我父亲左都御史恭志文尽忠竭力的份上,饶了臣女这一次吧,臣女再也不敢了!” 段景焕倒是吓了一跳:“你爹是恭志文?朕记得他那容貌虽然不能说极出色,但也是一个相貌堂堂的潇洒文士,怎么生出你这么丑的女儿?还敢送进宫来!” 最后几个字简直是咬牙切齿了。 所有的人顿时一噎,连恭向雪的哭声都顿了一下。 皇上,您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 李德海连忙咳了一声,上前躬身小声说道:“皇上,如果就这样将她们赶出宫,有了被宫里厌弃的名声,十有八九都会含羞自尽;哪怕死不了,恐怕一般人家再也不愿求娶,当真是一生尽毁了。皇上看在恭大人的面子上,还请三思。” 段景焕又看了恭向雪一眼,只觉眼睛生疼,连忙别开眼一个劲儿摆手: “行行行,看在恭志文的份上,不赶出去,贬为宫女,等到了二十五就放出宫去好了。你随便给她们安排个地方,打发的越远越好!” 李德海答应一声,一甩拂尘上前问道:“敢问二位姑娘可有什么特长,会做什么活计?老奴好为二位安排个合适的去处。” 恭向雪一脸懵然,她自出生就是千金小姐,锦衣玉食养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干活? 倒是沉默了半天的苏眉笙垂着头低低回答了一句:“回大总管,小女曾跟一位大厨学过几年厨艺,会做几道菜。” 段景焕早就一刻都不想多待,听了这话立刻大手一挥:“那就把她们送去御膳房干活,现在就走,朕再也不想瞧见她们!” 第五章 情刮目相看 第五章 情刮目相看 于是在半个时辰之后,苏眉笙和恭向雪正式成了御膳房的低等宫女一名。 她们原本是秀女,相当于半个主子,现在却沦落到这般田地,连稍微有点资历的宫女太监都能指使训斥她们,于是便有不少酸话和嘲讽入耳,恭向雪被气的大哭,这次倒是没心情跟苏眉笙争房间了。 苏眉笙适应的很快,将行李安置好,立刻便换了宫女的衣服来到御膳房干活了,她长得漂亮,又娇俏爱笑,没两个时辰便跟御膳房的御厨和宫女太监们熟识起来。 下午要准备晚膳,是御膳房最忙的时候,苏眉笙手脚麻利,不喊脏不喊累,帮了不小的忙,等各宫的晚膳送出去,她已经跟御膳房上上下下打成了一片,连管事嬷嬷安柏姑姑也对她刮目相看。 至于从头到尾没有出现的恭向雪?早就被众人忘到脑后去了。 苏眉笙揉着胳膊从御膳房回到自己的住处,刚推开门,就听见走廊的阴影处传来一声低低的:“苏姑娘!” 她吓了一跳,拧眉看去,只见从竹丛后面闪出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纤细身影。 那人把兜帽解下,苏眉笙惊讶道:“佟姑娘?” 居然是佟菲菲,那个在储秀宫唯一曾对她表示过善意的姑娘。 苏眉笙连忙推开自己的房间把佟菲菲拉进来,小声问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佟菲菲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我担心你。苏姑娘,真是对不起,我今天要是不劝你就好了,都是我越劝越乱,才让你落到这般田地!” 她说到最后,居然隐隐带上了哭腔,显然是十分内疚。 在她看来,要不是她劝了苏眉笙那几句话让苏眉笙跟教养嬷嬷彻底闹翻,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她就是害了苏眉笙的那根导火索。 这个傻姑娘! 苏眉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傻姑娘,跟你有什么关系?实话告诉你,今天我本来就是打定主意要闹一场,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切,跟你有什么关系?” 佟菲菲显然是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不由得瞪大眼睛愣住了:“什么?你说你是故意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个人说的专注,都没注意隔壁房间的房门开了,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正是恭向雪。 她听到佟菲菲来了,本来想进来威逼利诱一番,看看能不能想办法重新成为秀女,没想到刚走到房门口,居然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恭向雪的心中一惊,连忙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靠近了窗子,矮身蹲在窗下听了起来。 苏眉笙看佟菲菲愣愣的样子,像极了天真的小动物,可爱又无辜,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因为我根本就不想选秀,不想做妃子啊!” 佟菲菲顾不得自己的头上被揉的翘起了几根呆毛,一把拉住苏眉笙的手急道:“你既然不想参加选秀,还进宫做什么!” 看着她那副一看就是被家里教养的天真不知世事的单纯模样,苏眉笙叹了口气,拉开她的手,倒了一杯茶塞进了她的手里: “佟小姐,你大概从小父母疼爱,亲人和睦,是无法体会想我这种人生的艰难。你知道我是外室之女,这次选秀本来应该来的是我嫡姐苏琳琅,但是她不愿意,而我父亲又执意要送一个女儿入宫,所以我就出现在了这里。而我本身到底愿不愿意,是根本不重要,我父亲和嫡母也根本不会考虑的。” “这,这也太过分了!”佟菲菲小脸气的通红,她知道外室子女地位低下,自然不能跟嫡子女比肩,但是这样也太过分了,简直是把他们当成物件一样随意操控和摆弄,根本没拿他们当做人看! 苏眉笙微微苦笑着,苏湛,那个被她称作父亲的男人的冷酷远不止这些。 她想起入宫之前的一幕—— “你最好乖乖听从我的安排,你娘自然会好好的,要不然,我可不保证她会发生什么事情!”苏湛端起茶杯,漫不经心的拨了拨茶叶沫,“对了,还有那个跟你青梅竹马的寒门举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黎靖之?今年该下场参加会试了吧?要是你一意孤行忤逆与我,你猜他还能不能进得去考场?” 从头到尾,苏湛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却让她乖乖束手就擒,顺从无比地顶着秀女的名号来到了这紫禁城。 “苏姑娘,苏姑娘?” 耳边的叫声令苏眉笙回过神来,面对佟菲菲关切的眼神,她心中一暖,笑道:“佟小姐不用对我这么客气,你要是不嫌弃你我身份有别,就叫我眉笙吧!” 佟菲菲似乎很高兴,立刻拉起她的手脆声唤道:“眉笙!”说着眉头一皱,“那你也不要对我小姐来小姐去的,叫我菲菲就好!” 苏眉笙笑着点头,只听佟菲菲又感慨道:“虽然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但是今天这一切可太危险了,差一点你就要被赶出宫去,背上被宫里厌恶的污名,可是一辈子就毁了!” 苏眉笙暗自摇头,不,不会的。就为了成全苏湛的野心,在宫里安插一枚能传递消息的钉子,她必须留在宫里,甚至连故意落选出宫的机会都没有! 她能做的,也只是想办法让自己被贬成宫女,这样说不定到了二十五岁,还能想办法放出宫去,还有希望再回到娘亲和……靖之身边。 但是她只是笑着对佟菲菲说:“怎么会?即使今天没有恭向雪,我也还有后招,总不会让自己落到那般凄惨的。”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开口,“倒是菲菲你,我觉得,你实在不适合在宫里生活……”就这感人的智商情商,入宫恐怕都活不过十天! 她慢慢的字斟句酌,生怕伤到了小姑娘脆弱的心灵,没想到佟菲菲却一拍巴掌,欢快的笑了起来:“眉笙,你说的跟我母亲说的一模一样!所以我也没打算入宫,爷爷就是让我来走个过场的!” 苏眉笙:“……” 两个人在屋子里谈笑风生,窗外的恭向雪却已经恨得面目扭曲了。 她握紧了拳头,手指甲都深深插进了肉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苏眉笙!你要逃避选秀,为何要毁我锦绣前程!你等着,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第六章 选拔赛 第六章 选拔赛 第二天,出乎意料的,恭向雪也从屋子里出来,跟着苏眉笙一起去了御膳房。只是跟苏眉笙不同的是,她的心思不在干活上,而是想尽办法跟那些御厨和管事打交道。 她毕竟是左都御史之女,脸上的肿退了大半,修饰一下也是个俏丽的佳人,很快就跟一个名叫赵盛的御厨暧昧不清、若即若离,让赵盛对她言听计从起来。 从此恭向雪不但不用干活,饭食倒是最好的,甚至还在赵盛的撑腰下,时不时的指使一些太监宫女给苏眉笙下绊子惹麻烦。 苏眉笙见招拆招,也不怎么搭理她,只是淡定的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倒是让恭向雪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没处发。 苏眉笙这样踏实又机灵,手艺还好,很得安柏姑姑的看重。 这天安柏姑姑把苏眉笙叫到一旁告诉她:“眉笙啊,明天就是选拔领头宫女的日子,你可要好好表现!” 苏眉笙先是一惊,接着便是一喜,安柏姑姑这话,是有意要提拔她为领头宫女,将她培养成心腹啊! 她笑道:“好的姑姑,明天眉笙一定使出看家本事,争取拔得头筹!” 安柏姑姑笑着在她额头戳了一下:“好啊,原来以前还藏着私不成!” 玩笑片刻,安柏姑姑便告诉苏眉笙,明天的选拔会上,掌膳太监高鸿升会亲自来做裁判。 为了保证宦官们的忠心,这宫里的大总管,包括皇帝身边的李德海,都是选了不知事的小儿送进宫从小教养的,宫里还有专门的内书堂供他们读书,因此不但人人知书识字,甚至不少人都是颇有文采、喜好风雅的,而高鸿升就是其中之一。 安柏姑姑让苏眉笙做好准备,菜肴的口味倒还其次,反正比不过多年掌灶的御厨,掌膳太监什么美味没尝过?要让高鸿升眼前一亮,必须要在“新奇”和“文雅”上下足了功夫! 与此同时,恭向雪也从赵盛那里得到了同样的消息,将领头宫女的位置当成了囊中之物。 到了下午,御膳房里果然来了大批的食材,让宫女们自行选择,准备在明天的选拔会上一展身手。 恭向雪仗着赵盛撑腰,毫不客气地第一个上前,专门捡着那名贵的鲍鱼、海参、鱼翅等拿了许多,让其他人敢怒不敢言。 恭向雪毫不在意,她要做就做最好,佛跳墙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既美味又有文化底蕴,一定能让掌膳太监满意。赵盛说了到时候会悄悄帮她掌勺,这次自己赢定了,一定能狠狠挫一挫苏眉笙那小贱人的锐气! 她这么想着,不由得得意地瞥向苏眉笙的方向,自己已经把顶级的食材基本拿光了,苏眉笙现在应该急的哭出来了吧? 然而苏眉笙不但没哭,她还在笑,笑的还挺开心。 恭向雪看了两眼苏眉笙的手里,不由得轻蔑地撇嘴,只拿了银耳、莲子、冰糖、鸡蛋,还有一小袋蜜饯,就这么四五样东西,能赢才怪! 也有人又同样的疑惑,便问了苏眉笙。 苏眉笙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笑道:“我听说高公公生性风雅,最向往苏杭美景,但是一直身处宫中不得一见,引以为平生憾事,所以我想用这些东西做一道‘三潭印月’,好让高公公在品尝美食的同时亲眼看一看西湖美景。” 她也不怕众人模仿,这道菜口味没什么稀奇,说穿了也不过就是冰糖银耳莲子羹。 除了莲子羹要调的稠淡得宜、清亮肖似西湖水之外,最重要的是要用蜜饯雕刻出三座石塔的模样,需要惟妙惟肖。在这些宫女之中,除了最心灵手巧的苏眉笙,还真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份手艺。 众人啧啧称奇,纷纷恭维苏眉笙好精巧的心思,气的远处的恭向雪不由得又撕碎了一块帕子。 因为有的食材需要提前处理,所以选拔会场提前一天就开放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工作。 苏眉笙要做的菜不需要提前处理,于是她只是检查了一下灶具和刀具没有损坏,餐具也齐备之后,就把领到的食材存放在了位置上。 反正场地开放的时候人多,而且时时刻刻有宫女太监把守,一到了酉时就会清场落锁,所以她并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然而她并不知道,夜半子时,一个身影悄悄潜到这里,掏出钥匙开门摸了进去。 第二天清晨,场地重新开放,参加选拔的宫女们鱼贯而入,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掌膳太监高鸿升也在最前方的高台上落了座。 安柏姑姑站在高台前方,扬声开口:“今天是御膳房选拔领头宫女的日子。咱们御膳房向来是凭手艺说话,能者上位,这次选拔也不例外,以一个时辰为限,谁能做出最令高公公满意的菜肴,谁就能晋升为御膳房领事宫女,领一等月例!” 话音一落,宫女们齐齐答应一声,便各自忙碌开来,但是苏眉笙却看着自己原本存放食材的位置,心中一片冰凉。 她的食材,居然不翼而飞了! 这是要让她无法参赛!是谁这么恶毒? 苏眉笙蓦地回头看向恭向雪,她正貌似认真地守着面前的一个大坛子,连看都没有看向这边,坛子里飘出了阵阵诱人的肉香。 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是苏眉笙心中直觉,这件事跟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旁边的小宫女也发现了,惊讶道:“眉笙,你的食材怎么不见了?这下你可怎么比赛?这么大的事,还是赶紧禀报姑姑吧!” “不行!”苏眉笙眉头一蹙,立刻阻止。 这件事不能揭出来,起码是现在不能。现在揭发出来,她一定会被带走追查盘问,一个时辰转瞬即逝,她还是根本没办法参赛! 苏眉笙几乎是瞬间就考虑明白,立刻就做出了决定:“时间还来得及,我再去重新领一份食材!” 现在最重要的是赢得选拔,其他都可以以后算账。 安柏姑姑站在高台之上,远远的只看见大家都在忙碌,只有苏眉笙呆呆站着动也不动。 她蹙了蹙眉头,刚想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只见苏眉笙却提起裙角飞快地转身冲出了场地。 第七章 终于破局 第七章 终于破局 苏眉笙的动作太大,连高鸿升也察觉到了,不由得疑问道:“那个小宫女做什么呢?怎么不赶紧做菜,倒是转身跑了?” 安柏姑姑连忙打了个哈哈遮掩过去:“也许是有工具忘记拿,回去取了吧?大概很快就会回来。” 高鸿升摇了摇头,这样丢三落四的,恐怕也做不出什么好菜。 在苏眉笙转身离开的那一瞬,恭向雪的唇角高高翘了起来。 想重新领食材?做梦!苏眉笙,你今天注定要在我面前一败涂地! 她慢条斯理的摇着扇子给小火炉添风,从昨晚就开始炖煮的佛跳墙的香味越发浓郁。 苏眉笙一路跑到领食材的地方,一把拉住值班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说:“我是今天参加选拔会的宫女,快,再给我一些银耳、莲子和蜜饯!” 小太监吓了一跳,等听清苏眉笙的要求,一张脸顿时皱了起来: “这位姐姐,不是我不给你,但是选拔会用的食材都是有定数的,昨天分发之后就把剩余的处理掉了,现在都已经没有了啊!剩下的都是给各宫主子娘娘准备的膳食,都是有定例的,不敢轻动,我可不能给你!” 任凭苏眉笙磨破了嘴皮子,小太监也只是一句“不给”。 眼看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苏眉笙心急如焚,难道就真的要栽在这里,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心念电转之间,她猛然想起了一样东西,立刻转身飞快地向着御花园跑去。 眼看着一个时辰过了大半,只剩下一刻钟的时间了,有不少人的菜品已经完成开始装盘了,但是苏眉笙还是没有回来。 安柏姑姑忧心如焚,恭向雪眼中的喜意和得意之色却是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冲进来一个身影,怀中抱着一大捧青青绿绿的叶子,不是苏眉笙又是谁! 安柏姑姑长长松了一口气,而恭向雪脸上的笑容一僵,险些裂开。 苏眉笙怎么会回来?自己已经让赵盛把各处都打点好,她明明根本不可能拿到任何食材! 不对,她怀里抱着的不是菜,看起来有些眼熟,是什么? 恭向雪皱着眉头苦思半天,忽然想起来,这不是进宫选秀那天在御花园里见到过一次的树叶子吗? 众人心思如何各异,苏眉笙并不关心,她抱着香椿芽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 幸亏自己还记得御花园里曾经见过一株香椿树,虽然只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乡野之物,并不是什么上好的食材,但总算有了破局的办法! 旁边的小宫女早已经完成了菜品,正在摆盘,桌面上还留了几枚生鸡蛋,显然是剩下的。 苏眉笙顺手就拿了过来:“这几枚鸡蛋借我用一用!” 小宫女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啊?哦,好,你用就好,反正我已经用不上了……” “多谢。”苏眉笙手脚麻利的开火烧了一锅热水,借着等水烧开的功夫立刻开始打蛋液。 她手脚麻利,动作迅捷,看的恭向雪心都紧了起来。 她咬着唇死命安慰自己:放心,时间快到了,苏眉笙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好菜!再说了,两把树叶子和几枚鸡蛋能翻出什么浪花?这小贱人恐怕是病急乱投医! 苏眉笙心无旁骛,等水烧开,将香椿芽投进沸水中汆过,去掉草涩,捞出控水片刻,裹上调好味道的蛋液便投进油锅,香椿芽嫩而易熟,没过片刻便捞出摆盘。 等到最后一株香椿芽放进盘中,定时香刚好燃尽,化成了一缕青烟。 高台上铜锣声响起:“时间到——” 苏眉笙这才舒了口气,端起盘子将一盘炸香椿鱼送到了品评台上,排在了最后一个,这才有功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在御花园和场地之间跑了大半个时辰,回来又像催命一样赶着时间做菜,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站不稳了。 高鸿升在几位御厨和安柏姑姑的陪同下自高台上走了下来,开始品评菜品。 遇到合心意的,便略尝一口,品评几句:“滋味一般”或者“火候欠了几分”,挑嘴的厉害。 饶是这样,那些被尝过菜的宫女也已经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还有那些高鸿升不屑一顾,尝都不尝就直接略过去的,有不少都快哭出来了。 直到恭向雪面前,高鸿升才眼前一亮:“这是佛跳墙?” 恭向雪恭敬地点头称是。 高鸿升感慨道:“你这样的小小年纪,居然能做这道大菜,已经算是难得了。” 但是他并没有吃里面那些参翅鲍肚,只是拿勺子少少舀了一勺汤喝了,品味半晌,脸上难得露出了点笑意:“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这么正宗的佛跳墙我也是很久没尝过啦!不过,这味道似乎有点熟悉?” 恭向雪和后面的赵盛同时心中一紧,这佛跳墙是赵盛做的,恭向雪从头到尾就只是在刚才守了一个时辰的炉子。赵盛的手艺高鸿升不知尝过多少次,不熟悉才怪。 恭向雪连忙笑道:“高公公真是慧眼如炬,奴婢已经拜赵御厨为师,这道佛跳墙正是他传授奴婢的。” 高鸿升这才恍悟一般点点头。 再继续看下去,后面的菜都不如那道佛跳墙,高鸿升越发兴致缺缺起来,居然一直不曾动筷子。 知道来到最后一盘,只见那是一盘再简单不过的炸物,似乎是什么菜,再加上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形状炸的极漂亮,叶子舒展,叶梗挺拔,金黄的面衣里隐隐约约透着绿色,居然像极了一株株微霜后处有秋意的绿树。 一株株小树摆在天青色的磁盘中,手法错落有致,显得格外好看。 高鸿升一看就眼前一亮,不由得喝了一声彩:“好,好一副春树秋霜图!匠心独运,雅致至极!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苏眉笙站了出来,恭谨回道:“回公公,这道菜倒是有个颇俗的富贵名字,叫做‘万寿无疆’。” 高鸿升奇怪地问:“明明没有寿桃仙鹤之类,怎么会叫这么个名字?” “这就跟这道菜的食材有关了,”苏眉笙低垂下眉眼,微微笑了起来,“公公不妨先品尝一番?” 第八章 香椿之妙 第八章 香椿之妙 高鸿升半天都没看出来这道菜用的是什么材料,这么一听更加来了兴致。 他拿起筷子犹豫了半天,才挑了一棵不怎么破坏整体意境的小树,放进了嘴里。 甫一入口,松酥的面衣就爆出了油炸之后特有的浓香,再咀嚼一番,鲜而柔嫩的叶子泛出了植物的清香,而且这股清香极为独特,不属于他曾经尝过的任何一种蔬菜! “这是什么菜?为什么口味如此独特?嗯,好吃!” 高鸿升十分好奇,又夹起一株菜来仔细端详,但是看了半天,还是不认,但是筷子上却忍不住又塞进了嘴里。 这是他今天唯一一次说出“好吃”这样的评价,无数人嫉妒的眼都红了。 恭向雪搅着帕子,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上前说道:“公公可千万别被这苏眉笙骗了,什么万寿无疆,这菜只不过就是她从御花园里随便薅来的树叶子!苏眉笙今天丢失了食材,想来是怕您怪罪,这才临时编出谎话来骗您!” 高鸿升的手一顿,看向苏眉笙的眸光顿时锐利了几分,恼怒道:“苏眉笙,她说的可是真的吗?” “公公容禀,眉笙丢失食材是真,设法弥补也是真,但是这道菜却绝不是我胡编妄言!” 苏眉笙面色平静地跪了下去,虽然位置低了一头,但是那挺直的脊背和淡然的语气却让她丝毫没有低三下四之感,“此菜名唤香椿,乃是市井之家常用来佐餐的小菜,公公随意找人一问便知,并不是眉笙杜撰。公公生长于宫中,因此才不识得它。” 高鸿升一个眼神,就有人下去确认了,苏眉笙淡定如初,看起来不似在撒谎,高鸿升心中吃了野树叶子的怒火才平息了不少,冷哼一声: “就算你不是拿树叶子来临时充数,那这菜跟‘万寿无疆’又有什么关系?” 苏眉笙微笑道:“庄子《逍遥游》有云,‘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菜名唤香椿,正是《逍遥游》中所说的椿,长盛不衰,寿数无极,所以在民间也多有以此物来祝愿父亲长寿之意。皇上贵为天子,乃是万民之父,所以我特意用香椿做了这道菜,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高公公,您觉得这盘菜,配不配得上‘万寿无疆’这个名字?” “好,好,好!”高鸿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激动地连说三个好字,他几乎是瞬间就能想到,这样一盘口味独特、摆盘风雅别致,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极好意头的菜,要是送到皇上面前,一定会博得圣上的欢心! 恰在这时,刚刚出去的小太监回来了,附在高鸿升的耳边告诉他,他找了好几个十几岁才入宫的宫女太监问过,民间确实食用香椿这种菜,也确实有用香椿祝愿父亲长寿的习俗,苏眉笙说的都是真的。 高鸿升这下连最后的顾虑都没有了,脸色变得十分和蔼,亲自上前搀扶起苏眉笙,笑着问道: “你既然识得香椿此菜,显然出身并不富贵,但是我听你言之有物,谈吐不凡,居然还懂得《逍遥游》,怎么,你还读过书?” 贫苦人家的孩子,让男孩读书都少见,何况是个女孩?这丫头的身份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回禀公公,我母亲出身官宦之家,但是后来家道败落,这才流落市井。奴婢不曾上过学,这些许认识的几个字都是由母亲亲自教授的。” 苏眉笙想起了那个美貌多才却命途多舛的温柔女子,眼眶微微染上了湿意。 “原来如此。”高鸿升虽然从小在宫里长大,但也是家里养活不起,这才把他卖进宫做了宦官,因此对苏眉笙的际遇倒是有几分感同身受,神色更加和缓了几分,“好孩子,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这道菜,务必精益求精,我会找机会推荐给皇上,到时候就由你亲自掌勺再做一次!” 众人哗然,掌膳太监亲自推荐给皇上的菜,还是这么有寓意的,只要高公公倒是稍微提上一句,亲自做菜的苏眉笙就会有数不清的好处了!一时间连几位御厨看向苏眉笙的目光都有些灼热起来。 高鸿升毫不犹豫地宣布苏眉笙为这次选拔的优胜者,自今日起御膳房的领头宫女就是她之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带人走了,他要赶紧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道“万寿无疆”献上去! 等一切尘埃落定,苏眉笙这才有空把自己食材不翼而飞的事情告诉了安柏姑姑,安柏姑姑说一定会彻查到底,将幕后黑手揪出来,苏眉笙却没有这么乐观。 果然,恭向雪的手脚做的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甚至还想推出守门值夜的几个太监出来顶罪。 苏眉笙知道他们也是冤枉,就没有追究,事情便不了了之。 她这样宽宏,但是却被恭向雪当成了软弱可欺,觉得苏眉笙哪怕当上了领头宫女又如何,没有手段,还不是被自己算计的死死的,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于是她越发不把苏眉笙放在眼里,不但自己不干活不说,还命令赵盛给苏眉笙使绊子,赵盛对她言听计从,自然是照办,所以没少给苏眉笙穿小鞋,不是专门让她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就是专门指派她在饭点去办事,等办完回来,饭菜早已经成了残羹冷炙了。 几次三番下来,连安柏姑姑都看不下去了,说是要为苏眉笙出头,苏眉笙反倒笑着安慰她: “姑姑莫急,这件事我有主意。我看时机也差不多了,今天您就等着看一出好戏吧!” 到了午膳的时候,苏眉笙刚刚把一大摞碗洗完,正要去吃饭,赵盛的吩咐声就如影随形跟了过来:“苏眉笙,这是陆卿云娘娘宫里要的点心,要趁热吃的,你赶紧给重华宫送去!” 果然来了! 苏眉笙心中冷笑,答应一声,擦干净手上的水,拎起食盒就去了重华宫。 到了重华宫,被带进了内殿,只见一位斜斜倚在贵妃榻上,眉间一点胭脂痣,衬的清丽五官顿时芳菲妩媚起来,想必这就是陆卿云了。 第九章 云娘娘 第九章 云娘娘 苏眉笙只悄悄看了一眼就连忙低下头去,心中暗道这位陆卿云娘娘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明明是没什么仪态的姿势,但是由她做起来却一举一动风情万种,难怪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子之一。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将手中的食盒奉上,早有宫女上前接过。 陆卿云一双美眸随意往地下瞥了一眼,接着便把视线转移到了苏眉笙身上:“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御膳房新来的宫女?” 苏眉笙垂眸道:“是,奴婢是近几日刚到御膳房伺候,今天才第一次有幸来给陆卿云娘娘请安。” 陆卿云打量了她片刻,懒洋洋的一笑:“倒是个伶俐的,你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苏眉笙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不好,但还是依言抬起了头。 她抬起头来的一瞬,陆卿云瞬间坐直了身子,一双猫儿一样妩媚多情的眸子也立刻瞪大,放出锐利的光,仿佛发现了天敌! 明明只是一名小小的宫女,那张脸却生的太过出色!后宫无数妃嫔,居然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要是让她进了宫,恐怕“六宫粉黛无颜色”就不再是一句夸张的诗句,而是赤裸裸的现实了! 陆卿云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心中开始飞快的盘算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宫女消失,最好是永远不再出现! 苏眉笙敏锐的感知到了危险,她跪伏在地,刚想辩解,门外却忽然传来太监的高声通禀:“皇上驾到——” 陆卿云手一抖,桌上的白玉杯顿时被碰到了地上,哗啦一声摔了个粉碎! 她既惊且怒地瞪向苏眉笙,难道这宫女是提前探听好了,这时候专门来自己这里候着皇上的? 没想到苏眉笙却毫不怯懦地抬起身直视她,语速极快地说道:“娘娘,奴婢无意得见天颜,不知这重华宫可有隐蔽之处让奴婢暂避片刻?” 陆卿云惊疑不定,但是看苏眉笙满脸凝重真诚不似作伪,她咬咬牙,一指身边的大宫女:“珍珠,你带她从后门离开!” 但是苏眉笙刚刚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走,崇政帝段景焕却是听到屋子里有声响,自己已经大步走进来了:“陆卿云,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消了音,看着立在一旁的苏眉笙,英挺的剑眉狠狠皱了起来:“是你?” 这届秀女里仅有的两个刺头之一,他自然记得清楚,更何况,那张脸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但是这女子好心机,好算计啊,这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居然就攀上了陆卿云这根高枝,又一次重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就是不知道陆卿云在这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被这奸猾小人懵逼,还是……顺水推舟想用这样一个女人来固宠? 段景焕身为帝王多疑的毛病一犯起来就止不住,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巧合。 半晌,他忽然邪肆一笑,大步走上前,一抬手就捏住了苏眉笙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一边打量一遍道: “可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陆卿云这是准备向朕献美吗?这可真是一份好大的惊喜,看在这张绝色脸蛋和陆卿云的面子上,朕也不能薄待了你,不如就封个嫔位如何?” 陆卿云大吃一惊,后宫秀女入宫,得封贵人都是罕见的荣耀了,皇上居然一开口就要封这个宫女为嫔位! 要知道九嫔只在四妃之下,差一点点就能跟她并肩了! 陆卿云牙齿咬得死紧,差点呕出一口血来,早知道就不要被这狐狸精蒙蔽,不管三七二十一应该先下手除了去才是! 苏眉笙此刻也是懊恼的很,早知道会遇见皇帝,打死她也不走这一趟! 但是现在最紧要的是想法子脱身…… 她眼睛眨了眨,稍稍用力就挣开了崇政帝的手,跪在地上无比情深意切地大声说道: “皇上,请千万不要,奴婢不愿为嫔!奴婢有一个愿望,请您开天地之恩,把奴婢从御膳房调到重华宫来做宫女吧!” 正在暗搓搓挑拨离间的段景焕和正在咬牙切齿的陆卿云顿时都愣住了。 段景焕心道果然是为了陆卿云为了固宠用的手段,但面上却越发和悦地问道:“做朕的嫔妃又有什么不好呢?即使你封了嫔,也还是可以时时到重华宫来啊!” 苏眉笙简直恨不得把皇帝这张嘴给缝上!求求您老少说两句吧,没瞧见陆卿云娘娘的眼神都快把我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了吗? 她连忙使劲摇头,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绯红: “奴婢从未见过陆卿云娘娘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子,今天一见之下心中很是爱慕,所以想时时刻刻亲近娘娘,并没有想为皇上侍寝!所以皇上不要让奴婢为嫔,求您把奴婢调来重华宫吧!只要能天天陪在陆卿云娘娘身边,哪怕是做一个最脏最累的粗使宫女,奴婢也求之不得!” 言外之意,皇上啊,我看不上你,我看上的是你的小老婆,快把我送来跟你的小老婆卿卿我我、朝朝暮暮吧! 段景焕:“……”虽然知道跪着的是个女人,但是为什么莫名其妙感觉自己被绿了? 陆卿云:“……”虽然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心中有点小窃喜是怎么回事? 沉默而尴尬的氛围持续了好半晌,段景焕咬着牙对苏眉笙蹦出一个字:“滚!” 苏眉笙吓了一跳,但看了陆卿云一眼,还是恋恋不舍的哀求道:“皇上,求您把奴婢……” “立刻给朕滚!”段景焕大发雷霆,指着苏眉笙的手都气的哆嗦了,“你要是敢再多说一个字,朕立刻就砍了你的脑袋!” 这该死的女人,觊觎朕的女人不说,她还敢恋恋不舍!她居然还敢恋恋不舍! 朕哪里比不上陆卿云! 气昏了头的崇政帝此刻已经不知道是差点戴了绿帽子更生气还是自己的魅力比不上自家小老婆更生气了。 苏眉笙只好臊眉耷眼,灰溜溜地“滚”出了重华宫。 等出了宫门,她长舒一口气,心中不由得冷笑。 第十章 惩罚立威 第十章 惩罚立威 赵盛是宫中的老人,各宫嫔妃的喜好他没有不知道的,这位陆卿云娘娘一看就是好妒且小心眼的性子,又满心满眼都是皇上,大概最见不得其他漂亮女人。赵盛特意让自己来这一趟,恐怕就是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 不过现在自己既然平安脱身,赵盛,恭向雪,咱们的帐也该好好清算一番了! 苏眉笙回到御膳房,先去了饭厅,这次更加过分,连残羹冷炙都没有,被分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给她留下。 苏眉笙不气反笑:“嗯,不错!” 她哼着小曲回到了御膳房,这时候午膳刚过,离晚膳还有几个时辰,是御膳房里最清闲的时候,往常宫女太监们都会趁这时候休息一下。 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休息的小厅里不见人影,茅厕门前却人流如织,格外热闹。 只见十几号宫女太监在茅厕外面排起了长队,排到的脚步匆匆迫不及待的往里冲,还没排到的纷纷捂着肚子憋得脸都绿了,不住催促里面的人快一点。 恭向雪也是排队的其中之一,她站在茅厕外面不住喝骂,她的肚子又涨又疼,快要忍耐不住了! 里面的人似乎经不住喝骂,终于慢腾挪了出来,恭向雪脸色一喜,心中一松,刚想抬步进去,忽然那人脸色一白,居然掉头又冲了回去! 茅厕的门“呯”地一声当着恭向雪的面甩上,把她关在了外面。 恭向雪刚想跳脚,忽然脸色大变,她刚才放松了一瞬,现在已经控制不住了! 一股恶臭瞬间弥漫开来,恭向雪的裙子上很快印出了一大片黄渍,她,她居然……失禁了! 排队的宫女们瞬间离开她九尺远,虽然都没敢说什么,但是那捂住的鼻子和厌恶以及幸灾乐祸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恭向雪惨叫一声,捂着脸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苏眉笙站在远处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笑的痛痛快快。 抢茅厕大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慢慢消停下来,御膳房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像被扒了一层皮一样,有气无力地或坐或趴,个个动弹不得了。 恭向雪也早就洗了澡换了衣服,又重新恢复了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她坐在小厅里,看着眼前卧倒一片的惨状,咬着牙道:“不对,今天这事情明显有问题!要是被我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捣鬼,我一定将她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苏眉笙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原本就极好的容貌在一群难民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格外出尘: “各位,巴豆的滋味如何?可还好受啊?” “是你!我早该想到的,苏眉笙你这个贱人,这一切就是你做的手脚!” 恭向雪气的猛拍了一下桌子,原本想站起来,但是因为腹泻了太久,身子实在虚弱,晃了两晃又栽回了椅子上,只好冲着苏眉笙飞眼刀,要是目光能杀人,恐怕苏眉笙此刻早都被她凌迟几百遍了。 苏眉笙笑了,居然毫不掩饰地承认下来:“没错,就是我做的。我不但准备了巴豆,我还准备了解药。但凡你们对我还有一丝道义,等着我回来吃饭,我把解药撒进去,大家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但是你们在恭向雪的带领下,不但不把我这个领头宫女放在眼里,反而来欺凌于我,故意把饭菜都吃光,一点都没给我留,就应该准备好承受我的报复!你们做了初一,难道还不许别人做十五吗?” 有个宫女惊讶地喊道:“不,不可能,今天的饭菜不是你做的,你甚至没机会靠近锅灶,怎么能给我们这么多人下毒?” 苏眉笙挑挑眉,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我是没办法在饭菜里下毒,但是今天是我刷地碗啊,你们所有人吃饭的饭碗,都被我用巴豆水泡过了啊!”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齐齐打了个哆嗦,再看向苏眉笙的眼神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畏惧。 敢动手报复这很正常,但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毫无痕迹的让所有人都吃了个大亏,这手段实在是厉害的紧! 不少宫女和太监已经开始后悔得罪了苏眉笙了。 恭向雪偏偏不信这个邪,她指着苏眉笙怒道:“苏眉笙,你还真敢承认,你就不怕我去告发你吗?” 苏眉笙普嗤一声笑了,看向恭向雪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弱智: “恭向雪,这告状呢,要讲证据的,现在饭菜都被你们吃完了,连碗恐怕都已经刷干净了,你想去告我?证据呢?没有证据,小心我反告你诽谤诬陷!诬陷他人者,按宫规要杖责二十大板,赶去辛者库哟~” “你!”恭向雪被气的险些吐血,但是又丝毫没有办法,只好拿东西出气,一抬手就把桌子上的茶壶茶碗都挥到了地上,“啊……!” 苏眉笙嘲讽地看了她一眼,不再搭理,而是肃整了脸色对众人宣布: “今天只不过是给大家提个醒。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天起,要是谁再敢从背后给我使绊子,就休怪我苏眉笙出手狠辣了!我成长于市井,三教九流的各种手段见得多了,有那不怕死的,只管放马过来,我苏眉笙奉陪到底!” 那些宫女本来就合共向雪没有多大的关系,只不是被恭向雪怂恿,又有赵盛施压,说苏眉笙去了陆卿云的宫中,出来不是死了,就必定是残了……他们才吃了苏眉笙的食物的,现在他们见识到苏眉笙的手段后,就更加不敢招惹苏眉笙了。 这没有理会四周人投射过来敬畏的目光。苏眉笙径直走到灶台前,她这个时候正好有些肚子饿了,厨房有现成的,她正好去一些素材,给自己弄些吃的来。 今天心情不错,烧烤似乎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她挑选了一些看上去应当是一些摆放在案上,还没有处理的素材,亲手制作了一些调料,将素材腌制了。 “那谁……”她转头看向一旁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她现在需要人来打个下手。 “小人名唤常德。”见自己被点名,那人连忙出来。 第十一章 收买人心 第十一章 收买人心 苏眉笙用下巴努了努远处的草丛:“常德,去那边给我生一堆火,我做些吃食。” 常德在宫里也不算短了,瞧人脸色的眼力还是有的,如今苏眉笙不仅在御膳总管面前露了脸,今个儿又从陆妃娘娘的宫中出来,恐怕早已成为了红人,再说,中午出自她手的那场众人腹泻的狠厉劲,到此刻,他都还心有余悸。 苏眉笙话一出口,常德便马上飞也似地去照做。 紫禁城的生存法则就是恃强凌弱,谁狠,谁就有了话语权。 就连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宫女太监们也对恭向雪弃之不顾,转而惧怕起了苏眉笙。 稍时,一个简易的烧烤灶台很快就搭好了。 苏眉笙用削尖了的树枝将各种腌制好的肉菜串起来,放到炉灶上炙烤起来。 渐渐地,那些被削成薄片的肉菜就开始冒出阵阵香喷喷的味道来,闻得旁边的宫女太监们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在腹泻了一个多时辰后,他们的腹中早已空空,这会儿闻到了香味,肚子都不自觉的开始了抗议。 “咕噜!”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响。 苏眉笙柳眉微挑:“想吃?”说着,她举起一串刚烤好的肉串,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 肉串过处,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们的表情已经很明显的给了苏眉笙答案。 “想吃也不难,但今后你们都得听我的。”苏眉笙俏丽的容颜尽显好人模样。 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即便心中已有选择,可还是会对赵盛有所顾忌。 “不想吃?那我可全吃了。”苏眉笙一口咬下一串肉块,在嘴里嚼的滋滋作响,红唇翕动,泛着诱人的油光。 她这样的举动越发激起了众人们的饥饿感,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刚才生火的常德站出来,一脸的虔诚:“苏姑娘,我听你的。” 苏眉笙眉尖微扬,满意的点点头,从烤串里挑出一串最肥嫩的肉串,递到了常德的面前,“拿去吃吧。” “多谢苏姑娘。”常德立马接过烤串狼吞虎咽起来。 咀嚼的肉香味从他口中四溢而出。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的宫女太监也都蠢蠢欲动,一个接一个的投诚,表明立场。 虽说人手只有三串肉串,外加一个烤地瓜,但也算是垫了垫空虚的肚子,众人此时的精神也稍稍好上了一些。 吃毕,宫女太监们纷纷去干着各自手里的活,谁也不敢刁难苏眉笙去做那些脏活累活。 这一切全都落入了恭向雪的眼中,同样被腹泻的几近虚脱的她也没有了力气叫嚣,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啪!”一个空空的水桶被甩在了恭向雪的面前。 “厨中需用水,你赶紧去打一桶水来。”一名宫女板着脸的说道。 “你!”恭向雪气得脸色铁青。 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敢指使她? 恭向雪还没来得及开口,宫女正眼也不瞧她一眼的离开了。 这个宫女,恭向雪记得,昨日还对她言听计从,此刻,却完全变了脸。 “你、你们给我记着,别落我手里。”恭向雪狠声道,现如今现有苦不能言的她内心也越发的痛恨着苏眉笙。 在身体还没有复原之时,她也只能暗中等待机会,眼下也只能摇摇晃晃的提着水桶去打水。 宫女太监们纷纷干活去了,无事一生轻松的苏眉笙也落得个清闲,将还未吃完的烧烤串放入篮中,躲在了御厨不远的一处假山后面继续享受着美食。 这里毕竟是紫禁城,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眼多嘴杂,她若是这样大摇大摆的偷闲混吃,真要被管事的发现,自是会惹一身骚。 偷着吃才是上上之策。 倏地,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下来。 “这是什么?” 正在吃着肉串的苏眉笙一抬头,就见到了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宫中还有别的男子? 苏眉笙上下打量着对方的一身华服,顿然明白了此人非王既臣,能出入皇宫御膳房的就只能是皇亲国戚,大臣是进不了此地的。 她急忙站起来,擦擦嘴上的油:“这是烤肉串。” 一见到苏眉笙,男子一愣:“你不是秀女吗?怎会出现在御膳房?” 提起秀女,苏眉笙似乎记起了对方的身份:“你是晋王?” 进宫那天,苏眉笙也只是远远瞧见过段景逸,并没有看清他的容貌。 段景逸略微点了点头。 “见过晋王!”苏眉笙微微一福。 段景逸一抬手免了她的行礼:“你没有参与遴选?” “回晋王,奴婢命不好,遭奸人所害,无缘遴选。”苏眉笙故作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看着娇俏欺人,天人之姿的苏眉笙,段景逸在心里惋惜不已:“若本王替你在皇上面前求情……” “不要!”苏眉笙心里一慌,“多谢晋王,奴婢不敢奢望。” 晋王的名声早在她进宫前就有所耳闻。 传言,晋王七岁时,入学之初,一篇出师表倒背如流,将翰林院学士弄得惊叹不已。十一岁时,只看了一眼《军阵大观》,便将整本书背出来。这种过目不忘的本事,让所有人都震惊。 成年之后,成为了皇上的股肱之臣,皇上对他很是器重。 若是由这位晋王替她在皇上面前求情,她就一定能翻身离开御膳房,这样一来,她就真陷入了水火之地,所有的如意算盘将全部落空。 段景逸眸光灼灼的看着她:“你不想?” 被灼灼目光盯的越发心慌的苏眉笙紧忙低眉敛目:“是奴婢身份卑微,又不懂宫中规矩,万一笨嘴笨舌不小心触怒了哪位主子,只怕连性命都不保。奴婢还是待在御膳房更为安全。” 苏眉笙的话,反而让段景逸露出了兴趣,他从未见过能往上爬的而不爬的人? “既然不想做嫔妃,为何要进宫?” “奴婢家父是户部侍郎苏湛,因奴婢只是外室之女,不得不听从家父安排替嫡姐入宫。”苏眉笙缓缓抬起头,双目含泪,轻声哽咽,“奴婢自知这样的身份即便是入了选,往后也难入嫔妃之列,还不如早早死了这条心,安心在宫中待到二十五岁时出宫去。” 第十二章 毫无食欲 第十二章 毫无食欲 一番话加上凄楚的表情,当真是声泪俱下,神情并茂。 段景逸目光中的灼灼渐渐隐退:“那你……” “多谢晋王替奴婢操心了。”苏眉笙一擦眼泪,急忙从篮中拿出一串烤鱼:“晋王,你尝尝这个。” 段景逸接过烤鱼,入眼的是一串黑不溜秋的东西,疑惑道:“这般焦煳,能吃?” “能啊,那是酱汁,别看不好看,味道美极了,当年我在家的时候经常烤鱼吃。”苏眉笙一脸的献媚,“你尝一口。” 段景逸先是闻了闻,才尝试的轻咬一小口,鱼肉外焦里嫩,香味十足,还没有鱼腥味。 “味道……不错!”说罢,他又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 一丝狡黠闪过苏眉笙的双眼,她就知道这招转移之计定能成功。 “你这厨艺是跟谁学的?” 即便是户部侍郎的外室之女,那也是官宦之女,怎会这种粗鄙的烹制手法? “是奴婢的额娘教的。”苏眉笙耷拉着头,叹息了一口气:“奴婢虽是户部侍郎的外室之女,实则不如府里的一个婢女。经常是吃不饱穿不暖,遭尽了白眼。没有吃的时候,奴婢的额娘便带着奴婢去河里抓鱼烤来吃,一来二去,奴婢就学会了。” 苏眉笙这谎话说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段景逸听得一愣,没有想到官宦女子,居然连口饱饭都不能吃到,虎毒还不食子,这户部侍郎的心是铁做的吗? 想到此处,段景逸取下腰际挂着的一个锦袋:“这算是给你的鱼钱。” 锦袋入手沉甸甸的,估摸着几十两不在话下,苏眉笙暗自笑了,连忙微微一福:“多谢晋王!” 段景逸吃下最后一口鱼后,摆了摆手:“你回吧,本王也该走了。” “是!”苏眉笙拿起篮子迈腿就走,此地不宜久留。 谁想,刚走几步,一句:“站住!”吓得她浑身一颤,心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被他看出端倪? “你叫什么?” 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问问落地,苏眉笙转过身:“奴婢叫苏眉笙。” “嗯!”段景逸听完后,离开了假山。 苏眉笙长长呼出一口气,急忙返回了御膳房。 …… 晚膳时分,李德海小心翼翼地推开御书房的门,对坐在龙案后批阅奏折的天子弯腰礼道:“皇上,晚膳已备妥。” 段景焕抬头看了一眼李德海,随后搁下手中的朱砂笔:“传!” “嗻。”李德海转身对书房外候着的太监们喊道:“传膳!” 门外手捧着红色漆盒的太监们,鱼贯而行的进入,依次将菜肴、汤羹等摆在桌上后,退了下去。 “皇上,请用膳。” 段景焕从书案后走出来,在膳桌前坐下。 只是一口,他便放下了玉箸,墨瞳深沉如夜。 服侍皇上多年的李德海连忙心惊胆战的低下了头,皇上此举定是龙颜不悦之意。 “今日膳食怎如此乏味?”段景焕神色凉然,语气凉薄。 李德海吓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道:“奴才这就命人重做。” “罢了!”段景焕兴趣泱泱的起身离开了膳桌。 待段景焕离开后,李德海惶恐的站起来,命人撤了御膳后,急匆匆的出了御书房,直奔御膳房。 谁敢让皇上不高兴,他李德海就让谁不高兴。 “高鸿升,你个狗奴才,活腻歪了也别连累我啊,赶紧滚出来。”李德海对着房门一阵叫骂。 刚回到房间的高鸿升一听到李德海的声音,哪里敢怠慢,紧忙跑了出来。 “李总管,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这么大气?”高鸿升满脸堆笑,十足的媚谄。 气得眼角抖动的李德海伸出兰花指,指着高鸿升:“不就是你这个狗奴才吗?皇上的御膳你也敢敷衍了事,吃了熊心豹子胆,脑袋不想要了是吗?” 一听这话,高鸿升怔了怔,小心翼翼的问道:“李总管息怒,您是说皇上对今晚的御膳不满意?” “哼,岂止是不满意,根本就一口没吃,你找死也别拖累我。” 顿时,高鸿升脸色煞白,一口没吃可就不是小事,龙体是何等矜贵?该死的赵盛,一天到晚的混日子,这下好了,捅出大窟窿了。 现下得先解决皇上的膳食,再去制赵盛的罪。 眼珠一转,高鸿升想起了苏眉笙做的那道万寿无疆。也许,这个能让皇上龙心大悦。 这么想着,高鸿升便毫不客气的将苏眉笙给捅了出来:“李总管,想要解了皇上的怒气,奴才倒是有个人可以一试。” “是何人?这回要仔细着点了,再出纰漏,我也保不了你。” 看着李德海急切的模样,高鸿升就知道自己这法子有用了,他便将苏眉笙那日做的菜肴,以及做菜肴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和盘托出。 “苏眉笙?这个名儿怎的这般耳熟?”李德海思索着,猛然,他的脑海中想起了那日御花园发生的事,他顿时明白苏眉笙是谁了。 那日她还说过,她曾经跟着大厨学艺来着。 “果真有此事?”李德海有些不确定地问,用树叶儿就可以做出美味的菜肴,他从未听说过。 “珍珠都没有这般真。”高鸿升就差对天发誓了。 “那敢情好,你现在就让她出来。”李德海催促道。 高鸿升应了一声后,不敢停歇,连忙找人去了。 今儿算是过了入宫以来最轻松的一天的苏眉笙打着饱嗝刚准备进房,就被高鸿升给喊了出来。 “高公公,这么晚了,你找奴婢有何事?”苏眉笙看了一眼已黑的天色,对高鸿升问道。 “自然是好事,大好机会来了,快,跟我来。”说着,高鸿升也不敢耽误,带着苏眉笙直往厨房走去。 “高公公,你快说吧。”苏眉笙怎么觉得,这高鸿升来找她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呢? “今天李总管来了,他点名要见你做几道菜,若是皇上满意了,重重有赏。”高鸿升轻咳了一声,添油加醋的和苏眉笙说了一大堆话,就是希望苏眉笙能够出手做出能让皇上满意的菜肴。 听说是做菜,苏眉笙也就没多想:“既然高公公和李总管都开口了,奴婢自然是要好好地去做。” 第十三章 帝皇一怒只为菜 第十三章 帝皇一怒只为菜 来到厨房,苏眉笙就开始挑选食材。 知晓皇上吃惯了宫中的吃食,必定对山珍海味厌恶了,那她就给他做些调理肠胃,解除油腻的乡野粗食吧。 虽说是乡野粗食,但要入皇上的法眼,卖相就不能太粗野,她便将红豆粥改了改模样。 先将红豆和白米粥分别熬成了糊状,而后分左右两半倒入到碗中,又用筷子将红豆粥改成阴阳双鱼图,这样的红豆粥看上去,美味又美型。 然后是地三鲜,用苋菜、元麦、蚕豆炒在一起,色彩丰富,引人食欲。 将地三鲜装盘后,苏眉笙将它和红豆粥放在一起装入到食盒中。做好这些后,她才将食盒送到高鸿升的面前:“高公公,你看看,这东西是否能呈给皇上?” 高鸿升带着苏眉笙来到了李德海的面前,殷勤的将食盒打开:“李总管,您看……” 李德海看了一眼食盒,不由的有些皱眉:“怎么就两样菜?” 不等高鸿升问话,苏眉笙接下了话茬:“李总管,您有所不知,奴婢之所以做只两样,是顾虑到已过了晚膳的时间,再过不久,就该是亥时了,虽然不知道皇上何时歇息,但若是照晚膳的分量去做,吃的过多反而会让皇上积食,万一弄巧成拙让皇上不高兴,我们的脑袋岂不是……” 苏眉笙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奴婢才做了这么两道菜,既能让皇上不饿,又不会让皇上感到不适。” 听了苏眉笙的话,李德海不由地点了点头:“难得你有这份心思,你可比那赵厨子聪颖多了,不过,给皇上吃的东西,我可要先试试毒。” 苏眉笙顿时明白,她将旁边早就盛好的另外两份红豆粥和地三鲜放到李德海面前:“李总管说的是,奴婢也知道宫中的规矩,您看,奴婢还特地多做了两份,就请李大人和高大人尝尝,合不合胃口?” 李德海拿过一份,舀了了一勺红豆粥,那甜而不腻的口感,能果腹,却不会让人感觉难以消化。而那地三鲜,三种菜肴相互融合,不同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宛若一首柔和的安眠曲。 李德海这才满意的从座椅上站起来,拿起食盒,转头对苏眉笙说:“你的心思和手艺都不错,若是皇上高兴了,你日后的前程大着呢。” “有劳李总管了。”苏眉笙露出一脸的谦卑。 待李德海离开后,高鸿升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回就看皇上龙颜是否大悦了。” “放心吧,一定会的。”苏眉笙笃定道,“高公公没事的话,奴婢就退下了。” 高鸿升挥挥手,返回了自己的房中。 苏眉笙离开后,从黑暗中出来一个人,此人正是赵盛,他将这一切看了个真真切切,他们的对话却清清楚楚地传入到赵盛的耳中。 赵盛的心中顿时出现了危机感。看来,他还是猜对了,这个女人绝对是个祸害,留不得。 …… 暮色渐深,皎月冒出云端,将银色毫不吝啬的洒在了紫禁城里一座座恢弘的飞檐翘角上。 明黄色的宫灯照亮了整个御书房。 龙榻上,段景焕正专心的批阅着奏折,在他旁边垒拓着高高的奏折,除了烛光的偶尔跳动,整个御书房安静而静谧。 提着食盒的李德海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弯腰屈膝,小声说道:“奴才见皇上没吃晚膳,特意命御膳房做了些小食,给皇上解解饥。” 段景焕连眼眸都没抬:“就那些乏味的东西?” “皇上,这次换了个御厨做的,奴才听说,这位御厨仅用一些树叶儿,就赛过了佛跳墙。” 他的话顿时让段景焕抬起了幽芒的墨眸:“这倒是稀奇,朕也刚好有些乏了,呈上来。” 李德海紧忙打开食盒,边摆放着边说:“皇上,此时夜已渐深,不宜吃的过多,以免积食。若是皇上满意,改明儿,奴才再让那御厨给皇上做多一些。” 段景焕略微颔首,拿起那碗粥,不禁问道:“这粥和红豆怎的分开了?” “这里面可有说道,这叫两仪粥,象征着皇上您掌八荒,控两仪。” “倒是有点意思。”段景焕难得一笑。 段景焕的视线又转到另外一碟地三鲜上:“这又有什么说道?” “这个就更厉害了,这名儿叫地三鲜,皇上,您听,这仙儿都请来庇佑皇上您的身体安泰,万寿无疆。”李德海说道。 “李德海,你就是这张嘴会说话,好,朕就来尝尝。”段景焕拿起勺子,刚要喝粥。 李德海又说话了:“皇上,御厨说,在喝粥之前,要先将红豆和米粥搅在一起。” 段景焕还从来没有想到有那么个说法,不过,这倒是挺新奇的。 搅完之后,粥入口是甜粥,却甘甜而不腻,现时混合起来的红豆和米粥的香味倒是胜过了以往喝过的红豆粥,让段景焕饥饿的腹中顿时有了些许饱腹感,长时批阅奏折带来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至于地三鲜?一口咬下去软嫩的感觉顷刻盈满口腔,鲜美的滋味,让人吃完一口,忍不住还想接着吃下去。 “皇上,您觉得如何?”李德海翼翼小心地问道。 正在咀嚼的段景焕难得露出一丝满意。 从小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李德海这才把心放稳在了肚子里:“明儿开始,就让这御厨掌管皇上的御膳了?” “准!” “嗻!” …… 翌日一早,苏眉笙才到厨房,便看到高鸿升过来了。 她连忙对高鸿升行礼:“高公公好。” “从今以后,若是没有外人在场,你便不用对我行礼。”高鸿升扶起她,脸上的喜悦怎么遮都遮不住。 昨晚她的一粥一菜算是解了他和李德海两人的急,怎能不喜? “公公这大清早的,可是有喜事?”苏眉笙内心早已有了猜测。 “自是喜事。” 来到厨房人渐渐多了起来,看着高鸿升居然亲自过来找苏眉笙,不禁议论纷纷,谁都不知道高鸿升过来找苏眉笙究竟是个何事,除了……隐藏在人群中的赵盛。 第十四章 御厨换人 第十四章 御厨换人 “赵盛,你这是怎么了?”气色极差的恭向雪一边垂着肩,一边走到赵盛的身边。 这些天下来,那些宫中惯会见风使舵的人,一个个都把最脏最累的活交给恭向雪,她如今都累的腰酸背痛。 她堂堂一个左御史之女,沦落到要干这些粗活,这一切都是苏眉笙造成的。 如今她与苏眉笙之间的仇恨,已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那女人果然是个祸害。”赵盛看了一眼身边的恭向雪,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贱人惹你了?”恭向雪总觉得自己错过些什么。 赵盛将昨晚的事情对恭向雪说了一遍,而后他再次狠狠地瞪了一眼苏眉笙:“你说的没错,这个女人果然碍事的很,应尽早除掉。” 这话恭向雪爱听,思索了一会儿,便对赵盛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你有何办法?她现在可是李总管面前的红人,你可不要太过鲁莽,得罪了李总管,你我谁也没好下场。”赵盛就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 “放心吧,我会让她给自己铺一条死路。”恭向雪阴恻恻地看着苏眉笙。 在两人悄悄说着的同时,高鸿升已经将李德海带来的皇上口谕传达了下来,从今日起,苏眉笙将代替赵盛的御厨之职,全权负责皇上的膳食,赵盛降为帮厨。 晋升御厨,这可是无限的荣耀。 四周的人纷纷道贺。这个时候,谁都想巴结苏眉笙,毕竟,御厨的菜若是做好了,还有面见皇上的机会,比起她们这些在宫中待上几年直到出宫都未曾见过皇上的宫女太监们来说,那可是梦寐以求的事。 最开心的就属苏眉笙,她终于达成目的,可以在宫中安安稳稳的度过这几年,因此对于她们的道贺,来者不拒,不论是谁来说恭维的话,她都一一接下。 “行了行了,该准备早膳了。”高鸿升适时阻止了喧闹的场面。 众人才纷纷散开。 看着众人忙忙碌碌的模样,恭向雪揪准了机会,小声地对赵盛说道:“一会儿你来我房里等我。”说完她则匆匆地离开。 所有的素材都准备好了,苏眉笙要了几个平时机敏的宫女帮她打下手,里面也有几个赵盛曾经的帮厨。 她这样的举动,让四周的人纷纷露出了惊赞。 整个御厨房里没有人不知道赵盛与苏眉笙之间的过节,现在赵盛下台了,她居然还用赵盛的人,不得不说她的心胸广大。跟着这样的人,自当比跟着赵盛强。 苏眉笙也不傻,可不是赵盛身边的什么人都用,平时被赵盛呼来喝去,欺凌打压而心生不满的人,她才收,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反而最安全。 正当所有的食材都准备妥当时,赵盛便带着一罐子调料过来了。 “恭喜你了,苏姑娘。”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看了苏眉笙一眼,而后,对她挑衅地说道:“你也就会那么一两道菜式罢了,我看你做完这些菜肴之后,该走的道路也就到头了。” 苏眉笙给他回了一个微笑:“多谢你的提醒了,不过,我有信心,会比赵厨你做得更久,走得更远。” “那好,咱就走着瞧。”他在经过调料区时,手及其迅速的将一个调料罐给换了。 他的手法极快,在加上调料区距离人群比较远,他的动作还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在走之前,还不忘用冰刀一般的眼神狠狠地剜了苏眉笙一眼。 正在切菜的苏眉笙无意间瞟了一眼,恰巧见到了赵盛走时留下来的那个眼神,她黛眉一蹙,觉得那里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赵盛刚刚经过的调料区。 “锦儿,查看查看所有的调理,尤其是赵厨刚刚动过的东西。” “好的。”锦儿放下手里的活,来到调料区,一一打开进行查看。 今日的早膳,苏眉笙打算用一款南地小吃来给皇上做吃食。 她取一些米,泡上一小会儿,然后让人用石磨将米粒儿磨成米浆,稍加稀释后,她将米浆倒入到铺上一层白纱布的笼屉中。 将米浆平铺好后,她将笼屉放到锅中蒸煮。 随后又转身,将牛肉切片,香葱切段,豆芽儿去除两端。 稍稍等待一会儿后,苏眉笙打开了笼屉,里面的米浆已经凝固。 她小心翼翼的将凝固了的米浆取下……不,这会儿应该叫河粉了。 她在取下来的时候,也将技巧告诉了身边的人,于是,在她着手准备菜肴的时候,身边的人便开始将笼屉里面的河粉取下来。 苏眉笙先将猪油烧化烧开,等油稍稍冒出青烟的时候,她将牛肉投入到锅中,等牛肉冒出丝丝香味儿的时候,她再将葱、胡萝卜丝一起翻炒,在翻炒的过程中,她又加入盐、酱油、捣碎的虾皮、黄酒。 在加入盐时,她的手才伸出去那盐罐,锦儿小声地在苏眉笙的耳边说:“苏厨,这灌盐上有一些白色的粉末,不知道是何物。” “哦?”苏眉笙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想起赵盛那不寻常的眼神,她顿然明白了。 赵盛这是胆大包天想要毒害皇上? 倏地,苏眉笙又觉得不对,身为多年御厨的赵盛应该知道每次给皇上的膳食都会经过验毒这一关,倘若真是想要毒害皇上,又岂能瞒得过李德海李总管? 苏眉笙不相信赵盛会这么愚蠢。 那赵盛此举的目标就一定是她苏眉笙。 一旦李德浩发现她做的河粉里有毒,她就成为了下毒之人。 赵盛想要借李德浩的手来杀了她苏眉笙,这招借刀杀人真是不错。 好,那就将计就计。 苏眉笙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小声地回了句:“你将罐子收好,去旁边的灶台上再拿一个盐罐子过来,动作要快。” 锦儿很快就将另一个盐罐子拿了过来,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 苏眉笙洒下适量的盐,和胡萝卜丝,翻炒后待牛肉有了七成熟时便起锅装在青瓷盘子,随后又将切好的河粉丢入到锅中,不断的翻炒,加盐,加甜酱……等河粉成为诱人的棕色后,她才装盘,再将牛肉反扣在河粉上,撒上一些葱花和香菜叶。 第十五章 商议下毒 第十五章 商议下毒 青瓷的盘子上以棕黄色的河粉作为基调,配上鲜嫩的牛肉,以及黄红的胡萝卜丝和碧绿的葱花香菜,看似简单,色泽搭配却显现出引人食欲的颜色,煞是好看,一看就让人有一种食指大动的冲动。 与之一起呈上去的,还有一杯浓浓的豆浆,这是在磨米时顺带磨的少许黄豆。 领食太监来了,见惯了精致花样的菜肴,咋然见到这样简单的早膳,太监一脸的嫌弃,低声嘀咕了几句,才端着食盒走了。 苏眉笙也懒得多做解释,只要皇上爱吃,其他人谁敢说她的不是? 剩下来的时间,苏眉笙用剩下的食材给厨房里的众人都做了一份炒河粉。 自然没有恭向雪和赵盛两人的份。 苏眉笙不发话,其他人也不敢为这两人说话,实则也没有人会帮他们说话。 恭向雪平时看谁都是一副高傲的模样,颐指气使,仗着赵盛狐假虎威,众人早已心生排斥。 而赵盛则是因为他之前对众人从未善待过,如今被换下了御厨的身份,自然也就没人会去搭理他。 看着其他人都在吃着苏眉笙亲手做的河粉,恭向雪气得直跺脚。 “急什么,我们也有吃的。”赵盛拿出了一锅佛跳墙,笑嘻嘻地对恭向雪说道。 恭向雪却怒了:“你这是要膈应我吗?”就是因为这个佛跳墙,让她在比赛上输了苏眉笙一筹,这才导致今日这般局面。 不管佛跳墙再怎么好吃,她都不会去吃。 赵盛没有想到恭向雪对于这个佛跳墙会那么执着,已经到了连看都不能看的地步。 “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没有?”恭向雪更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赵盛忙点着头:“我已经在盐罐子里加了药粉,什么菜都离不开盐,我就不信她不用盐。” 恭向雪满意的点头,她很有把握,只要苏眉笙用了那一罐盐,苏眉笙就一定会被冠上谋害皇上的罪名。 吃饱了,洗净双手的苏眉笙走出厨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御厨就是御厨,只管把皇上的胃伺候好了,其他杂七杂八收拾厨房什么的琐碎事情一概不用管。 刚出御膳房,就见到了正在小厨房里交头接耳的恭向雪和赵盛。 哼,想害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苏眉笙冷笑过后,唤出了锦儿。 “把有毒的盐罐子悄悄交给高公公,然后……”苏眉笙小声说道。 “我这就去。”锦儿急忙返回御膳房,用布包好盐罐子后,出了膳房直奔高公公的房间。 …… “什么?”高鸿升惊骇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敢对皇上下毒? 赵盛这个蠢货,自己找死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整个御膳房,甚至是他高鸿升。 如此祸害,绝对不能留。 “我这就去禀告皇上。”高鸿升说走就走,却被锦儿一把拉住。 “高公公,苏厨说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等皇上吃过早膳龙颜大悦时再说,那时候就不会牵连整个御膳房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高鸿升这才幡然醒悟:“对,苏眉笙说的没错。此时去说,一旦皇上发怒,我们就都完蛋了。” “苏厨说,麻烦高公公去把大内侍卫找来,暗中搜查赵盛的房间,找到证据后,他就无法狡辩了。” 高鸿升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你也赶紧回御膳房,别让那兔崽子起疑心。” “是!”锦儿转身出了房间。 高鸿升也不再停留,关好门,朝养心殿走去。 …… 早膳如约而至的送到了段景焕的面前。 有了昨晚的吃食,他再看到只有两道菜时也就不再觉得讶异,相比起以往那吃来吃去都是重复样式的菜肴,他更愿意吃这些看上去式样简单却味道极佳的异类菜系。 美食,总是能让人更有食欲…… 李德海还没开口,他已经拿起筷子将河粉送入了口中。 河粉如丝如绸,入口用牙轻轻一嗑,河粉就断了。牛肉入口软嫩,与萝卜爽脆口感形成鲜明对比。 吃着吃着,他的口便有些干,咋眼见到了那杯豆浆。 色泽乳白,闻着却不是羊奶,轻轻一抿,浓郁的豆香,甜甜的,很好的化解了口干的感觉。 一顿下来,他吃的比以前任何一顿都要满足。 段景焕嘴角轻扬,心情愉悦的说了一个字:“赏!” “嗻!”李德海的眼里也有着笑意。虽说不能揣摩圣意,但从皇上那透露着愉悦的语气里,他就知道今日的早膳让龙心大悦。 见时机成熟,李德海又开口说道:“皇上,御膳房的高鸿升求见。” “何事?” “赵盛因被撤了御厨之职,心怀怨恨,有下毒不轨之意,被新晋的御厨发现,暗中调换了有毒的盐罐,并在赵盛的房中发现了相同的毒粉……” “啪!”李德海的话还没说完,段景焕一掌拍在了案几上,眸中突显凌厉:“还要见朕?直接诛灭九族。” “嗻!” …… 直到御厨房里众人都吃过了早膳,赵盛一直期待的苏眉笙被抓并没有发生,他的内心立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刻他见谁都觉得谁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善。 他匆匆忙忙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一进屋,就发现房间被翻动过,仿若被雷电劈过似的他浑身狠狠地颤抖了起来,他终于知道不好的预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毒害皇上的罪名无疑坐实在了他的身上,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我命休矣!”此刻才知道害怕的赵盛明白自己在劫难逃。 犹如热锅上蚂蚁的赵盛在房间里面来回走了好几圈,实在想不出没办法了,才转身走出房间去找恭向雪。 这时的恭向雪正在清洗着大量蔬菜,一颗颗嫩绿的蔬菜被她发泄似的掰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刚一抬头,见赵盛朝着自己走来,恭向雪连忙扔掉手里的菜,起身走到他面前,急忙问道:“怎样?是不是查出菜里有毒?那个贱人是不是要下刑部大牢了?” 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苏眉笙被抓时痛哭流涕的嘴脸。 谁想,赵盛一把抓住恭向雪的衣襟:“都是你这个贱人,如今事情败露,你我都是死罪。” 第十六章 死罪与赏赐 第十六章 死罪与赏赐 “什么?怎么会?”恭向雪震惊的看着赵盛,她的计划万无一,为何会败露? “怎么不会?我的房间都被搜查过了。这个主意是你出的,我若不能脱罪,你也逃不了。”赵盛狰狞的说道。 “我想想,让我想想……一定有办法的。”早已没了定力的恭向雪强制镇定道。 赵盛这才松了手:“赶紧想。” 恭向雪低着头心想:这会说不定已经捅到皇上那里去了,我还有大好的年华,怎么可以就这么折在一个厨子的手中?我必须想法子脱身……唯今之计就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赵盛的身上。毒不是她下的,真要被查出来,也跟她没有关系。 在恭向雪暗自打定主意时,赵盛的眼中也露出了怀疑的神情:“你不会是想着怎么独善其身吧?我们两人可是坐在一条船上。” 恭向雪抬头看向他,眼中流露出真诚的情绪:“怎么会?你想多了,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会只顾着自己脱身?” “那就好,赶紧想办法。”赵盛说完就走,这个女人靠不住,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却不曾想到,他刚走出御膳房,就被两名大内侍卫一左一右的给抓住了。 内心大骇的赵盛拼命的挣扎:“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皇上的御厨!” 两个大内侍卫面无表情的钳制住挣扎的赵盛,就往外拖。 “去,去何处?”被拖着无法反抗的赵盛大喊着。 一名侍卫说道:“还能去哪里?刑部大牢!” 赵盛吓的差点失禁:“我不去,我不去……” “不去?”另一名侍卫冷笑道:“有胆子谋害皇上,不仅你是死罪,还要诛你九族。” 倾时,一股屎尿味从赵盛的身上传了出来,他被吓得失了禁:“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皇上下了口谕,已经派人去灭你九族了。” 赵盛顿时昏死过去。 “就这草包还敢谋害皇上?”侍卫露出了一脸的鄙视。 …… 太监常德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御膳房,一进门就喊着:“我刚看见赵厨被抓了。” 这句话,立马引来了其他宫女太监们的围堵。 “常德,此话当真?”一宫女问道。 “我亲眼看见的,赵厨被两名大内侍卫一左一右的抓着,说他谋害皇上。”常德说道。 “啊?赵厨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害皇上?”宫女脸色都变了。 “是啊,我听说他被撤了御厨之职后怀恨在心,才下毒的,还在他房里查出了毒粉。”常德说道。 “这不是杀头的死罪吗?”另一个宫女问道。 “何止是杀头,还诛九族呢,赵盛被抓后,被吓的晕死过去,全是有侍卫拖着走的。那一路都是屎和尿,真正是恶心至极……”常德添油加醋的说着。 “平日里赵盛就不是个好人,这回犯事了,活该。”一个经常被赵盛欺负的太监一脸的幸灾乐祸。 在众人七嘴八舌说这件事的时候,苏眉笙和锦儿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这其中的真相只有她们知道。 在御膳房外还有一个正在偷听的人,此人正是恭向雪,她紧张的抠着门框,竖起耳朵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生怕听见有自己的名字。 苏眉笙的余光扫见了门外偷听的人,便大叹一口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人呐,千万别有害人之心,人在做,天在看,跑不了的。” 恭向雪浑身一僵,身形一闪,跑远了。 锦儿是何等聪明,顺着苏眉笙的目光,瞟见了恭向雪的衣带:“苏厨,你怀疑恭姑娘也有份?” 苏眉笙点了点头:“我和她从入宫以来就是对立的,赵盛不过是被她利用,做了替死鬼。” “要不要向高公公说明?” 苏眉笙叹了口气:“没有证据,说了也是白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赵盛,即便赵盛说出了恭向雪,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还有恭家做后盾,区区一介草民的赵盛就算不被砍头,也会死在狱中。” 锦儿不说话了。 “日后你我都要小心,别着了她的道。” “是!” “你也别叫我苏厨了,叫我媚笙姐。” “媚笙姐!”锦儿乖巧的喊了一声。 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苏眉笙,出来领赏!”李德海带着两名手捧托盘的太监站在院子里。 苏眉笙连忙走出厨房,在院子里跪了下来。 其他宫女太监们也都一一出来跪下。 “这是皇上对你发现赵盛欲意图不轨之事的奖赏,一匹绸缎,五百两白银,赶紧谢恩吧。” “谢主隆恩!”苏眉笙应道。 锦儿紧忙接下了太监手里的托盘。 公事办完后,李德海笑呵呵的扶起了苏眉笙:“苏姑娘不仅有一手出类拔萃的厨艺,还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这事办得好。” “多谢李总管的赞誉。”苏眉笙谦虚道。 “好好做,日后大有前途。” “是,奴婢一定花尽心思伺候好皇上的胃。” 李德海甚是满意:“好了,本总管也该回去复命了。” “送李总管。”苏眉笙再次一福。 在苏眉笙这边被大肆奖赏之时,跑远了的恭向雪躲在了假山后面,赵盛的被抓,让她很是慌张。但她知道,她直到此时都安然无事,就说明没有人会相信赵盛的话。 怎么说她都是左都御史之女,与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赵盛相比,自然就更容易获得他人的相信。 另她不安的是苏眉笙的话,苏眉笙话里的意思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不是明摆着说她也有份。 只是为何没有告发她呢? “苏眉笙,你别得意,别以为这次你没告发我,我就得感谢你,你等着,我跟你没完没了。”恭向雪狠声说道。 …… 伺候完皇上一天的膳食之后,苏眉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桌上赏赐的明晃晃的白银,她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 这才是她想要的宫中生活,等把自己的嫁妆钱攒够了,待年龄一到出了宫,就能与黎靖之完婚,过着双宿双飞的日子。 今日凭白获得了五百两银子,让苏眉笙心情大爽:“今晚要好好庆祝庆祝。” 第十七章 世间美味 第十七章 世间美味 苏眉笙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后,乌溜溜的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想到就做,她快速出了房间。 就着烛光,苏眉笙在厨房里翻找了一趟后,提着篮子走出厨房,进入了夜色之中。 初夏的紫禁城在夜幕中显得很是宁静,除了偶尔出现的巡逻中的大内侍卫,已然不见了白天时的繁忙。 一个人影静静的行走在无人的墙廊中,最终,在一扇大门前停了下来。 就着月光,能看到褪了颜色,布满蜘蛛网的废旧牌匾:闲贞宫! “嘎吱!”人影推开了沉重的大门,一阵灰尘也随之从门缝掉落下来。 “咳咳……”人影轻咳几声,用手扇着鼻端,驱赶着呛人的尘埃。 入目的是一片杂草丛生的颓败之景。 “冷宫真是个好地方。”从声音不难听出,此人正是苏眉笙。 苏眉笙关上闲贞宫的大门后,便点上蜡烛,四处寻找着石头,忙碌了起来。 片刻功夫,一个简易的烧烤灶台就已经成型。 燃起火炭之后,她从篮子里拿出串好的各种烤串悠闲自乐的开始了烧烤。 “为了庆祝本姑娘已然成为了一名小小富甲,特意偷了瓶酒,来好好庆祝庆祝……”就在苏眉笙刚拿出酒,低声自语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啊!”立马被吓得七魄没了五魄的苏眉笙从石头上跌倒在地,惊恐的看向声音的发源处,手中的酒也掉落了。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适时接住了那瓶即将“粉身碎骨”的酒瓶。 “你不是胆子很大吗?一个人敢来这无人的冷宫,怎么?也会害怕?” “晋王?”待看清来人后,差点没了五魄的苏眉笙总算是回了魂,“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你带本王来的。”段景逸拔开酒塞,闻了闻,“上等的女儿红,你很会享受。” 苏眉笙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微微一福:“奴婢见过晋王。” “免了,以后无须如此多礼,坐吧。” 苏眉笙复又坐回了刚才的那块石头上,歪着头茫然的问道:“奴婢带晋王来的?” “嗯!”段景逸点点头,“本王与皇上议事完之后从养心殿出来,原本打算出宫回府,无意间见到你鬼鬼祟祟的模样,一时好奇,就跟在了你后面,来到了此处。” “可您是怎么进来的?”苏眉笙记得自己关上了大门,又没听见开门声。 段景逸睨了一眼两人高的宫墙:“区区一堵墙焉能难倒本王?” 苏眉笙不由的暗生佩服,都说皇室宗室基本上都文韬武略,擅长骑马涉猎,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阵阵烤串的香味四溢在这空荡的冷宫里,引起了段景逸的一抹兴趣。 他随手拿起一串,真要张嘴咬一口,被苏眉笙给拦住了。 “晋王,还没熟呢。”苏眉笙说着,拿下了他手中的烤串,翻了个面又放回了火上,并不停的将每一个烤串都翻着面,洒着调料粉末。 “那日,吃过你的烤鱼,本王回府后特意着厨子依照你的方法进行烧烤,却总是没有你烤出来的那种味道。” “噗嗤!”苏眉笙忍不住笑出了声。 “为啥发笑?” “晋王,您有所不知,奴婢的烧烤那可是独家味道,旁人是学不来的。”自豪毫不掩饰的表露在苏眉笙的俏脸上。 这种烧烤还是她无意之间发明的,当年在得月楼学厨艺闲来无事时,就将红薯扔进了小火炉里,后来觉得烤熟的时间太长,便切片串在竹签上烤,之后又觉得味道太单,便不断尝试着加不同的配料,久而久之,她便开始了烤肉、烤鱼、烤鸡、烤羊肉……在经过多种尝试之后,才有了如今的味道,又岂是其他人能做得出来的? 段景逸的俊脸上一片恍然:“今日见你又提着篮子,便知你又准备烧烤,才一路跟着你到此。” “原来晋王是想吃烧烤啊。”苏眉笙拿起一串烤好了的卤豆腐干递到了他的面前,“尝尝,好不好吃。” 段景逸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开吃,嚼了几口后不断的点着头:“不错,有豆香味,这与炒出来的味道截然不同。” “若是下酒,就更香了。” 闻言,段景逸直接喝了一口酒,混合着酒香,烤卤豆腐顿时散发出了浓郁的五香味。 “嗯,是不错。”说罢,他几口就吃完了手中的烤串,双眸盯上了还未烤熟的其他烤串。 他的模样让苏眉笙煞是好笑:“堂堂晋王居然会喜欢这等粗鄙的食物。” “你的做菜手法别具一格,甚至连味道都不同于一般的菜肴,难怪皇上会封你为御厨。”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即便是头上没有华丽的朱钗,身上也是简单的素服,依旧难掩婀娜身段。 被炭火映红的五官艳若桃李,一双白嫩的柔荑就像飞舞的蝴蝶在烤串上舞动。 这样的画面倒是让段景逸露出了些许欣赏:“你有这么好的厨艺,加之容貌出众,若是身处嫔妃之中,定能成为最受宠的妃嫔。也不至于如此委身在宫女太监之中,还要处处提防。” 苏眉笙是何等聪慧,立马听出了其中的话中话:“晋王是已知晓了今日赵盛之事?” “嗯!” “晋王真是皇上最忠心的大臣了,处处为皇上着想。”苏眉笙故意叹了口气,“只可惜奴婢天生就粗野之人,过不惯锦食玉衣的宫中生活。再者说,妃嫔之间的勾心争宠可要比宫女太监们的明争暗斗厉害多了,奴婢如此愚笨,可不想成为这其中的牺牲品。” 一丝异光在段景逸的眼中闪过:“你是本王认识的第一个不求荣华富贵的女子。” “晋王,今晚您可是赞了奴婢一晚上了,喏,这是奴婢的谢意。”苏眉笙说着,将一串鸡翅递了过去。 “这是……”段景逸接过来闻了闻,有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这是蜜汁烤鸡翅,特意涂上了蜂蜜,洒了白芝麻。” “哦?”段景逸尝试着轻咬了一口,入口既脆又滑,有着蜂蜜的香甜又带有芝麻的醇香,当真是世间美味。 第十八章 百花宴 第十八章 百花宴 几口之后,一串蜜汁鸡翅就已经入了他的腹中,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瓣,口齿之间还留有那种特殊的香味。 “味道如何?”苏眉笙期待的望着他。 “无法言说。”段景逸摇了摇头。 “不好吃?不会呀,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比烤鱼费时费力多了……”苏眉笙皱起了黛眉,一脸的不解。 “是太好吃了。” 闻言,苏眉笙紧皱的黛眉这才松开,露齿一笑:“奴婢就说嘛,怎会不好吃呢。” 这咋然的露齿一笑,在月光下越发显得红唇齿白,仙姿佚貌。 段景逸不由的看得一呆。 “晋王,为啥如此看着奴婢?是奴婢的脸上脏了么?”见此情景,苏眉笙不自觉的用手在脸上摸了摸。 这不摸还好,一摸反而留下了几道手指上的油印。 从呆滞中清醒过来的段景逸忙别过双眼,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伸到了她的眼前。 “多谢晋王。”苏眉笙接过手帕擦净了脸上的油污,“待奴婢洗净手帕再还给晋王。” “不用了。”压抑住心里异样感觉的段景逸站起来,“你也早些吃完返回房中去,万一被侍卫发现,该治你的罪了。” “是!” “本王走了。”段景逸话音落下之时,衣袂轻响,人已消失在了冷宫。 “这就走了?”苏眉笙看着空空的高墙,她第一次看到这种飞檐走壁的功夫。 当目光落在那瓶尚未喝完的酒时,她便拿起来喝了一口,今晚的她要好好大快朵颐一番。 离开冷宫的段景逸没走多远便遇上了正准备前往冷宫方向而来巡视的侍卫。 “不用去了,本王刚从那里过来,一切无恙。”段景逸说道。 “嗻,晋王!”侍卫们便转身朝别处巡视去了。 段景逸回头看了一眼冷宫的方向,喃喃自语:“真是一个奇特的女子。” …… 没有了赵盛的使绊,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可以说是苏眉笙过的最舒坦的日子,随心所欲的变着花样的做着御膳,高公公从不加以干涉,而皇上似乎很吃这一套,每每对她做出来的那些新奇的膳食都大加赞赏,也由此食欲大增。 恭向雪没有了赵盛撑腰,日子则过的苦不堪言,一位左都御史的大小姐如今落得连最低等的宫女都不如,但凡最脏最累的活都给了她,一双娇嫩的双手早已粗劣不堪。 越是如此,她就越发的恨着春风得意的苏眉笙。 从苏眉笙担任御厨开始,皇上就胃口大开,多了一个嗜好——夜宵! 这日,午夜时分也正是夜宵时间,苏眉笙开始着手准备食材。 如今锦儿也已成了她最得力的的帮厨。 看着案桌上的食材,苏眉笙思索了一会儿,才转身重新回到灶台旁,开始烹制今晚的夜宵。 先将鹌鹑蛋放到一旁的锅中蒸煮,再取来剩余手擀面放入开水中煮熟捞出,放入冷水中浸泡一会再捞出装盘。随后将黄瓜切丝,胡萝卜切丝,一块鸡肉的撕成条状,一层一层的铺在冷面上。最后涂上花生酱,在冷面的周围摆放一圈煮熟的鹌鹑蛋。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鸡丝花生酱鸡丝凉面便已做好便已做好。 “眉笙,用这碗凉面作为夜宵会不会太寒碜?”看这就这么一碗简单的冷面,锦儿不禁有些担忧的问道。 苏眉笙摇摇头:“现在已是初夏之时,难免会让人有燥热之感,若是夜里吃的太油腻,反而会不舒服,这碗凉面就正是解乏解燥的最佳夜宵,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被她这样一说,锦儿这才霍然了然:“我这就送去给传送夜宵的太监。” “去吧。” 清洗完双手的苏眉笙刚准备离开御膳房,常德跑了进来:“苏厨,高公公找你。” 苏眉笙眉目微转:“都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常德也是一脸的不知:“高公公只是让奴才这样传话,至于何事就不知晓了。” “我这就去。”苏眉笙也不敢怠慢,立马出了御膳房。 就在苏眉笙前脚刚走,黑暗处就有一个人影后脚跟上了她。 来到高鸿升屋外,苏眉笙敲了敲门:“高公公!” “进来吧。” “嘎!”的一声,苏眉笙推开门见到了一脸严肃的高鸿升。 这还是苏眉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高鸿升,心知此次事情一定不简单。 “过几天就是百花宴了,你初次任御厨还未经办过,我有些不放心。”高鸿升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这百花宴可有何讲究?”苏眉笙问道,能让高鸿升这样谨慎的宴会就一定不简单。 “百花宴是每年都会举办的一次后宫嫔妃们聚首的宴会,就连皇太后都会参加。” 听到此处,苏眉笙终于明白了,百花宴之所以会让人如此严阵以待,就是因为皇太后的出席。 “我这里有一份菜谱,你可以先拿回去看看,如有不能做的菜就提前告知我。”高鸿升打开桌上暗红色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本菜谱。 菜谱已成暗黄色,可见历时久远。 苏眉笙接过菜谱:“高公公,奴婢会仔细看的。” “这本菜谱一定要好好保管,千万不能遗失,这可是从先祖一代一代传来的,一旦遗失,可是要杀头的。”高鸿升的语气和表情都极其慎重。 苏眉笙也郑重的说道:“是,奴婢会保管好的。” 高鸿升点了点头,对她说道:“你先回去仔细斟酌。” “多谢高公公。”苏眉笙微微一福后,离开了房间。 待高鸿升关上房门后,从黑暗处在出来一个人。 “百花宴?”恭向雪看着苏眉笙离去的方向,露出了一脸的阴笑,“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如今连老天爷都在帮我,苏眉笙,这回你死定了。” 回到房中的苏眉笙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喃喃自语:“谁在背后说我呢?” 遂点亮蜡烛,坐在桌前翻看起了那本泛黄了的菜谱。 得亏跟着得月楼掌厨师傅学了几年厨艺,菜谱上的菜她几乎都能看懂,也一一精通做法,看完全部菜谱后,她顿时自信满满。 第十九章 事出突然 第十九章 事出突然 “看来是时候大显身手一番了。”苏眉笙有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一看窗外夜色,时间已不早了,将菜谱小心翼翼的藏于柜中,便上床歇息了。 次日一早,当苏眉笙来到御膳房时差点与急匆匆的常德装了个满怀。 “常德,你这么着急作甚?”苏眉笙不解的问道。 “苏厨,奴才正在找恭向雪。” “为何找她?” “我们御膳房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里就属她最懒,做事又最慢,这不,昨晚的泔水还没有倒了,我找了她一早上都没见到她,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常德越说越来气。 一听是跟恭向雪有关,苏眉笙就没了兴趣,拍拍常德的肩,语气凉凉道:“人家可是大家闺秀出生,从未做过这些粗活,我们只能多担待些了。” 这话常德就不爱听了:“进了宫就是宫女,谁管她什么出生,奴才再去找找。” “去吧。”苏眉笙了无兴趣的挥挥手,进了厨房。 从赵盛被抓之后,恭向雪仿佛老实多了,也很少出现在御膳房,今日若不是常德提起,苏眉笙差点就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此时的她越发没有时间去管恭向雪在哪儿,一门心思的研究着菜谱上的菜。 她可是新晋的御厨,怎么着也不能丢了御膳房的脸面,一定要做好这次的百花宴。 “眉笙,高公公来了。”锦儿在门口喊道。 正在研究菜系的苏眉笙这才抬起头看向门外。 高鸿升带着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走了进来。 “高公公。”苏眉笙微微一福后,看向了高鸿升带来的人,“这两人面生的很。” “这是从慈宁宫特意请来的伺候皇太后的帮厨,就是为了让你多了解皇太后的口味,百花宴上若是皇太后吃高兴了,咱们御膳房可就长脸了。”高鸿升哈哈笑道。 与昨晚那一脸的谨慎相比,今日的高鸿升似乎也多了几分信心。 “有劳高公公费心了。”苏眉笙自是乐意。 菜是死的,人是活的,即便菜谱上的菜再如何做的好,都不如知晓吃菜的人偏向那种口味来的实在。 “你们好生琢磨。”高鸿升最后交待了一句。 “是!”苏眉笙应道。 带高鸿升走后,苏眉笙看向了带来的宫女和太监。 “奴婢叫百合。” “奴才叫富贵。” “我叫苏眉笙。” “见过苏厨。”百合与富贵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用如此客气,先告诉我皇太后喜欢吃什么菜?” 百合想了想:“皇太后喜欢清淡雅致的菜,我们慈宁宫的厨子就是特意从江南请来的,专门做苏杭菜,深得皇太后的喜爱。” “哦?”苏眉笙水灵灵的秋目瞬间就亮了起来,“巧了,我就最会做江南菜。” 这次十拿九稳她能做出迎合皇太后口味的菜。 “苏厨,皇太后对刀工要求特别高,奴才就是专门切菜的,能把水豆腐切成丝。”富贵一脸的骄傲。 原来如此,苏眉笙又多知道了皇太后的一些喜好。 “若是没有要问的,奴婢就告辞了。”百合说道。 “多谢你们了,请回吧。” “是!” …… 在苏眉笙清晨出屋去了御膳房之后,一直藏在暗处的恭向雪悄悄从窗户爬进了苏眉笙的屋子。 此时的恭向雪已然没有了大家闺秀的形象,满心满眼都是仇恨的她,像个盗贼似的四处乱翻。 若是能找到那本菜谱,她恭向雪就能彻底打败苏眉笙,而她自己也就能翻身。 这本菜谱,就是她的利剑。 她要找到它,毁了它,让这柄利剑刺穿苏眉笙的胸口。 只要想到这里,恭向雪就想大笑。 忽然,到处乱翻的恭向雪停了下来,她怔怔的看着柜子里的一本书,书面上写着菜谱两个字。 找到了! 心里狂喜的恭向雪一时之间忘了去拿,只是怔怔的看着,就仿佛看到了已经打败了苏眉笙的自己。 “苏眉笙,你死定了!”好半晌,恭向雪才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了那本菜谱。 就在她刚要撕掉这本菜谱时,眼睛的余光瞄向了桌上的蜡烛。 撕了还会留下碎纸片,烧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乎,她毫不犹豫的点燃了蜡烛,将菜谱点燃,看着菜谱一点一点的被烧毁,她脸上也一点一点的露出了报复过后的阴毒。 菜谱燃烧过后的灰烬飘飘然然的掉在了地面上,最终,地面上落下了厚厚一堆黑灰。 如果此时能笑,恭向雪一定开心的大笑起来。 在离开屋子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恨绝在她眼中闪过,她拿起蜡烛点燃了纱账。 若是地上的黑灰被发现,总会遭到人的怀疑,若是整个屋子都被烧了,就死无对证,谁也不会怀疑有人来过。 点燃纱账后,恭向雪快速从窗户爬出去,悄悄关上了窗户。 随后。 “走水了,走水了……”她一边大喊一边朝御膳房跑去。 一听闻走水,御膳房所有的宫女太监们纷纷出来,在偏房的上空正冒着浓浓黑烟。 苏眉笙走出御膳房一看冒烟的位置,脸色顿时大变,那正是她住的屋子。 “菜谱……”这是苏眉笙第一个想到的东西,她不管不顾的朝屋子跑去。 “眉笙,眉笙,不能去啊,会烧死的……”锦儿急切的喊着,跟了上去。 当苏眉笙赶到时,灼人的大火扑面而来,她几次想要冲进去都被怒烧的火势给逼了回来。 就在她要再次冲进去时,被锦儿一把抱住,死也不松手。 “我的菜谱……”无计可施的苏眉笙欲哭无泪的大喊着。 提着水赶到的太监们将手里的水纷纷倒向大火里,几番过后,大火才渐渐熄灭。 被扑灭了的屋子一片残垣断壁,破烂不堪。 这一切都让苏眉笙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默默地流着泪。 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恭向雪则兴奋的双手紧紧握拳,两眼直冒金光。内心狂跳的窃喜让她不得不极力压抑着,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苏厨,你这是怎么了?”宫女太监们纷纷围了过来。 此时的苏眉笙只能默默流着泪,菜谱一事只有她和高鸿升知道,又无法对外人说,现如今被烧毁了,她该如何归还给高鸿升? 第二十章 百花争艳 第二十章 百花争艳 “苏眉笙,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哭啊?”恭向雪脸上带着笑容,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假模假样的关心问道。 苏眉笙依旧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还在冒着黑烟的屋子流泪。 “你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就是几件破旧的衣裳嘛,你要真心疼,我这里有点碎银子,权当是我施舍给你的好了。” 苏眉笙一擦脸上的泪痕,抬头看着恭向雪:“你如何得知我有几件破旧的衣裳?” “我……”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了恭向雪。 恭向雪稳了稳心神:“你一个外室之女还能跟正室之女相比?入宫选秀那会,你连给教养嬷嬷的银子都没有,还能有什么好衣裳?” “恭向雪,你怎么说话的呢?”锦儿看不下去了。 “我怎么说话?我说的是人话,若不是见她的屋子被烧了,我连施舍都省了。”恭向雪傲慢的抬起头,一脸的不屑。 被气得不轻的锦儿双手一叉腰:“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去干活?昨晚的泔水还没倒,你要再偷懒,我告诉高公公去。” “哟,你不就是个帮厨嘛,等哪天这位苏御厨惹了大祸,看你还怎么神气。哼!”恭向雪说完,转身就走。 今日的她心情大好,不与这些人计较:这里每一个人都被苏眉笙给收买了,等高鸿升发现菜谱没了的时候,看你们谁还敢欺负我? 恭向雪刚走,高鸿升就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怎么了这是?” 咋然见到被烧焦了的屋子,不由的一惊:“苏眉笙,我给你的……”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那本菜谱。 “高公公!”苏眉笙适时阻止了他的说话,转而对身边的宫女太监们说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去干活吧。” “眉笙……”锦儿还想要说什么,被苏眉笙抢了话茬。 “锦儿,你也去吧,我一会就来。” 锦儿这才听话的带着众人离开了。 众人一走,高鸿升就忍不住的问道:“菜谱呢?” 苏眉笙一擦脸上的泪痕,低声说道:“高公公,把心放在肚子里,等百花宴结束后,我自会给您一个交代。” 此时的苏眉笙与刚才哭泣的苏眉笙迥然不同。 “当真?”高鸿升又看了一眼几近被烧的房间。 苏眉笙点了点头。 “好,我就信你这一回。” 待高鸿升走后,苏眉笙眨了眨灵动的秋目,嘴角轻扬:恭向雪你会演戏,我苏眉笙也会演戏,就看谁演到最后。 自从苏眉笙的屋子走水之后,恭向雪就一直等着看好戏,可几日下来,整个御膳房一点动静都没有,苏眉笙依旧在厨房里研究菜系,只是下了一道命令:不允许恭向雪踏入厨房一步。 而高鸿升也没有任何责问。 整个氛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恭向雪就是再心急也不能开口询问,不然,她这一开口,岂不是就暴露了? 因此,她也只能等,等这次百花宴结束之后,苏眉笙如何向高鸿升交差。 很快,就到了一年一度后宫最为热闹的百花宴。 百花宴明为赏花宴,实则是各宫嫔妃争相斗艳的宴会,这一日,所有的嫔妃都会穿戴出最好的衣裳来博得皇上的注视。 御花园里,玉竹苍翠,湖中青莲碧绿。更吸引人的是那些或桃腮带笑、或清雅高贵、或娇柔婉转的嫔妃们,嘻嘻珠语时不时的在御花园里响起。 好一副活色生香的美女图。 正当所有嫔妃们在卿卿嬉闹时,一行人慢条斯理的走入了御花园里。 嬉闹声顿时停歇了下来,所有的嫔妃们都低下了头。 “臣妾见过陆贵妃。”容颜艳丽无比,娇弱如柳的黛嫔里忙上前微微一福。 “臣妾见过陆贵妃。”面若芙蓉,体态婀娜的安贵人也不甘示弱的走上前来行着礼。 芳菲妩媚又高雅凌人的陆卿云微微斜目瞟了一眼两人:“你们穿的这样艳丽,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黛嫔和安贵人悄悄相互看了一眼对方。 黛嫔是一身大红牡丹,安贵人是一身紫色芍药,这样的颜色走到哪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 “哼,身为皇上妃嫔,理应贤良淑德,别整天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妖精似的,成何体统?” “是,贵妃娘娘教训的是。”黛嫔和安贵人双双屈膝应道。 陆卿云训斥完后,被簇拥着走进了凉亭,在首位旁边的侧位上坐了下来。 “见过陆贵妃。”其他众嫔妃皆都纷纷行礼。 陆卿云只是微微螓首。 被训斥的安贵人,瞪着一双勾人的丹凤眼,一脸的不服:“就知道说我们,也不看看她自己那一身金黄色,不就是在告诉大家,只有她才配做皇后吗?可惜啊,皇太后英明,就是没点头。” “小声点,当心被听见。”黛嫔连忙劝阻着。 “怕什么?这是事实,就她那昭然若揭的心思,宫里每个人都知道,她这还不是皇后就整日摆着一副皇后的架子,给谁看!”安贵人越说越气。 “好了,消停点吧,今日难得一聚,为何要惹事。”黛嫔说完,便不再理会安贵人,进了凉亭。 “哼!”安贵人绞着手帕,一边跺脚,一边也进了凉亭。 一进凉亭,安贵人刚才不服气的样子瞬间就变为了一张笑脸,百般讨好着面若冰霜的陆卿云。 “听说御膳房的御厨换人了,连皇上都大赞此人厨艺了得,今日可要好好尝尝了。”安贵人做作的用手帕半遮着樱唇的说道。 “是啊,臣妾也听说了,今日也着实想看看那御厨的手艺到底如何。”黛嫔说道。 两人的话遭到了陆卿云的白眼:“一个乡野丫头能做出什么味道?皇上不过是吃个新奇罢了,岂能当真?” “乡野丫头?陆妃娘娘您见过?”安贵人听出了端倪。 “就是个狐狸精,长得一副好皮相,皇上哪是吃她做的菜啊,那是被她勾引了。”提起苏眉笙,陆卿云就没来由的一阵嫉妒恨。 那日在她的重华宫里,皇上居然一开口说要封苏眉笙为嫔,差点没让她气得背过气去。 一个连秀女都没选上的宫女,只让皇上看了一眼就封嫔位,真是有史以来的头一遭。照这样的速度,很快就会超过她,她焉能忍下这口气? 第二十一章 翻牌子 第二十一章 翻牌子 若不是苏眉笙被封为了御厨,她早下手除之而后快了。 “敢勾引皇上?”一听这话,立马引起了安贵人的同仇敌忾,“究竟是何人物?臣妾倒是想要瞧一瞧。” 陆卿云冷笑一声:“安贵人,你若真看了,只怕会自惭形秽了。” 这话真是赤果果的嘲讽她安贵人长的不如一个野丫头。 安贵人气得直喘粗气,手里的帕子能绞出水来。 黛嫔看了一眼安贵人,无奈的摇摇头,随即用帕子轻捂着嘴的轻咳了两声。 陆卿云细眉皱了皱:“黛嫔,你这身子也太弱了些,怎能伺候好皇上?” 黛嫔微微欠了欠身:“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会仔细调理好身子。” 陆卿云这才转目看向远处的景物,神色端庄,一副皇后的气派。 “一定是那狐狸精,皇上都月余不曾来臣妾这里了。”安贵人发着牢骚。 “是你自己没本事。”陆卿云目不斜视的说道。 最终,安贵人坐不住了,“噌”的站起来:“不行,臣妾要去看看那狐狸精究竟长的有多美貌。” 就在这时,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声音:“皇太后、皇上、驾到。” 顷刻,所有的妃嫔都跪了下来,齐声道:“恭迎皇太后!参见皇上!” 在黄罗盖伞下,被簇拥着的皇太后和段景焕缓缓走了过来。 “都免礼吧。”一脸慈善,带着和煦笑容的皇太后对着众人抬了抬手。 “谢皇太后,皇上!”众人谢过之后纷纷站了起来。 待皇太后和段景焕都在首位上坐了下来后,皇太后说道:“今日是后宫聚首的日子,也算是家宴,无须如此拘谨,都坐吧。” 众人再次齐身坐下。 段景焕的出现,让众佳丽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个个搔首弄姿,以博圣上一瞥。 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段景焕面对众佳丽视若无睹,只顾茶盏浅饮之。 皇太后对着御花园目览一番后:“皇上,今日御花园的花开的很娇艳。” “是啊,皇额娘喜欢就好。”被皇太后派人从养心殿叫过来的段景焕随意了看了一眼眼前百花盛开的花朵后,并无任何多余的表情。 “听闻此次遴选,只有两三位被选入储秀宫?”皇太后问道。 段景焕对这件事早已没有了印象,瞟了一眼身边的李德海。 李德海连忙弯腰说道:“回太后,这届秀女姿色中等,难入皇上之眼。” 皇太后略微点了点头:“皇上,如今后宫嫔妃虽多,可皇子太少,这对大清不利。每届的秀选可不能忽视。” 段景焕一副谦虚受教的表情:“皇额娘教训的是。” “之子莫若母,你心里想什么皇额娘能不知道?如今边界势力蠢蠢欲动,皇家宗室又觊觎已久,若皇子太少,没有了直嫡宗室辅佐,将来继承大统者也会步步维艰。” “是,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 “李德海,今晚就让皇上翻牌。”皇太后下了命令。 “奴才遵旨。” 皇太后的命令顿时让在座的后宫妃嫔们一个个面露喜色,眉目传情的不断偷瞄段景焕。 自知再坐下去,皇太后又会下其他的命令,段景焕起身朝皇太后道:“儿臣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皇太后点头应允。 走出御花园后,段景焕立刻冷眼看向了李德海:“往后再向皇太后告密,我拔了你的舌头。” 李德海“扑通”跪了下来,苦着一张脸:“皇上饶命,皇太后特意招奴才去问话,奴才不敢不说啊。” “哼!”段景焕一甩龙袍的走了。 李德海紧忙站起来跟了上去:“皇上,今晚是否宣新晋秀女侍寝?” 气还没消的段景焕怒吼一声:“滚!” 李德海不但没有走,反而紧跟段景焕的脚步:“皇上让奴才滚,奴才不敢不滚,可是皇上,皇太后说的对啊,后宫皇子太少,对大清实属不利……” 段景焕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朕的事何时轮到你个狗奴才来管了?” 李德海吓的又一次“扑通”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罢了,回养心殿。” “嗻!”看着段景焕的背影,李德海一脸的懵逼,“侍寝的事,皇上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 御膳房。 “苏眉笙,百花宴准备的如何?”高鸿升心焦的问道。 今日的宴会他一直担心着,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高公公,您把心房肚子里吧,保管万无一失。”厨房里忙碌的苏眉笙头也没回的应道。 话虽如此,可高鸿升还是悬着一颗心,今日可是有皇太后在,一旦出了岔子,就是皇上也保不住御膳房。当看着一盘一盘的菜被太监们端走,他多少又得到一些慰藉。 就在他暗自思付时,苏眉笙走了出来:“高公公,一切都已就绪。” “都做完了?”高鸿升睁大双眼的问道。 “都做完了!”苏眉笙一脸的轻松样。 “一百零八道菜都做完了?”高鸿升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一道不少的全做完了。” 高鸿升顿时露出了惊讶,以往赵盛做这一百零八道菜可是足足准备了三天三夜才能保证在当天全部上齐。 苏眉笙昨日都还没见着怎么忙碌,仅仅一个上午,就做完了一百零八道菜,不怪高鸿升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 高鸿升不但没有喜悦,反而额头上直冒冷汗,不停的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 “高公公,现下已是晌午了,您饿不饿?奴婢特意给您留了饭菜。”苏眉笙哪能知道高鸿升心里想什么? “不饿,不饿……”高鸿升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御膳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只是觉得苏眉笙做菜的速度令人匪夷所思,他掌管御膳房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快的速度。 高鸿升出了御膳房后直接来到了膳房,膳房的大长桌上摆满了各色菜系。 高鸿升还是不放心的拉住一个小太监:“桌上一共有多少道菜?” “回高公公,一共有一百零八道菜。”小太监回道。 “数清楚了?” “都数清楚了。” 第二十二章 反将一军 第二十二章 反将一军 高鸿升放开了小太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自语道:“可能真是多虑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离去,一直守在膳房外。 “皇太后驾到!” 皇太后被各宫嫔妃拥着进入了膳房,各自就坐了下来。 “皇上驾到!” 紧接着是段景焕疾步迈入了膳房。 众嫔妃站起来接驾,在段景焕坐下后,才又坐了下去。 “听说换了新御厨?”皇太后看着满桌子的菜问道。 李德海紧忙回答:“回太后,是的。” “我倒要看看这御厨的手艺如何,竟能让皇上龙颜大悦。”皇太后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面前的肉片,轻咬一口,细细品味。 所有的人都屏息静气的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越嚼,眉头越皱了起来,李德海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口吃完后,皇太后放下了筷子:“这是何肉?” 一名小太监立马走过来跪下:“回太后,此乃驴肝。” “驴肝?”皇太后摇了摇头,“本宫不是没吃过驴肝,可没有这么香,也没有这样整块的。” “回太后,这是新御厨的新做法,煮熟的驴肝需用冰块冷藏,再用手掰成一块一块,不可用刀切,用刀切不仅会破坏驴肝的鲜味,还会让驴肝成为碎渣。” “原来如此。”皇太后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你们也尝尝,味道鲜美,入口冰冰凉凉,别有一番滋味。” 听皇太后这样一说,其他嫔妃都争先恐后的品尝了起来。 段景焕也不例外,新御厨的手艺他知道,只是像这样的驴肝倒也是第一次吃。 “真不错,太香了。” “臣妾都吃第二块了。” 嫔妃们相互议论了起来。 段景焕也是满意的边嚼边点着头。 唯有陆卿云脸色极为难看,桌上的菜几乎没有动过。 “皇上,你这位御厨真不简单,知道皇额娘喜欢清淡,这些菜大多都偏清淡,却不失原汁原味,比我慈宁宫的厨子手艺要高出一筹。”皇太后毫不吝啬的赞道。 “多谢皇额娘的夸奖。”段景焕淡然的答道。 一直躲在膳房外的高鸿升不知里面的情况,叫了小太监将李德海唤了出来。 “李总管,皇上和各位妃嫔主子对今日的菜可有何不满意?”高鸿升小心翼翼的问道。 “此话何意?你还不相信新御厨?”李德海一脸的不解。 “难道说,皇太后和皇上,以及各宫主子都很满意?” “那是自然,刚才皇太后还在夸那道驴肉味美呢。” “这……”高鸿升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这就好,这就好。” “你就回去等着接旨领赏吧。”李德海说完,返回了膳房。 “天才,真是天才啊!”高鸿升大肆感慨了一番后,屁颠屁颠的离开了膳房。 回到御膳房,高鸿升就喊道:“常德,赶紧给本公公上饭菜,饿死了。” 一路心情大好的高鸿升在听过李德海的话之后,加上从膳房传出来的阵阵菜香,让他早已饥肠辘辘。 “是,高公公。”厨房里的常德不敢怠慢,紧忙准备饭菜。 “高公公!” 高鸿升扭头一看是恭向雪,脸色一板:“你不干活跑这里来做什么?” 苏眉笙下令不让恭向雪进御膳房的事他也知道。 面对高鸿升的斥责,恭向雪也不介意:“高公公,今日御厨做了这么多菜,可全都是菜谱里的菜吗?” “你怎地知道有菜谱这回事?”高鸿升的脸上有着惊讶。 “当然是苏眉笙自己说的,她还说那本菜谱在走水的时候被烧掉了,正在发愁怎么还给您……”恭向雪边说边观察着高鸿升的表情。 她就是要看到高鸿升发怒的样子,就是想看到苏眉笙被罚的样子。 “什么?”果然,高鸿升的神色立刻变得无比震惊,“此话当真?” “绝无半句虚假。”恭向雪心里倍感舒爽。 “苏眉笙在哪里?”此时的高鸿升哪还有心思吃饭。 “高公公,奴婢在这里。”不知何时,苏眉笙已然站在了他们的身后,且满脸笑意。 “苏眉笙,菜谱一事被烧可是当真?”高鸿升急忙问道。 “高公公,此事当然是……”苏眉笙轻蔑的睨了一眼正一脸得意的恭向雪,“假的了。”说着,将手里的一个油纸包裹着的长方形递到了他的面前,“您看,菜谱不是在这里吗?” 一听这话,恭向雪原本一脸得意的表情立即变得难以置信。 高鸿升急忙接过来打开一看,还真是他那本菜谱,翻了翻,一页也没有少。这才想起了恭向雪,霎时感觉自己被戏弄了,一脸怒意的瞪着恭向雪:“你胆子不小,敢戏弄本公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日我明明……” “你明明什么?”苏眉笙一步一步走近她,“我从未对你提起过有菜谱一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恭向雪直摇头,她无法解释。 “是你烧了我的屋子?” 恭向雪脸色煞白的直往后退:“不,不是我。” 苏眉笙毫不放松的逼问着:“是你想烧了高公公的菜谱?” “不是这样的……”心里越慌,恭向雪就越想不出反驳之词。 “那为何是你第一个发现我屋子走水的?你在后院干活,怎么跑带偏房去了?”将恭向雪逼到了墙角,苏眉笙才停下了脚步。 “我……我……”恭向雪半天说不出话来。 “高公公,这一切都是恭向雪想要烧毁菜谱才会烧了奴婢的屋子,只是她没想到奴婢提前就有防范,将一本假的菜谱放在屋子里,而真的菜谱奴婢一直带在身上,才免于被毁。高公公,这件事若不重罚,日后再有他人效仿,必会酿成大祸。” 高鸿升捏紧了手里的菜谱,这菜谱若是真被烧了,不要说御膳房管事的职位不保,就是他的项上人头也不会不保。 “来人,恭向雪公报私仇,烧毁屋舍,责杖五十大板。”高鸿升大喝道。 “高公公,饶命啊,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恭向雪大声求饶,却被两名太监一左一右的抓住,架上了长板凳。 高鸿升一甩衣袖,饭也不吃的离开了。 第二十三章 下等宫女 第二十三章 下等宫女 苏眉笙来到恭向雪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和赵盛一次又一次的害我也就罢了,可你们越来越过分,我只是稍稍反击,赵盛就被砍了头。赵盛之死是我对你的提前警告,谁让你不聪明呢,没看出我这一片苦心。这一次竟然还烧了我的屋子,那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如今这事,都是你自找的。” “你个贱人,是你故意害我的。”恭向雪双目圆瞪的瞪着苏眉笙。 “你若不害人,又怎会上我的当?”苏眉笙笑道,“高公公给我菜谱那晚,我就觉得有人在跟踪我,晚上我看完菜谱后就做了一本假菜谱放在柜子里。第二日,早上常德说你晚上没有倒泔水,我就知道那晚跟踪我的人就是你。既然你想偷菜谱,我就让你偷。” “你……”被气得说不出来的恭向雪浑身发着抖。 “好好享受这五十大板吧。”苏眉笙不再看她,径直离开了。 “贱人,你不得好死,啊……啊……” 随着每一板子的落下,都会响起恭向雪凄惨的尖叫声。 …… “恭向雪?”百花宴的午膳过后,陆卿云回到了重华宫,今日总是听闻皇太后提起新御厨,就连皇上都对新御厨大伟赞赏,让她心里郁闷至极,这才派人去了御膳房打听情况。 “是左都御史恭志文之女。”贴身大宫女珍珠回道。 “嗯?是恭志文这个老匹夫。”陆卿云轻轻拨着茶盏盖子,嘴角泛起一抹嘲讽,“他们恭家经常跟我们陆家做对,他恭志文不是自诩清廉正直吗?没想到出了这么一个女儿。” 浅饮了一口香茗后,陆卿云放下了茶盏:“带些药膏和补品去好生安抚恭向雪。” “娘娘?”珍珠一脸迷惑的看着陆卿云。 “苏眉笙是个祸害,本宫早就想除掉她,现在有恭向雪这个替罪羊,本宫为何不用?”陆卿云阴笑道。 珍珠这才恍然:“娘娘,高明啊,这样一来,既除掉了苏眉笙这个心头大患,又跟娘娘毫无关系。” 陆卿云站起来:“本宫乏了。” “奴婢这就为娘娘整理床榻。” …… “苏眉笙出来接旨。”李德海站在御膳房的院子里喊道。 苏眉笙连忙从御膳房出来,跪在了地上,其他人等也都跪了下来。 “这次百花宴皇太后极为满意,皇上特许你见驾。”李德海宣读着皇上的口谕。 见驾? “李总管,为何非要见驾?”苏眉笙心中极是不情愿。 “给你赏赐都不要吗?” 苏眉笙这才松了一口气:“奴婢谢主隆恩。” “起来吧,跟我走。”李德海也不多说废话,说走就走。 苏眉笙站起来跟在了后面。 来到养心殿,她一进去就跪在地上,双手扶地:“奴婢参见皇上。” “免礼!”段景焕放下手中的朱笔,从案桌后走出来。 苏眉笙直起腰来,却仍旧低着头。 一双明黄色的龙纹朝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把头低的更低了些。 “厨艺不错,想要什么赏赐?”把玩着扳指的段景焕的心情很好,特许她自己选择赏赐。 “奴婢想要……银子。” 什么都比不过银子实惠,若要赏赐珠钗首饰,在宫中以她的身份无法佩戴,等出宫后还得去变卖。 这倒是让段景焕微微一怔:“你不想要更高的差事?” 在宫中,不论是太监还是宫女,争破了脑袋都想要上位,眼前这位御厨居然只要银子? “奴婢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伺候好皇上的胃,再赚点养老钱就知足了。” 段景焕哑然而笑:“赏!” 段景焕的应允让苏眉笙心里一喜,急忙道:“谢皇上!” 片刻,一名待见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在苏眉笙的面前掀开了黄色的绸布。 满满一盘铮亮的银元出现在了苏眉笙的眼前,默默数了数,最少都有一千两。 “奴婢谢主隆恩。”苏眉笙喜滋滋的接下了托盘。 “退下吧。”段景焕摆摆手,转身朝案桌走去。 “是!” 就在苏眉笙站起来刚转身走出两步,身后传来了段景焕的声音。 “站住!” 苏眉笙浑身一僵,不敢动弹。 “朕还不知道你的模样,转过身来让朕瞧瞧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做出那么多新奇的花样。” 苏眉笙心里嘎噔一下:坏了! “没听见皇上的话吗?转过身来。”李德海看不下去了,催促道。 苏眉笙暗自咽了口唾沫:“奴婢……丑陋不堪,怕扰了圣驾,还是别看了吧?” 李德海脸色一变,喝道:“大胆,敢违抗圣喻?” 死就死吧,苏眉笙用力眨了眨双眼,慢慢转过了身。 “是你?”只一眼,段景焕就认出了她。 苏眉笙赶紧低下头:“是奴婢。” 段景焕围着她转了一圈,嘴角充满了嘲讽:“你胆子可真不小,想着法子的接近朕。” “奴婢冤枉啊!”苏眉笙小声抗议着。 “冤枉?”段景焕的眸中射出幽幽冷光,“上回知道朕要去重华宫,便想法子接近陆贵妃。这次直接混进御膳房,你究竟是何居心?” 进御膳房不是您安排的吗?可这话苏眉笙不敢说。 “为何不说话?”见苏眉笙半天没有开口,段景焕忍不住的问道。 “奴婢不知道说什么。”面对如此自作多情的君王,她苏眉笙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哼,无话可说了?”段景焕转眸看向了李德海,“撤了她御厨的职位,降为下等宫女,专门负责打扫养心殿,以便随时监督。” “嗻!” 当段景焕坐在案桌后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刚才的赏赐收回。” “皇上,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没了,苏眉笙是真的肉痛、心痛,浑身都痛。 “还不快住嘴,当心惹怒了龙颜,脑袋都没了。”李德海小声说着。 憋了一肚子气的苏眉笙只好嘟着嘴,不再说话,眼巴巴的看着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就被拿走了。 “赶紧退下,等着砍脑袋吗?”李德海小声提醒着。 苏眉笙只好转身朝殿外走去。 跟着出来的李德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龙颜说变就变,刚才的那一处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第二十四章 伴君如伴虎 第二十四章 伴君如伴虎 “苏眉笙,你这回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可要好好拜拜菩萨了。” 苏眉笙还悲伤在失去银子的哀伤中。 “还愣着作甚,跟我走吧。” “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礼仪司啊,整个皇宫的打扫都贵礼仪司管。” “可奴婢的东西还在御膳房。”苏眉笙的屋子里还有上回赏赐的五百两银子,那可是她的命根子。 “赶紧去取,我在礼仪司等你。” “多谢李总管。” …… “眉笙,你真的要走啊?”看着正在收拾包袱的苏眉笙,锦儿万般不舍。 “唉,真是伴君如伴虎,刚才还好好的给我赏赐,转眼就把我降为了下等宫女。锦儿,你一定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要面圣,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将包袱挂在肩上的苏眉笙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哪有机会面圣啊。”锦儿无精打采的看着她。 “好了,我还没出宫了,以后还能见面的。倒是你啊,要小心恭向雪,我怕我走了以后,她会报复你。” “我才不怕她呢。” “小心就是了,我走了。” 锦儿依依不舍的看着苏眉笙出了屋子。 …… 苏眉笙来到礼仪司时,见到了李德海以及他身边的一个三十多岁,一脸严肃,手里握着一根皮鞭的女人。 “这位就是掌管礼仪司的郭嬷嬷。”李德海说道。 “郭嬷嬷。”苏眉笙微微一福。 郭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在我这里就要守我的规矩,不听话的小心我皮鞭伺候。” “奴婢一定听郭嬷嬷的话。”苏眉笙看着郭嬷嬷,不由的想起了刚入宫时见到的教养嬷嬷,难道宫中的嬷嬷都是这个模样?喜欢抽人鞭子? 郭嬷嬷对站在一旁,五官清秀的宫女说:“甜瓜,带她去偏房,这里是礼仪司,不能穿着御膳房的衣裳到处走,换件衣裳。” “是,嬷嬷。”甜瓜说完后,拉着苏眉笙走入了后屋。 看着苏眉笙离去的背影郭嬷嬷的眼中有着凶光:“一副狐狸精的模样,要敢在我这里勾引皇上,我绝不轻饶。” “人已经带到,老奴先走了。” “送李总管。” …… 御膳房。 “啧啧啧,真是可怜呐。” 听闻有人说话,趴着的恭向雪艰难的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谁?” “你醒了,来,喝点水。”宫女倒了杯水,慢慢喂着恭向雪,“我是重华宫的大宫女,你叫我珍珠就行了。” 喝了水之后,恭向雪的神智恢复了一些:“重华宫?你是陆贵妃的人?” “正是。”珍珠放下手里的杯子,“你看你,整个后背都被打的皮开肉绽,我家主子实在是看不过眼,命我过来给你带了点药和补品。” “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珍珠一边为恭向雪上着药,一边说道。 “苏眉笙?” “就是她,仗着有一副好相貌就到处勾引皇上,我家主子是心肠好不说什么,可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提起苏眉笙,恭向雪就恨得牙痒痒:“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就是这个理,凭什么好事都让她给占了,你来受这个罪?等你的伤好了,我们一起对付她。” “替奴婢多谢陆贵妃。”有了陆贵妃,恭向雪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军作战了。 “别客气,都是自己人。来,把这碗参汤喝了吧,这可是上等的天山雪莲人参,也亏得我家主子大方,把这么好的东西都给你了……” …… 礼仪司: “哟,你就是那位大受皇上赞誉的御厨啊?” 苏眉笙刚一进宫女住的通铺大偏房,就听到了阴不阴阳不阳的嘲讽。她也懒得理会,自顾自的把包袱放在床头,整理着自己的铺位。 “到了这里还摆架子呢?你可别忘了这里是礼仪司,不是御膳房。” “阿莲,别说了。”甜瓜扯了扯阿莲的衣袖。 其他宫女都在看热闹,没有一个出来说话。 阿莲反而越发的叫嚣:“我为什么不能说?仗着自己长得好就魅惑皇上,没有被杖毙算她运气好。” 从进门到现在,苏眉笙一直都是一言不发,整理完床,就开始换衣裳。 “有本事就别来我们礼仪司啊,来了就不要装清高,给谁看啊!”苏眉笙越是不说话,阿莲就越觉得她瞧不起人。 一时之间,气氛很尴尬。 甜瓜不得不再次出言相劝:“阿莲,少说两句吧。” 这时,有人插话了:“甜瓜,你就是个老好人,一个新来的你替她说什么话?” “碧香,你不也都是新人过来的吗?”甜瓜反问道。 “那可不一样,我们都是正正经经的宫女,哪像她,勾引皇上不成被贬到了这里,真是丢我们礼仪司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礼仪司的人都不正经了。”苏眉笙不言不语的态度引起了碧香的不满。 “啊!”换好衣裳的苏眉笙坐了下来,突然发出的一声感慨,顿时让所有人都住了嘴,纷纷看向她。 “皇上真不愧是天子啊,长身玉立、面如玉冠,声音就更好听了,像山涧的清泉悦耳动听。甜瓜,你见过圣颜吗?”苏眉笙问道。 甜瓜摇摇头。 苏眉笙又问向了另一个一直未开口的宫女:“你呢?” 宫女也摇摇头。 “可惜了,你们在宫中这么久都没见过圣颜,可惜啊,可惜。”苏眉笙一副既同情又惋惜的表情。 阿莲和碧香两人听得脸色发青,眼露嫉妒,这不明摆着是在打她们的脸吗? 苏眉笙走到了两人面前,俏脸上全是藐视之情:“你们也只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可怜虫。好歹我还见过圣颜,你们呢?一辈子都别想了。” “苏眉笙,你说什么?”阿莲气得抬手就要打人。 在得月楼颠过几年勺的苏眉笙岂是好欺负的,一把抓住阿莲的手腕,稍稍一用力,阿莲顷刻就疼的脸色发紫。 “我说的是人话,你听不懂吗?” 阿莲憋着疼的没有喊出来,可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苏眉笙又加了把劲,阿莲再也忍不住的惨叫出声。 这可把碧香给吓坏了:“苏眉笙,你干什么?” 第二十五章 谁遇见谁倒霉 第二十五章 谁遇见谁倒霉 “我干什么你看不见吗?”苏眉笙松了手,对着众人狠声说道,“我苏眉笙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千金大小姐,我一个乡下丫头怕谁?” 这种威慑力就如在御膳房下了泻药一般,让所有礼仪司的宫女们都噤若寒蝉。 既然杀一儆百的效果已经达到,苏眉笙也就见好就收:“甜瓜,我是不是要去养心殿打扫了?” “是的,日后养心殿就是我们两人打扫了,需在皇上离开后才能去。”甜瓜说道。 “那就好,走吧。”苏眉笙也怕遇上那善变的段景焕,谁知道下一刻,他又会想出什么馊主意来害她? 看着苏眉笙离去,牙尖嘴利的阿莲不敢出声,只是眼里有着记恨,她的手腕已经变成了青紫色,高高的肿了起来。 …… 来到养心殿外,苏眉笙就不再往前走了。 “眉笙,你怎么了?”甜瓜看着躲躲闪闪的苏眉笙很是奇怪。 苏眉笙不断的左望望右看看,就是不敢走入养心殿:“皇上真都不在里面吗?”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养心殿内传来:“真的不在!” 紧接着,一抹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参见晋王!”苏眉笙和甜瓜双双一福。 “免礼!”段景逸看着苏眉笙:“你留下,本王有话问你。” “是!” 甜瓜便先行进了养心殿内。 “晋王找奴婢有何事?”苏眉笙一脸茫然的看着段景逸。 “怨恨皇上吗?” 苏眉笙摇了摇头:“奴婢没有资格怨恨皇上。” 段景逸静静地看着苏眉笙。 “您都知道了?” 段景逸点了点头:“想出宫吗?” 闻言,苏眉笙的秋目顿时一亮,可随即又暗了下来,还是摇了摇头。 她的情绪变化又岂能瞒得过段景逸:“为何?” “奴婢若提前出宫,额娘就遭殃了。” 段景逸没有再说话,仍旧看着她。 “怎么了?”苏眉笙不自觉的又摸上了自己的脸,这才想起已经不在御膳房做事了,脸上不会有污印。 段景逸收回视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本王该出宫了。” “等等!” 当段景逸的视线再度落在她身上时,发现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方手帕。 “奴婢已经洗净了。” 段景逸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这方手帕,而是径直离开了养心殿。 “晋王?” 他没有回头。 苏眉笙只得将手帕又放回了自己身上,深吸一口气的进入了养心殿。 “眉笙,真羡慕你。”正在打扫的甜瓜一脸羡慕的看着苏眉笙。 “为何要羡慕我?”这话让苏眉笙听得一头雾水。 “见过皇上,又认识晋王,还不让人羡慕啊?”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为这个?你不也见到晋王了?”苏眉笙拧干抹布,背对着大门专心的擦着养心殿里的物件。 “可我还没有见过皇上。”甜瓜羞答答的说道。 苏眉笙的脸上有着不屑一顾:“我劝你最好别见到,谁见谁倒霉。” 她这辈子都不愿见到这位天子,见一次倒霉一次,真是有苦无处说去。 “我十三岁进宫,若是二十五岁出宫都没有见到过皇上,岂不是很丢脸?” “甜瓜,你真是傻的可爱。诸不知,天子是喜怒无常的,别看这一刻皇上对你和颜悦色,可下一刻,立马就翻脸不认人……” 苏眉笙自顾自的说着,没有发现此时的甜瓜突然脸色大变,双唇泛白,抖的厉害。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看看我,在御膳房多舒服,想吃就此,想睡就睡,没人管我。原本以为今日皇上见我是要给我赏赐,谁想,我赏赐没拿到,反而瞬间变成了下等宫女在这里抹桌子……” 半天没听到甜瓜说话,苏眉笙这才抬起头看向甜瓜:“你怎么了?脸色这样苍白?” “皇……皇上!”甜瓜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后,“扑通”双脚一软的跪了下来。 完了!这是苏眉笙的第一个念头,可是她不敢回头,只能死命的咬紧樱唇。 “你说朕翻脸不认人?”清冷的声音从苏眉笙的身后传来。 苏眉笙依旧不敢回头,只是徐徐跪下来,低眉敛目的说了句:“奴婢参见皇上。” 随着脚步声的响起,那双明黄色的龙纹朝靴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抬起头来。” 苏眉笙缓缓抬起头,对视着那双含有阴戾的墨色眼眸。 段景焕看着那双清澈如泉的剪剪秋水,看着那张如画般绝美的容颜,心中的怒火刹那间莫名的熄灭了,眸中的阴戾也在渐渐消退。 “你认为朕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皇上是夙兴夜寐、宵衣旰食的明君。” “你以为说两句好听的,朕就会赦了你的罪?” “奴婢不敢!” “滚去殿外跪着,朕什么时候气消了,你什么时候起来。” “是!” 看着逐渐走出养心殿的苏眉笙,段景焕剑眉紧蹙,心中的感觉很异样,却又说不出是什么。 “求皇上饶命。”这时缓过气来的甜瓜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段景焕一直看着跪在殿外的苏眉笙,对甜瓜的求饶置若罔闻。 直到李德海的到来,才打破了这种一个不停磕头,一个站若顽石,一个跪若木雕的奇特僵局。 “皇上,皇太后有请。” 段景焕收回望向苏眉笙的眸光,抬步离开了养心殿。 就在李德海也准备跟上时,才发现还在不停磕头的甜瓜:“行了,不用磕了,皇上没有发话就是没有降罪。”说罢,便急忙跟上了段景焕。 “谢皇上,谢皇上!”这回甜瓜吓的不轻,李德海走后,她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苏眉笙的面前跪下:“眉笙,今日我见到了皇上。” 苏眉笙看着额头被磕出血了的甜瓜:“感觉如何?” “你说的对,还是不要遇见皇上,我差点就被吓死了。” “噗嗤!”苏眉笙笑了出来。 “你还笑。” “我说的没错吧,遇见皇上就一定倒霉……” 苏眉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甜瓜捂住了嘴:“别说了,还不够倒霉吗?” 苏眉笙只能点头。 甜瓜这才松了手,满脸的内疚:“是我害了你。” 第二十六章 宫中私情 第二十六章 宫中私情 “不怪你,是我自己乱说话。” “眉笙,你真好,今日我陪你一起跪。” “若是你想我再被重罚,你就跪。” 一听这话,甜瓜马上站了起来。 苏眉笙觉着这位姑娘着实可爱至极:“你要真觉得内疚,就把我那份也打扫了,打扫完就回去。” “嗯。”甜瓜快速返回养心殿,卖力的打扫着。 苏眉笙仰头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已然成为了灰白色的云朵还在天空悠闲的的漂浮着。 她想起了入宫之前那些快乐自由的日子,每每在宫中受了委屈,她就只能靠这些以往的记忆来支撑着自己。 夜,彻底的黑了下来。 甜瓜也已经离开了养心殿。 四周变得一片寂静。 在这紫禁城里,夜晚几乎听不到蛙虫的鸣叫。 剩下的只有一片静! 死静! …… “苏眉笙!” 谁在吵?苏眉笙不耐烦的转动了一下脖子,继续着刚才的美梦。 “你好大的胆子,跪着也能睡着?”暴喝的声音犹如打雷。 苏眉笙骤然惊醒过来。 这是……皇上的声音? 果然,一睁开眼睛就见到了那张几近怒发冲冠的脸。 “皇,皇上?”苏眉笙的声音有着明显的底气不足的。 “你可真能耐啊,朕还在批阅奏折,你倒是睡着了?” 乌溜溜的眼珠一转,苏眉笙答道:“皇上,奴婢冤枉,奴婢只是在闭目反思己过。” 这说辞毫无破绽。 就着一旁李德海手中的灯笼散发出的橘黄色灯光,能清晰的看到苏眉笙一脸的娇憨,如秋水的剪瞳黑白分明,眨巴着无辜的波光。 段景焕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挥挥手:“滚!” 滚? 是说她可以起来了? 苏眉笙不敢确定,望向了李德海。 李德海努了努嘴。 苏眉笙这才大胆的站起来,由于跪的时间过长,刚站起来一个重心不稳,打了个趔趄,整个人直往前栽去。 估摸着的疼痛没有出现,反而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敢说这不是投怀送抱?” 段景焕邪肆的笑容在苏眉笙的眼前无限放大。 她紧忙挣扎着站起来,低着头诚惶诚恐道:“多谢皇上,奴婢告退。”说完飞也似地逃离了此地。 看着苏眉笙的背影在夜色中渐渐消失,段景焕微眯着眼眸,眸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后宫嫔妃三千,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为何刚才的一抱,那柔弱无骨的暖香却是如此不同? 一定是她故意的勾引! “皇上,皇太后一再下令今晚您要翻牌。”李德海适时提醒着。 “不用翻了,今晚去黛嫔的华苑宫。” 李大海脸上一喜:“嗻!” …… 礼仪司。 “眉笙,你终于回来了?”一直寝食难安的甜瓜一见到苏眉笙,噌的坐了起来,脸上全是惊喜。 “嗯!”坐在床沿边,苏眉笙揉着生生发疼的膝盖。 甜瓜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油纸包,悄悄下床,拉着苏眉笙就出了偏房。 “一定饿了吧,快吃。”甜瓜将手里的小油纸包放在了苏眉笙的手里。 苏眉笙打开一看,是个馒头:“多谢你了。”说罢,便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坐在石凳上的甜瓜双手撑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着大吃特吃的苏眉笙。 “你为何还没有睡?” “你没回来,我睡不着,怕你饿了,想等着你回来后给你这个馒头。” 苏眉笙忍不住的笑了,入宫这么久,不论多艰难,却总能遇上好人。 “改天我给你做顿好吃的。” 甜瓜双眼睁得老大:“真的?” “我可不诓人,怎么说我也曾是御厨,手艺自是不在话下。” 甜瓜砸吧着嘴:“皇上都爱吃你做的,一定不差。” “别提皇上!”一提起他,苏眉笙就来气。 甜瓜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皇上这个词,在她们两人之间绝对是个禁词。 吃完馒头后,苏眉笙这才感觉整个人舒服了很多:“赶紧去睡吧,若被郭嬷嬷看见了,真要挨鞭子了。” “走!” …… 接连几日,在苏眉笙有意的避开下,总算是安安心心的开始着在养心殿里的打扫。 只要不遇上段景焕,她在宫里的日子就是平静安全的。 她喜欢过这样的生活,只是这样有意避开段景焕后的打扫就总是会在半夜才返回礼仪司。 这日,打扫完卫生的苏眉笙和甜瓜离开了养心殿返回礼仪司时,遇上了正在巡夜的侍卫队。 “哟,眉笙,你们才忙完?”侍卫队头领袁江河热情的打着招呼。 “是啊,袁头领,今夜又是你值班?”苏眉笙问道。 “原本今夜不是我,樊齐病了,我来顶个班。” “樊头领病了?可严重?”甜瓜有些紧张起来。 “不严重,只是有些伤风,过几日就好了。”觉察出甜瓜的紧张,袁江河有意问道:“甜姑娘,你是想去看看他?” 甜瓜脸上一红:“不,不了。”说完,拉着苏眉笙快步走了。 她们的身后传来了袁江河的笑声。 “你喜欢樊头领?”同样看出了端倪的苏眉笙问道。 甜瓜低着头:“没,没有的事。”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紫禁城是不允许宫女和侍卫有私情,那是要被重罚的。” “我知道。”说完,甜瓜就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 “甜瓜,他若真是为你好,就会等你到出宫的那一天,你可别傻乎乎的为了他犯禁忌。” “嗯!” 看着这样的甜瓜,苏眉笙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她也未必能听进去,也就只好不说了。 翌日,还未到打扫时辰的苏眉笙和甜瓜两人坐在礼仪司的走廊里,两人都在绣着针线活。 突然,甜瓜手中的刺绣被人抢了去。 “甜瓜,你这是在绣手帕呢?”阿莲看着抢过来的刺绣调侃道。 “还给我。”甜瓜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抢回来。 被阿莲高举着手的不肯还:“你不说给谁的,我就不还给你。” “那是给我的。”绣着刺绣的苏眉笙头也没抬的说道。 苏眉笙的发话,让阿莲没了再嬉闹的心情,把刺绣扔回给了甜瓜。 甜瓜紧紧抓着那幅刺绣,紧张的涨红了脸。 “那可是幅鸳鸯图,你们两搞什么?”阿莲不相信的看着她们两。 第二十七章 定情之物 第二十七章 定情之物 苏眉笙放下手里的刺绣,回视着阿莲:“我只会绣山水,不会绣动物,只好让甜瓜帮我绣个样板,我好照着来绣,怎么?不行吗?” 被苏眉笙打消了心中疑虑的阿莲撇了撇嘴,无趣的离开了。 苏眉笙看了一眼甜瓜手里的刺绣:“这是给樊头领的吧?” 甜瓜没有出声,但是苏眉笙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回我帮了你,下回呢?这若是被她们发现,郭嬷嬷会放过你吗?赶紧烧了吧。” 甜瓜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隔日。 才刚起床的苏眉笙刚洗漱完,刚回到偏房,就见甜瓜惊慌失措的抓住了她的手:“眉笙,我的那幅鸳鸯手帕没了?” 苏眉笙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不是让你烧了吗?” “我没有听你的话,悄悄放在了枕头下面,今早一看就没有了。”甜瓜被吓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这幅绣有鸳鸯图的手帕若是被郭嬷嬷发现,甜瓜是生是死就没有了定数。 “今早是谁最后一个出屋的?” 甜瓜煞白着脸的摇摇头:“我没有注意。” 就在两人说话时,从屋外进来两个宫女。 其中一个说:“听说了吗?樊头领被抓了。” “为何被抓?”另一个宫女问道。 “听说他与宫中宫女有染,还从他身上收到了一块定情手帕。” “这下,樊头领死定了。唉,可惜了……” 两人的对话,苏眉笙和甜瓜都听的一清二楚,甜瓜有些站不住的身体发软,若不是苏眉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甜瓜早已瘫软在了地上。 “甜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说话的其中一个宫女发现了甜瓜的神态异常。 “没什么,是偶感风寒,我带她去太医院看看。”苏眉笙借机扶着甜瓜走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甜瓜死死抓住苏眉笙的手:“怎么办?怎么办啊?樊齐身上的那块手帕会不会就是我丢失的那块?” 怎么会这么巧? 真要如此,甜瓜和樊齐都会被治罪。 “你别自己吓自己,先打听清楚。你进屋休息会,我去问问。”苏眉笙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在不断扩大。 “眉笙,我也要去。”此时的甜瓜再也忍不住的直落泪。 苏眉笙看了一眼甜瓜:“你此时的模样去了岂不是让人怀疑?还是我去吧。” 这回,甜瓜没有再坚持,如今的她心乱如麻,真要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反而会害了苏眉笙。 “别胡思乱想,我先去侍卫处问问。”说完,苏眉笙便出了礼仪司。 …… 出了礼仪司的苏眉笙并没有直接去侍卫处,而是转道去了储秀宫。 “眉笙?”咋然见到许久没见的苏眉笙,佟菲菲一脸的惊喜,急忙拉着她转了几个圈,“眉笙,你如何有空来看我了?” “菲菲,此次前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出于事情紧急,苏眉笙也就没有多聊的心思。 “何事?” “我有一个朋友出事了,我又不方便出面去打听,因此……”苏眉笙说的有些为难,在这种风口浪尖上,谁也不愿去惹这身骚。 听菲菲听懂了:“你想要我去打听是吗?” 苏眉笙点了点头。 “快说啊,何事需要我帮忙?”佟菲菲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看着亦如初见时那般单纯的佟菲菲,苏眉笙心下很是感动:“侍卫处的樊齐樊头领被抓了,说是从他身上搜出一块定情手帕,我想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这话让佟菲菲的眼中露出了猜疑:“眉笙,你如此关心此事,是不是你和樊头领……” 苏眉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若是她否认就必定会牵连出甜瓜来。 苏眉笙的态度让佟菲菲很是担心:“眉笙,你不会是真的吧?这可是大罪。” “我知道,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 最终,佟菲菲选择了相信她:“好吧,我这就去。” “多谢了。” 一个时辰后,佟菲菲返回了储秀宫。 “情况如何?”一直在焦急等待的苏眉笙急忙上前询问。 “樊头领确实被抓了,从他身上搜到一块绣有鸳鸯图的手帕,而且,樊头领也已供出了送这块手帕的人。” 苏眉笙吓了一跳:“什么?” 这件事只有她知道甜瓜根本就没有送出这块手帕,那这块手帕是如何落到樊齐的手里?又是谁送出去的? 苏眉笙想起了阿莲。 只有阿莲见过这块手帕,可她是如何得知甜瓜喜欢的是樊齐? “眉笙,你说的朋友就是樊头领吗?”见苏眉笙一直在发呆,佟菲菲担心了起来。 “这件事以后再与你详说,我先回去了。”苏眉笙现在不想说的太明白,连她自己都有很多地方想不通。 “你可要多加小心。” 苏眉笙点了点头。 返回礼仪司的苏眉笙顿时觉察出了气氛的不对。 院子里围着一群人。 “哭什么?不是你做的你这一哭倒是惹人嫌疑了。对你说过,她就不是个好东西,勾引皇上不成,就去勾引侍卫,你还跟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做朋友?”刚一进门的苏眉笙就听到了阿莲那不阴不阳的声音。 甜瓜一直在哭。 在见到苏眉笙出现时,阿莲顿时夸张的睁大了双眼:“哟,正主回来了。”说罢,嘴角露出一丝狡诈,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苏眉笙听得一头雾水。 “眉笙!”甜瓜惊恐的看看苏眉笙,又看了看另一处。 苏眉笙顺着甜瓜的视线,见到了脸色铁青的郭嬷嬷和两名侍卫。 郭嬷嬷走过来,语气严厉:“苏眉笙,你还知道什么叫廉耻吗?” “嬷嬷,你这话从何说起?” “你从秀女遴选到御膳房,再到我这礼仪司,哪一样不是因为你四处勾引男人惹的祸?” 什么? 苏眉笙完全听不懂郭嬷嬷在说什么? “别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这两名侍卫就是在等你的。”郭嬷嬷说着指了指侍卫。 “等我做什么?”苏眉笙到此刻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名侍卫说道:“苏姑娘,樊齐已经交代了那块手帕是你送给他的定情之物。” “我?”苏眉笙突然想笑,“我为何要送他定情之物?”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阿莲嫌恶的看着苏眉笙,“自己做了什么还要问旁人不成?真是可笑。” 第二十八章 慎邢司大牢 第二十八章 慎邢司大牢 “等等!”苏眉笙霍然明白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在陷害她,这也是她总是有心里不好的预感的来源。 苏眉笙看了一眼阿莲,又看了一眼郭嬷嬷,最后看了一眼甜瓜。 究竟是谁在幕后操控? “还等什么?还不带走?”郭嬷嬷已经不想再见到苏眉笙了。 两名侍卫上前,抓住了苏眉笙。 苏眉笙丝毫没有挣扎,任凭自己被抓。 “不要!”甜瓜扑了过来,死死抓住苏眉笙不放,“不要带走她,她不……” “甜瓜,你放手!”苏眉笙赶紧出声喝止着甜瓜,并对她眨了眨眼。 甜瓜微微一愣后,她虽然不知道苏眉笙会如何做,但却看明白了她眨眼的用意,就是要她不要说出实情来。 “眉笙……” “这不关你的事,放手。” 甜瓜一点一点的松开了手,眼睁睁的看着苏眉笙被带出了礼仪司。 “还看什么?也就你傻,对就那样的女人如此好心。”阿莲又是一连串的冷嘲热讽。 “都吵什么?干活去。”郭嬷嬷一声大吼。 所有围观的宫女太监们纷纷散去。 …… 当苏眉笙被带进慎邢司的大牢里后,发现樊齐就被关在她的隔壁,两人仅隔一道铁栏杆。 她就这样一直盯着他。 不论樊齐如何躲避,她依旧直直的看着他。 最终,樊齐被她的目光打败,蠕蠕的开了口:“苏姑娘……对不住了。” “你也知道对不起我?” “我是逼不得已。”樊齐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身为堂堂七尺男儿,一句逼不得已,就让我被冠上了与你有私情的罪名,以后我如何做人?”苏眉笙边说边观察着樊齐。 樊齐愧疚的说不出话来。 樊齐的表情让苏眉笙知道,这里面果然另有隐情。 身为大内侍卫,樊齐又怎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在完全不符合实情的情况下就招供了?招供的人还不是甜瓜,居然是她这个毫不相干的人? “是何人送你的手帕?”苏眉笙问。 “一个面生的宫女。” “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樊齐点了点头:“她给我手帕时,双手很粗糙,不像是各个主子身边的宫女。” “她是如何对你说的?” “她只说那块手帕是你送给我的。” “你不是喜欢甜瓜吗?为何会收下这块手帕?” 樊齐犹豫片刻:“我必须得收下。” 这就是最让苏眉笙不解的地方,大内侍卫多出生于王公勋戚或宗室子弟,不会轻易被收买,究竟是谁有这么大势力让侍卫低头? “苏姑娘,你要小心。” 一听这话,苏眉笙就生气:“小心?我现在不是都进大牢了吗?你现在才说小心有何用?” 对怼的无话可说的樊齐不再出声。 苏眉笙干脆直接往光秃秃的木床上一趟,神情很是放松,没有丝毫怨天尤人或是冤枉委屈的情绪。 “苏姑娘,你不害怕吗?” “怕,有用吗?”苏眉笙见四下无人,便问道:“你是真心喜欢甜瓜的吗?” 提到这个问题,樊齐有了一丝害羞,点点头:“嗯!” “你愿意等她出宫?” 樊齐再次点点头。 “这还像个男人。”樊齐的态度让苏眉笙多少有了些安慰。 “苏姑娘,你真的不害怕?我倒是没什么,皇上会从轻发落的,可你只是一个宫女,又是外室出生,只怕很难获得赦免。” “我你就不用操心了,等这件事过去,你要好好对待甜瓜,现在一定不可以来往太过亲密,她是个实诚的姑娘,可不像我这么机灵。”苏眉笙完全不把自己的事当回事。 樊齐内疚的叹了口气。 …… 养心殿。 段景焕几次放下奏折,又其次拿了起来,双眸时不时的望向暮色渐深的大殿外。 觉察出皇上的心绪不宁,李德海小声问道:“皇上,现已是酉时了,是否传膳?” 一般这时候,段景焕都已经出了养心殿,可今日,他没有任何要离开的举动。 段景焕收回望向殿外的视线,再度看向了手里的奏折,对李德海的话置若罔闻。 见皇上没有任何反应,李德海也只好站在一旁等着,他还没有猜透皇上今儿是怎么了?为何总是望向殿外? “宫女都是何时来打扫养心殿?”段景焕突然发话了。 “回皇上,都是在皇上离开养心殿之后,也就是酉时。” “今日为何还没有人来打扫?” “奴才去问问。” 就在李德海刚要抬腿,段景焕一挥手:“不用了。” 皇上怎的突然问起打扫宫女?以往从未有过。 忽然,李德海想起了什么:“皇上是想问苏眉笙宫女吗?” 剑眉微挑,段景焕的视线依旧在手中奏折上,语气淡淡:“朕为何要问她?” “皇上,苏眉笙已经被关进了慎邢司。” “嗯?”段景焕唰的看向了李德海,“为何?” “听说她与侍卫暗中偷情,还送了定情手帕,被人发现,关在了慎邢司,正在等待过堂审讯。” “啪!”段景焕猛的一拍桌子,眸中寒光闪烁。 李德海吓得“扑通”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事关大内侍卫,此案朕要亲自审问。” “嗻!” …… 慎邢司大牢内。 “为何还不送饭来?”躺着的苏眉笙摸着空空如也的独自。 靠着墙的樊齐道:“牢饭可不好吃。” “我可不是你们这些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的皇亲国戚,我只是个小小的百姓,只要能果腹,什么都能吃。” 就在这时,袁江河带着两名侍卫走了进来。 “此案皇上要亲自审问,把他们都带出来。”袁江河对两名侍卫说道。 一直都是淡然处之的苏眉笙一下子就从木床上坐了起来,俏脸上全是诧异:“皇上为何要亲自审问?”每次见皇上就没好事。 “事关大内侍卫,皇上才会亲自审问。你们,糊涂啊!”袁江河惋惜的看着被带出来的两人。 “袁头领,你看我和樊头领像有私情的人吗?”苏眉笙问道。 袁江河看了看两人后,摇了摇头。 “你都不相信,为何还会相信那块手帕?”苏眉笙继续问。 “可那块手帕上有你的名字。”袁江河说道。 “有我的名字?”苏眉笙记得甜瓜绣鸳鸯的时候并没有绣出名字,即便要绣,也不会绣她苏眉笙的名字,只会绣甜瓜自己的名。 这种栽赃嫁祸真够费心的了。 “走吧,皇上已经在慎邢司大堂等着了。”袁江河说罢,走在了前面。 来到大堂,段景焕已经坐在了主审桌后,见到苏眉笙出来时,眸中闪动着莫名的怒火。 “奴才见过皇上!”樊齐跪了下去。 苏眉笙也跪着下去:“奴婢见过皇上。” “苏眉笙,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段景焕讥讽道。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苏眉笙,你勾引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皇上,奴婢是冤枉的。”苏眉笙垂着双目,看着地上,面无表情。 “冤枉?”段景焕将桌上的手帕仍在了她的面前,“证据确凿,何来的冤枉?” 苏眉笙拾起手帕,鸳鸯是甜瓜绣的那对鸳鸯,在帕子的右下方绣了一个:笙。 “回皇上,奴婢也有一块手帕。”苏眉笙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淡绿色的手帕,“这块手帕上也有奴婢的名字,若是对比一下就知道这块鸳鸯手帕是不是出自奴婢之手了。” 闻言,段景焕微动眉头:“呈上来。” 李德海急忙将苏眉笙手中的两块手帕递了上去。 打开手帕,分别都在右下角有一个笙字,只是淡绿色手帕上的笙字,在竹字头的第二个竹字上少了一点,而鸳鸯手帕上的竹字就一笔不少。 “奴婢是有在手帕上绣字的习惯,但有一个不好的毛病,就是少绣一点。”苏眉笙说道。 不解出现在了段景焕俊逸的脸上:“为何会有这样的毛病?” “奴婢一直都认为人无完人,那么字也就无需太过完美。”苏眉笙解释着。 “无稽之谈。”段景焕嗤之以鼻。 “谁能想到笙字少一点是奴婢故意为之?鸳鸯手帕上的字是跟奴婢的很像,正因为是在仿奴婢的绣法,鸳鸯手帕上的字毫无缺陷,才露出了破绽。没想到今日,奴婢这个毛病反而救了奴婢一命。” 段景焕墨眸中隐藏的怒火渐渐消退。 苏眉笙双手伏地:“奴婢不知道是何人所为要这样的害奴婢,但求皇上明察,还奴婢和樊齐侍卫一个清白。” 一番娓娓道来的有理有据的说辞,不仅毫无破绽,反而条理清晰,方向明确。 段景焕看向了一言不发的樊齐:“你有何要说的?” “奴才无话可说。”这其中的真相樊齐是最清楚的,虽然他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若苏眉笙能开脱此罪,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砰!”段景焕猛的一拍桌子:“大内侍卫是朕的御用侍卫,忠心耿耿。敢设计陷害大内侍卫,决不轻饶。查,给朕严查!” 袁江河单膝下跪:“奴才遵命!” 段景焕站起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低着头的苏眉笙后,便离开了慎邢司大堂。 第二十九章 毫无破绽中的破绽 第二十九章 毫无破绽中的破绽 李德海在跟上主子时,对他们说了一句:“都起来吧,无碍了。” 跪着的两人齐齐说了声:“谢皇上!” 待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樊齐抱拳说道:“多谢苏姑娘。” 苏眉笙站起来,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从桌上拿回了自己的手帕:“告诉我是谁在威胁你?” “苏姑娘,即便你知道了也斗不过的,还是就此作罢为好。”樊齐好心劝道,“皇上下令要查,也只能查到替死鬼。”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吗?此人害我一计不成必会再生一计,我若不查,难道等着人家再来害我?” 樊齐低着头,始终没有回答。 “我已经知道是谁给你的手帕。” 这话让樊齐抬起头看向了苏眉笙。 “是御膳房的恭向雪。”苏眉笙说道。 “你如何得知?” “从那块鸳鸯手帕上绣的我的名字的绣针手法看出来的,我与她是一同进的宫,都彼此熟悉对方绣针的手法,她虽然是在模仿我的针法,但依旧留有她习惯的针法。”不论是在皇上面前还是在樊齐的面前,苏眉笙都没有提起这块帕子是甜瓜的,只为了不将甜瓜带入这个漩涡里来。 “为何你没有告诉皇上?” “你自己都说那只是个替死鬼,就算我说出来了,也只能查出她一个,我不说就是怕打草惊蛇。” “你是想自己去查?” 苏眉笙没有回答,而是看了樊齐一眼后,便朝慎邢司外走去。 “苏姑娘,这样太危险了……” 樊齐的话并没有让延缓苏眉笙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 当苏眉笙出现在礼仪司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眉笙!”甜瓜高兴的一边流泪一边扑了过去,“我就知道你会没事。” 苏眉笙仍由甜瓜抱着自己,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他也没事了。” 这话让甜瓜的泪流的更猛了:“是我的错,我没有听你的话烧了那帕子,不然你也不会被抓,如若你真回不来了,我该怎么办?” “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正当两人低声细语时,同样一脸不可思议的阿莲走了过来:“苏眉笙,你的命真大,这样都还能没事?” 苏眉笙松开了甜瓜,甜瓜连忙擦着自己脸上的泪。 “我没有被重罚,让你失望了。”苏眉笙淡然的看着阿莲。 甜瓜这回可有底气了:“这证明眉笙是被人陷害的。” 苏眉笙环视了一眼四周围观的宫女太监:“这件冤案是皇上亲自审的,皇上还说一定要彻查敢陷害大内侍卫的凶手。” 每个人的神态都被苏眉笙看在眼里。 在看到那块鸳鸯手帕时,她就猜出在礼仪司一定有内奸,不然甜瓜的帕子又怎么会落在恭向雪的手里? 这个人是谁? 阿莲吗? 苏眉笙暗自摇了摇头,阿莲即便嘴毒,却并不像有如此心计的人。 而众人的神色也没有什么异常,苏眉笙心里清楚内奸并不在其中,看来,只能慢慢查。 讨了个没趣的阿莲偃旗息鼓的不再说话。 “吵什么?不用干活的吗?”郭嬷嬷也走了出来,手里的皮鞭挥得啪啪作响。 郭嬷嬷的出现,宫女太监们纷纷散开,生怕挨了鞭子。 见到苏眉笙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郭嬷嬷也是暗中吃了一惊。 “嬷嬷,眉笙是被冤枉的。”苏眉笙故作委屈的对着郭嬷嬷一福。 “没事了也不能偷懒,干活去。”或许是出于之前对苏眉笙有过落井下石的讽刺,内心有些不安,郭嬷嬷的语气放软了些,“甜瓜,先带苏眉笙去吃点饭。” “多谢嬷嬷!”苏眉笙说道。 甜瓜拉着苏眉笙欢快的朝厨房走去。 有了郭嬷嬷的发话,厨房里的人不敢怠慢,难得大方的拿出了两碟菜和两个馒头。 早就饥渴难耐的苏眉笙猛吃了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甜瓜,看着她这样的吃法,忍不住的眼眶发红。 “别,千万别哭了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嘴里被食物塞得满满的苏眉笙口齿不清的说着。 可甜瓜还是听清楚了:“慎邢司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都是我害的。”每次一想起那块鸳鸯手帕,甜瓜就想狠狠的抽自己几个耳刮子。 苏眉笙凑近她,小声说道:“他说会等你出宫,再娶你。” 甜瓜张着嘴,睁大着双眼的看着苏眉笙。 “怎么?高兴的傻了?”苏眉笙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快回魂!” 一张白皙的脸顿时变得通红,甜瓜娇羞的不敢看苏眉笙。 “在出宫前不要走的太近,对你和他都好。” 甜瓜猛的点头,内心的狂喜已经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件事我也不怨他,他被人威胁了,我会慢慢查出来的。” “我帮你!” 苏眉笙摇着头:“此时与你无关,你不要管了。” “可是……”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好在宫里过完这几年就出宫去。” 见苏眉笙如此坚决,甜瓜也就不再坚持,起身倒了碗水端过来放在苏眉笙的面前。 这一夜,吃饱喝足了的苏眉笙睡了个好觉。 都说福祸双至,经过此事之后,一向对她冷言冷语极为苛刻的郭嬷嬷态度变了很多,倒也让苏眉笙有了更多自由。 这日,礼仪司的厨房缺少一味少有调料,因苏眉笙是从御膳房出来的,主厨便托她去御膳房讨要一些。 苏眉笙欣然答应了。 入宫已有不少时日,像今日这般闲下来的时候并不多,苏眉笙便利用这个机会边走边闲逛着。 在穿过御花园时,她想起了初入宫时的场景。 那时参与遴选的众多姐妹们虽然对她的身份颇有微词,但热闹,新奇,每个人都像刚剥了壳的鸡蛋,鲜嫩,娇媚。 后来听说这一届的遴选大多都落选了,只有两三人被选入了储秀宫,至今都还未曾册封。 佟菲菲就是其中之一。 落选的秀女如今都分散在各个宫里已然没有了来往。 正当苏眉笙看着御花园发呆时,一阵细微的嘤嘤哭泣串入了她的耳中。 这里怎么会有人在哭? 她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最后在一座假山后见到了一名蹲着捂面哭泣的宫女。 随着哭泣,柔弱的双肩在不停颤动,虽然在极力压抑着哭声,哭泣声透过指缝传了出来。 “你为何哭泣?”苏眉笙问道。 咋然听到有人说话,宫女惊慌的抬起头。 那是一张梨花带泪的脸,即便算不上是绝色,也是肌肤如云,粉腮桃目,别有一番韵味。 见苏眉笙穿着的也是宫女服,她这才有了些镇定,忙擦着眼泪站了起来。 “是有什么难处吗?”苏眉笙再次问道。 “我额娘病重,无钱医治,我不能尽孝又无钱可寄,只能暗自伤心,怕惊扰了主子,就只好躲在这里哭了。” “你叫什么?” “花袭人。” “哪个宫的?” “重华宫。” 原来是陆贵妃的人。 “我认识你。” 花袭人的话倒是让苏眉笙一愣。 “你我是一届秀女,当日你与恭向雪那样的大闹,我都看见了。” “你也落选了?” 花袭人一身的宫女服很明显就不是储秀宫待册封的秀女。 花袭人点点头:“我本就没有上乘之姿,又是外室之女,落选是意料之中的。” “那你为何还要入宫?” “为了我额娘,若是上天眷顾让我能得到皇上的一丝半点恩宠,我和我额娘就能翻身了。” 听到这话,苏眉笙无奈的摇摇头:“就为了这万中之一的机会,你就把自己送进宫,实在不值得。”不要说落选了,就是被选上,被册封,后宫嫔妃那么多,各怀心思,明争暗斗,是那么好相处的吗? 花袭人低下头:“我不后悔。” 苏眉笙从怀里拿出一个锦袋,这还是那日晋王吃过烤鱼之后随手扔给她的鱼钱,她回屋后数了数,足足有五十多两,这可是平常百姓人家三年的饭钱。 “这些你拿着,给你额娘看病应该够了。”苏眉笙说着,将锦袋放进了花袭人的手里。 手中沉甸甸的锦袋让花袭人怔住了。 “还愣着作甚,赶紧回去吧。”苏眉笙知道陆卿云可不是什么善主,若被陆卿云知道花袭人在这里哭,回去后铁定受罚。 花袭人抓紧了锦袋:“苏眉笙,我会还给你的。” “好,我等着。” 与花袭人分开后,苏眉笙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声轻笑。 “谁?”苏眉笙猛的停步转身,差点撞上了一堵肉墙,“晋王?” 玉树临风的段景逸背着双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见过晋王!”苏眉笙微微一福。 “拿本王给你的钱做人情?本王该如何罚你?”嘴角扬起揶揄的段景逸问道。 “回晋王,既然是给了奴婢的,那就是奴婢的了,至于奴婢如何处置,晋王是不是就无权过问了?” 面对她的反问,段景逸并无不快:“你就是凭着牙尖嘴利才从慎邢司逃过一劫。” “谢晋王夸赞。”苏眉笙厚着脸皮的将晋王的话当成了赞美。 段景逸哑然而笑。 “多谢晋王关心,奴婢很好。” 段景逸的眸中闪过一道欣赏:“果然聪慧过人!” “奴婢虽然愚笨,还是能体会出晋王无时无刻不对奴婢的暗中照顾,即使这次奴婢不能自己从慎邢司出来,晋王也会救奴婢。因此,奴婢在这里先行谢过晋王。”说罢,苏眉笙又微微一福。 “你倒是能猜到本王的几分脾性。” 苏眉笙笑而不答。 第三十章 一届秀女 第三十章 一届秀女 “为何要帮重华宫的人?”段景逸的俊脸上有着一丝不解。 重华宫的正主陆卿云是个好忌的性子,眼里从来揉不下沙子,那些被皇上盛宠的嫔妃一个个都曾吃过她的瘪,眼下苏眉笙虽说只是个宫女,但其绝色的容貌早已踩中了陆卿云的底线。 苏眉笙摇摇头:“奴婢帮的只是人。” 一丝赞许在段景逸的眼中闪过:“真不打算出宫?” “晋王为何总是如此一问?” “你的性子刚烈,又太过心善,不适合待在宫里。” 这话让苏眉笙笑了:“晋王放心吧,奴婢就是野外风吹雨打长成的野草,在哪儿都能生存。” 段景逸略微点了点头:“若是在宫中待不下去了,告诉本王,本王一定帮你。” “奴婢多谢晋王的关心。”见段景逸转身要走,苏眉笙开口问道:“晋王为何如此在意奴婢的事?” 段景逸头也没回道:“因为你的烧烤很不错。”遂便已走远。 就为了这个? 看着他的背影,苏眉笙一脸懵状的黛眉微蹙,这位身份高贵,被众宫女视为心目中神人的晋王,心思真奇怪。 抬头看看时辰,苏眉笙不再多想,越过御花园直奔朝御膳房。 …… “眉笙姐?”咋然见到苏眉笙的出现,厨房外走廊上的锦儿一脸的惊喜。 紫禁城虽说只是个皇宫,可也地大物博,人员众多,平日里都各自忙各自的,熟人之间能见上面的机会不多。 “锦儿,多日不见你可是越发漂亮了。”苏眉笙上下打量着精气神都极佳的锦儿。 锦儿一脸的害羞:“眉笙你打趣锦儿,你可好?”说着围着她转了个圈。 这话问的苏眉笙一头雾水:“我为何不好?” “苏厨?”刚从厨房出来的常德见到苏眉笙时也是惊讶不已,“听说你被抓进了慎邢司,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死定了?”苏眉笙接下了话茬。 “不敢不敢,我哪敢咒你呀。”常德连忙说道。 “眉笙姐,我一听说你被抓进了慎邢司,我急得直哭,若不是他们拦着我,我都跑去慎邢司看你了。”说起此事,锦儿的脸上还有着残留的不安。 苏眉笙这才明白,锦儿问的那句:你可还好?的原因。 “放心吧,我福大命大,哪那么容易死。”苏眉笙安慰道。 “呸呸呸,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锦儿一个劲跺着脚的吐唾沫。 常德也帮腔着:“就是就是,咱苏厨是什么人?那可是激灵的连玉皇大帝都怕的人。” 苏眉笙一把揪住常德的耳朵:“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孙猴子?” “哎哎哎,疼啊!”常德满脸痛苦的嚷嚷着。 苏眉笙这才松了手,衷心道:“多谢你们了。” 眼前的两人是她在御膳房里关系最好的,在她被贬为了下等宫女后还没有嫌隙的对她有说有笑,这在捧高踩低的宫中,实属难得的情谊。 “你没事就好。”常德揉着耳朵的看着她。 锦儿一把拉住苏眉笙的手:“今日为何而来啊?” “礼仪司的主厨说有几味调料没有了,只有御膳房有,我又曾在御膳房做过御厨,就拖我过来讨要。”苏眉笙说道。 “想要什么尽管说,我去给你找来。”锦儿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福建进贡的上等天兰桂、八角茴香……”苏眉笙一一说着需要的调理。 听完后,锦儿转身进了厨房。 苏眉笙看了一眼院子:“常德,你也去忙吧,我去找个人。” “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找我。” “多谢!” 常德也不多做停留,忙活去了。 …… 深井旁,恭向雪满头大汗的坐在太阳下,不停的清洗着一大盆新鲜菜叶。 一双绣花鞋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恭向雪停下洗菜的动作,慢慢抬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啧啧啧,身为左都御史之女在这里做着粗鄙丫鬟做的事,滋味如何?”苏眉笙蹲下来,看着恭向雪。 赤果果的嘲讽让恭向雪的脸色变了变:“你现在不过是个下等宫女,有什么资格说我?” 苏眉笙拿起一片菜叶在手里晃着,不论是脸上还是眼里都有着无限的讥讽:“我本就是外室之女,比不得你这御史府的嫡出,我做什么都不丢人,可你,做这样的下等事就丢脸丢大了。”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恭向雪就双目喷火:“还不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 自从赵盛被杀之后,恭向雪失去了靠山,加之苏眉笙因为厨艺被皇上大为欣赏而如鱼得水,她就更加的失势。 只是在苏眉笙被贬为下等宫女后,她心里的怨恨多少平复了些。 “因此,你就暗中串通重华宫来害我?”苏眉笙一瞬不瞬的盯着恭向雪。 犀利的目光宛若尖刀般刺着恭向雪,她有些心虚的躲避着苏眉笙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眉笙扔掉手里的菜叶,站起来:“我说什么你会不明白?真以为一条手帕就能置我于死地?恭向雪,你太天真了。” 恭向雪紧紧捏着手里的菜叶,她没想到苏眉笙这么快就猜到是她在背后搞的鬼。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把歪主意动在大内侍卫的身上,那可是皇上的御用亲卫,谁若是敢动大内侍卫,败坏他们的名誉,皇上会放过吗?” 闻言,恭向雪浑身冷不丁一震,手中的菜叶因为心里紧张而已经捏成了一团。 “到时,即便在背后帮你的人再厉害,只怕在皇上面前,也会毫不犹豫的把你踢出来顶罪。恭向雪,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善待自己吧,该吃吃,该睡睡,别等到人头落地了才来后悔。”苏眉笙边说边观察着恭向雪的表情。 此刻的恭向雪脸色毫无血色,双目呆滞,浑身在轻微的发抖。 这样的效果,苏眉笙很满意,她此次来御膳房,就是为了“还礼!” 敢诬陷她与侍卫有染,这份大礼,她怎能不回礼? 她苏眉笙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无名小卒,被人害死也就冤死了,无人问津。可若是牵扯到了皇上重视的贴身侍卫,这件事就不是件小事。苏眉笙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加以渲染,不仅能让恭向雪心存敬畏,也能让恭向雪身后的那股势力忌惮三分。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没有了再留下来的必要,苏眉笙转身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她留下了一句:“你最好求菩萨保佑你们恭家,别因为这件事毁了你阿玛正三品的御史之职。” 此话一出,本就面无血色的恭向雪顿时脸色大变,立马站了起来:“苏眉笙!” 刚走出几步的苏眉笙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我……” 这时,一名小太监跑了过来:“恭向雪,菜还没有洗好?你这是想给高公公添堵啊?耽误了上菜,就等着被重罚。” 恭向雪看了看苏眉笙的背影,最终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几度踌躇后还是蹲下来继续洗着菜。 苏眉笙没有问,而是直接走了。 她不需要问,这次的“回礼”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目的。就算问了,恭向雪也未必会说出幕后主谋。 因为恭向雪不敢说。 …… 酉时,是苏眉笙和甜瓜打扫养心殿的时辰,苏眉笙依然像以往那样,在到了养心殿门口后就不再往前走,而是等着前去看过情况的甜瓜回来。 经过上次之后,甜瓜如今对养心殿也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每次进去都是颤颤抖抖,畏畏缩缩。 正当弯腰半蹲着的苏眉笙在转角处探出头向养心殿大门张望时,猛然感觉别后一阵凉飕飕的。 此时正是初夏时分,怎会有冷的感觉? 苏眉笙不明就里的转头向后望去。 一双令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明黄色龙纹朝靴映入眼帘。 苏眉笙的心,嘎噔一下,骤然提了起来。 视线顺着朝靴慢慢往上,是一袭亮眼的龙袍。 再往上,是一张卓然俊逸的脸。 当对上那双锐利凛冽的墨眸时,苏眉笙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段景焕饶有兴趣的看着姿势怪异的苏眉笙。 “大胆奴婢,还不参见皇上?”段景焕身后的李德海忍不住提醒道。 瞬间顿悟的苏眉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喊道:“奴婢参见皇上!” “朕不是聋子,用不着这么大声。”段景焕微微挑了挑剑眉,睥睨的看着她。 “奴婢知错,求皇上开恩。”嘴上说着知错的苏眉笙,声音已然不减分毫。 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让在养心殿内的甜瓜听见,免得又被吓个半死。 段景焕弯下腰来,伸出两指捏着她的下巴,墨眸中幽光闪闪:“既然知错,为何还要知错犯错?” “奴婢……奴婢……”苏眉笙的眼珠一通乱转:甜瓜为何还没有出来? “嗯?”段景焕的两指加重了几分力。 苏眉笙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再不胡乱编一通,只怕下巴不保。 “回皇上,奴婢前些日子偶染风寒,有些耳鸣,听不清别人的说话,因此奴婢说话也就不知不觉的大声了些。” “噢?原来如此。”段景焕松了了手指,直起了腰。 苏眉笙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熬过一劫。 第三十一章 自作自受 第三十一章 自作自受 “朕身为一国之君,以德治天下,体恤下人也是德行。李德海!” “奴才在。” “命太医院为这位宫女好好医治医治,一日三顿的汤药不可少。” “嗻!” 什么?一日三顿? 苏眉笙的一张俏脸立马皱成了苦瓜脸。 这一切看在段景焕的眼里,嘴角微扬的露出了一丝笑意:“怎么?你这副表情是对朕的旨意不满?” “奴婢不敢!”苏眉笙急忙低下头。 这时,甜瓜才急匆匆的从养心殿赶出来,跪在了段景焕的面前:“奴婢参见皇上。” 段景焕看也没看甜瓜一眼,双手背在身后,越过她们而去。 在经过养心殿时,李德海忍不住的问道:“皇上,不进养心殿了?” “不了,朕刚才想起那本奏折不在养心殿。”笑意依旧留在段景焕的唇边。 一向察言观色的李德海注意到了:“今日皇上的心情极佳啊。” “是吗?”段景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或许是今晚的晚膳合了朕的胃口。” 跟在皇上身边的李德海一脸的纳闷:皇上今晚就吃了半碗,怎么说合胃口了? 可他不敢问,身为奴才只有耳朵,不能有嘴巴。 带段景焕走后,苏眉笙和甜瓜两人纷纷瘫坐在了地上。 “你怎地才出来?”苏眉笙揉着膝盖的问道。 若是甜瓜早些出来,她也不至于编谎话了。 苏眉笙没想到自己的一通瞎话,反而砸了自己的脚。一日三顿喝汤药,让她怎么活? “我也是才刚听见外面有说话声,偷偷一瞧,是皇上,走出来时我的双腿都在发抖。”甜瓜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个点,皇上怎么还会在这里?”这是苏眉笙想不通的地方。 甜瓜摇了摇头:“以往每到酉时,皇上就会出养心殿,不知道为何这些时日里总能见到皇上。” 苏眉笙翻了个白眼,还能为何?她与皇上八字不合。 两人心惊胆战的打扫完养心殿,刚回到礼仪司,一名太监端着木盘走了进来。 “苏眉笙是哪位?”太监问道。 “是我,这位公公有何事?”这位太监面生的很,苏眉笙不认识。 “奴才是太医院的送药太监,奉皇上口谕,特给你送治愈风寒的汤药来了。” 看着木盘里那碗黑乎乎的汤药,苏眉笙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多谢公公,放那儿吧,我一会再喝。” 皇上的动作也太快了吧?她前脚刚进门,汤药后脚就送来了,算的真准。 “皇上口谕要奴才看着你喝完。” “什么?”苏眉笙怒瞪着太监。 皇上这口谕是何意思?怕她不喝吗? 甜瓜拉着苏眉笙到一边小声问:“你何时染风寒了?” “那是忽悠皇上的。”苏眉笙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说自己生病,直接说耳背了岂不是更好? 甜瓜听得脸色都变了:“你可真大胆。” 原本是为了提醒甜瓜皇上到了养心殿才出此下策,谁想这姑娘楞是没听见,这事也只能苏眉笙自己扛了。 “苏姑娘赶紧喝了吧,也好让奴才回去交差。”太监催促着。 为了不让苏眉笙受罚,甜瓜好声说道:“眉笙,喝吧,惹怒了皇上又要受罚了。” “可是,我最怕喝药了。”苏眉笙从小到大就没生过什么病,唯一的一次生病喝药还是被阿玛苏湛命人强行灌的。 如今赶鸭子上架的她,颤颤抖抖端起那碗汤药,可一闻到那药味她就想吐。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苏眉笙心知这回是无法逃避了,便双眼一闭,屏住呼吸,大义凛然的几口给吞了下去。 苦涩难闻犹如黄疸的汤药充斥在苏眉笙的嘴里,强压着一阵阵的反胃,捂着嘴,拿着空碗在太监面前晃了晃:“这回可以了吧?” 太监满意的点了点头后,离开礼仪司回去复命。 苏眉笙急忙跑到草丛里“哇”的一声全部吐了出来。 甜瓜紧张而谨慎的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发现苏眉笙吐了御赐的汤药。 吐完所有都药,几乎去掉了苏眉笙的半条命,她喘着粗气的擦净了嘴,一手搭在甜瓜的肩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依附在了甜瓜的身上:“走吧,回屋。”嘴里的苦涩让她连咽口唾沫都极其困难。 月影下,两人走进了屋内。 …… 月光依旧安静的普照着大地。夜,用它惯有的黑暗隐藏着人世间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恭向雪,你是怎么办事的?这样的大好机会你都害不死她?”假山后珍珠压低声音的问道,语气里有着浓浓的不满。 低着头,脸上有着谨小慎微的恭向雪小声答道:“珍珠姐,我是照你的吩咐去做的,也是模仿那贱人的绣针绣上了她的名字,奴婢也不知道为何她还能从慎邢司走出来。” “你这次的办事不利让娘娘很是生气。”暗夜中能隐约见到珍珠脸上的不耐烦。 “是,是奴婢的错。”此时的她说的低声下气,早已没有了以往的嚣张跋扈。 “罢了,这次谁也没想到皇上会亲自御审。算那贱人运气好。” 恭向雪一直低着头,神情卑微。 看着这样的恭向雪,珍珠的脸上泛起了虚假的笑容:“妹妹,这一次没成功,我们再来一计,这次她一定逃不了。” 闻言,恭向雪抬起头:“珍珠姐,奴婢不想做了。” 今日苏眉笙对她说的话还话音在耳,与苏眉笙斗了这么久,那都只是她和苏眉笙两人之间的私人怨恨,苏眉笙的身份还不如她,也就威胁不了恭家。 可这次鸳鸯手帕的事,让她突然有了觉醒。 陆卿云既有着大庆朝陆贵妃的身份,被皇上宠着。其阿玛陆延岐又是正一品的提督大臣,位高权重。若是陷害苏眉笙一事被暴露,她恭向雪将会是陆卿云第一个推出来的替死鬼。 她若真是死了也就死了,一旦牵连了恭家,牵连了阿玛,她就成为了恭家万死难辞其咎的罪人。 因此,这一次恭向雪才有了胆怯之意,不愿再继续成为陆卿云的替罪羔羊。 这话让珍珠脸上的虚假笑容顿时消失:“妹妹,你这话当真?” “嗯。”恭向雪点了点头,“多谢陆贵妃和姐姐对奴婢的照顾,奴婢愚笨,做不了陆贵妃交代的事。” “妹妹不想报仇雪恨?那苏眉笙可是个祸害,她一日不除,你就一日无法翻身。甘愿在这里洗一辈子的菜?看看你那小手,都成何等模样了?”珍珠说的很是关切。 “多谢姐姐的好意。”恭向雪礼貌的拒绝着。 她如何能不恨苏眉笙?她恨不能饮其血食其肉。如今牵扯到了恭家,她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放弃陆卿云这个既强大又危险的靠山,选择自己去跟苏眉笙斗。 见无法劝动恭向雪,一脸和善的珍珠立马就变了脸,语气阴冷:“既然妹妹不想再做下去,姐姐也不能勉强。手帕的事关乎大内侍卫的声誉,你也知道皇上最重视的就是这些亲兵侍卫。若是娘娘一不小心在皇上面前说漏了嘴,皇上一动怒,只怕整个恭家都会株连九族,那时……” 珍珠的尾音拖的很长,长的让恭向雪浑身一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珍珠姐,这件事可是您要奴婢做的,如今怎能都推到奴婢的身上?”恭向雪边说边抱住了珍珠的腿,声音都在发抖。 珍珠无情的一脚踢开了恭向雪:“恭向雪,你说话可是要凭良心,手脚长在你自己的身上,怎么就成我要你做的了?那手帕我连边都没沾过,是你自己绣上了苏眉笙的名字,也是你交给的樊齐头领,整件事都是你做的,跟重华宫没有半点关系。” 果然,苏眉笙说的没错,她这是上了贼船。心中又悔又怕的恭向雪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见恭向雪害怕了,珍珠这才又缓了缓脸色:“看着你挺机灵聪明的,怎么这般糊涂?在这宫里,你只要投靠了娘娘,没有二心的话,真要出了何事,自会有娘娘出面保你。如今,娘娘愿意帮你除掉苏眉笙那贱人,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只知道哭的恭向雪此时早已没有了反抗的念头,她知道若自己不听话,即便没有皇上下旨,仅陆卿云的一句话,陆家就能灭了恭家。 “妹妹,地上凉,快起来吧。”珍珠又堆起了一脸的虚假笑容,弯腰将恭向雪从地上扶了起来。 没有了反抗意识的恭向雪低声问道:“珍珠姐想要奴婢做什么?” 这话珍珠爱听,掏出手帕亲自为她擦着眼泪:“这一次,我们就……” …… “皇上!”李大海手捧木盘跪在了段景焕的跟前,木盘里摆放着一排写有各个嫔妃名字的木牌。 半斜躺的段景焕瞥了一眼那些木牌后,了无兴趣的将目光又回到了书上:“今晚去储秀宫。” “秀女兰亭虞?” “嗯!” “皇上,您已经连续三天都在兰秀女那,皇太后传口谕过来说应该要去去重华宫了。”李德海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触怒了皇上。 李德海深知皇上不喜何事都让皇太后知道,可身为奴才,皇太后问起来,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说。 一股怒意出现在了段景焕的俊脸上,在见到李德海那战战兢兢的样子,遂,熄了怒火,将手里的书一扔:“摆驾!” 第三十二章 半路拦截 第三十二章 半路拦截 仅仅两个字,却让李德海欢心不已,皇上这是同意去重华宫了。 “嗻!”站起来的李德海也忘了放下手里的木盘,端着木盘就急急忙忙去准备龙辇。 …… 重华宫。 珍珠一脸喜色的跑了进来:“娘娘,李总管派人来,说皇上今晚夜宿重华宫。” 正在由宫女卸去头钗的陆卿云一听,顿时喜上眉头:“快,本宫要沐浴。” “是!” 顷刻间,重华宫内一片繁忙。 …… 一行太监抬着龙辇行走在紫禁城内的高墙壁廊中,在经过储秀宫时,一阵宛如黄莺的清脆歌声透过红墙袅袅绕绕的传了出来,只是这歌声里有着一丝少有的凄凉。 段景焕一抬手,龙辇便停了下来。 “这是兰亭虞的歌声。”段景焕一听便听了出来,他能注意到这个新遴选出来的秀女,就是因为她独特的歌声。 李德海用心听了听:“回皇上,正是从储秀宫传来的。” “去储秀宫。” 李德海一愣:“皇上,不去重华宫了?” “明日再去。”段景焕露出了一丝不快。 察觉到皇上的不满,李德海连忙应道:“嗻!” 储秀宫内: “皇上驾到!”李德海高声喊道。 住在储秀宫的三位秀女急忙走出来跪迎圣驾。 “参见皇上!”三女齐声说道。 “免了。”段景焕在储秀宫的正厅主位上坐了下来。 便有宫女奉上了茶盏。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眼前的三位秀女:佟菲菲、顾婉仪、兰亭虞。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兰亭虞的脸上。 兰亭虞及岁之年,彷如含苞待放的花朵,虽无绝世娇颜,却也出落的清尘雅致,若是细看,能看出她的神韵有一些苏眉笙的影子。 段景焕一直盯着兰亭虞,不言不语,好似游神了一般。 “咳,皇上!”李德海小声提醒着。 段景焕这才微微一醒,收回了视线,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拨着盏中碧绿的茶叶:“刚才唱的是什么?” 这话无疑是在问兰亭虞。 “回皇上,是南宋名家姜白石的《古怨》。”兰亭虞答道。 “嗯?”段景焕停下了拨弄茶叶的动作看向兰亭虞,“你这是在对朕不满?” 闻言,兰亭虞脸色大变,急忙双手伏地,颤抖道:“奴婢不敢。” “不敢?古怨是南宋时姜白石对国土沦亡、昏君当道,因为怨恨而做的一首琴歌。你在大庆朝的皇宫里唱这一曲,是何用意?” 兰亭虞吓的浑身发抖:“皇上,奴婢只是一时兴起,才忍不住的唱了一曲,求皇上恕罪。” “砰!”段景焕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茶几上后,站起来一甩手,出了储秀宫。 “皇上,皇上……”兰亭虞脸色惨白,哭泣的唤着,她知道皇上这一走,之前所有的恩宠也就到此为止了。 佟菲菲急忙扶着地上的兰亭虞:“兰姑娘别哭了,皇上只是一时气急,等气消了又会来储秀宫的。” “不会了,不会了。”兰亭虞不断的摇着头,泪水簌簌而落,“我为什么要唱古怨?为什么?” 兰亭虞撕心裂肺的哭着,不断的拍打着自己。后宫嫔妃那么多,能得到皇上的一次宠幸已属不易。她原本以为这次能凭着接连几次的宠幸,平驾青云的晋升为贵人,没想到因为一首曲子而毁了前程。 顾婉仪冷眼看着这一切,既不上前安慰,也没有落井下石,只是轻移莲足走出了正厅。 留下了还在哭泣的兰亭虞和不断安慰着的佟菲菲。 从储秀宫出来后,段景焕换没有坐上龙辇,而是信步在月下走着。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问道:“有几日了?” “啊?”李德海一脸懵逼的看着皇上。 段景焕剑眉微蹙,加重了语气:“上次朕要苏眉笙喝汤药已有几日了?” 李德海这才明白皇上问的是什么,不敢怠慢的答道:“已有三日了。” 段景焕的嘴角泛起一丝揶揄,他能想象到苏眉笙喝汤药的为难模样,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皇上是想知道她的情况?奴才这就去问问。” “谁说朕想知道了?”段景焕一声冷喝:“多事!”说完便转身上了龙辇。 李德海悄悄咽了口唾沫,龙颜的阴晴不定让他不敢再问。 “回养心殿。” “嗻!” …… 重华宫内: “什么?皇上转道去了储秀宫?”精心打扮过后的陆卿云眼中有着跳跃的怒火。 “是的,李总管特意派人来传的话。”在陆卿云的气势下,宫女胆颤的不敢抬头。 珍珠紧忙对宫女道:“还不快下去。” 宫女急忙退了下去。 陆卿云气得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下了桌:“又是兰亭虞这个贱人。” “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敢坏娘娘的好事。”珍珠气愤的帮腔道。 发泄过后,陆卿云稍微冷静了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冷笑一声:“她真以为被皇上宠幸了几次就敢骑在本宫的头上,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几日……” …… 礼仪宫内: “阿嚏!”正准备上床睡觉的苏眉笙莫名其妙的打了几个喷嚏。 甜瓜走过来对着苏眉笙一阵细看:“眉笙,你不会是真染风寒了吧?” “去去去,你才得了风寒。”苏眉笙揉着鼻子。 如今,风寒成为了她人生中无比仇恨的两个字。 这几日一日三顿的喝汤药,喝得她吃不下,睡不着,脸色蜡黄,精神萎靡,仿佛真得了风寒似的。 “可是你现如今这模样……”甜瓜不怕死的指着她。 苏眉笙一把抓住甜瓜的手,龇牙咧嘴,一脸的凶相:“不许说,打死我,我也不喝那劳什子汤药了。” “大晚上的吵什么?不睡觉了?”通铺上已经睡下了的阿莲不满的叫了起来。 甜瓜吐了吐舌头,苏眉笙便也不再说话,两人上了床。 刚躺下,郭嬷嬷就走了进来:“明个儿,苏眉笙、甜瓜,阿莲,碧香,你们四人去储秀宫打扫。” “是,嬷嬷。”四人应道。 储秀宫? 苏眉笙睁大着双眼的看着屋顶:岂不是能见到佟菲菲了?正好要向她道谢上次帮忙打听侍卫一事。 翌日。 苏眉笙一行四人便来到了储秀宫。 偌大的储秀宫里只住着三位等待册封的秀女,因没有册封,即便是已经入选也只能算是官女子,因此整个储秀宫里就只有一名太监和一名宫女伺候着。 储秀宫不如各个嫔妃所住的宫那般的华丽和人气旺,但也清幽宁静。 “这就是储秀宫啊!”第一次进入储秀宫的甜瓜羡慕的看着。 “真是个乡下丫头。”阿莲撇撇嘴,“除了冷宫,这里是所有主子宫里最寒碜的宫了。” 甜瓜被说的有些脸红:“那也漂亮,我若是能住在这里,岂不跟仙女似的。” 这时,一道倩影袅袅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来人一见到苏眉笙就加快了脚步走来。 “听闻今日会有礼仪司的人前来打扫,我就特意过来看看,还真见到你了。”佟菲菲说着拉住了苏眉笙的手。 苏眉笙忙挣脱开来,微微一福:“见过小主。” 在外人面前,她毕竟只是个下等宫女,而佟菲菲是个待册封的官女子,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注意主仆之别的。 甜瓜等三人也纷纷向佟菲菲行礼:“奴婢见过小主。” 苏眉笙的举动使得佟菲菲不得不正了正态度,略微点点头:“不必多礼,苏眉笙你去我的屋子里打扫吧。” “是!”佟菲菲的用意,苏眉笙又怎么会不知?只有当两人单独相处时,才能抛开这些礼节。 见苏眉笙跟着佟菲菲走了,阿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了一声。 甜瓜可看不过眼了:“不服气啊?眉笙就是人缘好,在哪里都能遇上贵人。我打扫了养心殿那么久不要说没见过皇上,就是晋王也没见过。她一来,我见到了晋王,也见到了皇上。” 即便每次见皇上都让甜瓜吓的半死,可这毕竟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很多宫女在出宫之时都未曾见过皇上,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终生遗憾。 “你们别吵了,赶紧干活吧。”碧香出言平息了这场争吵。 佟菲菲带着苏眉笙来到鱼池旁停了下来:“此处没有外人,我们两好好说说话。” “是,小主!”苏眉笙打趣道。 佟菲菲“噗嗤”一笑:“你还是那样顽皮。” “这叫江山易移本性难改。”苏眉笙摇头晃脑的学着书生的模样说着。 顿时惹来了佟菲菲咯咯的笑声。 不远处在鱼池的栏杆旁坐着一位手摇纱扇的妙龄女子,听到了佟菲菲的笑声,便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那人是谁?”苏眉笙好奇的问道。 “顾婉仪,也是我们这一届被选上的秀女之一。” “哦!”苏眉笙还真没有什么印象,这一届遴选的秀女颇多,当时她只顾着跟恭向雪斗,完全没有机会去认识其他的秀女。 “她父亲可是正三品的前锋参领顾怀顾大人,是真正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可惜性子淡了些,极少与我们说话,总喜欢一个人待着。” 第三十三章 小人物的优势 第三十三章 小人物的优势 “还有一位是谁?”苏眉笙听说这次被选中的有三位。 “是兰亭虞,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兰傅莫之女,前些日子很得圣宠,只可惜昨夜……” “昨夜怎么了?” “昨夜因为一曲古怨,惹怒了皇上,皇上刚来就走了,兰亭虞哭了整整一晚上,唉……”佟菲菲说到这里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提起皇上,苏眉笙的心中有着难以抹平的气愤,就因为一句话,害她足足喝了三天的汤药,这辈子的药都喝完了。 “也就你们一门心思的想着争宠,皇上又是个多变的主,稍一不高兴,转头就找别的嫔妃了,为这事伤了身子何苦呢?”苏眉笙直摇头。 佟菲菲无奈的看了一眼她:“即便龙心难测,却是后宫嫔妃们唯一的念想,谁不希望有朝一日获得恩宠而平步青云?不仅自己风光,就是整个家族也风光。” “我只是个外室之女,家族风不风光还轮不到我来操心,自有嫡女去担着。因此啊,我也落个清闲。”苏眉笙说的满脸的轻松。 正在两人说话之时,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传来。 围着鱼池有三间独立的房屋,哭声正是从正中间的屋子里传来的。 “这是兰亭虞的哭声,这会醒了又在哭了。”佟菲菲露出了可怜的表情。 佟菲菲依旧是那般的善良,苏眉笙忍不住的问道:“菲菲,你总是替别人可怜,为何不为自己想想?你不想光耀门楣吗?” “我……”佟菲菲的脸颊一红,“我虽然入选,可姿色平庸,又无过人之处,如何能赢圣心?” “别小看自己,你可不比她们差,等哪日时机成熟,就能平步青云了。”苏眉笙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轻笑。 顾婉仪不知何时走到了她们的面前。 “见过小主!”苏眉笙微微一福。 “苏眉笙?”顾婉仪认出了她。 “看来,奴婢还是很有眼缘的,这一届的秀女都认识奴婢了。” “你可是教养嬷嬷眼中的刺头呢,那日着实大出风头。”顾婉仪含笑说道。 苏眉笙一脸的窘态,他人都是以优势获得别人的认识,而苏眉笙则是以撕逼打架获得眼熟,这怎么能不让苏眉笙感到极其尴尬? 顾婉仪能对苏眉笙开口说话,倒是让佟菲菲很是诧异。在储秀宫这么久,鲜少见到这位才女与人说话,大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 “小主笑话奴婢了。”苏眉笙难得谦虚道。 顾婉仪摇摇头:“笑话可不敢。那日见到你时差点惊为天人,你的绝色之貌,身上的灵气,骨子里的倔强都是我所钦佩的。我一直向往成为你这样敢做敢言的女子,无奈自小家教苛严,不敢越矩。见到你时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只可惜,之后你被罚去了御膳房,便无缘再见。” 此话,倒是出乎苏眉笙的意料之外,她和佟菲菲一样,满是诧异。 若说顾婉仪有巴结之意,可她苏眉笙如今只是一个下等宫女,而顾婉仪不仅是嫡出之女,又是待册封的官女子,不论哪一样都比她强,也就不存在巴结一说。由此可见,顾婉仪的这番话是出自真心实意的了。 呜呜咽咽的哭声再次传来,无形之中止住了三人的说话。 “我想去看看这位兰亭虞,说不定能帮到她。”苏眉笙突然说道。 “为何忽然有此之意?”佟菲菲的脸上有着不解之意。 苏眉笙有此想法,是顾婉仪刚才的话让她徒然之间对同是秀女的这种身份产生了浓厚的情谊。佟菲菲也好,顾婉仪也罢,都不曾对她这样一个下等宫女有过歧视,反而因为同是秀女而热情依旧。 进了皇宫,为了目的捧高踩低,不折手段的人多了去了,还能念有这样的旧情,实属难得。 也就在这一刻,苏眉笙对兰亭虞也有了一种相互照顾的心思。 “毕竟我们都是同一届遴选的秀女,如今各自沦落如此,不相互照应谁又会在乎我们?”苏眉笙说出了心里话。 这话让佟菲菲和顾婉仪两人都无法反驳的点了点头。 佟菲菲是太过有自知之明而不敢去争取,顾婉仪是心性淡泊却也无法违抗父命的入了宫,只是两人目前都尚无机会。 若兰亭虞真能获得一席嫔妃之位,对她们两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你只是宫女身份,如何能帮到她?”佟菲菲问道。 苏眉笙秋水般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宫女有宫女的好处,虽无强大的实力,但我能上蹿下跳的到处走动,人脉广啊!想要让皇上再次注意到兰亭虞不是没有可能。” 佟菲菲和顾婉仪相互对望一眼,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赞同。 “我带你去见她。”佟菲菲不再犹豫,朝着中间的屋子走去。 靠近中间的屋子,哭泣声也就越大,可见屋内的人是有多伤心。 “兰姑娘!”佟菲菲站在屋外轻声唤着。 哭声停了下来,随即房门被打开,双眼红肿的兰亭虞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当见到苏眉笙时,兰亭虞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苏眉笙就知道,兰亭虞也认识自己。 “兰小主。”苏眉笙微微一福。 “苏姑娘不用如此多礼,各位姐妹进来坐吧。”兰亭虞擦干眼泪的主动为她们沏茶。 兰亭虞的屋子和佟菲菲的相差不大,简单而雅致,这是被选中后的秀女的标配。 “兰姑娘,你也别伤心了,再哭会坏眼睛的。”落座后,心善的佟菲菲又开始劝了起来。 顾婉仪依旧不冷不热的在一旁坐着,轻轻摇着手中的纱扇。似乎,只有在面对苏眉笙时,她才会多说几句。 一提起此事,原本已经停止了哭泣的兰亭虞忍不住又轻轻哽咽了起来。 “兰小主,我有办法让皇上释怀心中的不满。”苏眉笙说道。 此话顿时让抽噎着的兰亭虞睁大双眼的看着她:“当真?” 苏眉笙点点头。 兰亭虞“扑通”的跪了下来。 突然的举措让苏眉笙有些无措了:“兰小主,你这是作甚?”说着就要扶她起来。 兰亭虞死死抓住苏眉笙的手,不肯起来:“若你真能让我再次获得皇上的宠爱,亭虞愿来世结草衔环做牛做马的报答你。” “小主,你这话就严重了,快起来吧。”苏眉笙扶起了兰亭虞。 看到这一幕,顾婉仪淡淡道:“这是眉笙看在我们都是一届秀女的份上才会出手相助。” “比起机灵,就属眉笙了,她如今在宫中虽身份低微,却是人缘最好的,比我们一直待在储秀宫要强百倍,有她相助,必定能成。”佟菲菲也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身在储秀宫的三人既没有贴身宫女,也没有其他耳目,消息闭塞,势单力薄,想要托人办点事还得四处打点,三人即便都是名门出生,可身上的银两也终究是有限,想要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如鱼得水,是难上加难。 反观苏眉笙,就截然不同了。越是身份卑微就越不会引起人的警惕,各路消息也就越发灵通,毕竟在这皇宫里奴才比主子多。 由此,兰亭虞也就更加的相信苏眉笙:“眉笙,你有何办法?” “听说今晚皇上会去重华宫……” 直至近午时,苏眉笙、佟菲菲和顾婉仪才从兰亭虞的屋里出来。 因苏眉笙还要返回礼仪司,便于两人分了手。 当苏眉笙返回储秀宫正厅时见到了刚刚忙完的甜瓜和满脸不高兴的阿莲。 “哟,终于知道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小主们给留下吃晚膳了。”一上午都没见到苏眉笙干活,阿莲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嘲热讽着。 “你们以为我一直闲着?我可是一连打扫了三位小主的屋子,可累死我了。”苏眉笙说着故意做出一副腰酸背痛的样子,这里捶捶,那里捏捏。 “碧香不是也在打扫兰小主的屋子吗?没见着她?”甜瓜疑惑的问着。 苏眉笙心里一动:“她打扫兰小主的屋子?” “是啊,她主动去的,为何你都回来了,她还没回来?”不仅甜瓜奇怪。 就连阿莲也是满脸的奇怪。 正说着,碧香回来了。 “碧香,你怎的去这么久?”甜瓜问道。 碧香的脸上有着一丝不安:“我,我刚进去的时候迷路了,找好半天才找到兰小主的屋子,就耽搁了时辰。” 阿莲早已等的不耐烦了:“都打扫完了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其他三人皆都点点头,随后一起出了储秀宫。 …… 养心殿。 明黄的灯下,段景焕正静心看着手中的书卷,每日处理完朝政,他都会抽一些空档看看书,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一旁的李德海在听到敲更声后,小声提醒道:“皇上,已近亥时,是否起驾去重华宫?” “嗯?”段景焕抬起头,墨眸中有着一丝困惑。 “昨晚皇上本是要去重华宫的,结果转去了储秀宫,后来……”李德海小心翼翼的解释着,生怕一个说的不好惹怒了这位天子。 段景焕这才想起昨晚他是说过今晚要去重华宫,淡淡道:“摆驾!” 李德海心里一松,急忙道:“嗻!” 去重华宫的必经之路是要经过储秀宫,在经过储秀宫时,已然没有了兰亭虞的歌声。 一行人抬着龙辇行走在寂静的高墙壁廊内。 第三十四章 计中计,招中招 第三十四章 计中计,招中招 突然,前方的墙面上出现了一片光晕,在光晕中有着两个小人影,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受惊的李德海大喊:“护驾!” 瞬间,两组大内侍卫分开行动,一组护在龙辇的前面,一组护在龙辇的后面,皆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慌什么。”段景焕淡然道一喝后,仔细看了看那两个人影,“这应该是民间的皮影戏。” “皇上,千万不可大意。”李德海不放心的说道。 段景焕挥挥手:“都闪开,再靠近一些。”身处深宫的他鲜少见过这些民间的东西,只是听闻过,却未曾仔细看过,不由的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李德海不敢违抗圣命,只得指挥着众人慢慢靠近。最后还是在较为安全的距离停了下来。 段景焕饶有兴趣的看着墙面上的两个小人影。 跪着的是个女人,婀娜多姿,不论是头饰还是服饰都和真人一模一样。站着的是个男人,挺拔威武,两人仅仅只是个剪影都栩栩如生的仿若真人一般。 跪着的人影说:“皇上,奴婢知错了,求皇上息怒。”声音犹如黄莺般清脆悦耳。 站着的人影重重的哼了一声:“如此大胆,岂能原谅?” “皇上威仪天下,受万民敬仰,如此励精图治又爱民如子的一代贤君必定是有着海纳百川的宽广胸怀,又怎会与区区一介无知的小女子计较……”跪着的人影双手高高举起,不断摆动,不难想象出那夸张的表情。 看到这里,段景焕的墨眸中闪动着点点幽芒,唇角微扬:“去储秀宫!” 李德海一愣。 段景焕剑眉一挑:“还要朕再说一遍?” “奴才不敢!”李德海不敢再有丝毫怠慢,高喊着:“摆驾储秀宫!” …… 清冷的储秀宫内因为段景焕的到来,霎时热闹起来。 三位秀女纷纷出来相迎。 “皇上,奴婢知错了。”兰亭虞跪在地上,怜声道。 今晚的她一身浅淡的素衣,发间只戴有一枚朱钗,淡妆绯唇,在烛光下越发显得肌肤如玉,楚楚动人。 见惯了精心修饰,衣着艳丽的美人,咋然见到这般清新淡雅的兰亭虞,段景焕反而耳目一新,很是新颖。 段景焕端起茶盏浅饮一口:“所以,你特意用皮影戏引朕过来?” “奴婢不敢,奴婢是在向皇上请罪,怕皇上不理,方才使用了这个方法。不求别的,只求皇上息怒。”兰亭虞低头说道。 “就看在你这别出心裁讨朕欢心的份上,姑且饶你一次。”今夜段景焕的心情大好,也就不再计较此事。 一丝惊喜闪过兰亭虞的眼中,她急遽道:“谢皇上开恩!” 一同站在一旁的佟菲菲和顾婉仪也皆都难掩喜色,今晚她们所做的没有白费。 “起来吧。”段景焕站起来:“朕也乏了,安寝吧。” “是!” 可就在兰亭虞刚刚站起来时,她的身形晃了晃后,一声:“啊!”的叫出了声。 离得最近的佟菲菲惊呼道:“兰秀女,你怎么了?”一边说着一边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兰亭虞。 刚转身的段景焕听到声音后,不由的回头看向了兰亭虞。 “奴婢……”话还没说完,兰亭虞就晕了过去。 “宣太医。”段景焕大喝一声。 李德海立马跑了出去。 储秀宫内的气氛顿时一片紧张。 一个时辰后,古太医从兰亭虞的屋内出来,对着正厅里坐着的段景焕跪下来道:“禀皇上,兰秀女是中了毒,从脉象上看中毒不深,尚有解毒之法,待臣开几副解毒汤药,静养几日便可恢复。” 段景焕烦躁的挥挥手。 “臣这就去开药方。”古太医退了下去。 段景焕看向了李德海:“兰秀女是如何中的毒?” “皇上,奴才查过了,在皇上来储秀宫之前,兰秀女刚刚喝过一口碧螺春,奴才派人查过她屋子里的那盅茶盏,经太医院检查后发现,茶中有毒,尚未查出是何种毒。” “大胆!”段景焕一声暴喝,敢在他眼皮底下下毒,岂不是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佟菲菲、顾婉仪和储秀宫内的一名宫女和太监吓得纷纷跪在了地上。 段景焕宛若刀锯的眸光扫过眼前的四人,厉声问道:“何人下的毒?” 佟菲菲双手伏在地上:“皇上,冤枉啊,奴婢断不敢做出这等事来。” “皇上,奴婢自小幼承庭训,自知礼义廉耻,不敢做出辱没家门之事,望皇上明察。”顾婉仪也是双手伏地,虔诚的说道。 “皇上开恩,奴婢(奴才)冤枉啊。”被吓坏了的宫女和太监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段景焕站起来,周身都散发着无人敢近的凛冽:“给朕彻查到底,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如此放肆。” “嗻!” 待段景焕离开储秀宫后,所有的人都仿佛从地狱走了一遭似的有着再世为人的感觉。 佟菲菲和顾婉仪来到兰亭虞的屋子里后关上了门。 床上的兰亭虞还未醒。 “眉笙的这一招真厉害。”佟菲菲满心满眼都是佩服。 顾婉仪点了点头,用丝帕轻掩朱唇的笑道:“皮影戏并不厉害,这招以身试毒才是最厉害的。” “没错,皮影戏只能引起皇上一时的怜悯,只有这招以身试毒才会让皇上越发的重视亭虞,用珍贵的一夜宠幸换来以后的无尚宠爱,划算,真划算。”佟菲菲说到激动处时,忍不住拍起了手。 “嘘!”顾婉仪提醒道:“如今亭虞还未醒来,不宜太过喧哗。” 佟菲菲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举动,紧忙放轻了声音:“按照眉笙的方法,亭虞不会有生命之忧。为何还未醒来?” “若是醒的过早,就抓不住想要害她的人了。”顾婉仪倒是不担心兰亭虞的身体,她相信苏眉笙。 “如今只盼着皇上能抓住那幕后真凶,不然,你我就会是下一个亭虞了。”佟菲菲不傻,在这深宫之中,多少受宠的嫔妃枉死? 那都是那些眼红嫉妒的嫔妃们暗中动的手脚。 顾婉仪默然的点点头,佟菲菲想的也正是她所想的,身为秀女的兰亭虞才刚刚冒出点尖儿,就被人盯上了,若往后真要成为了嫔妃,岂不是举步维艰,步步为营了。 想到这里,两人不由的忧心忡忡。既想在这深宫之中有一席之地,又不知该如何乘风破浪排除万难的保住性命。 …… 与此同时,重华宫里: “皇上要彻查兰亭虞中毒之事?”陆卿云的脸色极其难看,此时的她已无暇去顾及这次又被兰亭虞拦截了皇上的这件事。 “是的娘娘,兰亭虞中毒时皇上正好在她身边,皇上大怒,下令彻查此事。”一旁的珍珠说的极为小心,生怕被心情不好的陆妃娘娘迁怒。 陆卿云在正厅里来回走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走了几个来回后,陆卿云停住了脚步,眼里有着一丝担心:“这件事办的可干净?” “娘娘放心,奴婢办事一定是滴水不漏,不论怎样查都不会查到重华宫的。” 陆卿云神情一松:“那就好!” 珍珠顿了顿:“恐怕这回,那恭向雪是保不住了。” 恭向雪对于她们而言,只是一颗棋子,丢车保帅是经常的事。 “哼,本宫用她,就是为了铲除陆家的死对手,真以为本宫是在帮她?”对于恭向雪的死活,陆卿云从未放在眼里。 只要这次不会牵扯出重华宫,陆卿云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 熄了灯的礼仪司内在夜晚中尤为安静,忙碌了一天的所有宫女太监们都已上床休息。 突然,一队大内侍卫举着火把冲进了礼仪司,逐个的拍着房门,叫醒了所有沉睡的人。 “发生了何事?”郭嬷嬷一边系着衣扣一边匆忙走出来。 “你这里是否有一个叫碧香的宫女?”侍卫头领樊齐问道。 郭嬷嬷忙点着头:“有啊,就住在偏房,她犯了何事?” 就这样的架势,不用问都能猜到一定是碧香犯了事才会惊动了侍卫。 郭嬷嬷的话才落下,樊齐对着身边的两名侍卫一挥手,两名侍卫立即朝偏房走去。 “查出给储秀宫兰秀女下毒的正是碧香。” “啊?”郭嬷嬷大惊失色的看着樊齐,“碧香为何要害兰小主?” “待审讯过后才能知晓。”樊齐刚刚说完,两名侍卫就架着一身亵衣,脸色苍白,双眼满是惊恐的碧香走了出来。 碧香不断的挣扎着:“放开我,为何要抓我?” “为何要抓你?”樊齐冷眼看着碧香,“你自己心里清楚,带走。” “樊头领,你这是要把碧香带去哪里?”郭嬷嬷忙问道。 “慎邢司!” 郭嬷嬷不敢再问了,慎邢司是刑部重地,不是犯了大罪不会被抓进去。谋害官女子就如同谋害未来嫔妃,此罪罪名不小。 “嬷嬷,救我,嬷嬷……” 一队侍卫带着惊慌大叫的碧香走出了礼仪司。 围观的宫女太监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一个个噤若寒蝉。 只有苏眉笙一脸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同样被吓着了的甜瓜靠近苏眉笙,小声问道:“眉笙,碧香怎么就被抓了?”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苏眉笙想了想,“你的鸳鸯手帕被偷,一定是她干的。” “什么?”甜瓜不敢相信碧香会是这样的人,“她为何要这样做?” 第三十五章 替罪羔羊 第三十五章 替罪羔羊 苏眉笙摇了摇头,若是恭向雪,她还能知道是为何。现如今是碧香,她就猜不出其中缘由。 从她进入礼仪司开始,只是在刚来的那一天曾与碧香发生过矛盾,之后连话都很少说。 碧香为何要害她?一次不够,还来两次?这是苏眉笙想不通的地方。 “进屋吧。”不愿再想的苏眉笙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子。 有着一肚子疑惑的甜瓜也只得紧跟着也进了屋子。 “都站着做什么?赶紧回屋去。”强制镇定的郭嬷嬷驱赶着众人。 礼仪司再度恢复了平静,只是这种平静让人无法心静。 第二日,有关礼仪司的宫女碧香谋害兰小主的各种传言,流传在了紫禁城内。 其中,心里最慌的就是在御膳房的恭向雪。 整个清晨,心不在焉的她不知道打翻了几次水桶,直到最后一次打翻水桶时,她见到了一个人。 “这么慌作甚?”珍珠一满脸堆着笑意的看着神色慌乱的恭向雪。 恭向雪一把抓住珍珠的手,急切的说:“珍珠姐,害兰小主的事被皇上发现了,那奴婢……” 珍珠有些嫌弃的扒开她的手,用帕子擦着被她抓过的地方:“要怪只能怪碧香办事不利。” “那奴婢怎么办?”这是恭向雪最关心的问题,是她将毒药交给碧香的,如今碧香被抓,万一把她供出来,岂不是她也要下大牢了? “还能怎么办?认罪呗。”珍珠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恭向雪一愣,“扑通”跪了下来,眼中带泪的一边哭着一边磕头:“珍珠姐,求求陆妃娘娘救救奴婢吧,奴婢愿意誓死效忠。” “妹妹!”珍珠虽然嘴上喊的亲切,却没有半点扶起恭向雪的意思,“这件事闹的这么大,就算是娘娘出面也保不住你的,你只有认下这件事,大家才能都平安无事。” 这话让恭向雪浑身抖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流泪。苏眉笙那时说的话果真灵验了,一旦出事,她就是个替罪羔羊。 为了防止恭向雪心生异象,珍珠接着道:“听说,恭大人因为贪墨银两已经下了大牢……” 浑身抖个不停的恭向雪一震,瘫软在了地上。 “你若是认下这件事,或许娘娘还能保住你阿玛,如若不然,不仅你会下死牢,就是整个恭家都会受到牵连,更别说救你阿玛了。” 珍珠的话一句比一句狠,每一句都像一把刀架在恭向雪的脖子上。 半晌,面无血色的恭向雪才缓缓道:“是,奴婢认下了。” 这时,珍珠才又再次露出了笑脸,弯下腰来看着她:“这就对了,识时务方能保全恭家。” 珍珠何时走的,恭向雪已经全然不知,仍旧呆呆的坐在地上。 当初,她只是想报复苏眉笙,而陆卿云是想铲除受宠的兰亭虞,现如今东窗事发,所有的罪都落在了她的头上,她有苦说不出。 为了阿玛,为了恭家,她只能认罪。 …… 慎邢司正殿上坐着正五品的郎中关鸿光关大人。 在他前面跪着昨夜抓的碧香。 正待审讯时,突然一声:“晋王到!” 关鸿光马上起身,下了审讯台,快步上前双膝着地,跪拜道:“参加晋王。” 段景逸微微抬手:“无须多礼。” “谢晋王!” “事关未来嫔妃兰秀女,皇上特命本王来旁听。”段景逸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是!”晋王的到来,关鸿光不敢怠慢,紧忙坐上审讯台开始了审讯,“碧香,将毒害兰秀女一事从实招来。” 被关了一夜的碧香早已憔悴不堪,头发散乱,脸色惨白,被关鸿光这样一喝,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奴婢,奴婢……这一切都是苏眉笙要奴婢这样做的。” 苏眉笙? 段景逸微微一皱眉:“详细说来。” “苏眉笙与兰秀女是同一届遴选的秀女,苏眉笙还没参与遴选就被罚去了御膳房,而兰小主被选为了秀女后深受皇上宠爱,她心生嫉妒。昨日嬷嬷要奴婢们去储秀宫打扫,她要奴婢将毒药暗中放进兰小主的茶里,奴婢不敢,她就威胁奴婢若是不做就会每日打奴婢一顿,奴婢打不过她,就只好照做了。” 听到这里,段景逸的眉头一松,眼中闪动着一丝浅笑:“你说的可属实?” “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假话。” “好,那就找苏眉笙来对质。”段景逸淡淡的说了句。 关鸿光哪敢不听:“来人,去把苏眉笙抓来。” “是请!”段景逸纠正道,语气里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关鸿光忙改口:“对对,是请苏眉笙苏姑娘过来。” “是!” 没多久,苏眉笙就被带到了慎邢司,在见到碧香时,她的心里就有了底。 “奴婢见过晋王,见过大人。”苏眉笙行礼道。 段景逸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苏眉笙,你可有下毒害兰秀女一事?”关鸿光问道。 “奴婢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碧香会一口咬定是你的指使?” 苏眉笙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碧香:“奴婢也不知。” “碧香,你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关鸿光说道。 碧香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听完后,苏眉笙笑了起来。 关鸿光不解的问道:“苏眉笙,你为何发笑?” “大人不觉得她说的漏洞百出吗?” “有何漏洞?”关鸿光听不明白了。 “其一、若是奴婢嫉妒兰小主深受皇上恩宠,可昨日去打扫时,兰小主已经失宠了,奴婢用得着冒这么大风险去下毒害一个失宠的秀女吗?”苏眉笙反问道。 关鸿光一想也对:“接着说。” “其二、昨日一直都是奴婢在打扫三位小主的屋子,碧香何时出现在兰小主的屋子里的?”苏眉笙说这话时看向了碧香。 低着头的碧香半天没有回答出来。 “碧香,回答苏眉笙的问话。”段景逸开了口。 “奴婢是在……巳时。” “巳时?可奴婢从巳时到午时都与三位小主在一起,为何没有见到你?”苏眉笙继续反问道。 “这个……”碧香眼神慌张的四处乱转。 苏眉笙对着两位主审道:“晋王,大人,奴婢说的可以请佟小主和顾小主作证。” 段景逸略微点了点头:“本王相信你。” 见段景逸都表态了,关鸿光也附和着:“接着往下说。” “其三、奴婢才到礼仪司不久,与碧香无冤无仇的,为何要打她?问问礼仪司的众人,她有被奴婢打过吗?” 连着三个反问,碧香只回答了一个,还是与事实不符。 关鸿光就是再愚笨也能分辨出真假了,一声大喝:“碧香,你还有何话可说?再不从实招来,大刑伺候。” 一听大刑伺候,本就脸色惨白的碧香更是吓得面白如纸,再也不敢隐藏,连连喊道:“大人,奴婢招,全招。是御膳房的恭向雪要奴婢这样做的,奴婢没有撒谎,大人若不信一问便知。” “去把恭向雪抓来。”关鸿光对着身边的侍卫说道。 “是!” 苏眉笙冷眼看着浑身哆嗦个不停的碧香:“你为何要陷害我?” 碧香不敢看她,只是一个劲的摇着头。 冷不丁,一旁的段景逸猛然暴喝:“说!” 这句突如其来的暴喝,吓得碧香浑身一抖:“是奴婢嫉妒了。” “我有什么可让你嫉妒的?”苏眉笙想不明白,她也是一个下等宫女,既无权,也无势,就为了嫉妒而陷害她两次,非要至她于死地。 碧香缓缓抬起头,双眼直直的盯着她:“不仅你的美貌让人嫉妒,而且你也只是个下等宫女,凭什么一来就夺去我在养心殿一日一次的打扫?害我要日晒雨淋,不分昼夜的去打扫前庭和廊道?” 听到这里,苏眉笙终于明白了:“就为了这个你要害我?” “是。”碧香的眼中迸射着恨意,“你我都是宫女,我比你先入宫,可所有的好事都被你占了,凭什么?” 此时的苏眉笙只感到心里阵阵发冷,仅仅只因她的长相,仅仅只因她夺了碧香原本的活,仅仅只是因为这些根本不起眼的事情,就要活活害死她? “哈哈哈哈……”苏眉笙猛然大笑了起来。 段景逸看着这样的苏眉笙,眼眸中有着理解过后的同情。 “你笑什么?”碧香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一直站着的苏眉笙弯下腰来指着碧香,手指几乎挨到了她的鼻尖:“嫉妒使人丑陋,碧香,你永远也没有我美。” 这句话戳到了碧香的痛处,碧香这个名字很好听,只是她这个人长的太过平凡,又身材臃肿,遭尽了白眼,好不容易才得到打扫养心殿这般轻松的活,却被长得绝色的苏眉笙给霸占了。 “苏眉笙,这次没害死你是你运气好。”碧香咬牙切齿的说道。 苏眉笙讥笑道:“不是运气,是我比你聪明,而你只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闻言,碧香连眼睛里都泛着恐惧,慌忙摇头:“不,不是,是我自己恨你。” 有意的试探,让苏眉笙明白这个幕后操控者的强大势力不是如今只是个下等宫女的她所能扳倒的。不论是身为侍卫头领的樊齐,还是宫女碧香和恭向雪,都不敢说出此人,就足以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第三十六章 义结金兰 第三十六章 义结金兰 这时,恭向雪被押了进来。 跪着的恭向雪没有丝毫挣扎,也不喊不闹,安静的犹如没有生命的木偶。 见到这样的恭向雪,苏眉笙不由的暗自吃惊。 从第一次见到恭向雪开始,她就是一个目中无人,娇蛮跋扈的性子,如今这么安静顺从,倒是出乎了苏眉笙意料之外。 “恭向雪,你可知罪?”关鸿光问道。 “奴婢知罪。”恭向雪回答的很平静。 “为何要害兰秀女?” “奴婢与兰小主本是同一届遴选的秀女,结果奴婢被罚去御膳房,失去了遴选的资格,而她不仅入选还深得皇上宠爱,让奴婢很是嫉妒。加上一直以来奴婢与苏眉笙不和,便心生歹念的将毒害兰小主之事嫁祸在了苏眉笙的头上。”说出这番话的恭向雪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完全就是一副认罪的模样。 恭向雪的回答让碧香也很是意外,原本以为会有一番对质,没想到恭向雪一来就承认了。 “敢下毒谋害未来嫔妃,视大庆律法于不顾,此罪当诛……” 关鸿光的话还没说完,苏眉笙跪下来,开口说道:“大人,奴婢能否替恭向雪和碧香求情?” 苏眉笙的举动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大感费解,甚至连碧香和恭向雪都不由得怔了怔。 “她们如此陷害你,你为何还要替她们求情?”关鸿光越发的迷惑了。 “奴婢只是念在同为宫女的份上,又都是父母所生所养,而心存怜悯,求大人免除她们的死刑。” 关鸿光看向了段景逸,此案皇上极为重视,现已查出真凶,至于怎样判决,他拿不定主意。 段景逸微微螓首。 “既然被害之人都为之求情了,本官就免除尔等死罪,但活罪难饶,将恭向雪和碧香罚入辛者库。” 听到这里,苏眉笙暗自松了一口气,却无意间对上了段景逸那双精光闪烁的双眸。 当恭向雪和碧香被带下去时,苏眉笙见到了擦肩而过的恭向雪回头的一瞥。 这一瞥,没有恨,也没有感激,依旧还是那样的平静,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出了慎邢司,段景逸与苏眉笙两人一起并肩而行。 “多谢晋王!”没有了外人时,苏眉笙才开口道谢。 整个审问的过程里,段景逸都在有意无意的帮着她,他人看不出,可苏眉笙能感受到。更重要都是,从一开始,他就相信她,这让她很是感激。 “为何要替她们求情?不怕她们再次害你?”段景逸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苏眉笙低着头:“她们只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奴婢只是觉得有人想要一箭双雕,既想除掉奴婢,又想除掉兰小主。” 段景焕沉默了。 被谁利用?不言而喻。虽不知道是谁,但一定跟后宫的那些整天想着排除异己独占圣宠的嫔妃们脱不了干系。 后宫的事他不能干涉,小到贵人,大到贵妃,每一个人都有不小的背景,整个后宫和朝中大臣的关系就如同盘互交错的根枝,一动则百动,甚至很多时候连皇上都要忍隐一二。 沉默片刻之后,段景逸说了句:“日后你要越发小心。” “奴婢多谢晋王关心。”苏眉笙露齿一笑。 这样的苏眉笙齿如瓠犀,巧笑倩兮,让段景逸看得一愣。 “晋王?”毫不自知的苏眉笙伸手在段景逸的眼前晃了晃。 段景逸眨眨眼,回过了神,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别处:“何事?” “奴婢没事,是晋王您刚才……” “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段景逸说完抬腿就走,丝毫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见段景逸已然走远,苏眉笙也只得返回礼仪司。 她刚一踏进礼仪司,甜瓜就跑了一过来:“眉笙,你没事吧?” 其他宫女太监们也都纷纷朝苏眉笙看了过来。 慎邢司是宫中每个人,尤其是宫女太监们最怕的地方,进去了的十有八九出不来,侥幸能出来的不是脱层皮就是去掉半条命。 偏生苏眉笙两次踏入慎邢司都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不得不令他人刮目相看。 “身正不怕影子歪,我没做,怕什么?”苏眉笙故意说的很大声。 其他宫女太监们焉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皆都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头做着手里的活。 摒退了所有人的目光,苏眉笙这才将恭向雪和碧香两人谋害兰亭虞的事情经过说给了甜瓜听。 “这两人真坏,亏你还为她们求情,换做我,我才不理呢。”甜瓜还在为那条鸳鸯手帕的事生气。若不是有苏眉笙,只怕她和樊齐都得下大牢。 “好了,这事已经过去了,她们也都被罚去了辛者库。”顿觉一身轻松的苏眉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最起码,她能平平静静一段时间了。 这时,郭嬷嬷走了过来:“苏眉笙,甜瓜,储秀宫的小主点名要你们去打扫,都赶紧去。” “是,嬷嬷!”两人应道。 就在郭嬷嬷准备转身时,回头看了一眼苏眉笙:“你没事吧?” “奴婢没事,多谢嬷嬷关心。”苏眉笙说道。 郭嬷嬷这才转身离开。 “眉笙,嬷嬷在关心你?她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都是碧香在陷害你?” 郭嬷嬷态度的转变,苏眉笙也已感觉到,笑了笑:“嬷嬷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其实啊心肠好着呢。不说了,赶紧去储秀宫吧。” “好啊!” …… 苏眉笙一到储秀宫,就见到了佟菲菲和顾婉仪。 “甜瓜,你去打扫我屋子吧。”顾婉仪说道。 “是顾小主。” 支开了甜瓜后,苏眉笙才问道:“兰小主怎样了?” “她已经醒了,无大碍,正在卧床休息,我带你去看看她。”佟菲菲说道。 三人一起朝兰亭虞的屋子走去。 “眉笙,你没事了吧?”见到苏眉笙,兰亭虞就要下床。 “兰小主,别起来,你现在身子还虚着,躺着别动。”苏眉笙急忙按住了她。 兰亭虞只得躺着:“我听说你也被叫去了慎邢司,可吓死我了。” 苏眉笙转了个圈:“奴婢好着呢。” “这回多亏了你,既让皇上回心转意,让我重获恩宠,又查出了想要害我的人,我该如何感谢你?”兰亭虞满脸满眼都是感激。 “兰小主这是要折煞奴婢啊。”苏眉笙笑道。 “眉笙,别奴婢奴婢的了,你我同为姐妹,不需如此生分。”顾婉仪笑吟吟的说道。 “对啊,我们同为姐妹为何不义结金兰?以后在宫中也好有个相互照应。”兰亭虞是个直爽的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兰亭虞的话让佟菲菲和顾婉仪两人的眼睛顿时一亮。 顾婉仪拍手道:“亭虞这个提议极好,如今这后宫皆都是虎视眈眈之人,我们初入宫中不知深浅,若是形单影只的,极易再发生像亭虞被下毒这等事,如若我们姐妹四人相互扶持,同舟共济,就宛如磐石一般坚固了。” “婉仪说的在理,今后不论我们谁成为嫔妃中的一员,都可谓是上下联手,团结一心,谁也不能再欺负我们。”佟菲菲也极为赞同。 经过兰亭虞这件事,她们三人都意识到有盟友的重要性,孤军奋战不可取。 “你们可都是秀女,奴婢……”有些犹豫的苏眉笙刚说出奴婢连个字,就被六道不满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了。 苏眉笙只好改口:“我只是个下等宫女,这合适吗?” “眉笙,你如今只是明珠蒙灰,假以时日必定在我等之上。”顾婉仪从未小瞧过苏眉笙。 这话深得佟、兰两人的赞同。 “就是啊,万一哪天眉笙成为了贵妃,我等岂不是都沾光了。”兰亭虞笑道。 “可是我从未……”苏眉笙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没想过要成为后宫嫔妃,可若能在宫中的这些年有几位姐妹相互照应,嘘寒问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次兰亭虞的事,就是她们上下齐心,揪出了真凶。即便只是个替罪羔羊,可也让幕后主谋损失了两颗棋子。 左思右想之后,苏眉笙答应了:“好!我们义结金兰。” 闻言,其他三人皆都大喜,忙准备香炉、香烛、换帖。 一番下来,四人结为了异姓姐妹。此事,秘而不宣,成为了四人的秘密。 …… 从恭向雪和碧香被罚去了辛者库之后,苏眉笙过上了一段平静无波的日子。加之又有了三位异姓姐妹,她时不时被储秀宫点名去打扫,借此四人相聚谈笑风生,倒也惬意。 这日夕阳西沉时分,苏眉笙和甜瓜两人一起来到了养心殿准备打扫。 却被守在殿外的李德海给拦了下来:“你们先退下,皇上今日心情不佳,还未离开养心殿。” “是!” 就在两人刚要转身离开时,只听大殿内猛然响起“啪!”奏折被甩在地上的声音。 李德海浑身一抖,急忙弯腰进了养心殿。 从养心殿内传来了段景焕含有无比怒火的声音:“一个个都在上奏要严惩恭志文,如今他的贪墨案还在彻查中,朝中大臣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与他划清界限……” 殿外的苏眉笙听得心里暗自一惊:恭志文?岂不正是恭向雪的阿玛吗?素闻左都御史恭大人为人清廉,办事公正廉明,怎么会贪墨银两? 第三十七章 又罚又赏 第三十七章 又罚又赏 想起了那日在慎邢司里,恭向雪一来就认罪的模样,苏眉笙骤然明白了过来,想必是有人用恭向雪的阿玛来要挟了她。 好一招丢车保帅! 正当苏眉笙想的出神时,手中的扫帚碰上了石栏,发出了一声“哧”响。 “谁在外面?” 段景焕的暴喝声顿时吓得苏眉笙回了魂,正待赶紧离开,就感觉到了两道冰冷的视线正注视着她。 “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听?”段景焕冷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李德海紧跟在段景焕的身后,弯腰低头不敢说话。 心中暗叫倒霉的苏眉笙只得转过身来和甜瓜一起跪了下来。 每次见着皇上,甜瓜都会吓掉半条命:“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婢没有偷听啊。” 两人一起跪下的,却只有甜瓜一人在说话,苏眉笙只是低着头没有开口。 段景焕指着甜瓜:“你退下。” “是,是。”甜瓜磕完头紧忙站起来,同情的看了一眼还在跪着的苏眉笙后,便匆匆离去。 段景焕走近苏眉笙:“为何不说话?” 苏眉笙盯着眼前那双明黄色的龙纹朝靴,每回见到这双靴子就没好事。 “此时是奴婢打扫养心殿的时辰,不知皇上还未离去,才让皇上误认为是奴婢在偷听。”苏眉笙不卑不亢的陈述着事实。 段景焕剑眉一挑,清冷道:“你是说朕错怪了你?” “是的!” 一旁的李德海吓的出了一身冷汗,有谁敢这样对皇上说话? 段景焕蹲下来,伸出两指抬起了她的下巴,墨眸泛着幽幽冷光:“你胆子不小。” 对上他的视线,苏眉笙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看来对你的责罚还是太轻了。”段景焕收回手指,站了起来,“去殿外前庭跪十二个时辰。” “奴婢遵命!”苏眉笙磕了个头便站起来朝前庭走去。 “不要以为可以在朕的眼皮底下耍手段,兰秀人玩的那套皮影戏就是出自你手。” 段景焕的话使得苏眉笙微微一震。 “那种民间的把戏也就你这种混迹于市井之人才精晓,朕不说不代表朕不知道。想通过这种手段引起朕对你的注意,你倒是煞费苦心。” 苏眉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多情了。 “李德海!” “奴才在。” “派人看着她,如若她再睡着了,唯你是问。” “嗻!” 段景焕走后,李德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苏姑娘,你这是何苦呢?敢跟皇上讲道理,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苏眉笙默默走到前庭跪了下来,罚跪总比喝汤药强。 初夏的夜晚不热不冷,微风徐徐倒也怡人,只是若在这样的凉爽中一直跪着,再舒服也不会觉得舒服。 一只萤火虫忽闪忽闪的在苏眉笙的眼前飞动,最终停在了她的裙摆上。 苏眉笙饶有兴趣的盯着这只小小的萤火虫,看着它扑动翅膀,看着从它肚子上发出来的淡绿色的萤光。 亮着明黄色烛灯的养心殿侧殿里,斜靠在方枕上的段景焕静看着手中的书卷,随着一行行的看去,时不时微微眨动着眼帘。 李德海端着托盘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皇上,该用夜宵了。”说着,将托盘里的一碗莲子羹放在了案几上。 “是何时辰?” “快到丑时了。” 段景焕放下手中的书卷,伸了个懒腰,半转身推开身后窗户的一道缝,能看到月光下,养心殿外前庭跪着的苏眉笙。 看着她低着头一动不动,段景焕剑眉一蹙:“她不会又睡着了?” “皇上放心,有人看着,她不敢再睡。”李德海答道。 段景焕收回手,从龙榻上下来:“这家伙鬼灵的很,朕去看看。” 李德海不知皇上为何对这位宫女如此上心,不敢问的他只得赶紧跟在了段景焕的身后出了养心殿。 走出养心殿的段景焕仰头看着皎洁的月光,身为九五之尊,不论是朝野之事,还是国家大事,都让他夜不能寐。唯有到了夜深人静时,他的心绪才会归于宁静。 在视野开阔的前庭,除了站立在两侧的大内侍卫,就只剩下了跪着的苏眉笙,以及离她不远处提着一个灯笼监视她的太监。 苏眉笙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 段景焕走过去,走到她面前停了下来。 苏眉笙这样仿若又睡着了似的,让李德海心里大急,正要对一旁跪了下来的监视苏眉笙的太监训斥时。 一只萤火虫从苏眉笙的裙摆上飞走了。 苏眉笙抬起了头,仰望着眼前的段景焕。 皎洁的月光下,是一张犹如清水芙蓉般无暇娇嫩的脸,朱唇轻启,含水的秋目闪动着盈盈水光。 段景焕的呼吸一滞。 “皇上,奴婢没有睡着。”苏眉笙眨巴着秋目,既有着倔强又有着无辜。 段景焕没有出声,只是呆呆的看着这样的苏眉笙。 皇上没有开口,李德海也不敢开口。 气氛一时之间就这样凝固着。 见皇上不说话,苏眉笙慢慢垂下秋目,依旧盯着裙角上的那只萤火虫。 没了犹如皓月的秋目,四周顿时黯然失色,段景焕渐渐恢复理智后,吐出了三个字:“起来吧。” 苏眉笙猛然抬起头,疑似自己听错了,对她,皇上可是从来没有赦免过。 “还不快谢恩。”看得心里干着急的李德海提醒道。 苏眉笙这才磕头谢恩:“谢皇上!” 有了上次的教训,苏眉笙这次起来的很慢,跪的太久双腿变得很是僵硬,站着的姿势也变得尤为怪异。 这一切看在段景焕的眼里,眸光闪了闪后,便转身离开了。 既然已经赦免,苏眉笙此时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去休息,可刚一迈步,就听到了段景焕的声音。 “那碗莲子羹赐给她。”段景焕说罢,便进了养心殿。 李德海微微一愣后,忙应道:“嗻!” 一会功夫,李德海端着银耳莲子羹端出来了:“快吃吧,这是皇上的赏赐。” 早已饥饿不堪的苏眉笙也不客气,端起来就猛吃。 看着眼前的苏眉笙,李德海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皇上这又罚又赏的,奴才真是琢磨不透。” 喝完最后一口莲子羹的苏眉笙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瓣:“多谢李总管。” 李德海接过碗:“回吧。”说完转身走了。 苏眉笙看了一眼养心殿还亮着灯的侧殿,嘀咕道:“有何想不通?皇上就是凭心情下旨的人呗。”一碗莲子羹下肚,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这碗莲子羹真不错……” …… 从这次之后,苏眉笙每次到养心殿都没有再见到段景焕,时日一长她和甜瓜也就逐渐放下了提心吊胆,安下心来打扫起了养心殿。 一晃就是几个月过去了,日子过的倒也平静,直到有一日,苏眉笙和甜瓜再次被喊去储秀宫打扫时,她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亭虞呢?”苏眉笙来到储秀宫后,发现只有佟菲菲和顾婉仪在。 佟菲菲一脸的笑意:“你还不知道吧,亭虞这几日总是食欲不振,常常呕吐,经太医一瞧,原来是怀上了龙嗣。皇上大喜,立马册封为虞贵人了。现如今已搬去了启祥宫。” 闻言,苏眉笙顿时喜上眉梢:“这可是大好事啊。” “对啊,亭虞一再说都是你的功力,若不是你替她重获恩宠,也不会有今日,特意让我告诉你今晚我们四姐妹一定要去启祥宫好好庆祝一番。”一向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顾婉仪也是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去,一定要去。今晚我要想个法子溜出礼仪司。”苏眉笙偏着头的想着主意。 佟菲菲拍了拍苏眉笙的肩:“不用想了,我们都替你想好了,到时亭虞会直接从礼仪司把你要过去,今后你就是启祥宫里掌事的宫女了,有亭虞照着你,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 “这样以来,我们四人也就能不用顾及旁人的经常见面了。”顾婉仪接着说道。 苏眉笙想了想后摇摇头:“不妥,不妥,若是我成为了启祥宫的人,就等于告诉所有的人我是虞贵人的人,日后想要办事就不方便了,我还是待在礼仪司,躲在暗处,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才能真正上下联手,相互照应。” 这话让佟菲菲和顾婉仪皆都露出了犹豫,苏眉笙说的在理,若是四人的亲密关系暴露了,日后想要对付那些暗中的对手,只怕就不容易了。 “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让你受苦了?”佟菲菲说道。 “不苦,不苦,我乐意啊。”苏眉笙笑道,“我如今在礼仪司一点也不辛苦,郭嬷嬷对我又好,总是给我派轻松的活,我还真有点喜欢那儿了。” 顾婉仪用纱扇遮住朱唇,轻笑出声:“眉笙,我真是羡慕你能这样的不计小节,还能这样的自由。” “那就依你吧,只是今夜你要如何溜出礼仪司?”佟菲菲也只得同意了苏眉笙的提议。 苏眉笙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今夜就说虞贵人刚册封为贵人,尚有些许后宫礼仪不曾知晓,传我去说道说道,这样我就能出礼仪司,正大光明的去启祥宫了。” 佟菲菲和顾婉仪双双大赞:“好主意!” 第三十八章 烧烤之遇 第三十八章 烧烤之遇 “今夜我们三人一定要不醉不归!”苏眉笙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我来掌勺,让你们尝尝我这位御厨的手艺。” 这话说到了佟、顾两人的心里,纷纷点头称好。 “早就想尝苏御厨的手艺了,今晚总算得偿所愿。”顾婉仪打趣道。 “就是,就是,我也盼很久了。”佟菲菲忙点着头。 “我这就去准备。”事不宜迟,苏眉笙说走就走。 “我们也去告诉亭虞立马派人去礼仪司传你进启祥宫。” 三人一同出了储秀宫。 …… 天公不作美,旁晚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可仍然没有阻止苏眉笙四人的相聚。 启祥宫虽不如重华宫大,却也总比储秀宫大,亭舍小桥应有尽有。 四人的相聚就在亭舍里,一边观雨一边吃着苏眉笙亲手炒的菜和烧烤,肉香和酒香混合的气味在空气中形成了诱人的香味。 兰亭虞有孕在身不宜喝酒,便以茶代酒,吃到尽兴时,一边抚琴一边吟唱,听得三人赞口不绝。 “亭虞这歌声真是绕梁三日不绝耳,直至遏行云也。”被酒染红了双腮的顾婉仪娇态吟吟,顾盼生辉。 “难怪皇上每次经过储秀宫时会停驻不前,这歌声令我等自叹不如。”酒过三巡的佟菲菲也是醉眼迷离,艳若桃李。 却不知,这悠扬的琴声和悦耳的歌声飞过围墙漾荡在雨夜里。 “这是从何处传来的琴声?”坐在龙辇上的段景焕侧耳听了听后问道。 “回皇上,这是从启祥宫传来的琴声。”李德海答道。 “启祥宫?新册封的虞贵人?”段景焕这才想起了怀有身孕的兰亭虞。 “是的,皇上。” “去启祥宫。” “嗻!” 启祥宫后花园的亭舍里,没有丝毫醉意,神色如常的苏眉笙将一只大茄子放在炭火架上烤着后,拍了拍没有灰的手,坐回了桌旁,“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快变成醉西施了。” “今日高兴,我们高兴啊。”顾婉仪歪着头,笑看着苏眉笙,“你不知道,从我入宫以来,一直都是谨小慎微,不敢有半分差池。在我们结拜之后,在此时我们如此欢快的相聚,这一切都让我仿若在进宫之前的那般轻松,放心和自在。” 佟菲菲忙点着头:“如今亭虞被封为了贵人,在宫中我们多少有了依靠。若是再诞下龙子,我们岂不是越发沾光了。今日我们都能放开了的喝,放开了的吃,这在往日谁也不敢啊。” “你们两人呐,就应该多花心思去怎么吸引皇上的注意,一旦都能像亭虞这样被册封,我们在宫中不就没人敢欺负了吗?”一边嚼着烤肉的苏眉笙一边说着。 “眉笙,你何时替自己想想?真要一直做宫女吗?”佟菲菲担心的看着苏眉笙。 苏眉笙挥挥手:“你们就别替我操心了,先把自己操心好吧。” 一阵夹杂着雨味的夜风吹过,略感有些凉意的兰亭虞停下了抚琴。 顾婉仪见着后说道:“夜里凉,不能让亭虞久坐于此,我先扶亭虞先回屋再来陪你们。” “我去吧,你比我还不胜酒力。你们多聊聊,难得眉笙今夜能出来,别浪费了这大好机会。”佟菲菲与兰亭虞一同站起来。 “眉笙、婉仪,我先回屋了。”兰亭虞说道。 “不用管我们了,你的身子要紧。”苏眉笙和顾婉仪同声道。 待两人走后,苏眉笙起身去看正在烧烤的茄子。 顾婉仪则看着夜色朦胧中的细雨,低声吟道:“夜雨连明春水生,娇云浓暖弄阴晴……” 突然一道清朗的声音接下了顾婉仪念的这首诗的下半句:“帘虚日薄花竹静,时有乳鸠相对鸣。” 顾婉仪和苏眉笙一回头,顿时神色一变。 顾婉仪连忙站起来,屈膝一福:“奴婢见过皇上!” 苏眉笙紧忙低头,跟着一福。 “免礼!”段景焕咋然见到苏眉笙,不由的剑眉一挑,“你怎么会在此?” “奴婢……”苏眉笙一时想不到回答的理由,以景焕对她的成见,不论她说什么都是错。 “回皇上,因奴婢等人与虞贵人同为一届秀女,虞贵人被册封后不忘奴婢等人,便相邀一聚。听闻苏眉笙的烧烤手艺极佳,特请过来让奴婢等人解解馋。”顾婉仪出面替苏眉笙解了围。 闻言,段景焕睨了一眼烧烤架:“这是烤的何物?” “回皇上,是茄子。”苏眉笙仍然低头答道。 一丝鄙弃闪过墨眸,段景焕清冷的问道:“这也能吃?” 一说起食物,苏眉笙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秋目,兴致勃勃的说了起来:“能啊,还特别好吃,烤熟后再切开,洒上孜然、香葱、蒜泥……味道可鲜了。” “皇上,烤熟的茄子确实很美味,您可否尝尝?”顾婉仪也帮腔道。 段景焕淡淡的瞄了苏眉笙一眼后,坐了下来。苏眉笙刁钻古怪的厨艺他早以领教过,只是这等烤茄子还真是闻所未闻,不由的引发了好奇心。 一旁的李德海着急了:“苏眉笙,还愣着作甚,赶紧啊,皇上等着了。” 苏眉笙这才反应过来:“是!”忙翻动着炭火上的茄子。 “你也坐。”段景焕对站着的顾婉仪说道。 “谢皇上!”顾婉仪再次一福后,坐了下来,边为段景焕斟着酒边问道,“皇上也喜欢北宋诗人苏舜钦?” 段景焕点了点头:“他的这首《初晴游沧浪亭》不错。” “奴婢也很是喜欢,每逢下雨就会想起这首诗。”顾婉仪说着,又看向了亭外的濛濛细雨。 一口饮尽杯中酒的段景焕目光扫向顾婉仪时,不由的微微一愣。 此时的顾婉仪翘首倚望,眉目宛然,书卷与淑女相互映衬的气质使得她脱尘而静谧。 见惯环肥燕瘦各色美人的段景焕在猛然见到这样的顾婉仪时,不禁有了一丝新鲜感。 “听闻前锋参领顾怀之女秀外慧中,天资聪慧,精通琴棋书画,是位难得的女才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顾婉仪本就被酒染红了的双腮越发的红了起来:“皇上您这是折煞奴婢了,在博览古今,精晓八斗,学贯中西的皇上面前,奴婢甚是惭愧。” 段景焕淡然一笑:“朕还未曾听过你的琴艺,来,抚琴一首。” “是!”顾婉仪落落大方的站起来,在琴前坐下,微微冥思后,纤纤玉指便开始拨弄起了琴弦。 瞬间,一曲高声流水在纤指的弹奏下时而余音袅袅,时而琤崆大气。 段景焕满意的点点头,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余光扫过一旁专心烧烤的苏眉笙时,不自觉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此时的她素肤如凝脂,娇美如开莲,两弯似蹙非蹙眉,一双似喜非喜泛水目,在火光的照耀下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艳而不妖。 一口酒滞留在段景焕的口中,忘了咽下,他的眸光就这样直直的落在苏眉笙的身上,浑然已听不见近在咫尺的悠扬琴声。 “皇上,皇上……” 在李德海小声的轻唤中,段景焕这才动了动墨眸。 “顾秀女的曲子弹完了。”李德海轻声禀报着。 段景焕吞下口中的酒,转动视线看向了顾婉仪:“不错,琴音不绝如缕,如落玉盘。” 顾婉仪站起来,微微一福:“谢皇上夸奖!” 为了掩饰刚才的失神,段景焕故意沉下音调对苏眉笙问道:“你所说的烤茄子为何还没有烤好?” “刚刚烤好!”苏眉笙说罢,将撒上了调理的烤茄子放在盘子里端了上来,“请皇上品尝。” 一个长条的烤茄子被打开成了两半,洒上作料后,散发出阵阵独特的香味。 段景焕拿起筷子轻轻尝了一口,入口即化,整个嘴里都是茄子的香味,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顾婉仪与苏眉笙相互对望了一眼,由此可见,段景焕对这道烤茄子并不排斥,两人默笑着。 当段景焕放下筷子时,一个大茄子也只剩下了皮,茄子肉都被吃完了。 “皇上,烤茄子的味道可还行?”苏眉笙问了句。 原本还心情大好的段景焕一听这话,徒然脸色一冷,站了起来:“凭这样的伎俩就想引起朕的注意?未免太小瞧了朕。” 事情的骤然急转,让苏眉笙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刮子,为何要多此一问?早就知道皇上对自己从来就不待见,不论说什么都会让他自作多情。 “哼!”冷哼一声的段景焕一甩袖袍正欲离去,瞟见低头不敢说话的顾婉仪时,心里一动,唯恐苏眉笙听不见,大声说了句:“今晚就让顾秀女侍寝。”说罢便离开了亭舍。 “嗻!”一边命人给皇上打着伞的李德海一边对顾婉仪道:“顾秀女,大喜了,赶紧回储秀宫准备准备。”说完这话,紧跟上了离去的段景焕。 顾婉仪愣愣的看着雨中逐渐远去的段景焕,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还愣着作甚,快回储秀宫啊。”苏眉笙在一旁催促着。 “这,这是真的?”顾婉仪这才醒悟了过来。 苏眉笙捂着嘴的轻笑道:“当然是真的,皇上金口玉言,岂能有假。” “那……”顾婉仪想离开又有些不忍将苏眉笙一人留下。 “快去吧,一会菲菲就来了。” 顾婉仪这才急忙离去。 第三十九章 福星福将 第三十九章 福星福将 顾婉仪离开后,亭舍里就只剩下了苏眉笙一个人,她拿起一串烤肉大口的嚼着:“刚还在后悔自己瞎问什么,如今看来,我可是大功臣了,正愁着婉仪和菲菲一直被冷落着该如何是好,没想到今夜……” 喃喃自语的苏眉笙说到这里,突然偷笑了起来:“我们四姐妹马上就会有第二个贵人出来了。” “什么第二个贵人?”扶兰亭虞回了房后的佟菲菲走入了亭舍,四处看了看后问道:“婉仪呢?喝醉了?” “婉仪就是第二个贵人。”苏眉笙打趣道。 这话佟菲菲听不懂了。 苏眉笙便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后,佟菲菲立刻喜形于色,连呼:“太好了,太好了,眉笙,你就是我们的福星福将啊。” 兰亭虞是苏眉笙帮着成为了贵人,今夜的顾婉仪也是因为苏眉笙的一句话有了侍寝的机会,只要她获得了宠幸,就离册封不远了。 “下回我若能帮你成为贵人,你们三人也不枉此次入宫了。”在苏眉笙的心里,最想帮的是佟菲菲,可偏生她太善良,这样的性子软弱可欺,让苏眉笙很是不放心。 现如今有了兰亭虞和顾婉仪,苏眉笙也就放心很多,心里也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帮佟菲菲成为后宫嫔妃中的一员。 佟菲菲害羞不已:“就知道打趣我。” “难道你不想?”今日苏眉笙的心情特别好,调侃起了佟菲菲。 佟菲菲红着脸的低着头。 不想?当然想。 只是今夜未能见着皇上,多少让她有些遗憾。 “来!”苏眉笙端起酒杯,“为婉仪即将成为贵人,为下一个佟贵人,喝一杯!” 佟菲菲是脸颊依旧绯红一片,端起酒杯,与苏眉笙一同一饮而尽。 两人边吃边聊,说着各自从小的经历…… …… 于此同时,在重华宫内。 “哐当!”一只龙凤白玉茶盏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没想到一个兰亭虞刚被封了贵人,如今又来了一个顾婉仪。哼,她们可真厉害啊,一个接一个的勾引皇上成功了。”气得脸色发青的陆卿云不停的急促呼吸着。 珍珠在一旁不敢说话。 陆卿云瞥了一眼珍珠:“你真没用,区区一个秀女都弄不死,现下好了,不仅成为了贵人,还怀有龙嗣,我们想要下手就更难了。” “是奴婢没用。”在外嚣张跋扈的珍珠,在陆卿云面前就犹如老鼠见了猫。 一抹猩红在陆卿云的眼里闪过:“赶紧给本宫想法子,虞贵人暂且动不了,顾婉仪一定要除掉。” “是!” “还有苏眉笙这个狐狸精,一次是皇上亲审,一次是晋王旁审,两次都让她侥幸逃过一劫。本宫还就不相信她的运气能一直这么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还能翻天不成。” “娘娘,何不将她要过来,只要她进了重华宫,想怎样弄死她还不是您说了算。” 陆卿云摇了摇头:“上回皇上说要收了她,她却想留在本宫身边,皇上不允。若是本宫再去要了她,恐惹皇上不快。本宫不能为了她,毁了本宫在皇上心里的印象。别忘了,本宫一直都觊觎着皇后的位置,若是惹怒了皇上,岂不是坏了本宫大事?” 珍珠脸色一变,忙道:“是奴婢愚笨,求娘娘息怒。” 陆卿云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借刀杀人!” 珍珠一脸迷惑的看着陆卿云:“娘娘的意思是……” “想办法挑起……” 在屋内人说话之时,屋外一个端着放有一杯茶盏托盘的宫女慢慢的退了下去。 …… 翌日,雨过天晴后,整个天空都像被洗过一样的碧蓝无云。 储秀宫内,为段景焕整理龙袍的顾婉仪将最后一样玉佩别在了他的腰带上后,安静的退在了一旁。 段景焕似想起了什么:“你们经常唤礼仪司的人来储秀宫打扫?” “回皇上,是的。” 段景焕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顾婉仪的屋子。 在离开储秀宫时,他对李德海说了句:“册封秀女顾婉仪为婉贵人,赐翊坤宫。”便上了龙辇。 留下了一脸发愣的李德海。 李德海看了一眼顾婉仪的屋子,喃喃自语:“一次宠幸,皇上这么快就册封了?”说归说,办事可不敢怠慢。 当顾婉仪跪下接旨时,激动的热泪盈眶,待李德浩走后,便抱着佟菲菲又哭又笑。 “哭什么呀,这可是大喜事。”佟菲菲说归说,自己的眼眶发热了起来。 她们都进宫大半年了,一直没有得到过皇上的注意,在宫中没有身份就没有地位,没有地位就没有待遇。 官女子的身份就如同宫女一样,只是不属于任何一宫只能待在储秀宫里,唯一不同的是暂时无人敢使唤而已。没有自己的宫女太监,没有年例,没有像样的日常饮食配额,一切的一切都要从简。 如今,兰亭虞才被册封为贵人,紧接着顾婉仪也被册封了贵人,这无疑算是熬出了头,有了自己的行宫,有了自己的宫女太监,也有了贵人该有的待遇。 “菲菲,我走了之后,储秀宫就剩你了,你可怎么办?”高兴之余,顾婉仪的心中有了不舍。 “还有眉笙啊,她会经常来陪陪我的。” “我和亭虞等着你被册封,到时我们三人再一起等着眉笙被册封。” 佟菲菲连忙点着头:“那时我们四人就都有自己的行宫了。” “对,我们四人一定要都熬出头来。” “别哭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哭肿了眼可不好看。”佟菲菲一边说着一边替顾婉仪擦着眼泪。 “婉贵人,该去翊坤宫了。”门外的宫女提醒着。 佟菲菲不敢耽误:“我送你出储秀宫。” …… 礼仪司。 “眉笙,听说了吗?顾秀女今早被册封为婉贵人了。”坐在走廊里刺绣的甜瓜说道。 闻言,正在刺绣的苏眉笙猛然抬起头,两眼直放光:“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还从我们礼仪司派去了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以后他们就留在翊坤宫,跟着婉贵人了。” “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苏眉笙喃喃自语,脸上有着喜悦。 “你为何如此高兴?” 苏眉笙有意掩饰着自己的表情,低头继续刺绣着:“当然高兴啊,婉贵人人这么好,又这么有才华,早该册封了。” 甜瓜停下了刺绣,呆看着苏眉笙:“你呀,就是爱瞎操心,是人家当贵人了,又不是你,如若是你,我才高兴呢。” “这辈子你就别想了,我是当不了贵人的。”苏眉笙故意叹了口气。 “你是我见过长得最美的人,皇上为何看不见呢?”甜瓜歪着脑袋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样。 “因为我跟皇上八字不合,每次见面我都倒霉,你不是都瞧见过了吗?” “唉,可惜了你这么个大美人啊。” 苏眉笙不认同的摇摇头:“不可惜,等到了二十五岁,我出宫后再嫁人也不迟。” 说到这里,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一直在宫外等着她的人——黎靖之! “眉笙,你笑什么?” 苏眉笙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笑出了声,紧忙收了声:“没有啊,是你听错了。” “不可能,我明明听见你在笑。” “快绣吧,一会吃过午膳,我们还要去储秀宫打扫呢。”苏眉笙能想象到此刻的佟菲菲一定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义结金兰的四人已有两人成为了贵人,下一个不是佟菲菲都没人信了。 …… 养心殿。 “啪!”段景焕一掌拍在奏折上,龙颜上写满了怒火:“又是一个要求严惩恭志文的。” 一旁的晋王段景逸说道:“恭志文贪墨银两一案疑点众多,经微臣细查后发现,他正在彻查的一桩贩卖私盐案,牵扯到众多官员的贪腐受贿。他从广东层层往上,一直查到京城就查不下去。若说他收受贿银,为何查到了京城才开始收受?在广东时,天高皇帝远的岂不是受贿的最佳机会?为何偏偏要在天子脚下受贿?且一受贿就被人告发,这明显就是有人在暗中布的局,其目的是为了阻止他继续查下去。” 正欲喝茶的段景焕闻言,看向了段景逸:“查出幕后布局的人了吗?” 段景逸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此人藏匿很深,微臣能查到的也只是一些表面的东西,每次调查一深入,线索就断了。” 墨眸中闪过一丝凌厉,段景焕冷怒道:“查,给朕好好的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幕后操控。” “是!” “此事要暗中进行,不要打草惊蛇。” “微臣明白。” “皇上,已到午膳时辰了。”李德海在一旁小心的提醒着。 近日,因为朝中之事,皇上的情绪总是起伏不定,他这个做奴才的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稍有不慎,指不定就会挨罚。 段景焕站起身来,走出龙案,对着段景逸说道:“一起吃。” “谢皇上!” 两人来到膳房时,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 当坐下的段景焕尝了一口后,便索然无味的放下了筷子。 “皇上?”李德海小心的问着:“可是菜不合胃口?奴才去命御厨重新再做。” 段景焕摆了摆手:“朕想起了昨晚的烤茄子。” 那只是苏眉笙随手烤的一个茄子,其味道却胜过了这一桌子的菜,因此在段景焕仅仅只是吃了一口菜后,便没有了再吃的食欲。 一听这话,李德海顿然明白了过来,急忙道:“奴才这就去找苏眉笙。” 段景逸微微一动眉头:“苏眉笙?” “晋王有所不知,昨夜皇上吃了苏眉笙烤的一只茄子,应该是有些喜欢那烤茄子的味道了。” “原来如此。”段景逸又怎会不知苏眉笙那一手烧烤的绝活?他曾命府里的大厨依样画葫芦都烤不出苏眉笙烧烤的味道。 “奴才这就去礼仪司。” 谁想,段景焕猛然一喝:“狗奴才,谁让你去的?” 刚要抬腿的李德海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朕有说要你去找她吗?” “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李德海吓的连连磕头。 “滚!” “嗻!” 一旁看着的段景逸忍不住轻笑出声:“微臣很少见皇上如此情绪?” “朕有何情绪?” “微臣看得出皇上明明很想吃,却不知为何拗着不找苏眉笙来做。” 段景焕看了一眼段景逸:“此女子心机颇深,几次三番在朕面前献媚,朕岂能称了她的心意?” 第四十章 善有善报 第四十章 善有善报 段景逸听得一愣:“皇上……”想了想后,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完想要说的话,有些事说的太多,反而弄巧成拙。他心里明白,苏眉笙并不是皇上说的那种人。 见段景逸一直没有动筷子,而门外时不时探头进来看一眼的李德海又是一副干着急不敢说话的模样,段景逸心里有了主意。 “听皇上说那烤茄子如此吸引人,微臣很是好奇,不如以微臣的名义找苏眉笙来烤几只茄子如何?”段景逸的话说的很委婉,既给段景焕留了面子,又能让段景焕吃到想吃的烤茄子。 这话,段景焕不反感,只要不是他找的她,就不会给她长脸的机会。 见段景焕没有反对,段景逸便对李德海说道:“李公公,去找苏眉笙来烤几只茄子,一定要说是本王找的她。” “嗻!”李德海立马心下大喜,步下生风而去。 “皇上似乎对苏眉笙这位宫女有何误解啊?”段景逸旁敲侧击的问道。 段景逸一直很敬重和敬佩自己的这位皇兄,却不知道他为何会对苏眉笙如此生厌。 “误解?”一提起苏眉笙,段景焕就气不打一处来,“朕会看错人?她的目的那么明显的写在脸上,朕又不是瞎子。当初在重华宫,朕说要收了她,册封她为贵人,她还振振有词的说对陆贵妃有意思,这不是明显的在给朕难堪吗?” 听到这里,段景逸有些忍俊不止的想笑,不愧是苏眉笙,居然用这个法子来拒绝皇上。 段景逸忍住了笑意:“说不定她真的不想成为后宫嫔妃呢?” “不想?不想为何还要进宫?不想为何又要三番五次的对朕献媚?她其实是对贵人这个封号不满意,还想要更大的。”段景焕越说越气,若是有胡子,真可谓是吹胡子瞪眼睛了。 段景逸无奈的暗自摇头,原来她与皇上的症结在这里。 一个死活不想成为后宫佳丽,一个认为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这样的两人一旦遇上,就是鞭炮与上火,一点既着。 “皇上准备怎样处理苏眉笙?”这是段景逸担心的问题,在这皇宫里一旦皇上对谁有了偏见,那日子就不好过了。 “晾着。”段景焕想也不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是看不上贵人这个封号吗?那就做一辈子的宫女。 “也好,过几年出宫去了,也就不会再碍皇上的眼了。”对于这个决定,段景逸觉得很好,若是皇上不喜欢她存心无视,她在宫中待上几年也就出宫了。 提起出宫二字,段景焕的墨眸中闪动着一丝复杂,心中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 “听闻新册封的虞贵人怀有龙嗣了,微臣在此恭贺皇上。” 段景焕微微螓首:“你呢?也不小了,可有中意之人?何事成亲?” “微臣暂无此打算。” “看中那家朝臣之女,朕替你做主。” “谢皇上!” …… 礼仪司。 “眉笙,该吃午膳了。”甜瓜放下了手里的刺绣。 苏眉笙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我也饿了。” 这时,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苏眉笙!” “李总管?”咋然见到李大海,苏眉笙很是讶异,心里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李德海是皇上身边的人,他的到来一定跟皇上有关系。 甜瓜对李德海微微一福后,进了厨房。 “快跟我走。”火急火燎的李德海也不废话,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去哪儿?” “去膳房。” 果然跟皇上有关。 苏眉笙踌躇着没有跟上:“李总管,奴婢已经不是御膳房的人了,要奴婢去膳房作甚?” “是晋王想吃你的烤茄子,特命我来唤你过去。” 一听是晋王,苏眉笙这才迈步跟了上去:“李总管,我还以为是皇上……吓死奴婢了。” “走吧,晋王还在等着。”李德海没有说出皇上,苏眉笙每次受罚,李德海都看在眼里,对此,他一个奴才也只能看着。 走出礼仪司,经过御花园时,苏眉笙无意中瞧见了假山后躲躲闪闪的花袭人。 苏眉笙停下了脚步:“李总管,烧烤需要烤架和一些黑炭,以及一些调料……” “我这就御膳房要他们准备好,你直接去膳房等着。” “多谢李总管。” 李德海也不耽搁,径直朝御膳房的方向走去,如今苏眉笙不是御膳房的人,也就不能随意指使御膳房的人。 待李德海走后,苏眉笙转身进了花袭人躲着的假山后。 “找我吗?”苏眉笙问道。 上次,她们就是在这里遇见的,这次见花袭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就猜到了几分。 “眉笙,陆妃娘娘要设计害你,你可要当心啊。”花袭人小声的说着,眼中有着担心。 苏眉笙没想到花袭人会帮自己:“你这样做不怕被陆妃娘娘知道?” “怕!”花袭人没有隐藏自己的害怕,“可你帮过我,我不能见死不救。” 在这奉承攀附,对上巴结,对下欺压的紫禁城里,肯出手相助的人不多,苏眉笙的相助,让花袭人铭记在了心里。 “多谢了。”苏眉笙由衷的谢道。 “只可惜我没能听清楚她们有何计划,只能特意来提醒你。”说完后,花袭人不敢多做停留:“我走了,被珍珠发现就麻烦了。” “袭人!”苏眉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若是在重华宫待不下去了,我可以另外给你找个去处。” 花袭人的眼里顿时有些泛红,点了点头:“多谢!” “往后你我不要总是谢来谢去了,有难处就来找我。” 花袭人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还有一事,提醒婉贵人也当心一些。” 苏眉笙暗自一惊:“你是说顾婉仪婉贵人?” “嗯,怎么说她也与我是一届的秀女,如今她被册封为了贵人,我替她高兴,可是陆妃娘娘很善嫉,她不希望有人夺了她的圣宠,才会设计害你和她。”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婉贵人的。”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后,花袭人左右看了看,悄悄的走了。 苏眉笙站在原地思付了片刻后,朝膳房走去。 …… 进入膳房,苏眉笙一见到段景焕,心里没来由的漏掉了一下,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能见到。 “奴婢见过皇上,见过晋王。”苏眉笙低眉垂目的行着礼。 段景焕神色冷然,不言不语,没有任何反应。 “不必多礼。”段景逸微微一笑:“听说你的烤茄子味道不错,本王特命人找你来烤一些,尝尝味道如何。” “那奴婢就献丑了。”苏眉笙的脸上满是自信,对于烧烤,她从来没有胆怯过。 苏眉笙来到早已备好的烧烤架旁,动作熟练的开始了烧烤。 段景焕与段景逸依旧聊着之前的话题,对桌上的菜肴未动分毫。 李德海走近苏眉笙身边,小声说道:“皇上食欲不佳,午膳一直未动,你还能烤出别的来增加皇上的食欲吗?” 苏眉笙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菜后,点了点头:“奴婢有办法。” “那就全看你的了。”李德海这才放了心的站在一旁。 将三只大茄子放在烤火架上后,苏眉笙走到桌前,伸手将桌上的一盘水煮牡蛎给端走了。 正在与段景逸说话的段景焕见状,剑眉微动,带有疑惑的目光随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何故?”倒是段景逸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苏眉笙将盘中闭合的牡蛎一个一个的打开,放在烧烤架上:“像这样的极品牡蛎,大多都是水煮后蘸酱吃,实则暴残天物,今日奴婢给皇上和晋王做个新吃法。” “烤着吃?”段景焕冷哼一声,“真以何物都能烤着吃?”烤海鲜,他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似乎,在苏眉笙的身上,有太多的第一次。 面对段景焕的质疑,苏眉笙早已习以为常,不动声色的一边在打开的牡蛎上洒着调理,一边说,“皇上,真的什么都能烤着吃的。” 说完,她离开烤架,再次来到桌前,又将桌上的一盘白玉馒头端走了。 “奴婢再给皇上烤一道蜜饯馒头饼。”苏眉笙用刀将馒头切成一片一片,串在竹签上,放在烤架上烤了起来。 顿时,整个膳房里都散发着一股股混合的食物香味。 段景逸动了动鼻翕:“确实很香,还是一种说不出的香味,闻所未闻。” 这股香味,段景焕也闻到了,原本没有食欲的他不禁有了饥饿感,在瞟了一眼苏眉笙后,楞是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随着苏眉笙不断的翻滚烤架上的食物,不断的洒着调料,食物和调料融合后被炭火一烤,膳房里的香味也就愈加浓烈起来,香味飘出膳房后让周围的侍卫们都闻的只咽唾沫。 被笼罩在香味里的段景焕腹中发出了咕噜声,眸光时不时的瞟向那随着滋滋作响而不断冒出火光的烧烤架。 “为何还没烤好?”最终,段景焕忍不住的出声问道。 “好了,好了。”苏眉笙端着一盘金黄色的东西走过来,放在了段景焕的面前,“请皇上和晋王尝尝。” 两人分别加了一块,放入口中一咬,霎时感到一股甜甜的麦香溢满了嘴里。 “这是……馒头?”段景逸凭着记忆问道。 苏眉笙微微低头答道:“是的,奴婢在上面撒上了蜂蜜,吃起来甜而不腻,又脆香可口。” “果真味道不错,本王还没想过区区一个馒头还能有这样的吃法。”段景逸边说边吃,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苏眉笙偷偷看了一眼段景焕,他几口吃完了一块,又夹了一块,这模样真不像没有食欲的人。 “不是还有牡蛎吗?”吃完了第二块的段景焕意犹未尽的问道。 “奴婢马上就端来。” 待苏眉笙将烤好的牡蛎端上桌后,两人同时看向了那盘“花!” 说是花,还真不为过。打开的牡蛎,去掉了壳以后,将带肉的一边一块一块的摆成了一个圆圈,在圆圈的中央又是一个小圆圈,直到将整个盘子挤得满满的。 每个牡蛎里都放有一些碎粉丝,一些碎肉末,一些香葱蒜泥,在肉尖上还有一粒红色的枸杞。 这样的摆盘,这样的颜色搭配,猛一看去就是一朵“牡蛎花!” “这,如何吃?”看着这样的摆盘,段景焕即便是身为见博识广的九五之尊,也犯难了。 平日里都是太监剥好了放在碗里给他,如今要自己动手,还是如此奇怪的烧烤牡蛎,他一直之间不知道怎样下手。 段景逸也有着同样的疑惑:“用手抓吗?”这样的牡蛎,让他开了眼界。 “噗嗤!”苏眉笙忍不住的笑出了声,从桌上拿起一双筷子,再拿起一只牡蛎,用筷子夹起牡蛎里的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第四十一章 白银百两 第四十一章 白银百两 有真人做示范,在座的两位自然也就毫无疑问的学会了,学着苏眉笙的样子吃了起来。 “妙啊!”一入口,段景逸就大赞起来。 段景焕慢慢嚼着,眼神之间流露着一种享受。 牡蛎的肉质软嫩,没有腥味却有混合着肉和粉丝的香味,着实是一道罕见的美味佳肴。 不用问,仅看表情,苏眉笙就知道这道烤牡蛎又过关了,紧忙端上了最后一道烤茄子。 三道菜都上完了,桌前的两人还在津津有味的吃着,苏眉笙退到李德海的身旁,小声说道:“李总管,奴婢的烧烤已经做完了,是否可以退下了?” 察言观色的李德海早已看出皇上的龙心大悦,点了点头:“有劳苏姑娘了。” 苏眉笙微微一福,便悄然退出了膳房。 能远离段景焕是她的心愿,而另一方面她想赶着去翊坤宫找顾婉仪。 本没有食欲的段景焕只因三道烧烤,食指大动,有了难得的饱腹满足感。一直以来因身处皇位的政务压力,不仅日日宵衣旰食,且夜寐不安,也由此常常食不甘味。在平常人身上吃饱的感觉,在他身上已然很久没有过了。 “承蒙皇上之邀,微臣今日尝到了难得的美味。”同样吃的很是尽兴的段景逸一脸的满足。 段景焕转动墨眸,睨向了烧烤架。 烧烤架里炭火依旧在燃烧,可烧烤的人已经没有了人影。 “苏眉笙呢?”段景焕脱口问道。 李德海弯腰答道:“回皇上,苏眉笙已经回了礼仪司。” 段景焕脸色一沉:“谁准她走的?”好大的胆子,他还没发话,她居然敢私自离开? “扑通!”李德海吓的跪在了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他本以为皇上已经是龙心大悦了,没想到龙颜说变就变。 段景焕站起来,一脚将李德海踹翻在地,指着他怒道:“你个狗奴才,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敢私自做主,完全不把朕放在眼里。”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被吓破了胆子的李德海连连求饶,可他真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 “李公公,皇上这是要奖赏苏眉笙,没想到你把她放走了,该罚!”段景逸出面打着圆场。 段景逸并不知道段景焕为何会对苏眉笙的离开如此动怒,但兄弟这么多年,他能看出这位皇兄并不是真的生气,于是乎才说出了这句两全其美的话。段景焕看在他的面子上既不会真的去责罚苏眉笙,又能帮李德海挡去一顿板子。 “是是,奴才知错了。” 既然段景逸都这样说了,段景焕也就不能真的去找苏眉笙的麻烦,只得顺水推舟道:“念苏眉笙为朕解了食希味淡之苦,赏……”声音顿了下来,他一时之间想不起该赏何物。 “白银百两!”段景逸提出了建议。 段景焕看向了自己的皇弟。 “她喜欢银两,何不赏她白银?” “准!” “嗻!”接到口谕的李德海紧忙退了下去。 在两人一同走出膳房时,段景焕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臣弟如何得知她喜欢银两?” “她是外室出生,从小自然不能像嫡女那样锦衣玉食,进宫来无非是为了赚些月响,让自己的额娘过的舒服些,这样的人自然喜欢银两,对那些奇珍异宝不喜欢。”段景逸有意避开自己对苏眉笙的了解,而说出了一段合情合理的言论。 段景焕点了点头,不再多说的离开了膳房。 “送皇上!”说完后,段景逸看着皇兄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他总觉得皇兄对苏眉笙的处处挑刺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却无法说得明白。 …… 离开了膳房的苏眉笙马不停蹄的朝西宫的方向走去。 后宫一共分为三宫,皇后居中宫,皇贵妃以及其他嫔妃居两侧的东宫或西宫。 目前,后宫还没有设立皇后和皇贵妃,最高的也就是位于东宫的重华宫里的主位陆卿云陆妃娘娘,其他的嫔妃多居于西宫,启祥宫和翊坤宫自然也不例外的位于西宫。 不论是去哪一个宫,都要经过御花园。 今日,雨过天晴后的天气晴朗无云,初夏的日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很是舒服。 众嫔妃也都相约着来到御花园里散步,观赏着这里姹紫嫣红的极品花卉。 “姐姐,今日这御花园的花开的真艳啊。”安贵人一步一摇的扭动着婀娜的身姿,走在黛嫔的身旁。 黛嫔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玉兔,一边轻抚一边随意的看着周围争相怒放的花朵:“唉!”她轻叹了一声,脸上尽显幽怨之色。 “怎么了这是?”毫不遮掩巴结之意的安贵人忙不迭的问道,一脸的担忧。 “皇上已有多日未曾来华苑宫了。”黛嫔收回看向花朵的视线,看向了怀里的玉兔。 一听这话,安贵人的眼里即刻闪动着忿恨:“都是储秀宫里的那两位秀女,这才多少时日,三个秀女就有两个被册封了贵人,与本贵人平起平坐了,真是气死人了。” 黛嫔瞥了一眼安贵人,带有一丝讥讽道:“谁让你没本事?进宫这么久了,肚子没有半点动静,瞧瞧人家,这才多久就怀上了龙胎,母凭子贵的封了贵人。” 安贵人瞬间变了脸色,下一刻又露出了讨好之意:“妹妹这不是替姐姐您不平嘛,以往皇上是去您的行宫最多的,现如今,都被那两个新册封的贵人夺了圣宠,妹妹都替姐姐心疼啊。” “唉!”黛嫔又叹了口气,“本主可不是善妒之人,皇上拥有后宫三千,若要一个一个的去嫉妒,本主还活不活了?” “姐姐这话说的是,是妹妹愚钝了。”安贵人连忙迎合着。 而在路的另一头,兰亭虞趁着大好天气,在宫女的陪同下也来到了御花园散步。 既然在一条路上,就必然会相遇。 因此,当兰亭虞见着了黛嫔和安贵人后,上前微微一福:“虞贵人见过黛嫔娘娘。”对黛嫔行完礼后,又对安贵人礼貌道,“安贵人好!” 安贵人持娇的略微点了点头,兰亭虞虽是才册封,但与她同为贵人,是一个等级,兰贵人没有对她行礼也是与礼相符的。 “这就是虞贵人?”黛嫔仔细打量了兰亭虞一番后,笑道:“长得如此水灵,难怪能得圣宠。” 兰亭虞讪讪道:“黛嫔娘娘说笑了。” “如今身子可还安好?”黛嫔问道。 “多谢娘娘关心,小主的身子尚好无恙。”兰亭虞答道。 “那就好啊,妹妹怀的可是龙嗣,一定要当心些,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姐姐我。”黛嫔说得一脸的关切和和善。 “是!” 正在说话时,从另一条路上出现了由宫女陪伴着缓缓走过来的顾婉仪。 顾婉仪和兰亭虞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后,双双做出了一副关系疏离的模样。 “婉贵人见过黛嫔娘娘。”顾婉仪上前一礼。 “哟,今儿个可是个好日子,姐姐我有福了,一次见着了两位新晋贵人。”黛嫔脸上的笑容不改。 顾婉仪淡淡一笑,没有作答。 一旁的安贵人不高兴了,怎么说兰亭虞还喊了她一声,这婉贵人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听说婉贵人可是位才女啊,今天一见,果真静如处子,气质文雅。”黛嫔这是见着谁就夸谁,给人一副老好人的形象。 “多谢黛嫔娘娘夸奖,婉贵人就不打扰娘娘的雅兴了,先行一步。” 黛嫔微微螓首:“去吧,这御花园可是种了不少的奇珍异草,够妹妹欣赏一番了。” “是!”顾婉仪说完又微微一礼,便离开了。 紧接着兰亭虞也准备离去:“黛嫔娘娘,虞贵人也不敢多打扰,告辞了。” “嗯!”黛嫔含笑应道。 待兰亭虞也离开后,一脸笑容的黛嫔慢慢收敛了笑意,变得毫无表情。 “姐姐,那婉贵人真是没把您放在眼里,瞧那清高的样子,妹妹我看着心里就不舒服。”安贵人又开始了嚼舌根。 黛嫔抚摸着怀里的玉兔,不咸不淡道:“人家是才女,深得皇上之心,才一夜临幸,第二日就封了贵人,自然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妹妹就是替姐姐您不值,您可是比她的封位高多了,要摆谱也得您先来,何时轮到她了?” “别说了!”心里如同扎了根刺的黛嫔将怀里的玉兔往地上一扔,“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 安贵人立马吓得连连道:“是是,是妹妹的错,妹妹不该多嘴。” 黛嫔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一抹阴骘闪过后,再一次露出了惯有的和善笑容:“还愣着作甚,这大好天气可不能白白浪费了。”遂,迈动金莲,继续游着御花园。 安贵人赶紧跟在了她身后。 当兰亭虞再见到顾婉仪时,手持纱扇的顾婉仪已经坐在了亭子里,她的宫女则站在亭子外面。 看了看四周并无他人后,兰亭虞对身边的宫女说道:“翡翠,你在这里等着。” “是,贵人。” 兰亭虞抬步进了亭子,在离顾婉仪不远处坐了下来。 顾婉仪心领神会的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在外面,她们都要保持萍水相逢的关系模样,这是苏眉笙一再的交代,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后宫其他各主的注意,也才会避免被群起而攻之的危险。 第四十二章 改守为攻 第四十二章 改守为攻 “恭喜婉贵人。”兰亭虞含笑的说道,今日听闻顾婉仪被册封为了贵人,若不是为了避嫌,她高兴的马上就想见到她。 “多谢虞贵人。”顾婉仪轻摇着手中的纱扇回答道,她看似平静,实则内心也如同兰亭虞一样喜悦犹在。 昨晚的一夜,对她来说恍若做梦,一觉醒来就成为了贵人,有了自己的行宫,成为了后宫嫔妃中的一员。 两人静静地坐着,即便不说话,只要有彼此相陪,在这偌大的后宫里也就不心慌无助了。 谁也没有提起昨夜四姐妹聚在一起喝酒赏雨之事,但都心知肚明的知道她们能这么快被册封为贵人,都是苏眉笙有意无意推波助澜的作用。 兰亭虞事后才知道皇上在她离开亭舍后来到了启祥宫,听了顾婉仪的抚琴,吃了苏眉笙的烤茄子,最终临幸了顾婉仪。 因此,顾婉仪被册封,真乃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真好啊!”良久,兰亭虞无限感慨的叹道。 “是啊,真好!”顾婉仪也一同感慨道。 这其中的好,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不论是兰亭虞还是顾婉仪,能有今日,都是大家相互帮助的功力。这种情分,不是人人都能遇上的。 这时,一个人影忽的钻进了亭子里。 “你们在这里?害我好找。”苏眉笙带着一股热风,满头大汗的站在了她们的面前。 咋然见到苏眉笙,兰、顾二人皆是一喜。 “我……”苏眉笙刚要说话,霎时又停了下来,对着两人一阵挤眉弄眼。 顾婉仪最先领悟出了她的意思,便对站在亭子外的宫女说道:“花枝,本小主渴了,你去倒杯茶来。” 花枝想了想说道:“贵人,这此去翊坤宫路途不短,贵人只怕要等些时候了。” “无妨!”顾婉仪淡淡道。 “是,奴婢这就去。”花枝说完便离开了亭子。 兰亭虞也喊起了自己的宫女:“翡翠,本小主想喝酸梅汤了。” “是,奴婢这就去取。” 支走各自的宫女后,顾婉仪这才看向了苏眉笙:“是不是有何事?” 三人坐在了一起。 “婉仪,你要当心重华宫的陆妃娘娘。”苏眉笙说道。 此话一出,顾婉仪和兰亭虞顿时都明白了苏眉笙为何要她们支走宫女,这等事若是被旁人听去了,一旦传了出去,岂不是惹怒陆卿云,为她们自己树立了大敌。 兰亭虞问道:“陆妃娘娘为何要害婉仪?” “都说陆妃娘娘善嫉,我们被册封的这么快,只怕在还没有被册封前,她就盯上我们了。”顾婉仪举一反三的说道。 “我怀疑上回亭虞被下毒的幕后主谋就是她。”苏眉笙也说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在听过花袭人的话之后,苏眉笙就想到了之前发生的鸳鸯手帕的事情,能让大内侍卫如此顾忌的人背景一定不小,之后下毒害兰亭虞也是如此,能用恭志文大人下狱来威胁恭向雪低头认罪的人,可见势力的庞大。而陆家正符合所有的条件,这不得不让苏眉笙怀疑上了陆卿云。 兰亭虞听得心里一惊:“那岂不是我们四人都会有危险?” 被陆卿云盯上,无疑就等于是人家案板上的肉,任人鱼肉。 苏眉笙和顾婉仪沉默了下来。 “这可如何是好?”兰亭虞有些心慌了,如今她怀有龙子,不敢有半分差池。 苏眉笙看向了兰亭虞,安慰道:“放心,目前你不会有危险的,陆妃娘娘再嫉妒,也不敢动皇上的龙子,你就安心好好的养胎。” 有些话苏眉笙并没有说出来,怕兰亭虞太过担心。就目前而言,兰亭虞不会有危险,毕竟有顾婉仪在这里吸引了陆卿云的注意力,之后还会有佟菲菲,以及她自己,有她们三个潜在的威胁,陆卿云哪还有心思去对付最难对付的兰亭虞。 苏眉笙想到的,顾婉仪也想到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破。 听了苏眉笙的话,兰亭虞这才放下了心,可即刻又担心起来:“可是你们呢?” 兰亭虞不笨,若她没有了危险,其他三人就一定危险了。 顾婉仪看向了苏眉笙:“可有办法?” 苏眉笙点了点头。 “是何办法?”顾婉仪还没问,兰亭虞就等不及急的问了出来。 “为今之计就是借力打力。”苏眉笙说道。 顾婉仪不解的问道:“此话何解?” “如今我们还不知道陆妃娘娘会怎样对付我们,虽不知能坐以待毙,却也不能盲目行事,只能……” …… 当苏眉笙返回礼仪司时,紧忙被甜瓜拉进了屋子里。 “何事不能在外面说?”被拉进屋子里的苏眉笙满腹的莫名其妙。 “快看!”甜瓜说着,一把将桌上的一块黄色绸缎掀开。 顿时,一阵晃眼的白光差点没炫瞎苏眉笙的双眼。 “银子?”苏眉笙盯着两排齐展展排列在托盘里的银锭诧异的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不是我的,是你的。”甜瓜脸上,眼里全是羡慕。 “我的?”苏眉笙是有几百两私房银两,可那都藏在包裹里,是谁拿出来放在了外面? “这是皇上派人赏给你的,说你的烧烤不错。” 原来如此,这下苏眉笙的眼中毫不隐藏的露出了贪婪,拿起一锭银元在手里颠了颠:“皇上就是皇上,出手真阔卓。” 即便每次见着皇上都没好事,可这真金白银却是个好东西。 甜瓜咬着唇瓣,满是期待:“我也想摸摸。” 这是御赐之物,未经允许,谁也不敢去随便摸。 “喏!”苏眉笙将手里颠着的一锭银元放进了甜瓜的手里,“这是你的了。” 苏眉笙早知道甜瓜省吃俭用的几乎将每个月的月响都寄给了家里,身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 “啊?”甜瓜睁大双眼的看着苏眉笙。 “啊什么啊,赶紧收起来啊。”苏眉笙话音落下时,双手不停的用那块黄色绸缎一股脑儿的将托盘里的银两全都包了起来。 “真,真给我了?”甜瓜握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不敢相信,她长这么大最多也就摸过一些碎银,像这样的银元宝她还是第一次摸过,如今还属于了她自己。 “不要?那还给我。”苏眉笙作势要拿回她手里的银子。 “我要!”甜瓜一个转身,躲过了苏眉笙伸出来的魔抓,抱着那锭银子痴痴地傻笑着。 立时遭到了苏眉笙的一顿白眼:“瞧你那点出息。” “人家可没你苏大小姐的烧烤本事,这锭银子够我额娘一年的饭钱了。”甜瓜小心翼翼的将银子藏在了自己的包裹里,脸上还有着刚才的傻笑。 苏眉笙一把揽住了甜瓜的肩头:“以后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甜瓜立马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是,奴才定以苏小主马首是瞻!” “嘻嘻……” 正在两人大闹之时,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传来。 苏眉笙放开了甜瓜的肩头:“这是谁在哭?” “还能有谁,不就是被重华宫退回来的小全子嘛。” “就是那前几日才被派过去的小全子?” “就是他,说是打翻了陆妃娘娘的一只花盆,被杖责二十板,退回了礼仪司。唉,可怜呐,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被退回来的宫女太监,以后都没人敢要,怕得罪了前主子。” “走,去看看。” “去看他作甚?” “走吧。” 太监们住的屋子在宫女屋子的后面,只有一墙之隔。 当苏眉笙推开太监住的屋子门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在大通铺上,趴着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太监,他的背部一片血肉模糊,血浸透了衣服,露出了刺眼的血红。 “小全子?”苏眉笙走过去,轻声喊着。 正在痛苦呻吟哭泣的小全子缓慢转头,脸色苍白的看向了苏眉笙。 屋子里没有别的人,只有受了伤的小全子孤零零的一个人。 “苏姐姐给你带了一些伤药,一会涂药时忍着点。”苏眉笙边说边找了把剪刀,动手剪着小全子背上的血衣。 甜瓜打了盆水进来,为小全子清洗着伤口。 “两位姐姐……”小全子感动的眼泪直流。 在宫里,不论是宫女还是太监,都是自己顾着自己,对他人的事漠不关心,也是为了不惹祸上身。 小全子又是从重华宫被退回来的,就更没人敢去管他,若是就此因伤势恶化而一命呜呼,也能怪他自己命浅,悄无声息的被人拖出宫去给埋了罢了。 鱼还能在池子里冒个泡,他在宫里连个泡泡都不会起。 如今苏眉笙的到来,又怎能不让他感动? 清洗和换药的过程中,小全子都是咬着牙不出一声。 这倒是让苏眉笙很是欣赏,小小年纪就懂得了忍隐。 一番折腾后,苏眉笙收了手:“趴着别乱动,明日我再来给你换药。一会甜瓜会给你送吃的来。” “多谢两位姐姐。”小全子含着泪的应道。 “等你好了,我给你找个好主子。” 这个消息比苏眉笙的到来还令小全子震惊:“苏姐姐,还会有主子要我吗?” “当然,我给你找的这位主子,人好,心善,你可有福了。” 第四十三章 培养亲信 第四十三章 培养亲信 一脸惊喜的小全子这就要爬起来,被苏眉笙给按住了。 “急什么?你想带着这一身的伤去见新主子?也不怕主子嫌弃?” 小全子这才耐住了性子:“听苏姐姐的,我好好养伤。” “这就对了,歇着吧,我们先走了。” 目送苏眉笙和甜瓜走后,小全子一擦眼泪,安心的睡了过去。 出了太监的屋子后,苏眉笙要甜瓜先返回厨房,她转而出了礼仪司。 待苏眉笙回到厨房时,她的手里多了一只活鸡。 “你从哪儿弄来的活鸡?”甜瓜好奇的问道。 苏眉笙将活鸡交给了甜瓜:“刚去了趟内务府,用银子买的。杀了炖汤,给小全子送去。” “你对他真好。”甜瓜羡慕的说着。 “若是换了你,我给你弄两只活鸡。” “呸呸呸,你这是咒我挨板子呢?”甜瓜嘴上说的嫌弃,可脸上和眼里全都是笑意。 苏眉笙的慷慨,她早已知道,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给她一锭银元宝。 甜瓜瞅了瞅无人的四周,凑过来小声说道:“哪天你若是被皇上看中,成为了后宫的嫔妃,我去做你的掌事大宫女,好不好?” 苏眉笙伸出一根手指头,按在甜瓜的额头上,将她凑过来的头推开了:“这种事你就别想了啊,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为皇上的女人。” “我是说万一嘛。” “没有这个万一,我还想着到了年岁就出宫去呢。” 甜瓜垂头丧气的随口一说:“那就只能是我们两一起出宫去,你开一家酒馆,我去给你做小二。” 这话让苏眉笙马上双眼一亮:“这个主意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做我的账房先生,我管掌厨。” “真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苏眉笙无比豪迈的说着。 “好,一言为定!” …… 几日后,苏眉笙带着痊愈的小全子进了翊坤宫。 “奴婢见过婉贵人。”苏眉笙对坐在正堂里的顾婉仪微微一福。 机灵的小全子立马跪了下去,双手伏地:“奴才小全子见过主子。” 与苏眉笙交流过眼神后,顾婉仪说道:“起来吧。” “谢主子。”小全子站了起来,脸上却没有刚来时的激动,反而满是担忧。 “有何话就说,在这里无须如此拘谨。”顾婉仪看出了小全子有心事。 “主子,您要了小全子,不怕陆妃娘娘怨恨您吗?”小全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闻言,顾婉仪淡淡一笑:“不怕!” “可是……” “可是你怕害了本小主是吗?” 小全子老实的点点头。 “本小主即便不要你,陆妃娘娘也未必会放过本小主。”顾婉仪反问道,“如此,你可还愿意留下?” 小全子想也不想的答道:“奴才愿意!” 如今的他已经没人要了,现下有主子不嫌弃的收留,他又何尝不愿意肝脑涂地的跟着? “好!”顾婉仪很是高兴,“日后你就是本小主的人,只要本小主在,一定护你周全。” 小全子“扑通”又跪了下去,额头挨着地面,虔诚道:“奴才一定誓死效忠。” “起来吧,日后在这翊坤宫里,你只听本小主一个人的使唤。” “是,主子!” 这无疑是将小全子提升为了翊坤宫里职位最高的奴才,甚至比顾婉仪的贴身宫女花枝都高。 “花枝,带小全子下去吧,给他一间单独的屋子。” 走了进来的花枝一愣,看了一眼小全子后,听命的带走了他。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顾婉仪和苏眉笙。 在没有外人时,顾婉仪放下了贵人的身份,站起来走到苏眉笙的身边,小声说道:“这个小全子我很喜欢。” “我就是看着他够机灵,又是被重华宫赶出来的,才带过来给你,如今你身边没有可信之人,我们只能培养自己的宫女太监。” “多谢,还是你想得周全。” “人我带来了,就先走了。” 顾婉仪没有挽留,陆卿云既然想要对她下手,必然会在她身边安插眼线,苏眉笙的到来是以礼仪司的名义来给她送奴才,若是停留太久,反而容易惹人起疑。 …… 返回礼仪司的苏眉笙在经过御花园的湖边时,眼角的余光有一抹白色晃过。 她定睛一看,是一只小白兔。 “御花园何时养了动物?”苏眉笙自语后,来到湖边,抱起了那只小白兔。 小白兔肥嘟嘟的,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色,两只眼红彤彤的,像两粒红宝石,耳朵竖着,尤为可爱。 小白兔温顺的伏在她的怀里,仍由她抚摸着。 “这么温顺一定有主人的吧?”苏眉笙一边抚摸一边自语,“你是谁养的呀?告诉我,我带你去找主人好不好?” “它是黛嫔的宠物。”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眉笙一见来人,立即福了福:“见过晋王!” 段景逸微微颔首。 “黛嫔娘娘的宠物?为何会在这里?”苏眉笙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御花园靠近东宫最边缘的地方,离黛嫔的西宫华苑宫很远。 “这是几日前,黛嫔在御花园散步时走丢的玉兔,派人找遍了整个御花园都没有找到,没想到被你给找到了。”段景逸虽说着兔子的事,可双眼却一直看着苏眉笙。 几日不见,她似乎长高了一些,也出落的越发脱俗。 进宫的秀女大多都是在及岁之时才能参与遴选,超过了逾岁便失去了遴选的资格。 他曾在户部应阅过苏眉笙的户籍,她进宫时正值十三岁,是这一届秀女遴选中最小的一个,如今进宫已有半年之久。 在段景逸看着苏眉笙时,苏眉笙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晋王,奴婢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应允?” 段景逸眨了眨眼睛,好奇心大增,笑道:“说来听听?”与她认识这么久,她从未提过要求,如今突然有事相求,怎不叫他好生奇怪? “能否将这只白兔带出宫去?” “为何?” 苏眉笙垂下眼帘,悲天悯人道:“因为,奴婢不想见到这么可爱的白兔被人杀害。” “哦?”段景逸突然来了兴致,“谁要杀它?” 这可是黛嫔最喜爱的宠物,就连陆妃都要忍让三分,谁都知道这后宫之中,黛嫔是最得圣宠的嫔妃之一。 苏眉笙慢慢抬起眼帘,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是奴婢。” 段景逸微微一怔:“你胆子不小。” 苏眉笙鼓着腮帮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你为何要杀害它?” “为了自保,只能杀了它。”苏眉笙说的一脸的严肃。 段景逸不笨,听到这里,听出了一些端倪,微眯着眼眸的问道:“谁想害你?告诉本王。” 苏眉笙摇了摇头:“多谢晋王的好意,若晋王能将这只白兔带出宫去,就是帮了奴婢了。其他的事,奴婢能自己解决。” 精光在段景逸的眼中不断闪动,最终归于平常:“好,本王答应你。” “多谢晋王!” 苏眉笙看着手里的白兔,轻抚过后,一狠心从白兔的大腿上拔下一撮白色的长毛,装进了随身带着的一个荷包里,便将白兔交给了段景逸。 “只是,本王带它出了宫,你又如何自保?” 苏眉笙嫣然一笑:“奴婢自有办法。” 这一笑,犹如娇艳欲滴的百合,看得段景逸一愣。 “奴婢不打扰晋王了,告辞!”苏眉笙再次一福后,转身离去。 看着娇俏的背影,段景逸不由的有些看痴了。 …… 华苑宫。 “娘娘,吃点吧,您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宫女香桂轻声劝慰着躺在卧榻上的黛嫔。 “滚,滚出去,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连只兔子都找不到,气死本宫了。”黛嫔大发雷霆的打翻了香桂手里的一碗瘦肉粥。 “谁又惹你生气了?” 一听这声音,原本还横眉竖眼的黛嫔立马翻身下了卧榻,走出偏房来到正堂,屈膝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一旁的香桂双膝着地的跪着行礼。 “起来吧。”段景焕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黛嫔对香桂低声喝道:“还不上茶。” 香桂急忙离去。 “皇上!”黛嫔犹如一只温顺的小猫,依偎在了段景焕的身旁,“臣妾的玉兔不见了,臣妾伤心……” 段景焕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随意道:“不就是一只兔子吗?要多少朕给你多少。” “皇上!”黛嫔撒娇的抖了抖身体,“那可是在臣妾进宫前,额娘送给臣妾的,臣妾在这深宫之中思念额娘的时候,都是玉兔陪着臣妾。如今丢失了,臣妾自是伤心不已,又岂是一般的兔子可比的?” 段景焕摇摇头,无奈的看着她:“你想怎样?” “臣妾想请皇上派人搜遍整个紫禁城,定能找回玉兔。” 剑眉一挑,段景焕伸出两指捏住了她的下巴:“搜遍整个紫禁城?你可知道紫禁城有多大?” “皇上!”黛嫔娇滴滴的唤着段景焕。 “好了,胡闹也该有个度。”段景焕站了起来,“朕是听说你几日未进食,便特意抽空过来看看。”说到这里,顿了顿,“朕派人再去搜搜御花园就是了。” 适可而止的道理,黛嫔还是知道的,连忙跪下:“谢皇上!” 第四十四章 反目成仇 第四十四章 反目成仇 段景焕走后,黛嫔从地上站起来,走进偏房,在卧榻上躺了下去,脸上还有着化不开的哀伤。 端着茶进来的香桂将茶盏放在了卧榻旁的小几上:“娘娘,过两日就是贵妃娘娘的千秋了……” “不去!”此时的黛嫔哪还有心思去祝贺陆卿云的寿辰。 “娘娘不去,若是陆贵妃怪罪了,岂不是日后难以安生了。” 黛嫔这才从卧榻上坐起来,想了想:“明日去准备一份寿礼。” 如今的后宫里,陆卿云是等级最高的妃子,在她黛嫔之上,即便她再得圣宠,可在辈分等级面前,她也得忍气吞声的。 香桂脸露喜色:“是!” …… 两日后。 重华宫里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异常忙碌,今日的陆卿云更是穿的一身喜庆。 晌午过后,便不断有后宫大小嫔妃陆续而来的送着贺礼。 即便是新册封的贵人,兰亭虞和顾婉仪也不得不前来送份微薄的贺礼。 进入重华宫的宾客斋后,两人见到了一屋子的环肥燕瘦。 正在谈笑风生的众嫔妃一见到两人进来,皆都看向了她们。 兰、顾二人怎么说都是出生官宦之家的千金,见识过大场面,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落落大方的走到陆卿云跟前。 “虞贵人祝贵妃娘娘千秋永福。”兰亭虞行礼道。 “婉贵人祝贵妃娘娘金灿花萱。”顾婉仪行礼道。 满是春风的陆卿云笑道:“两位妹妹不必多礼,请坐吧。” 兰、顾二人行完礼后,在靠后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众嫔妃又相继闲聊了起来。 “听闻皇上今日特意派御厨来重华宫掌勺,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啊,一会可要多尝尝了。”安贵人的表情极为夸张。 “如今这御厨是何人?”另一位贵人问道。 “听说是江南名厨,很得皇上赏识。” “之前不是一个姓苏的御厨吗?怎的换人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姓苏的不好好做菜,凭着三分美貌就想勾引皇上,皇上是何等之人?一道口谕,将她贬为了下等宫女。” “还有这等事?” 兰亭虞与顾婉仪相互看了一眼,皆都没有出声,默默地喝着茶。 “你们说的是叫苏眉笙的宫女吧?”安贵人插话了,“那真叫是生的一副狐媚样,真以为凭着美貌就能上位?也不看看皇上是何许人,岂能趁了她的心?” “安贵人见过?” “本小主倒是没有见过,贵妃娘娘见过……” “咳!”陆卿云轻咳一声。 安贵人立马住了嘴。 “今日乃本宫寿辰,众姐妹若是有喜欢吃的一定不要客气。”陆卿云转移了话题。 苏眉笙对她来说始终是心头大患,自然也就不喜听到有关苏眉笙的事。 能在宫中生存的那都是得有察言观色的本事,陆卿云都这样发话了,众嫔妃还能听不出弦外之音? 众人纷纷转移了话题。 至始至终,兰、顾二人就没有开口,她们现在是人轻言微,又是刚册封的,对后宫的人和事都不熟,擅自去搭话,一个不留神得罪了谁,只怕连自己都不知道。 谨言慎行是眼下她们最好的自我保护。 女人们聚在一起,不是说的玩就是说的吃,聊着聊着,几个嫔妃又聊到了吃的上面。 “听说今日有一道江南名菜。”一贵人小声说道。 “是何菜?” “跳水兔!” 一听这话,一旁的黛嫔脸色一变。 或许是察觉到了坐在旁边黛嫔的脸色,几个贵人紧忙噤了声。 这时,李德海带着一名手持托盘的太监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李德海行礼道。 陆卿云站了起来:“李总管免礼。” “今日是贵妃娘娘的千秋,皇上特命奴才送来玉如意一对。” 陆卿云对着托盘微微一福:“谢皇上!” “奴才祝贵妃娘娘千秋永福!” “多谢李总管。” “奴才告辞!” 陆卿云微微点头。 这一幕看得众嫔妃们个个羡慕不已。 有了皇上的贺礼,陆卿云的心情越发的大好,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众所周知,在后宫只有上了一定等级的嫔妃才能在寿辰时当众获得皇上的贺礼。即便皇上对某位等级不高的嫔妃甚是宠爱,也只会在私底下送,不会在大众广庭之下送。 一对玉如意引起了众嫔妃们的争相谄谀,听得陆卿云心花怒放。 没多久,晚膳开始,一盘一盘精致的菜肴被端了上来,每上一道菜,门外的太监就会大声报出菜名。 一连上了五六盘菜之后,太监的一声:“跳水兔!”让本就脸色不佳的黛嫔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这时,香桂弯下腰在黛嫔的耳边小声说道:“娘娘,您看……” 黛嫔抬眼一看,陆卿云的贴身宫女珍珠正端着一盘跳水兔从她们眼前经过,在珍珠的裙摆上沾着一撮白色的长毛。 黛嫔顿时脸色大变,对着香桂使了个眼色。 香桂点点头后,跟上了珍珠,趁珍珠不注意时,拿下了她裙摆上的那撮白色的长毛,走回到了黛嫔的身旁。 黛嫔接过香桂手里的那撮长毛,长毛入手柔软,每根长毛上都泛着丝丝银光。 看到这里,黛嫔“噌”的站了起来,眼中串烧着熊熊怒火。 自家主子是什么性格,香桂怎能不知道?吓得急忙抓住了黛嫔的手腕,不停的摇着头。 冷静了下来的黛嫔这才稳住心头的怒火,语气冰冷道:“嫔妾突感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说罢,也不等陆卿云说话,便径直走了出去。 一屋子的人就这样看着黛嫔离去,场面霎时变得有些僵持。 本是心情大好的陆卿云被这忽然发生的一幕弄得很是不爽,可又不好发作,怎么说黛嫔都是最得圣宠的嫔妃,以往也是刁蛮任性惯了的,此刻即便说走就走,陆卿云就是等级再高,也不能强留下黛嫔。 陆卿云只得忍下脾气对着众人说:“大家尽兴的吃吧,今日可都是名菜,平日里很难能吃到。” 僵持的气氛这才有了缓和,众人纷纷举筷吃了起来。 这一切看在兰、顾两人的眼里,两人相视一笑。 这次计划,苏眉笙早已告诉了她们,二人前来明面上是祝贺陆卿云的寿辰,暗地里则是观看此次计划是否成功。 黛嫔的离去,就证明此次计划已然成功。 挑起黛嫔与陆卿云之间的矛盾,是她们的第一步。 走出重华宫的黛嫔顿时开骂了起来:“真没想到平日里妹妹长妹妹短的,心肠却如此黑,明知道是本宫的玉兔,还敢杀了做菜?” “娘娘,你可小声点,千万别被人听见。”香桂吓得左右看看。 “被人听见又如何?她敢做,本宫就不能说吗?”一想起自己最疼爱的玉兔被烹,进了她们的嘴,黛嫔顷刻泪如雨下,“本宫要去见皇上!” “娘娘!”香桂忙拉住了黛嫔,“这无凭无据的,如何对皇上说?” “这就是证据。”黛嫔抬起了手里捏着的那撮白色长毛。 “这确实是玉兔身上的,可如何说是陆贵妃派人捉的?万一她们不承认,只说是在御花园里无意间沾上了玉兔身上掉落的毛,娘娘该如何自圆其说?” 黛嫔气得一跺脚:“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娘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玉兔不能白死,可也不能把娘娘您给搭进去。如今获得圣宠的你让多少人眼红?谁不是盯着瞧着娘娘您啊?” 一番话,顷刻浇熄了黛嫔心中的怒火,她再任性也知道在这深宫之中,不论多受宠,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多少看似姐妹情长的嫔妃,真要到了紧要关头,全都是落井下石的人。 她用丝帕擦了擦眼泪:“回华苑宫。” “是!” 在离开重华宫时,黛嫔回头看了一眼重华宫的大门,眼露狠厉:“陆卿云,你等着,我的玉兔不是这么好吃的。” …… “哈哈……” 启祥宫内传来一阵笑声。 义结金兰的四人坐在一起,一个个笑的前俯后仰。 “你们是没看见陆贵妃当时的脸色,只怕比青桔还青。”兰亭虞边笑边说。 “黛嫔的脸色也不亚于陆贵妃,我瞧见她一见着那撮白毛当即就要发作,若不是她的宫女劝阻了她,以黛嫔的脾性,只怕陆贵妃的寿宴就吃不成了。”顾婉仪说道。 “这回陆贵妃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关键是她还不知道为何就惹恼了黛嫔?”兰亭虞依旧在笑。 今日之事,真是大快人心。 佟菲菲一阵赞叹:“眉笙,你真厉害,能想出这一招。听闻陆贵妃和黛嫔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一个仗着妃位,一个仗着受宠,谁也压不住谁,后宫的嫔妃们更是不敢得罪她们。没想到你一出马,就让她们两人反目成仇了。” “这也是被逼出来的,陆贵妃若是不想害我们,我们又岂会对付她?”苏眉笙叹了口气。 她向来不愿意惹事,只想在宫中安安稳稳的待到出宫之日,偏生总有人想要挑衅她,那就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眉笙,婉仪,你们一定要小心。”笑过之后,佟菲菲不由的担忧起来。 目前,她和兰亭虞是最安全的,可苏眉笙和顾婉仪就正在浪尖风口上。 第四十五章 四不要 第四十五章 四不要 苏眉笙和顾婉仪同时点点头。 “菲菲,你也不要大意,一旦陆妃对我和婉仪怨恨加深时,指不定就会迁怒到你身上。”苏眉笙提醒道。 “我会注意的。”佟菲菲应道。 顾婉仪转动目光一一看着她们:“若非我们精诚团结,只怕从眉笙开始,就一个一个的被害死了,哪还有如今这般时日。” 顾婉仪的话让在座的人很是默首。 兰亭虞歪着头,幻想着:“若我等日后都能晋升妃位,岂不是将后宫四妃之位都占齐了?届时,后宫之中,我们还怕谁?” “你呀,想多了。”兴趣阑珊的苏眉笙说着站了起来,“时辰不早了,都赶紧回去吧,以免惹人生疑。” 顾婉仪和佟菲菲也分别做着离开的准备。 “婉仪,你出来时可有带随从?”苏眉笙问道,现下她最担心的就是顾婉仪。 “我只带了小全子。” “那就好,翊坤宫里可发现有可疑之人?” “暂且没有发现,你放心,如今我的每次膳食都由小全子检查。” 经过兰亭虞被下毒之事之后,所有的人都开始警惕自己的每日膳食。 苏眉笙满意的点点头,略微想了想:“亭虞,你找礼仪司的郭嬷嬷要了宫女甜瓜吧,此人很可靠,与我的关系也很好。如今你怀有龙子,更加不能出半点差池,没有可靠的人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明日我就派人去要了甜瓜。”兰亭虞说道。 礼仪司专管祭祀和宫中礼仪,也为各个后宫嫔妃提供教化礼仪合格的宫女太监。苏眉笙现如今在礼仪司,倒是方便了为兰亭虞和顾婉仪寻找靠得住的心腹。 只因佟菲菲暂无册封,没有等级就没有可以使唤的贴身宫女和太监。 苏、顾、佟三人趁着夜色,相继离开了兰亭虞的启祥宫。 …… 苏眉笙提着灯笼朝礼仪司的方向走去。 逐渐有些炎热的初夏在缺少了凉爽的夜风时,不免有些闷热。 苏眉笙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微汗水,刚走到体顺堂时,就遇上了从养心殿出来的一行人。 一见到前面通火通明的人马,苏眉笙就后悔了。 能有这样的大阵仗,整个紫禁城里除了皇上,不会有第二个人。 启祥宫在养心殿的左后侧,从启祥宫出来会经过养心殿旁的体顺堂,也就很有可能会遇上皇上。 果不其然,就真遇上了。 “早知如此,应该约在婉仪的翊坤宫见面。”苏眉笙喃喃自语道,人退到了一边,放下手中的灯笼,屈膝跪了下来,等待圣驾过去。 段景焕坐在龙辇上,目视前方,英挺的剑眉微微蹙着,似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龙辇即将过去时,一抹亮光滑过他的余光,眸光微微一动,瞥见了低头跪着的宫女身旁放着的一盏灯笼。 灯笼上写着:礼仪司! 似乎跪着的那抹娇小的身影有些眼熟。 心里一动,段景焕开口道:“停!” 抬着龙辇的太监们整齐划一的停下了脚步。 李德海顺着皇上的目光见到了墙边跪着的宫女:“何人?” 低头跪着的苏眉笙懊恼的皱巴着一张脸,还以为这回能安然度过一劫,谁想,好死不死的又被盯上了。 真是冤家路窄! 苏眉笙只得出口喊道:“奴婢叩见皇上!” “苏眉笙?”听出了对方声音的李德海一怔。 段景焕的嘴角微微一仰,泛起一丝浅笑。一看那身形,他就知道是她。 想从他眼皮底下溜走? “是奴婢!” 李德海又转头看着段景焕,苏眉笙只不过是路过,遇见龙辇才停下跪拜。他不明白皇上停下龙辇是何意? 段景焕收回看向苏眉笙的视线,复又看向前方,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突然冒出一句:“朕有些饿了。” 一听这话,李德海霎时明白了圣意,忙说道:“苏眉笙,赶紧给皇上做宵夜去。” 若苏眉笙此时是抬着头的,定能看到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回李总管,皇上的夜宵不是应该由御膳房做吗?奴婢只是礼仪司的一名下等宫女,不能僭越御膳房的职权。” 这话说的没有半分不对,可听得李德海即时吓出一声冷汗。 这可是抗旨啊! 在宫里谁敢这么说话? 李德海还没来得及出口训斥,龙辇上传来一道冷幽幽的声音:“那就明日再做一顿夜宵。” 这是无形的责罚。 苏眉笙憋着气的不敢再开口了,一句实话,换来了多做一顿。若她再多说几句,岂不是就得无期限的做下去? “还跪着作甚,赶紧去准备。”李德海低声催促道。 这丫头就是不让人省心,若不是皇上胸纳四海,她都不知道死几百回了。 苏眉笙慢吞吞的站起来,抬头瞪着段景焕:“皇上想吃什么?” 从她的语气里段景焕能听出她心里的不满,可越是这样,他越舒畅,思付片刻:“不要天上飞的,不要水里游的,不要陆上跑的,不要土里长的。” 一脸懵状的李德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没了这四样,还有什么是能吃的?不由的一脸同情的看着苏眉笙,心里暗自叹息:这丫头只怕这回小命不保了。 段景焕本以为此话一出,苏眉笙定会跪下求饶,却未曾想到她居然神色自若的说道:“奴婢这就去做。” 一丝讶异在段景焕漆黑的墨眸中闪过,随即眸光微深:“若是不合朕意,朕摘了你的脑袋。” “皇上放心,奴婢说到做到,只是……”苏眉笙停了下来。 “有何要求但说无妨。”此刻连段景焕自己都想不出会是什么,也就不再苛待她了。刚才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只为了故意刁难她,谁想她答应了。 “只是奴婢需要一名侍卫跟随去取所需之物。” 段景焕略微颔首,一个眼神扔过去,队伍里立马出来了一名侍卫,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侍卫头领樊齐。 临走时,苏眉笙问道:“皇上准备在何处吃?” “绥亭。”段景焕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做。”苏眉笙带着樊齐离开。 李德海小心的问道:“皇上,今夜不去华苑宫了?” 绥亭在养心殿内,皇上刚出养心殿,又回养心殿,明摆着就不会再去其他宫苑。 “嗯,朕倒要看看她能做出什么来?”段景焕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苏眉笙的身上,其他的已经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回养心殿!”李德海高声喊道。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返回了养心殿。 养心殿既是段景焕处理政务的大殿,也是他最喜欢待的寝宫,绥亭是一个亭舍,在养心殿偏侧,是他时常会去静心散步的地方。 返回养心殿后,段景焕盘腿坐在侧屋的罗汉床上静静看着手中的书卷。 可看着看着,他又忍不住的瞟向窗外不远处的绥亭。 苏眉笙还没有出现,却早已架起了烤架。 烤的会是何物? 凭段景焕如何的想,也想不出来。 “李德海,你能想出来是何物?”段景焕忍不住的问道。 李德海低着头:“奴才愚笨,一直想不出来。” 段景焕用手中的书敲向了他的帽檐:“就你那猪脑子,若是能想出,岂不是比朕还聪明了……” “皇上,奴才好奇,您说的究竟是何物啊?”最终,憋不住心里的好奇,李德海壮着胆子的问道。 “嗯?”段景焕一瞪眼眸,挥挥手,“自己去想!” “嗻!” 半个时辰之后,苏眉笙出现在了绥亭,手里提着一个篮子。 段景焕放下手里的书,下了罗汉床,疾步走出养心殿。 正在烤火架上忙碌的苏眉笙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道带着挖苦的声音。 “你就只会烧烤吗?” 苏眉笙转身微微一福:“烧烤是奴婢的拿手绝活。况且皇上每日都是吃的烹、煮、煎、炸、炖,落到奴婢这里就只剩下烧了。” 此话不假,也就是在苏眉笙这里,段景焕才尝到了另类的烧烤。 他不是没有吃过烤肉,先辈入关之前就是在马背上打猎生活,猎物都是以烧烤为主。只是苏眉笙的烧烤千奇百怪,味道别具一格,让他尝过之后,总是念念不忘。 段景焕走近绥亭,在长凳上坐下后眸光一直在寻找他所说的四不要究竟是何物? 苏眉笙从篮子里端出一盘白白的,嫩嫩的,形状如叶的东西。 “这是何物?”段景焕忍不住的问道。 一旁的李德海也是睁大了双眼的看着那盘东西。 “回皇上,这是菌菇。”苏眉笙答道。 “嗯?”段景焕的脸色一沉,“你敢糊弄朕?” 苏眉笙停下手里的活,低头答道:“奴婢不敢,此物完全符合皇上要的。” “说说看?”段景焕即便身为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可菌菇之类的东西他还是知道的,不就是长在土里的吗? “此菌菇是从树上摘的。” 苏眉笙的话还没说完,段景焕的眸中徒然爆射出凌厉的冷光,“噌”站了起来,“大胆,你敢诓骗朕?” 若是找不到四不要之物跪下来求饶,他兴许还会放过她一马。可若是敢用这等寻常之物来骗他,就无法忍受。 苏眉笙不慌不忙的跪了下来:“皇上若是不信,一问樊头领便知。” “找樊齐。” 没多久,李德海找来了樊齐。 第四十六章 褫夺封号 第四十六章 褫夺封号 “奴才参见皇上。”樊齐单膝下跪道。 段景焕指着盘中的菌菇:“说说这东西怎么来的?” “此物是从御膳房后院的一颗百年大树的根杆上摘下来的。”樊齐如实答道,“那棵树上长满了此物。” 旁人的话,段景焕或许会不信,但自己的亲兵侍卫所说之言,他就不得不信。 段景焕转头看向低头跪着的苏眉笙:“朕不是说过不要土里长的吗?树上的东西难道不是土里长出来的?” “回皇上,此物不属于树上的东西,只要有雨水,够潮湿,即便是在墙上也能长出来。”苏眉笙不见半分害怕,回答的很平静。 这就是她非要带一名侍卫同去的理由,就为了给她作证。 “当真?”段景焕这话是同时问向樊齐和李德海两人。 “是的,皇上!”两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此物能吃?” “能吃!”两人还是一同答道。 樊齐补充了一句:“味道还不错。” 段景焕的脸上泛起一丝尴尬,刚才他还疾言厉色,此刻…… 他又怎能这么轻易的低头?岂不是太有损大庆皇帝的威严? 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的段景焕只好复又坐了下来。 从小就跟在段景焕身边的李德海又怎会看不出自家主子的心情?便主动找了个台阶,对还跪着的苏眉笙小声催促:“还不赶紧烧烤?” 苏眉笙偷偷瞄了一眼端坐着的段景焕,见他没有发话,便站起来熟练的开始了烧烤。 “退下吧。”被李德海解了围的段景焕心情大好,对还单膝跪着的樊齐挥了挥手。 “是!”樊齐退了下去。 绥亭里,段景焕没有开口,其他人自然不敢开口,除了烧烤发出的滋滋声,一片安静。 苏眉笙专注在烧烤上,而段景焕则专注的看着她。 亦如上回在启祥宫的亭舍里烧烤一样,炭火的火光映照在苏眉笙的脸上,天生丽质的她素颜清滟,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端的如出水芙蓉,秀雅绝俗。 “皇上……”冷不丁苏眉笙突然抬起了秋目的看着对面的段景焕。 段景焕一眨眼,快速下移视线,看向了她手里串成一串的烧烤,佯装淡漠的问道:“何事?” “皇上要的四不要已经找到了,可否准许奴婢使用其他食物来配色?”这事苏眉笙一定要问清楚,以免一个龙心不悦,她就脑袋搬家了。 段景焕微微点点头。 对于那从树上长出来的东西,从未见过的他并没有报过多的希望。今夜,他并不饿,只是突生捉弄之心罢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一见到苏眉笙,就总是想对其打压一番,只要她露出一丝半点的屈服,他定会放过她。 偏生她表面恭敬,骨子里却从未屈服过。 有了段景焕的准许,苏眉笙便不再畏手畏脚,放开了手脚的摆弄起了看家本事。 片刻功夫,一盘烧烤送到了段景焕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盘子里放着如银杏叶形状的白色菌菇,每片菌菇上都有一个黄白相间的荷包鹌鹑蛋,蛋上洒有翠绿的香葱碎末和白色的芝麻,咋一看去,很是漂亮。 仅仅这样的卖相就瞬间让段景焕收回了之前轻视之心。 阵阵混合着菇香、蛋香和葱香的香味扑鼻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香麻油的香味。 原本不饿的他不禁有了想要食指大动,大快朵颐的冲动。 站在一旁的李德海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闻到了这股香味,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段景焕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了起来。 野生的菌菇嚼在嘴里很有弹性,柔软而滑嫩,伴着芝麻,越嚼越香…… 上次在启祥宫的亭舍里问过一次段景焕烤茄子的味道如何,而引起了他的动怒后,这次苏眉笙学乖了,便不再问,继续着手里的烧烤。 “味道确实不错。”良久,传来了段景焕的声音。 苏眉笙偷偷瞅了一眼盘子,空空如也,不禁暗自偷笑。这可是她的拿手绝活,苏氏独门烧烤秘笈,放眼整个紫禁城,不,放眼整个大庆朝都找不出第二个。 美食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此刻的段景焕一扫刚才的阴霾,声音清越:“想要何赏赐?” 苏眉笙忙停下手里的动作,站出烧烤架,对着段景焕低头道:“奴婢想要白银百两。” 想要吃她的烧烤就得花银子,她在膳房做的那一顿烧烤得到了百两银子的赏赐,这次也不例外。 大庆天子不缺银子,她正好慢慢积蓄自己的嫁妆。 “嗤!”段景焕发出了一声轻笑,“你果真爱钱如命。赏!” “谢主隆恩!”苏眉笙双膝着地的跪拜着。 段景焕站起来,准备离开绥亭,经过烧烤架时见到了架子上还放着两个黑乎乎的东西:“这又是何物?” 苏眉笙每次烤的东西都稀奇古怪,他也少不了每次都要问一问。 “此乃普通的地瓜。”苏眉笙答道,在御膳房的后院取树上的菌菇时,顺手顺了御膳房的两个地瓜,至此深夜,她也有些饿了。 “送一个过来。”说完,段景焕带着一丝揶揄笑容出了绥亭。 “嗻!”李德海应道后,双眼盯紧了烤架上的地瓜,不敢有丝毫疏忽,仿佛那地瓜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苏眉笙微微一愣。 皇上坐拥五湖四海,为何要跟她一个小女子抢地瓜? 况且,他刚才不是吃过了吗? 一共就两个小地瓜,还要分走一个…… 好吧,看在那一百两银子的份上,分他一个! …… 重华宫: “娘娘,这只金钗您已经很久没有戴过了。”珍珠手里拿着一只金凤簪,凤头上镶嵌着一颗通体幽绿的翡翠玉珠,晨光下,金凤熠熠生辉。 坐在梳妆台前的陆卿云接过珍珠手里的玉簪,眼中带有丝丝眷恋:“这是本宫被册封为贵妃时,皇上送给本宫的……”说起往事,她的眼中闪动着少有的柔情。 “今日,娘娘是否佩戴?” 被打扰了回忆的陆卿云摇摇头:“收着吧,等日后本宫成为了皇后,再戴上。” 她从小就被陆家当做皇后来培养,因此,她入宫后,想成为皇后也就成为了她最深的执念。 如今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而皇后这个位置,也只能是她的。 “皇上!”门外突然传来了宫女的喊声。 陆卿云脸色一喜,急忙站起来迎了出去。 “臣妾见过皇上!”陆卿云屈膝一福。 “不必多礼!”段景焕双手扶起陆卿云,对着她一阵打量,“朕一下早朝就过来看看你,身体可曾好些了?” 被段景焕这样注视,陆卿云露出了一丝娇态:“有劳皇上挂念,臣妾的风寒好多了。”说着,用手帕捂着嘴的轻咳了一声。 “找御医再来好生瞧瞧,别落下病根。” “谢皇上体恤。”陆卿云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盏放在了他的旁边,才在一旁坐了下来。 段景焕端起茶盏,轻轻拨了拨盏盖,刚要喝,就被眼前的一副字画给吸引了。 遂,放下茶盏,走到挂着的字画前欣赏了起来。 看过之后,段景焕大肆叹赏:“这首《独闻夜幕》真不错,不论是字体还是诗词,都是一幅值得珍藏的佳作。” “这是婉贵人前几日送给臣妾的千秋之礼。臣妾看着着实风雅,就将其挂了出来。” “这是何人之作?” “本朝有名的才人:寒良!” 陆卿云此话一出,原本还一脸欣赏的段景焕顿时变了脸色:“嘉兴的寒良?” “正是此人。” “哼!”段景焕倏地勃然大怒:“婉贵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此物弄进宫来,来人!” 李德海浑身一抖,神色紧张的跑了进来:“奴才在。” 这等气势,吓得陆卿云以及宫女珍珠立马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敢出声。 “传朕口谕,婉贵人睥睨皇威,认君遗贤,褫夺贵人封号,贬为答应,返回储秀宫。”段景焕说完,带着一股怒意出了重华宫。 直到李德海也走了,陆卿云这才缓缓抬起头,此刻的她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害怕表情,眼中有着欢跃,嘴角噙着阴毒。 珍珠快速起身后,扶起了陆卿云:“娘娘此计甚是高明,仅用一幅画,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婉贵人。” 陆卿云嘴角的阴毒在不断扩大:“她不是自诩女才人吗?本宫就让她死在‘才’这个字上。” “如今皇上下了旨,看谁还敢保她。” 陆卿云伸手端起段景焕尚未喝过的那盅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得意道:“就算是正三品的前锋参领顾怀也不敢替他的女儿求情。” “还是娘娘高明!”珍珠不断阿谀赞美着。 …… 礼仪司。 刚准备去厨房吃午膳的苏眉笙意外的见到了走进来的,垂头丧气的小全子。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小全子,你不在翊坤宫待着,怎么跑回礼仪司了?”苏眉笙悬着一颗心的问道。 身为奴才,尤其是现下这种关键时刻,小全子更不应该离开翊坤宫,可他离开了翊坤宫。 小全子话还没说,就先哭了起来。 “哭什么?快说啊。”苏眉笙莫名的心里很慌。 “苏姐姐,婉贵人被褫夺了贵人封号,贬为答应,回了储秀宫……” “啊?”苏眉笙当场愣在了原地。 第四十七章 一招险棋 第四十七章 一招险棋 好半晌,苏眉笙才回过神来:“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严重?” 在后宫,只有获罪的嫔妃才会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顾婉仪究竟是犯了何罪?平白无故的就被撤了贵人封号? 小全子边哭边摇着头:“我也不知道,今日晌午,李总管带着皇上的口谕进了翊坤宫,说完口谕,我们都懵了,之后就被赶了出来,翊坤宫也被封了。” “我去问问。” 苏眉笙刚要走,就被小全子给拉住了:“苏姐姐,这件事情千万别去问,如今谁也不敢提起起此事,生怕惹祸上身。” “究竟是何事,总要弄个明白。”苏眉笙不相信以顾婉仪的性格会惹出严重到被褫夺了封号的罪名来,其中一定有蹊跷。 她们四人之间的事情都是相通的,也都是商量好了才去做的,即便是为了大局着想,顾婉仪也不可能私自去做她们计划之外的事情。 就在苏眉笙刚要离开时,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花枝呢?她怎么没有回礼仪司?” 贵人的等级不高,即便有了自己的行宫,能使唤的也只有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翊坤宫里除去两个做粗活的宫女和太监,就只剩下能近身的花枝和小全子。 如今小全子回了礼仪司,花枝却不知去向,这不得不让苏眉笙心中生疑。 “花枝本是跟我一起回礼仪司的,走在半路上时,她突然说还有东西落在翊坤宫了,要我先回来,她返回了翊坤宫。” 苏眉笙暗自冷笑一声,花枝果然有嫌疑,只怕这次顾婉仪出事,跟花枝脱不了干系。如此一来,顾婉仪的事就一定跟陆贵妃有关。 “我出去一趟,嬷嬷问起来,就说储秀宫的佟小主唤我去打扫了。” 小全子擦着眼泪的应了声。 …… 出了礼仪司后,苏眉笙直奔启祥宫。 在这宫里,其他人会对顾婉仪的事唯恐避之不及,但兰亭虞一定不会。 当苏眉笙走进启祥宫时,早已急的团团转的兰亭虞脸色煞白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眉笙,这可如何是好?”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苏眉笙最想知道的。 “因为一幅寒良的字画,也就是那日送给陆贵妃的千秋之礼。” 苏眉笙的目光闪了闪,果然跟陆贵妃有关。 “寒良是本朝颇有盛名的才子,他的诗词连皇上都曾大为欣赏,只因他几次落榜后说了一句‘自修欠精遭弃贤’,惹怒了皇上。这不是在骂皇上有眼无珠不识他这个贤良嘛。至此,这位寒良就被皇上终身排除在了皇榜之外,皇上自然也就不会再愿意看到寒良的任何诗词。谁想,今日皇上去重华宫,见到了那幅婉仪送出去的寒良字画,便雷霆大发,立马下令褫夺了婉仪的贵人封号。” 听完后,苏眉笙眼珠转了转:“婉仪如此聪慧,怎会不知皇上的喜恶?” “我也是如此想的,寒良的诗词已然成为了宫中的禁物,又如何能带进宫来?”兰亭虞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件事需问问婉仪才能知晓,我去储秀宫问问。”苏眉笙说走就走,可兰亭虞还抓着她不放。 “眉笙,婉仪这回……”兰亭虞的眼中泛着莹莹泪光,她很害怕。 龙颜一怒,不论多高的妃位,不论多么受宠,都会在一纸圣旨下,荡然无存。 苏眉笙伸手擦了擦兰亭虞略凉的脸颊上的泪痕:“此事毋庸太担心,别忘了我可是福星福将,有我呢,婉仪不会有事的。” 这话听得兰亭虞心里一宽:“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 苏眉笙点了点头后,离开了启祥宫。 她的心里也没有底,可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一定要全力的去想办法。在这看似花团锦簇,活色天香的宫中,却处处是陷阱,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从她进宫的第一天,她就知道一条生存法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储秀宫内,佟菲菲焦急的来回走着,嘴里不停的碎碎念:“眉笙怎的还没来?” “不用如此着急,眉笙应该快到了。”被贬回储秀宫的顾婉仪反而神色自若的坐在一旁轻摇着手里的纱扇。 “你为何丝毫不着急?”佟菲菲停下了脚步,一脸的担忧,“如今你被降为了答应,贬回了储秀宫,这无疑就是打入了冷宫,日后如何在这宫中立足?” 顾婉仪打趣道:“我这次回来陪你不好吗?” “呸呸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还巴不得你们一个个都往高处走,永远也别回这储秀宫来才好呢。”佟菲菲气恼的说道。 “噗嗤!”顾婉仪笑出了声。 “你还笑?” 突然,苏眉笙的声音响起:“如此看来,我就不担心了。”人也随即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眉笙,你可来了,我这都快急死了。”一见到苏眉笙,佟菲菲如同兰亭虞一般,差点落泪。 姐妹四人如今生死相依,谁落难了其他人也不好受。 “莫慌!莫慌!看看眉笙,都说不担心了。”顾婉仪神色轻松劝着佟菲菲。 苏眉笙一坐下来就端起了顾婉仪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原来你是故意为之。”喝完了茶后,苏眉笙这才缓了口气。 一路奔走,让她早已口干舌燥,直到此刻,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顾婉仪赞许的点点头。 “故意为之?”佟菲菲听出了弦外之音,诧异的看着顾婉仪。 “什么都骗不过眉笙。”顾婉仪轻摇着纱扇,“真要说起来,也不全是故意为之,只是在知道陆贵妃想要害我们时,我才有了防备之心。” 此时的佟菲菲这才停下了脚步,坐了下来。 苏眉笙则是安静的听着。 “那幅字画是我临摹的,真迹还在我这里。”顾婉仪说道。 佟菲菲忍不住的出口问:“为何要送给陆贵妃赝品?万一被发现可如何是好?” “送赝品给她,是为了防止她从中使坏,真要被发现,大不了说我被人骗了,不知真假,再拿出那幅真迹去赔礼,想她也不会太过怪罪。没想到她果然使坏了。” “那幅字画不是寒良的吧?”苏眉笙猜测着。 “不是寒良的。我自知皇上不喜寒良的诗词,又怎会拿他的来惹恼皇上?”顾婉仪答道。 听到这里,苏眉笙猜到了七八分:“如此说来,陆贵妃手里的那幅字画是被篡改了?” “对!”顾婉仪点着头,眼里一片清明,“她果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害我的机会,想借皇上之手除了我。” 苏眉笙由衷的佩服:“才女就是才女,心思真是八面玲珑。” 一番话下来,佟菲菲终于听明白了:“既然如此,为何不早些对我们说清楚,害我们这般担心。” 顾婉仪这才露出了歉意:“我也不知道陆贵妃会不会拿那幅画做文章,才没有事先告知你们,勿怪,勿怪。” 这一点苏眉笙倒是能理解,若是提前说了,而陆贵妃又没有使坏,岂不显得顾婉仪太过小心了。 “只是……”苏眉笙看向顾婉仪,“你现在被撤了贵人封号,该如何澄清这件事?” 现如今,顾婉仪只是个答应的身份,几乎不会再有面圣的机会。况且,皇上还怒气未消,在这个浪尖上,谁提此事谁倒霉。 顾婉仪面带微笑的看着苏眉笙。 四目相对。 苏眉笙突然笑了。 “快说啊,你们这样相互看着究竟是何意?”一旁看不明白的佟菲菲急的催促了起来。 “婉仪走了一招险棋,若是赢了,说不定还能晋升妃位。”苏眉笙解释着。 顾婉仪轻摇纱扇:“还是眉笙懂我。” 听得一脸懵状的佟菲菲不高兴了:“哼,你们把我当外人了,什么都不告诉我。” “菲菲,多心了不是!”苏眉笙伸手在佟菲菲的眼前晃了晃。 佟菲菲一扭头,直接无视她们。 惹得顾婉仪又是一阵轻笑。 “菲菲,听我细细说来。”苏眉笙清了清嗓子,“婉仪这次被褫夺封号真要说起来,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旦让皇上知道了真相,不仅会让陆贵妃遭受失宠,而且还能让皇上因为冤枉了婉仪,心存愧疚,定会做出补偿。恢复贵人身份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可既然要补偿,就不会再仅仅是贵人……” “说不定就会是嫔妃了?”佟菲菲接下了话茬。 苏眉笙点点头:“就是这个理。” “果真是一招险棋。”佟菲菲感叹道。 “陆贵妃不是一直都想坐上皇后的位置吗?如此心肠,怎配母仪天下?”顾婉仪说道,“既然想害我,我就给她来个绊脚石。” “没错,这叫礼尚往来!”佟菲菲开窍了,想了想后又问道,“可如今谁敢去说真相?” “眉笙是最佳人选。”顾婉仪说道。 “我们四人,只有亭虞和打扫养心殿的我能见到皇上,亭虞不宜参与这件事,最合适的人选就只能是我了。”苏眉笙在顾婉仪看着她的时候,她就明白了顾婉仪的用意。 “只是这件事现下不能说,需等待风平浪静后,找个合适的机会来说,才不会引起皇上的反感。”顾婉仪说道。 顿了顿,苏眉笙再次开口:“其实,还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第四十八章 料事如神 第四十八章 料事如神 “黛嫔!”顾婉仪也想到了,“黛嫔与陆贵妃已经有了间隙,陆贵妃的敌人就是黛嫔的盟友,如今就看黛嫔是不是会出面帮我了。” 苏眉笙狡黠一笑:“不出面我们就让她出面。” “原来如此,原名来如此!”恍然大悟的佟菲菲连着说了两次原来如此,“眉笙,婉仪,你们两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苏眉笙和顾婉仪皆都摇摇头。 “还有谁比你们两更聪明?”佟菲菲问道。 “皇上!”两人同时答道。 “这是为何?”佟菲菲满脸的不明白。 两人再次相视一笑,可谁也没有说破这个问题。 与皇上有关的事,佟菲菲也不敢多问,只是在心中留下了疑问。 “或许,黛嫔会主动来找你。”苏眉笙看着顾婉仪。 顾婉仪却没有太多的把握:“后宫有的是她能利用的人,不一定会找上我这个被打入‘冷宫’身份卑微的答应。” 苏眉笙露出了不赞同:“后宫的嫔妃是很多,但敢跟陆贵妃做对的没有几人。她若是想为她的兔子出一口恶气,就定会找被陆贵妃打压除掉的人,只有这样,她才会有成就感。” 目光不断闪烁的顾婉仪神色有了一丝松动:“如此甚好,这正好是你说的借力打力。” “如今我们应该如何做?”就目前的形式,佟菲菲想不出有何办法。 “静观其变,等着黛嫔找上门来,我们谁都不要主动去找她。”苏眉笙说着站了起来,“我已出来许久,该回礼仪司了。” 顾婉仪和佟菲菲也都一起站了起来。 “害你四处奔走了。”顾婉仪带着歉意的说道。 “无妨,若是我出了事,你们不也一样会着急嘛,只要你没事就行了。” 顾、佟两人一起送苏眉笙出了储秀宫。 出了储秀宫,还没吃午膳的苏眉笙在身心放松过后,才感觉到了饿,可此时已过了午膳时辰,即便是回到礼仪司也不会再有饭菜了。 她看了看天色,离晚膳还有好几个时辰,一直这样饿着也不是办法。眼珠咕噜一转,心头有了主意。 …… 紫禁城虽说是皇宫,可该有的应有尽有,包罗万象。不仅有着奇花异卉、群鱼戏水、红尾金翅,更有着不少橙黄橘绿。只是,这些东西都只在一个地方——御花园! 御花园是整个皇宫里最接地气的地方,也是最接近自然和最美的地方。 苏眉笙站在一颗枇杷树下,仰头望着树上黄橙橙的枇杷,暗自流着口水。 “就是你了。”苏眉笙左右看了看,随即挽起衣袖,脱了花盆鞋,如猴子似的爬上了树。 出生外室的她自是比不得嫡出那样的被管束,也就自由很多,自小野惯了的她对于爬树那是小菜一碟。 况且皇宫里的所有树木比不得野外那些参天大树,相对的都比较矮小,这是因皇宫这种特殊的地方而故意人为栽培出来的。 树上的苏眉笙伸长手摘了一串熟透的枇杷,剥皮后放进了嘴里。 果肉不少,酸酸甜甜。 一阵咀嚼后,苏眉笙吐出了枇杷核:“皇宫就是皇宫,连颗枇杷树都是极品,肉多核小,酸甜可口……”说着,又吃了一粒。 一会功夫,树下就已经洒了一地的枇杷皮。 苏眉笙吞下嘴里最后一口枇杷肉,才意犹未尽的收了手,抓着树干准备往下爬去。 谁想,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的向地面摔去。 完了,这回屁股要开花了…… 心里的想法刚刚冒出来,苏眉笙顿觉身子一轻,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随意,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不用看,光听这声音,她就知道是谁了。 待身子被人放下后,苏眉笙急忙微微一福:“多谢晋王相救。” 见到如此模样的苏眉笙,段景逸眼神一敛,转过了身,背对着她:“你这模样成何体统?”若不是他正好经过,她铁定会摔伤。 苏眉笙这才想起自己的样子,急忙穿上鞋,放下了衣袖。 “奴婢已经整理好了。”苏眉笙红着脸低着头的说着。 段景逸这才转回身看着她:“你如今可是宫女,宫中规矩甚多,若是被其他管事见着了,就要挨板子了。” “是,多谢晋王袒护。” 看着低着头的苏眉笙,段景逸的脸上有着一丝隐匿的笑意,她刚才的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顽皮中带有不羁,绝美中透着灵气。 见多了在礼仪教化下都如同一个模子出来的女人,像苏眉笙这样的,他着实少见。 “晋王为何在御花园?”苏眉笙发现似乎每次遇见段景逸都在御花园。 “巧遇罢了,本王是要去面圣的。”段景逸随意道。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非要绕远路的从御花园去养心殿,完全可以走近路,他却放弃了。 “晋王,这是奴婢的谢礼!”苏眉笙伸出了一手。 一串枇杷躺在白嫩的手心里。 段景逸微微一笑,提起了这串枇杷:“多谢!” “奴婢先行退下了。” 待苏眉笙走后,段景逸盯着这串枇杷,目光里有着一丝异样。 …… 暮夜时分,也就到了该打扫养心殿的时辰。 甜瓜被兰亭虞要了去之后,就只有苏眉笙一人在打扫。 这日,当苏眉笙进入养心殿时,见到了一位正在打扫的宫女。 “花枝?”苏眉笙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位宫女。 此人正是翊坤宫顾婉仪身边的宫女花枝。 花枝停下了正在擦拭着的一座金铜鹤,脸上尽是友好的笑容:“眉笙,郭嬷嬷派我来接替甜瓜的位置,日后与你一同打扫养心殿。” “哦,那好啊。”苏眉笙淡淡应了声后,自顾自的打扫了起来。 陆贵妃这是派花枝来监视她呢?如今陷害顾婉仪成功了,又将目标转移到了她这里。 好啊,陆贵妃敢出招,她苏眉笙就敢接招。 打扫了一会后,花枝看了一眼没有理会自己的苏眉笙:“眉笙,你是不是在怨我?” 苏眉笙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我为何要怨你?” “我也想跟着顾小主去储秀宫,可你也知道,身为宫女不能任由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小全子都被召回了礼仪司,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花枝的眼眶有些发红,“顾小主对我很好,这是我进宫后伺候的第一个主子,我还以为可以一直伺候着她,谁想……” “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苏眉笙漫不经心的问道。 “平日里见你和顾小主走的近,可见你们的感情很好了。” 苏眉笙停下手里的活,一双黑白分明的秋目盯着花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顾小主走的近了?我和她只不过都是同届参与遴选的秀女罢了,因为认识,才会有些浅薄的交情。如今她失宠了,形同被打入了冷宫,想要再起来也是无望了。你可别说我跟她走的近,省得旁人多心误会了我。我还想保住我这颗脑袋呢。” “你不生我的气就好。”花枝心虚的躲闪着她的目光。 “日后你我好生打扫这养心殿,别出纰漏,我们都是下等宫女,出了事可没有主子出面保住。” 花枝赶忙应道:“是是,眉笙你说的对。” 随后两人各自做着各自的手里的活。 直到全都打扫干净了,两人才停了下来。 走出养心殿时,花枝看了一眼苏眉笙:“你真的不担心顾小主吗?”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担心的模样吗?”苏眉笙斜着眼的反问道。 花枝讪讪的笑了笑:“不像。” 晚膳时,苏眉笙有说有笑,确实不像担心的样子。 苏眉笙走在了前头:“我倒是奇怪,你跟着顾小主这么长时日,她出了事,你反而一点都不伤心,晚膳时还吃了两个大馒头……” 跟在苏眉笙身后的花枝脸色一僵:“我,我只是饿了。” 真是拙劣的理由,苏眉笙暗自嗤之以鼻。 …… 几日后,一向冷清的储秀宫忽然来了一位贵客。 “奴婢见过黛嫔娘娘。”顾婉仪对着进来的黛嫔微微一福。 “妹妹何须如此多礼。”一脸和善的黛的说完后,对着她就是一阵细瞧,“几日不见,妹妹可是清瘦了不少,可要保重身子啊。” “托娘娘的福,奴婢身子很好。” 黛嫔在储秀宫的正堂里四处打量了一番后,怜惜道:“啧啧啧,这里太简陋了,委屈了妹妹了。” 顾婉仪没有说话,从宫女手里接过茶盏,放在了小几上。 黛嫔坐下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立马做出了一副嫌弃的模样,用丝帕捂着嘴:“这茶也能喝?简直就是难以下咽。” 顾婉仪淡淡而笑。 “妹妹,其实姐姐知道你是被构陷的。” 这话让顾婉仪微微动了动秀眉,故作不知的问道:“姐姐此话何意?” “自妹妹被褫夺封号后,姐姐有意打听了你送与贵妃娘娘的那幅《独闻夜幕》,并非是寒良所作。” 顾婉仪瞬间湿了眼眶,有些哽咽道:“还是娘娘明事理,奴婢如今是有苦难言,有冤无处申。” 见顾婉仪露出了委屈,黛嫔的眼里闪过一丝合意,越发说的起劲了:“姐姐知道后就感觉不对啊,以妹妹如此才情,怎会不知这首诗词非寒良所作?这其中必定有诈。” 第四十九章 鹬蚌相争 第四十九章 鹬蚌相争 “可即便如此,此事又如何能说清呢?奴婢身份卑微,不敢说贵妃娘娘的不是,只能忍气吞声的咽下了。”顾婉仪用帕子轻轻擦着眼角,语气也是极其委屈。 这样的顾婉仪越发的让黛嫔心里满意:“妹妹莫哭,不是还有姐姐我吗?这事啊,无需太着急,等过几日皇上气消了,姐姐再去跟皇上提一提,请皇上将那幅字画找人好好验验,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顾婉仪急忙起身,来到黛嫔面前跪了下来:“多谢娘娘,如今宫中所有的人都避着奴婢,唯恐沾染上了晦气,承蒙娘娘不嫌弃,还出手相助,日后奴婢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 此话说的声泪俱下,诚意然然。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快起来。”黛嫔忙扶起了顾婉仪。她嘴上说的恬不为意,可眼里全是如数接受了的笑意。 顾婉仪默默地站了起来。 “妹妹放心好了,这事姐姐自有主张,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等皇上查清明真相,定能复你封号,返回翊坤宫。” “多谢娘娘。”顾婉仪感动的直落泪。 “好了,姐姐就是为这事而来,如今说完了也该回了。” “奴婢恭送娘娘。” 待黛嫔走后,佟菲菲从纱账后面笑吟吟的走了出来:“眉笙料的当真没错,黛嫔一定会主动来找你。” 全无刚才悲切感动之情的顾婉仪擦净了脸颊上的泪水:“她果然还是坐不住了。” “那我们现如今该如何做?” 顾婉仪坐了下来,端起几上的茶盏,心情大好道:“只管喝茶,观大戏!” …… 重华宫。 “娘娘,听说黛嫔前几日去了储秀宫。”珍珠一边为陆卿云整理着衣裳一边说道。 闻言,陆卿云的眉头一皱:“她去储秀宫作甚?” “想必是去看望婉答应。” “哼,她这是明摆着要跟本宫作对吗?”陆卿云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阴冷。 为陆卿云整理完衣裳后,珍珠站在了一旁:“奴婢觉着,自上回娘娘千秋之日后,黛嫔每次见着娘娘都有一股怨气。”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陆卿云眼里的阴冷又加重一分:“这事本宫还没找她算账,她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那日当着众嫔妃的面,她说走就走,丝毫没把您放在眼里,是娘娘宽宏大量没再提起此事,若是换了旁人,早就问责了。怎么说娘娘您都是皇贵妃,她只是个嫔妃,论等级都差好几级,如此目无尊卑,就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珍珠心里早就憋着火了。不要说黛嫔不给自家主子好脸色,就连黛嫔身边的宫女香桂也敢对她爱理不理。 “她真以为本宫治不了她?正好今日是太后善品茶道之日,看本宫如何治她。”阴毒在陆卿云的嘴角泛起。 敢跟她作对?也不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能稳坐皇贵妃这个位置到至今,可不是靠的曲意媚上。 平日里对黛嫔的骄横,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只要不跟她作对,她还没放在眼里。现如今黛嫔是越来越放肆了,不给点教训,就不知道这后宫之主是谁! 听到这里,珍珠的脸上有着一抹快意,只要娘娘出手了,黛嫔不死也得脱成皮。 …… 今日的皇太后永福宫里热闹异常,后宫嫔妃以上的嫔、妃们都来到了永福宫的亭舍内参加太后举办的一年一度的善品茶道大会。 既是茶道,自然也就是品各种茶,论各种道的聚会。没有太多严苛的规矩和讲究,气氛很时轻松惬意。 “太后,您这庐山云雾可真是极品啊,色泽鲜绿,味淡清香,每回嫔妾品尝过后都有一种消除疲劳,涤烦益思之功效。”黛嫔大肆赞美着面前的这壶云雾茶。 这话正说到了皇太后的心里,皇太后笑呵呵道:“哀家也极是喜欢这种云雾,最早之时,云雾茶是野外生长的茶,后来被东林寺的名僧慧远大师将野生茶改造成为了家生茶,曾是宋代的贡茶。” “难怪如此清香。”黛嫔说着,端起茶盏又轻轻尝了一口。 “你若是喜欢,哀家送你一些。” 黛嫔大喜,连忙站起来行了一礼:“多谢太后。” 坐在黛嫔对面的陆卿云淡淡飘出了一句:“臣妾倒是更喜欢太平猴魁,此乃尖茶只极品,久享盛名。” 皇太后点点头:“太平猴魁有绿茶茶王之称,更有着猴魁两头尖,不散不翘不卷边的美名,只产于安徽太平县,那里山高土肥,云蒸雾蔚,才能生产出这等极品。” “太后……”陆卿云对皇太后的一番赞美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黛嫔给抢过了过去。 “太后,您真是对各种茗茶都深有研究,茶道渊博,嫔妾佩服不已。”黛嫔说的一脸的崇敬膜拜,可双眼里却泛着寻衅的光芒。 寻衅谁?自然是陆卿云了。 陆卿云又怎会不知道?她转目看向了黛嫔,眼中回以一抹轻蔑:“黛嫔,听闻你额娘在入府当丫鬟之前曾是位采茶女,你应该对茶道更有研究才是。” 此话一出,黛嫔立马脸色一变。 这是她的硬伤,她额娘是陪嫁丫鬟,之后被她阿玛看中收为小妾,因此她也是外室出生。如今虽已是嫔妃,却也因外室之女的身份在后宫被这些嫡出妃子们暗中看不起。 黛嫔神色的变化,如数落入陆卿云如的眼里,黛嫔的吃瘪让她心里顿觉痛快。 脸色变了变之后,黛嫔瞬间恢复正常,突然露出了笑容:“皇贵妃娘娘说的是,嫔妾是应该好好向额娘多学学这茶道文化,也好日后多与太后品茶论道。如此说来,早些年副都统陆奇士就不该滥杀采茶女,怎么说如今我等能喝到如此盛名的好茶,可少不了采茶女们的辛劳。” 闻言,陆卿云的脸色霎时极为难看,手里的帕子差点捏出水来,可又不敢发作。 陆奇士是她一母所生的二弟,早几年年少气盛喜欢上了一个采茶女,只因人家早已有婚约,死活没答应做他的小妾,他一怒之下派人杀了这位采茶女。 这事被左都御史恭志文恭大人一纸奏折上报给了皇上,皇上知道后大怒,立马下令撤了他的正二品副都统之职。后因朝中大臣的联名求情,在停职一年后,才又官复原职。 这件事一直都是陆家的污点,也是陆卿云最不愿提起的事情,今日被黛嫔给翻出来了,当着皇太后的面,加上又是陆家理亏,此时的她还真不能说翻脸就翻脸。 气氛瞬间变得极为尴尬,旁坐的嫔妃们谁也不敢出声,在皇贵妃和黛嫔之间,她们谁也不敢得罪,就怕触了任何一方的霉头惹火上身。 片刻后,皇太后打破了这种尴尬:“今日风向如何?” 站在皇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齐福伺候皇太后多年,焉能不知自家主子这话的用意?皇太后这是要准备离开了。 齐福紧忙答道:“回太后,今日有轻微的东西风,太后不宜在外久坐,理因回屋休息。” “哀家正好也有些累了,你们继续品茶吧。”在贴身宫女齐福的搀扶下,皇太后站了起来。 所有嫔妃们一起站起来,齐齐一福:“恭送太后!” 走入内堂后,齐福这才问道:“太后,为何不阻止皇贵妃和黛嫔的两人之争?” 陆卿云和黛嫔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连她这个宫女都看出来了,皇太后又岂会看不出来? “皇贵妃对皇后之位觊觎已久,皇上曾提起过立她为后,哀家没有点头。这两年皇上也就不再提起。知道皇上为何不再提起了吗?”皇太后问道。 齐福摇摇头:“奴婢愚昧,想不到其中缘由。”一边说着,一边为皇太后摘下了头上的旗头。 “这两年陆家在朝中势力不断扩大,若是再立皇贵妃为后,就等于无形之中助长了陆家的气焰。当年哀家不同意就是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现象,如今皇上也觉察到了,自然就不会再有立皇贵妃为后的想法了。”皇太后缓缓的说道。 “如此说来,今日是太后有意没有加以阻止?”为皇太后摘下旗头后,齐福为皇太后轻轻按摩着两侧的太阳穴。 “嗯,后宫之中,难得有人敢与皇贵妃叫嚣,如今黛嫔仗着深受皇宠敢与皇贵妃抗衡,哀家自是会默许的,关键时刻,哀家还会护着黛嫔,只为了有个人来牵制住皇贵妃,打压她的气焰。以免他们陆家既占据了朝堂之势,又霸统了这后宫六院。”皇太后闭着双目的仍由齐福按摩着。 年已七旬的她依旧思路清晰,运筹帷幄。 齐福佩服的赞叹道:“还是太后英明,一眼就看破了当前局势。” “唉!”皇太后轻叹一声,睁开了双目,“只可惜黛嫔太弱,还不是皇贵妃的对手。” “今日明明是黛嫔占了上风,听说皇贵妃千秋那日,黛嫔也是说走就走丝毫没有给皇贵妃留颜面。”齐福不解的问道。 “那是因为她是皇贵妃,有身份上的顾忌,加之哀家也在场,她不敢随意发作。黛嫔性格乖张,沉不住气,难当大任。况且,黛嫔的娘家毕家又怎能与陆家相对抗?” 第五十章 过刚者易折 第五十章 过刚者易折 齐福面露担心:“那日后待黛嫔落了下风,皇贵妃就无人能牵制了。” 皇太后微微一笑:“你以为皇上傻吗?” 齐福不明白的看着皇太后。 “你真以为皇上不知道那幅《独闻夜幕》有问题?” “既然皇上知道那幅字画有问题,为何还要在皇贵妃面前褫夺了婉贵人的封号?” “他这叫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婉贵人出生名门,知书达理,才思敏捷,又是精晓诗词歌赋的才女,只有她才能与皇贵妃势均力敌的抗衡,皇上是将她作为了皇后人选,就看婉贵人日后的造化了。”皇太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日后你就明白了。” 齐福只摇脑袋:“奴婢不需要明白,奴婢的职责就是要伺候好太后。” 皇太后呵呵一笑:“你呀,就是这张嘴乖巧。” 在永福宫屋外的亭舍内,尴尬的气氛依旧存在。 “黛嫔,你这是何意?”半晌,陆卿云冷冰冰的问道,此刻皇太后不在这里了,她的顾忌多少减轻了一些。 同样没有了皇太后在场的黛嫔也就彻底露出了原本的狂肆:“嫔妾能有何意?只是说了实话罢了,若是皇贵妃不爱听,嫔妾以后不说便是了。” 陆卿云摆出了皇贵妃的谱:“别忘了你只是个小小的嫔妃,敢如此对本宫说话,就是以下犯上,真以为本宫治不了你吗?” “哎呦!”黛嫔站起来对着陆卿云微微一福,“嫔妾在这里赔不是了。” 这语气,这赔礼的姿势,都极端的毫无诚意,甚至带有一丝搪塞,在座所有的人都听出来了。 孰可忍孰不可忍,几番挑衅早已让陆卿云怒不可遏,一声大喝:“来人!” “奴婢在。”早已等候这一刻的珍珠急忙应道。 “黛嫔以下犯上,出言不逊,给本宫杖责……”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朕大老远就闻到了茶香,皇额娘的茶,果真不同凡响。” 陆卿云神色微微一僵,快速站起来,恭敬一福:“见过皇上!” 众嫔妃也丝毫不敢怠慢,全都站起来弯腰低头的行着礼。 “免礼!”段景焕说完便坐在了皇太后坐过的位置上。 他刚坐定,黛嫔一脸委屈的哭诉道:“皇上,您来的正好,若是再晚来一步,嫔妾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哦?”刚刚端起茶盏的段景焕抬目看向了黛嫔,“何故?” “只因嫔妾心直口快多说了几句,皇贵妃就要责罚嫔妾。”黛嫔声音娇软,加上挤出来的眼泪,真个是一副受尽委屈,人见人怜的柔弱伶仃模样。 段景焕转目看向了陆卿云。 陆卿云脸色铁青,又不能发作,只得忍着怒火:“臣妾身为皇贵妃,理因管理好后宫之事,黛嫔出言不逊,臣妾只是在教她这后宫该有的规矩。” 段景焕收回视线,拿起果盘里的一粒葡萄放进了嘴里:“皇贵妃说的是。”再度看向了黛嫔,“今日之事是个教训,日后要谨言慎行。” 这话看似在教训黛嫔,却一字未提责罚之事,可见实则是维护她。 黛嫔嫣然一笑:“是,嫔妾记住了。”说完还不忘得意的斜睨了一眼陆卿云。 既然皇上都没有提责罚之事,陆卿云也就不好坚持,只得忍气吞声的复又坐了下来。 黛嫔那挑衅的一瞥,差点没让陆卿云撕碎了手里的丝帕。 有了皇上的暗中维护,黛嫔自是心气高了起来,端起刚刚泡好的茶走到段景焕身边,一边斟茶一边说:“皇上,这是嫔妾刚泡好的云雾茶,您尝尝。” 段景焕端起来闻了闻:“香!” “香吧,这可是太后赏给嫔妾的庐山云雾呢。不知皇上是否喜欢太平的猴魁?” 段景焕细细品着云雾,随意道:“太平猴魁不是很合朕的口味。” “原来如此!”黛嫔越发得意起来,“日后皇上可经常去嫔妃的华苑宫,嫔妾给您沏云雾茶。” 段景焕略微颔颐。 一旁的陆卿云则脸色越来越青。 …… 一回到重华宫,陆卿云气得双手往桌上一扫,“哐当!”桌上所有的瓷器物件全部被扫落在了地上。 “贱婢!贱婢!”陆卿云连连狠声骂道,“区区一个外室贱婢也敢给本宫脸色看。” 跟在她身后的珍珠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拿纸笔来。”越想越气的陆卿云一声大喝。 珍珠壮着胆子的问道:“娘娘,您要做什么?” “本宫要给阿玛写信,整死毕家,本宫倒要看看她一个从三品的武职协领之女怎么跟本宫斗。”陆卿云目露凶光。 “娘娘,万万不可。” 陆卿云一瞪珍珠:“有何不可?难道要眼看着本宫受一个贱婢的欺辱?” “如今黛嫔深得皇宠,您这时候动她,万一惹怒了皇上,岂不是将自己也毁了?” 这话顷刻间浇熄了陆卿云心中一半的怒火,与她的前程相比,受这点气似乎不算什么。 “今日皇上明摆着是在偏袒黛嫔,现下正是她受宠之时,娘娘理应忍耐,待黛嫔过气之后,再来对付她,岂不是易如反掌了?” 陆卿云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心里剩下的一半火气也随之熄灭了。 见陆卿云冷静了下来,珍珠这才松了口气。 “暂时放过那贱婢,只是这口恶气让本宫憋的难受。”一想起黛嫔那得意的样子,陆卿云心里刚熄灭的火又窜了上来。 “娘娘,为了皇后之位,为了陆家,您都要忍。” 陆卿云不耐烦的挥挥手:“本宫知道了。” “奴婢这就收拾。”珍珠唤出其他宫女,赶紧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收拾完后,珍珠在离开前问道:“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娘娘,您应该想办法讨皇上的欢心才是啊,皇上已有许久未曾临幸娘娘了,不能让黛嫔总是抢了先机。”珍珠说完后,便退了下去。 陆卿云想了想后,来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脸。 半晌,陆卿云轻轻吐出一句:“真是红颜易老……” 想她刚进宫时,娇嫩的像朵花似的,如今,似乎老了许多。 不行,她怎么能输给后宫那些妖精们…… …… 礼仪司内所有的宫女和太监全都站在了院子里,等待着郭嬷嬷的发话。 “明日皇上会在钦平殿设宴招待各国进贡大使,因人手不够,需要从你们当中挑选一些人去钦平殿帮忙,都站好了。”郭嬷嬷指着身边一位长相清秀的宫女说道,“这位是司宾阿冰姑娘,专门管理这一次的大使招待,由她来从你们中间挑选五名。” 在阿冰一个一个挑选的时候,宫女太监们纷纷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听说这一次各国进贡了许多珍奇异宝呢,如果被选中去帮忙,岂不是能大开眼界?” “我听说金嘉埠的二王子可达布施也来了。” “可达布施我听过,长得一表人才,能骑善射,可威风了。” “有人拿他跟晋王相比,听说长相更胜一筹……” 在众人小声议论时,苏眉笙完全是一脸懵逼状。 什么可达布施,她根本没听过。 花枝用手肘碰了碰苏眉笙:“你是新进宫的,没见过可达布施吧?” “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过。”见众人说都那么神,苏眉笙压根就不相信。 有人能跟晋王相比吗? 她不信! “我见过,长的……” 半天没听见下文的苏眉笙转头看向了花枝。 花枝一脸的痴迷样,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 “长得如何?”苏眉笙问道。 “长得……太……美了……” 这话听得苏眉笙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美?一个男子长的美?怕不是个妖怪吧。 还没见着真人,苏眉笙就将这个可达布施归类到了妖魔鬼怪的行列里。 “万一阿冰姑娘选中了我,我跟你换吧。”苏眉笙才不想去钦平殿帮忙,因为她不想见到那只妖怪。 “说话算话!”花枝大喜过望,她一心就想被选中。 议论声越来越大,郭嬷嬷一声吼:“吵什么?都闭嘴。” 所有的声音登时都安静了下来。 阿冰走到最后一排,经过苏眉笙后,用手指了指花枝。 花枝惊喜的差点跳起来。 就在苏眉笙刚松一口气时,阿冰的手又返回来,指向了她:“还有你!” 苏眉笙暗自哀嚎一声,如今,连花枝都被选上了,她想换都没有了机会。 “阿冰姑娘选好的人从明日起就在钦平殿帮忙,听从阿冰姑娘的使唤。”郭嬷嬷说道。 苏眉笙急了:“嬷嬷,我和花枝都走了,养心殿何人去打扫?”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暂时派其他人去打扫。”郭嬷嬷直接堵死了苏眉笙想要退缩的心思。 苏眉笙只得垂头丧气的不再出声。 …… 翌日,一大早,礼仪司被选中的五人就被早早的唤起来,带去了钦平殿。 钦平殿是皇上用来接待各国使臣的地方,殿内空阔大气,摆满了大长桌,每个桌子上都放着贵重的玉碗翠碟,打坏任何一样,就得挨顿板子。 第五十一章 偷梁换柱 第五十一章 偷梁换柱 每个宫女太监都小心翼翼,谁也不敢大意。 这些东西光清洗打扫就需要半天时日。 “都赶紧了,午膳很快就准备好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仔细点,别给大庆朝丢脸。”阿冰大声喊道。 除了苏眉笙,其他人一个个都满脸满眼的期望,能见到各国使臣,那是无上荣耀,日后出了宫,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当全部就绪后,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挨墙低头站着,等待传膳上菜。 没多久,各国使臣陆续进入到了钦平殿,在太监的带领下,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挨墙站着的宫女太监们虽都低着头,可两眼都在不停的偷瞄着,既然是各国使臣,就必定会是奇装异服,光看都会让人觉得新奇无比。 苏眉笙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对周围的事漠不关心。 突然,一双靴子停在了她的面前,她不得不将视线从鼻子上转移到了那双靴子上。 靴子前端微翘,在黑色的缎面上绣着一朵金色的祥云,仅从绣工上就能看出这双靴子的价值不菲。 但一定不是本朝之物,本朝的靴子多为官靴,前端圆而平,官员只能是黑色,没有绣花,只有皇室是明黄色,且只有皇上的靴子能绣金龙。 无疑,这不知道是哪国的使臣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为何不看本王?”一道如水溅青石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奴婢不敢!”苏眉笙如实答道,她可不想挨板子。 “那为何其他人都在偷瞄,你不偷瞄?” 这人是长了一双鹰眼吗?那些宫女太监们的偷瞄都能被他发现? 真不知道这人是何嗜好,喜欢被人偷瞄。 “奴婢不敢!”苏眉笙还是这句话,回答的毫无表情。 这句话也是最管用的一句话,身为宫女,只要不敢,就万事都对了。 或许是觉得苏眉笙的回答太无趣,那双靴子往前走去。 苏眉笙暗自松了一口气,只盼着早些结束这次宴会好返回礼仪司去。 谁想,那双靴子又走回来停在了她的眼前。 “你已经成为了这次伺候本王的宫女,还不跟上?”话音落下后,那双靴子又往前走去。 苏眉笙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阿冰的声音传了过来:“还不跟上可达布施二王子?好生伺候着。” 可达布施? 苏眉笙顿觉周遭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自己。 她越发不敢抬头,怕被那些宫女太监们的目光给杀死,暗自吞了口唾沫后,硬着头皮跟上了那双靴子。 那双靴子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靴子的主人走走停停,不断的与人寒暄着,此人似乎很受欢迎,不断的有人与之说话。 突然,晋王段景逸的声音响起:“二王子,请坐。” 靴子的主人终于停了下来,坐下后,苏眉笙只得站在其身后等待使唤。 苏眉笙略微抬头看了一眼段景逸,这里就只有晋王是她最熟悉的人。 恰巧与段景逸看过来的目光相遇。 段景逸略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苏眉笙。 毕竟是宫女,苏眉笙复又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鼻尖。 “晋王……”可达布施刚要对晋王说话,见他的目光盯在自己身旁的宫女身上,不由得问道,“晋王认识这位宫女?” 段景逸收回视线,微微一笑:“见过几面。” “这位宫女有些不同,便要过来伺候本王几日。”可达布施说着,又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苏眉笙。 几日? 苏眉笙在心里哀嚎不已,原本以为只是伺候完这顿使臣大宴便可自由。 “有何不同?”这倒是引起了段景逸的不解。 “本王自诩是女人的杀手,所到之处无一不是惊叹仰慕一片。偏生这位宫女连瞧都不瞧本王一眼,这就让本王大感新鲜。” 苏眉笙默默地直翻白眼,她见过顾影自媚的人,却没见过如此孤芳自赏的人,哪怕他就是潘安在世,也与她无关。 段景逸的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仅仅只为这个?” 可达布施的嘴角扬起一抹征服:“本王生平还未遇上过无视本王的女子。” 闻言,段景逸眼中的警惕越加深了,以他对这位金嘉埠的二王子的了解,就是个风流成性,花名在外的浪荡公子,凭着一张无人能比的脸,祸害了不少女子。 若是他看中了别的宫女,段景逸还不会如此担心,可偏偏看中的就是苏眉笙,这让他就不能坐视不理。 “你可知她是……” 段景逸的话还没说完,苏眉笙就紧忙说道:“奴婢是礼仪司的花枝。” “花枝?”可达布施念着这个名字,“一花成枝,独占鳌头,不错,不错。” 苏眉笙强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一丝谴责在段景逸的眼中掠过,最终消失于无形,他似乎明白了苏眉笙的用意,故作不快的责备道:“主子说话哪有下人插嘴的份,花枝,快下去。” “是!”苏眉笙巴不得溜之大吉。 谁想,可达布施忽然说道:“慢着,本王替她求个情,就让她留下伺候吧。”不知为何,对这位名叫“花枝”的宫女,他总感觉她很特别。 只要是女子,不论什么身份,见了他都像蜜蜂黏上了花朵,甩不掉也赶不走,烦不胜烦。 可这位宫女看似胆小怕事,言语态度之间却透露着一股仿若他是毒蛇猛兽般的躲避,这让他兴趣大增的很想一探究竟。 远来是客,段景逸再不情愿也只能点头,眼眸中有着难掩的担忧。 希望再次落空的苏眉笙只得认命的站着。 这时,殿外一声:“皇上驾到!” 结束了殿内所有人的谈话,纷纷跪下,恭敬的迎着圣驾。 段景焕进入钦平殿内,踱步上了高台龙案。 今日的他头戴朝冠,肩披披领,身着亮绣着五爪金龙的亮黄色朝袍。整个人都透露着威严,霸气,俯视万生,俾睨天下的肃杀气势。 坐定后,段景焕转动如炬的双眸环视着大殿所有臣服的众人后,才缓慢简略的吐出两个字:“平身!” 这种如泰山压顶般压倒一切的气场,让各国使臣都不敢有半分不敬,仅仅两个字就让每个人都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 “各位不必拘谨,尽管开怀畅饮。”段景焕再次发话。 话虽如此,可谁也不敢造次,不论平日里多么嚣张跋扈,到了这里,到了此时此刻,都变得谨小慎微,有礼有节。 精致美味的菜一盘接一盘的被端进了殿内,每来一盘菜,苏眉笙都得亲自端上桌。 按照规矩,每个宫女端上菜之后就会立马退下去,再换上其他宫女端着另一盘菜上桌,如此循环。半个时辰后,所有的菜都上完了,上菜的宫女也都如数退了下了去。 可唯独苏眉笙一直站在原地,在众人都坐着的情形之下,她在整个大殿内就显得尤为显眼。 坐在高处的段景焕自然而然看得更清楚,即便苏眉笙一直低着头,就那身影,那动作,他岂能认不出? 当见到她身旁坐着的是可达布施时,他的剑眉微微蹙了蹙。 段景逸发现苏眉笙一直低着头,这不像她的作风,暗自思量后,道:“你且退下,待宴会结束后再来。” “是!”苏眉笙微微一福,如获大赦般飞快的退了下去。 之前已经求过一次情,这次可达布施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仍由苏眉笙离去。 她的快速离开,让段景逸更加确定了刚才的想法:她是有意不让可达布施见到她的容貌。 一丝浅笑晕荡在了段景逸的唇边。 “逃”出殿外的苏眉笙这才抬起发酸的脖子,长长舒了一口气。 “眉笙,你可真好福气啊,能够近身伺候可达布施王子。”酸溜溜的声音从苏眉笙的背后传来。 这声音,苏眉笙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花枝从她身后走过来,一脸的羡慕:“我们都只能远远的看一眼,哪怕他就是从我身旁走过,我都心满意足了。” 眼珠骨碌一转,苏眉笙笑道:“花枝,这回你可真说错了。” “我说错什么了?” “你才是真正有福之人。” “你这是故意气我呢?”花枝垂头丧气的瘪了瘪嘴,“我一个下等宫女能有什么福?” “可达布施王子说等宴会结束,就由你去近身伺候。” 这话听得花枝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苏眉笙:“当真?” “当真!”苏眉笙忙点着头,“你若不信,一会他定会派人来找你。” “这……我……你……”花枝惊喜的浑身都在颤抖,连话都说不出了。 “好了,别你啊我啊的,赶紧将自己收拾收拾,一会跟着可达布施王子时,一定要低着头,千万别抬头。” 花枝一个劲的点着头:“好,好,我知道了。” 看着被迷得七荤八素的花枝,苏眉笙暗自一笑。是福是祸就看花枝自己的造化了,她倒不是为了帮花枝,而是为了能脱身。 可达布施没见过她的容貌,而在这里的所有宫女的服饰又都是一模一样,即便花枝真的抬了头,可达布施也未必就能看破她这一出“偷梁换柱”。 第五十二章 权衡利弊 第五十二章 权衡利弊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御膳房帮帮忙。”苏眉笙早已不想在这里多待。 “我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喜不自禁的花枝一心就等着宴会结束。 苏眉笙离开了钦平殿,如今连可达布施都被她给“卖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一切等宴会结束,收拾完碗碟,这一次她们的任务也就做完了。 刚一走进御膳房,就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常德。 “眉笙?你怎么来了?”见到苏眉笙,常德开心不已。 “我过来瞧瞧你们,锦儿呢?”苏眉笙问道。 在这御膳房里,也就锦儿和常德跟她的关系最好,每次她来,都会找他们两人说说话。 “锦儿……”常德面露犹豫之色,没有了刚才的开心。 苏眉笙心里一紧,急忙问道:“她出了何事?” 常德吞吞吐吐,眼神有些畏缩。 “快说啊,你是想急死我吗?” “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她。”最终,常德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拉着苏眉笙就往后院走去。 苏眉笙忐忑不安的跟着。 后院是洗菜,劈柴,跳水等做杂物的地方,大多是不得势的宫女太监呆的地方,当初失势的恭向雪就是被罚在了后院干活。 随着渐渐进入后院,就听到了“哚、哚、哚”劈柴的声音。 一抹瘦削的背影出现在了苏眉笙的视线里。 这个背影,她太熟悉了。 “锦儿?”苏眉笙轻声唤着,怕声音大了吓着了她。 劈柴的声音停了下来,锦儿缓缓转过头,露出了一张憔悴不堪,毫无血色的脸。 这样的锦儿吓了苏眉笙一跳。她当御厨时,锦儿是她的得力助手,那时的锦儿活泼爱笑,健康机智,与她最有默契。 苏眉笙疾步跑了过去,一把夺下锦儿手里的柴刀,将她抱进了怀里:“锦儿,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突然被苏眉笙抱住,双目无神,神色呆滞的锦儿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眉笙,你不知道,你走之后,新上任的张御厨曾是赵盛的师弟,他知道是你占了赵盛御厨之位后,便对锦儿暗中使拌,三翻四次刁难。上回你来拿走一些调料之后,张御厨非说是锦儿盗窃宫中之物,怂恿高公公打了锦儿二十板子,锦儿的伤还未痊愈,张御厨就使唤锦儿劈柴跳水……”常德说着说着,抽噎了起来。 一丝腥红闪过苏眉笙的秋目,她猛然转头看着常德:“你为何不早说?” “锦儿不让我说,她说不想给你增加麻烦。”常德说道。 苏眉笙抱紧了锦儿,哽咽道:“锦儿,是我害了你。” 呆滞的锦儿慢慢有了反应,回抱住了苏眉笙:“不是,不怪你。” “等着我,我想办法救你出去。” 锦儿摇摇头:“不可,你现在比我更艰难。” “我可是苏眉笙!没有什么能难倒我,救你出去之后,我非整死那个张御厨,替你出这口恶气。” “眉笙……”感动的泪水倾涌而出,锦儿早已泣不成声。 苏眉笙松开抱着的锦儿,看着她:“不相信我?别忘了赵盛和恭向雪是什么下场?” “噗嗤!”锦儿破涕为笑。 “这就对了,有我苏眉笙在,一定护你锦儿的周全。” “眉笙,也救救我吧,我不想再待在御膳房了。如今整个御膳房都是张御厨的人,每次见着锦儿被欺辱,我替她说话,就要挨罚,不替她说话,我这心里又难受……”常德一脸乞求的看着苏眉笙。 “好,你们两我一起救,但……”苏眉笙的话顿了顿,“等锦儿出去后,你先帮我做件事,做好了,我再救你出去。” “有何事尽管说。”如今只要能离开御膳房,常德什么都不顾了。 锦儿有些担忧的问道:“眉笙,你打算如何做?” 苏眉笙仔细想了想,眉头一挑,有了主意:“常德,先拿纸笔来。” 纸笔拿来后,苏眉笙简单写了几行字后,掏出自己的一方手帕,连同信一起交给了常德:“将这封信和手帕交给启祥宫的虞贵人,千万不能被别人看到。” “我这就去。”常德揣好信和手帕,离开了后院。 “锦儿,你再忍耐几日,虞贵人是我最信得过之人,她会向皇上要了你过去伺候,只要能留在她身边,你日后就安全了。” 锦儿听话的点点头。 苏眉笙又拿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这里有些银两,去内务府换些活鸡人参补补身子,过几日我再给你拿些银两过来。”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锦儿摇着头的不愿意收下。 “我有的是银两,拿着。”苏眉笙硬塞给了锦儿。 “日后我定会还给你。”锦儿眼里才刚停歇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你我姐妹不说这种话。”苏眉笙怕耽误太久又会连累到锦儿,“顾好自己,我先回去了。” 锦儿擦擦眼泪的点点头。 出了后院,在经过御膳房时,苏眉笙冷冷的看了一眼里面忙碌的人。 张御厨是吧? 那就看看是我苏眉笙这个前御厨厉害,还是你这个现御厨厉害? 待苏眉笙返回钦平殿时,宴会已经结束了。 没见到花枝,她就知道花枝一定跟着可达布施已然离开。 她刚要进殿去收拾,却被一个声音给唤住了。 “果然如此!” 此话旁人听不懂,但苏眉笙听懂了,心领神会的笑道:“多谢晋王夸赞。” “你就不怕此事穿帮?”段景逸饶有兴趣的问道。 在宴会结束后,可达布施再次找到心心念念的宫女时,段景逸一眼就认出了那仍旧低着头的宫女并不是苏眉笙。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是苏眉笙用的一出掉包计。 “怕?”苏眉笙摇摇头,“即便真的穿帮了,那可达布施王子也找不着奴婢。” 今日她一直低着头,只怕连阿冰都没认出是她。而告诉可达布施的又是花枝这个名字,就算他真的发现宫女被掉了包,不知道苏眉笙这个名字,在这宫中数千人的宫女中要想找出她来,没有数月只怕是不行的了。 作为使臣进宫的大多都有时日限制,怎么能在宫中停留数月? “万一真的花枝供出了假的花枝,你该如何?”段景逸想的比苏眉笙更深一层。 苏眉笙还是摇摇头:“可见晋王并不了解女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即使被识破,也不会说出别的女人的名字。况且,那可达布施王子又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来证明此花枝非彼花枝?一切都是凭他的感觉,这种感觉又如何对旁人说得清楚呢?” 一番话,听得段景逸目光不断闪烁,苏眉笙的聪慧他不是今天才见识,这也是为何她的身上总有一股别的女人所没有的灵气。 “以本王对可达布施王子的了解,被人这样愚弄,他不会善罢甘休。”段景逸提醒道。 “多谢晋王的关心,奴婢自会小心的。” “你为何如此倔强?”段景逸想听一句她的相求,却始终没有听到。 “晋王是想让奴婢请求晋王的帮助吗?”苏眉笙如水的秋目迎视着他的目光。 段景逸没有回答,却默认了。 “奴婢尚能自保。” “若东窗事发后,你无法收拾残局,本王可以出面保你,但……” 聪颖的苏眉笙怎会听不出段景逸的话外之音? 若是事情真发展到了她不能解决之时,就势必会引起皇上的注意,毕竟在使臣和宫女之间,皇上定会牺牲宫女来平息此事。 那时她身为一个下等宫女就没有了话语权,一切只能由段景逸出面处理,不论是什么结果,她都要接受。 “若真是如此,奴婢一切全听晋王的。” “好!”这才是段景逸想要听的。 “奴婢在此先谢过晋王。”苏眉笙说着又是微微一福。 段景逸微微一笑后,离开了。 看着段景逸的背影,苏眉笙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到在这瞬息万变,尔虞我诈的宫中,遇上了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段景逸愿意帮她,却没有提任何条件。 她只是个宫女,而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晋王。 他为何要如此帮她? 苏眉笙想不透。 …… 接待过各国使臣之后,紫禁城复又归于了以往的平静。 而宫中也依旧遵循着一日又一日相同的事情。 明月悬挂在高空之上,令人遥不可及。 养心殿内,李德海双手捧着托盘轻手轻脚的进了侧殿内。 “皇上,该翻牌子了。” 段景焕停下手里的朱笔,瞟了一眼托盘里的各个名字,兴趣阑珊的收回了视线,继续挥动着手里的朱笔。 几笔之后,他倏地想起了一个人:“如今虞贵人怎样了?” “回皇上,听说虞贵人这段时日害喜的厉害,整日寝食难安,人也日渐消瘦了不少。” 段景焕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朱笔:“去启祥宫。” “嗻!” …… 启祥宫。 “恭迎皇上!”腹部有些突显的兰亭虞微微屈膝行着礼。 段景焕双手将她扶起:“你有身孕在身,日后无须行礼了。” “多谢皇上体谅。” 段景焕看着眼前的兰亭虞:“你如今清瘦多了。” 兰亭虞笑笑:“可奴婢心里高兴。” “你呀,即便是为了皇儿,也要多吃一些。”段景焕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宠爱。 “皇上,奴婢如今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倒是听说御膳房的锦儿能做得一手好汤,奴婢想向皇上讨要了她,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你想要,朕就答应你。” 兰亭虞大喜:“谢皇上!明儿奴婢就去要人,奴婢已经很久没有吃饱了。” “哈哈……”段景焕被逗的大笑起来。 第五十三章 睚眦必报 第五十三章 睚眦必报 翌日,天刚蒙蒙亮时,才刚睡下不久的锦儿就被一名宫女给推醒了。 “张御厨吩咐你今日要砍完一百担木柴,还不快起来?厨房等着柴用了。”一名宫女坐在床上瞪着锦儿,语气强硬,脸上满是嫌恶之色。 锦儿咬牙艰难的下了通铺,昨夜劈柴直至寅时,双臂早已肿了起来,连喝口水都异常困难。 看着锦儿一步一步离开屋子,宫女尖酸刻薄道:“如今落得如此田地都是自找的,早先跟着苏眉笙时,多神气,多得意,谁也没放在眼里。哼!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该!” 尖酸刻薄的话传入锦儿的耳中,她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行了,别吵了,还让不让人睡了?”躺在床上的另一名宫女不耐烦的嘀咕着。 宫女这才收敛了嚣张气势,打了个哈欠,复又躺回去睡个囫囵觉。若不是张御厨下了命令,她也不至于天不亮就醒过来喊人。 “哚、哚、哚……”劈柴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显得尤为沉闷。 天大亮之后,在众宫女太监们纷纷进入到御膳房时,一脸横肉的张御厨伸着懒腰来到了房门口,进门之前还有意侧耳听了听。 没有听到劈柴声。 那小蹄子敢偷懒? 恶意顿生的张御厨抓过来一个太监,横眉竖眼的说道:“锦儿敢偷懒的不劈柴,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板。” “张,张御厨,锦儿已经被启祥宫的虞贵人给要去了。” “什么?”张御厨怒吼道,“我怎么不知道?” “今儿一大早就有人来传了皇上口谕,还是高公公亲自送人过去的。” 一听是皇上口谕,还是高公公亲自送去的,张御厨霎时泄了心头的怒火,悻悻松开了小太监:“哼,算她走了狗屎运。”说完,进了御膳房。 进了御膳房见到宫女太监们才刚生火,淘米,正没有地方发火的张御厨又是一声爆吼:“你们都我赶紧的做,谁要是慢了半分,我的板子可不饶人。” …… 刚刚到辰时,一天之中的早膳便准时由李德海端入了养心殿内。 今日的早膳是一碗冰糖五色粥、一碟水晶虾饺五个,一碟奶黄糯米糍两个。 这是依照段景焕的口味和食量来配的早膳标配。 光看颜色,确实很吸引人,散发出来的香味也令人垂涎。 可当段景焕刚喝了一口粥时,剑眉一蹙,“噗”的吐了出来。 这可吓坏了李德海,急忙弯腰问道:“皇上,您这是……?” “这是什么东西?”段景焕将粥碗重重的搁在了小几上,语气里夹杂着温怒。 李德海仔细一瞧,五种颜色配的粥并无异样,可若是细看就能发现粥米还未完全熟烂,呈三分夹生的状态。 “入口粗糙,难以下咽。”段景焕遂又夹起一个水晶虾饺,刚咬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啪”重重将筷子一放。 李德海这才发现,这看似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里面的虾肉馅还泛着青白色,可见并没有蒸熟蒸透,不由的心里大骇,“扑通”跪了下来,不断磕着头:“皇上开恩,皇上开恩,是奴才失职,没有发现这早膳竟是这等不熟之物。” “御厨是谁?”段景焕浑身散发着冷厉。 “是新晋升的张国志张御厨。”磕着头的李德海忙答道。 “粗制滥造,敷衍塞责,此人要来何用?撤去御厨之职,罚五十大板,撵出宫去。御膳房所有人等一律罚二十大板,贬为辛者库。” “嗻!”这早膳是决计不能再吃了,可不能让皇上饿着,李德海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奴才这就命人重做。” 一顿夹生早膳让段景焕一大早的心情变得很是烦闷,面带不快的挥了挥手。 李德海急忙收拾完后,退了下去。 一出养心殿,李德海就找到一名太监:“快去礼仪司唤苏眉笙来御膳房,要快。” “是!”太监马上小跑而去。 …… 当苏眉笙来到御膳房时,一阵阵惨叫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入目的是一排排被压在长条板凳上,一板接一板挨着板子的宫女太监们。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的苏眉笙又怎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切是她早已预料到了的。 敢合伙欺负锦儿,就别怪她苏眉笙心狠手辣。 “苏姑娘,有劳你赶紧做顿早膳吧,皇上今个气的不轻啊,唯有你的厨艺能熄了皇上心头的怒火。”李德海一脸讨好的说道。 苏眉笙表情谦卑道:“李总管太客气了,只要李总管需要奴婢,奴婢一定照做。” 这话听得李德海心里很是舒服:“多谢,多谢苏姑娘。” “奴婢这就去做,只是……”苏眉笙的目光在挨板子的宫女太监们身上转了一圈,“只是奴婢需要一个助手,不知李总管可否应允?” “当然,当然,这里的人你随便挑。”李德海连连应道,这点小事根本不在话下。 “那奴婢就要……”苏眉笙伸手一个一个的指着,最后指在了刚刚被架住,准备接受杖责的常德身上,“他了。” 李德海一挥手,架着常德的两名太监立马放了手。 脸色惨白的常德颤颤巍巍的走到苏眉笙身边。 “李总管,若是这顿早膳能平息了皇上的怒火,是否可以赦了常德的这顿板子?”苏眉笙问道。 “自然是可以的。”李德海点着头。 谁挨板子他不关心,他只关心皇上的心情,就怕皇上一个心情不好,他李德海也得挨板子了。 “那若是这顿早膳能让皇上龙心大悦……”苏眉笙故意只说了一半。 “若是真能让龙心大悦,你说何事都依了你。”李德海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苏眉笙要的就是这句话,一双秋目滴溜溜一转:“奴婢听说启祥宫缺个烧火的太监,奴婢能否再替常德求个情,派他去启祥宫做烧火太监,可好?” 此刻正是讲条件之时,过了这个节骨眼,想要再提条件就不会有人搭理了。 李德海也不是吃素的,龙心大悦可是他日夜都盼着的事,一个小太监的何去何从无足轻重。若这顿早膳既能让龙心大悦,又能在虞贵人那里讨个人情,对他来说那绝对是有利无害的。 “此事就依你!” “奴婢在此多谢李总管。” 苏眉笙也不再耽搁,对着常德说了句,“跟我进厨房。”便走进了厨房。 进入厨房后,差点被吓得七魂不见了五魂的常德一把抱住了一根柱子,他的双腿还在发软,只能依靠柱子才能站稳。若是苏眉笙再晚一丁点,板子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眉笙,你这招真是太险了。”好半天,常德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正在添加着柴火的苏眉笙莞尔一笑:“是有点险,不过,好在一切都未晚,你这次做得很好。” “当时你说要我将后院的那些劈好的木柴从中间开始全部浇湿,我还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此刻才明白,原来你就是要让张御厨做不熟饭菜,从而惹怒皇上,才有了今日所有人都受罚的局面。”常德后知后觉的说道。 “没错。他不是罚锦儿劈柴吗?那我就从那些柴上做文章。上面是干柴,因此生火时一切正常。待烧到下面打湿了的柴时,火力就会减弱。做菜最忌讳的就是火攻不稳定。张御厨一定不知道有这些湿柴,他就会按照正常的时辰来计算做菜的时间,在火力减弱后,按照固有的时辰出锅,你想那些饭菜能熟吗?” 常德佩服的五体投地:“眉笙,谁要得罪了你,还真没好果子吃。今日连高公公都被挨了板子,他们怨恨的是张御厨,谁曾想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你如今既不用挨板子,又可以去启祥宫,这里的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多谢眉笙。” “不说废话了,赶紧做好这一顿早膳,不然什么都是白说。” “一切听你的吩咐。” 今日御膳房的气氛很是怪异。 院子里哀嚎阵阵,但凡被罚了板子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被打的皮开肉绽,空中里散发着一股血腥味。 而御膳房的厨房上空则是炊烟袅袅,从厨房门内传来一阵阵扑鼻的食物香味。 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说有多怪,就有多怪。 …… 当全部重新换过的一份早膳再次端在了段景焕的面前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这份早膳很简单,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盘子。 大盘子里是一份从未见过的吃食,略微透明的一层薄薄的面皮里包裹着若隐若现的肉泥和香菜叶,被卷成一长条后,再分段切成一小截一小截,整齐的摆放在盘子里,全部都撒上了一层淡淡的酱油和葱花。而小盘子里装的就更简单了,是一小撮碎豆角粒。 “皇上,这大盘的叫肠粉,小盘的叫酸豆角。”李德海自信满满的介绍着盘子里的吃食。 “这是苏眉笙做的?”光看这样的简单而毫无卖相的早膳,段景焕就知道是出自谁手了。 “回皇上,正是苏眉笙。” “她所做的菜,从来都是不按套路出牌。”说归说,段景焕毫不犹豫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肠粉放入口中。 软,糯,面皮和肉泥以及香菜混合的香味里还有着淡淡的酱油鲜味,两三口他就吞了下去。 遂,又夹了一粒酸豆角。 酸,脆,使人胃口大开。 这两样看似简单的食物,却配合的相得益彰,尤其是在清晨没有食欲的情形下,越发引人无法停嘴。 段景焕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吃着,就是在告诉李德海:朕很满意! 在一旁伺候着的李德海虽低着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此关,终于过了! 一顿既合口又可口的早膳让段景焕的心情大好,也就在刚吃完时,一名太监跪在了侧殿外:“金嘉埠的二王子可达布施求见。” …… 第五十四章 和亲之人 第五十四章和亲之人 临近午时,苏眉笙才返回到了礼仪司,安排好了锦儿和常德之后,她的心情也是大好,几乎是哼着小曲走进的礼仪司。 可一跨进那道门,她就发觉气氛不对。 院子里三三两两成堆站着一些宫女和太监,纷纷指着宫女睡的通铺屋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有意走近一个宫女身边,听见那宫女嘲讽说:“就凭她也想被可达布施王子看中?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以为被人家王子要了去伺候就能变凤凰了?这才一夜,还不是被人家给赶回来了。” “就是,丢脸都丢到家了。”另一名宫女同样的语气讥讽。 听到这里,苏眉笙明白发生了何事。 昨日顶包的花枝被可达布施给退了回来。 苏眉笙心里暗自大笑不已,这只是她对花枝的一个小惩而已。 虽不知道皇贵妃是如何想到要用那幅《独闻夜幕》来陷害顾婉仪,但这其中一定有花枝的通风报信。 苏眉笙越过众人走进了屋子。 坐在床沿边的花枝正在低低的哭泣着。 “你怎的被可达布施王子给退回来了?”苏眉笙佯做不解的问道。 花枝抬头见识苏眉笙,越发哭的伤心了:“我也不知道,昨晚跟着可达布施王子返回他暂住在神武门外的府邸时还好好的,伺候完了他的洗漱,我一时没忍不住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立马就动怒了,将我轰了出来。我知那时宫内已经下钥了,无法进宫,无处可去的我只能在他的府邸外蹲了一夜才回来……” 到了此刻,花枝都不知道可达布施为何要轰走她? 心知肚明的苏眉笙自然也不会说,责备道:“我不是说过不要抬头吗?” 可达布施执意要她苏眉笙伺候,无非就是觉得她不像其他人那样的迷恋他,花枝一抬头,眼神就出卖了心里的想法,可达布施又岂会看不出来? “我,我没忍住……”花枝也是后悔不已,如此难得的大好机会就这样白白的没了,还将颜面给丢尽了。 “如此说来,这缘分也就只能到此了。哭什么?不是让人看笑话嘛。” “我早就成为了宫中的笑柄……”说到这里,花枝越发哭的伤心了。 这件事在宫女太监们中早已传开,谁看她都带着鄙视。 在花枝大哭时,苏眉笙却在想着另一件事:现如今掉包的花枝已然失败,不知可达布施是否会就此罢手? …… “放肆!”养心殿内的正殿里,坐在龙案后面的段景焕猛的一拍案桌,眼射怒火,神色冷肃。 站在大殿之上的可达布施急速跪了下来,微微低着头:“皇上,并非可达布施一时冲动,可达布施只是想找出此女子。” “她乃宫中宫女,虽无品阶在身,可也是大庆的宫女,岂是你想找就找的?”段景焕一双墨眸里闪动着冷光,“你找她究竟意欲为何?” “可达布施只是觉得此女异于常人,很想结识一番。” “结识?你可知道宫中宫女不得与男子有染,这不仅是宫规,也是与她们自身清誉有关,岂能容你肆意践踏?” 从可达布施的描述,段景焕又怎会不知道是谁? 昨日在钦平殿,苏眉笙就一直站在可达布施的身旁,只因宴会结束后,可达布施的身边换了一名宫女,他也就不再去过多追究。 谁想今日,可达布施一来就指明要找苏眉笙,虽不知苏眉笙的名字,可他一听就知道找的是苏眉笙。 这让他猛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却又道不明为何要发火。 “皇上,若是能找到此女子,可达布施愿意娶她为妻。”低着头的可达布施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这话听得段景焕一怔。 他半晌没有开口,只是那双墨眸中不断的跳跃着火苗。 良久,段景焕才幽幽开口道:“你连她是谁都不知晓,为何要娶她?” “有些人日日见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有些人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定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可达布施见过无数的女人,只有这名女子给了可达布施无法自拔的感觉,因此,可达布施恳请皇上应允,将这名女子许配给可达布施。”可达布施一字一句的说着,即便是低着头,也能感到他的诚意。 段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微微眯着眼眸的看着跪着的人。 “早些年,父王曾提起与大庆朝和亲之事,那时可达布施并不想成婚,如今,只要皇上能将那名女子赐予可达布施,可达布施宁愿意放弃迎娶大庆格格。” 段景焕闭了闭眼眸。 与金嘉埠和亲,在先皇之时就已有定夺。金嘉埠位处大庆朝的边界,是所有藩属国最强盛的一个国家,用和亲的方式达到联盟,就少了一个腹背受敌的强悍敌人。 思付片刻后,段景焕睁开了眼眸,神色冷卓:“如今你既不知道她的长相,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如何找?” “可达布施愿意一个一个的去辨认,只要她在宫中,就一定能找到。”可达布施毫不放弃的说道。 “李德海!”段景焕喊道。 “奴才在!” “命晋王协同可达布施王子一起办这件事。” “嗻!” 可达布施心里大喜,急忙磕头:“谢皇上!” 心里烦躁的段景焕挥挥手,离开了龙案。 大殿里就只剩下了可达布施和李德海。 可达布施站起来,对着李德海微微作揖:“有劳李公公了。” “洒家这就带王子去见晋王。” “多谢!” …… 几日后,在储秀宫内的正殿里坐着四个人。 “你们两人倒是清闲,一个整日弄花喂鱼,一个整日卧榻读书,看得我真是羡慕不已。”兰亭虞一边嚼着话梅一边羡慕的看看佟菲菲和顾婉仪。 “亭虞,你如今身为贵人了,又深得皇上恩宠,还羡慕我们?你这是故意气我们呢?”佟菲菲打趣道。 顾婉仪在一旁淡然的笑着,时不时的看看嗑着瓜子,仿若看戏的苏眉笙。 兰亭虞叹了口气道:“你们是不知道,自从婉仪离开了翊坤宫,我就感觉好像少了一个依靠似的,一个人在那群嫔妃里周旋,真是累得慌。” “不要着急,婉仪很快就会回翊坤宫了。”苏眉笙说道。 这话让兰亭虞脸上有了笑容:“我可就盼着这一天了。” 正说着,锦儿端着放有四个茶盏的托盘走了进来。 “我今日是特意带锦儿过来给你瞧瞧,我可没有亏待她啊。”兰亭虞逗趣道。 仅仅几日,那被折磨的憔悴不堪,双眼无神,不成人样了的锦儿又恢复到了之前健康灵动的模样。 苏眉笙看着现如今的锦儿,很是满意。 锦儿将四杯茶盏一一放好后,看着苏眉笙,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锦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聪明的苏眉笙又怎会看不出来? “奴婢想……想……” 在锦儿犹豫的当口,兰亭虞接下了话茬:“我知道锦儿想说什么。”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兰亭虞。 “她是想去礼仪司跟着眉笙。”兰亭虞的话说得锦儿低下了头。 “这是为何?跟着虞贵人不好吗?”苏眉笙倒是没想到锦儿会有这样的想法。 兰亭虞笑道:“她是个重感情的人,你救了她,她一心想报恩。这几日人虽然在我身边,可心一直都在你身上。每回听我提起你时,眼睛都在发光。” “可我如今也只是个下等宫女,跟着我就只能做粗活,这样,你也愿意?”苏眉笙不明白的问道。 若是在御膳房,她起码还是个御厨,有个一官半职的也能顾着锦儿。 锦儿马上抬起头,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愿意!你去哪儿奴婢就跟去哪儿。” “可如何让你回到礼仪司呢?”苏眉笙有些犯难了,她不是主子,没有这个权利。 “这个好办,过几日我就说锦儿办事不利,惹恼了我,我就把她退回了礼仪司。如今御膳房都换了人,她也回不去了。被退回的宫女其他各宫也不敢要,锦儿反而更安全了。”兰亭虞轻松的说道。 苏眉笙认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见苏眉笙同意了,锦儿顿时露出了笑容,欢快的退了下去。 “眉笙,你这到处救人可一定要当心些,难免就会得罪人。”顾婉仪好心提醒着。 “放心,我心里有数。”苏眉笙点头道。 喝了口茶的佟菲菲叹了口气:“最近这宫中也是不太平,每个宫女都是人心惶惶的。” “出了何事?”兰亭虞好奇的问道。 连同苏眉笙也是不解的看向了佟菲菲,她身为宫女都不知道宫女的事就很稀奇了。 “那可达布施二王子正在四处找人。”顾婉仪说道。 苏眉笙心里一动:“他?他找何人?” “这就不知道了,只说是要找一个宫女,还是从我们储秀宫开始查找,每个宫,每个司,都不放过。正是因为这样,才会人心惶惶。”佟菲菲说道。 听到这里,苏眉笙似乎明白了,可达布施这是要找她了? 这个可达布施还真就不死心,非要找出她来不可。 “听说皇上让晋王协同那二王子一起找。”顾婉仪也想不出个缘由,“究竟是要找何人?连皇上都应允了。” 晋王?苏眉笙的心里有些不安,为何他没有告诉她? “如今找到哪儿了?”苏眉笙有意问道。 “绣坊、文书、经籍、巾栉、器玩、圃园、灯烛、都以寻找过了,今日应该会去礼仪司了吧。”佟菲菲答道。 苏眉笙的心徒然悬了起来,若是她回了礼仪司,岂不是很快就会被找到? 第五十五章 再次掉包 第五十五章再次掉包 她没想到当日对段景逸所说如今竟成了真。 在钦平殿外她曾以为即便可达布施非要找出她来,宫中上千宫女就算一个一个的找,也要找上数月。可如今,已用不了数月了。 可达布施究竟是用的何种方法来识别是不是她? 苏眉笙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问:“除了皇上,其他男子是不得进入后宫的,他与晋王如何查找?” “每个宫有多少宫女和太监都是根据品级分配,也都有名册记载。因此,每个宫的宫女都会被叫去御花园,晋王会根据名册来清点人数,以便可达布施进行辨认。”因储秀宫已然经过了人数的查找,佟菲菲对查找的程序很是清楚。 “这样啊……”苏眉笙快速的在心里想着应对之策。 猛然,一计跃上心头。 “亭虞,今日我想暂借锦儿一用。”苏眉笙说道。 启祥宫的宫女还没有被查找过,锦儿又与她的身形相仿,又一个掉包计在她脑海里渐渐形成。 “你借去吧,她迟早都是你的。”兰亭虞丝毫没有犹豫。 “多谢了。” 四人又聊了一会才散去。 在离开储秀宫之前,苏眉笙拉着锦儿来到了兰亭虞未升贵人之前住的屋子里。 “锦儿,我与你调换一下宫牌。”苏眉笙说着拿出了刻有自己名字的宫牌。 在宫中,每个宫女太监都有一个刻有自己名字的宫牌,既方便确认身份,又方便进出宫内外。 “这是为何?”锦儿虽是不解,但还是拿出了自己的宫牌。 “一会你冒充礼仪司的我去御花园接受晋王和可达布施的检查……”苏眉笙简略的将事情的始末大概说了说,只是省略掉了她与晋王的约定。 听完后,锦儿不仅不害怕,反而一脸的惊喜:“原来他们找的就是你呀?” “我就是不想被他们找到,才拖你下水了。”苏眉笙叹了口气,真不知道那可达布施究竟想要干嘛? 锦儿倒是不介意,拿着苏眉笙的宫牌有些犹豫:“既然可达布施没见过你的脸,我倒是可以骗过他,可如何骗过礼仪司的人呢?” 苏眉笙盯着锦儿,即便宫女的服饰都是一模一样,锦儿长的又有几分和她相似,但终究是不同的五官,要如何瞒过礼仪司的人,还真是一个大问题。 忽然一道如黄莺般的声音响起,随之门也被推开了:“我就说嘛,怎的今日非要借锦儿呢,原来如此啊!”兰亭虞走了进来。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顾婉仪和佟菲菲。 一看这阵仗,苏眉笙不用问就知道,刚才说的话她们三人都听见了。 “眉笙,你可真不够仗义,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说,亏得我们还是金兰之交。”佟菲菲的脸上有着责备之意。 四人的秘密在锦儿面前并没有隐瞒,因她们都深知锦儿的为人。 事情被发现,苏眉笙只能接受众人的“讨伐”:“你们都还没走啊? “我见你对此事问的如此详细,就感觉此事一定与你有关,才想着跟过来看看。”顾婉仪轻摇着纱扇的说道。 “我们见婉仪跟着你,自然也就好奇的跟过来了。”兰亭虞和佟菲菲相视一笑。 “我是不想让你们担心,也不想你们被牵扯进来。”苏眉笙见事情闹得这样大,越少人知道真相越好。 顾婉仪不赞同的摇摇头:“想瞒过晋王和可达布施,仅凭你和锦儿可是不成的。” “我们大家一起帮衬着,说不定还能度过此关。”兰亭虞说道。 佟菲菲接着刚才的难题问道:“可现如今如何让礼仪司的人不将锦儿认出来?” 众人皆都开始想起了办法。 半晌后,顾婉仪停止了摇扇:“我有一个主意,就是让亭虞带着锦儿去御花园散步……” 众人听完后,都大赞妙哉。 遂,按照顾婉仪的计划去实施。 …… 御花园内,这几日都异常热闹,几乎每日都会有数百名宫女在此聚集。 而所有宫女都排成一条长龙,全都面向前面的一个亭子站着。 亭子的四周都用白纱遮着,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有外面的太监喊道了名字的,才能进入亭子里。 当苏眉笙急急忙忙来到御花园时,礼仪司的人都已经排好了队的站着。 “苏眉笙,你怎的才来?”郭嬷嬷一脸的不快,整个礼仪司就只差她了,派人四处寻都没有寻到。 “嬷嬷,我刚从储秀宫来,佟小主唤我去打扫了。”苏眉笙气喘吁吁的说道。 “赶紧站后面去等着。”郭嬷嬷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是!” 礼仪司是今日检查的最后一个司,因此所有的人都排在了后面,苏眉笙来的最迟,成为了最后一个收尾的人。 宫女们一个接一个的进入亭子,在进入亭子时都必须要低着头。之后再一个接一个的从亭子的另一边出来,每个人的神色都很奇怪。出来的宫女也不敢相互说话,纷纷的离开了。 当苏眉笙前面的宫女进入亭子后,就只剩下了苏眉笙一人在外等着。 这时,兰亭虞在低着头的宫女锦儿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 “公公,今日这时发生了何事?”兰亭虞打量着被白纱遮着的亭子,漫不经心的问着站在亭子外专门喊名字的太监。 “奴才见过虞贵人。”太监紧忙跪下行着礼。 一旁的苏眉笙也跟着屈膝行礼。 “起来吧。”兰亭虞微微抬了抬手。 太监站起来,低头答道:“是晋王和可达布施二王子在查找一名宫女。” “哦?”兰亭虞松开锦儿,走近了太监,“本小主也听闻过此事,究竟是为何要找这位宫女?” 于此同时,锦儿则慢慢靠近了苏眉笙。 “奴才也不知。” “那本小主就只能去别处转转了。”兰亭虞说着就要转身,突然脚下一个不稳,身形歪了歪,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哎呀!” 太监急速紧张的扶住了兰亭虞,虞贵人怀有龙子这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事情,若是她在此地摔倒,他就一定脱不了干系。 也就趁着这个当口,苏眉笙和锦儿迅速相互交换了位置,锦儿低着头站在苏眉笙站的地方,而苏眉笙则低着头朝兰亭虞走来。 “不妨事,方才只是不小心崴了一下。”兰亭虞站稳后,伸手搭在了苏眉笙的手上,“锦儿,陪本小主去别处走走。” “是!”低着头的苏眉笙低声应道。 两人刚走,在外的太监接到命令后,喊道:“苏眉笙入亭!” 在外等候的锦儿低着头的走进了亭子。 亭子里坐着晋王段景逸和可达布施,一旁还站着一名太监。 当锦儿进入亭子后,段景逸的神色很是凝重,隐藏着复杂光芒的目光紧紧盯在她的身上。 可达布施在锦儿进入后,双眼徒然泛起一阵亮光。她的身形,她低头的样子,像极了他要找的人。 “宫牌!”太监喊道。 锦儿掏出宫牌,双手伸了出去。 太监接过宫牌放在了段景逸和可达布施面前的长桌上。 可达布施急不可耐的定睛一瞧,宫牌上写着:苏眉笙。 段景逸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宫牌后,对着太监微微点了点头。 太监拿起一张纸送到了锦儿的面前:“读出来。” 纸上写着两句话:奴婢不敢!奴婢是礼仪司的花枝! 锦儿照着纸上写的读了出来。 她的声音一出来,坐着的两人纷纷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 段景逸是一阵欣喜,而可达布施则是满脸的失望。 “抬起头来。”段景逸说道,他很想看看这位冒充苏眉笙的宫女是何人? 锦儿微微一愣后,缓缓抬起了头。 一张陌生的脸,却让段景逸记住了。她无疑是苏眉笙找来再次掉包的人,下回若是再遇上,在可达布施面前,他不能认错了人。 可达布施失望的挥挥手。 一旁的太监喊道:“退下!”说话的同时,在手中名册上的苏眉笙旁边打了把叉。 暗自松了一口气的锦儿微微一福,便出了亭子。 一出亭子,锦儿飞快的朝御花园西侧的另一个亭子跑去。 “二王子,今日所有要检查的宫女都已经检查完了,明日还继续查找吗?”段景逸说着站了起来。 他一直都想找机会去见见苏眉笙,告诉她现下的情况,只可惜可达布施跟的太紧,他没有机会。如今,假的“苏眉笙”终于顺利过关,他心头的大石也就放了下来。 “查,一定要查,本王就不信她能飞了不成。”可达布施坚定的说道。 “你为何一定要找出她来?”这让段景逸心中很是奇怪。 “皇上已经答应本王,若是找出了此女,就将她封为大庆格格,以和亲的方式嫁给本王。” 一丝锐利在段景逸的眼中一闪而逝:“若无其他事,本王就告辞了。” “多谢晋王的协助。”可达布施有些气馁的说道。 段景逸不再多做停留,出了亭子。 “刚才的宫女往何方向走的?”出了亭子的段景逸小声问着亭子外的太监。 “回晋王,好像是往西侧。” 段景逸疾步往西侧而去。 第五十六章 冤家路窄 第五十六章冤家路窄 “锦儿,你回来了。”一见到锦儿,苏眉笙就知道这次掉包已然成功,悬着的心也安稳落了地。 “我说吧,还是需要我们一起,这计划才能成功。”兰亭虞笑道。 “锦儿,你的脸色为何如此奇怪?”苏眉笙发觉到了锦儿的神色不对。 锦儿歪着头:“晋王和可达布施王子费这么大的劲,就只为了听两句话。” “哪两句?”苏眉笙和兰亭虞异口同声的问道。 “奴婢不敢!奴婢是礼仪司的花枝!”锦儿说道。 这两句听得兰亭虞也是一脸的好奇,可苏眉笙却听明白了。 那日在钦平殿内对可达布施,她就只说了这两句,没想到他用来辨别寻人了。 “如此看来,这花枝也是被你用过之人了。”兰亭虞仔细一想,就了解了其中的缘由。 花枝,兰亭虞认识,曾是顾婉仪身旁的贴身宫女。 苏眉笙不否认的点点头,如今总算是蒙混过了这一关,往后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被可达布施找到了。 锦儿将宫牌还给了苏眉笙。 “既然这事已经办妥,我们就先回去了。”兰亭虞也不多做停留,御花园毕竟是公共之地,人来人往的,被人发现她们几个如此亲密反而不好。 “这回,多谢你们了。”苏眉笙说道。 “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客气。”兰亭虞在锦儿的搀扶下,走出了亭子。 待她们走远之后,苏眉笙刚要转身朝礼仪司走去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见过晋王!”苏眉笙低头一礼。 “你可知此事的严重性?”段景逸一来就问。 “奴婢知道。” “现如今算是混过了一关,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可再与可达布施遇上。”段景逸的眼中有着关切。 “是,奴婢定会小心。”这一次,苏眉笙自己也有了警惕,虽不知可达布施非要找出她来是何用意,但能避则避,方为上策。 看着苏眉笙,段景逸最终还是没有将可达布施的想法说出来,他深知苏眉笙的脾性,若是她不愿的,打死也不会从。和亲之事,她决计不会同意。他只希望可达布施尽快回金嘉埠,这件事才会过去。 “赶紧回礼仪司。” “是!” 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养心殿内的段景焕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他端起茶盏刚喝了一口,便重重放了下来:“冷了,换一杯!” 李德海紧忙端走茶盏,茶盏入手微温,与冷还尚有距离。身为奴才的他可不敢说,只能去换了一杯。 段景焕再次端起茶盏,刚揭开茶盖,还未喝,就一脸的微怒:“如此烫,怎么能喝?” “碰!”茶盏再次被重重放下。 段景逸起身离开了龙案,在大殿上来回踱步。 李德海看得心慌不已,可又不敢问。 踱了几个来回之后,段景焕突然冒出一句:“那宫女查的如何了?” 宫女? 李德海一懵,随即才领会出了皇上的意思,忙道:“可达布施王子今日已经查到了礼仪司……” 段景焕骤然顿住了脚步的看着他,脸色绷紧,一双墨眸中厉光闪动。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李德海的后背已是冷汗一片:“听说还是没有找到,准备明日接着查找。” 随着这句话的说完,段景焕紧绷的脸色没来由的一缓:“那就让他接着找。”说罢,复又返回了龙案,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 见自家皇上如此阴晴不定,李德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段景焕专心致志的批阅着奏折之后,李德海才悄然出了养心殿,摘下帽子,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喃喃自语:“皇上刚才是怎么了?差点没吓破我的胆……” …… 接连几日,除了打扫养心殿,苏眉笙不出礼仪司半步。 可达布施寻找宫女的事也仍然在继续进行着,因一直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这件事在宫中也就不再引人惶恐,反而渐渐成为了众人习以为常的事。 也就在几日后,锦儿被遣返回了礼仪司,与苏眉笙住在了一个屋子里。 锦儿多方明的暗的照顾着苏眉笙,苏眉笙也处处护着锦儿,两人在一起,自然也就越发的亲密无间。 半个余月之后,可达布施寻找宫女的事逐渐冷却下来,最后无疾而终。 最高兴的就是苏眉笙和锦儿,这半个月两人都提心吊胆待在礼仪司,如今这阵风终于过去了。 这期间,花枝一直没有说出实情是因为内心的嫉妒,她得不到可达布施的重视,也就不会让苏眉笙独占鳌头的去享受这份荣耀。 苏眉笙就是笃定了花枝的这份嫉妒心,才会放心大胆的躲藏着。 这日,又到了打扫养心殿的时辰,苏眉笙和花枝一起来到了养心殿外,刚走到门口,殿内就传来了说话声。 “可达布施特意前来向皇上请辞。” “打算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就返回金嘉埠。” “朕为你父皇备了一些薄礼。” “多谢皇上!” 听到这里,苏眉笙心里猛跳,拉着花枝就往后退。 花枝即便再仰慕可达布施,可被他无情的退回来后,面对他的轻视,也有着心有余悸。 两人悄悄转身躲在了转角处,连头都不敢露出来,死命的靠着墙。 养心殿周围都很安静,没多久就听见从养心殿走出来的脚步声。 毫无疑问,一定是可达布施出了养心殿。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眉笙的心越跳越厉害。 这条路是出养心殿的唯一出口,早知道就应该更加躲远一些。 此刻想要再溜走,为时已晚。 这时,段景逸迎面走来,自然见到了紧紧靠着墙的两人。他不动声色,淡淡一瞥之后,恍若未见般的迎向了可达布施。 可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苏眉笙就邃晓了他的用意。 在可达布施即将走到拐角处时,段景逸拦住了他的去路。 “可达布施王子,本王有些事想讨教一二……” 就在段景逸说话之时,苏眉笙拉着花枝,飞也似地逃离开来。 逃出养心殿,两人飞快的钻进了附近无人居住的翊坤宫内,大门一关,苏眉笙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还好晋王及时赶到,不然你我就被发现了。”同样喘着粗气的花枝断断续续的说着。 现如今只要可达布施一离开皇宫,她们就彻底安全了。 “可达布施王子为何一定非要找到你?”这个问题花枝已经憋了许久,也想了许久,一直也想不出答案。 苏眉笙摇着头:“我也不知道,他都没见过我的容貌。别再提这事了,我们只是个宫女,管不了主子的事。” 这话堵住了花枝的疑问:“此刻我们该怎么办?” 养心殿不能不打扫,可她们谁也不知可达布施有没有离开? 气息慢慢平息的苏眉笙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瞧时,意外见到了正朝着养心殿走去的锦儿和喜鹊。 “锦儿!”苏眉笙忙唤住她。 “眉笙?” “快进来。”苏眉笙一把将锦儿拉进了翊坤宫。 喜鹊也就跟了进来。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时机太巧了,巧的让苏眉笙有些怀疑。 “郭嬷嬷说今日临时换人打扫养心殿,就派了我和喜鹊前来替换你们。”锦儿说道。 闻言,苏眉笙和花枝对望了一眼,皆都心里大喜,她们正愁不知该不该去养心殿。 苏眉笙将锦儿拉到一旁,悄悄道,“你我交换一下宫牌。” 锦儿依言拿出了自己的宫牌。 “可达布施王子也在养心殿,我怕你会穿帮,就跟你换一下宫牌,以防万一。” “还是你想得周到。” 两人换完宫牌后,锦儿和喜鹊出了翊坤宫,朝养心殿走去。 现下,已经没有了苏眉笙和花枝的事了,所有的危险也都在瞬间荡然无存,两人这才安心的出了翊坤宫。 夜幕降临时分,各个宫中逐渐亮起了灯烛,而各个宫围墙廊中就极少有人走动,没有了白日的人来人往,墙廊里就显得安静而冷清。 心情极佳的苏眉笙哼起了小曲。 “你的心情很好?”花枝问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苏眉笙。 苏眉笙转过身来,一边倒着走,一边笑道:“难道你的心情不好吗?” 花枝有些沮丧:“我可没有你的心情好,可达布施王子要走了,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见到又如何?岂不是更伤心?”苏眉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指的花枝被可达布施赶出来的事。 “这次真要多谢你给了我这次机会。”即便结果不好,花枝还是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 机会?苏眉笙在心里暗笑一声,没有作答。 可也就在这时,花枝的脸色猛然大变,整个人都怔怔的站住了,两眼睁大了的看着前方。 苏眉笙心里一紧,随即,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刚要回头,就听见花枝费力的小声挤出了四个字:“可达布施……” 可达布施? 真是冤家路窄,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他怎么会走这条路?从养心殿出来右拐就可以直接出宫了,怎么会左拐的在这里? “你们谁告诉本王如何出宫?本王应该是迷路了。”可达布施的声音已经出现在了苏眉笙的身后。 苏眉笙全是僵硬,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奴婢见过可达布施王子。”花枝屈膝下跪,低着头的说道。 苏眉笙不得不低着头转过身,跪了下来,故意沙哑而结巴道:“奴、奴婢见、见过可、可可达布、施施、王王王子。” 苏眉笙的结巴话语听得可达布施皱了皱头:“都起来吧,带本王出宫。” 第五十七章 亦真亦假 第五十七章亦真亦假 两人纷纷站在起来。 也就在苏眉笙刚一站起来,可达布施神色一紧,目光留在了她的身上。 眼前这位宫女低头的样子像极了他要找的人。 “抬起头来。”可达布施的声音有些急促。 却听得两人都浑身微微一颤。 苏眉笙咬着双唇,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便缓缓抬起了头。 一张绝美的容貌顿时出现在了可达布施的眼前。 他看得一愣。 于此同时,苏眉笙也看得一愣。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见到了可达布施的样子。 斜眉入鬓,面若桃花,尤其是一双魅惑的丹凤眼能无形之中蛊惑人心。难怪他所到之处都会让女人为之倾心,果真是一张令人无法抗拒的妖媚的脸。 “终于找到了你了。”可达布施惊喜的叫道,一把抓住了苏眉笙的胳膊,唯恐她会飞走似的:“给本王看看你的宫牌?” 可达布施能一眼就认出那日在钦平殿内的宫女就是苏眉笙,是从她那一双清灵的双眼确认的,他虽未见过她的眼睛,却知道只有她的眼神不会带有倾慕,不会带有迷恋。 也正是这一声惊呼,让苏眉笙心里霎时一惊。在拿出宫牌的同时,心里快速的想着对策。 “锦儿?”可达布施看向宫牌,轻声念着牌子上的名字,这么多时日以来,似乎没有听过有一个叫做锦儿的宫女。 他再度将视线看向苏眉笙,正想问清楚她是哪个宫哪个司的宫女时,他见到了苏眉笙一脸倾慕痴迷的表情,以及慢慢开始泛起了贪婪陶醉光芒,死死瞅着他的脸的双目。 只有苏眉笙自己知道她这是在有意佯装着花枝看到或听到可达布施时的那种眼神。 苏眉笙刚才还清灵的眼睛,下一刻,就变成了可达布施再熟悉不过了的,也是他最讨厌的着迷目光。他原本惊喜的表情也就在这时蓦然一收,换上了厌恶和嫌弃。 他扔回了宫牌,松开了抓住她胳膊的手,转移眼神看向了别处,无情而冷酷的重复道:“带路!” “是!”不敢违抗命令的花枝只得悄悄拉了拉苏眉笙的衣袖,朝神武门的方向走去。 聪慧的苏眉笙岂会感觉不出可达布施眼神的变化? 厌恶、嫌弃,正是她想要的,在花枝拉了拉她时,她借机垂下双眼,恢复了本来淡然的秋水目光,低着头跟上了花枝。 跟在她们身后的可达布施目光又落在了苏眉笙的背影上,心里无比的惋惜:此生,只怕再也找不到那名宫女了…… 将可达布施送出紫禁城唯一一个联系宫外的神武门后,苏眉笙和花枝双双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我的心刚才差点就跳出来了。”花枝的额前有着细密的汗珠,“你何时拿了锦儿的宫牌?” “在我们躲进翊坤宫时见到锦儿那会我问她要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遇上了这个万一。”苏眉笙心中也是侥幸万分。 若是当时没有想到这一层,今日不知道能否顺利过关。 好半晌,两人都不再有之前的那种心有余悸后,才站起来,往礼仪司走去。 …… 在可达布施离开养心殿之后,段景焕并没有马上离开大殿,他的心情似乎极好,抬头看了看殿外的天色后,目光停留在了大殿门口。 一旁的李德海偷瞄了一眼自个皇上,此刻理应是皇上离开养心殿的时辰,可皇上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这时,进来了两名宫女。 段景焕的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可随即又瞬间收敛了笑意。 进来的宫女并不是他想要见到的人。 锦儿和喜鹊低头走进养心殿时,猛然见到皇上还在殿内,皆都吓的赶紧跪了下来。 段景焕墨眸微微眯了起来:“今日何故换了打扫之人?” “奴、奴婢不知,郭嬷嬷让奴婢来,奴婢就来了。”锦儿惊恐道。 她和喜鹊从未见过皇上,今日咋然遇上,皇上的不怒自威让她很是惶恐。 “要苏眉笙前来打扫。”段景逸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锦儿和喜鹊急忙站起来,朝殿外走去。 出了养心殿,喜鹊脚软的靠在了墙上。 锦儿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为了找到苏眉笙,她拖着喜鹊,用发软的双脚直奔礼仪司。 锦儿一进礼仪司就见到了才刚回来的苏眉笙,也不多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锦儿,这是要去何处?”被拉着走的苏眉笙一脸的茫然。 “去养心殿。” “是想我帮忙打扫?”这是苏眉笙的第一反应,毕竟锦儿和喜鹊都是第一次打扫养心殿,会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属正常。 “皇帝下令非要你去打扫。” “啊?”被拉着走的苏眉笙猛的停下了脚步,反而将急忙往前走的锦儿给拉住了。 谁打扫不行,为何非要她去? 在这宫中,她最不想见的除了可达布施,就是皇上。如今可达布施走了,谁想还没喘口气,皇上又找来了。 苏眉笙在心里寻思了一遍,近日她没有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皇上怎么又盯上她了? “皇上可有说为何非要我去打扫?”苏眉笙小心翼翼的问道。 锦儿摇摇头,连她也是一头雾水:“我和喜鹊一进养心殿,还没开始打扫,皇上就要你去。” “皇上的心情如何?”苏眉笙问道。 锦儿还是摇摇头,她哪敢去看皇上啊?吓都快吓死了。 苏眉笙深吸一口气,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走吧!” 是福是祸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人心情忐忑的走近养心殿后,锦儿留在了殿外,苏眉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奴婢叩见皇上!”一进大殿,苏眉笙就跪下,双手伏地是拜着叩首礼。 段景焕停下手中挥动的朱笔,抬眸瞥了一眼跪着的人,薄唇微微一弯:“你本事不小!” 这话是何意思? 心里打着鼓的苏眉笙着实捉摸不透。 “你可知可达布施为何要找你?” 苏眉笙微微一震,这种事打死也不能承认,除了晋王,结拜姐们、花枝和锦儿,没有人知道可达布施要找的宫女就是她。 “皇上,可达布施王子并没有找奴婢啊?” “哼!”段景焕放下朱笔站起来走出龙案。 一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明黄色龙纹朝靴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你真不知?”从她头顶上传来了凉薄的声音。 “奴婢真不知!”苏眉笙厚着脸皮的答道。 “真不知又是如何在御花园查找宫女时,找人替换了你?” 跪趴着的苏眉笙心里震惊不已,暗自吞了口唾沫。 她没想到皇上连这事都知道? “若真不知,又怎会躲掉了今日来养心殿的打扫?”段景焕的问话一句接一句。 一向机警的苏眉笙,被噎在了这里,一时无法回答。 “回答!” “……奴婢无法回答,这一切或许只是巧合。” 墨眸微垂的看着地上的人,笑容在段景焕的嘴角逐渐扩大。所有的一切缘由他是最清楚的,而她的那些小把戏也都在他的监视之中。若她真被可达布施找到,他会用其他办法来阻止,既然她自己能解决,他也就袖手旁观的仍由她去。 今日这样一问只是想故意刁难,纯属想看她的囧样,至于为何要由此做,他也不清楚。 “起来吧,好好打扫。”段景焕说完,心情大好的迈步出了养心殿。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整个大殿里后,苏眉笙才抬起满是疑惑的脸。 就这样?过关了? 苏眉笙完全没想明白,皇上这是知道可达布施要找的是她还是不知道? 躲在殿外的锦儿跪拜着等皇上走远,才跑了进来:“眉笙,没事吧?” 苏眉笙摇摇头站了起来:“我们打扫吧。” 既然稀里糊涂的过关了,那就过关了,只要皇上没发怒,就一切太平。 打扫完后,两人出了养心殿。 …… 华苑宫。 锦华粉帷内,一直藕粉似的白玉手臂搭在了段景焕的胸前,黛嫔娇滴滴的依偎在他怀里。 “皇上,可还记得那幅《独闻夜幕》?” 段景焕剑眉微微一蹙:“嗯!” “嫔妾无意间听闻那幅字画并非寒良所著。” 眸光闪动着的段景焕静听着她的下文。 “而是前朝才子椁谦子所著,嫔妾也不知道为何到了皇贵妃娘娘那里就变成了寒良所著。”黛嫔看似说的漫不经心,却字字珠玑。 “你是说朕冤枉了顾答应?” 黛嫔嘟着红唇,水盈盈的看着段景焕:“嫔妾不敢。” 不敢? 段景焕岂能不知这话的意思。 “嫔妾只是替顾答应惋惜,好好一个难得的温良才女,要在储秀宫待一辈子,实属可惜啊……” “若那幅字画真是他人所著,皇贵妃手里的就一定是赝品。”段景焕说道。 闻言,黛嫔脸上一喜:“皇上英明!只怕连顾答应自己都不知道送给皇贵妃娘娘的那幅画是赝品。” “让顾答应去找出真迹。”今日,段景焕的心情很好,也就对黛嫔所提之事马上应允了。 黛嫔脸上的喜色更浓了:“多谢皇上。” 段景焕的话无疑给了顾婉仪洗刷冤屈的机会,也就是从另一方面相信了黛嫔所说。一旦冤屈被平,顾婉仪就可以恢复册封。 在黛嫔暗自窃喜时,段景焕的眸子却闪动着无人能懂的利光。 第五十八章 因祸得福 第五十八章因祸得福 翌日,待段景焕去上了早朝之后,黛嫔喜滋滋的出了华苑宫。 一进储秀宫,黛嫔就抑制不住喜悦的大喊着顾婉仪:“婉仪妹妹,姐姐给你带来了好消息。” 顾婉仪从内间出来就见到了满脸喜色的黛嫔。 “奴婢见过嫔妃娘娘。”顾婉仪微微一礼。 黛嫔一把拉住顾婉仪:“妹妹,皇上说只要你能找到那幅《独闻夜幕》的真迹,证明不是寒良所著,就能恢复贵人身份了。” 顾婉仪双眼一亮,随即蒙上了泪雾,再次对着黛嫔屈膝一礼:“奴婢感谢娘娘的再造之恩。” “无须多礼。”黛嫔大大松了一口气,“姐姐也算是不辱使命,千辛万苦的从皇上那里讨来了机会,你可要仔细着去办啊。” “是!奴婢马上通知阿玛着人去找。” “姐姐走了,也不耽误你办事。”黛嫔不多做停留,说完了话就离开了储秀宫。 黛嫔前脚刚走,佟菲菲后脚就走了进来:“这回可好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顾婉仪轻摇着纱扇的坐了下来。 “你打算何事将那幅真迹拿出来?”佟菲菲也坐了下来。 “不忙,过几日再拿出来,演戏就要演的像一些。”顾婉仪唇角漾着浅笑,“我不仅要证明我是被冤枉的,还要揭穿皇贵妃私自篡改署名的恶行。” 几日之后。 顾婉仪带着真迹,来到了华苑宫。 “妹妹,找到真迹了?”一见顾婉仪手中的画卷,黛嫔就明白了。 “是的,娘娘请看。”顾婉仪将手中画卷递给了黛嫔。 黛嫔打开画卷之后,最先看的就是下面的署名:“果真是椁谦子,这回本宫倒要看看皇贵妃有何说辞。” “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顾婉仪故作犹豫的看着黛嫔。 “有何事尽管说。” “奴婢当日送给皇贵妃娘娘的字画明明是椁谦子的署名,为何会变成了寒良?即便是赝品,也不会赝出如此的错误,不然,奴婢也不敢送与皇贵妃娘娘作为千秋之礼了。” 黛嫔不笨,顾婉仪的话一出,黛嫔立马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你送给皇贵妃的画是被篡改过了的?她这是有心嫁祸与你?” 顾婉仪委屈的点点头:“此事奴婢心中早有疑惑,苦于没有申辩的机会,也就只能默认了下来。” “可惜啊,可惜。”听完后,黛嫔大叹可惜,如此大好机会却不能用。 “娘娘?” “你现如今说的,没有证据证明你送出去的画上写的不是寒良。” “有证据!” “哦?”黛嫔惊异的看着顾婉仪,“快说说。” “那日奴婢拿着画进宫时,神武门的侍卫曾检查过,在记录册上写着:椁谦子的诗词一幅。只需要去查查那本记录册就能证明奴婢所说属实。” 这话听得原本坐着的黛嫔“噌”的站了起来,连连说道:“好好好,这个主意好。” “只是奴婢身份低微,无权去翻查那本记录册。”顾婉仪欲哭无泪的哀怨道。 “这事包在姐姐身上了。香桂!”黛嫔唤来了贴身宫女,“准备仪车,本宫要去神武门。” “是!”香桂退了下去。 顾婉仪感动的潸然泪下,一边用帕子擦着眼泪,一边哽咽道:“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定当时刻铭记在心。” 顾婉仪谦卑感恩的表情让黛嫔很满意,嘴上却说:“妹妹,你这就见外了,帮你不就是帮姐姐我吗?日后你我姐妹相互扶持照应,比什么都强。” “多谢娘娘厚爱。” “你先回储秀宫吧,这事姐姐替你做主。” “是,有劳娘娘了。”顾婉仪再次一礼后,退了出去。 离开华苑宫后,顾婉仪的眼中毫无泪影,清明一片。 …… 重华宫。 “恭迎皇上!”咋然见到段景焕的出现,陆卿云是半惊半喜。 段景焕不似往常那般和颜,反而一脸的凝重,一坐下就冷冷道:“那幅《独闻夜幕》呢?” 陆卿云不敢多问,指使珍珠赶紧去取。 画卷取来后,段景焕并没有接过,只是挥了挥手,一旁的李德海喊了句:“进来!” 只见一个身材瘦小,年约五十,背着一个小箱子的老者急忙进来跪下。 “仔细验验署名。” “是,皇上!”老者忙接过画卷,仔细的看了起来。 一听段景焕的说话,陆卿云暗自一惊,与珍珠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紧张的看着老者。 老者从箱子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一阵涂抹。 半柱香后,老者才抬起头:“回皇上,此字画的署名曾被药水洗过,再填上去的。” “啪!”段景焕猛的一拍几案,目光如刀般射在了陆卿云的身上。 陆卿云浑身一抖,忙低下头,颤声道:“皇上,臣妾不知此事啊,这副字画是臣妾千秋之日,顾答应送与臣妾的。” “你不知?”段景焕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顾答应带着这幅画进宫之时,曾有记录在册,上面明明写的是椁谦子诗词一幅,怎的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寒良?” “这……”陆卿云一时找不出解释的理由。 “你身为后宫之首,心胸却如此狭隘,整日排除异己,打压新晋嫔妃。”段景焕的墨眸中冷光乍现,“从今日起,闭门思过,不得出重华宫半步。”说罢,他一身冷意的出了重华宫。 由跪着变为跌坐在地上的陆卿云神色呆滞,不言不语。 “娘娘?”珍珠急切的喊着。 陆卿云没有反应。 “娘娘,您别这样,哪怕就是哭出来,奴婢心里也好受一些。”这样的陆卿云让珍珠心慌不已。 良久,陆卿云才慢慢转动眼珠。 “这几日黛嫔和顾答应来往密切,奴婢听说顾答应今日巳时去过华苑宫,没想到皇上申时就来了。” 这后面究竟是谁在搞鬼,一清二楚。 陆卿云的眼神渐渐变得戾气,咬牙切齿道:“本宫真是小瞧了这个顾婉仪。” “娘娘,地上凉,先起来吧。” 陆卿云被搀扶着站了起来,越想越气的她一把扫掉了桌上的茶壶,狠声道:“此仇不报非君子,顾婉仪,本宫和你没完。” 如今黛嫔受宠,她暂且动不了,顾婉仪就算恢复册封也只是个贵人,区区一个贵人她还动不了吗? …… 储秀宫: “顾婉仪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因朕一时不差,令其受到委屈,特嘉封为婉嫔,搬回翊坤宫……钦此!”李德海念完圣旨后,将圣旨递到了顾婉仪的面前。 “嫔妾谢主隆!”跪着的顾婉仪双手接过了圣旨。 “恭喜顾嫔,沉冤得雪,又晋升嫔位。” “李总管辛苦了。”顾婉仪站起来后,将一个小锦包悄悄放进了他的手里。 李德海握紧了小锦包:“呵呵,不辛苦,不辛苦,奴才告退。” “李总管慢走。” 佟菲菲满脸泪痕的走出来,一把抱住了顾婉仪。 “怎地哭了?”顾婉仪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高兴,高兴……太不容易了……” 这话说的顾婉仪鼻子微酸,一升一降再升的滋味,只有她最清楚。在人前她要装作淡然处之。可在背后,她要时刻揣摩当前的形势,这种内心的煎熬,旁人无法体会。 “现如今一切都好了。”顾婉仪安慰着。 佟菲菲松开顾婉仪,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这次返回翊坤宫一定要多加小心。” 顾婉仪点点头:“我会的。” “眉笙说,花枝是皇贵妃派在你身边的眼线,要你多多提防。她怀疑这一次皇贵妃会在那幅字画上做手脚,就是花枝提前通风报信告诉皇贵妃你准备送给她的礼物是字画,她才会那么快的有准备。” 听到这里,顾婉仪并没有露出惊讶:“我有些猜到了,这个眼线一定要除掉。” “眉笙也是这样说,说等你搬回翊坤宫后,我们相聚之时,再想办法不动声色的除掉这个眼线。如今能相信的只有小全子。” “那我去收拾收拾。” “我帮你!” …… 从顾婉仪被撤去贵人封号,贬为答应后,翊坤宫就变得形同废墟,人人对她也都是退避三舍。 如今她不仅返回了翊坤宫,还以最快最短的时日晋升为嫔妃之列,一时之间,不少嫔位和嫔位之下的佳丽们纷纷前来道贺,使得门可罗雀的翊坤宫顿时变得门庭若市起来。 顾婉仪返回了翊坤宫,之前的宫女太监也相继回到了翊坤宫。 按照嫔位的等级标配,翊坤宫内就会有一个掌事大宫女,一个首领太监,四个宫女和四个太监。 在贵人等级之时,翊坤宫内只有两名宫女两名太监,这次返回来的也就只有四个旧人,又另外派了四个新人。 四个返回来的旧人里最高兴的就是小全子,他如今是翊坤宫里的首领太监,而掌事大宫女之位却暂时空缺,花枝也只是四个宫女中的一个。 直至夜深,翊坤宫才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看着几乎堆满了整个正厅里的各种礼品,小全子一脸的嫌弃:“这些人真会见风使舵,主子今日风光了,她们一个个都来巴结,想主子被褫夺封号之时,谁也不搭理,都躲的远远的。” 顾婉仪微微一笑:“何须为这些人生气。” 她走出正厅,来到院子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轻轻摇动着纱扇。 “主子在想什么?”跟在身后的小全子轻声问道。 第五十九章 冷宫之约 第五十九章冷宫之约 “在想皇上!” 小全子笑了。 “为何发笑?”顾婉仪不用看就猜到了小全子此时的表情。 “奴才是想,这后宫三千佳丽都在想皇上。” 顾婉仪轻笑一声:“本宫是在想,皇上是全天下最聪明之人。” “听闻皇上五岁时就能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各家诗词倒背如流,十五岁就开始跟着太上皇处理政务,是太上皇最喜欢的皇子。” 顾婉仪收回看向月亮的目光,边摇着纱扇边随意的走在院子里:“本宫一直想不明白,为何皇上明知那幅诗词不是寒良所著,为何要演这一场戏?” 这话听得小全子一愣:“主子,皇上早已看出那幅诗词有问题?” “嗯!”顾婉仪点了点头,“以皇上的博学,对前朝才子椁谦子的诗词焉有不知之理?况且,椁谦子的风格与寒良的风格截然不同,品格也不同,本宫都能看出来,皇上岂会看不出?” “有道理!” “因此本宫才会想不明白,唯一能想通的就是皇上想借此次机会晋升本宫,可这又是为何?” 以皇上的权利想晋升谁就晋升谁,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这只能说咱们主子德才兼备,品如兰竹,皇上心里喜欢又担心其他嫔妃嫉妒对您不利,才借此机会来晋升您,这样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后宫中,顾婉仪的嫔妃等级晋升是最快的,短短一个月就从秀女升为了嫔妃。有多少进宫数年都未曾晋升过的后宫佳丽,她这样的速度确实容易遭到人的眼红。 “噗嗤!”顾婉仪再次被逗笑了,“小全子你就这张嘴能耐。” “奴才说的是实话。” 顾婉仪又抬头看向了皎洁的月亮:皇上是真的喜欢我了吗? 想到这里,她的脸颊不由的一红。 …… 第二日一早,顾婉仪带着手上提满了礼品小全子来到了华苑宫。 刚一进华苑宫,就听到了黛嫔的笑声:“妹妹,真是可喜可贺啊,如今册封为了嫔位,可是与姐姐平起平坐了。” 顾婉仪一阵羞涩:“姐姐不要笑话妹妹,这一切都是姐姐的功劳。” “这也得妹妹有这等实力,不然,仅凭姐姐的一张嘴可是不成的。”黛嫔拉着顾婉仪一同坐了下来。 “今日妹妹特意带来一些上等人参灵芝感谢姐姐的让妹妹再世为人。” “好,好,姐姐我收下了,不收可就是瞧不起你了。” “多谢姐姐。” 两人喝了一会茶后,顾婉仪道:“姐姐如此帮助妹妹,皇贵妃那里就要更加小心了。” “不提她还好,一提她,姐姐我就想笑。” “为何?” “妹妹还不知道吧,因为她私自篡改署名陷害你,被皇上禁闭在了重华宫内,一个月不得出宫。”说着,黛嫔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顾婉仪跟着用手帕掩唇而笑。 “谁让她平时那么嚣张,总认为自己就是这后宫之首,谁都不放在眼里,连个新人都不放过,这回可是她自作自受。解气,真解气!” 顾婉仪站起来,对着黛嫔微微一福:“日后妹妹就跟着姐姐了,有需要妹妹的地方,妹妹绝不推辞。” 这是黛嫔最想也是最爱听的话,她费了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拉拢顾婉仪到自己这边,有位心思玲珑的才女替自己出谋划策,日后还会怕陆卿云吗? “好,姐姐日后定会处处照顾着妹妹,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黛嫔紧忙扶起了顾婉仪。 两人就这样达成了一种秘而不宣的默契。 待顾婉仪离开华苑宫后,在路上遇上了正在散步的兰亭虞。 兰亭虞微微一礼:“虞贵人见过婉嫔娘娘。” 如今,身为嫔位的顾婉仪比兰亭虞高了等级,见面时,兰亭虞都得行礼。 “你如今怀有身孕,无须行礼了。”顾婉仪扶起了兰亭虞。 两人相视一笑,她们这些客套都是做给外人瞧的。 既然遇上了,就一起并肩走走。 “我刚从华苑宫来。” “聊得如何?” “我如今是黛嫔这边的人。” “如此不正符合了黛嫔的心思?” 顾婉仪点点头:“我也正是看中了与黛嫔一起对付皇贵妃,对我们利多弊少,才会顺着她的意思来。” “辛苦你了。” “无妨,等我们四姐妹都到了妃位,就不用再依附与人了。” “唉,我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菲菲和眉笙,她们二人一个是秀女,一个是宫女,她们不着急,我都心焦不已。” “无须着急,一旦机会来了,上位就很快了。你要多顾着自己的身子,我们的事不要操心。” 兰亭虞只得听话的点点头。 “等我们解决了花枝这个眼线,我们四人再聚,这样会更安全一些。此事你就不要参与了,好好养着自己。” “听你们的。” …… 从花枝返回翊坤宫后,就由锦儿跟着苏眉笙一起打扫养心殿。 这对于锦儿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这几日,苏眉笙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眉笙,那座铜鹤你都擦一炷香了。”锦儿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道。 苏眉笙这才发现自己从进入养心殿后,就一直再擦这座铜鹤。最终,放下手里的抹布,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发生何事了?”锦儿也跟着一起坐在了台阶上。 “我有许久未曾收到靖之的书信了,不知道他如今是否安好。”从苏眉笙进宫之后,她与黎靖之经常会保持一个月一次的书信来往。书信突然中断,让她总是有些坐立不安。 有关黎靖之的事,在这宫中也只有锦儿一人知道,苏眉笙才毫无顾忌的说出了心里所想。 “不如出宫去看看他?” 苏眉笙摇摇头,这个想法她不是没有过,可宫中的规矩除非是家人有重大情况,不然一般是不允许出宫的。而她与黎靖之之间的事情从她入宫开始,就成为了宫中禁忌,想要以此为由出宫,更是万万不行的了。 “为何不书信给家里,让家里人问问?” 这句话戳到了苏眉笙的痛处。她是外室出生,额娘在家中本就身份低微,而她与黎靖之之间的事情,阿玛一直都反对,还有个对她不屑一顾的嫡出姐姐,想要通过家人得知黎靖之的情况,更是难上加难。 苏眉笙长叹一口气的自我安慰着:“我再等等吧,或许过几日就会有书信来。” 锦儿不笨,能够感觉到苏眉笙的无奈,也就不再多问,起身继续干着活。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在养心殿内响起。 “苏眉笙!” 两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段景逸已出现在了大殿内。 “见过晋王!”两人纷纷行礼。 “随本王出来,有话问你。”段景逸说完,便出了大殿。 苏眉笙放下手里的抹布,跟着出了养心殿。 一出养心殿,苏眉笙就朝段景逸深深一福:“多谢晋王!” 段景逸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谢字何来?” “多谢晋王当日在御花园没有揭穿奴婢,多谢晋王那日在养心殿外挡住了可达布施王子,奴婢才能安然避开。” 段景逸微微一笑:“本王答应过你,助你躲过此劫。” “这也正是奴婢此次真心诚意的感谢晋王。” “若那日在御花园内你被揭穿,本王会……”段景逸突然顿住了后面要说的话。 “会怎样?”苏眉笙很好奇。 “此时既然已经过去,也就无须再提。”很显然,段景逸不打算说出自己的计划。 既然不愿说,苏眉笙也就不能再继续问下去:“晋王今日找奴婢是为了何事?” “许久没吃你的烧烤了,很是怀念。”段景逸的嘴角有着一丝揶揄。 闻言,苏眉笙一愕,随即笑了起来:“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事好办,若晋王今夜得空,奴婢亲手为晋王做顿烧烤。” 一丝喜悦在段景逸的眼中跳跃:“那就约在上次我们见面的那座冷宫闲贞宫。” 苏眉笙低头道:“是!” “既然劳烦你做了烧烤,本王也不能空手而来,那本王就带壶好酒来。”段景逸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瞟了一眼段景逸离去的背影,苏眉笙抿嘴的笑着进入了养心殿。 她一进殿内,就听到了锦儿羡慕的声音:“眉笙,你好厉害啊!” “我有何厉害?”苏眉笙听得一头雾水。 “你见过皇上,还认识晋王,还有两个嫔妃姐妹,你身边个个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呐,这还不厉害?”锦儿细数着苏眉笙周围的人。 被锦儿这样一说,苏眉笙才发觉还真是如此,似乎在这宫中,上至皇上,下至宫女太监,她认识的人还真不少。 “你不也见着皇上和晋王了吗?”苏眉笙反问道。 锦儿蠕蠕道:“我可不敢看皇上和晋王,至今都不记得他们的模样。” 这话逗笑了苏眉笙:“我劝你最好别遇见皇上,我每次遇见都倒霉。可一定要遇见晋王,我每次遇上晋王就都是好事。” “啊?”锦儿一脸懵逼的看着她。 “不明白?” 锦儿点点头。 “日后就明白了。”苏眉笙复又拿起抹布,“赶紧干活吧,一会我要去趟内务府。” “去内务府作甚?” “换点食物,我欠晋王的人情,今晚得好好还还。” 第六十章 以防万一 第六十章以防万一 紫禁城的夜晚是宁静的,在各宫都逐渐熄了烛灯时,闲贞宫的上空飘荡着一阵阵散发着浓郁肉香的烟熏。 “今日这是烤的何物?”段景逸看着烤架上无头无尾无四肢,只有一节膘肥躯干的动物肉身问道。 “这可是小羊羔,奴婢特意从内务府用银子换的。”苏眉笙边说边翻动着手里的烤肉。 今日的烧烤不再是以往那种放在烤火架上的烤法,而是采用了最简单也是最原始的篝火烧烤。 两根粗木架架在两旁,中间吊着一只烤呈了金黄色的羊羔,不断有香味从羊羔上散发出来,令人垂涎三尺。 苏眉笙的话使得段景逸忍俊不止:“没想到如此爱财如命的你,也舍得花大价钱?” “晋王这是笑话奴婢呢?”苏眉笙轻瞥了他一眼,“晋王如此帮着奴婢,奴婢自然要重谢的。”说着,她从羊羔上割下薄薄的一片放在盘子里,就着盘子里的一片菜叶连同肉片一起卷好后,送到了段景逸的面前:“尝尝味道如何?” 这样的烤肉,段景逸不是没吃过,只是当看到盘子里的那呈筒状的烤肉时,不由的一阵诧异:“为何要包着菜叶?” “晋王,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叫生菜,生着吃更好吃,不信您尝尝。” 段景逸拿起那卷烤肉轻轻咬了一口,顿时一股烤肉伴随着嘎嘣脆的生菜在口中形成了一种既香又脆的乐章,越嚼就越能感觉到一股丝丝的新鲜蔬菜里特有的甜味。 “用生的生菜包着烤肉一起吃,才能吃出菜的原汁原味,也更能解腻,吃多少都不会觉得油腻。”苏眉笙为自己也卷了一块,吃了起来。 “果然妙啊!”几口吃完手里的卷肉后,段景逸不禁舔了舔唇瓣,双目又盯上了火上的那一大截烤羊羔。照这样的吃法,这一只全羊羔他一人就能全吃完。 “还想吃吗?”苏眉笙故意问道。 “想!” “等奴婢吃完手里的就……” 苏眉笙的话还没说完,段景逸一伸手就将她手里吃剩的半卷烤肉给拿走了, “你赶紧做,一盘多放几个,一个吃起来不过瘾。”段景逸说着就将那吃剩的半筒烤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丝毫没有嫌弃之意。 这一幕看得苏眉笙目瞪口呆,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堂堂大庆王爷居然会如此喜爱这等简易粗鄙的烤肉,更甚的是会去吃一个宫女吃剩了的? “晋王,您……” “赶紧切,本王等着吃。”即便吃完了那剩下的半卷烤肉,晋王依旧满脸的意犹未尽。 已然催到了这个份上,苏眉笙索性放下心里所有的不解,双手忙了起来:“是,奴婢马上就弄好。” 肉一盘接一盘,酒一口接一口,在无人之地,段景逸完全放开了的,尽兴的吃着。 在苏眉笙眼中,段景逸一直都是一位谦谦君子,做人做事拿捏的很有分寸,今夜如此豪放的他倒是令她刮目相看。 直至丑时,架上肉已剔尽,架下只剩火红碳木。 酒足肉饱的段景逸双眼醉意蒙蒙的看着正在收拾残局的苏眉笙。 “眉笙!” 苏眉笙一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转头看向段景逸:“晋王,您刚才唤奴婢什么?” 看着苏眉笙诧异的脸,段景逸长臂一伸,将她揽入了怀中。 苏眉笙心里一惊,挣扎着就要离开,却被他紧紧环住。 “眉笙,你可知本王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 “晋王,您喝醉了。”阵阵带有酒香的温热气息使得心慌的苏眉笙不断扭动着自己的身子。 可越是这样,就越在撩拨着段景逸酒后越发敏感的身体,眼前吹弹可破的俏脸让他情难自禁:“你若愿意,本王立即奏明皇上娶你为妻。” “不,奴婢不愿意。” “可本王……” “哐当!”不断挣扎着的苏眉笙扫掉了一旁的空酒瓶。 也正是这声摔破的声音,刺激了被酒所控制了的段景逸,他浑身一震,骤然清醒过来,怀里是还在挣扎着的,脸色苍白,双眼满是惊恐的苏眉笙。 他急忙松开手,站了起来。 忽然身上的桎梏被松开,苏眉笙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谁也不敢动,谁也没说话。 好半晌,段景逸微微垂下眼帘:“本,本王喝醉了,有些失礼之举,望见谅。” 心还在猛跳的苏眉笙不敢搭话,只是紧紧瞅着他,生怕他再有什么越轨行为。 “若是你无法原谅,本王愿意负责。”段景逸不断暗自懊恼着自己刚才的行为,即便他真的喜欢她,也不能在这里,在此时,如此的强迫与她。 “不,不用!”见段景逸已经恢复正常,苏眉笙这才放下了担心,“晋王您是喝醉了,这不怪你,时辰不早了,早些出宫吧。” 喝醉的人能清醒的时刻不会太久,过一会又会犯糊涂,苏眉笙怕方才的事再次上演,便规劝着。 段景逸没有异议:“你与本王不宜同出此宫,以免令人生疑,你先走。” 苏眉笙明了他的顾虑,一男一女独自在此本就犯了宫规,还私自喝酒烧烤,更是错上加错,若真要仍由醉醺醺的他一人走出去,她难免会不放心。 她便壮着胆子的说:“奴婢送晋王出了这个宫,帮您叫来侍卫,再走。” 段景逸拒绝的摇摇手,步伐踉跄的朝大门走去。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苏眉笙又于心不忍,快步走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 两人的这一次接触,因之前段景逸越矩的行为,让两人的身体都有些僵硬。 段景逸虽有了醉意,但心里明白自己方才说的是真心话,只是对方拒绝了,他便不再提起,他希望有一日她能心甘情愿的答应。 两人走出闲贞宫后,朝神武门的方向走去。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相互搀扶着的两道人影在月光下缓缓而行。 进入丑时的紫禁城早已陷入了夜的睡梦中,四周静谧的只闻两人细碎的走路声。 忽的,不远处一道人影闪过,苏眉笙急忙转头看去,却不见有人。眼角的余光让她依稀感觉那道人影是个女人。 这么晚了会是谁? 当她转回头时,见到了段景逸那双虽有醉意却依旧清明的双眸。 “那是个女人。”段景逸道。 “晋王您也看见了?” 段景逸点点头,他是喝醉了,但有武功在身的他即便是再醉,也一样不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 “只可惜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瞧见奴婢和晋王在一起,万一被传了出去,只怕……”苏眉笙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之前在她身上就曾发生过她与侍卫有染的冤情。 “在她闪身而过之时,本王见她腰间晃动的腰牌上有个枝字。” 枝?是花枝吗?这是苏眉笙心里冒出来的第一想法。 若真是花枝,这么晚还在外面就说得通了。花枝是重华宫里皇贵妃的眼线,如若皇贵妃真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与她,就一定会选在没人的时候,一天之中,最不会引人注意的时候也就是深夜。 “在担心那人会再次诬陷与你?”看着苏眉笙思绪游走,段景逸饶有兴趣的问道。 她的脑子里总是会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想法,每次与她在一起,他都能感受到不同的新鲜。 感受到一双灼灼目光正看着自己的苏眉笙有意避开那双视线,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奴婢认识一个叫花枝的宫女,她是皇贵妃的眼线。一直以来皇贵妃都在明的暗的对付奴婢,之前碧香和恭向雪污蔑奴婢与侍卫有私情就是皇贵妃一手策划的,若今晚那人真是花枝,奴婢怕她们一定会拿今晚之事大做文章。” 闻言,段景逸清明的双眸里渐渐泛起了一股森冷:“你说有人要害你,就是皇贵妃吗?” 苏眉笙点了点头,到了此时,她就是相瞒也瞒不住了。 “此事若闹了起来,本王替你做主。” “不要!”苏眉笙慌忙摇着头,“奴婢恳求晋王不要插手此事,奴婢会想办法解决的。” 这毕竟是她与皇贵妃之间的恩怨,若是将晋王牵扯进来,反而会让他进退两难,早有明文规定朝中大臣不能干涉后宫内政。 “你有何办法?”段景逸反问道。 他一向都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古灵精怪,若在一般人面前她是绝对不会吃亏,倘若面对的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即便她再聪慧,在强权面前也难免会举步维艰。 在段景逸的询视下,还没有想好对策的苏眉笙小声道:“奴婢……” “本王倒是有一计策。” 一直在逃避他的眼神的苏眉笙一听这话,立马迎向了他的眸光:“是何计策?” “不论今晚那人是否是花枝,我们都要准备一个计策以不变应万变,那就是……” “多谢晋王。”听完段景逸的计划后,苏眉笙一阵大喜,若真是花枝,这次就是除掉她的最好机会,只要她敢揭露今晚之事,就必败无疑。 “你先回去,这里由本王处理。” 苏眉笙微微一福:“是,奴婢退下了。” 待苏眉笙走后,段景逸拿出一只小型信号烟花,对着天空放了出去。 “嗖!”的一声,信号烟花直飞天空,在夜空里绽放出了一朵小小的烟花。 …… 第六十一章 二进慎邢司 第六十一章二进慎邢司 翌日,当整个紫禁城都还沉浸在天蒙蒙亮的时分,一队侍卫便敲开了礼仪司的大门。 “苏眉笙在何处?”一名侍卫大声喊道。 开门的太监急忙跑向了宫女们的屋子,“啪啪啪”的只拍门。 被吵醒了的宫女们打开房门,纷纷埋怨着敲门的小太监。 “小贵子你是吃饱了撑的吗?大清早天还没亮就来敲门?” “你让我们都睡不好,耽误了干活,当心我告诉嬷嬷,罚你二十杖。” “走开走开,我们还能再睡会……” “各位姐姐息怒啊,我也是没办法,侍卫都进礼仪司了,点名要找苏眉笙苏姐姐,赶紧叫她出来吧。”被骂的小太监憋红着脸的说道。 正当太监在说话时,侍卫冲了过来:“谁是苏眉笙?” 众宫女一见到气势汹汹的侍卫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露出了畏惧。 “是我!”苏眉笙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人群里站了出来。 “跟我们走。” “去哪儿?”苏眉笙一脸的疑惑,却没有胆怯之色。 “慎邢司!” 苏眉笙的脸上虽是睡意初醒,可心里却亮如明镜,昨晚那女人果真是花枝,皇贵妃的行动还真够神速的,一刻都不愿多等,天一亮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至她于死地。 “侍卫大哥,我能穿件衣裳不?”慎邢司对苏眉笙来说已经不陌生了,不说三进三出吧,加这次也算是二次进去了。 侍卫脸上有着不快:“快点。” “多谢侍卫大哥。”苏眉笙说罢便转身去穿外衣。 被吓得脸色煞白的锦儿跟在了她的身后:“眉笙,这可怎么办?”她说话都在牙齿打颤。 苏眉笙反而轻松坦然一笑:“别怕,不会有事的,我苏眉笙福大命大,什么没见过?每次都是有惊无险的渡过,放心吧,记得给我留份早膳。”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早膳,锦儿差点急哭了。 苏眉笙整理好衣服后,凑近锦儿小声道:“或许一会还会带你去作证,记得按照昨晚上我教你的去说。” 锦儿擦着眼泪的直点头。 众人见着苏眉笙被带走,纷纷议论了起来: “眉笙这是遇上何事了?怎么又进慎邢司了?” “听说上次是被人诬陷的,那诬陷之人被罚去了辛者库,不知这回又被谁给陷害了?” 有了第一次的陷害,第二次众人自然而然的又想到了被诬陷。 “指不定这回真遇上事了。”也有宫女担心着。 几个月的相处,苏眉笙的大方和爽快深得人心,也颇受众人的喜爱。 一旁的锦儿闭口不言,心里担忧着却不敢露在脸上。 …… 当苏眉笙再次被待到慎邢司时,就见到了坐在正殿上的关鸿光关大人。 基于上回晋王段景逸明显偏向了苏眉笙,因此这回关鸿光也没有对苏眉笙太过严肃,但案子还是要办的。 “苏眉笙,你可知这回是为何事而来?”关鸿光问道。 跪在堂下的苏眉笙低头道:“关大人,奴婢不知。” “这一次的事态很严重,有人指证你与晋王暗中私会?”关鸿光说起这件事时,语气有些委婉,神情很是不确定。 能与晋王扯上关系,若没有真凭实据,他也不敢贸然去惊动晋王,只能先带回苏眉笙加以询问。 苏眉笙顿时露出了一脸的震惊:“关大人,此事可不能随意乱说啊,奴婢名节事小,可晋王名声事大,这万一若是弄错了,晋王会就此罢休吗?” 这一点关鸿光又岂会不知?他也很为难,只因告发之人的背后靠山,可不是他能得罪的。 “你可知这件事是谁出来指证的你?”关鸿光问道。 “是何人?”苏眉笙佯装问道。 “是翊坤宫的宫女花枝。” “翊坤宫?”苏眉笙疑惑道,“她为何要如此污蔑晋王和奴婢?奴婢并没有得罪过她?” “至于她为何要如此做,本官不得而知,可你知道这花枝的身份吗?” 这倒是让苏眉笙的心里有了一丝讶异,难道说皇贵妃陆卿云承认花枝是她的眼线了?这似乎不太可能,当初碧香和恭向雪的阴谋被戳穿,陆卿云都没有出面保她们,这一次也不会如此做。 “花枝是皇贵妃的远房亲戚。” 关鸿光的一句话,瞬间解开了苏眉笙心中的疑惑,难怪花枝还只是个新人就成为了陆卿云的眼线,原来她们之间还有这层亲戚关系。这只怕也是陆卿云没有将花枝要去重华宫的缘由,只为了做她的眼线,监视她的对手,没有比自家亲戚更可靠的人选。 只是这次陆卿云似乎过于着急了些,昨晚才发生的事,今早就找上门了,不知是急不可耐的想要将她苏眉笙置于死地,还是对晋王有不满,才会如此着急的下手。 “关大人,您是相信花枝还是相信晋王?”苏眉笙反问道。 “本官自然是相信晋王。”关鸿光想也没想的答道。 上回就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这次又说苏眉笙有私情,还是与晋王有私情,这让他如何会相信? 晋王虽至今尚未成婚,但洁身自好的名声早已人尽皆知,身份尊贵的他又岂会与一名宫女有私情? “只是,这花枝背后的皇贵妃本官可得罪不起,今日找你来就是先问问你实情,若真无此事,本官也好就此结案。” “关大人,奴婢对天发誓,绝无此事。”苏眉笙伸出三根手指指着天的说道。 “待本官传唤告发人花枝出来与你对质,若你能破解她的证词,本官就可以替你做主了。” “多谢关大人。” “带花枝上来。”关鸿光吩咐着身边的一名侍卫。 没多久,花枝被带了上来,跪在堂下。 “花枝,将你刚才所说再说一遍。”关鸿光说道。 花枝也不看苏眉笙,低着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昨夜,奴婢奉主子之命将一切废弃的不用之物拿去焚烧炉烧掉,烧完后已经是深夜丑时,奴婢忘了带灯笼,回来时迷路了……“ 苏眉笙听到这里,心中暗自冷笑。 迷路?应该说是去了重华宫。 “奴婢记得那时无意间走过了闲贞宫,在闲贞宫不远处就瞧见了……”花枝说到这里,顿了下来。 “继续说。”关鸿光说道。 “奴婢瞧见……晋王。” “你确定是晋王?”关鸿光确认道。 “奴婢当时也不敢确定,可后来走近后就着月光才看清了晋王身上的衣袍,奴婢才知道并没有看错人,只是晋王当时好像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的,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搀扶着。” “那女人是谁?” “那女人穿着跟奴婢一样的宫服,奴婢当时并没有认出她,奴婢经过他们身后时闻到了一股烧烤的气味,奴婢才知道这个女人是……”花枝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苏眉笙,“是她。” “烧烤的气味?”关鸿光问道。 “在宫中,所有的人都知道苏眉笙有一手烧烤的绝活,深得皇上喜爱。”花枝答道。 “因此你认为那女人就是苏眉笙?” “是的!” 关鸿光看向苏眉笙:“你可有话要说?” “回大人,奴婢想问,既然她见到了晋王为何没有跪拜?”苏眉笙问道。 经苏眉笙这样一说,关鸿光才想起这个问题,转而又看向了花枝。 在宫中,不论是太监还是宫女,只要见着比自己等级高的都要行礼。 “奴婢……当时太震惊了,就……就忘了行礼。”花枝支支吾吾的答道。 “忘了?身为宫女,这等最基本的礼数也会忘了?”苏眉笙嘲笑后对关鸿光说道,“大人,她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无一句事实。” 花枝猛然抬头:“大人,奴婢所说字字属实。” “花枝,你可有证据证明你说属实?”关鸿光问道。 空口白牙谁都可以说,关键是要有证据证明昨晚她见到的是晋王和苏眉笙。 “奴婢昨晚经过闲贞宫时,也闻到了烧烤的气味,闲贞宫里一定有烧烤过后的痕迹,大人派人一查便知。”花枝说道。 这话倒是让苏眉笙心里有些不安,昨夜晋王是说会安排一切,不知是否处理了闲贞宫里的烧烤痕迹。 这一点,关鸿光自然是不会放过,便命人速去查看。 “大人,即便闲贞宫内真有烧烤的痕迹,也不能说明就是奴婢做的。说不定是哪个宫女嘴馋了,趁着大晚上没人之时去烤点什么来吃,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苏眉笙反问道。 关鸿光赞同的摇摇头:“苏眉笙,昨夜丑时你在何处?” “奴婢就在礼仪宫内,只因昨晚有些闹肚子,就频繁的往茅厕跑,礼仪司的人都可以作证。”苏眉笙说道。 “来人,去礼仪司问问。” “是!” 关鸿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动:“若苏眉笙所说属实,证明她一直都在礼仪司内,花枝,你说的就有假。” “大人……”花枝刚要说话,就被关鸿光打断了。 “不论你昨夜看到的是谁,那宫女一定不是苏眉笙。”关鸿光对苏眉笙有一种偏向性的相信。基友前车之鉴,又事关晋王声誉,花枝所说着实令人无法相信。 没过多久,第一名侍卫去而复返,回复道:“禀大人,闲贞宫内没有任何烧烤的痕迹。” 这样的结果早在关鸿光的意料之中,也在苏眉笙预知之中。 唯独花枝最为惊讶。 第六十二章 杀一儆百 第六十二章杀一儆百 昨夜她经过闲贞宫时闻到了浓烈的烧烤味和酒味,怎的会没有烧烤的痕迹?难道是晋王和苏眉笙事先清理了闲贞宫? 她相信昨夜没有人见过她,晋王和苏眉笙不会有所警惕,加之晋王又喝醉了,仅凭苏眉笙一人想要瞒过侍卫独自去清理打扫,似乎又说不通,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闻错了。 紧接着,第二名侍卫也回来了:“禀大人,昨夜从子时道丑时,苏眉笙一直在闹肚子,不断的往茅厕跑,礼仪司所有的宫女都可以作证。” “啪!”关鸿光一拍惊堂木,脸上的怒气显而易见:“花枝,你还有何话说?” 花枝吓的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大,大人,奴婢……”此时的她完全混乱了,昨夜所见到的一切原本都是那么的笃定,可一夜之间,全都被推翻。 “你既没有见到我的脸,也没有见到晋王的脸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四处诬告,奴婢身份低微也就罢了,可晋王如此尊贵之人被你说的如此不堪,若是传入了晋王耳中,真不知他会作何想法?”苏眉笙趁机将晋王搬了出来,这次不将花枝彻底打败,日后她还会反咬一口。 花枝不死心道:“大人,若您不相信奴婢所说,可以再去问问昨夜在神武门守夜的侍卫,他们一定见到过喝醉了的晋王。” “那又如何?”这回关鸿光不再被花枝牵着鼻子走,“即便晋王真有喝醉一事,又与你何干?你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管晋王的事?” “奴婢不敢。”花枝卑微的低下了头,“若昨夜真有人见到晋王喝醉了,就一定会有人见到搀扶着晋王的人是谁?” 她知道只要有人能证明见到过喝醉了的晋王,就一定能认出扶着晋王的苏眉笙。她记得昨晚返回礼仪司时,苏眉笙并不在司里,这就足以说明她没有看错。 她不甘心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一旦不了了之,苏眉笙是没事了,可她就会被定下以下犯上的重罪。 这话倒是让关鸿光一愣,若此案还有疑点,就一定要彻查清楚,若是落人口实,他这个五品郎中之位也坐不稳了。 “来人,去找……”关鸿光的话还未落下,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用找了,朕已经将他们都带来了。”随着声音的响起,段景焕缓缓走进了大堂。 跟在段景焕身后的还有段景逸,其后是五名侍卫。 皇上和晋王同时出现,在场所有的人全都跪了下来了。 关鸿光紧张的急忙起身,低头跪着:“恭迎皇上,见过晋王!”他没想到皇上再次亲临。 不止关鸿光没想到,苏眉笙和花枝都没想到。 见到苏眉笙,段景焕冷不丁的扔下一句:“怎的何事都与你有关?” 苏眉笙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也不想啊,谁愿意有事没事的惹上官司? “还跪着作甚?赶紧审案,朕倒要看看是何人敢如此放肆的污蔑堂堂大庆王爷。”段景焕脸色冷峻的在侧位上坐了下来。 “是,卑职马上审。”关鸿光一脸冷汗的站起来,回到了主审桌前。 段景逸看了一眼跪着的苏眉笙后,在段景焕的身旁也坐了下来。 这时,跟着进来的侍卫,有四名侍卫纷纷单膝跪了下来,其中一人说道:“关大人,昨夜是我等四人一起值夜,守在神武门,确实有见到喝醉了的晋王在丑时准备出宫。” 一听这话,关鸿光偷偷瞄了一眼皇上,昨晚晋王确实有在宫中喝酒这件事,这件事于法也是犯了宫规。 低着头的花枝则是心里一喜,整件事终于有了转机。她得意的看了一眼苏眉笙,苏眉笙无动于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那……”关鸿光刚要开口。 “大人!”一直站着的最后一名侍卫走上前,单膝跪了下来,“卑职樊齐,乃侍卫头领,昨夜是卑职当值上半夜的宫中巡查。” 樊齐?苏眉笙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她与他还真是有缘,两次进入慎邢司都与他有关。 “卑职子时交班之后,在休息室陪同晋王喝了几杯小酒,直至丑时,卑职才送晋王出了宫。这一切所有交班之后的侍卫都可以作证。”樊齐说道。 为了让花枝完全死心,关鸿光最后问道:“可有见到晋王身边有宫女?” “卑职并未见到。”樊齐答道。 “我等也未见到。”其他四名侍卫答道。 所有的疑问全部解开,也全部有人证,这件案子的真相不言而喻。 花枝全身瘫软的坐在了地上,所有的证据证人严丝无缝、滴水不漏的彻彻底底的推翻了她所说的一切。 “花枝,你还有何话可说?”关鸿光再次问道。 双目无神的花枝木然的摇摇头。 关鸿光又看向了皇上:“皇上,此案……”他还有些顾忌着重华宫,不敢马上下判决。 “一个小小的宫女,目无尊上,信口雌黄,以下犯上,当诛!”轻飘飘的话从段景焕的嘴里说出,却震慑人心。 “皇上,饶命,求皇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花枝爬到段景焕的脚边,不断的磕着头的哭喊着。 段景焕站了起来,无情的看着地上的花枝:“哼!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背后是谁在替你撑腰吗?不老老实实的恪守宫规,居然敢把手伸到大庆王爷的身上,杀了你只不过是给她一点教训。”说完,走出了大堂。 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段景逸也跟着走了出去,随后就是跟来的五名侍卫。 这话听得花枝浑身都在发抖,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越发的白的透明:“皇上……晋王……大人……”如今她连向谁求情都没了主意,一通乱喊。 “拖下去,明日午时三刻处斩。”关鸿光大喝道。 话一出,花枝立马晕死了过去,被人拖了下去。 关鸿光紧忙走出来扶起了苏眉笙:“苏姑娘,你受委屈了,快起来。” “这次又麻烦关大人了。”苏眉笙微微一福。 “如今一切都澄清了,你赶紧回去吧。” “多谢大人。奴婢告辞!” 当苏眉笙走出慎邢司时,见到了还在门外的段景逸。 “晋王!”苏眉笙一礼道,她清楚,他是在等她。 “可还满意?”段景逸微笑着问道。 苏眉笙心领神会的笑道:“简直是绝妙!晋王辛苦了!”仅仅一夜之间,就安排好了所有的人证物证,也只有他能做到。 “你也不差!”段景逸意有所指的说道。 “多谢晋王的夸奖。”苏眉笙岂会听不出来?他这是在夸她这一边也早已准备好了在场的人证。 一直往茅厕跑的是喜鹊,子时礼仪司里早已熄了各路的烛灯,因所有宫女的着装都是一样的,只要喜鹊做出了早早上床的假象,之后她再时不时的出现在茅厕,让锦儿不断的喊一喊苏眉笙的名字,就会顺理成章的让人误以为那就是苏眉笙。 此招原本是苏眉笙为自己偷偷溜出礼仪司去闲贞宫烧烤时做的准备,没想到反而起了大作用。 “可知这次樊齐为何会出来作证?”段景逸问道。 苏眉笙摇摇头,在听到樊齐自报家门时,她就曾疑惑过,紫禁城内的大内侍卫只会听从皇上的命令行事,这次为何却帮着晋王做假口供? “在你被人诬陷与他有私情时,他迫于无奈承认了此事,你可知道他受何人胁迫?” “难道是皇贵妃?”苏眉笙猜测着。 “对,皇贵妃用他的家人胁迫他承认与你有私情,他自然会对皇贵妃心怀怨恨,因此,这次有本王为他撑腰,他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原来如此,皇贵妃只怕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这一出。”苏眉笙感慨道。 段景逸点点头。 “为何皇上会来慎邢司?”这是苏眉笙想不透的地方。 “皇上早已知晓花枝背后的靠山是重华宫。加之本王这几个月来一直在查左都御史恭志文恭大人的贪墨案,此案牵连甚广,其中陆家有重大嫌疑,皇贵妃会这么急不可耐的出手,一方面是要对付你,另一方面也是想对付本王,一旦本王因此案被追责,这件贪墨案也就无法再继续查下去。这一切皇上心知肚明,才会如此大动怒火的要杀了花枝。” “杀一儆百!”苏眉笙终于明了了一切。 段景逸再次点了点头:“如今花枝这条眼线已彻底清除,接下来只怕日后皇贵妃会越发的记恨你,一定要小心。” “奴婢会注意的。”苏眉笙心里明白即便没有花枝这件事,皇贵妃也不会放过她,所谓债多不压身,记不记恨,她都无所谓。 “本王先走一步!”段景逸说罢,便径直离去。 苏眉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慎邢司,这个人人都怕的地方,却让她怕不起来,或许只因她有了一个守护神——段景逸! 返回礼仪司的苏眉笙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被众人所瞩目,似乎她就应该能回来似的。 唯有锦儿一直焦心的等着,在见到她回来的那一刻,强忍着的眼泪顷刻哗哗直落。 “别哭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苏眉笙特意在锦儿面前转了个圈,“我的早膳呢?可饿死我了。” 原本还紧张万分的锦儿被后面这句话给逗笑了,擦了擦眼泪:“有,我给你留着呢,快来。” 第六十三章 啐啄同机 第六十三章啐啄同机 两人一同进了厨房。 此时已经过了早膳时辰,吃过了的宫女太监皆都干着各自的活,厨房里只剩下了苏眉笙和锦儿两人。 锦儿打开锅盖,从锅子里拿出一碗白粥和装着两张饼的盘子,端到了桌上。 苏眉笙拿起来就大口的吃着,昨夜光伺候段景逸了,自己也没吃多少,今早天刚亮就被带走了,此时的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昨晚你究竟做什么去了?”锦儿一直想问,可一直没机会。 “做大事去了。”苏眉笙神秘一笑。 锦儿白了她一眼:“喜鹊可是装了半夜的拉肚子,可怎么谢人家?” 说起喜鹊,苏眉笙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锦儿,帮忙找喜鹊来,我有事跟她说。” “好!”锦儿站起来走出了厨房。 没多久便带着喜鹊走了进来。 喜鹊是个十三岁,长得很清秀的女子,只因家中贫寒才不得已进了宫,平时都是省吃俭用,一发月响就全都寄回了家,与甜瓜的身世很相似。 苏眉笙掏出一个小锦囊放在桌上:“喜鹊,这是给你的谢礼。” 喜鹊慌忙摇着头:“苏姐姐我不要,平时你和锦儿姐姐都那么的照顾我,这次我帮个忙怎么能收谢礼呢?” 看着喜鹊一脸的老实样,苏眉笙笑了:“好吧,那我就收回了。”顿了顿接着道,“我听说翊坤宫还没有掌事大宫女,不知你愿意去否?” 喜鹊双眼一亮,掌事大宫女?无疑就是主子的贴身宫女,那可是件荣耀的事。 “我,我真的可以吗?”喜鹊胆怯的问道。 “如果你想去,我可以想办法找熟人去问问。”苏眉笙说道。 “想,想去。”喜鹊忙点着头。 “好,回去准备准备吧,若是说成了,说不定这两日就会派你过去了。但今日我对你说的这事一定要保密,谁也不能说。” “是,喜鹊谁也不说,多谢苏姐姐,多谢锦儿姐姐。”喜鹊不断的弯腰行礼,喜滋滋的出了厨房。 锦儿在苏眉笙的对面坐了下来,不解的问道:“为何要选喜鹊?” 苏眉笙喝了口粥:“她口风紧,知恩图报,且不贪财。” 今早她被带去慎邢司后,派来的侍卫都不知道是喜鹊在往茅厕跑,如此情形下喜鹊都没有透露半句,可见她的人品。 经苏眉笙这样一说,锦儿才发现确实是如此:“这回婉姐姐可有贴心人了。” 在知道花枝是眼线后,苏眉笙一直在寻找可靠之人。 “锦儿,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你若是不跟着我,这个掌事大宫女就是你了。”苏眉笙虽知道锦儿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她却不赞同锦儿这样的跟着她在这里受罪。 “眉笙,我不要做什么大宫女,反正日后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哪怕是去辛者库,我也跟着你去。” “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 “我也不知为何,只感觉跟着你很安心。” “傻丫头!”苏眉笙也不再问下去了,她清楚锦儿平日里是挺乖巧的,可骨子里特别倔强,这一点跟她很像。 一碗粥,两块饼都吃完了的苏眉笙顿觉浑身舒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锦儿,找机会通知其他三姐妹,晚上在翊坤宫里聚首。”今日解决了花枝这个眼线,其他三人早就盼着听八卦了。 “好,我一会就溜出去。”锦儿脸上尽是喜悦,她如今也越来越喜欢每次的聚首。 在这宫中都是寂寞的人,互不信任,还暗中较劲和提防,像苏眉笙四姐妹这般情谊的根本没有。因此,每次四人相聚,就成为了畅所欲言,各吐心事的聚会。 随着逐渐的熟络,其他三人都没把锦儿当外人,锦儿也不再分生,都已姐姐相称。 花枝被判死罪的消息立马传遍了整个后宫。 重华宫自然也不例外。 “娘娘,表叔又派人送信进宫了,信中求娘娘救救花枝。”手里正拿着一封信的珍珠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 “本宫能怎么办?”来回在正殿里走着的陆卿云脸色极其难看。 她不是没想过找皇上求情,一方面是她还处在被禁足的时日,另一方面阿玛今日特意派人送来家书,要她不能插手此事。皇上已经对广州官员贩私盐一案极为重视,如今花枝的事牵扯到了调查此案的晋王,若是她再插手花枝的事,无疑就是暴露了陆家的心虚。 昨夜花枝去而复返的告诉她见到了苏眉笙与晋王私会之事,她本以为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既能除掉苏眉笙,又能牵制住晋王不再对私盐一案查下去,就让花枝连夜敲响了慎邢司的大门。 谁想,今日阿玛的来信说皇上也对此私盐一案有了高度重视,她想要唤回花枝为时已晚。 如今若她再出面去找皇上,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陷入了进退两难局面的她才会如此心烦意乱。 “娘娘,事已至此,只能牺牲花枝了。”珍珠壮着胆子的说道,她不原看到自家主子为了救花枝而连累了整个陆家,成为陆家的罪人。 来回踱步的陆卿云脚步顿了顿。向来护短的她若是在平时,定会将珍珠大骂一通,可现下,珍珠说的对,她无法反驳。 心中憋着的闷气无处发泄,陆卿云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扔了下去:“都是苏眉笙这个贱人,几次都整不死她,反而害得本宫每每损兵折将。” “娘娘息怒,莫气伤了身子,如今您就不要再想此事了,待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再从长计议。”珍珠好言劝道。 从未受过这等憋屈的陆卿云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挥挥手:“出去。” 珍珠微微一礼,出了屋子。 “花枝,本宫救不了你了……”陆卿云不禁黯然落泪,这一次是她害死了花枝。 …… 夜里,翊坤宫大门紧闭,可宫内却连连欢声笑语。 从亭舍里不断的飘出阵阵菜香。 四人坐在亭舍里,边吃边聊,时不时的发出愉悦的笑声。 “眉笙,你可真厉害,这招反将计用的可比诸葛亮都厉害。”佟菲菲夸赞道。 苏眉笙笑了笑,她没有说出与晋王之间的事情,有关晋王,越少人知道越好,甚至连锦儿都不知道。 苏眉笙看向顾婉仪:“明日你可拿此事去对黛嫔说。” 顾婉仪大方的接受了苏眉笙的好意:“那我就借花献佛的去向黛嫔‘邀功’了。” 兰亭虞瞬间反应了过来:“对对,就对黛嫔说是你使计让花枝上了当,才惹来了杀身之祸,只要黛嫔知道这花枝是皇贵妃的远房亲戚,黛嫔一定笑的合不拢嘴。” “这计策妙啊!这样一来,黛嫔就越发信任婉仪了。”听出端倪的佟菲菲赞道。 后宫所有的人都知道黛嫔与皇贵妃不和,只要是能让皇贵妃吃瘪,黛嫔就高兴。现如今顾婉仪“投靠”了黛嫔,一来就给了皇贵妃一个敢怒不敢言的憋屈,黛嫔岂能不越发欣赏? “如今解决了皇贵妃的眼线,我这里有个老实又可靠的人选叫喜鹊,婉仪,改日你可以要了过来,日后你也有个贴心人使唤了。”苏眉笙说道。 小全子是可靠,可毕竟是个太监,不宜经常出现在床榻前,还是宫女更方便。 “我明日就去要,免得被他人捷足先登了。”对苏眉笙的提议,顾婉仪从无质疑。 苏眉笙又看向了佟菲菲:“菲菲,你何时才能被册封啊?我还等着给你挑选可靠之人呢?” 佟菲菲脸颊一红:“眉笙,你就知道打趣我,怎么不说你何时能上位?” “你们两我看着都心急。”兰亭虞忍不住的埋怨起来,“眉笙,赶紧想办法啊,我们之中就数你的点子最多,赶紧替菲菲和你自己想想怎样才能吸引到皇上的注意。” 一听这话差,不答话的苏眉笙埋头吃了起来。 顾婉仪掩嘴而笑。 “婉仪,别笑,眉笙最听你的话了,你倒是劝劝她,再这样下去等下一届遴选秀女到来时,我们就都成老人了。”兰亭虞一本正经道。 兰亭虞的话倒真说到了点子上, 三年一次的秀女遴选说远不远,转眼即到,若真是如此,不论长得多么出色,在下一届秀女面前,就是个过气了的老人,想要上位就更是难上加难。 顾婉仪看向了苏眉笙:“眉笙,亭虞的话不无道理,你真得多上上心了。” 苏眉笙放下手中的筷子:“好,菲菲这事我想想,争取让她也能被册封。” “你呢?”佟菲菲红着脸的问道。 “我……”被三人盯着的苏眉笙若赶在此时说出拒绝之意,铁定会被这六道目光给“杀死”,话锋一转,敷衍道,“我也替我自己多想想。” 有了这句话,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我就说眉笙最听婉仪的话。”兰亭虞娇笑道。 佟菲菲不赞同的摇摇头:“我倒是觉得婉仪最听眉笙的话。” “停停停!”苏眉笙连忙止住了她们两人的对话,“我们四人是一体,部分彼此。” “这话我爱听。”兰亭虞端起一杯茶,“愿我们姐妹四人永远不分彼此!” “同舟共济!”佟菲菲举起了酒盏。 “守望相助!”苏眉笙举起了酒盏。 “啐啄同机!”顾婉仪举起了酒盏。 第六十四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第六十四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夏季的天气阳光明媚,御花园又成为了众多嫔妃出来散心赏花的大好日子。 本就争奇斗艳的御花园里,身着五颜六色服饰的嫔妃们无疑又成为了另一种“争奇斗艳”的绮丽景象。 “妹妹,你说的可当真?”婷婷袅袅身姿妖娆的黛嫔摇着一把黄色团扇,一脸惊奇的问着身边的顾婉仪。 “妹妹可不敢有半句假话。”顾婉仪谦和的笑道。 “姐姐,这事可是千真万确的。”一提起花枝的事,安贵人也来了兴致,“我们这位婉仪妹妹可真真了不得,不动声色就将皇贵妃的远房亲戚给……”说着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哈哈……”黛嫔一阵开心的大笑,“好,好,做的真好。” 相比黛嫔的放声大笑,顾婉仪只是微笑不语。 黛嫔的开心,早在她的预料之中,也早在苏眉笙的意料之中。 笑过之后,黛嫔问向了顾婉仪:“妹妹可有想要之物?姐姐只要有,一定给你。”顾婉仪此举无疑是替她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既然为她做了事,就多少要给人家一点好处。 顾婉仪摇摇头:“姐姐已如此帮了妹妹,妹妹又怎能再太要好处?岂不是太贪心了。” 顾婉仪的知趣越发让黛嫔满意,遂,将手里的团扇放进了她的手里:“这个送与你了。” “姐姐,这……” “这可是苏州顶级刺绣,缂丝凤梧牡丹图,紫檀木扇柄,是我进宫那年,皇上送给我的贡品,连皇贵妃都没有。平日里我都舍不得用,今日才刚拿出来。”说起这把扇子,黛嫔很是得意。 羡慕不已的安贵人凑过来仔细瞧着顾婉仪手中的团扇。 团扇呈桐叶状,扇面是泛着丝丝黄色缎光,一只凤凰单足站立在梧桐树上,头向着牡丹,凤凰身上的每根羽毛都绣得栩栩如生。团扇的顶部是金边护顶,下面是花形的护托,在紫檀木手柄的尾部还系有一根黄丝穗。 “真是一把好扇子。”安贵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姐姐,如此珍贵的扇子,妹妹不能收。”顾婉仪想要将手中的团扇还给黛嫔。 黛嫔脸色一变:“妹妹这是看不起姐姐?”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婉仪只好又将扇子收了回来:“那妹妹就夺你所好收下了,多谢姐姐。” “这就对了。”黛嫔复又展颜而笑。 正在说话间,迎面走来的珍珠微微一福:“奴婢见过黛嫔娘娘,见过婉嫔娘娘,见过婉贵人。” “哟,我当是谁呢,珍珠啊,你这脸色怎地如此难堪?谁欺负你了?”黛嫔眼尖的一眼就看出了珍珠的神情。 “黛嫔娘娘,奴婢还有皇贵妃娘娘交代的事要办,先行告辞了。”珍珠说完就想走。 被安贵人伸手一拦:“怎么?区区一个奴才也敢给两位嫔妃娘娘脸色看?” “奴婢不敢!”此时的珍珠低着头,态度极为谦卑,没有了以往的那种跋扈的态度。 黛嫔挥了挥手,语气高傲道:“本宫最不喜看到哭丧着的脸,真是有损妨本宫赏花的雅兴。”说罢,便扭着纤腰,昂着头的往前走去。 “对对,娘娘说的对,是妹妹不懂事了。”安贵人急忙忍下珍珠,追上了黛嫔。 顾婉仪走过珍珠身边时,轻摇着手里的团扇,有意无意的说了句:“缂丝扇扇出来的风都是如此轻柔,果真是扇中极品。” 珍珠听的一怔。 缂丝扇? 她记得那年苏州进贡的只有一把缂丝扇,皇上赐给了黛嫔,为此,自家主子还气得在重华宫内大发雷霆。 待顾婉仪走后,珍珠悄悄转头看了她们三人一眼,本就脸色不好的她越发的难看。 很明显,顾婉仪很得黛嫔的欣赏,连如此珍贵的团扇都给了顾婉仪。 珍珠收回视线,紧忙往重华宫走去。 追上黛嫔的安贵人讨好道:“妹妹听说昨日皇贵妃身体抱恙,想喝鸡汤,命珍珠去内务府要只鸡,谁想内务府说没有了。今日看那珍珠的脸色,定是又没要到。” “昨日?”黛嫔略微一想,“昨日还给本宫的华苑宫送了鸡的……” “姐姐还没想明白吗?平日里只要重华宫的人开了口,就没有要不到的份,如今连内务府都不愿伺候了,可见重华宫都快成冷宫了。” 经安贵人这样一说,黛嫔笑了:“这回,皇贵妃是真的惹恼了皇上,连那些下人都敢给她脸色瞧了。” “正是这个理。”安贵人答道。 顾婉仪轻摇着团扇,没有说话。 “因此,这次花枝被判死罪,她也不敢出来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枝被处死。”安贵人道。 黛嫔冷嗤道:“她敢吗?如今不是还被禁足在重华宫内?要再替花枝说话,只怕连皇贵妃之位都不保了。” “没错,如今珍珠被欺负,她也只能忍着。”安贵人道。 “真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从不将我等放在眼里的皇贵妃也有今日,唉!”黛嫔故作姿态的假意叹了口气,可脸上写满了心情大好。 一路跟着的顾婉仪被一株植物所吸引。 “妹妹在看何物?”见顾婉仪一直没有说话,黛嫔不禁问道。 “妹妹在看这株牡丹。”顾婉仪答道。 安贵人看了一眼:“牡丹早已过了花季,此时无花无果的,有何可看?” 顾婉仪微微一笑:“虽说已过了花季,可终究是百花之首,今日看似花落叶败,待到来年春天,依旧会艳华怒放,成为花中佼佼者,引万人注目。” 顾婉仪说完后看向了黛嫔:“姐姐不可大意。” 陆卿云能坐上皇贵妃之位,多利于陆家的势力和对大庆的赫赫功劳,想要就为这点小事而被扳倒,自是言之过早。 黛嫔的目光闪了闪后,明白了话中之意:“妹妹是想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姐姐真是聪慧过人,况且此虫还未死。”顾婉仪加了一句。 黛嫔点了点头:“妹妹说的对,是姐姐高兴过了头,日后还需要时刻提防。” 顾婉仪浅浅一笑。 两人的对话,安贵人听得似懂非懂,可又放不下面子的问出口,只能闷在肚子里。 三人继续在御花园内赏着花,途中遇见了兰亭虞。 “虞贵人见过黛嫔娘娘,见过婉嫔娘娘。”兰亭虞微微行着礼。 “虞贵人免礼吧。”黛嫔道。 顾婉仪略微螓首,显出一份很分生的态度。 “虞贵人不打扰两位娘娘的雅兴了,正想去前面亭子里休息会,就此退下了。”兰亭虞说道。 在黛嫔点了头之后,便在宫女翡翠的搀扶下别过。 “妹妹,你与虞贵人是一届秀女,何不将她拉过来与我们一边?”黛嫔好奇的问道。 “姐姐有所不知,虞贵人生性活泼,性格直爽,口风不严,妹妹怕她会耽误事情就一直没有拉她。”顾婉仪道。 听此话,黛嫔放弃了拉拢兰亭虞的念头:“确实不适合,只能作罢。” 在这后宫之中,生存之道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嘴一定要严,不然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谁也不敢与之太过接近。谁都会或多或少的有点自己的秘密,若是被口风不严的人传了出去,岂不是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 又到了打扫养心殿的时辰,今日的苏眉笙又坐在台阶上发起了呆。 “眉笙,又想你的黎郎了?”锦儿打趣道。 “唉!”苏眉笙叹了口气,将撑着下巴的左手换成了右手。 锦儿走过来对着她一阵猛瞧:“到底在想何事?” “我在想如何才能让皇上注意到菲菲。” “我记得你曾说过,虞姐姐是因为歌声吸引了皇上,婉姐姐是因为诗词吸引了皇上,菲姐姐可有何长处?”说完后,锦儿一直看着苏眉笙。 “正是她身无长处,我才一直想不到主意。”苏眉笙叹了口气,才发现锦儿一直看着自己,“为何这般模样看着我?” “我觉得皇上其实已被你吸引了。” 苏眉笙听得一头雾水:“怎的会有这种想法?” “你没发现皇上很喜欢吃你做的烧烤吗?” 闻言,苏眉笙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段景逸的脸,随即,那晚在闲贞宫喝醉了的段景逸对她说的话出现在了她的耳边。 苏眉笙心想:晋王也喜欢我做都烧烤,难道他也被我吸引了? 她猛的一甩头,不可能,怎么可能?那晚他是喝醉了,在胡言乱语。 “眉笙,若是皇上真的被你所吸引,要册封你,你可如何是好?”锦儿指的是还在宫外等着的黎靖之。 苏眉笙摇摇头:“你把心放肚子里吧,不会有这种可能的。”打死她,她都不相信怎么看她都不顺眼的皇上会被她吸引,只要不动不动就责罚她,她就该叩头谢恩了。 突然,苏眉笙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心里有了主意,“噌”的站起来,就往殿外走。 “眉笙,你这是要去何处?” “储秀宫。”苏眉笙的话音落下时,人已经出了养心殿。 留下了一脸懵逼的锦儿。 …… “菲菲!菲菲!”一进储秀宫,苏眉笙就高声喊着。 “来了,来了……”佟菲菲急忙走了出来,“如此着急,是发生了……” 佟菲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眉笙一把拉住:“跟我走。” “去……” “去厨房。” “去厨房作甚?” “教你烧烤。” 第六十五章 灌汤牛肉丸 第六十五章灌汤牛肉丸 说话间,佟菲菲被拉出了大堂:“为何要教我烧烤?” 苏眉笙停下脚步:“皇上爱吃烧烤,你学会了就能凭此吸引皇上的注意了。” 佟菲菲脸上一红,倾时由被动变为了主动:“走!” 突然的转变,使得苏眉笙明白了什么,戏笑道:“原来你早就心急了?” “我,我没有!”佟菲菲嘴上说没有,可脸上的一片通红出卖了她心里所想。 “既然心里早就着急了,为何不对我说?” 佟菲菲低下了头:“一直以来,在你们面前我都很自卑,没有亭虞的歌声,没有婉仪的才气,没有你的厨艺,一无是处,拿什么吸引皇上?” 苏眉笙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忽略了她的心里感受。 “我也想获得皇上的宠爱,这是每个进宫遴选的秀女的心愿,可我太平庸,太无能,太胆小,每次在皇上面前都不敢说话,若不是与你们义结金兰,只怕我会就此孤独的一人老死在宫中……” 这番话听得苏眉笙心里不由得一酸,伸手将她抱住:“你该早点对我说,我也能早些替你想办法。” “我如此无能,你帮不了我的。”佟菲菲哽咽道。 “我苏眉笙可不是普通人,连亭虞上次都能被我‘起死回生’,就也能让你一击即中。” “若真是如此,我,我……” “好了,别我我我的了,走,我教你如何才能做出皇上爱吃的烧烤。”苏眉笙抱着的佟菲菲,牵着她往厨房走去。 来到厨房,苏眉笙看了一眼后,搙起袖子,对正在烧火的太监小李子说:“跟我出来。” 两人在厨房外的空地上很快就架起了一个镂空的烤架。 洗完手后,苏眉笙一边挑选着能用的菜,一边对佟菲菲说道:“今日我教你一道牛肉丸烤串。” “牛肉丸?”佟菲菲疑惑的问道,“如此普通的菜能行吗?”她吃过肉丸,牛肉丸,并不觉得这道菜有何特别之处。 “普通?不不不……”苏眉笙猛的摇着头,“此丸非彼丸。” 挑挑选选之后,苏眉笙无奈的放弃了,储秀宫本就是一个只比冷宫稍微多点人气的地方,每日所分配下来的日常配额也只比下等宫女好一点点,想要在这里找到好的食材,几乎不可能。 苏眉笙从小锦包里掏出一锭碎银交给了小李子:“去内务府换一些上等牛肉和一只鸡来。” “眉笙,如何能让你破费,我给。”佟菲菲说着掏出了自己的银子。 苏眉笙催走了小李子,才对她说:“你我之间还需如此客气?” “我……” “等你被册封,请我们喝酒就可以了。”苏眉笙笑道。 每次一提到册封,佟菲菲就会害羞的红了脸,也由此分散了她想要给银子的举动。 苏眉笙在大锅里加入水后,盖上了锅盖,又舀了一瓢清水放进另一个干净的砂锅内,再将砂锅放在火上烧着,随后准备着葱姜蒜之类的配料。 “眉笙,为何你说此丸非彼丸?”佟菲菲问道。 “我说的牛肉丸,应该说是灌汤牛肉丸。”苏眉笙两边添加着木柴,“就是先将牛肉打烂,然后揉成丸子,在丸子的里面放入熬好的鸡汤,这样吃起来既有牛肉的香味,又有鸡汤的香味。” 听到这里,佟菲菲终于明白为何还要买一只鸡了:“为何要将牛肉打烂?而不是剁碎?” “剁碎反而坏了牛肉原本的肉纹脉络,吃起来碎碎渣渣的。打烂不仅还有牛肉本有的肉纹,吃起来也更有韧劲,味道更好。” 佟菲菲听得一知半解。 “你就没下过厨,不知这些,等我做出来你尝尝就明白了。” 说话间,小李子一手提着鸡,一手提着牛肉走了过来。 苏眉笙便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将鸡切成块放入烧开了水的大锅中过了一道水后,捞起鸡块放入了砂锅内,再放入姜片,撒上少许盐,盖上盖子,让太监守着加柴。 她则将洗净的整块牛肉放在案板上,用两只擀面杖不断的击打着牛肉。 佟菲菲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这样的做法,她从未见过。 一个时辰后,牛肉已经被打的成了碎肉,而砂锅里的鸡汤也已煲好。 “小李子,将鸡汤放进井里凉着,待鸡汤完全凉了之后,再去取些冰块,将鸡汤冻住。”苏眉笙吩咐道。 这话同时震住了在场的两人。 “鸡汤不是应该要热的才好喝吗?为何还要冻住?”佟菲菲即便没有做过菜,但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 苏眉笙神秘一笑:“一会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见小李子弄完了鸡汤,苏眉笙吩咐小李子接着击打牛肉。 看着一堆牛肉泥的小李子一脸的懵逼,却又不敢问,只得照做。 苏眉笙则在捣鼓着烤牛肉丸的竹签。 又过了一个时辰,做完竹签的苏眉笙这才让小李子停止了击打牛肉,这时的碎牛肉已然是一堆牛肉泥。 对此,苏眉笙很满意:“小李子,去将鸡汤端来吧。” 小李子领命而去,眨眼间,将鸡汤端来了。 苏眉笙打开一看,此时的鸡汤经过冰块一冻,形成了明胶状。 “好,一切就绪,看我如何将它们融合为一体。”苏眉笙再次洗过手后,开始了手工艺活。 将拌好味道的牛肉泥搓成一粒大肉丸,再掰开,用小勺挖出一勺明胶状的鸡汤放进牛肉丸里,然后将牛肉丸合拢揉揉捏捏成无缝的丸子后,放在了一旁,接着做第二个…… 如此重复,不一会,一盘大小均匀,完全看不出里面包了鸡汤的牛肉大丸子就做好了。 “怎样?好不好看?”颇有成就感的苏眉笙一边问,一边转动着发酸的脖子。 这牛肉丸最后一道工序是最简单的,但是准备工作却是最累人的。 “好看,不知味道如何?”前前后后忙碌了大半天的小李子无法想象这样做出来的牛肉丸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 “小李子,烧火煮水,我给你们煮两个尝尝鲜。”苏眉笙大方道。 小李子神情一喜,他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吃到这种新鲜玩意,忙道:“好嘞!” 待水烧开后,苏眉笙煮了四个。 出锅后,苏眉笙特意交代道:“你们两都尝尝,千万要注意,不要被鸡汤给烫着了。” 当佟菲菲一口咬下后,露出了满脸的惊奇。 “菲菲,你这是何表情?好吃还是不好吃?”苏眉笙看着一脸惊奇表情的佟菲菲。 “眉笙……”佟菲菲嚼着嚼着双目里盈满了泪痕,“我……” 一见她哭了,苏眉笙不由的心里一慌:“不好吃?” 抑制住心里的情绪,佟菲菲挤出了一句:“好吃,太好吃了。”她知道,仅凭这样的牛肉丸,皇上一定会注意到她,她被册封也就更是指日可待了,心里激动的她忍不住的落下了泪。 立时,小李子突然大喊道:“太香了,尤其是牛肉丸里的汤汁,简直就是世间美味……”他只感到满口都是香气四溢,他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 苏眉笙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担心,对佟菲菲责备道:“差点被你给吓死。”她是相信自己的手艺,只是被佟菲菲的眼泪给吓住了。 佟菲菲尴尬的笑了笑,却盯着碗里剩下的一粒丸子半天没吃。 “快吃,一会我教你如何烧烤牛肉丸,烤出来的更香。”苏眉笙催促道。 “我舍不得吃。”佟菲菲蠕蠕道。 “奴才也是,若是此时能出宫,奴才会将这里丸子留给额娘,她一辈子省吃俭用的,没吃过好东西。”小李子说着说着,也跟着哭了起来。 “你们俩真没出息,不就是一粒牛肉丸嘛,至于吗?”苏眉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牛肉丸只是她十八般厨艺里最不起眼的一样。 “至于!”佟菲菲和小李子异口同声的答道。 苏眉笙虽不稀罕,可在他们眼里就是美食宝贝。 “行了,别磨叽了,都吃了吧,日后我再给你们做更好吃的。”苏眉笙提醒道,“菲菲,别忘了大事。” 闻言,佟菲菲一狠心,吃掉了碗里仅剩的一粒。 小李子见躲不过,只得含泪吃掉了。 …… 养心殿内。 “皇上,时辰不早了,奴才已准备好了龙辇。”李德海小声提醒着,今夜翻的是安贵人的牌子,皇上忘了,他做奴才的可不敢忘。 段景焕放下手里的书卷,站起来伸了伸双臂:“摆驾!” “嗻!” 稍时,抬着龙辇的队伍缓缓出了养心殿,走在了深幽的壁廊中。 坐在龙辇上的段景焕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双眸假寐,闭目养着神。 忽然,他动了动鼻翕,“唰”的睁开了眼眸:“何处传来的香味?” 这种香味他太熟悉了,是烤出来的味道。 李德海左闻闻,右闻闻:“回皇上,是从储秀宫传来的。” 段景逸微眯着眼眸:储秀宫?她在储秀宫? “去储秀宫!” “嗻!”李德海早已习惯了皇上这种临时转道的方式。 …… 在储秀宫大门前,段景焕下了龙辇,毫不犹豫的抬腿迈进了储秀宫。 储秀宫内不似其他各宫那样的人气旺盛,如今宫内只住着三个人,佟菲菲和一名宫女,一名太监,不论是白天还是夜里都异常冷清。 此时的宫内除了院子里亮着两盏烛灯外,其他各处皆都昏暗一片。 若是仅目光所见会认为这里的人都已经歇下了,唯有愈来愈浓的烧烤香味显示目光所见皆为假象。 第六十六章 一击即中 第六十六章一击即中 丝丝火光在不远处忽明忽暗,由此可见,烧烤的香味正是从那里传来。 “李德海,你在此等候。”段景焕说罢,便朝火光的方向走去。 李德海伸长脖子的往火光处瞧了瞧,却什么也没瞧不清,只得站在原地, 越接近火光,香味越浓,也越熟悉。 渐渐的,眼前的昏暗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里是一块不大的空地,有一个烤架,一张小圆桌和一把椅子。 桌上有一盏烛灯,一个盘子,一双筷子,一壶酒,一个酒杯。 很显然,这是一个人的小酌。 烤火架旁站着一抹娇俏的倩影,从段景焕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又在故意引诱朕?”段景焕说着,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女子猛然一震,浑身僵硬的站着,没有回头。 “也就你敢屡犯宫规,还嫌朕罚的不够多?”段景焕拿起酒壶闻了闻,并不是上等酒。 女子一直没有说话,倒是让段景焕颇感新鲜:“怎地不敢说话?朕忘了,在这宫中没有你不敢的。今日居然跑到储秀宫里烧烤,真以为朕不会责罚你?” 女子有些微微发颤,只是在这灯烛不算亮的夜里,一时不易察觉。 “且看今晚是何烧烤,若是朕吃得舒心,或许,可以免了你的责罚,赶紧端上来。”越闻着香味,段景焕才越发的感觉到饿了。 女子颤颤巍巍的将烧烤架上的食物摆盘后,低着头端上了桌。 段景焕定睛一看,盘中放着六个大丸子,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这根平时花哨的摆盘完全不同。不过,他相信她的手艺,也不多问,夹起一粒,咬了一口。 顿时,一股浓郁的鸡汤流入了嘴里,他忍不住的全部吸入口中,吞了下去。 鸡汤入喉,芳香四溢,回味无穷。 再一嚼丸子肉,不散不糜不烂,弹性十足,越嚼越香,充斥鼻腔的是浓浓的牛肉香。 “好!”仅此一口,段景焕就大赞起来。 他忍不住将筷子上剩下的丸子一口吃了进去,细细嚼着。 “这是何物?”吞下嘴里的食物后,段景焕才想起来问道。 “回皇上,此物叫灌汤牛肉丸。”一直低着头的女子答道。 陌生的声音让段景焕剑眉一挑,看向了女子:“抬起头来。” 女子慢慢抬起了头。 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他却记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居然不是她?段景焕的心里没来由的闪过一丝失望。 “奴婢佟菲菲见过皇上,请皇上饶恕奴婢刚才没有行礼之罪。”佟菲菲跪下来道。 佟菲菲? 段景焕这才想起了眼前的女子原来是这届选中的秀女。 “你也懂烧烤?” “奴婢浅陋,只略懂一二。” “说说此物如何做的。” 佟菲菲按照苏眉笙的做法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心中暗自庆幸,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说不出来。 说完后,佟菲菲偷偷瞄了一眼段景焕,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令人揣摩不透。 片刻之后,段景焕冒出了一句:“斟酒!”遂,又夹起了第二粒丸子。 佟菲菲心中甚是大喜,这一关,过了! 六粒丸子配着酒,这一顿吃得段景焕尤为满意。 “想要何打赏?”问出这句话后,连段景焕自己都略微一怔,似乎每次吃完烧烤他都会习惯性的问苏眉笙。 佟菲菲低下了头:“奴婢不要打赏!” 而佟菲菲的回答,却也出乎了段景焕的意料。每次他问苏眉笙时,得到的都是有问必索,因为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 为何总会想到她?段景焕甩甩头,摈弃掉脑海里的想法,站了起来。 离开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进宫多久了?” “回皇上,奴婢进宫近一年了。” 段景焕微微颔首后,不再说什么的离开了。 “奴婢恭送皇上!”佟菲菲跪下伏地的说道,当她抬起头时,脸上写满了失望,喃喃自语,“终归是自己太过平凡了……” “回养心殿!”段景焕走出储秀宫,坐上了龙辇。在起轿时,他又对李德海说了句:“册封佟菲菲为菲贵人,赐延阳宫。” “嗻!”李德海小心问道,“皇上,今夜是否让菲贵人侍寝?” 段景焕兴趣阑珊的摆摆手,在看了一眼储秀宫后,倏地,眸中闪过一道利光:“找苏眉笙来。” “嗻!”李德海向来就猜不透皇上的心思,这大半夜的不找刚册封的菲贵人,反而去找不相干的苏眉笙,真是说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不论想不想得通,可该办的事,一样不能少,于是,李德海首先进入了储秀宫宣旨。 “佟菲菲接旨!”李德海故意提高和拖长了声音的喊道。 随着他的这声声音响起,让昏暗一片的储秀宫立马因无数盏灯笼的点亮而变得亮堂起来。 仅有的三人都急匆匆的走了出来,齐齐跪在院子里低头接旨。 “……即日起,秀女佟菲菲册封为菲贵人,赐延阳宫……” 瞬间,跪着的佟菲菲浑身不断轻微的颤抖着。 “菲贵人,还不谢恩?” “谢,谢主隆……恩!”佟菲菲哽咽的厉害,已然泣不成声。 念完圣旨的李德海紧忙扶起了佟菲菲:“恭喜菲贵人了,为何哭啊?” “李总管,奴婢是高兴,高兴……”站起来的佟菲菲早已泪流满面。 她本以为今夜毫无希望,谁想峰回路转的喜事突然降临,让她惊喜的有些无措。 “明日就搬去延阳宫吧。” “是,多谢李总管!”佟菲菲忙拿出身上的全部家当,塞进了李德海的手里。 李德海不动声色的握在了手里,弯腰道:“奴才告辞了。” “送李总管!”佟菲菲微微一福。 待李德海走后,储秀宫内唯一的宫女腊梅反而一脸的难过:“贵人,如今你也要走了,日后奴婢和小李子就没有主子了……” 相处了近一年,即便生活很清苦,可毕竟是有了感情,佟菲菲为人谦逊,性子温良,从未对他们发过火,这次做的牛肉丸还特意偷偷给她留了两个。日后想要再遇上这样的主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小李子虽没有说话,可神情也如同腊梅一样,一脸的无精打采。 佟菲菲同样舍不得他们两人:“不如,明日你们跟本小主一起去延阳宫吧。” 腊梅和小李子一同惊喜道:“真的?” 佟菲菲点了点头:“你们先跟本小主走,之后本小主再对礼仪司做个备录。” “多谢主子,奴婢这就去整理。”腊梅欢天喜地的就要回屋给自家主子收拾东西。 “不忙,时辰不早了,明日再整理也不迟。” “主子,您先去歇息,奴婢睡不着了。” 佟菲菲含笑的看着腊梅跑回了屋子,今夜,她何尝不也一样睡不着了。 “主子,您终于熬出头了。”整件事情,小李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自家主子是三位秀女里最不惹人注目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册封,她表面上无碍,心里却极其难受。他就曾几次见到她暗中偷偷落泪。如今终于被册封,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一句话,让止住了泪水的佟菲菲忍不住的再一次落泪。 “是奴才不好,又惹主子伤心了。” “无妨,本小主是开心,今日多亏了眉笙。” “苏姐姐真厉害。”小李子对苏眉笙佩服的五体投地,仅仅一道灌汤牛肉丸就让不曾受到过皇上注意的人,一夜之间就被册封。 佟菲菲感叹道:“眉笙是我们三人的恩人。” 话中的三人,只有她自己明白是哪三人。 …… 此时的礼仪司早已熄灯,进入了歇息的状态。 黑暗中,通铺上的苏眉笙睁着双眼难以入睡:不知道菲菲那的情况如何了? 她虽能预料到结果,但能不能成功,她心里没底。 突然,房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后就是不断的敲门声。 “苏姐姐,苏眉笙姐姐,快起来,李总管找你。” 敲门声吵醒了正在熟睡的众人,纷纷睁开双眼的嘟囔着,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苏眉笙一个紧忙下了床,穿好衣裳打开了门:“小贵子,李总管为何找我?” 被吓的不轻的小贵子,说话都在发抖:“李总管说皇上要见你,快走吧。” 倒霉的小贵子每回值夜,不是遇上大清早找苏眉笙的侍卫,就是深更半夜找苏眉笙的李德海。 皇上? 苏眉笙心里一惊,难道事情败露了? 一想起佟菲菲可能会被受罚,苏眉笙不敢有半点耽误,立马跟着李总管出了礼仪司。 走在去养心殿的路上,内心忐忑不安的苏眉笙忍不住的问:“李总管,可知皇上找奴婢有何事吗?” “皇上的心思谁能摸透?”李总管叹了口气,“才刚册封了秀女佟菲菲为菲贵人,却不要菲贵人侍寝,竟下令找你。” “什么?”苏眉笙刚刚脱口而出,心里立马警觉着闭了嘴,暗自懊恼自己差点就漏了陷。 于此同时,她又替佟菲菲暗自欣喜不已:菲菲成功了,这可是大好事,终于被册封了……只是,皇上为何不要菲菲侍寝?偏生来找她? 难道还是被皇上发现那道烧烤是出自她的手? 应该不会,若真被发现,又岂会册封菲菲? 一路上,苏眉笙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琢磨着,最终也没有琢磨出什么道道。 第六十七章 征服野马 第六十七章征服野马 来到养心殿的侧殿门外时,李德海停了下来:“还不快进去?” 站在门口的苏眉笙往里瞧了瞧,侧殿内静悄悄的,只点着两盏落地琉璃灯,偌大的侧殿内有些偏暗,殿内并无他人,也未见到皇上。 她只得硬着头皮的走了进去。 “嘎吱!”一声轻响,侧殿的大门被李德海关上了。 苏眉笙不安的咽了口唾沫,一边往里走,一边轻声喊着:“皇上?” 侧殿内有一张宽大的龙床,白色丝丝的檀香从龙床旁小几上的香炉里袅袅冒着,如此静神凝气的檀香都无法平静苏眉笙内心的不安。 若是段景焕厉喝责骂她一顿,她还没有这么忐忑。越是不知情时,才越发的让人心慌。 “皇……啊……” 苏眉笙第二句皇上还没叫完,猛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重重的扔在了那张龙床上。 她这才看清楚扔她的人正是段景焕。 段景焕一个俯身压了下来,盯着她,墨眸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皇,皇上,奴婢不知皇上在说什么?”心噗噗猛跳的苏眉笙假装镇定的问道。 “不知?”段景焕伸出两指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一抹邪肆的笑容出现在嘴角:“你一次次的利用兰亭虞、顾婉仪和佟菲菲她们引起朕的注意,不就是在为自己铺路吗?你每次献媚于朕都被朕无视,你才会利用她们达到朕对你注意的目的。” 一股股灼热的气息喷在苏眉笙的脸上,让她越发的心慌,可又不敢挣扎:“不是,皇上,您误会了。” “误会?你敢说兰亭虞那次的皮影戏不是出自你手?” “……” “在启祥宫亭舍内烧烤,让朕注意到顾婉仪的才情,不是你安排的?” “……” “今晚佟菲菲做的灌汤牛肉丸,不是你教的?” “……” 这三样事情,听得苏眉笙暗自心惊,她没想到皇上居然都清楚?面对质问她又无法回答,顾婉仪那次虽不是她有意为之,却也是因为她问了一句:“皇上,烤茄子的味道可还行?”而换来了他的一句:“凭这样的伎俩就想引起朕的注意?未免太小瞧了朕。”从而成全了顾婉仪。 说起来,她们三人确实都是她始作俑者,或直接或间接的让她们获得了册封。 “怎么?无话可说了?”段景焕两指微微用力,拉回了苏眉笙的思绪。 苏眉笙对上他犀利的墨眸,心里明白这事就是打死也不能承认,承认了就是在算计皇上,绝对的死罪。 “皇上,这一切都是巧合,跟奴婢无关啊。” “巧合?”段景焕眼眸微眯,冷然道,“你身上的巧合未免太多了。你真以为可达布施找你只是巧合?你天生媚骨,四处勾引,如若不然又怎会引起他的注意?” “皇上,此事奴婢是真冤枉……”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嘶”一声轻响,身上的衣裳被段景焕一把扯破。 “啊……皇上……”她惊恐的急忙抓住被扯破的地方。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今夜朕就随了你心愿。”段景焕说着,低头朝她的红唇吻了上去。 苏眉笙慌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心里一阵凄凉:难道今夜真的躲不过去了吗? 红唇被遮住,使得段景焕无法吻下去,他抬起头看着捂着嘴,露出一双充满惊恐,还泛着莹莹泪光的如水秋目,莫名的,一股从未有过想要马上要了她的冲动直冲大脑。 后宫三千佳丽,不论是谁,都无不主动的在投怀送抱,对于他的宠幸,只有欣喜和贪婪。这样的苏眉笙,他从未见过,既新鲜又刺激。 “不愿意?”冷然在段景焕的眸中消退,换上的是逐渐浓烈的欲望,“朕还就非要征服你这匹野马……” 瞬时,苏眉笙心里一动,松开捂着嘴的手,浑身放松了起来,伸长手臂挽住了他的脖子,一脸欲拒还迎的妩媚模样,娇滴滴道:“皇上,奴婢这匹野马早就盼着皇上来征服了,只可惜皇上一直看不上奴婢,害奴婢白白等了这一年……” 这突然变了的画风反而令段景焕一怔。 身下的苏眉笙依旧绝美,依旧倾城,可在他眼里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庸俗,仿若失去了灵气的布偶,没有了那种吸引他的色彩。 一丝厌弃在墨眸中闪过,段景焕翻身下了床:“滚出去!” “皇上不要奴婢了?”声音可怜兮兮,但她的秋目里却漾动着得逞的狡黠。 “想要朕说第二遍?”段景焕的语气急转之下变得异常冰冷。 “奴婢不敢!”苏眉笙紧紧捂着被扯破的地方,打开了侧殿的大门。 一出门,就迎上了李德海诧异的目光。 “奴婢被皇上撵出来了。”说完,苏眉笙飞也似地逃离了养心殿。 李德海看着苏眉笙的背影,小声嘀咕:“被皇上嫌弃了还说的如此欢喜?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一路逃离的苏眉笙直到跑出了很远,才停下来靠着墙的大口喘着气。 她不敢想刚才的一幕,万一佯装之计失败了,她就无颜见黎靖之了。 还好,今夜只是有惊无险。 想起佟菲菲被册封,这次的惊吓倒是让她顿觉值得。 整理好心情后,她不再耽误,小跑着跑向礼仪司,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锦儿。 而养心殿内的段景焕则胸闷气结,一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在侧殿里来回走着。 站在一旁的李德海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问,只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个皇上的脸色。 “朕一直都知道她是个贪财的女人,贪财就会贪名,枉朕还以为她与众不同,哼,真是将她想的太好了,朽木就是朽木。” 李德海听明白了,皇上这是说的苏眉笙。 “若今夜朕真的收了她,日后岂不是打蛇随棍上的不断跟朕提要求?”段景焕越想越气。 余光扫到了李德海,段景焕停下脚步:“你说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李德海想了想,刚要开口说话。 “说实话,胆敢敷衍,朕割了你的舌头。” 李德海浑身一抖,倾时背后吓出了一片冷汗:“依,依奴才看,苏姑娘是个奇怪的女子。” “有何奇怪?” “被皇上撵出去后,奴才没看出她有多伤心,反倒是……”李德海偷瞄了一眼皇上,暗自斟酌着该不该说。 “反倒是如何?” “反而挺高兴。”李德海冒死说出了实话。 “嗯?”段景焕剑眉一蹙,心下顿然明了:他被她骗了。 “好你个苏眉笙!” 段景焕的猛然大叫,吓得李德海双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连连道:皇上饶命! 被一名女子给诓了,毕竟是件丢脸的事。段景焕身为一国之君又岂能说出口? “滚!” “嗻!”李德海连滚带爬的出了侧殿。 虽被苏眉笙给骗了,不知为何,段景焕的心情反而瞬间大好,方才的一通郁燥一扫而光。 “李德海!” 才刚恢复点人气的李德海,提心吊胆的走进来,弯腰低头道:“奴才在。” “明日一天的膳食都要苏眉笙做。” “嗻!” “还不能是朕吃过的。” “嗻!” “下去!” “嗻!”李德海冒着冷汗的退了下去。 段景焕的嘴角泛起一丝狭促:敢骗朕?是有代价的。 …… 翌日,一大早,苏眉笙带着锦儿就去往了御膳房,想去延阳宫道贺都没有机会。 如今的御膳房所有人马全部彻底换了,没有人认识苏眉笙。只因有皇上命令,谁也不敢怠慢,包括御厨在内都得听她调度。 “眉笙,早膳如何做?”锦儿发愁的问。 要做出皇上没吃过的,对锦儿来说就是天大的难题。贵为天子,吃过的东西都是她没见过的,如今要做出他没吃过的,无疑比登天还难。 可对苏眉笙来说就易如反掌,她所做过的,段景焕几乎就没吃过。 苏眉笙巡视了一圈厨房,淡淡的说出连个字:“馒头!” “啊?”锦儿听得差点掉了下巴,“如此简单?” 苏眉笙神秘一笑:“不简单,我这个可不是一般的馒头。” “可终归是馒头啊,万一皇上不高兴,我们岂不是要脑袋搬家了?” “放心,我苏眉笙做出来的东西,没有第二个人能做,皇上自然也就没吃过。” 此话锦儿相信,她见识过苏眉笙的手艺:“现下如何做?” 苏眉笙歪着头想了想:“我要菠菜、橙子、紫薯和粉色的玫瑰花瓣。” “要这些有何用?”锦儿一脸懵逼的看着她,这四样东西跟馒头完全沾不上边。 “别问了,带着厨房里的太监宫女去找这四样东西来。” 锦儿只得领命而去。 人多就是力量大,没多久四样东西都齐展展的摆在了苏眉笙的面前,就连较为难收集的粉色玫瑰花瓣也以洗净盛满了一篮子。 看着这些,苏眉笙满意的点点头后,再次吩咐道:“分别将菠菜、橙子、紫薯和花瓣都挤出水来,盛在不同的碗里。” 有了第一次的奇怪命令,众人也就不奇怪第二次的命令,纷纷开始了照做。 半柱香后,桌上分别摆放着一碗绿色汁、一碗黄色汁、一碗紫色汁和一碗粉色汁。 第六十八章 绣球馒头 第六十八章绣球馒头 “拿四个装有面粉的盆来。” 待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之后,苏眉笙才开始亲自动手揉面。 弄了这么复杂又这么大的工程,所有人都好奇的站在厨房门边往里看着,都想看看这位女子究竟要弄出个什么东东来。 一时之间,御膳房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出来看热闹,不说围得水泄不通,那也是里三层外三层。 唯有新上任的钱通达钱御厨嗤之以鼻的离得远远的,他就不信一介女流能做出什么惊世之作,还不都是弄的一些花架子。 苏眉笙拿起那碗菠菜汁慢慢倒进第一个面盆里,渐渐的,一团绿色的面团逐渐成型,她停止继续揉面,放在一旁任其发酵。接着用第二碗黄色汁和第二盆面,第三盆、第四盆…… 一个时辰后,四个不同颜色的面团都发酵成功。 接下来将每个面团都搓成无数个类似粗绳一样的长条状,再用每四根不同颜色的长面条进行编织,一会功夫,一个拳头大小像绣球一样的四色面球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好不好看?这叫四色蔬菜馒头,也叫绣球馒头。”苏眉笙举起手中的球问着锦儿。 “真好看!”锦儿看着面球,一脸的新奇。她从未见过还能将面染成不同颜色,再编织成球的馒头。 “你来试试。”苏眉笙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在看时,锦儿就想跃跃欲试,这回不客气的学着苏眉笙刚才的手法做了起来。 没多久,锦儿就编织成型出一个绣球馒头,虽没有苏眉笙做的那圆润,也学到了七八分精髓。 “不错,就是这样做的,接着做,然后上蒸锅!”将开头起好了,苏眉笙转而去做着别的早膳。 围在门口的众人看着煮出来的绣球馒头,纷纷交头接耳。 “原来馒头还能这样做?” “第一次见有颜色的馒头,真稀奇。” “不知道味道如何,真想尝尝……” 钱通达虽坐得远远的,可当众人纷纷议论时,他经不住好奇的竖起了耳朵。 有颜色的馒头? 那是何物? 他做了一辈子的白案,从未听说还有带颜色的馒头。心里痒痒的想去看看,可耐不住自尊心作怪,只得强忍着依旧坐着不动。 “馒头出锅!”厨房里的苏眉笙一声高喊。 在锦儿掀开锅盖的一刹那,厨房顿时被一股淡淡的蕴含着蔬菜和花香的馒头香味所填满。 人在大清早几乎是毫无食欲的,在众人闻到这股香味时,纷纷感觉嘴里的唾液大增,阵阵腹鸣不断。 “真香!”说话的太监忍不住舔了舔唇瓣。 “绣球馒头今日我做的多,你们都能吃到。”苏眉笙此话一出,众人立马乐开了花。 她刚将皇上的早膳搭配好,放进食盒,前来取早膳的太监就挤过人群进了厨房。 “公公,这是皇上的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分别是……”苏眉笙说道。 “多谢苏姑娘了。”听完食物的名字,太监提着食盒离开了厨房。 苏眉笙拿起两个热乎乎的绣球馒头往盘子里一放:“锦儿,将锅里这些馒头都发下去。”这次她有意蒸了一大锅绣球馒头,就为了诚心收买御膳房的众人,为她日后再来御膳房行个方便。 苏眉笙端着盘子走出了厨房。 “钱御厨,还没吃早膳吧?奴婢特意给你留了两个馒头。”苏眉笙说着将盘子放在了钱通达面前的石桌上。 钱通达没想到被皇上钦点做早膳的人会亲自给他送馒头,忙站了起来。当看到盘子里的四色绣球馒头时,顿时,两眼放光。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他就是行家,自然看出了这其中的心思和做法的巧妙之处。 钱通达拿起一个在手里反复看着:“果真是杰作!” 出锅后的馒头被均匀的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香油,在阳光下既有浅浅的油光,又有蔬菜的清香,这样的馒头,他做不出来。 “苏姑娘,高,高啊!”钱通达不用尝就大概知道了其中的味道。 “多谢钱御厨夸赞。”苏眉笙嘴角带笑真诚的说道,能得名厨称赞,无疑就是一种肯定。 钱通达面露难为情之色,之前他对苏眉笙心存轻视,没想到她不仅给他送吃的,还以诚相待,反而让他极为赧然。 “钱御厨你忙吧,奴婢先告辞了。”苏眉笙微微一行礼,既然早膳已做完,在还没到午膳的空档她想和锦儿去看看佟菲菲,她毕竟只是个宫女,比不得那些贵人、嫔妃们,就只能在上午无人之时前去延阳宫。 钱通达忙站起来微微弯腰回礼:“辛苦苏姑娘了。” 苏眉笙带着锦儿出了御膳房。 …… 养心殿。 刚下早朝的段景焕一回到侧殿就闻到了早膳的香味,转目一看,小几上放着三样食物。 李德海不等皇上问起就主动介绍了起来:“皇上,今日的早膳是一盘绣球馒头,一碟腌黄瓜,一碗面疙瘩汤。” 三样粗陋的食物名字听得段景焕剑眉一皱,历代御厨做出来的菜名都是费尽心思的取个高大上的名字,唯独苏眉笙起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名字。 段景焕的一皱眉,就让本就提心吊胆的李德海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见到这三样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膳食时,他还真是吓了一跳,可都送来了,再退回去已是来不及。 段景焕坐上罗汉床后,仔细扫向三样食物,最后定在了绣球馒头上。 色泽鲜艳,形如绣球。 他好奇的拿起一个在手里把玩着,凑近鼻端闻了闻,清香异常,轻咬一口,绵、糯、微甜。 味道不错! 吃了半个馒头后,夹了一块腌黄瓜,咸、脆,让人食欲大增。 又喝了一口洒有少许葱花的面疙瘩,滑、嫩、香。 三样配在一起吃,甜和咸互解了腻,汤化解了口干,着实是最佳搭配。 “苏眉笙说,馒头配面疙瘩汤,叫做原汤化原食。” “哧!”段景焕淡淡一笑,“她就会耍小聪明。” “是是!”李德海忙应道。 见段景焕没有发脾气,李德海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也就在这会他想明白了,这三样东西在平常人家那都是最普通的食物了,可在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皇上面前,倒还真成为了难得一见的东西,跟别说吃过。 因此,这顿早膳确实做到了都是皇上没吃过的,过关了! 段景焕一口接一口的吃着,李德海岂能不知皇上这是吃得很舒心?每回只要是苏眉笙做的,就总能稳稳抓住皇上的胃,不得不说这方面苏眉笙还真是颇有点本事。 三个绣球馒头,一碟腌黄瓜,一碗疙瘩汤如数进了段景焕的肚子,他放下筷子,拿起李德海递上来的黄色丝帕擦了擦嘴,心情舒畅的下了罗汉床。 “朕倒要看看午膳她又会翻出什么花样来。”离开侧殿时,段景焕扔下了这么一句。 李德海的脑海里开始想着苏眉笙会做出什么样的新鲜午膳来…… …… 延阳宫。 “眉笙!”一见到苏眉笙,佟菲菲就抱住了她。 苏眉笙轻抚着她的背:“都是贵人了,这样抱着一个宫女成何体统?” “我不管,反正也没有外人。”佟菲菲紧抱着苏眉笙不放,从入宫开始她就对苏眉笙有一种无法掩饰的依赖,这次册封为了贵人又更是苏眉笙的功劳,她也就越发视苏眉笙为亲人。 “噗嗤!”一旁的锦儿忍不住的笑出声。 “看,锦儿都笑话你了。”苏眉笙笑话道,明明佟菲菲比她年长,此时却表现的她更像个长姐似的。 佟菲菲这才不好意思的松开了苏眉笙。 苏眉笙方有机会打量着这处延阳宫。 后宫所有的行宫,除了皇太后和皇贵妃的行宫,其他的在大小上都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就是行宫里的摆设和物件。 深得圣宠的妃子们的行宫里会有许多价值不菲的物件,那都是皇上时不时打赏下来的。 相比之下,佟菲菲的行宫大是够大,就显得寒酸许多。 不过,这对于从储秀宫一步跃到延阳宫的佟菲菲来说已属平步青云了。 “眉笙,多谢!” “打住!”苏眉笙连忙止住了佟菲菲的道谢,“你我之间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客套话。” 佟菲菲双眼泛红的点着头。 “今日可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能哭!哭了可就不吉利了。”苏眉笙连哄带吓的说道。 佟菲菲紧忙眨了眨双眼,将眼里的泪雾隐退了下去。 “如今你可是菲贵人了,日后多跟那些嫔妃们学学如何打扮,如何撒娇,如何吸引皇上。”苏眉笙一步一步的教着。 不是佟菲菲不聪明,而是太善良,太心软,想要跟那些成精了的嫔妃们斗是决计斗不过的,只能教她慢慢从她们身上学习如何讨皇上的欢心。 佟菲菲一个劲的点着头。 两人说话间,兰亭虞和顾婉仪先后进了延阳宫。 兰、顾两人的想法与苏眉笙一样,也都是趁着此时人少前来道贺,才不会惹人生疑。 四人的相聚,免不了熟络热闹异常。 闲聊时,兰亭虞心直口快的问出了心中疑惑:“皇上为何不宣你侍寝就册封了?” 苏眉笙和顾婉仪就是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第六十九章 宫中禁菜 第六十九章宫中禁菜 昨晚的册封让佟菲菲措手不及,却也不无遗憾,后宫都以能侍寝为荣,也都是侍寝之后才被册封,偏偏到了佟菲菲这里,就变得不一样。 说出口后,兰亭虞才发现自己问错了,忙对神情低落的佟菲菲道歉:“菲菲,怪我多嘴,别往心里去,说不定今夜皇上就宣你寝宫……” “亭虞!”顾婉仪连忙摇着头,阻止着越说越错的兰亭虞。 佟菲菲难过的低着头:“是我太平庸,不怪皇上看不上眼。” 既然好话坏话都被兰亭虞给说穿了,再藏着掖着也无济于事,苏眉笙索性就把整件事给挑明了:“我还是御厨时,听说在御花园的那次百花宴上,皇太后就曾对皇上说要重视这一届入选的秀女,还下令当晚就要皇上翻你们的牌子,可见皇太后对你们三人是何等重视。这一次皇上没有要你侍寝,却册封你为贵人,就说明皇上听了皇太后的话,也由此证明皇上对皇太后很是孝顺。” 见佟菲菲没有反应过来,顾婉仪问道:“菲菲,你还没有听出眉笙话里的意思吗?” 佟菲菲摇摇头。 “是何用意?”兰亭虞也没有听出来。 “眉笙的意思是要菲菲去讨皇太后的欢心,只要皇太后一高兴,一句话下来,皇上能不让菲菲侍寝吗?” 此话一出,佟菲菲和兰亭虞顿时恍然大悟。 兰亭虞喜道:“眉笙,婉仪,你们真聪明,若菲菲能讨得皇太后的欢心,不仅能得到更多的侍寝机会,在这后宫之中也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我,我如此愚笨,皇太后会喜欢我吗?”佟菲菲担忧的问道。 “会!”苏眉笙给了肯定,“皇太后是谁?那可是阅人无数的主,什么人有什么心事岂能瞒得过她老人家?反倒是像菲菲这样善良,毫无心机的老实人最能讨得她的欢心。” 顾婉仪认同的点点头:“眉笙说的对,越是有心眼的,越得不到她老人家的喜欢。你看这后宫多少嫔妃想巴结皇太后,大献殷勤的多了去了,可有几人成功?” “菲菲,你要相信我和婉仪,我们说你能成就不会差。”苏眉笙鼓励道。 苏眉笙的话,佟菲菲是最相信的,听到这里,她有了信心:“过几日我去给皇太后请安。” 苏眉笙与顾婉仪相视一笑。 只要皇太后喜欢了佟菲菲,日后在这宫里,不仅佟菲菲有了大靠山,对于她们四人来说,也算是间接有了大靠山。 “现如今,菲菲也成为了贵人,眉笙,我们四人可就差你了。”兰亭虞问道。 立马,其他两人也都看向了苏眉笙。 “咳,再等等,再等等。”苏眉笙躲避着三人的目光,敷衍道。 “眉笙,你,我是最不担心的。”顾婉仪轻摇着手中的团扇,“只要你想,就一定能成。” 顾婉仪话里的意思,苏眉笙焉能听不出? 意思就是说,如今是你不想才会迟迟没有动静。 苏眉笙秋目提溜一转,岔开了话题:“婉仪,你这团扇真漂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被苏眉笙一说,兰亭虞定睛一看,认了出来,惊呼道:“缂丝凤梧牡丹图!” “缂丝凤梧牡丹图?”佟菲菲也引起了兴趣,“进宫之前我曾听说苏州刺绣的团扇里最有名的就是缂丝凤梧牡丹图,没想到今日能亲眼所见……” 霎时,顾婉仪被兰亭虞和佟菲菲两人所包围。 苏眉笙趁机拉着锦儿溜出了延阳宫。 扫见苏眉笙的溜走,顾婉仪心知肚明,却也微微一笑的作罢。 苏眉笙是聪明人,既然此时她不愿意成为皇上的后宫嫔妃,顾婉仪也不想太过着急,时机成熟,自然水到渠成。 出了延阳宫,锦儿一脸好奇的看着苏眉笙。 “为何这般看着我?”苏眉笙问道。 “眉笙,你如此逃避,就是为了你的黎郎吧?” 苏眉笙默然的点点头,一个月有余未曾收到他的家书了,这总是让她心神不安。 “为何不对三位姐姐说清楚?说清楚了她们也就不会逼你了。” “当初义结金兰之时,我没有说,她们都对我抱有很大希望,现如今我再来说实话,只会让她们失望。” “那你打算隐瞒到何时?” “能瞒着就先瞒着吧,待到她们都能在后宫站稳脚跟了,我再说也不迟。”此时的苏眉笙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当两人走过御花园的鱼池边时,苏眉笙无意的一瞥,停下了脚步。 她弯下腰在鱼池边伸手拨弄着。 “怎么了?”锦儿凑过来问道。 “你可知这是何物?”苏眉笙手里抓着一把嫩绿叶。 锦儿摇了摇头,在她看来就是一堆不知名的野草。 “这可是宝贝啊,叫侧耳根,没想到会在皇宫里看见此物。”苏眉笙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的拔着那堆野草。 “侧耳根?”锦儿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又叫鱼腥草,很多大夫都会用它来入药,能清热解毒。” “你要来何用?” “做菜啊,皇上不是要吃没吃过的吗?这种野菜他一定没吃过。” 锦儿一听急了:“眉笙,你不要命了,敢给皇上吃野菜?” 这若是被人发现,可是杀头的大罪。 “放心,这种野菜只要做好了,就是一道美味。”苏眉笙可不敢说上回她还给皇上烤了一顿长在树干上野生的菌菇,怕吓着锦儿。 苏眉笙的性子,锦儿很清楚,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只能帮着一起拔。 不一会功夫,苏眉笙拔了一大堆连茎带叶的鱼腥草才停手。 “够多了,我多做一些,你也尝尝。”苏眉笙拍了拍鱼腥草根茎上的泥土。 “你为何会做这么多旁人不知的菜?”手里同样也有着一堆鱼腥草的锦儿学着她的样子,拍着上面的泥土。 “这些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你们没见过是因为没吃过。我为何不给皇上做大菜?你想皇上从小就吃的是各个名厨做的名菜大菜,若我还是做大菜,皇上就不会有新鲜感,更不会爱吃,我就只能做一些百姓人家的菜,给皇上换换口味。再说了,那些名厨一个个都怕掉脑袋,谁敢给皇上做这些野菜?” “你知道为何还要做?” 苏眉笙哈哈一笑:“我的脑袋结实着呢,掉不了!” 苏眉笙的笑声感染了锦儿,她的话也一扫锦儿心中的担忧:“这侧耳根如何做?” “回御膳房我教你,不过,趁时辰尚早,我们要先去趟内务府找样食材,今日午膳我决定给皇上做道谁也不敢做的菜。”苏眉笙的秋目中闪过一道狡黠。 他不是想吃没吃过的吗?好,她就做一道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菜。 锦儿看了看手中的一堆野菜:“这道菜就没人敢做了。” “这只是个开胃菜,不算什么,走!”苏眉笙一手捧着侧耳根,一手拉着锦儿直往内务府走去。 …… 临近午膳时,御膳房厨房的大门还在紧闭着。 “钱御厨,您说这苏姑娘究竟在弄什么菜?从一进去就关着门,到此刻还没出来。”一名太监甲满脸好奇的看着厨房大门。 钱通达一个爆栗敲在了太监甲的头上:“人家可是皇上钦点的大厨,自然会有不能外传的绝活。”他也有,这是每位厨师秘而不宣的潜规则。 “是是是!”太监甲一脸痛苦的抚摸着自己的头顶。 直到前来领取食盒的太监乙敲响了厨房大门。 平日里都是两三个太监来取膳,如今只要是苏眉笙做菜,就只需要一名太监就够了,她做的菜最多只有三样,这是她的惯例。 大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顿时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面而来,领食盒的太监乙赶紧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这是什么味?真臭!” 无可避免的,这股臭味立马臭彻了整个御膳房的大院。 刚才还在跟钱通达说话的太监甲也忍不住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怎么这么臭?” 钱通达仰起头闻了闻,神色微微一变:“这是安徽的一道名菜臭鳜鱼,也叫臭桂鱼。” “这是一道菜?”太监甲满脸的吃惊。 “苏姑娘胆子真大,敢在宫中做这道菜。”钱通达双眼充满了担心。 宫中有规定不得做气味太大的菜系,以免皇上吃过之后一张嘴说话就会有气味。其他各宫更加不会吃气味大的菜,谁喜欢一身香喷喷的自己满嘴的异味? 这道臭桂鱼的臭味可不是普通的大,几乎在宫中被列为了禁菜。 谁想,今日被苏眉笙给做了出来。 “公公进来吧。”身处臭气中,脸上蒙着一块手帕,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苏眉笙对站在门口的太监乙说完后,转身进了厨房内。 太监乙紧捂着鼻子,走进了厨房。 越走近桌前,臭味越大,太监乙这才发现这种臭味是从桌上的一盘鱼上发出来的。 “这,这是给皇上的午膳?”太监乙吓得脸色都变了。 “对啊,两菜一汤,待我放进盒子里,就能拿走了。”苏眉笙说着,从脸上同样蒙着一块手帕的锦儿手里接过了食木盒,装着菜。 “啪!”太监乙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公公你怎么了?”锦儿说着就要扶起太监乙。 “不不不,这样的膳食奴才可不敢送去,谁送去谁掉脑袋。”太监乙连滚带爬的出了厨房。 “这可如何是好?”锦儿问向了苏眉笙。 没了送饭的人,眼看就要到午膳时辰了。 苏眉笙想了想,取下脸上的手帕:“我去送。” 第七十章 功过相抵 第七十章功过相抵 当苏眉笙提着食盒来到养心殿外时,遇上了一脸惊讶的李德海。 “怎么是苏姑娘亲自送午膳?” “那……公公身体突感不适,奴婢就送过来了。”苏眉笙说着将手里的食盒交给了李德海。 “有劳苏姑娘了。”李德海接过食盒,“今日是何菜?”边问边走入了侧殿。 苏眉笙只得跟入了偏殿:“今日做的是一道红烧臭鳜鱼、一道凉拌侧耳根和一道……” 在她解说菜名时,李德海已将食盒打开,顷刻间,一阵浓郁的臭味飘了出来,吓得李德海慌忙又盖上了盖子。 “这,这是什么?”这股气味让李德海吓的与太监乙如出一辙的脸色发白。 “臭鳜鱼啊!” “大胆!”李德海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这么臭如何能吃?还是给皇上吃?” 气味就是这样,香的扩散的很慢,可越臭就扩散的越快,仅仅只是打开盖子的一瞬间,整间偏殿里就全都充斥着这种臭味。 即便是盖上了盖子,这种臭味依旧存在。 “这可是安徽的名菜……” 苏眉笙的话还没说完,他们的身后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这是何气味?” “扑通!”李德海吓的跪了下去。 苏眉笙跟着双膝着地,行着礼。 “回皇,皇上,这是一道名为臭,臭鳜鱼的……气味。”李德海结结巴巴的答道。 “臭鳜鱼?”段景焕的目光落在了食盒上,“拿出来给朕瞧瞧。” 见李德海半天起不来,苏眉笙站起来将食盒里的菜一一摆放在了桌上。 臭鳜鱼的出盒,臭味愈发浓烈,段景焕不禁皱了皱眉头。 盘中的鱼,被剔除了鱼骨,削成薄薄的一片一片,每一片都炸成金黄,光看色相着实引人食欲。 “这,能吃?”段景焕有些犹豫,他相信苏眉笙,每次她做出来的东西虽看着奇怪,味道却是一流。 只是这鱼的气味终让他无法下筷。 “奴婢吃给皇上看。”苏眉笙拿起另一副碗筷,夹了一块臭鳜鱼吃了起来。 樱红的唇瓣上泛着亮晶晶的油光,显得无比诱人。 段景焕看着张翕的樱唇有些出神。 “皇上?”一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反应,苏眉笙不得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段景焕条件反射的一把抓住了那只柔弱无骨的手。 苏眉笙心里一惊,收了收,没能收回自己的手,猛的加大音量的高喊一声:“皇上?” 他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她的手。 于此同时也吓得一旁的李德海浑身一抖。 能这样在皇上面前大喊的,也就苏眉笙一人了。 苏眉笙趁机退到一边,不敢与段景焕太接近,那晚的教训她还心有余悸。 觉察到苏眉笙心存警惕,段景焕扬起嘴角邪魅一笑,他不着急。 或许是在这种臭味中闻久了的缘故,臭的感觉没有那么的浓重了,反而越闻越闻出一种香味。 段景焕坐下后,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尝试着咬了一小口,口味醇实,外酥内嫩,带有少许微辣,有着一种独特的风味。 并没有闻着的那股臭味,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反差。 他又咬了一大口,慢慢的嚼着。 一块鱼吃完后,段景焕问道:“为何闻着这般臭,吃起来却很香?” “皇上,这就是臭鳜鱼的特点,吃起来并无半点臭味,因此这道菜光凭气味就会吓走许多人。”苏眉笙坦然答道,她早已预料到段景焕会接受这道菜。 能接受她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烧烤,这道臭鳜鱼就不在话下。 闻言,段景焕哑然而笑。 若不是这道菜是出自她之手,他也不会去尝,甚至在闻到气味时,就会大发雷霆。 为何会这样?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一直吓的不敢说话的李德海听着皇上说鱼香时,心里的紧张这才散去。 目光一转,段景焕看向了那盘如草根还带着一些嫩叶的东西:“这是何物?” “这是侧耳根,又名鱼腥草。” 这两个名字,段景焕都没听过,夹起一根放进嘴里,刚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为何如此难吃?” 一听这话,李德海才刚松下来的心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皇上,这道菜能清热解毒,气味是有点怪,多吃几口就会习惯了,日后您定会喜欢上这道菜的。”苏眉笙对于段景焕的排斥并不意外。 清热解毒? 这几日,段景焕正好有些上火,牙根隐隐发疼。 此物真能清热解毒? 菜根虽吐了出来,可嘴里还留有菜根独特的气味,段景焕适应了之后,又夹了一根放进嘴里,甜,酸,咸,脆。 嚼着嚼着,他吃出了另一种味道,一种他逐渐能接受的味道。 段景焕来回在两盘菜之间夹着,这两种菜越吃越有味道,让他有些欲罢不能,这是以往任何一顿都不曾有过的现象。 一连吃了两碗米饭,他才停下筷子,这时他注意到还有一小碗橘红色的汤,端起来喝了一口,酸酸的,不禁一口气全喝光了。 “这是番茄汤。”苏眉笙主动说着汤名。 这汤就更简单了,仅仅就是一个番茄炒成酱,打出来的清汤。 番茄蛋汤皇上都不一定喝过,番茄汤就更加不会喝过,她这一招走的是剑走偏锋,钻了个空子。 “苏眉笙!” “奴婢在。”苏眉笙低头应道。 “也就你敢给朕做这样的菜。” “奴婢就当是皇上的夸奖了。”苏眉笙厚着脸皮的说着。 “菜的味道很不错。”段景焕不惜吝啬的说道。 这样的结果,自信的苏眉笙自然已有预料,可李德海听得算是彻头彻尾的安下了心,刚才的一惊一乍差点折了他十年寿命。 “只是,朕这整个养心殿里全都是臭鳜鱼的臭味,朕该如何责罚你?”段景焕揶揄的看着苏眉笙。 她敢做别的御厨不敢做的菜,让他尝到了别有风味的美食,使他对苏眉笙的这份胆量很是欣赏。 但,他就是要故意刁难与她,不能让她太得意。 低着头的苏眉笙双眼骨碌一转:“皇上,功过抵消!” 功,美味菜肴的功劳。 过,气味污染的过错。 一功一过,相互抵消。 一丝笑意闪过段景焕的墨眸,他站起来在经过苏眉笙身边时:“晚膳好好想,再有这般气味,就是过大于功,一定罚。” “是!” 段景焕走后,李德海这才敢出声:“苏姑娘,我这心脏可再也经不住吓了。” “李总管,是奴婢的错,晚膳奴婢一定好好做。” “哎,这就对了,赶紧收拾回吧。” “是!” 苏眉笙收拾完碟碗,出了养心殿。 午膳终于交差了。 苏眉笙一身轻松的回到了御膳房。 一直焦急等待的钱通达迎了上来:“苏姑娘,你可回来了。” “眉笙,你没事吧?”锦儿担心的问道。 “你们都怎的了?”苏眉笙懵逼的看着两人。 “你做的那道臭鳜鱼,万一激怒了皇上……” 钱通达的话还没说完,苏眉笙就明白了,笑道:“钱御厨,皇上说那道菜很好吃,都吃完了。” “真的?” “你瞧!”苏眉笙打开了食盒。 钱通达难以置信的看着只剩配料没有了鱼的盘子:“皇上吃过后,嘴里不会有异味吗?” “我配了一道侧耳根,正好消除了臭鳜鱼的味,两相抵消,嘴里就不会留味了。”苏眉笙解释道。 “妙啊,真是太妙了,我怎么没有想到。”钱通达双手抚掌的连连叫好。 直到此刻,锦儿才露出了笑脸。 苏眉笙的聪明引起了钱通达的兴趣:“晚膳你准备如何做?” “我想好了。”苏眉笙伸出三根手指,“很简单,仍然是三样。” “这回我可得向你讨教讨教。”错过了两次机会,钱通达这回说什么也不会再放过。 “钱御厨,说起来这三样只怕入不了你的法眼。”苏眉笙几乎都是在取巧获胜,如今堂堂一御厨要向她讨教,反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苏姑娘,这你可就过谦了,我终于知道为何皇上会如此喜爱你做的菜。以你的七巧玲珑心,出手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凡物。” 被钱通达这样夸奖,苏眉笙就是脸皮再厚也会红脸。 “快说说晚膳如何做,我给你打下手。”钱通达完全没有了御厨的架子。 “这如何使得?”要一个大御厨给苏眉笙打下手,她可不敢。 “如何使不得?”钱通达可不管这些,如今苏眉笙已经成为了他心目中的神人。 锦儿看不下去了:“眉笙,你就别推辞了。” “还是锦儿姑娘明事理。”见有人帮腔,钱通达由衷赞道。 “钱御厨,别说打下手,是你我两人相互切磋切磋。”苏眉笙谦虚道。 “好,就是切磋切磋。”为了能学艺,钱通达早已不拘小节了。 苏眉笙想了想:“晚膳我准备做一份馍夹肉。” “馍夹肉?”钱通达听得一愣,“不是肉夹馍吗?”他只听说过有肉夹馍,没听过有馍夹肉的。 “这是我自创的一种吃食。”苏眉笙笑了,“待会我做给你看看,此时我们还没吃午膳呢,我特意留了一份侧耳根,钱御厨跟我们一起吃吧?” 一听这话,钱通达这才想起自己也还没吃午膳:“哈哈,苏姑娘不嫌弃,我就跟你们凑合一顿,顺便再给你们做一份我的秘制酱牛肉。” “请!”苏眉笙做了个请的姿势。 三人一同朝厨房走去。 钱通达忍不住的问:“苏姑娘,这侧耳根你是从何处所得?” 身为厨师的他知道这种东西并不是花钱就能买到,也不是任何人都识得此物。 苏眉笙与锦儿对望了一眼。 “此物是我花重金从宫外购来的。”苏眉笙说道。 “原来如此!”钱通达一脸的了然。 苏眉笙也不多说,先行进入了厨房。她总不能说是从御花园的水池旁捡的吧,这若是传出去,还得了? 给皇上吃野菜,可是大罪。 第七十一章 改罚为赏 第七十一章改罚为赏 养心殿。 连着批阅了几个时辰奏折的段景焕放下手中的朱笔,端起茶盏,打开茶盏盖子,在见到盏中漂浮在水中的菊花茶时,他才想起那隐隐作痛的牙疼,用力咬了咬压根,却没有了这几日不间断的牙疼。 难道真是那能清热解毒的侧耳根起了作用? 他放下茶盏,起身离开龙案,走进一旁的藏书阁。 这间藏书阁是皇室历代皇帝所有的珍藏,书籍种类齐全,囊括了天下所有名家名著。 书阁内三面墙都是大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摆满了各种古籍古典,书阁的中央是一张深红色的檀木大书桌,书桌的两旁放满了长短不一的诗词名画卷轴。 段景焕走近书架,在医典类一目十行的寻找着,稍后,目光定在了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上,伸手拿了下来。 他坐在书桌旁一页一页的翻着…… 当翻到记载有侧耳根的功效时,薄唇微弯,浅肆而笑。 这时,李德海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弯腰低头说道:“皇上,古太医带到。” 段景焕合上古籍,挥挥手:“不用了,朕的牙疼已愈。” “嗻!”李德海退了下去。 困扰了几日的牙疼消失后,段景焕顿觉一身轻松,离开藏书阁返回到正殿。 他抬头看向殿外,脑海里不禁出现了苏眉笙的身影。 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贪慕钱财! 曲意媚上! 厨艺出众! 玲珑聪慧…… 越想越不对,段景焕甩了甩头,暗自道:怎的将她越想越好了?她就是个心机颇深,不折手段之人,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引起朕的注意罢了。 可那晚她为何又要故作姿态的拒绝侍寝? 段景焕转念一想:她这是欲拒还迎的想要更多,哼,朕岂能遂了她的心意。 他心中才刚生出的一丝好感在这种转念之后,荡然无存。 …… 御膳房。 “这就是馍夹肉?”钱通达看着盘子里上下是两片饼,饼中夹着一块油炸之后的五香鸡胸肉铺和一层生的新鲜生菜叶。 当真是馍夹着肉了的两块饼而已。 “对,就是如此简单,再配上炸红薯条和一杯苹果汁,就是完美的简食。”做完一切后的苏眉笙洗净了双手,今日一日的所有膳食都已完成。 钱通达微微一怔,若说馍夹肉确实很简单,可要配上另外两样,似乎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口感搭配的不同。 不论是看着,还是吃着,都给人一种全新的感觉。 他似乎有些领悟为何苏眉笙总能做出与众不同的食物来,不完全是因为某样食物的不同,而是所有东西加在一起,就显现出了别出心裁。 而且一日三顿,不带重复。在所有御厨的做法里,除了早膳会略有不同之外,午膳和晚膳都会是一层不变的菜系,这样的吃法,任谁日日吃下去再美味的菜也会有腻的时候。 可见,苏眉笙做这一切都是费尽心思的在钻研。仅凭这样的态度,就不是一般大厨能比的。 “苏姑娘,钱某是真心佩服!”钱通达双手抱拳道。 “哪里哪里,钱御厨,你的手艺可比我好多了。”苏眉笙今日最大的收获就是与钱御厨化干戈为玉帛,在宫中多个友人总比多个敌人强。 “日后钱某少不了还要多向苏姑娘请教了。” “不客气,相互讨教。” 取食的太监准时而来,也带来了皇上的口谕:“苏姑娘,皇上命你与奴才一同前往养心殿。” “是!”苏眉笙转而对锦儿说道:“你先回去礼仪司,我随后便到。” “好!” …… 苏眉笙随太监一同进了养心殿内,便在侧殿的一旁安静站着。 这顿晚膳没有任何异味,她不怕皇上找茬。 令人意外的是,整个晚膳都吃完了,段景焕也没有对苏眉笙说一句话,但能从他的神情看出,晚膳依旧吃的很舒心。 当段景焕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黄色丝帕擦了擦嘴后,才对她说了一句:“想要何赏赐?” 苏眉笙心里一跳。 还有赏赐? 今日来做三顿膳食还是对昨晚她使计逃走的惩罚,谁曾想居然还能获得赏赐,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苏眉笙,皇上问你话呢?”苏眉笙发呆的样子,急得李德海不得不提醒道。 “奴婢想要银子。” 段景焕薄唇轻启:“赏百两白银。” 苏眉笙急忙跪下:“谢主隆恩。” 段景焕目光灼灼的看着跪着的苏眉笙:“可知朕为何要改罚为赏吗?” “奴婢不知!”她确实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她只认为是龙心难测。 “你的午膳治好了朕的牙疼。” 苏眉笙倾时了然,是她随手拔的野菜误打误撞的正好解了段景焕体内的热毒。 “恭喜皇上。” “下去领赏吧。” “是!” 就在苏眉笙站起来刚要喜滋滋的转身离开时,段景焕又开口了:“那道侧耳根你何处所得?” 苏眉笙浑身一僵,脑海里飞速想着应对之策。 “侧耳根无人能耕种,乃野外所长,内务府不会有此物。”苏眉笙的脾性段景焕焉能不知? 她的头脑灵活,做事不按套路出牌,此物就一定不会是通过正常途径获得,就如同上回的菌菇一样。 苏眉笙没想到从小身处皇宫内院的段景焕会对侧耳根的出处如此了如指掌,她就是想蒙混过关都没有机会,只得如实答道:“是奴婢经过御花园的水池旁时,无意间发现了此物,想着皇上一定没吃过,就大胆的带回来做成了午膳……” 段景焕微眯着眼眸,无人能看清他的情绪。 一旁的李德海听得直冒冷汗:“大胆,居然敢给皇上吃来路不明之物?” “皇上!”苏眉笙再度跪了下来,虔敬道,“并非是奴婢想要害皇上,此物在乡间百姓人家里是一道极其普通的家常菜,奴婢小时就经常吃,知道此物无毒也无害,反而还有一些医效,才会做给皇上吃的……而且此物还能化解臭鳜鱼的气味,皇上有没有觉得午膳过后,嘴里并无异味?” 微眯的眼眸缓缓睁开,一抹欣赏闪过,段景焕站起来,一甩龙袍出了侧殿。 “苏姑娘,你胆子真大,今日整整一日我都被你吓的不轻。”李德海边说边擦着额头的冷汗。 苏眉笙吐了吐舌头,她早就知道皇上很聪明,却没想到如此聪明,什么都骗不过他。 她站起来后,最关心的还是她的银子:“李总管,奴婢的银子……” “我会派人送去礼仪司。” 苏眉笙粲然一笑:“多谢李总管。” “你呀,真是银子比命都重要。”李德海叹了口气的出了侧殿。 说对了! 又得了一百两! 心中窃喜的苏眉笙低着头,跟着出了养心殿。 …… 在礼仪司,似乎动不动就给苏眉笙送赏银已成为了见怪不怪的事,唯独锦儿第一次见着,此时的表情与当初甜瓜的表情如出一辙。 她呆呆的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发愣。 “唉,苏眉笙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每次一做菜,就会得赏赐,真是让人看着都生气。”一宫女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忌妒。 “就是,自从她来了以后,咱们这礼仪司可就真不消停了,一会进慎邢司,一会得赏赐,一会大清早的来抓人,一会深更半夜的来找她,这里真是被她弄得鸡飞狗跳的。”另一个宫女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双眼却贪婪的盯着桌上那满满一盘银子。 锦儿不爱听了,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你们以为银子这么好赏?没赏之前没准一个不小心还会掉脑袋。有本事你们也去给皇上炒菜呀?皇上就是赏你们黄金千两,我们都不会多说半句。再说了,平日里你们可没少吃她买的瓜果和糕点。怎么?吃了人家的还嫌弃人家?可没这个理。” 几句话,怼得两名宫女谁也不敢再说话,只得偃旗息鼓。 诸不知,这一切都被站在门外的苏眉笙听了个正着。 苏眉笙对此毫不在意,抬腿走进了屋子。 人本就善妒,尤其是在宫中,这种妒忌之心越发淋漓尽致。 “眉笙,你回来了。”在见到赏银后,锦儿就没了担心,真要有事也不会打赏。 苏眉笙一只手搭在锦儿的肩上,得意道:“怎样?我有本事吧?区区几道菜就换来了一百两银子。” “在御膳房时,就知道你有本事了。”话虽如此,今日的惊险只有锦儿最明白,“好好收着!” “你帮我收吧,累死我了,趁时辰还早,我休息会。”苏眉笙说着生了个懒腰。 一大早就被人拎起来去了御膳房,说不累是假的。 “你趟会吧,到了打扫的时辰,我叫你。”锦儿一边动手将银子收进苏眉笙的包裹里,一边体谅道。 苏眉笙从腰间的小锦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去内务府换些糕点来。” “为何?” “我今日得了赏赐,多少也给她们买点吃的。” 闻言,锦儿脸色一板:“我不去,你不知道她们刚才都说什么了……” “我都听到了。”苏眉笙小声说道。 “那你……” “其实她们也不坏,只是有些眼红,况且我的事也确实不少,经常打扰到她们我也过意不去。” “眉笙,你就是心太好了。” 苏眉笙立马露出一脸的奸笑:“嘿嘿,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还记得张御厨是怎么被我给害惨的吗?” 这话顿时引来了锦儿“噗嗤!”一声笑。 “好了,别生气了,这里这些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我连对付的劲都提不起来。”苏眉笙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你赶紧去躺会,我这就去内务府。”锦儿拿过了苏眉笙手里的那块碎银。 “多谢了!”苏眉笙爬上了自己的床,刚趴下,双眼一合,就睡着了。 锦儿将手里的银子在之前说话的两位宫女眼前晃了晃:“瞧见了吗?这是眉笙特意要我去内务府给你们换些糕点吃,你们刚才还说那些话,亏不亏心?” 两名宫女相互看了一眼,一个个面带愧色的低下了头。 “哼!”锦儿一扭头的离开了屋子。 …… 第七十二章 斩草除根 第七十二章斩草除根 时光如梭,转眼盛戛将至,宫中各个嫔妃皆都换上了艳丽的轻薄衣裳,只为博得皇上的一个眼神。 可在养心殿内,气氛却不如殿外那般明媚,反而显得有些冷沉。 “皇上,经过微臣数月的明察暗访,与左都御史恭志文恭大人有关的广东官员贩卖私盐一案已有些许眉目。”站在大殿上的段景逸说道。 “情况如何?”坐在龙案后的段景焕冷然的问道。 这起案子牵连的人数众多,甚至还有朝中大臣牵扯其中,他早就有所耳闻。 “据微臣所查,私盐贩卖案的背后有三股势力,分别是广东知府周立人、盐运司副使胡子实和千户徐原平。这三人相互勾结,暗中操控私盐的贩卖,已有了一条欺上瞒下,滴水不漏的贩卖渠道,微臣几次派人下去刚一碰触这条道,就被人以各种理由给拦截在外,无法深入进去。” 剑眉微微一动,厉光在段景焕的眸中闪动。 “之后,微臣暗中拦截了徐原平的一封家书才窥得其中少许秘密。皇上可知徐原平的家书是写给谁的?”段景逸问道。 “正五品的千户徐原平……”此人段景焕有些印象:“他是左翼前锋统领徐衡泰将军的侄儿?” “正是!”段景逸点了点头,“那封家书上说上头已派人下来追查,为了不打草惊蛇,会暂停一段时日,等风声过去再进行。由此可见,说的正是食盐贩卖一案,而徐衡泰将军必定也知道此事,至于是否有参与,微臣还未查明。” “啪!”段景焕猛的一拍案桌,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即便他没有参与,知情不报,放任自己的亲侄子做有损大庆朝利益的事,也是犯法。” “微臣查出周立人和胡子实都曾是九门提督陆延岐陆大人的门人,科考后两人被陆大人认命为了如今之职。” “也就是说周、胡都是陆延岐的人?”段景焕问道。 “确实如此!” “如此看来,广东贩卖私盐一案,陆延岐一定有份,可有证据?” 段景逸摇了摇头:“日前苦于没有证据,不然,恭志文大人早已洗清冤屈了。” 大殿内一阵沉默。 贩卖私盐一案一下子板连出了朝中两位重臣,可见这起案子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即便真有了证据,一下子要拔掉两棵大树,所谓拔出树根带出泥,将会有一大波藏匿其中的官员浮出水面。 如此巨大的动荡,多少都会对整个朝廷的稳定不利。 想要继续查下去,需要无比的决心。 段景焕走出龙案,踱步来到大门口,双手负在背后,静静地看着前方,思绪在不断争斗衡量…… 段景逸没有出声打扰,他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身为一国之君,所做的每一步决定都至关重要,行差踏错一步,错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决策,而是关乎着国之命脉。 良久,段景焕吐出一个字:“查!” “微臣领命!” …… 重华宫。 “娘娘,陆大人在宝合阁求见。”婢女珍珠一走进来就说道。 “阿玛?”正在喝茶的陆卿云的脸上立现一抹喜色,放下茶盏“噌”的站起来就往外走。 珍珠紧忙跟上。 身处深宫之中的嫔妃,与亲人的相见一年也就一两回,所有进宫探亲的男子都不得进入后宫,只能在御花园外的宝和阁相见。 刚踏入宝和阁,陆卿云就喜悦的喊道:“阿玛,您怎么来了?” “微臣见过皇贵妃娘娘。”陆延岐对着自己的女儿做了个揖。 陆卿云顿悟,摆出娘娘的架子:“陆大人免礼。”随后对跟来的珍珠说道:“你退下。” “是!”珍珠退了下去。 没有了外人在场,陆延岐这才与女儿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云儿,如今在宫中你可要越发小心谨慎,千万不可惹皇上不高兴。” “阿玛,是否又是因为贩卖私盐的事?”今日阿玛能亲自来找自己,陆卿云多少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陆延岐点了点头:“皇上一直派晋王暗中彻查此案,阿玛虽不知道晋王究竟查到了些什么,但我们总要小心一些,你千万不可任性妄为,还要与皇太后勤走动,能不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就是皇太后的一句话。” 若陆卿云能成为大庆朝的皇后,不仅是一国之母,背后还有了皇太后的支持,万一哪天私盐一案真要东窗事发,凭着皇后的身份,凭着皇太后的庇护,皇上多少都会网开一面,陆也就能逢凶化吉,安然逃过一劫。 此中道理,陆卿云一听就明白了:“阿玛,您放心,我会竭力去讨皇太后的欢心。” 见女儿如此懂事,陆延岐安慰的笑了:“云儿从小就聪慧懂事,阿玛和额娘是最放心的,才会送你入宫。唉,深宫淸孤,你不会怨阿玛和额娘吧?” 怨吗? 不! 她姓陆,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皇后。况且她骨子里就有一种喜欢争夺,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欲望让她无法遏制,与日俱增。 因此,陆卿云说的极为平静:“女儿不怨阿玛和额娘。” “那就好,等有朝一日你成为了大庆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世人瞩目时,你就会明白自小阿玛为何会对你如此严苛。” “多谢阿玛的精心栽培。” 陆延岐站了起来:“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阿玛也该走了。” 陆卿云站起来微微一福:“送阿玛!” 在人前她是皇贵妃,可在人后,她还是陆家的女儿,恭送阿玛是理所当然。 在返回重华宫的路上,陆卿云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娘娘,有何不开心之事吗?”跟在身后的珍珠小心的问道。 陆卿云摇着团扇,看着远方没有说话。 主子不说话,做奴才的自然也不能多问,珍珠只好默默的跟着。 半晌,陆卿云才缓缓开口:“本宫在想那佟菲菲没有侍寝就被册封,皇上为何要如此做?” “奴婢也没想通。” 这件事后宫的人都知道,却没有人能猜透皇上的心思。 珍珠接着说道:“听说菲贵人被册封后,经常往永福宫跑,对皇太后大献殷勤,很得皇太后的欢喜。” “哦?”陆卿云停下了脚步,“她都做了何事?”能得皇太后的欢喜可不简单,她入宫这么多年,多次有意巴结皇太后,皇太后对她都是不冷不热。 “不知道菲贵人是从何处得知皇太后喜欢盆景,她便日日去永福宫给院子里的那些盆景和花卉修枝浇水,做完了便离开,久而久之,就引起了皇太后的注意,之后她便经常以各类盆景为由陪皇太后闲聊,渐渐的得到了皇太后的喜欢。” 陆卿云的脸上露出了轻蔑:“哼,她看似胆小懦弱,愚笨拙傻,没想到如此有心机。” “这一定不是菲贵人的主意。” “此话怎讲?”陆卿云停下了摇扇,看向珍珠。 “菲贵人还在秀女遴选之时就曾与苏眉笙很是要好,说不定她能被册封和讨得皇太后的欢心,都是那苏眉笙在背后出的鬼点子。” 苏眉笙? 一抹猩红出现在了陆卿云的眼中,几次都未能整死苏眉笙,反而损兵折将,甚至还害死了花枝,这个仇她一直记着。 如今,又出现了菲贵人与她争抢皇太后的欢宠,在她心目中,但凡有意讨皇太后欢心之人都是对皇后之位有所觊觎,她岂能再忍? “这个苏眉笙必须铲除。”陆卿云狠声道。 这次出手就一定要斩草除根,不然,苏眉笙始终是个心头大患。只要除掉了苏眉笙,佟菲菲根本不足为患。 “娘娘可有计策?” 陆卿云摇着团扇,往前走去,看不出脸上的情绪。 …… 这日,苏眉笙和锦儿打扫完养心殿,刚回到礼仪司就见到了一个人。 “甜瓜?”苏眉笙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人,“你额娘的病可好些了?” 月余不见的甜瓜黑了一些,也清瘦了一些,照顾病人可不是件轻松的差事。 “好多了,我一回来就向虞贵人告假来看你。”甜瓜怀里抱着一个花布包,“我额娘托我给你带了一些瓜果,尝尝鲜。” “多谢你额娘了。”苏眉笙不客气的接过了花布包,入手沉甸甸的,里面的东西一定不少。 “我还要多谢你给我的那些银两,不然我回去也没钱找大夫给我额娘看病……”甜瓜说着说着,眼圈就开始了泛红。 在她被调去启祥宫的第二日就接到家书说额娘病重,要她带些银子回去照顾额娘,那时的她身无分文,正在发愁之际,苏眉笙送来了三十两白银。 “打住啊。”苏眉笙连忙阻止着,“别总是跟我提银子的事,当心我跟你置气。” 看着苏眉笙一脸的严肃样,甜瓜这才止住了泪水:“我去给你们洗些瓜果。” 苏眉笙一把抓住甜瓜的手:“我们想吃会自己洗,你赶紧回启祥宫休息。” “我不累。”甜瓜倔强道。 “走,我们一起去洗。”甜瓜的心情锦儿最是清楚,当初苏眉笙将她从御膳房救出来时,就是甜瓜此时的心情。 甜瓜这才展颜一笑:“好!” 正待两人准备去后院的井边时,一名面生的宫女走了进来。 “谁是苏眉笙?”宫女的声调很高,眼中带着一股高傲。 第七十三章 锋芒乍现 第七十三章锋芒乍现 “我是!”苏眉笙应道。 “我是粹仁宫的掌事宫女兰花,我家主子听闻你做的菜很合皇上口味,这几日主子胃口不佳,叫你过去做几道开胃菜,还站着作甚,随我走吧。”兰花颐指气使的说完转身就要走,仿佛苏眉笙就是她宫中的奴才似的。 锦儿看不过去,刚要回几句,被苏眉笙用眼神制止住了。 “兰花姑娘,此时早已过了晚膳时辰,是不是明日我再去?”苏眉笙问道。 闻言,兰花的脸上露出了嘲讽:“这岂是你说了算的?只要我家主子想吃,即便是深更半夜你也得爬起来做,能让你做是你的荣幸,哪来这多废话?还不快走?难道要我家主子等着你不成?” “你……”如此难听的话,让锦儿忍无可忍。 苏眉笙一把抓住锦儿的手臂,拉向了自己的身后,陪笑道:“那就请兰花姑娘带路。” “哼!”兰花一甩头朝礼仪司外走去。 “眉笙,你为何要如此忍气吞声?你又不是粹仁宫的人。”锦儿气得脸都白了。 礼仪司的宫女太监都是还未分配到各宫的奴才,也就是暂时没有主子的,各宫也无权指使这里的人,想要借调谁,都需通过礼仪司的郭嬷嬷做了备录方可将人带走。 上回在钦平殿接待各国使臣,司宾部前来借调人手,就是走的正常程序,通过郭嬷嬷才能选取人手。 整个紫禁城,唯有皇上可以随意使唤各宫、各司、各部的太监宫女,甚至包括三宫六院的各个嫔妃主子们。 “锦儿姑娘,你有所不知,粹仁宫的悠妃如今正身怀六甲,皇上很是重视。听说悠妃本就性格刁蛮,现下又怀有龙嗣,性格也就越发跋扈,连皇上都会忍让三分,若是此时得罪了她,万一告到皇上哪儿,受罚的还是眉笙啊。”皇上和苏眉笙的不对付,甜瓜知道的最清楚,不论对错,最终都将是苏眉笙挨罚。 听甜瓜这样一说,锦儿这才熄了脾气,担忧的看着苏眉笙:“眉笙,你可要小心。” “无妨,不就是做一顿饭嘛,这是我的拿手绝活。一会记得对郭嬷嬷说一声我的去向。”苏眉笙不再耽误,忙出了礼仪司。 在苏眉笙的考量里,从未有过接触的粹仁宫突然找上门,一定不止做顿饭这样简单,她反而更想一探究竟。 出了礼仪司,苏眉笙追上了兰花。 “兰花姑娘,悠妃近日可有喜欢的口味?比如甜的?辣的?酸的?” 兰花想了想:“我家主子这段时日对什么都没有胃口,刚怀上龙嗣时还特别喜欢吃甜食,到了如今,就不爱吃了。” 这倒是令苏眉笙略感奇怪,都身怀六甲了,也早已过了孕吐期,应该是食欲大增之时,为何反而没有了食欲?难道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 她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没有问出来,一切只能去了粹仁宫再说。 粹仁宫位于后宫的东宫位置,与皇贵妃的重华宫在一个方向。 苏眉笙进入粹仁宫后,见到了正背对着她,侧卧着的悠妃。 一头一尾站着两名摇着蒲扇的宫女。 “奴婢苏眉笙见过悠妃娘娘。”苏眉笙对着背影屈膝行着礼。 “嗯!”悠妃轻嗯一声,没了下文。 气氛一时之间就这样僵住了。 苏眉笙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说话,便问道:“娘娘想吃什么口味?” “都不想吃。” 都不想吃,你让我来作甚?苏眉笙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还是问道:“不如,奴婢斗胆为娘娘做两道开胃菜吧?” “嗯!”悠妃还是那样淡淡的声音,似乎快要睡着了,又似乎不想搭理苏眉笙。 苏眉笙退出屋子,问向了站在外面的一名宫女:“厨房在哪儿?” “奴婢带苏姑娘去吧。”宫女说着走在了前面。 来到厨房,苏眉笙扫了一眼能用的食材,卷起衣袖做了起来。 半柱香过后,两道菜便已做好。 苏眉笙端着菜盘再次进入大堂,将菜摆放在桌上,走到偏屋门口,低头道:“娘娘,菜已做好了。” 此时,卧榻上的人连回应都没了,仿若睡着般。 一旁站着的兰花对苏眉笙也是视若无睹,不予理会。 这样的情形,苏眉笙不知是留是走,只能干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卧榻上的人微微动了动,传来了悠悠的声音:“是何气味?” 兰花看向了苏眉笙:“娘娘问你话呢?” “回娘娘,是肉末酸菜和冰镇凉拌番茄的气味。”苏眉笙答道。 下一刻,卧榻上又没了声音。 经过这几回,苏眉笙已习惯了这种说了话没人理会的局面,也就不再说话。 又过了片刻,卧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在兰花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苏眉笙虽没有抬头,但眼角的余光告诉她,悠妃起来了。 一抹笑意在苏眉笙嘴角泛起,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她做的这两道菜,不要说身怀有孕的人,就是个正常人闻到了也禁不住的会嘴馋。 悠妃跚步来到桌前坐下,桌上摆放着一菜一汤,一盘是褐色碎叶末配着白色的肉末,一盘是橘红色的番茄汤,里面还有些许未融化的冰块。 这两样才怎么看怎么简单,甚至没有精致的卖相,可当悠妃一坐在桌前,就愈发闻到了两种菜散发出来的浓郁香味。 悠妃拿起筷子刚要去夹肉末酸菜,苏眉笙开口道:“娘娘,请先喝几口冰镇番茄汁。” 悠妃柳眉一挑,神色不悦:“这是为何?难道本宫想怎么吃还要听你一个奴才的不成?” “奴婢不敢,若是先喝几口番茄汁,必定会胃口大开,再来吃肉末酸菜,就会觉得味道极佳。”苏眉笙这才发现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才。悠妃不说话则以,一开口说话,就露出了不讲理的刁蛮本性。 听了这话,悠妃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汤勺喝了一口番茄汁。 入口冰凉,酸酸甜甜,吞入喉时,直觉一股凉爽透遍全身,身上的那股燥热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汤!”悠妃轻赞道,忍不住的多喝了好几口才停手,遂问道,“这汤为何如此好喝?” “回娘娘,这道菜里的汤汁都是番茄里的原汁,融合了糖和冰块之后,味道就会特别鲜美。”这道菜对于苏眉笙来说,简单的就是闭着眼都能做出来,没有任何难度。 悠妃听得似懂非懂,放下汤勺,再次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肉末酸菜放入嘴里,嚼了嚼之后,面露惊色:“真香!” 这么久以来,她只要闻到菜味就不舒服,心里犯堵,今日却是被这两道菜香给吸引的下了榻,不仅不觉得不舒服,反而有些饿了。此时一尝,完全没有了堵心的感觉,而是越发感到饥饿。 “还不快盛饭来。”悠妃责备的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兰花。 “是。”兰花忙盛了一碗饭放在悠妃的面前,她的眼中也全是惊讶。 今晚,娘娘居然主动要吃饭了! 兰花瞟了一眼桌上的一菜一汤,并无特别之处。 片刻功夫,一汤一菜全部吃光。 悠妃心满意足的轻轻打了个嗝,在兰花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到苏眉笙的面前:“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是何等模样的人能做得如此一手好菜。” 苏眉笙慢慢抬起头,在见到悠妃的一刹那,她微微一愣。 眼前的悠妃面若桃李,肤若莹玉,宛转蛾眉,凤眼流盼,即便身怀六甲,也无法遮掩艳冠群芳之姿,此容貌比皇贵妃陆卿云更胜一筹,只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脸色有些苍白。 而在悠妃见到苏眉笙时,也同样神色一怔。 早就听闻苏眉笙有着绝色之貌,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虽身为下等宫女,可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憾凡尘之丽。 半晌,悠妃才开口道:“你的容貌和厨艺,真是堪称双绝。”她的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任何表情。 “娘娘夸赞了,奴婢愧不敢当。”苏眉笙复又低下头,谦虚道。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论如何出色,终究只是个奴才,在主子们面前始终要保持奴颜婢色才能保命。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悠妃收回视线,转而在卧榻上坐下,“这几日就甭回礼仪司了,就在粹仁宫待着吧,给本宫多做几日合口的膳食,做好了本宫不会亏待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眉笙若还是要执意会礼仪司不仅显得矫情,也会惹恼了悠妃:“是,奴婢听从娘娘的安排。” “兰花,带她下去吧,本宫要休息了。” “是!” 兰花带着苏眉笙出了屋子。 “苏眉笙,你做的两道菜并无稀罕之处,为何娘娘会如此喜爱?”一出屋子,兰花不由的好奇的问道,并从一宫女手中接过灯笼,带着苏眉笙往后院走去。 “兰花姐姐,那两道只是普通的开胃菜,只能说是我运气好,无意中取了个巧罢了。”苏眉笙并不想多做解释。 悠妃会觉得好吃,并不是苏眉笙做的有多好,而是宫中所有做膳食的人都在一味的讲究菜的品相和昂贵食材,总认为越精致越贵的越能彰显出主人的身份,从而忽略了家常菜本身的口感和作用。 因此,以苏眉笙在宫中做菜以来的心得,只要是给皇上主子们做菜,就一定要走寻常百姓人家的菜系路线,才会让他们有新鲜感。 第七十四章 疑惑重重 第七十四章疑惑重重 “真的?”兰花狐疑的看着苏眉笙。 “真的,我就是一个宫女,跟着额娘学会了几道菜,有幸被皇上和悠妃娘娘喜欢了。”在这粹仁宫里,苏眉笙尽量做到低调,谦虚。 似乎觉得苏眉笙说的有些道理,兰花也就不再多问,带着她来到了一间屋子门前:“这是你住的地方。” 苏眉笙看了一眼黑灯瞎火的屋子:“我一个人住?”周围也没有任何灯光,仿若这间屋子与世隔绝般。 “这是娘娘对你的重视,难道你想跟其他宫女住通铺?” 苏眉笙确实想,起码能见到点人气,但她没有说出口:“多谢娘娘的厚爱。” “早些歇息吧,明早要早起给娘娘做早膳。”兰花将手里的灯笼留给了苏眉笙。 “是!” 苏眉笙伸手推开门,随着“嘎吱”一声沉闷的声音,门被打开后顿时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扑面而来,由此可见这间屋子有许久没有人住过了。 提高手中的灯笼,找到了桌上的烛台,点燃后,她才看清了这间屋子。屋子里虽然摆设简单,倒也整洁,她稍微抹了抹桌上的会,掸了掸床上的灰,吹熄蜡烛后就合衣躺下了。 躺下的苏眉笙在暗夜里睁着双眼无法入睡。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悠妃很古怪,可又找不出何处古怪,她才会在进入粹仁宫之后处处表现的极为谦卑和谨慎。 …… 翌日,悠妃才刚洗漱打扮完,苏眉笙就端着早膳进了正堂。 “娘娘,早膳已备妥。” 悠妃在兰花的搀扶下走出来,主动在桌前坐下:“昨晚吃过你做的膳食之后,今早起来整个人都很舒泰。” 今日的她气色比昨晚好了许多,脸色有了些红润,整个人也有了精神。 苏眉笙低着头:“奴婢不敢自居,那是娘娘有些日子未曾好好进食,才会觉得精神不振。” “你倒是挺会说话。”悠妃看了一眼桌上的早膳,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碗,“这是何物?” “回娘娘,这是一碗苹果红枣粥和一小碗腌萝卜。” 悠妃尝了一口粥,有水果的香味和红枣的甜味,口感清爽,香甜而不腻。 “本宫从未喝过这样的粥。”悠妃忍不住的多喝了两口,才又夹了一筷子腌萝卜,酸、咸、脆。 两者这样一搭配,所有的味道似乎都齐全了,却没有油份,开胃效果反而更佳。 悠妃看了低着头的苏眉笙两眼:“难怪皇上会如此喜爱你做的菜,果真不同凡响。” “多谢娘娘夸奖。”苏眉笙答道。 “你能做得一手如此好菜,本宫都舍不得放你走了。”悠妃边吃边说道。 苏眉笙静静听着,没有答话。 没多久,悠妃又一次全部吃完,这才放下汤勺,用兰花递过来的水杯漱了漱口,再用丝巾擦了擦嘴后,站了起来:“本宫今日的心情很好,苏眉笙,你和兰花陪着本宫一同去御花园走走。” 苏眉笙心中虽有些诧异,她并非粹仁宫的人,又不是悠妃的贴身宫女,为何要她陪着?但还是应道:“是!” …… 巳时的御花园气温并不是很炎热,反而有着一丝丝凉风吹拂。 身处深宫的女人们唯一能自由消遣娱乐的地方就是这个人工打造的天然御花园。 因此,后宫各个嫔妃都会躲过午时和未时最炙热的时段,选择不是在巳时就是在酉时来到御花园散步。 当悠妃带着兰花和苏眉笙一同出现在御花园时,自然也就能遇上其他赶早出来散步的嫔妃们。 “哟,这不是悠妃姐姐吗?”一眼瞧见了跚步而来悠妃,黛嫔立马堆起笑脸,迎了上去,“妹妹给姐姐请安了。” 黛嫔身旁还有安贵人和顾婉仪两拨人马,两人纷纷对着悠妃行着礼。 悠妃微微点点头。 “妹妹可是有些日子没瞧见姐姐了,姐姐这身子骨可还好啊?”黛嫔关切的问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悠妃难得露出了笑容:“劳烦黛嫔妹妹还记挂着姐姐我。我这身子时好时坏,这不,特意请了苏眉笙过来替我做几顿开胃菜,养养身子。” 闻言,黛嫔瞟向了跟在悠妃身后的苏眉笙,眼中有着鄙夷:“苏眉笙啊,早就有所耳闻,听说此人最擅长献媚,被皇上一再重罚,没想到勾引皇上不成,转而攀上了姐姐,姐姐你可要当心了……”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谁都能听出来其中的意思,无疑是说苏眉笙是个危险的人物。 安贵人看苏眉笙的眼神也是一股子轻蔑,唯有顾婉仪是平静无波的表情。 苏眉笙听得暗中直翻白眼,这种流言只怕还是从皇贵妃陆卿云的嘴里传出来的。她现下只是个宫女,没有任何的发言权,也就只能听着,受着。 “妹妹多虑了。”悠妃的态度不明不暗,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黛嫔刚想再说什么时,对这些应酬,悠妃面露倦色:“趁着时辰尚早,姐姐想再走走,就不陪各位妹妹了。”说罢,在兰花的搀扶下缓缓越过了众人,往前走去。 苏眉笙跟在悠妃的身后,经过顾婉仪的身边。 “今夜子时会有圆月出现。”顾婉仪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看似在对安贵人说话。 但苏眉笙听懂了,这是顾婉仪在与她约定今晚子时在她的翊坤宫见面。她与顾婉仪之间有着常人没有的默契,以顾婉仪的聪慧,定也察觉到了悠妃突然叫她去粹仁宫的不同寻常。 果然,安贵人接下了话茬:“今夜子时?婉嫔,您还会观天象?” 婉贵人微微一笑:“略懂一二,昨夜观天象,发现……” 随着越走越远,苏眉笙已听不清身后的人的说话,可心中在暗笑:没想到温婉可人的婉仪也会忽悠人! 御花园一行,但凡比悠妃等级低的嫔、贵人等无不笑脸相迎,面带讨好之意。即便是与悠妃平等级的其他妃子,也一一示好,这倒是让跟在悠妃身后的苏眉笙颇感好奇。 后宫在贵人和嫔以上的妃子不少,悠妃虽贵为妃子,终究不是贵妃,也低于皇贵妃两个等级之下,若是众人对皇贵妃这般讨好,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在皇后之位空缺至今,皇贵妃乃是后宫之首,理应市欢。 可,为何众嫔妃会对悠妃这般逢迎? 在气温逐渐变热之前,悠妃返回了粹仁宫,躺在卧榻上休憩。 苏眉笙又钻进了厨房,行驶着临时大厨的职责。 一日三顿,悠妃难得都吃了,也都吃完了,这对于整个粹仁宫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好消息,自然就会传入段景焕的耳中。 悠妃晚膳刚过不久,处理完朝政的段景焕便来到了粹仁宫。 “皇上,您终于来看素儿了。”一见到段景焕,悠妃一改往日的善变和情绪化,变得娇若少女般,柔弱无骨似的粘附在了他的身上。 “听闻你今日进食正常了,朕特意过来看看。”段景焕说着,打量了悠妃一阵,“嗯,气色是比以往好多了。” 悠妃妩媚笑道:“皇上可不许责怪素儿,素儿私自将那苏眉笙给找来了,她的厨艺真好,变着花样的给素儿做膳食,每一道都很开胃……” 苏眉笙? 段景焕的剑眉微微一蹙:怎么哪儿都有她? “皇上心里就没有素儿,身边有如此好厨艺之人也不给素儿,害素儿吃了这许多苦头,整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都消瘦的不成人形了,哼!”悠妃故作娇嗔的生着气。 段景焕浅然而笑:“那就让她在粹仁宫多待几日,等你身子骨恢复了,再放她回礼仪司。” “为何不将她赏给素儿?”悠妃嘟着嘴,像个讨糖吃而不得的幼稚般看着段景焕。 段景焕深邃如渊的墨眸里闪过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后宫任何宫女太监随你挑,唯独她不行。” 悠妃的神色微微一僵,瞬间又恢复了娇态,试探的问道:“皇上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她……心术不正,朕担心她会算计你。”段景焕的眉宇间有了一丝冷意,对于苏眉笙的话题,他不想说的太多。 “原来如此,素儿听皇上的,待身子骨好些了,就赶她走。”觉察出段景焕的不快,悠妃放软了姿态。 “多休息。”段景焕站了起来。 悠妃忙站起来,微微一福:“恭送皇上!” 段景焕离开之后,悠妃又显露出了慵懒的本性:“今日粹仁宫早些熄灯休息。”说罢往卧榻上一趟,谁也不理,看似假寐,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到亥时,整个粹仁宫便已陷入了漆黑一片,宫内已无宫女太监走动,安静的仿若无人之宫。 临近子时,粹仁宫后院较为偏僻的一处独门屋子的房门被悄悄打开,一个人影轻手轻脚的走出来,爬上事先在附近围墙边摆好的一摞石头,翻过了围墙。 …… 翊坤宫。 “眉笙,你终于来了。”一直在正堂里等待着的顾婉仪一见到满头大汗的苏眉笙,忙用手中的团扇为她扇着风。 “这个粹仁宫真奇怪,刚到亥时就熄灯睡觉了,害我翻墙出来的。”苏眉笙掏出手帕不断擦着额头上的汗。若不是从小经常爬树,这回只怕还真出不来。 第七十五章 三入慎邢司 第七十五章三入慎邢司 “快喝口茶。”顾婉仪将一杯放凉了的茶盏递给了苏眉笙。 苏眉笙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这才缓过气的坐了下来。 “你可知悠妃是何背景?”顾婉仪也不废话,直接步入了主题。 “是何背景?”这正是苏眉笙想要知道的。 “悠妃闺名徐悠素,乃从一品左翼前锋统领徐衡泰徐将军之女。” 听到这里,苏眉笙并不觉得有何不同之处,后宫嫔妃里多的是这样的家世。 “徐衡泰与陆家陆延岐大人可是世交。” 苏眉笙猛然明白了:“也就是说悠妃和皇贵妃是一伙的?” “正是如此!而且,皇上曾说待悠妃诞下龙子,会晋封为悠贵妃。” 这一刻,苏眉笙心中所有的疑惑顿时解开,难怪今日在御花园里,所有的嫔妃都对悠妃如此逢迎,一切只因为她是后宫之中唯一一个未来的贵妃,只在皇贵妃之下,又在众嫔妃之上。 加之,陆、徐两家不仅在朝廷是通同一气的重臣,就连后宫,陆、徐两妃也是沆瀣一气。 皇贵妃陆卿云屡屡对苏眉笙下狠手而未果,如今悠妃的涉入,就不会只是表面上见到的需要一个大厨这么简单。背后究竟会是什么阴谋,无人得知。 “眉笙,悠妃将你留在粹仁宫,只怕不会安下好心,你可千万要多加小心。”顾婉仪担忧的看着苏眉笙,她第一次心中如此的不安。 苏眉笙点了点头,从昨夜见到悠妃开始,她就觉得悠妃很是古怪,却一直找不出古怪在何处。现下虽已知道悠妃和皇贵妃之间的联系,还是无法揣摩出悠妃找上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先回粹仁宫了。”既然已经知晓陆、徐两妃的关系,苏眉笙不再耽误,需尽快回去,以防发生变故。 顾婉仪站起来将苏眉笙送到了门口,直至见苏眉笙消失在夜色里,方才收回视线。 这一次,她与苏眉笙都无法猜透悠妃的目的,或者说猜不透皇贵妃的目的,不免有些心慌。 “哐当!”想的太过出神的顾婉仪在转身之际,袖袍扫落了几上的茶盏。 看着一地的碎片,顾婉仪的心里没来由的一沉。 …… 苏眉笙悄无声息的返回粹仁宫,进了屋子,悄悄关上了门。 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知道了悠妃和皇贵妃的关系后,苏眉笙躺在床上仔细想着悠妃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可依旧没发现有何破绽。连她和顾婉仪两人都发觉不了,悠妃着实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厉害人物。 已不知是几更,睡得迷迷糊糊的苏眉笙忽然被一片嘈杂声给惊醒。 她忙下床打开门,原本漆黑一片的粹仁宫内此时烛光大亮,早已安歇的宫女太监们不知何时已起来,各个神色惊慌的不断在院子里来回奔跑着。 太监们从厨房里端着一盆盆的热水出来,宫女们接过水盆直往悠妃的屋子里钻,而从屋子里出来的宫女们手里的水盆里竟是殷红的血水。 苏眉笙抓住一名经过的太监:“悠妃娘娘这是要生产了吗?” 这样的架势,令她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龙子即将出生。 太监古怪的看了一眼苏眉笙:“娘娘小产了……” “啊?”苏眉笙心里一惊,“怎么会?晚膳时都还好好的?” “这就要问你晚膳给娘娘吃了什么?”太监厌弃的一把甩开苏眉笙的手,忙活去了。 一刹那,苏眉笙似乎悟出了悠妃这次找上她的真正目的。 可…… 为了害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悠妃用皇上的龙子和难得的贵妃封号来做赌注,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代价太大。 苏眉笙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时传来了兰花带着惊慌的声音:“找太医,快去找太医……娘娘,娘娘您醒醒……” 本就慌乱的场面,越发的乱,宫女太监们时不时的你撞着我,我撞着你,一个个手忙脚乱,神色紧张。 悠妃小产之罪,粹仁宫所有的宫女太监都逃不掉。 苏眉笙刚走近主屋想看看情况,就被一名端着血水出来的宫女双眼一瞪,恶声恶气道:“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若不是你,娘娘又怎会如此?我们都被你给害死了,滚一边去。” 苏眉笙只得退远些的站在一旁,那一盆盆触目惊心的血水还在不断的往外端,悠妃小产不似有假。 怎么会小产? 她做的菜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苏眉笙知道,这次不论是不是她的责任,悠妃的小产,她脱不了关系。 她抬头望向夜空中的皎月,月亮很圆很亮,正如顾婉仪所说,今晚会有圆月。 月满而亏。 半个时辰后,古太医背着箱子急急忙忙进入了主屋。 没多久,屋子里传出了一阵哭声。 古太医摇着头的出了屋子。 苏眉笙急忙迎上去,拦住了古太医:“太医,悠妃娘娘……” “龙嗣保不住了……”古太医惋惜道,“娘娘陷入了昏迷,老夫刚开了药方。” 苏眉笙大惊:“怎么会?今日还好好的,为何会如此严重?” “看此情形,悠妃娘娘应是误食了极为厉害的落胎之物,至于是何物,还有待查实。”古太医不敢做停留,急忙返回太医院去抓药。 苏眉笙看向了主屋人影晃动的窗户,里面的哭声仍在继续。 这时,一行侍卫在一名宫女的带领下,一进入粹仁宫,宫女立马指着苏眉笙道:“就是她,娘娘吃了她做的晚膳,半夜说肚子疼,结果……”宫女说着眼圈发红,声音哽咽。 侍卫里为首的正是樊齐,在见到苏眉笙时,不由的一愣,可职责在身,大手一挥:“带走!” 心知逃不掉的苏眉笙不说一言一语的辩词,安静的跟着侍卫们走出了粹仁宫。 出了粹仁宫后,樊齐小声问道:“苏姑娘,你为何会在粹仁宫?” “一言难尽!”苏眉笙淡淡道。 “此事真与你有关?” 苏眉笙摇摇头。 “我信你!” 闻言,苏眉笙抬头看向了樊齐,突然展颜一笑:“只怕这回,我出不了慎邢司了。” 悠妃既然想害她,就一定做足了功课,一个能亲手杀死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人,其心狠,其手段,就不是她苏眉笙能比的了。 樊齐脸色一僵:“你为何还能笑得出来?”他不用等结果都知道,如悠妃这次的事情真落在苏眉笙身上,那就是死罪,谁也保不住。 “难道要我哭?”苏眉笙反问道。 “这……”樊齐从未见过一个明知自己快要死了的人还能笑的如此淡然。他不死心,“可有疑点?可有证人?可有能帮你的人……” 苏眉笙摇了摇头:“毫无疑点!整个粹仁宫的人都是悠妃娘娘的证人,我无一人可作证。这件事也没有人能帮我。” 樊齐顿然明白苏眉笙为何会说这回出不了慎邢司,若真如她所说,这次就真会定罪了。 “苏姑娘,有需要我樊齐帮忙的,我绝对不推迟。” “多谢樊头领,你已经帮了我不少了。”苏眉笙婉言谢着,此事谁参合进来谁倒霉,她不想多害人。 气氛沉默了下来。 两人一路无话的走到慎邢司。 苏眉笙抬头看着大门上写着慎邢司三个字的匾额,不禁有些唏嘘。 加这次,算是第四次进入慎邢司,除了第二次是以对质的身份进去,其他三次都是被抓来的。 “我这是不是叫三进司?”苏眉笙打趣道。 樊齐没有她那样的轻松,缄默着不答话的进入了慎邢司。 苏眉笙被关在了第一次待的牢房里,只是这一次隔壁没有樊齐,只剩一个空荡荡的牢房。 “何时开审?”在樊齐离开之前,苏眉笙问道。 “如今悠妃娘娘还处在昏迷之中,需待娘娘脱离危险后,才会审理此案。”樊齐答道。 “既然如此,为何要这么早抓我?是怕我跑了吗?”苏眉笙问道。 在这深宫之中,谁能跑得掉? “是粹仁宫的宫女跑到慎邢司说你有意谋害悠妃娘娘,关大人才下令抓人收监。” 悠妃还没有脱离危险就先抓人,仿佛事先就安排好了似的。这是个疑点,苏眉笙想到了,樊齐也想到了,却对她的脱罪没有丝毫帮助。 苏眉笙平静的往木板床一坐:“记得给我送饭,别还没砍头,就把我给饿死了,我可不想做饿死鬼。” 看着这样的苏眉笙,樊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嘈杂喧闹了一晚上,身处大牢内的苏眉笙顿觉四周一片安静。索性躺下来,头枕着双臂,双眼看着天花板,愣愣出神。 头脑里却在不断的闪现着这两日的点点滴滴…… …… 今日,早朝上的段景焕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议政中他几次走神,大臣们谁也不敢出言询问,令朝中出现尬局,都被晋王段景逸巧妙的化解掉。 段景逸的眼中有着一丝费解,一向勤政严己的皇兄从登基以来从未在朝中有过今日这般恍惚。 下朝后,段景焕一言不发,脸色冷肃的疾步离开大殿。 段景逸忙拦住李德海,问道:“李公公,何事令皇上不快?” 李德海左右看了看已经散去的大臣后,小声说道:“悠妃小产,还未醒来。” 段景逸的目光闪了闪,他深知皇兄的性格,身为大清皇帝,向来以国家大事为重,后宫的事并不足以对他产生如此严重的影响。 “听说是宫女苏眉笙给悠妃下了落胎之物,现已被关押在了慎邢司,只等悠妃醒来后问清缘由,便可定罪。” 段景逸猛然一震:“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见皇上走远了,李德海弯腰低头:“晋王,奴才告退了。” 第七十六章 落胎之物 第七十六章落胎之物 粹仁宫内,因悠妃的大出血被止住,整个宫内也已然平静了下来。 段景焕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还没有醒来的悠妃,他的神色很是凝重。 半晌,他站起来走出卧房来到正堂。 “悠妃何时能醒?”段景焕问向太医。 “回皇上,按照服药过后的时辰来算,悠妃应该快醒了。”古太医回道。 段景焕在正位上坐了下来:“查出是何落胎之物?” “是藏红花。” “这是何物?” “藏红花素有活血之功效,大量食用会导致落胎和大出血,悠妃娘娘正是服用了此物,才会失去龙嗣,出血不止……” “碰!”段景焕猛的一拍案几,眸光冷射:“真是苏眉笙所为?” 兰花急忙双膝着地,低头答道:“回皇上,确是苏眉笙所为,昨晚她在晚膳的冬瓜汤里下了此物,奴婢还保留有未喝完的冬瓜汤,并从她住的地方搜出了此物。” 剑眉一挑,段景焕的眸中冷意渐深:“端上来!” 兰花急忙站起来,走了出去。 不一会,她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有些泛黄的冬瓜汤和一个打开的纸包,纸包里是一堆暗红色,如根须状的东西。 “当时娘娘还问为何冬瓜汤会是黄色?苏眉笙说这是加了一些调料,不妨事。”兰花说的哽咽起来,“娘娘也就不疑有他,喝了一大碗,到了夜半,突然说肚子疼,并伴有大量出血,奴婢吓坏了……” 段景焕一挥手阻止兰花继续说下去,目光瞟向了古太医。 古太医急忙上前,端起汤碗闻了闻,放下碗后又闻了闻纸包里的东西:“皇上,此汤里加的正是藏红花,纸包里的也是藏红花。” 段景焕“噌”的站了起来,浑身寒意凛然。 “娘娘醒了!”卧房里传来了宫女惊喜的声音。 段景焕转身走入卧房。 床上脸色苍白的悠妃正睁着空洞的双眼,默默流泪。 “素儿!” 听到段景焕的呼唤,悠妃微微动了动双眼,在见到他时,猛然之间大哭了起来。 “皇上,龙儿没了,龙儿没了……” 悠妃的哭声里夹杂着锥心之痛的话语,听得段景焕慢慢握紧了拳头。 那也是他的孩儿,他怎能不伤心? “是素儿的错,一切都是素儿的错,不应该找那苏眉笙来……皇上说的对,她就是个心术不正之人,都怪素儿太相信她,反而害死了我们的龙儿……”悠妃边哭边说,泪水涔涔而下。 段景焕的神情一片阴翳,眸中忽闪着无人能懂的光芒:“好好养身子,过几日朕再来看你。” 段景焕走出主屋,仍然能听见不断从卧房里传出来的哭声,这让他心情很是焦灼。 “苏眉笙现在何处?”段景焕冷冷道。 “已被关押在了慎邢司。”李德海答道。 …… 慎邢司。 一阵菜香,唤醒了大牢里想着问题便睡着了的苏眉笙。 “烧鸡!”苏眉笙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不愧是大厨,这样也能闻出来。”提着食盒,站在铁栏杆外的段景逸轻笑道。 他对着一名守卫使了个眼色,守卫立马打开了牢门。 段景逸走了进去。 苏眉笙紧忙下床,行礼道:“奴婢见过晋王!” 段景逸对着苏眉笙打量了一番:“面不改色,心不慌,苏眉笙就是苏眉笙。” 苏眉笙一脸的讪讪:“晋王笑话奴婢了,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奴婢明知道会死,就没必要还哭伤着脸了。” “饿了吧?快来吃饭。”段景逸也不嫌弃的坐在黑不溜秋的木床上,打开盒盖,将里面的菜一盘一盘的拿出来。 菜不多,一盘整只烧鸡,一盘炒青菜,一盘馒头。 对于折腾了一晚上早已饥饿难耐的苏眉笙来说就是一顿大餐,她不客气的往床边一坐,伸手撕下一一只鸡腿就啃了起来。 看着大吃特吃仿若没事人一样的苏眉笙,段景逸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为何不喊冤?” 苏眉笙低头吃着,不发一言。 若在平时,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到会杠到底,可是这回的跟头栽大了,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对本王说说当日的情形。” 苏眉笙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段景逸,似乎每次她出事,他都在她的身边。她一直自诩自己是福星福将,而其实,这位晋王才是她的福星福将。 只是这一回,牵扯的是后宫妃子的事,段景逸就是权力再大,也不方便插手。加之,这次又是皇贵妃和悠妃联手来害她,必定做好了万全之策,既然她已经着了道,就不能再将段景逸拉下水。 苏眉笙放下鸡腿,摇摇头:“这次,谁也破不了这个局,还是算了吧。” 一丝狐疑出现在段景逸的脸上:“你以为你不说,本王就查不出来吗?”今日的苏眉笙出奇的平静,平静的已经放弃了自救。 这本身就不正常。 苏眉笙的消极心态让段景逸很不快,见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他便站起来转身就走。 “多谢晋王一直以来对奴婢的照顾。”苏眉笙忙站起来,对着段景逸的背影,双膝着地,深深一拜。 “你这是在与本王告别吗?”段景逸的声音有着少有的淡漠。 匍匐在地上的苏眉笙没有回答。 “本王不接受!”说完,段景逸踏步离去。 良久,苏眉笙才抬起头,她的一双秋目里盈满了泪水。 是感激,也是离别! 从地上爬起来,苏眉笙擦干了眼泪,继续坐在床边大吃起来。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顿最好的膳食,不能浪费,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 段景焕走进慎邢司,在大牢外,他停下了脚步:“李德海,让他们统统退下。” “嗻!” 李德海毕竟是皇上的贴身太监,一听就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皇上这是要单独与苏眉笙说话。 李德海进入大牢,悄悄摒退了所有守牢的守卫后,自己也退了出去。 段景焕慢慢走进大牢,背着双手,站在了牢门外。 毫无所觉的苏眉笙正在大吃特吃,此时,她双手拿着那只烧鸡上下其嘴的啃着。 “死到临头了,胃口还不错。”看着这样的苏眉笙,段景焕眼眸微眯,冷哼道。 背对着牢门的苏眉笙浑身一僵。 出现幻听了? 怎么像皇上的声音? 她僵硬的慢慢转过头,咋然见到段景焕,吓得被一口鸡肉给噎着了:“咳咳咳……” 段景焕冷眼看着咳得面红脖子粗的苏眉笙。 好半天,苏眉笙才顺了气,一骨碌跌下床,跪了下来:“奴、奴婢参见皇上。” 段景焕的神情依旧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段景焕没有说起来,苏眉笙自然就不敢动,只能一直跪着。 一个在牢外,一个在牢内,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 良晌,段景焕才徐徐道:“为何要害悠妃?” 苏眉笙敛眉低目,一声不吭。 “说话!” “奴婢不知。” 这样的答案让段景焕不禁微微挑眉,他听惯了一开口就大喊冤枉,像今日这样的回答,他首次听见。 “为何不知?”段景焕顺着她的话问道。 “悠妃娘娘被害一事,奴婢当时并不知情。娘娘与奴婢无冤无仇,这次更是第一次见面,便谈不上奴婢为何要害娘娘了。”苏眉笙的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既不惊慌,也不悲观。 段景焕静静地看着苏眉笙:“此次,你犯了死罪,不怕吗?” “怕!” “怕,还吃的这样欢?”段景焕说着,眸光转动,瞟了一眼盘子里只剩一副骨架的烧鸡。 啃的真干净! “呃……奴婢饿了……” “哼,没出息!” 低着头的苏眉笙心里只犯嘀咕:身为奴才,要出息何用? …… 紫禁城虽说很大,可但凡各宫各院各司里发生点什么事,总是会在最短的时日里传遍紫禁城的大小各处。 苏眉笙暗害悠妃的事,短短半日,便以人人知晓,私底下传的沸沸扬扬,各个版本的都有。 在外面传得绘声绘色之时,在佟菲菲的延阳宫则气氛萧瑟。 “菲菲,你不要太过忧心。”兰亭虞安慰着焦虑不安的佟菲菲。 “说我?你呢?神色如此憔悴,你可是有身孕之人,不可太过劳心。”佟菲菲反过来劝慰道。 两人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苏眉笙出事,她们谁都不好受。 “我如今着急的是眉笙为何不愿意见我?”佟菲菲几次去慎邢司,都被苏眉笙拒而不见。 “她也不见我。”兰亭虞也有着相同的遭遇,“不过,听说眉笙见了婉仪。” 一听这话,佟菲菲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好极了,只要眉笙愿意见婉仪,就说明她还没有放弃。” 被佟菲菲这样一提醒,兰亭虞霍然顿悟:“对,她们两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不论悠妃如何狡猾,都定能找出其中的破绽。” 她们四人之中,就属苏眉笙和顾婉仪两人最为聪明,每次遇上难关,只要两人联手,就没有搞不定的。 在听到苏眉笙出事后,她们谁都没有怀疑过她,一片倒的坚信她是清白的。只是苏眉笙的不喊冤、不辩解,让她们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又无计可施。 这次苏眉笙愿意见顾婉仪,让佟菲菲和兰亭虞倾时有了希望。 “婉仪呢?”佟菲菲问道。 “陪黛嫔去看望悠妃了,她说正好借此机会去探探虚实。” 佟菲菲立马双手合十,闭上双目,一脸的虔诚:“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眉笙这回能渡过此劫。” 兰亭虞也跟着双手合十:“眉笙是好人,菩萨您一定要帮她渡过此劫啊……” …… 第七十七章 初现曙光 第七十七章初现曙光 发生了悠妃被害的小产之后,后宫各个嫔妃不论是与悠妃有过节还是没过节,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是做做样子也会前来粹仁宫探望一番。 黛嫔就属这样的人,明面上已经与陆卿云撕开了,可毕竟身处后宫之中,即使悠妃与陆卿云再如何交好,悠妃始终是悠妃,不是陆卿云,于情于理,她都不得不前往粹仁宫一趟。 当黛嫔带着提满了各种补品的宫女,以及一同前来的顾婉仪和安贵人来到粹仁宫时,就少不了会见到陆卿云。 以陆卿云与悠妃的关系,加之又是后宫之首,在看过安慰过悠妃之后,就在正堂里坐了下来,担当起了临时接待前来看望的众嫔妃之职。 “嫔妾见过皇贵妃!”黛嫔弯腰屈膝,行着礼。 “嫔妾见过皇贵妃!”顾婉仪行着礼。 “奴婢见过皇贵妃!”安贵人行着礼。 “无须多礼,都坐吧。”陆卿云放下手里的茶盏,淡淡说道。 “谢皇贵妃!”三人一同道,分别在正堂坐了下来。 刚一坐稳,黛嫔就开口问道:“悠妃娘娘如何了?” 陆卿云轻叹一声:“刚服了药,又昏睡过去了。” “唉,悠妃娘娘这回可遭大罪了,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下如此狠手。”黛嫔一脸的惋惜。 提起此事,原本脸色还平和的陆卿云脸色一冷:“哼,敢以下犯上,谋害皇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皇贵妃娘娘说的对,这次若不严惩,日后其他宫女太监岂不要翻天了?”安贵人帮腔道。 坐在一旁的顾婉仪静静听着,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时不时暗中观察着陆卿云的神色。 “昨日还见悠妃娘娘带着那苏眉笙在御花园里散步,逢人便说她做的菜有多好多好,嫔妾当时还劝悠妃娘娘要当心她,谁想当晚就……唉,悠妃娘娘就是心太善。”黛嫔边说边掏出丝帕擦了擦没有眼泪的眼角。 “奴婢就从未看好过那狐狸精,就她那副狐媚样,就知道此人不简单。从她入宫以来,传出多少绯闻?多少事?若不是她命大,早死八百回了。”一说起苏眉笙,安贵人就满脸的嫌恶和痛恨。一个下等宫女长的比她都好看,对她来说简直无法容忍。 “婉嫔!”陆卿云的眼神跳过黛嫔和安贵人,注视在了一直未曾开口的顾婉仪的身上,“听闻你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懂天文地理,医道茶道养生之道?” “皇贵妃娘娘,您这是抬举嫔妾了,嫔妾只是看过一些这方面的书籍罢了,并不精通。”顾婉仪谦虚道。 “如今悠妃是止住了血崩,太医也开了养补之药,可本宫担心她失去龙儿后心结未解,时日一长,会终日郁郁寡欢,你我都是女人,最知道女人的心思,你看如何能开解她的心思?”陆卿云一脸期待的问道。 顾婉仪略微低头想了想,站起来:“请允许嫔妾进去看看悠妃娘娘后,再想法子。” 陆卿云点点头:“去吧。” 顾婉仪行礼后,转而进入了卧房。 卧房内只有一名贴身宫女兰花站在床头伺候,床上的悠妃依旧在昏睡着。 兰花见顾婉仪进来,便弯腰行着礼。 顾婉仪微微点了点头,便仔细打量起了这间卧房。 这间卧房虽有着女人应有的香闺气息,却也不失娴清雅致。在最显眼处挂着一幅绝美的仕女图,图中的女子云鬓倾斜,发间缀有点点珠翠,一袭淡粉轻纱,显落的出尘脱俗。 顾婉仪走近那幅画,发现画中女子那明眸皓齿的脸与悠妃有着八分相似,难怪她会如此喜爱这幅画,将其挂在卧房最显眼的位置。 于此同时,她动了动鼻翼,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这股香味…… 她凑近画,这股香味越发的清晰浓郁。 顾婉仪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悠妃,在走出卧房时,她对兰花招了招手,示意跟着出来一下。 待兰花来到门口,顾婉仪小声问道:“那幅仕女图何处所得?” “是禧贞宫的香妃在娘娘生辰之日送的贺礼,娘娘一见就欢喜的很,挂在了卧房里。”兰花答道。 “挂了多久?” “有两个月有余。” 顾婉仪挥挥手,兰花复又返回了卧房。 当顾婉仪回到正堂坐下时,陆卿云忍不住的问道:“可想到法子?” “皇贵妃娘娘,悠妃娘娘是心病,不是药物能医治的。嫔妾听闻悠妃也是位才女,且多喜爱名画,待悠妃娘娘身子骨康复后,我等多举办几次诗画会,赏画论诗,在这种投其所好下,定会渐渐消除她心中的忧虑。待日后再怀有龙嗣,就可平复此时的遗憾了。” 闻言,陆卿云不由的颇感认同:“好,这个主意好,不愧是才女,想的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被皇贵妃夸奖,顾婉仪只是浅然而笑,既不过分谦卑,也不骄矜。 看着这样的顾婉仪,陆卿云的眼中闪过一抹赏识。 自顾婉仪被册封为贵人开始,后宫个嫔妃才知道有这么号人物,当被褫夺封号后没多久就破例晋封为了嫔,立马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后宫的人都心知肚明,一旦封号被夺,就等于打入了冷宫,很难再有上位的机会,可顾婉仪不但打破了这种先例,还破格晋封,这在后宫实属罕见。也由此,她成为了后宫的传奇。 而她一直以来的娴静、文雅、平和、才气,也渐渐让很多人转变了观念和敌意,将她纳入了无害的名单里,若不是有黛嫔在,将会有不少人前来拉拢。 如今的陆卿云就是其中之一,此刻的她有些暗暗后悔当初为何要至她于死地,错过了对如此优秀之人的延揽。 该说的该做的,都已经说了也做了,本就不想多待的黛嫔站起来:“皇贵妃娘娘,嫔妾等人就不打扰悠妃娘娘的休息了。” 顾婉仪和安贵人也相继站起来。 黛嫔等人来时,陆卿云只是微微点头,现下要离开时,她反而站了起来:“有劳各位妹妹们前来探望,本宫代悠妃娘娘多谢各位。”说话也客气了许多。 三人一起行过礼后,出了粹仁宫。 “姐姐,皇贵妃娘娘真奇怪,我们去时和离开时,态度截然不同。”安贵人说道。 “噗嗤!”黛嫔笑了出来,她焉能看不出?这是她最高兴的事,“这可多亏了婉嫔妹妹,今日婉嫔妹妹的一番话,说得她心服口服。哼,她一定后悔当初为何要害婉嫔妹妹,看她那副既羡慕又后悔的样子,本宫就开心。” 顾婉仪谦虚道:“姐姐又在取笑妹妹了。” “妹妹,你就不用自谦了,你如今可是宫中最得人心之人,没瞧见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 顾婉仪含笑不语。 一旁的安贵人眼里,脸上全是嫉妒,可又不能发作,怎么说顾婉仪都是嫔妃级别,比她高。 “本宫今日心情大好,请两位妹妹喝酒如何?”笑开了花的黛嫔说道。 “好啊!妹妹早就想尝尝姐姐那坛桂花酒了。”安贵人忙不迭的点着头。 “姐姐,妹妹昨日无意间着凉了,身子有些不适,改日再去华苑宫叨扰。”顾婉仪面带歉意的说道。 黛嫔立即关心道:“那就赶紧回宫去,记得请太医好好瞧瞧,这大热天着凉可是不舒服的紧。” “多谢姐姐的关心,妹妹先告辞了。” “去吧。” 顾婉仪与黛嫔分开后,并没有返回翊坤宫,而是直接去了慎邢司。 …… 礼仪司。 “你带着食盒要去何处?”郭嬷嬷叫住了正准备出去的锦儿。 “嬷嬷,我想去看看眉笙。”锦儿抓紧了食盒,唯恐被人抢走似的。 这时,一名宫女走了过来,语气不屑道:“锦儿,你这天天给她送吃的,可不合规矩。她如今可是犯人,自有牢饭可吃,怎的还从礼仪司送饭过去?” “这些可不是从礼仪司拿的,是我自己花钱从内务府买的。”锦儿解释着,“再说了,眉笙还没有被定罪,就还不是犯人,就还是礼仪司的人,别忘了,每次眉笙可都是从慎邢司无罪释放出来了的。” 这话,怼得宫女无话反驳,就连郭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 “快去快回,别耽误了干活。”最终,郭嬷嬷扔下一句,走了。 宫女抱着双臂,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锦儿,这回你可别想的太好了,谋害悠妃,害死龙子,可是杀头的大罪,整个粹仁宫的人都说是苏眉笙,她这回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呸!”锦儿啐了口,“我就不信是眉笙做的。”说完,不再理会宫女,径直出了礼仪司。 当锦儿来到慎邢司时,正巧遇见刚出来的顾婉仪。 锦儿心里一喜,忙行着礼:“奴婢见过婉嫔娘娘。” 此时能见到顾婉仪,锦儿就知道她们都没有放弃苏眉笙,一定在想办法帮她。 “送何好吃的?”顾婉仪今日眼角都泛着笑意,主动伸手去掀食盒盖。 “奴婢顿了一只老母鸡……” 话音刚落,在盖子打开一条缝时,一股鸡汤香味飘了出来。 “真香!”顾婉仪大赞道。 “若娘娘喜欢,奴婢也炖一只给您送过去。” 顾婉仪想了想:“等过几日,你再送吧,到时我们五人一起吃。” 锦儿微微一福道:“是!”下一刻,她猛然反应过来,惊喜道:“五人?” “五人!” 五人:顾婉仪、佟菲菲、兰亭虞、苏眉笙、锦儿,正好五人。 这不就是在说,苏眉笙会没事了。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激动的差点落泪的锦儿刚要跪下,就被顾婉仪给扶了起来。 “这里没有外人,无须如此多礼,快去看眉笙吧,我不能久留,先走了。”顾婉仪说罢,便快步离开。 看着顾婉仪的背影,锦儿欣喜的浑身都在轻微的发抖。 第七十八章 重拳出击 第七十八章重拳出击 隔着牢门,锦儿看着牢房里的苏眉笙津津有味的啃着鸡肉,不由的心里一酸,止不住的流下了眼泪。 “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苏眉笙嘴里包着满口的鸡肉,口齿不清的说道。 锦儿急忙擦擦眼泪:“我是欢喜。” “欢喜还哭?”苏眉笙嚼了几口后,又问道:“为何欢喜?” 锦儿刚要开口,忽的想起顾婉仪并没有透露有关苏眉笙的事,她此刻在这里瞎琢磨,万一被旁人听了去,岂不是走漏风声? “我就是欢喜嘛,快喝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锦儿立马改了口。 苏眉笙用油乎乎的双手抱起砂钵,一连喝了好几口,才停下:“锦儿,你这鸡汤做得真是一绝,鸡汤色泽乳白,汤味浓郁回味,我都做不出来。” “噗!”锦儿被逗笑了,“你可是苏御厨,世上没有你做不出来的。” “这你可就错了,再大的厨,也有不会做和做不好的菜。”一整只老母鸡,片刻的功夫就被苏眉笙吃掉了一半。 半天没有听到锦儿说话,低头啃着鸡的苏眉笙抬起头,见到了又在流泪的锦儿。 “锦儿,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我,我没事。”锦儿哽咽道,“只是想起了那日粹仁宫的人来找你……”每次一想起这件事,她就后悔不已。 谁能想到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若是那天想办法阻止她去,也不会有今日一劫。 “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吗?能吃能睡,还不用干活。你每日这样给我送吃的,只怕等我出去之时,整个人都会胖的像个球。” 锦儿再次被逗得破涕为笑。 “不用为我担心了,我苏眉笙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苏眉笙的一双秋目里不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我信!”锦儿一直都坚信苏眉笙没有害悠妃。 苏眉笙左右看了看站在较远的守卫,凑过来对锦儿小声说道:“一会出去后,想办法找到晋王,就说我又要事相商,求见一面。” 锦儿忙点着头,这会也不哭了,反而催促道:“快吃啊,我等不及了。” “别急啊,都说雷公都不打吃饭的人……” “不行,趁着时辰尚早,我得赶紧去找人,快吃!”锦儿心急如焚的一刻也不愿耽搁。 在锦儿一双几近喷火的目光下,苏眉笙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净。刚将空空的砂钵竖着从栏杆缝隙里递出去,锦儿就迫不急的的跑了出去。 “锦儿,你不用如此着急,这都三日了,也没人审问我……”打了个饱嗝的苏眉笙一边擦着油光发亮的嘴一边嘀咕着。 从进入慎邢司的大牢之后,似乎这里所有的人都忘了她这个人的存在。 两日后,一向安静的苏眉笙突然喊起了冤枉。 这一声冤枉,就如同一粒石子,将慎邢司这潭平静的湖水激起了层层波纹。 当苏眉笙被人从大牢提到大堂时,关鸿光已然正襟危坐的坐于大堂之上。 “苏眉笙,为何被抓五日,今日才大呼冤枉?”关鸿光问道。 审问苏眉笙,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她被抓来,最终都会无罪释放,这一而再再而三之后,他的潜意识里早已将苏眉笙排除在了有罪之外。 只是这一次事关皇子,他不敢掉以轻心,若非上头下令等悠妃娘娘身体由危转安之后再审,他早已开始审理此案了。 今日苏眉笙忽然大喊冤枉,迫使他不得不提前审理。 “大人,奴婢这几日一直在静心的前思后想,终于想明白了,才敢喊冤。”跪着的苏眉笙说道。 “如今粹仁宫内所有的人都证明是你谋害悠妃,害死未出世的皇子,还有凭有证,你有何冤屈?” “大人,奴婢能否知道是何证据?” 若是他人问起,关鸿光定会一怒之下杖责一顿再说,哪有凶手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凶器? 唯独对一脸茫然不知的苏眉笙,他没有怒意:“你当真不知?”她能喊冤,他几乎信了五成。 苏眉笙摇摇头:“奴婢确实不知。” “物证有两样,一样是加了藏红花而泛黄的冬瓜汤,一样是从你屋子里搜出来的藏红花。” “藏红花?”苏眉笙不由的一阵惊讶,“如此禁物只有太医院里有,奴婢如何能获得?再说了,真要是奴婢给悠妃娘娘下了此物,还会笨的留下一些藏于住处等着被人搜出来?” 被苏眉笙这样一说,关鸿光这才发现了其中疑点。 太医院又怎会将如此厉害之物无端的给一个无权无职的宫女?苏眉笙真要害悠妃娘娘,就一定会做的天衣无缝,又怎会在粹仁宫里给人留下把柄? “来人,去太医院查查是何人领走了藏红花。”关鸿光喝道。 “是!”一名侍卫领命而去。 “还有何疑点?”关鸿光不自觉的问向了苏眉笙。 苏眉笙想了想:“那日粹仁宫的掌事宫女兰花找奴婢去给悠妃娘娘做膳食时,奴婢瞧见悠妃娘娘不仅精神极差,且脸色还苍白如纸,这不像一个怀有身孕之人应有的状态。即便真是胃口不好,也不至于像生病了的人一样。难道就没有传唤过太医给看看?” 这是疑点之一,关鸿光记下了。 “再就是,奴婢进入主屋后,悠妃娘娘的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时奴婢并没有觉得有何不不妥。这几日在牢中仔细想了想才明白,原来那股香味是麝香。” “什么?”关鸿光惊得脸色大变,“噌”的站了起来,“你说的可当真?” 麝香,来自于雄鹿身上的分泌物,既是一种名贵的香料,也是一种药材,极其珍贵,具有催生下胎的功效,又名落胎香。 苏眉笙低头道:“到了此时,奴婢岂敢说谎?” 片刻之后,关鸿光遂摇摇头的坐了下来:“不可能,不可能,如明知是麝香,又岂会用之?” 关鸿光话里的意思,苏眉笙当然明了。 在后宫,对于嫔妃来说能怀上龙嗣是何等荣幸,母凭子贵就是这后宫最好的诠释。明知道怀上了龙嗣还用麝香,但凡有一点思考能力的人都不会去做如此愚蠢之事。 “奴婢也一直想不通悠妃娘娘为何会用麝香,除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麝香。”苏眉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种可能如何会出现?” “大人可派人去查查悠妃娘娘的主屋,娘娘身上会带有这种香味,此物就一定会在她经常出现的地方。” 这是疑点二。 关鸿光毫不犹豫的再一次吩咐下去,命两名侍卫:一人去太医院查找是否在近期有太医给悠妃娘娘看过病,另一人前去粹仁宫寻找香气的来源。 “大人,容奴婢做个大胆臆想,如悠妃娘娘屋中真有散发麝香之物,就很有可能在奴婢进入粹仁宫之前,娘娘腹中的皇子就已经……”苏眉笙说到这里有意的顿了顿,才又接着往下说:“若果真如此,娘娘怕担害死皇子的罪责,就拉了奴婢做了这次的替死鬼。” 苏眉笙聪明的没有说出皇贵妃与悠妃是同谋,这件事情从表面看与皇贵妃没有丝毫关联。 她的臆想推测,使得关鸿光沉默了。 苏眉笙分析的头头是道,合情合理,若查出藏红花是谁从太医院领出来的,查出了悠妃娘娘明明身体抱恙却没有唤太医查看医治,同时又查出了麝香的来源……那么这一切就证明她所说句句属实。 良久,关鸿光才开口问道:“可还有疑点?” “奴婢暂时只想到这么多。” “你先回大牢,待本官查清之后,再做定夺。” “谢大人。” 当苏眉笙被带下去之后,关鸿光急忙站起来,走到毫不起眼的边侧布帘旁弯腰低头道:“皇上,此案该如何断?” 事关悠妃的己责,关鸿光反而不知如何下手。 “查!若真如苏眉笙所言,该如何做就如何做。”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布帘后传出。 “微臣接旨。” …… 后宫中,原本因苏眉笙的被抓,掀起了每个人都在对她的鄙视和诋毁。可随着她的喊冤,这个看似早已尘埃落定的案子顿时仿佛掀开了盖子的盒子,人人都有了看戏的心态,孰是孰非,就看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随着对一个又一个疑问的调查,所有的事情逐渐浮出水面,即便悠妃还处在修养状态,但为了查出失去的皇子的真相,她也被搀扶着来到了慎邢司。 “悠妃娘娘,这幅画是从何处所得?”慎邢司的大堂上,关鸿光指着一副仕女图问道。 “此乃香妃在本宫生辰那日所送的贺礼。”悠妃坐在堂下边侧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说道。 堂下还跪着苏眉笙。 若不是皇上口谕,悠妃必须要来慎邢司协同审案,她根本不屑来此地与一名下等宫女对质。 “悠妃娘娘,你可知这幅画上的香味是什么?”关鸿光问道。 “本宫怎会知道这是何种香味?只是这种香味让本宫很是喜欢,加之画中的女子又与本宫有几分相似,本宫才会将其挂与卧房之内。”很显然,悠妃到了今时今日仍旧不知真相。 “这幅画,太医做过鉴定,画上的香味是麝香,还是品质最好,香味最浓的极品麝香。” 第七十九章 水落石出 第七十九章水落石出 “什么?”悠妃脸色大变,本就苍白的脸,越发的几近透明。 慢慢的,她的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眼中由震惊逐渐变为了愤怒,最后只剩下了嗜血的朱红。 “好你个香妃,竟然敢如此陷害本宫……”她的声音尤为尖锐,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五官极度扭曲,完全失了以往的艳丽之姿。 “据下官所查,在半个月之前,悠妃娘娘就已经感觉到身体的不适,七日前还有了落红出现,娘娘为何不唤太医,而是悄悄找了宫中的稳婆?” “这……”悠妃眼神虚闪,“这毕竟是女人家的事,太医都是男子,自是不方便,本宫自然会先去找有生产经验的稳婆看看。” “稳婆看过之后,为何还不唤太医?”关鸿光不放松的紧逼问道。 “稳婆说无大碍,只是动了些许胎气,只要多静养就可无事。”悠妃说的很是自然,但她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已然抠进了木头里。 “带稳婆!”关鸿光猛然一声喝道。 不知是声音,还是这三个字,吓了悠妃一跳:“为何要带稳婆?”声音里有着颤音。 关鸿光客气的回道:“望悠妃娘娘见谅,审案是需要将各个环节都查清楚了才能定案。” 悠妃恼怒的伸手指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苏眉笙:“就是她害死了皇子,人赃俱获,还有何可查?” “这是皇上的圣喻,下官也不敢违抗。” 见关鸿光搬出了皇上,悠妃这才愤慨的收回了伸出的手指。 被带上来的是一名年约五旬的老妇人,此时的老妇人一脸的惊慌,在见到悠妃也坐在堂上时,神情越发的慌张起来。 “啪!”关鸿光一拍惊堂木,喝道:“吴婆,将当日你去粹仁宫的事如实招来。” “奴、奴才……” 就在吴婆刚要张嘴说话时,悠妃适时插了话进来:“吴婆,你可要好好的,仔细的说清楚。” 悠妃这话听着很明事理,可听在吴婆的耳朵里犹如一把悬在头顶上的斧子。 一滴一滴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吴婆的脸上滴落:“奴才那日被兰花姑娘带进粹仁宫时,悠妃娘娘有些见血,奴才凭着几十年的接生经验,判断出并无大碍,只是娘娘食欲不振,又有些心郁成结,才会出现如此状况,便嘱咐娘娘好生休息……” 稳婆的一番话,听得悠妃很是满意。 却听得关鸿光勃然大怒:“大胆恶妇,巧言令色、信口雌黄,来人,上刑!”若不是他已查出真相,任谁听了都会信以为真。 跪着的吴婆立时吓得大惊失色,不断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奴才说实话,奴才说实话。” “再不如实招来,大刑伺候。” “奴才招,奴才全招……”额头已经磕出血了的吴婆还在不断磕着头。 这一切看在悠妃的眼中,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在心中焦急不安。她即便是妃,在这慎邢司里,也无权利干涉审案。 低头跪着的苏眉笙暗自冷笑,虽没有抬头,多少也能猜出她们的心思,此刻的她全当是在看戏了。 吴婆停下了磕头,仍由额头留着血不敢擦:“那日,奴才去了粹仁宫见着悠妃娘娘时大吃一惊,当时的悠妃娘娘脸色白的吓人,而且不断在落红,奴才劝悠妃娘娘赶紧唤太医,悠妃娘娘还训斥了奴才一顿,说这不关奴才的事,要奴才赶紧给她看看腹中皇子如何了,奴才不敢违抗,便伸手在悠妃娘娘的腹部来回摸了摸……” 吴婆说到这里,身子在不停的发抖。 “皇子如何了?”关鸿光问道。 “悠妃娘娘腹中的皇子……已经是个死胎了……”吴婆鼓足勇气的说完了要说的话,瞬间如柳絮般瘫软在了地上。 一旁的悠妃脸色阴冷的骇人,双目爆射着凶狠的目光,直盯着吴婆,好似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将她活活掐死一般。 “你如何断定皇子已胎死腹中?”关鸿光不放弃的问道。 半晌,吴婆才又爬起来,神色颤巍:“悠妃娘娘已怀有六甲,即将临盆,这时的胎儿都是好动之时,奴才摸了半天,娘娘腹中没有任何动静。奴才用竹筒附耳去听,也没有心跳的声音,这就是死胎的迹象。” 霎时,谁也没有再出声,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就在这一刻凝固。 大堂里安静异常,静得落跟针都能听见。 许久之后,关鸿光看向了悠妃:“娘娘还有何话可说?” “构陷,纯属构陷本宫!”阴晦着脸的悠妃站起来,走到吴婆面前,抬腿就是一脚,将吴婆踢翻在地,“苏眉笙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的污蔑本宫?” “奴才不敢,奴才冤枉!”吴婆趴在地上大喊冤枉,“悠妃娘娘,你给奴才的一百两银子奴才不敢用,退还给娘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地上。在生死攸关的当口,银子再多,她也无福消受。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关鸿光再次看向了悠妃。 在所有事情都败露之后,悠妃反而镇定了下来,高傲的抬起头,盛气凌人道:“哼,一派胡言,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大庆妃子,怎能凭两个狗奴才的陷害栽赃,就判定是本宫的错?” 面对这样的悠妃,关鸿光既不阿谀,也不训喝,只是对着侍卫挥挥手:“带吴婆下去,把小盛子带上来。” 一听小盛子的名字,一直站在椅子旁的兰花骤然脸色一变。 没多久,一名小太监被带了上来。 悠妃狐疑的看着这名小太监,不知关鸿光找出此人有何用意? “啪!”关鸿光又一次猛的拍响了惊堂木。 小太监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脚一软,“扑通”双膝着地的跪下了,边磕头边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七日之前,你做过什么从实招来。”关鸿光喝道。 “奴才是太医院专门晒药的,七日之前粹仁宫的掌事宫女兰花找到奴才,说只要奴才能给她偷一些藏红花出来,她就给奴才十两白银。奴才当时正值输了钱,急于想翻本就答应了……” 听到这里,悠妃无声的看了一眼兰花。 此时的兰花早已吓得脸色发青,冷汗直冒,连忙跪了下来:“大人,他诬陷奴婢,奴婢从未找过他,一定是苏眉笙教他这样说的。” 面对一个婢女,关鸿光就无须客气了:“大胆奴婢,当日申时有人亲眼见你去过太医院,而那日,苏眉笙正在御膳房伺候皇上一整日的膳食,并未去过太医院。” 关鸿光的一番话,说得兰花哑口无言。 “你怂恿他人偷盗御用禁药,此罪一;擅自给你家主子悠妃娘娘服用,此罪二;再嫁祸给苏眉笙,此罪三。三罪并罚,理应当斩。”关鸿光黑着脸一口气说完。 他每说一罪,兰花的脸就白一分,当他说到斩字时,兰花整个人登时吓晕了过去,如烂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看在悠妃的眼里,当真是心急如焚,若承认自己是主谋,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若是不承认,兰花就只有死路一条。 悠妃感到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她一抬目,对上了关鸿光的视线。 他这是在等她承认? 哼,不可能! 悠妃把心一横,正准备对关鸿光施压,保住自己宫女时,侧面的一扇布帘被人从里面掀开,缓缓走出来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段景焕。 在场除了关鸿光,所有人皆都一震。 谁也没想到皇上居然会在幕后听审。 关鸿光忙站起身来,跪下。 还未收敛内心震惊的悠妃也紧忙跪下:“臣妾参见皇上。” 段景焕微微垂眸,冷冽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悠妃,冷冷道:“悠妃,孕子不当,欺上瞒下,为推卸罪责,加害无辜,纵婢作恶,有失德行,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皇……皇上……”悠妃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高高站立在眼前的段景焕。 段景焕无视悠妃,眸光平视前方:“宫女兰花,太监小盛子,稳婆吴婆,斩!” “是。”关鸿光应道。 当冷冽的眸光回转,落在苏眉笙身上时,渐渐变得有些柔和:“苏眉笙,赦!” “多谢皇上!”一直低头跪着的苏眉笙应道。 “皇上!”跪着的悠妃用膝盖往前蹭了几步,一把死死抱住段景焕的腿,泪如雨下的哽咽道:“臣妾知错了,求皇上开恩,原谅臣妾吧……”到了这一刻,她才幡然有了悔意。 段景焕略微低头,眸中的那抹柔和瞬间荡然无存,换上的是依旧的冷冽和嫌恶:“错了,就该罚。”在视线离开悠妃身上后,冷喝一声:“拖下去!” 两名侍卫立即上前,一左一右的将地上的悠妃架起,拖出了慎邢司。 “皇上,皇上……” 慎邢司里留下了悠妃最后一句撕心裂肺的呼喊。 “好好查查香妃!”说完后,段景焕离开了慎邢司。 “微臣遵旨!” 最后,慎邢司的大堂里只剩下了苏眉笙和关鸿光。 “关大人辛苦了!”苏眉笙对着关鸿光深深一礼。 “苏姑娘,能还你清白,本官也算是不辱使命,下回别再进来了,再进来,本官的头发都愁白了。”苏眉笙三进慎邢司,案子一次比一次大,得罪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再这样下去,关鸿光觉得自己定会未老先衰。 苏眉笙展颜一笑:“没想到大人也会说笑。” “走吧走吧,赶紧离开这里。”关鸿光挥着手,驱赶着她。 “是!奴婢告辞!” 苏眉笙跨出慎邢司,抬头看着天空中的蓝天白云,喃喃自语:“没想到这一局最后的赢家居然是我苏眉笙!” 本以为这次死定了,却峰回路转,成为了最大赢家。 这种大起大落的心情,让她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第八十章 冥冥天意 第八十章冥冥天意 “眉笙!”一直守候在外的锦儿,一见到苏眉笙出来,就扑了过来。 苏眉笙一把抱住她:“我都出来了,为何又哭了?”说话间,她用力眨了眨双眼,隐退了眼中的泪水。 “我是高兴!”锦儿紧紧抱住苏眉笙,“哇……”突然大哭起来,这几日隐忍的担惊受怕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苏眉笙原本止住了的泪水,在锦儿的影响下,再度倾泻而出。 两人就这样抱着,哭着。 好一会,两人激动的情绪才渐渐平缓下来。 “走,赶紧回去,我给你烧水沐浴,把晦气都洗掉。”锦儿拉着苏眉笙就往礼仪司走去。 苏眉笙仍由她牵着,仰着头接受日光的洗礼。 只有蹲过大牢的人才知道,即便外面炎热酷暑,大牢里依旧阴森寒凉。 因此,此时此刻的她很是享受夏季“暖洋洋”的阳光。 …… 沐浴后,一身轻松的苏眉笙刚走出屋子,就见到了迎面而来的甜瓜。 “眉笙……”甜瓜也如同锦儿一样,一见到苏眉笙,就双眼带泪。 “打住!”苏眉笙急忙止住,她不想再哭第二回。 甜瓜紧咬唇瓣,强忍着不落泪:“那日我就预感到有不好的事会发生,没想到果然……” “是不是虞贵人派你来的?”苏眉笙岔开了话题,若仍由甜瓜说下去,只会又落得两人大哭一场。 被苏眉笙一提醒,甜瓜这才想起了正事:“主子命我来请你去菲贵人的延阳宫一聚。” “好!”不用问,苏眉笙就能猜到一定是姐妹几个想听故事了,遂,转头喊了一声:“锦儿!” “来了!”锦儿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菲贵人和虞贵人想我们了,走,去延阳宫。”苏眉笙一手牵一个的出了礼仪司。 留下了身后一群羡慕不已的众人。 “这苏眉笙真是命大,这样都还能出来,反而扳倒了悠妃娘娘。”一宫女说道。 “谁说不是呢,听说,悠妃娘娘怀着的龙子早就死了,怕被皇上怪罪,就找了个替死鬼……”另一个宫女说道。 “唉,替死鬼没找着,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真是报应啊。”一太监说道。 “就是,得亏苏眉笙命硬,不然,这回就真是冤死了。”第三个宫女说道。 这话引起了众人的一致同意,即便是宫女太监,也都是娘生,爹养。谁也不愿意无缘无故的被人当成替死鬼。 …… 重华宫。 “什么?悠妃被打入了冷宫?”咋然听到这个消息,陆卿云无比的惊愕。 “是啊,奴婢刚从外面回来,宫中都在说这件事,说悠妃娘娘怀的皇子在七日之前就已经死于胎中……”珍珠说道。 听到这里,陆卿云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反而眼神怯虚。 “……在审案时,皇上突然出现,当即就撤了悠妃的封号,打入冷宫。苏眉笙反而被赦。” “这个苏眉笙究竟是什么来路?次次都让她化险为夷,哼!”陆卿云用力绞着手中的丝帕,双眼迸射着猩红。 陆卿云暗自腹议:这一次的计划设计的如此天衣无缝,除了自己,悠妃和兰花,无第四人知晓,苏眉笙为何还能逃过一劫? 忽然,她心里一惊,悠妃会不会将她供出来?忙问道:“悠妃可有说什么?” 珍珠摇摇头:“皇上下令将她打入冷宫后,她大哭的喊着皇上开恩,可皇上不予理会。” 闻言,陆卿云暗自松了一口气,站起来:“随本宫去冷宫看看那可怜的悠妃。”无论如何,她都要去安抚一番,若悠妃生有异心,她不得不狠心将其除之。 “是!” …… 延阳宫。 “眉笙,为何你看上去不但没有清瘦,反而还丰润了不少?”苏眉笙一出现,佟菲菲就对着她一阵打量。 “是啊,难道牢饭很丰盛?”同样有着心中疑惑的兰亭虞也在对着苏眉笙上下一顿猛看。 唯有顾婉仪安静的坐在一旁,面带笑容轻摇着手中的团扇。 “牢饭可不好吃,馒头硬的能打死人,汤水寡淡的无法下咽……”坐在顾婉仪对面的苏眉笙皱着一张苦瓜脸的说道。 “那你为何气色如此之好?”佟菲菲和兰亭虞诧异的问道。 苏眉笙将一粒葡萄扔进了嘴里:“都是锦儿,每天给我送一顿鸡汤,我能不丰腴吗?” “呀,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将锦儿送与你。如此贴心的人儿,不要说男子,就是我这个女子都喜欢的紧呢。”兰亭虞戏谑道。 刚端着一盘糕点进来的锦儿听得脸上只发红。 “如今她是我的人,谁也别抢!”苏眉笙故意装出男子的声音,粗声粗气的宣告着所有权。 “你们……真坏!”听不下去了的锦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嘻嘻……”兰亭虞被惹笑了。 嬉闹过后,苏眉笙看着顾婉仪:“这回真要多谢你了。” “这话我可不爱听。”顾婉仪佯装脸色一板。 苏眉笙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好,我记在心里了。” “快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佟菲菲凑了过来。 兰亭虞也一样,一脸好奇的等着听故事。这其中的缘由,就她们两人不知情了。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是悠妃房中的那幅画,暴露出了最大的疑点。”苏眉笙将下面的话交给了顾婉仪。 “这是我上回随着黛嫔一同去看望悠妃,无意间发现的。”顾婉仪轻摇着团扇,徐徐说道,“那日我见到那幅画时,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这种香味应该是经过了处理的,咋一闻,没人会想到是麝香。只是我从小就对麝香尤为敏感,不论何种香味,只要里面掺杂有一丁半点的麝香,我都能闻出来。当时,我就明白了七八分。” “明白了何事?”兰亭虞忍不住的问道。 “我和眉笙都有一个共同的疑虑,为何悠妃宁愿失去皇子,失去晋封贵妃的机会,也要置眉笙于死地?不论怎样算,这笔账都不划算。直到我闻出了那幅画中有麝香,才倏地明白,悠妃腹中的胎儿早已出事了。她才会借此机会嫁祸给眉笙,一来可以替自己脱责,二来还能帮皇贵妃除掉眉笙。此为,一举两得。” “这个悠妃真可恶!”兰亭虞狠声骂道。 “最可恶的还是皇贵妃。”佟菲菲忿忿不平道。 “恶人自有恶报,皇贵妃不是想害我吗?现下连最得力的助手悠妃也折了,在宫中,她的势力又薄弱了一分。”苏眉笙又嚼着一块红枣糕的说道。 “眉笙,依我看,你就是皇贵妃的克星。”顾婉仪笑道。 “对对对,当真是克星,每回她只要想害眉笙了,就必定损兵折将,想想都痛快。”兰亭虞越说越想笑,她能想象出此时皇贵妃那张铁青的脸的模样。 佟菲菲看向顾婉仪:“婉仪,这次真要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发现了那幅画有问题,只怕眉笙还出不来。” 顾婉仪摇摇头:“我只是发现了那幅画,眉笙才是最有本事的,人在牢中,还能查出藏红花和稳婆的事,这种本事可是我望尘莫及的。” 面对这两个问题,苏眉笙只是一笑而过。只有她心里清楚,这两件事都是晋王在暗中帮助的结果。 另外,她还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当今皇上——段景焕!没有他给予的暗中的约定,也不会有今日的她。 那日在牢中的情形不自觉的又浮现在了苏眉笙的脑海里: “就这样等死?”段景焕看着没有了以往倔强脾气的苏眉笙,心中莫名的腾起一股怒意,她就算想死,他还没允许。 苏眉笙再一次沉默着。 段景焕剑眉一蹙,眸中跳跃着火苗:“说话!” “没有人相信奴婢。” “平日里你不是鬼点子最多吗?为何到了生死关头,反而成了缩头乌龟?” “此事,事关悠妃娘娘和皇上的龙子,奴婢即便问心无愧的从头到尾就没有做过,但若是找人帮忙举证,一旦失败,就会连累无辜的旁人,奴婢不想害人,才……” “才放弃了自救?” “是!” 眸中的火苗逐渐消退,灼灼目光盯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苏眉笙:“愚笨!” 苏眉笙静静伏着,她是笨,笨的不想连累身边的人。 “朕给你个自救的机会。” 苏眉笙一怔,她还没有听明白。 “你可以找人去寻找你没有做过此事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有一点,这是朕与你的暗中约定,因此,你只能暗自进行,不能公开。” “皇上,万一失败,是否能赦免旁人的罪责?”这是苏眉笙最担心的问题,此次悠妃和皇贵妃做的这样滴水不漏,她还真没有反击成功的把握。 “没出息!”这话让段景焕很是不快。 苏眉笙的倔强劲立马就上来了,又沉默着一言不发。 若是段景焕不答应,她宁愿放弃这次自救的机会。 她的无声反抗,段景焕又岂会看不出来? “准!” “谢皇上!”苏眉笙的声音瞬间变得欢快起来。 “好自为之!”话已说完,段景焕抬步朝外走去。 “皇上为何如此相信奴婢?”这是苏眉笙想不透的地方,很明显,段景焕这次来就是在帮她,若是不相信,又岂会多此一举? 脚步顿了顿,段景焕没有转身:“宫中鲜少有现银流动,各级嫔妃都是按年例发放银票,而太监宫女们的月响就更少了,根本触摸不到银锭。这几个月,宫中,尤其是内务府,不断的有银锭流动,每锭银锭下面都刻有‘官’字,这是库银特有的标志。” 苏眉笙听得心里暗自心惊,她没想到皇上连这个都知道? “这半年来,朕赏给你的赏银不下三百两,你一个宫女怎的会有如此大的花销?只有一个可能,你用这些赏银帮助了不少需要帮助的人。” 听到这里,苏眉笙终于明白段景焕为何会与她暗中约定:“皇上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是奴婢所为?” “朕不是昏君,一个如此帮助人的人,又怎会去害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一番话分析的透透彻彻,听得苏眉笙心里既震惊又欢喜:“皇上是明君,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圣君。” “哼,曲意逢迎。”段景焕冷哼道。 “这是奴婢的心里话,皇上您放心,奴婢这次不为自己,就为了皇上对奴婢的这份信任,奴婢都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替未出世的皇子报仇。”恢复了以往脾性的苏眉笙许下了承诺。 段景焕没有说话,迈步往外走去。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满意浅笑。 第八十一章 旗鼓相当 第八十一章旗鼓相当 “眉笙?眉笙?” 佟菲菲的声音唤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苏眉笙。 “你在想何事?”佟菲菲不解的问道。 “咳,我只是有点走神了。”苏眉笙遮掩着自己的失态。 “兴许是累了,等吃过晚膳就早点回去歇息。”佟菲菲关心的说道。 提起吃饭,苏眉笙来了精神:“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我也正有此意。”顾婉仪点头赞同着。 “我也要舍命陪君子。”谁想,兰亭虞这话一出,顿时被六道目光齐刷刷的给盯住了。 兰亭虞左看看,右看看:“为何都看着我?” 六道目光一起又落在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意思不言而喻。 “我就喝一小杯。”兰亭虞弱弱的说了句。 “不行!”三人同时给予了否定。 “可我今日太高兴了……” 苏眉笙将面前的茶盏放在了兰亭虞的面前:“喝这个。” 一看见茶盏,兰亭虞即时五官拧在了一起:“每回都是我喝茶,一点也不尽兴。” “待诞下龙嗣,我们陪你喝个尽兴。”佟菲菲承诺道。 在六道目光的“威逼”下,兰亭虞不得不答应着。 这时,苏眉笙猛然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明日,让婉仪和菲菲去你行宫好好查查,但凡有香味的,对孩儿不好的,统统搬掉。” “眉笙说的是,明日我们就去。”这话,立马引起了顾婉仪的重视。 佟菲菲也反应了过来:“对,如今可不能大意,日后除了我们,谁给你的东西或吃食,都放偏房去,千万别用。” 有了悠妃的前车之鉴,所有人顿时对兰亭虞越发重视起来。 “嗯,嗯……”兰亭虞不断的应道,她不傻,在这明争暗斗的后宫,谁也不知道谁的表象后面是一颗怎样的心。 就如同那香妃一样。 “真没想到香妃会害悠妃。”苏眉笙感慨道。 “听说皇上正在彻查香妃,这香妃与悠妃可有过节?”佟菲菲问道。 顾婉仪想了想:“曾听黛嫔说过,香妃的闺名叫子车古香,与悠妃也是同一届秀女,两人家世相当,只因子车家不愿与陆家为伍,便在第一次遴选时被刷了下去,而悠妃则被册封为了嫔。后因香妃有着惊艳的舞姿,半年后一曲歌舞,获得了恃宠的机会,才被册封为了嫔。一年后,两人都被晋封为了妃,没过多久,悠妃怀有了龙嗣,而香妃仍无动静。” 此时,所有人几乎都能猜到其中缘由。 从遴选开始,香妃就对悠妃和皇贵妃心怀怨恨,借着悠妃的生辰,送出了那幅画。若不是这回悠妃想要害苏眉笙,只怕悠妃永远都不会知道腹中胎儿是如何死的。 这一招杀人于无形,着实高明,也确实够狠。 四人皆都一阵沉默。 可怜悠妃?不! 可怜香妃?不! 这是她们之间的恩怨,是赢是输,参与了,就得认。 良久,兰亭虞吐出了两个字:“幸好!” “万幸!”佟菲菲也吐出了两个字。 苏眉笙与顾婉仪相互对望了一眼,皆都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她们四人的结拜是幸运的,在这后宫之中,她们不是单打独斗。 一人出事,三人帮。 这份幸运,是上天赐予她们最好的礼物。 “香妃是个厉害人物。”苏眉笙突然冒出一句。 顾婉仪含笑的点着头,她也早已想到了。 “她如何厉害了?”佟菲菲问道。 “在一年半内,凭己之力就能与悠妃平起平坐,这份心机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虽未见过香妃,但苏眉笙总感觉这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在如今敌友不明的情况下,我们一定要防着她。”顾婉仪说道。 …… 冷宫。 一片荒凉的闲贞宫内因徐悠素和一名宫女的进入,多少有了些人气。 残枝败叶的院子也已打扫干净,只是那萧瑟的宫内几乎达到了一贫如洗的境地。即使是在这炎炎夏日,也依旧有着凉飕飕的阴冷气息。 院子里的石凳上,一身素白衣裳,无任何发钗的一头素发,以及毫无粉黛修饰的一张素容,都在称述着徐悠素此时的境遇和心境。 坐在她对面,一身华服,一头玉翠珠钗,一脸粉饰精容的陆卿云,恰恰成为了最刺眼的对比。 “悠素……” 陆卿云刚一开口,就被徐悠素给打断了:“不用叫的如此亲切,皇贵妃娘娘!”她的眼中充满了怨恨。 她沦落至此,都是陆卿云害的。若不是因为陆卿云要对付苏眉笙,她又何至于会被打入冷宫?纵使真会因未出世的皇子之死受到责罚,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永无翻身的下场。 看着徐悠素眼中的恨意,陆卿云脸上的愧疚渐渐消失,换上的是一副皇贵妃高高在上的姿态:“徐悠素,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的性格你很清楚,皇后之位我势在必得,谁若是敢半途给我使绊,阻碍我成为皇后,哪怕是我的亲人,我都不会放过。” “威胁我?”徐悠素“噌”的站了起来,指着她讥讽道,“这些年多少嫔妃死在你的手上?就凭你这样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女人还想母仪天下?我呸!” 陆卿云冷眼看着脸部几近扭曲的徐悠素。 “陆卿云,我告诉你,日后我的一日三顿,日月供额都要给我送来最好的,如若那日敢怠慢与我,我就把你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全都抖出来……” 陆卿云站起来,走到徐悠素的面前,眼中浸透着血腥:“此话当真?” “你以为呢?”徐悠素对视着她的目光。 “很好!”陆卿云突然露出一狞笑。 下一刻,只听“嗤!”的一声。 一把剪刀插在了徐悠素的胸口上。 徐悠素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没入了剪锋,只剩剪柄的剪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一股钻心的疼痛激醒了她,她才发出一声大叫:“啊……”人也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她身上素白的衣裳,逐渐在地上形成一滩血迹。 陆卿云低垂目光,看着垂死中的她:“徐悠素,我本想留你一命,是你自己非要找死,我只能成全你。” “你……你……”正在消逝生命的徐悠素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时,闲贞宫唯一的宫女正端着茶盘出来,一见到这样的场景,吓的打翻了茶盘,满脸惊恐的看着陆卿云。 陆卿云对着珍珠使了个眼色。 珍珠领会的走向宫女,同时掏出了一根绳子。 “皇贵妃娘娘,饶命,饶命啊……” 宫女的声音噶然而断。 “将宫女伪装成上吊自杀的假象,就说是宫女杀了徐悠素后,畏罪自杀。”陆卿云说完后,看也不看地上没了呼吸的徐悠素,转身出了闲贞宫。 悠妃的死,并没有成为后宫议论的话题,几乎,在这后宫之中,死几个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更何况这次死的是一个被遗弃了的女人。 反倒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香妃,相比之下,活人的八卦比死人来得更有兴趣。 …… 禧贞宫。 “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跪在正堂里,一副柔弱伶仃模样的香妃眼泪汪汪的看着端坐在正位上的段景焕。 面对香妃梨花带泪的脸,段景焕面无表情。 “那幅画臣妾并不知含有麝香,只是觉得画中的人酷似悠妃,不,酷似徐悠素,才在她生辰之日作为贺礼送与她。况且,画上有香味,自古有之,许多文人墨客都会在自己的诗画中加入些许香料,不仅能使诗画芳香清幽,还能防腐防蛀,便于长久保存。”香妃不仅长的弱柳扶风,就连声音也是软绵酥婉。 香妃的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毫无破绽,面无表情的段景焕神色些微的缓了缓,站起身来冷然道:“不是有心之过,也是无心之过,害死皇子是事实,撤去妃位,降为贵人。” 段景焕说罢,便出了主屋。 香贵人忙伏地道:“谢皇上开恩!” 相对于徐悠素,对香贵人的责罚已属最轻的了。 待宫女明月将香贵人扶起后,香贵人那双天生有着惹人怜爱的含情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郁。 “主子,您可千万要放宽心。”身为贴身宫女,明月最清楚自家主子的脾性,无端遭此横祸,主子又该心情萧愁了。 香贵人半躺在贵妃椅上,看向窗外西斜的残阳,悠悠道:“这笔账,本主会算在皇贵妃的头上。” “这与皇贵妃有关?”明月一脸的懵状,这整件事不都是与徐悠素有关吗? “徐悠素与苏眉笙素来无瓜葛,她为何要嫁祸给苏眉笙?”香贵人问道。 “奴婢不知。” “自苏眉笙入宫后,皇贵妃就一心想要除了苏眉笙,可偏生老天不帮她,她才会利用徐悠素腹中的死胎来嫁祸苏眉笙。” “主子是如何得知?” “本主虽极少与宫中各嫔妃来往,可不代表本主就是个耳塞眼盲之人。前有左都御史恭志文之女恭向雪,后有皇贵妃之戚花枝,再加上这一次的徐悠素,哪一个不是栽在苏眉笙之手?这三人的背后,都是皇贵妃在幕后一手操控,只需细想,就能猜出皇贵妃真正的用意。” “主子为何会认为那恭向雪也是被皇贵妃利用了?”这一点明月想不明白,若说花枝是皇贵妃的亲戚,徐悠素又是皇贵妃最好要的闺中密友,都还能跟皇贵妃沾上边,唯独这个恭向雪,是个外人。 “恭志文大人的入狱,就是九门提督陆延岐大人告发的。皇贵妃正是利用了恭志文大人的入狱让恭向雪听命与她,事情败露后,恭向雪才会一力承担了下来。” “原来如此。”明月恍然大悟。 香贵人依然望向窗外,若有所思道:“苏眉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不就是个下等宫女吗?能躲过皇贵妃三翻四次的陷害,纯属运气。”明月不以为然。 “不然!”香贵人摇摇头:“若说前几次是运气好躲了过去,这一次,皇贵妃与徐悠素联手,一定做的滴水不漏,不会有明显的破绽。可苏眉笙轻轻松松就破了这个局,她的背后一定有人相助,而这个人非富即贵,身份不低。” “主子可否想到是谁?” 香贵人没有回答,而是出神的看着窗外。 明月知趣的退了出去,留下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香贵人一人独思。 …… 第八十二章 久别重逢 第八十二章久别重逢 这日,礼仪司的院子里,苏眉笙伏在石桌上,双手托着下巴的发着呆。 “又在想你的黎郎了?”坐在对面,绣着花的锦儿打趣道。 “这都两个月了,还是没有收到他的书信,不会是出了何事吧?”苏眉笙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不知道黎靖之如今的情况,她也不敢贸然给他回信。 “真要不放心,何不告假回去看看?” 闻言,苏眉笙的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啊,我这就去找郭嬷嬷。”说做就做,她立刻起身,朝郭嬷嬷的屋子走去。 半柱香之后,一改之前无精打采模样的苏眉笙容光焕发的走了回来:“郭嬷嬷应允了,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要去多久?”锦儿问道。 “三日,三日就回来。” “可别忘了带些吃食回来。” “我记住了。” …… 苏家一直都是苏眉笙不喜欢的地方,身为外室之女,从小就受尽了白眼。唯一让她牵挂的除了母亲冯氏,就是青梅竹马的恋人黎靖之。 这次苏眉笙一出宫,就直接去了黎靖之的家。 黎靖之虽出身寒门,却从小天资过人,诗词歌赋一看就会,一读就懂,小小年纪就通过了童生县考,成为了县里年龄最小的秀才。 几年后,又通过了省考,成为了举人。 如今还在准备礼部的会试,若是也能一举而中,将会是贡人。最后参与殿试,倘若殿试能进入三甲,他就会成为大庆朝的一名官员,也能真正扬眉吐气一番。 两人曾约定,待他进入三甲,封官加爵后,立即八抬大轿迎娶苏眉笙为妻。 谁想,因苏父苏湛的命令,苏眉笙不得不代替不愿进宫的嫡姐苏琳琅入宫。 在她进宫那日,黎靖之送她到宫外,许诺她出宫之日,便是迎娶她之时。 两人之间虽无山盟海誓,可早已心生情愫,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伊不娶。 当苏眉笙两个月有余都未曾收到黎靖之的书信时,她才会如此的坐立不安。 离黎靖之的住地越来越近,苏眉笙忍不住的脸红心跳起来,马上就能见到一年未曾见过面的黎郎了,她反而有些局促不安。 眼前所有的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 陈旧的白墙黑瓦,屋后的悠悠青山,以及屋前干净的院子,与她脑海里一模一样,没有一丁点改变。 接近院子,她仿佛听到了从屋内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打开院子的竹木门,来到了屋门前,举起手准备敲响屋门时,她的手禁不住的有些微微发颤。 这时,“嘎吱!”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靖之……”苏眉笙惊喜的喊着心心念念已久的名字。 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被胭脂水粉堆砌出来的较好面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家嫡女苏琳琅。 “苏眉笙?”苏琳琅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人,“你不是在宫中吗?怎的出来了?” 猛然见到苏琳琅在此,苏眉笙的心里一沉,不理会她的问话,伸手一把将堵在门口的苏琳琅拉了出来,自己快步走进了屋内。 苏琳琅为何会在屋内? 苏眉笙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她此刻只想马上见到他。 屋内的一切也丝毫没有变化,堂中央是一张四方桌和四条长凳,右侧是卧房,被碎花布帘挡着,右侧是黎靖之的书房。 进屋后的苏眉笙最先看的就是右侧。 迎窗而放的是一张书桌,书桌旁坐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靖之?”苏眉笙听见了自己声音里的颤音。 那抹人影浑身一震,骤然回头,在见到苏眉笙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熟悉的脸,熟悉的五官,都让苏眉笙的心“砰砰”直跳。 好半晌,黎靖之才赶忙站起来,快步走到苏眉笙的身边,盯着她的脸,轻唤道:“眉笙……”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那张清逸的脸在她眼前不断放大,而那充满了惊和喜的双眼,终于让潜意识里惴惴不安的苏眉笙安下了心。 还是她熟悉的黎靖之。 “我,我在做梦吗?”黎靖之小心翼翼的捧起苏眉笙的脸,目光牢牢锁在她的脸上,生恐下一刻会消失一般。 “靖之,我回来了。”苏眉笙轻声说道。 “真的是你!”瞬间,黎靖之的双眼里涌上了泪水。 一年了,他朝思暮想了一年,终于能够再次见到她了。 如今的她长高了,也出落的越发灵动脱俗。 在这温馨时刻,偏偏就有不知趣的人。 “真不要脸,孤男寡女搂搂抱抱的,真是丢尽了苏家的脸面。”尖酸刻薄的声音从走进来的苏琳琅的嘴里发出来。嫉妒全写在脸上,使得那原本较好的脸显得颧高皮削,一副尖嘴薄舌相。 相互紧紧对望的两人这才咋然分开。 “她怎么会在这里?”苏眉笙问着黎靖之。她记得在进宫之前,苏琳琅并不认识他。而她与他之间的事情,也并没有外人知晓。 “她……” “我为何不能来这里?”未等黎靖之开口说完,苏琳琅的话就插了进来,“还不都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做出来的好事,瞒着阿玛与男子偷偷私会……” “闭嘴!”黎靖之对着苏琳琅厌弃的喝道。 苏琳琅这才满脸委屈的闭上了嘴。 “请苏大小姐回府,寒舍简陋,恕不招待。”黎靖之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同为女人,在见过他对苏眉笙那般柔情之后,此刻对自己却是如此无情,从未受过憋屈的苏琳琅眼圈一红,狠狠剜了一眼苏眉笙,便转身离去:苏眉笙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事怨我。”黎靖之牵着苏眉笙来到堂前的四方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她面前,“自你入宫后,每次思念你时,我就会去苏家外看着你的闺房窗户发呆。” 苏眉笙喝了一口茶:“是不是被她发现了?” “嗯,不知何时,被你嫡姐发现,便尾随我到此。她以你额娘为要挟,说若是我不说出与你的关系,便告诉你阿玛,给你额娘治一个教女无方之罪。为了你额娘,我便说出了与你之事。” 听到这里,苏眉笙已然猜到了后面的事情:“于是,她便隔三差五的前来找你?” 苏眉笙太了解自己这位嫡姐了,从小只要是她的东西,苏琳琅就会抢,加之黎靖之如此优秀,苏琳琅又岂会放过? “是的。今日我刚赶走她,正好被你遇上。” 看着黎靖之的坦荡表情,苏眉笙不用问就已知道他的心里还是只有她一人,可顽皮的天性让她忍不住的逗弄道:“我嫡姐长的不丑,又是嫡女出身,若你能娶了她,日后少不了会平步青云……” 黎靖之脸色霎时一变:“眉笙,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噗嗤!”面对神色认真的黎靖之,苏眉笙忍不住笑了出来,“我逗你的,别当真。” 可黎靖之的神情并没有因为苏眉笙的笑而缓和下来:“日后不许拿这种事说笑。” “是是是!”苏眉笙老实的承认着错误。 这才让黎靖之熄了之前的不快:“为何今日出宫了?” “我有两个月没有收到你的书信,不放心,就告假出来看看你。” “这是因为给宫中传送书信的人正巧是你阿玛手下,你我之间的事被你嫡姐知道后,我怕给你惹麻烦就一直忍着没给你写书信。”黎靖之一脸的愧疚之意,他何尝不想时时知晓她的情况。 在见到黎靖之安然无恙后,苏眉笙也就不再担心,现下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就越发的心安了。 只是,日后他们之间只怕无法再继续书信来往了。苏琳琅找到了他的住处,就一定会派人监视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 “往后就不写书信了,我每年告假一次出宫来看你。”苏眉笙也不想让黎靖之太过为难,此时的他想要与苏家抗衡,尚不够实力。 “可……”黎靖之眷恋的看着苏眉笙。 苏眉笙抓住了他的手:“忍一时之事,你我方可有未来的幸福。” “好!”黎靖之反握住了她的柔荑,“待我金榜题名后,就不用再如此忍气吞声了。” “嗯!” …… 与黎靖之依依不舍的告别之后,苏眉笙返回了她最不愿意返回的苏家,只为了渐渐许久未见的娘亲。 苏眉笙刚一踏入苏家,就听到了挖苦的讥笑声。 “哟,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会作出何等不要脸的苟且之事呢。”苏琳琅依着门框,面带耻笑的看着刚进门的苏眉笙,语气里透露着一股酸味。 苏眉笙根本不想理会从小就跟她不和的嫡姐,但一想起因为苏琳琅害她日后都不能再跟黎靖之来往书信,气就不打一处来,转身面对着苏琳琅,奚落道:“怎么?紧张啊?吃醋了?我还真不明白,你紧张什么?又为何吃醋?” “你!”被怼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的苏琳琅双目圆睁的怒瞪着苏眉笙。 苏琳琅是暗暗喜欢上了黎靖之,可人家不屑一顾。在他眼里,苏眉笙才是正主,而她堂堂苏家的嫡女却入不了他的法眼,仅这一关,她苏琳琅就败了。即使她吃醋,她嫉妒,生性高傲的她在嘴上打死也不会承认。 “未经父母之许,媒妁之言就与人暗通曲款,私定终身,若被阿玛知道了,你认为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苏琳琅反讥道。 第八十三章 搬出王牌 第八十三章搬出王牌 “暗通曲款?”苏眉笙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掌:“你可有证据?” “你们刚才的私会就是证据!” “在我去之前,你又在作甚?两人孤男寡女在一起,难道不也是私会?”苏眉笙斜眼反问道。 苏眉笙就笃定苏琳琅不敢去告发,不仅因为苏琳琅自己的颜面,也因为苏琳琅对黎靖之动了情,不想害死他。 “你……”苏琳琅再此被怼的无法反驳。 看着眼前涨得脸红脖子粗的苏琳琅,苏眉笙不禁在心里暗自感叹:一年不见,你还是这样没用,一点长进都没有。 从小苏琳琅在各个方面都占有最好的优势,可就是敌不过苏眉笙。不论吵架,斗嘴,耍心机,样样都败在苏眉笙的手下。苏琳琅越是想要胜过她,就越是被她整的很惨。 苏琳琅唯一赢过苏眉笙的只有一样,那就是身份,嫡女的身份。这是苏眉笙这个外室之女的身份永远无法超越的。可她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的额娘是否过的好,和苏琳琅作对并不是要争什么,只是为了不让额娘能随意被人欺负。 久而久之,总是败在苏眉笙手下的苏琳琅渐渐养成了嘴上逞一时之快,而骨子里则很是惧怕的心态。 这是苏眉笙要的效果。 “还有何话可说?”苏眉笙拿出惯有的傲横姿态斜睨着苏琳琅。 “贱……” “嗯?”苏琳琅刚吐出一个不敬的字,就被苏眉笙的气场给压了下去。 “哼!”苏琳琅气哼一声,转头离开。只能在心里怒骂:贱人,贱人,死贱人! 苏琳琅不敢骂出声,是忌惮着苏眉笙的阴毒手段。 在苏眉笙进宫的前一晚,她因有些得意忘形而辱骂了苏眉笙的额娘,当晚就被苏眉笙给下了泻药,害她足足拉了三天,差点把命给搭上。 看着苏琳琅的背影,苏眉笙露出了胜利的一笑后,急忙跑入后院,去见一年未曾见过面了的娘亲。 冯氏因为身份低微,住在苏府一处较为偏僻的后院里,原本无人去又杂草丛生的后院,在冯氏和苏眉笙两人的共同精心打理下,反而成为了繁华世俗里一处难得的世外桃源。 不大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四季都会开花的花草,陈旧破败的竹木屋,经过粉饰和修葺,反而成为了一栋清新淡雅的吊楼小屋。但凡有清风拂过,窗边就会轻轻飘动乳白色的纱帘。 在院子四周,有着一块一块大小均匀,分布整齐的菜园,绿油油的应季蔬菜应有尽有。 苏眉笙走入后院,见到丝毫没有变化的这一切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要没有变化,就说明额娘过的很好,起码,没有人来打扰,更没有人欺负。只有心情好的人,才会精心照顾着这些花花草草。 “额娘,我回来了。”还没进门,苏眉笙就大喊着。 她的声音刚落,竹屋里就探出一个妇人的头,咋一见到苏眉笙,立马惊喜道:“小姐回来了!” “袁妈,有没有好吃的,我可饿坏了。”苏眉笙一进屋,就放下包裹,抱住了自己的奶娘撒着娇。 年约五旬,却依旧不掩美貌的冯氏,掀开布帘就见到了这一幕:“你这孩子,一回来就喊饿,在宫里头没吃的吗?” “额娘,我可是赶了一天的路啊,看看我的小肚子,早就饿瘪了。”听见娘亲的声音,苏眉笙一个反扑,扑进了冯氏的怀里。 感受到女儿的亲热,冯氏慈爱的轻抚着她的秀发:“眉儿长高了。”她的眼里全是欣喜,女儿如此健康,脾性一点没改,可见宫中的生活不比家里差。 “老奴这就去准备饭菜,小姐,先吃点夫人做的糕点,垫垫。”袁妈端着一盘桂花糕过来了。 苏眉笙伸出一只手就准备去抓糕点,被冯氏轻拍了一下手背:“快去洗漱,一身风尘仆仆的,还不将灰尘都吃进肚子里了。” “是,额娘!”苏眉笙只得乖乖的去洗漱一番。 冯氏虽身份卑微,本身却带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为人恬静贤淑,有着与世无争的性子,只是家教严明。 在外人看来,苏眉笙就是个外室出生的野丫头,整日里混迹于市井之中,耍泼耍赖。可无人知晓,自小她就在冯氏的严教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苏眉笙懂事后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苏府不缺大小姐,而她也不是大小姐。在这个家中,只缺一个能保护额娘的人。 于是,她放弃了做额娘那种忍气吞声的淑女,而佯装成为了人见人嫌,又不敢得罪的混混女。 当苏眉笙洗漱完,想好好与额娘和奶妈聚一聚,聊聊家常时,一名小厮来到了竹屋外:“二小姐,老爷有请。” “我很忙,没空去。”苏眉笙随口回了一句。 冯氏无奈的摇摇头:“眉儿,不可失礼。” “额娘,我可是阿玛亲自送进宫的,你还要我去见他?”对进宫一事,苏眉笙一直耿耿于怀。 不就是欺负额娘身份低微吗?不就是欺负她是个外室之女吗?明明应该是苏琳琅进宫的,却非要逼着她进宫,若不是苏湛用额娘威胁,以她的脾性会如此顺从? “今日见着你如此健康开心,额娘也就不怨他了,他毕竟是你阿玛,既然回来了,就去见一见,也不会落人口实。”知女莫如母,女儿倔强的性格不能对着来,冯氏便好言劝道。 “额娘,你就是太心软,才处处被他们欺负。”回来一次不容易,苏眉笙不想让额娘不高兴,只得听从了冯氏的话,站起来走出了竹屋。 在外等候的小厮满脸嫌弃的看着自己脚上沾染了泥土的新布鞋,若不是老爷有令,他才不会来这种鬼地方。 心里不爽的苏眉笙一见小厮憎恶的在那里不断跺着脚上泥土的模样就越发来气,一声吼道:“怎的?来本小姐住处还脏了你的脚不成?” “不敢,不敢,小的可不敢。”小厮紧忙陪笑道。 苏眉笙露出了一副无害的笑容:“待本小姐明日去市集买一条大狼狗放在这里看家护院,谁要是敢接近,一定让他竖着进来,躺着出去。” 小厮的脸色顿时变色煞白,恐惧的暗自咽了口唾沫。 “还愣着作甚?带路啊。” “是是是!”小厮再也顾不得脚下是不是有泥,忙走在前面,老老实实的带着路。 …… 苏府书房内。 “老爷,二小姐来了。”小厮在门外恭敬的说道。 “进来!” 小厮伸手推开了书房门,待苏眉笙进去后,才又关上了门的站在一旁听候差遣。 “女儿见过阿玛。”苏眉笙有气无力的说着,敷衍的微微一礼。 五旬有余的苏堪因保养适宜,显得精神矍铄,容光焕发。在苏眉笙说完话后,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了她。 “回来了也不拜见阿玛,难道在宫中一年了还没学会规矩?”苏堪一开口就训斥道。 “女儿天生顽劣,无可救药了。”苏眉笙淡漠的说完,转头看了一眼书房,便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了下来,她可不想一直站着说话。 苏眉笙的不拘礼节,让苏堪皱起了眉头:果然是顽石,朽木难雕也。 “为何突然回来了?” “怕额娘被人欺负,就回来看看。”苏眉笙还是那副冷淡的语气。 “哼!”这话让苏堪没来由的动了怒,“只要你额娘不犯错,又怎会受罚?” “我额娘犯过何错?一直以来都是待在后院里,自己种菜,自己做饭,连苏府大堂都未曾踏入过一步,何错之有?”苏眉笙冷冷的看着苏堪。 这话让苏堪噎住了,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他已很少见到冯氏了,若不是还有个苏眉笙,只怕他早已忘了冯氏这个人。 最后,他想到了一个理由:“她的过错就是对你教女无方。” 苏眉笙冷笑一声:“阿玛可有教过我这个女儿?” 苏堪再次被噎住。 “自小,嫡姐就有先生教书识字,有琴师教琴识谱,有裁缝定期缝制新衣,住在高高的阁楼里,有下人伺候着。我呢?阿玛,您给过我什么?” “你……”被自己最不起眼的女儿这样质问,苏堪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你能长大成人活到今日,你和你额娘能有个避风遮雨的地方,难道不是苏家给的吗?” “哦,那可真要感谢阿玛大人了。”苏眉笙站起来行了个礼,“原来阿玛娶我额娘,只是为了让苏府多增加两双筷子而已。” “啪!”苏堪猛的一拍桌子,怒吼道:“放肆!” 面对这样的苏堪,苏眉笙毫无惧意:“若阿玛大人无他事,女儿告辞了。” 这次谈话又与往日一样,以不愉快而结束。 苏眉笙打开书房门,在跨出门槛时说了一句:“日后谁也不能欺负我额娘,如若不然,苏家定会少两双筷子。” 这次回来,她就打定主意,若是她不在的这几年额娘过的不好,大夫人和苏琳琅还敢再欺负额娘,她就会带着额娘和奶妈离开苏家。在宫中的这一年,她存下了不少银两,省着点用,一家人足够了。 这回,苏堪意外的没有咆哮,嘲讽道:“想离开苏府?你还没有这个本事。”他就笃定一个女子做不成大事。 “女儿是没有这个本事,可晋王有。”苏眉笙搬出了段景逸。 闻言,苏堪一震,“噌”的站了起来。 苏眉笙慢悠悠的转过身,看着苏堪:“若是晋王也没这个本事,皇上呢?皇上可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越听越心惊的苏堪下巴上的胡须都在微微颤抖。 “女儿进宫一年,并无其他成就,唯独一手颠勺,得到了皇上和晋王的欣赏,忘了告诉您,女儿在宫中可是做过皇上的御厨的。现如今每次给皇上做膳食,皇上都吃的龙心大悦,还会给女儿一笔赏银,阿玛,您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苏堪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大女儿:“你,你说的可是当真?” “是不是真的,阿玛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真伪了?” 第八十四章 咸鱼翻身 第八十四章咸鱼翻身 苏堪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眉笙的嘴角一扬,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若是哪一天我不高兴了,在皇上或是晋王面前说漏了嘴,阿玛,您说苏府还在不在?” “你……你……” 苏眉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再次转身走到门口:“只要我额娘平平安安,苏府也就平平安安。”说罢,跨国门槛,出了书房。 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苏堪用额娘威胁她进宫,如今,她用当今圣上和王爷来威胁苏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一招,是苏堪教她的。 看着空空的门口,苏堪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冷汗不知何时冒了出来,顺着脸庞落在了地上。 苏眉笙刚才的一番话,让他又惊又怕,若她所说是真的,苏府一家百十号人口就都握在了她的手里。 “来,来人。”良久,回过神来的苏堪喊道。 “老爷!”小厮立刻走了进来。 “备轿!” “老爷要去哪儿?” “我要去见内务府张大人。”为了确定苏眉笙所说是不是真的,苏堪决定去问个明白。 “是!” …… 出了书房,走在后院路上的苏眉笙也是紧张的一身香汗淋漓。 搬出皇上和晋王只是她虚张声势的一时计策,若真要被皇上和晋王知道她在这里擅自使用他们的名号吓唬人,还不得挨板子。 “皇上,晋王,你们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待我回宫后,一定多做美食作为赔罪……”苏眉笙边走边小声嘀咕。 回到竹屋时,奶娘已将饭菜都做好了。 “小姐,快吃吧,热乎着呢。”奶娘将盛好的一碗米饭放在了苏眉笙的面前。 既然都做了,也就不去想后果了,早已饿了的苏眉笙随即投入到了许久未曾吃到过的自家饭菜里。 “慢点吃,别噎着。”冯氏慈爱的看着女儿。 “额娘,我带了些银两回来,您好好收着,给自己和奶妈添置几身新衣裳。”大口吃着饭的苏眉笙口齿不清的说着。 额娘和奶妈一直过着拮据的生活,因此,她这回将在宫中赚到的银两都带了回来,日后再想办法赚嫁妆钱。 “你何来的银两?”冯氏一脸严肃的问道。 冯氏虽没进过宫,但也知道一个宫女的月响不会太多。女儿带回来的银两能够添置几身衣裳,可就不会是个小数目。 苏眉笙吞下嘴里的饭菜:“我赚的,额娘是不是忘了你女儿还会炒菜啊?” “你在宫中炒菜?”冯氏不解的看着女儿。 “我还曾是御厨呢。” “这……”这是冯氏万万没有想到的。 奶妈也是一脸的惊奇:“夫人,小姐可真有本事,女子还能做御厨,老奴都没听过。” “我还主厨过皇太后的百花宴。” 冯氏越听越喜,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没想到当年你非要去得月楼学厨,今日还真用上了。” “那是!”在自己娘亲面前,苏眉笙毫不遮掩骄傲之情。 “如今呢?可还是御厨?”奶妈禁不住好奇的问道。 苏眉笙摇摇头:“现下不是御厨了,可皇上还总是动不动就要我做膳食。” “这是为何?”冯氏和奶妈都听不明白了。 “我也不知道,都说龙心难测,还真是如此,谁也猜不透皇上在想什么。”连苏眉笙自己也没想明白,既然撤了她的御厨之职,为何还总是要她做这做那? 这次悠妃之事也是如此,平日里段景焕动不动就责罚她,可到了关键时刻,他又相信于她,暗自给了她自救的机会。 冯氏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儿。 “额娘,您在想什么?”苏眉笙觉察出了娘亲的发呆。 “没什么。”冯氏避开女儿的目光。 “奶妈,我还要一碗。”一碗饭一会就吃光了的苏眉笙还意犹未尽。 “老奴这就去盛。”奶妈拿着空碗,喜滋滋的进了厨房。 “眉儿,若是……”冯氏的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额娘,你想说什么?” 最终,冯氏还是没有说下去,改口道:“慢慢吃。”心想:或许是自己多想了,皇上怎么会看上一个宫女? 苏眉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额娘,说不定这几日阿玛会亲自来这里找您。” “这是为何?” “可能还会请你搬去上等房里住。”苏眉笙接过奶妈递过来的饭碗,接着吃了起来。 苏堪的性格她这个做女儿的最清楚,就是个捧高踩低的主,从他对她们母女两就能看得出来。 大夫人,也就是苏琳琅的额娘,名门出身,苏堪能有如今的官职就是大夫人的娘家给予了多方面的照顾,才有了他的今日。 就只看大夫人娘家的势力,苏堪就对大夫人百般忍让,千般依着,不敢有半句重话。 如她所料不错,今日她对苏堪说的那番话,只要苏堪去问了,回来后一定会对娘亲态度大变。 “刚才我对阿玛说了一些话,至于是什么话,额娘就不用知道了。”苏眉笙不想让娘亲知道的太多,知道的越多反而会担心。 冯氏对女儿的话,并不怀疑,身为母亲最懂自己女儿的聪慧,她们主仆三人能在这苏府安稳至今,都是女儿一手造就,只是她从不曾说起而已。 冯氏看了看竹屋,又看了看院子,以及周围的田园:“额娘不想搬,在这里住惯了,也清净惯了,若是搬去府内住,反而不适应。” “那就不搬。”苏眉笙支持娘亲的决定,以娘亲柔顺的性格,还真无法应对那些嚣张跋扈的主、奴。 “万一你阿玛前来可如何是好?”冯氏没了主意。 苏眉笙放下手里的碗筷,看着娘亲一本正经的说道:“额娘,往后只要是您不想做的,就不做。不想听的,就不听。阿玛绝对听您的,也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您了,就连大夫人和苏琳琅,也不敢在您面前放肆。” 这徒然的转变,让冯氏呆愣不已,可女儿不愿意说明,她也就不会去问。 反倒是奶妈忍不住了,担忧道:“小姐,大夫人一直对夫人不敬,就是仗着娘家势大,想要大夫人对夫人改变态度,如何可能啊?” “万般皆有可能!”苏眉笙露出了一丝诡笑,心道:大夫人是吧?你就是娘家官职再高,也高不过皇上!这回也让你尝尝看人脸色,忍气吞声的滋味。 “眉儿,不可太过跋扈,以免引人嫉妒。”冯氏轻声训道。 “是,女儿谨遵教诲。” 在宫中,是婢女,回到家,就是主子。回到家的苏眉笙吃饱喝足后,优哉游哉的陪着娘亲过起了许久未成过了的悠闲生活。 “额娘,三年前那坛埋在地下的梅花酒可还在?”正帮着娘亲给院子里的花浇水的苏眉笙忽然问道。 “在,一直未成出土。” “明日我和奶妈挖出来,我要带进宫去。” “随你意。”修剪着花枝的冯氏应道。 “额娘,我还要一些您亲手做的虎皮凤爪。” “嗯!” “还要……” 冯氏停下了手里的活:“你是要带进宫给宫女们吃?” 苏眉笙双眼骨碌一转:“另有其人!” “对额娘也保密?” “呵呵……”苏眉笙回以一阵傻笑。 冯氏溺爱的看了一眼女儿:“还想要什么?” “还要您做都糕点,一些我们自己种的瓜果……” 待苏眉笙说完一大堆之后,冯氏提醒道:“你如何一人带进宫去?” “雇马车!”直到此时,苏眉笙才发现自己在宫中的人缘不是一般的好,光结拜的就有三个,外加锦儿、甜瓜……还有…… “明日,额娘和奶妈一同做,你就好好在家休息休息。” “多谢额娘!” 入夜后,不大的竹屋里亮起了烛光,冯氏和奶妈一边缝缝补补,一边听着苏眉笙说起宫中的各种趣事。 一家人,其乐融融! 忽然,有人敲响了屋门。 屋中除了苏眉笙,冯氏和奶妈皆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来着后院敲响过屋门。 “是阿玛来了。”苏眉笙随意道。 “啊?”冯氏紧忙站了起来,整理着身上的衣着。 奶妈刚要去开门,就被苏眉笙给拦了下来:“你们都坐下,谁也不用去开门。” “眉儿……” “额娘,可还记得我今日说的话?只要是您不想做的,就不做。不想听的,就不听。您真的想见阿玛吗?” 冯氏缓缓的坐了下来,苏堪这个名字已经在她的记忆里变淡了,她已不记得他的模样了,如今除了空有的名分,她与苏家人没有任何接触。 见苏堪?她并不想。 “门外站的不仅仅是阿玛,还有大夫人。”苏眉笙说道。 “小姐,我们该如何做?”奶妈也没有主见。 “看我的。”苏眉笙清了清嗓子,“是何人?” “眉儿,是阿玛,开开门。”果然是苏堪的声音。 “我们都睡下了,有何事就说吧。” “阿玛想见见你额娘。” “额娘早已睡下,总不能叫醒她来见您吧?要不,明日再来?” 这时,突然响起一个嚣张的女声:“苏眉笙,你是个什么东西……”声音嘎然而断,似被人捂住了嘴。 “大夫人?”苏眉笙故作惊讶道:“真没想到大夫人也来了,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呀……” 第八十五章 扬眉吐气 第八十五章扬眉吐气 “眉儿,阿玛命人收拾出了上等房,明日你随你额娘一同搬过去。”苏堪尤为罕见的没有因为苏眉笙的不开门而发怒,反而语气柔和,难得对她露出了少有的慈父语气。 冯氏和奶妈再一次惊诧的面面相视,苏眉笙说的分毫不差,不仅苏堪和大夫人王氏都来了,还真的是来劝说她们搬离此地。 毫无任何讶异表情的苏眉笙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多谢阿玛!” “阿玛还特意挑选了两名小厮和两名婢女,好生伺候着你额娘,日后你可以安心待在宫中,不用再为你额娘担心了。” 如此语气,如此待遇,让仅仅只是听着的冯氏不由的心里一酸,黯然落泪。 见着娘亲那烛光下晶莹的泪珠,苏眉笙的一双秋目卒然一冷:“多谢阿玛的好意,女儿和额娘天生身份低下,怕是住不起那么好的屋子,也享受不了那么人的伺候,女儿和额娘还是仍旧住在这里好了。” “眉儿……” “不过……”苏眉笙话锋一转,“日后需每月按时给我额娘五十两月例,每月添置两套新衣裳,每月的米粮不能间断,每三日要送上鸡鸭鱼各一只,每日要有新鲜瓜果蔬菜……” 随着苏眉笙一句接一句的说出来,冯氏听得目瞪口呆,这些都是她从未想,也不敢想的。 而苏堪更是给了冯氏更加的惊愕。 “好好好,阿玛都答应。”苏堪连忙应下,唯恐苏眉笙不提条件似的。 “另外!” 苏眉笙才刚张口,冯氏急得只摇双手,刚才那些条件已经让她震惊不已,若再说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的住。 苏眉笙对着娘亲粲然一笑后,接着说道:“另外,没有我额娘的允许,谁也不能踏入后院一步。且苏府上下都要对我额娘毕恭毕敬,下人们见了我额娘都要行礼,尊称二夫人,就连嫡姐也不例外。若哪一天让女儿知道谁敢对我额娘不敬,故意使绊,无中生有,鸡蛋里挑骨头,可就别怪女儿翻脸不认人!” “好好好,阿玛全都依你。” 苏眉笙的最后一句就是说给大夫人王氏听的,直到她说完,王氏也没有吭一声,可见,是被苏堪给压制住了。 苏堪的态度,今晚震慑的效果,都让苏眉笙很满意,打了个哈欠:“女儿想说的都说完了,阿玛请回吧。” “……眉儿。”片刻后,苏堪终于说出了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待你回宫后,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替阿玛多多美言几句。” “这就看女儿的心情了。”苏眉笙懒散道。 “阿玛就全靠你了,你歇息吧,阿玛回去了。”至始至终,苏堪的语气都显得尤为低下,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威严。 苏堪走后,冯氏怔怔的看着女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光冯氏一脸泪痕,就连奶妈也是泪流满面,多少年了,夫人忍受了多少年的委屈和冷落,直到今日才得到了公平对待。 “小姐,您对老爷说什么?为何老爷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奶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见夫人没问,就直接问了出来。 “其实很简单,我只是说皇上喜欢吃我炒的菜。”苏眉笙简化了与苏堪的对话过程,“阿玛就以为我可以替他在皇上面前美言了。” 奶妈似乎明白了。 从今晚苏堪的到来,苏眉笙就料定他一定去打听过她在宫中的事情,虽说这一年来,她经常受罚,可主厨成功皇太后的百花宴,以及皇上爱吃她做的膳食,整个宫中人人皆知,每次都能获得赏银也是事实,仅凭这三件事,就能让苏堪不敢再得罪她。 “眉儿,太多了。”冯氏幽幽的说道,她并不责怪女儿,女儿用的这些伎俩都是为了保护她这个额娘,若哪一天这些伎俩被戳破,她也无所谓,只要女儿好好的,她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这一次,要的太多,让清贫惯了的她一时无法接受。 “不多!”苏眉笙不赞同娘亲的话,“这是苏家欠您的,女儿只是要回来罢了。” 苏眉笙心里清楚,她这回是真的狮子大开口了,就算是宫中的妃子,一年的年例也才三百两,她这一次就要了六百两,相当于一个贵妃的年例。 可那又怎样? 娘亲是她唯一的亲人,要的再多也不嫌多。 …… 翌日,当苏眉笙还在睡梦中时,奶妈在院子里的一声惊呼,叫醒了她。 披头散发,一身亵衣的苏眉笙揉着惺忪的双眼来到了屋门口。 “小姐,您看!” 苏眉笙顺着奶妈指的方向一看,嚯,院子门口出现了一座“小山”。 菜米油盐,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外加两匹上等绸缎。 “这些都是你阿玛派人送来的吧?”冯氏来到苏眉笙的身后,看着那座“小山”淡然道。 “嗯!我说没有您的允许不能进来,他们就只好放在院子门口了。”苏堪的言出必行,很合苏眉笙的意。 她走下吊楼,打开院子门,从一篮瓜果中拿起一个苹果,擦了擦后咬了一口,结果皱起了黛眉:“一点也不甜,还不如无我们自己种的瓜果好吃。” “小姐,一会老奴给您做苹果饼吃。”奶妈乐滋滋的搬运着东西。 苏眉笙甜甜道:“多谢奶妈。” 看着与娘亲的差不多年纪的奶妈一个人忙碌着,苏眉笙不禁有些心疼,追上奶妈:“再找个婢女吧,也多个人替您分担分担,去集市跑腿什么的也就不用您亲自去了。” “小姐!”奶妈一脸的感动,她怎会听不出苏眉笙话里的关切之意。 “我们如今有银子了,找个老实勤快的姑娘。” “好,多谢小姐!” 吃过早膳,苏眉笙在头上随意的挽出一个发包,剩余的青丝直接在脑后织成一条大辫子,换下裙袍,穿上宽松舒适的衣裤,脚上一双薄底布鞋,斜挎一个布袋,便出了后院,直奔集市。 从小在集市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她,不说是街头霸王吧,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孩王”,一年没见那些兄弟们了,她还怪想念的。 以往苏堪给她定下的规矩是只能走苏府的后门,不得走正门,以免给他丢人。可今日,她特意放弃后门,而走正门。 走正门就需穿过苏府的正堂和前院,平日里苏眉笙经过的地方但凡遇上奴仆,皆都被他们无视。 这回,她一路走过,不断有:“二小姐好!”的恭敬声音响起。 苏眉笙甚至连头都不点一下,高昂着头的走过正堂和前院,在小厮们恭恭敬敬打开的正大门里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台沿上,苏眉笙心情愉悦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苏家二小姐,终于扬眉吐气了。 …… 一年没来集市,依旧热闹繁华,随处能听见各种各样的叫卖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在苏眉笙看来,是那样的亲切。 “笙哥?”夹杂着童音的声音突然在苏眉笙的背后响起。 她一转身就见到了一个十二、三岁,一身粗布衣裳,脸上还带着稚嫩的男孩。 “狗蛋!”苏眉笙惊呼道。 “笙哥,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花眼了。”被苏眉笙认出来的狗蛋越发的开心了。 苏眉笙走过去,伸手就拍了一下狗蛋光溜溜的头顶:“你小子长高了不少。” 狗蛋嘿嘿的傻笑着。 “其他兄弟呢?”苏眉笙四处看着,寻找着其他的熟悉面孔。 “都还没出来呢,我这就去找他们,他们若是知道笙哥回来了,一定特高兴。”狗蛋说走就走。 “等等!”苏眉笙唤住了狗蛋,“要他们都去得月楼,今日笙哥我请兄弟们饱餐一顿。” 狗蛋一愣,随即脸上笑开了花:“得嘞,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一溜烟,狗蛋就消失在了人潮拥挤的人群里。 苏眉笙直接朝得月楼走去。 得月楼是她学厨的地方,也是本地最大的一家酒楼,进去的人非富即贵,一般平民老百姓根本吃不起。 贵的东西自然有贵的道理,起码厨艺正宗,味道一流,才能够吸引源源不断的有钱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苏眉笙才能学得一手高超的厨艺。 来到得月楼门前,苏眉笙抬头看着那熟悉的牌匾,学厨的往事历历在目。 得月楼有三层,越往上面积越小,价格也越贵,三楼是三个包间,大多被达官贵人订下,二楼是雅堂,多为家底丰厚的文人墨客所喜爱,一楼是大厅,常常是那些慕名而来的流动食客。 正当苏眉笙看着匾额发呆时,从里面匆忙走出来一个人,因低着头走路,在擦肩而过的撞上了苏眉笙手臂。 苏眉笙瞟了一眼,正巧那低着头的人也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清楚的看到了那人双眼里的慌乱和左眼角旁的一颗黑痣。 相互一瞥后,那人快速离开了。 不认识的人,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走进了得月楼。 在一楼找了个靠后的大桌子旁坐了下来。 眼尖的店小二一见有客人坐下,端着铜茶壶满脸带笑的走了过去。 “客官,几位……小苏子?”店小二一眼认出了苏眉笙。 “郭子!”苏眉笙站起来拍了拍店小二的肩,“你为何做店小二了?真没出息。” 那年她和郭子一同进入得月楼学厨,她出师了,而郭子居然做了店小二,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郭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厨胖子嫌我没天赋,不收我为徒。” 闻言,苏眉笙只能干笑。 “你走后,厨胖子整天说你如何如何的好,学东西如何如何的快……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想额娘了,就告了几天假。” “哦,想吃什么?” “一会再说,我还在等人。” “那我一会再来。” 苏眉笙点点头,复又坐了下来。 坐在最后面,放眼就能将整个一楼看得清清楚楚,在目光扫过掌柜柜台时,一抹熟悉的人影让她一怔。 第八十六章 由假成真 第八十六章由假成真 “什么?没银子?”掌柜瞪着一双精明的眼睛对着眼前这位客官一顿细瞧。 此男子长相俊美,身着昂贵的华服,腰带上嵌着的那粒红宝石一看就是个稀有物,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没有一丝杂色,光这几样东西,就能看出此人非富即贵,左看右看都不像是骗吃骗喝之人。 “这样吧,用这块玉佩抵这顿饭钱。”男子说着,取下了腰间挂着的一块通心圆玉,放在了掌柜的面前。 掌柜立时睁大了双眼,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好货没见过? 这块玉少说也是千两银子不止。 嘿嘿,赚到了! 欣喜若狂的掌柜刚要去拿那块玉佩,立马被一只纤纤素手给抢先一步抓在了手里。 “陈掌柜,他的饭钱,我出。”苏眉笙一边看着手中的玉佩一边豪爽的说道。 “苏眉笙?”男子和陈掌柜异口同声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苏眉笙对着男子顽皮的眨了眨眼后,转而将一锭银元放在了陈掌柜的面前,拉着男子走到了自己的那张大桌子旁,才松开了手。 她对着男子微微一福:“奴婢见过晋王,刚才多有冒昧,还请见谅。” 此男子不是别人,真是晋王段景逸。 看着眼前脱去宫服,换上简谱素衣,却别有一番伶俐绚丽之美的苏眉笙,段景逸的嘴角泛起了一丝暖笑。 “本王还要多谢你的慷慨解囊。” 苏眉笙双手将玉佩奉上:“物归原主。” 段景逸并没有收回玉佩:“算是本王还你的饭钱。” “奴婢可不敢收,如此贵重之物,都可以买下这栋酒楼了。”见段景逸仍然没有收回的意思,苏眉笙接着道,“再说了,若奴婢真要拿了此物,万一被人当成偷盗皇家财物之人,岂不是死罪?” 皇家御用的东西,尤其是随身携带之物,即便是流入市井之中,也无人敢用,无用敢留。 陈掌柜是不知段景逸的身份,若是知道了,打死也不敢收下这块玉佩。 段景逸轻笑一声,伸手拿走了苏眉笙一直双手捧着的那块玉佩:“等你回宫后,本王再还你饭钱。” “那上回悠妃之事,晋王帮奴婢找出了稳婆和小盛子,奴婢该如何谢晋王呢?”苏眉笙歪着头,睁着水汪汪的秋目,看着他。 段景逸不笨,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就是在提醒他:她苏眉笙欠他的更多。 “好吧,本王不还你的饭钱了。” 苏眉笙这才展颜而笑。 “别站着了,坐吧。”段景逸率先坐了下来。 “奴婢可不敢!”苏眉笙依旧站着。 “这里不是宫中,你此时也不是宫女,而是户部侍郎苏湛苏大人的二女儿,苏府的二小姐苏眉笙。”段景逸也绕了一次大圈的提醒着她。 “噗嗤!”苏眉笙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是,本小姐听从晋王安排。” 见惯了中规中矩的女人,这样顽皮的苏眉笙反而让段景逸觉得尤为可爱。 待坐下后,苏眉笙主动给他倒着茶,好奇的问道:“晋王是出门时忘了带银子吗?” 段景逸微微摇头:“是被偷了。” “啊?”苏眉笙一愣,下一刻,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她无法想象武功高强的堂堂晋王,居然会被人偷了银子? 面对苏眉笙的大笑,段景逸既不喝止,也不恼怒,而是一脸淡然的喝着茶,仍由她笑着。 倒是这样的大笑声频频惹来无数食客的目光。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眉笙渐渐收了笑声,喘着粗气,她的脸上还残留着忍俊不止的笑意。 倏地,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猛的站起来:“原来是他!” 段景逸不解的看着她。 “晋王,奴,本小姐有办法找回您的银子。” “并无多少银两,找不找得回都无妨。” “不行,这是本小姐的地盘,敢偷本小姐朋友的东西,就是不给本小姐面子。” 朋友? 一道不易察觉的喜悦闪过段景逸的眼眸。 “你打算如何找回?”段景逸饶有兴趣的问道。 “晋王,这您可就不知道了,本小姐从小就在这条街上混,只要一声令下,不论那小偷藏在何处,我的那些兄弟们就是挖地三尺,也一定能把他找出来。” 看着脸上洋溢着豪迈和自信的苏眉笙,段景逸哑然一笑。 难怪她如此古灵精怪,难怪她能爬树…… 果然与众不同。 察觉到自己在晋王面前有些失态,苏眉笙又坐了下来,叹息一声:“唉,只怪大庆朝太过和平盛世,不然,本小姐也去参军,像花木兰那样成为一名受万人敬仰的大将军。” “本王宁愿你一直都是苏府二小姐。” 苏眉笙扭头看向段景逸,刚要问为何,一群高矮不一,年龄不大的男孩走了过来。 “笙哥,你终于回来了。”领头的一个男孩,年龄稍长,约十五、六岁,长得浓眉大眼,体型健壮。 见兄弟都到了,苏眉笙也坐不住了,再度站起来:“虎子,饭一会再吃,给哥办件事。” “笙哥只管说。”虎子说道。 “这位是……”苏眉笙指着段景逸,想要做个介绍,却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若说是王爷,岂不吓坏了众人? “我是你们笙哥的朋友。”段景逸主动说道。 “……对,是我的朋友段先生。”苏眉笙顺着他的话接了下来,“段先生方才在这里吃饭,银子被偷了。” 虎子一听,来气了:“谁敢偷我们笙哥朋友的银子?我找他去。”说走就走。 “等等,我知道是谁。”苏眉笙叫住了虎子。 “是谁?” “是一个左眼角旁长着一颗黑痣的人。”在听到段景逸的银子被偷时,苏眉笙就立马想起了这个人,从他那慌张的眼神,她就确定一定是此人偷了银子。 “好,我们这就去找。”虎子一挥手,跟着他进来的一群人又再度跟着他走了出去。 “我的兄弟们可爱吗?”苏眉笙炫耀道。 段景逸略微点了点头:“他们为何要叫你笙哥?” 明明是个女子,偏偏被人叫成哥,多少都令人感到奇怪。 “叫姐多没气势?自然要叫哥,才有威力。” 段景逸一脸的恍然大悟。 “不出半个时辰,你的银子就会被找到。”苏眉笙笃定的说道。 一丝微讶出现在了段景逸的脸上:“本王拭目以待。” 既然在等待,就不能干坐着,苏眉笙又是主客,段景逸是过客,她这个主人就得陪着客人多聊聊。 “晋王为何会到此?还无随从跟随?” “本王路经此地,侍卫前去换马了。”段景逸只说出了一半,另一半是在知道苏眉笙告假回家后,他便舍近求远的从此地经过,只为了试试能否遇上她。没想到还真遇上了,只是遇上时,出了点意外。 “得亏晋王遇上了本小姐。” 段景逸颇有深意的看着她:“何时回宫?” “明晚就得回宫了。”说起回宫,苏眉笙有些不舍,在外面她自由自在的像只鸟,一回宫,就像只困在笼子里的鸡,想飞都飞不起来。 “本王留下一名侍卫,送你回宫。” 苏眉笙连忙摇头:“万万使不得,晋王的安全更重要。您看,一时没有侍卫在身边,连饭钱都没了。” “哈哈!”段景逸被逗笑了,“也只有你敢如此对本王说话。” 苏眉笙淘气的吐吐舌头。 段景逸定定的看着这样的她:“苏眉笙!” “嗯?” 正在喝茶的苏眉笙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下句,抬起头看向了他。 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她不由得一愣。觉察到不对劲,她慌忙避开他的目光,低下了头。 这时,一道夹棒带刺的声音响起:“苏眉笙,你可真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这声音,不用看苏眉笙就知道是谁,除了苏琳琅不会有别人。她也懒得理会,自顾自的喝着茶。 “怎么?哑巴了?你本事不小啊,刚回来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看着如此俊美的一个男人坐在苏眉笙的身边,苏琳琅就来气。 “大胆!”一脸肃严的段景逸猛然暴喝。 突然的喝声吓了苏琳琅一跳,正待说话。 一名黑衣男子走过来对着段景逸,双手抱拳,恭敬道:“晋王,马匹已备好。” 晋王? 苏琳琅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吓得“扑通”跪了下来:“小女子不识是晋王,请晋王恕罪。”她被吓的连声音都成了破音。 苏眉笙冷眼旁观的看着脸已然成了土色的苏琳琅。 段景逸微眯着眼眸望着跪在地上的苏琳琅:“听闻苏家大小姐为人刁钻跋扈,果真所言不虚。” 就从刚才苏琳琅的嚣张,他不难想象出身为外室之女的苏眉笙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苏琳琅哪敢说话,整个人抖成了筛子。 “回去告诉苏堪,苏眉笙现如今是宫女,虽无品级,也是官女子,他若纵容家室辱骂官女子,就是辱骂圣上,此罪当诛。” 段景逸的一字一句都犹如重锤重重敲在苏琳琅的身上,当听到“此罪当诛”四个字时,她差点吓晕过去。 “是是是,小女子一定会一字不漏的传达。”苏琳琅舌头打结的说道。 “滚!” 苏琳琅在婢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狼狈不堪的跑出了得月楼。 其他桌的食客见到的只是苏琳琅突然跪了下来,却并没有听清他们说的话,在苏琳琅离开后,认识她的人,纷纷小声议论起了这位苏家大小姐。 看着苏琳琅的背影,苏眉笙心中暗笑:苏琳琅你不是不信邪吗?非要跟我斗,这回可好,撞正主身上了。 之前苏眉笙临时搬出晋王和皇上,只是为了替额娘建一个盾牌,防止趁她不在,额娘会被苏家人欺负,没想到这回晋王还真间接的帮了她一把。 她能想到,苏琳琅回去后,只要一说她与晋王在一起,苏堪就会更加相信她有晋王这个靠山的事实。往后,苏堪就越发不敢有轻视额娘之心。 “晋王,多谢!”苏眉笙由衷的感谢着。 本来很好的心情,被人平白无故的给破坏,段景逸一脸阴骘,在听到苏眉笙的话后,阴骘立即一扫而光。 她懂了他的用意。 第八十七章 母凭女贵 第八十七章母凭女贵 “日后有何委屈,尽管对本王说。”此时,段景逸的声音又恢复到了原有的清朗。 “是!” 这时,虎子带着众孩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笙哥,银子找到了。”虎子将一个鼓囊囊的精致锦袋放在了桌上。 苏眉笙拿过来,掂了掂,挺沉,遂递给了段景逸:“看看有没有少。” 对此不在意的段景逸就凭着这群孩子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他打开锦袋看了看:“一文不少!”再一算,刚刚半个时辰。 最高兴的是虎子:“笙哥,段先生,你们不知道,我们是在赌场找到那家伙的,去的时候都输掉一半了,我们硬逼着赌场老板给退回来了。” 段景逸突然来了兴致:“如何让赌场老板退的赌资?” 赌场,段景逸清楚,都养着一群打手。看这些只是一群孩子,并无功底,身上也无伤痕,可见没有打斗过,能让赌场老板退钱,不是件容易的事。 虎子大嘴一咧,露出两只虎牙,憨厚道:“不怕段先生笑话,我们光看那锦袋就知道您是有身份的人,那盗贼说锦袋里有千两银票,五枚金叶子和一百两白银,就更加肯定您是有钱人,为了把赌输的钱要回来,我们说这钱袋的主人是朝中大将军,谁得罪了谁倒霉,那赌场老板一听,二话不说的全给退了。” 整个过程听着简单,却显示出了这群孩子们的敏锐观察和应变能力。 段景逸与贴身侍卫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眼中皆都露出了赏识。 从锦袋里拿出那锭一百两的银子放在桌上,段景逸微笑道:“这些请你们吃饭。” 一百两! 众孩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段先生,您是笙哥的朋友,帮您找回银子只是举手之劳,不敢让您破费。”虎子嘴上这样说着,眼睛还盯在银子上。 他们都是一群穷苦孩子,上不了学,就只能混迹街头,有几人见过这么大的银子? 身为王爷,区区一百两银子不算什么,苏眉笙不客气的将银子塞进了虎子的手里:“拿去,想吃什么尽管去吃。” 有了苏眉笙的发话,虎子这才握紧了那锭沉甸甸的银子。 段景焕又拿出一叠银票:“空无,给这群孩子们分下去,让他们去买几身衣裳。” “是!”一旁的侍卫空无,接过银票,开始分发。 “这个……”对此举动,苏眉笙还真没看明白。 “若是你们收下了我的银票,就得跟我走。”段景逸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苏眉笙瞬间茅塞顿开,晋王这是在招揽人才。 她心里大喜,对虎子一干人等急忙说道:“快,都收下银票。” 有了苏眉笙的话,一直没有接下银票的众人这才纷纷接了过来。 这样的执行力,这样即使再穷面对钱财也不贪婪的一群人越发让段景逸中意。 “笙哥,段先生要带我们去哪儿?”虎子一头雾水的问道。 苏眉笙凑近虎子耳边说了句:“段先生是当今皇上的弟弟,人称晋王,他这是有意招揽你们成为他的手下。” “啊?”虎子当场惊在原地。 “啊什么啊,赶紧跪下。”苏眉笙提醒道。 虎子第一个跪了下去,还不忘对着身后的人大喊,“跪下,都跪下……” 虎子身后的人皆都一脸懵逼的跟着跪了下来。 “段先生,承蒙您的不嫌弃,虎子和兄弟们愿意跟您走。”虎子聪明的没有在这大众广庭之下道破段景逸的身份。 段景逸站起来,满意的点点头:“都起来吧,先去饱餐一顿,之后去驿站找我。” “是是!”虎子忙磕着头。 “苏眉笙,明晚,空无送你回宫。”段景逸说完,便离开了。 苏眉笙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笙哥……”从地上站起来的虎子看着手里这么大一锭银子为难道,“这么多银子,我们就是吃十顿也用不完。” 双眼一瞪,苏眉笙抬手朝虎子头上敲了一个爆栗,“你们就不能每人给自己额娘也带点好吃的回去?光顾着自己吃了?” 虎子这才顿悟,傻呵呵的一笑:“对对,笙哥说的对。” “你们还愣着作甚?都坐下,赶紧点菜,我都饿死了。”苏眉笙完全一副大哥大的模样。 “小二,小二……”虎子这一亮开嗓子的喊,立刻惊扰了四方邻桌,“看什么看?”虎子不爽的怼了回去。 食客们瞬间收回目光,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谁也不想惹事。 店小二郭子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虎子毫不客气的什么贵点什么。 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对着手里的银票爱不释手,苏眉笙笑了:“瞧你们那点出息。” “笙哥,段先生到底是何许人物?如此大方?还要我们跟他走?”狗蛋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这一问,除了虎子,其他人也都看向了苏眉笙。 “他是你们的金主,日后跟着他不愁吃穿。” 点完菜的虎子一屁股坐下来,手一挥:“都别问了,回头我再细细告诉你们,这回,我们真是沾了笙哥的福了。”虎子到了此时还激动的心脏猛跳。 能跟着王爷,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苏眉笙看着虎子:“日后好好做事,别给我丢脸。” “笙哥放心,兄弟们绝对给你长脸。” 苏眉笙欣慰的点点头。 “笙哥明晚回宫?”虎子问道。 “嗯!”一提起回宫,苏眉笙就无精打采起来。 “兄弟们明晚一起送你。” “不……”苏眉笙刚想回绝,随即改变了主意,“行,记得叫辆马车来。” “马车?” “我有很多东西要带进宫。” 虎子听懂了:“包在我们身上。” …… 在外野了一天的苏眉笙直至傍晚时分,才返回了苏府。 她依旧走的正门,一跨进门槛,就见到了在前院来回走着,神情焦虑的苏堪。 苏堪一见到苏眉笙,便急忙走了过来:“眉儿,你可回来了。” “阿玛在等我?”这倒是让苏眉笙大感稀奇,几曾何时,这位阿玛大人亲自在这里等她回来过? “阿玛一直在等你。” “有何事?” “晋王可有消气?”苏堪紧张的问道。 原来是为这事,苏眉笙立马明白了。也由此可见,苏堪对她之前说的那些话更加相信,才会从她这里打听情况。 “都怪你嫡姐太无礼,惹恼了晋王,阿玛本该亲自去赔罪的,又怕晋王不见阿玛,这……”苏堪越说越激动,脸上全是懊恼和悔恨。 心里冷笑的苏眉笙露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晋王有没有消气,女儿就不知道了,但生气是一定的,就看日后苏家的人是不是还会在外面横行霸道。” 苏琳琅和大夫人仗势欺人的名声早已在外传开,苏堪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连晋王都有所耳闻,这件事他苏堪就不能再置之不理。 “眉儿说的对,日后阿玛一定严整家规。” “还有别的事吗?”苏眉笙没了再说下去的心情,她本就对苏琳琅和大夫人的事不敢兴趣,整不整治家规,也与她无关。 “再过些时日就要入秋了,大夫人特意给你备了些厚置的衣物……” “不用了。”苏眉笙打断了苏堪的说话,“宫里什么都有,我带着反而累赘。”说罢,骄傲的仰起头离开了前院。 现如今想要巴结她? 凉凉吧。 苏眉笙一离开,大夫人王氏才走了出来。方才的一番话,她都听见了,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看着苏眉笙的背影,王氏恨得眼角不断抽动:“好心当成驴肝肺,呸!真把自己当成东西了。” “你就消停点吧,琳儿今日差点惹下大祸,你们再不收敛,整个苏家就完了。”苏堪虽不敢大声训斥,但言语间已透露出了不满。 “你这是在怪我和琳儿?”受了委屈的王氏埋怨的看着苏堪。 “唉!”已无心情再纠缠下去的苏堪一甩袖袍,进了屋内。 一直以来被苏堪百依百顺惯了,在苏家高高在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女主人王氏,在一夜之间,变为了得看冯氏和苏眉笙的脸色行事,甚至连苏堪也不再事事听从于她,逐渐偏向冯氏,这让王氏感到倍受冷落,身份地位也在直线下降。 若她再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万一惹怒了苏眉笙,一状告到晋王,甚至皇上面前,不仅苏家会毁于一旦,还会牵连自己的娘家。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心里憋屈的王氏,第一次尝到了仰人鼻息的滋味。 …… 回到后院,苏眉笙刚一打开家门,就被满屋子大大小小的礼包礼盒给堵在了门口。 “奶妈,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苏眉笙只能透过那些礼包礼盒的缝隙寻找人影。 “小姐,您回来了。”奶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这些都是老爷送给夫人的,老奴还没整理完……” “通通扔出去。”一听是苏堪送的,苏眉笙就心生厌恶,抓起一个礼盒随手扔进了院子里。 苏眉笙见过市侩的,没见过如此市侩的,还是自己的亲爹,真以为给她们送点东西,就能弥补这么多年来的亏欠? 若不是有晋王和皇上的名头,他苏堪会如此大献殷勤? 随着东西一样一样被扔出去,屋子里渐渐清空,恢复了原貌,苏眉笙才得以进了家门。 “日后,他们再送我们不需要的东西,就直接扔到院子外面去,别碍我们的地方。”苏眉笙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一通忙活,害她出了一身汗。 冯氏拿出手帕为女儿轻轻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眉儿,你阿玛说今日你嫡姐被晋王给训斥了?” 一听这话,苏眉笙笑了:“那是嫡姐没长眼,晋王就坐在女儿旁边,她一上来就骂人,自然惹恼了晋王。” 此刻回想起苏琳琅被吓的脸成土色,她就想笑,还亏得苏琳琅脸上抹了不少胭脂水粉,不然更难看。 “你如何遇见晋王了?”身为晋王,却如此帮着一名宫女,冯氏多少有些不安。 “这事说来巧了,女儿和兄弟们去得月楼吃饭,遇上晋王也在,正丢了银两无法支付饭钱,女儿就随手给付了,还帮他找回了银袋。” “原来如此!”冯氏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那股没有说出口的担忧也在此时顿然消失。 自己的女儿有多优秀,她这个做娘亲的最清楚。若皇上对自家女儿有意,而晋王也有此意,一旦引起龙虎相斗……她不敢往下想。 还好,已没有了这种顾虑。 第八十八章 四人同心 第八十八章四人同心 三天的假期,转眼即过,最后一日在离开之前,苏眉笙特意去与黎靖之道了别,返苏府时,已是傍晚时分。 虎子等人早已候在了府外,雇来的马车上装满了鼓囊囊的七八个大布袋和一坛洗净了坛身,坛口未拆的酒坛。 “笙哥,你回来了。”一见到苏眉笙,虎子迎了上去。 “都准备好了吗?”苏眉笙问道 “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虎子答道。 如今的虎子一干人等,一个个都穿着一身新衣裳,面带兴奋,精神抖擞。可见,都已经归入了段景逸的麾下。 一旁的奶妈双目含泪的看着苏眉笙:“小姐,夫人怕自己的伤心影响了您的心情,就先返回后院去了。” 苏眉笙能理解娘亲的心情,她也怕这种别离的场面:“奶妈,你和额娘都要照顾好自己,待明年我再告假回来看你们。” 奶妈直点头。 “空无见过苏姑娘!”段景逸留下来的侍卫空无对着苏眉笙双手抱拳道。 “辛苦了!”苏眉笙微微一福,她这一礼,行的不是尊卑之礼,而是感谢之礼。 “苏姑娘客气。”空无简略道。 “眉儿。”苏堪手里拿着一个锦丝包袱走了过来。 苏眉笙双眼一瞥,发现王氏和苏琳琅都站在了府外。 这一次,苏堪,王氏和苏琳琅三人罕见的一同出来送行,却在苏眉笙的眼中并无稀奇,这三人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 她心知肚明,这三人能首次出来送她,不过是因空无的存在。空无是晋王的人,晋王此举无疑是对苏眉笙的一种重视,善于做表面功夫和趋炎附势的苏堪又岂会放过表现出慈父形象的大好机会? “这是大夫人特意为你买的一些祥记有名的糕点,夜里饿了也能填填肚子,千万别饿坏了身子。”说得无比关心感人的苏堪将包裹送到了苏眉笙的面前。 苏眉笙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接过来,淡淡道:“我额娘早已为我准备了吃食,不劳大夫人操心了。”说罢,转身坐上了马车的边缘,大喊一声,“走!” 一行人缓缓离开了苏府门口。 留下了一脸难堪的苏堪站在原地,发怒是不敢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眉笙离开。 王氏脸色铁青,同样只能憋着。 苏琳琅面带怯意的紧挨在王氏的身旁,如今对苏眉笙有一种见着就怕的心理阴影,以往还敢逞嘴上之快,如今,连这一点能耐都被晋王说的“此罪当诛”四个字给吓没了。 而这一次离开,是苏眉笙最放心的一回,起码,娘亲和奶妈不会再被苏家的人欺负,也不用再遭人白眼了。 …… 直至第二日凌晨,苏眉笙才抵达紫禁城,返回宫中。 返回宫中后,少不了一顿走宫串殿,七八个鼓囊囊的大布袋一日不到,就只剩下了空袋子。 养心殿。 这日晚膳时分,李德海摆好饭菜后,等待着段景焕的入座。 段景焕刚走到偏殿门口,不由的动了动鼻翼:“这是何酒?为何如此香?” 身为帝王,自是喝遍了各种名酒,可今日这种酒的香味,他第一次闻到。 “回皇上,此乃梅花酒。” “宫中何时有了这种酒?”询问后,段景焕坐在了小几前,那股清逸芳香的酒味越发的扑鼻。 李德海忙端起玉瓷酒壶,倒了一杯酒。 淡粉色的酒在白玉杯里越发显得清雅素淡。 看着杯中酒,段景焕忍不住的轻啄一口,如唇冰凉,入喉芬芳,还带有一丝淡淡的甜味。 白酒多以辣、烈为主,喝惯了烈酒的他咋然品到了如此温和的花酒,反而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苏眉笙特意献给皇上的。”李德海回道。 苏眉笙? 段景焕微微动了动剑眉,算算时日,已过三日:“为何不来见朕?” 苏眉笙告假后的这三日,忽然没了她在眼前晃动,没了那灵动狡黠的双眼,没了那伶牙俐齿善于狡辩的声音,段景焕反而觉得身边冷清了,甚至有些不适应。 李德海弯腰低头道:“苏眉笙说皇上没有召见,不敢擅自出现在您面前,只是偷偷将这壶酒和这盘虎皮凤爪交给奴才,托奴才端来给皇上品尝,说是多谢皇上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段景焕心中暗自一笑,算她尚有感恩之心,还记得悠妃之事,他暗中给了她自救的机会。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虎皮凤爪,一口咬下去,皮软骨香,与御厨所做完全是不同的味道。 “苏眉笙说此酒是自家人在深冬清晨采摘的第一道梅花,用无根之水洗净,泡于酒中……再埋入地下封存三年,这次特意挖出来带进了宫。虎皮凤爪是她额娘亲手所做,绝无第二人能做出此味道……” 随着李德海一样一样的说起,段景焕嘴角泛起的笑容也随之越来越深。 她的这份谢礼虽不值钱,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这份心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段景焕一口饮尽杯中酒,故意道,“她这是在像朕讨要赏赐了。” 李德海紧忙又斟满了酒杯:“那皇上……” “赏她一日的休息。”段景焕能想象到苏眉笙连夜赶路,风尘仆仆的模样。 “嗻!” …… 礼仪司。 咬着苏眉笙从家乡来回来的梨的锦儿无比羡慕的看着她:“真没想到,一壶酒,一盘虎皮凤爪就换来了一日的休息,皇上可真仁慈。” 苏眉笙只是笑而不语,她如此大献殷勤的送礼物给段景焕还有另一个用意,那就是防范日后的段景焕翻旧账。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她这次在苏府擅自搬出段景焕来震住苏堪,就是怕日后他知道了怪罪下来,因此,她在这里先暗中“贿赂”了他一回。 “这次回去,可是见着了你的黎郎?”锦儿打趣道,从苏眉笙脸上的神采,她多少猜到了一些。 “嗯,也知道了他没写书信的原由。”对锦儿,苏眉笙无需遮掩,遂说出了原因,连苏琳琅的事夜没有隐藏。 听完后,锦儿笑道:“我就说嘛,眉笙你如此漂亮,我若是个男子,也定会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可惜你不是男子!”苏眉笙调侃完后,看了看天色,“趁着今日休息,入夜后我们去启祥宫聚一聚。”这几日不在宫中,不知是否有新鲜事发生。 锦儿忙点着头。 如今的后宫在她们眼里,不再是寂寞难捱,戒律深严的地方,反而成为了没事就能去菲贵人、虞贵人和婉嫔三处行宫串门的邻里。 …… 启祥宫。 “亭虞,多吃点,这可是刚出市的新鲜李子,酸酸甜甜可开胃了。”苏眉笙将一盘洗净的李子放在了兰亭虞的面前。 兰亭虞也不客气,拿起一粒就吃:“果真好吃,我如今就爱吃酸的。” 苏眉笙看了一眼兰亭虞逐渐高隆的腹部:“何时临盆?” “稳婆说再有四个月就该临盆了。”兰亭虞一手抓一个的吃着。 “时日过的真快。”苏眉笙突然感慨了起来。 从兰亭虞册封贵人到今日,已过了六个月,这六个月里大大小小发生的事情仿如昨日一般。 被苏眉笙这样一提起,其他三人也皆都沉默了下来。 一年前,她们进宫的那一批遴选的秀女,如今除了佟、兰、顾三人被册封,其他都分别散落在了后宫各处。 进宫的那一天,众人们的嬉笑打闹还言犹在耳,那些充满新鲜表情的稚嫩脸庞还历历在目。 良久,顾婉仪徐徐道:“听说昨日重华宫差点打死一名宫女。” 苏、佟、兰三人一起看向了顾婉仪。 “只因那宫女因思念娘亲,在半夜的低声哭泣被皇贵妃听见,立马叫人狠狠杖责了一顿。” “皇贵妃为何如此狠毒?”善良的佟菲菲不解其中原因。 兰亭虞却领悟了过来:“还不是因为悠妃啊,悠妃的失势,让她失去了一个臂膀,她一定心有不甘又不敢发作,正巧遇上了哭泣的宫女,还不就势迁怒在了那倒霉的宫女身上?” “原来如此!”佟菲菲这才明白过来,“那宫女现下如何了?” 顾婉仪轻叹一声:“还能怎样?被人放在了一间废弃的屋子里,吊着一口气的躺在木板上,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身为宫女,又是被杖责的,谁敢管?更别说请太医诊治了。 “那宫女叫什么?”苏眉笙问道。 “花袭人。”顾婉仪道。 “花袭人?”兰亭虞一声惊呼,“我记得她,是我们一届的遴选秀女,没想到被分去了重华宫。” “我也记得她,她的性子很文静,不爱说话,进宫之时,就排在我身后……”佟菲菲也想了起来。 顾婉仪点点头:“刚说起这一届的遴选秀女,我才想起了她。” 苏眉笙“噌”的站起来就往外走。 “眉笙,你去哪儿?”顾婉仪问道。 “我去看看她。”苏眉笙如何不记得那个曾躲在御花园假山后偷偷哭泣的花袭人? 因她给过花袭人一些救急的银两,花袭人就知恩福报的给她偷偷报信,要她多防范皇贵妃,才必过一劫。 如今落难的花袭人,若是无人照料,铁定熬不过这一关。 顾婉仪站起来,拉住了冲动的苏眉笙:“你如何进得了重华宫?” “别忘了,我可是会翻墙的。”苏眉笙瞬间露出一脸的奸笑,“此时正值夜深人静……”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顾婉仪想了想:“我那里有上等的金创药,待我派人取来。” “我这里也有。”佟菲菲也站了起来。 “正好我顿了一盅鸡汤,你带给她。”兰亭虞道。 “好,我就不信我们四人同心还救不活她!”苏眉笙清楚光去看不顶用,有了药,有了汤,这才能真正的救命。 顾、佟、兰不再耽搁,三人立即行动了起来。 …… 第八十九章 重生之人 第八十九章重生之人 夜色中,两个黑影悄悄的靠近了重华宫的红墙黛瓦。 “就是这里了。”苏眉笙站在一处墙角边,往上看着高墙的距离。 经过顾婉仪对重华宫内情形的仔细分析,最后判断出废弃的屋子方向就在重华宫后院右侧的角落里。 “如何上去?”锦儿小声问道,对爬墙,她一窍不通。 “用这个。”苏眉笙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包裹里拿出一副一头是两个铁钩的软梯,这是她在启祥宫临时做的。 苏眉笙熟练的将带有铁钩的一头抛向高墙,在铁钩卡主墙头后,用力拉了拉。 “我先上去,你再上来,上来后收了外面的这副软梯就行了。”说罢,苏眉笙爬上了软梯。 到了墙头,又拿出另一副一模一样的软梯,从墙内放下,爬下了内墙。 待锦儿也下了内墙,内墙的软梯就继续挂在墙上,反正这后院的偏僻处根本不会有人来。 两人就着月光,摸索着找到了那件废弃的屋子。 从外面看,屋子里一片漆黑,四周也没有任何房屋,真是一个偏僻的死角。 将花袭人扔在这里,就已经决定是要置她于不顾了。 苏眉笙轻轻推开屋门,随着轻微“嘎吱”声的响起,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鼻而来。 两人心里一惊。 “她,不会已经……”锦儿的声音有些发抖。 “先关上门。”苏眉笙拿出火石点亮了带来的蜡烛。 苏眉笙刚要迈步,就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快木板。 木板上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由此可见,这个人是被人随意仍在了门内。 趴着的人背部是一大片暗黑色,夹杂着一些白色液体,一阵阵腐臭就是从这个人身上发出来的。 苏眉笙霍然明白了为何会有腐臭味,在这大夏天里,若是伤口没有经过及时处理,很快就会化脓并发出腐臭。 苏眉笙缓缓蹲下,伸手摸上了那个人一动不动的人的肩膀。 入手温热。 苏眉笙顿时大喜,轻声唤着:“花袭人,花袭人……” 半晌,趴着的人才痛苦的轻微呻吟出声。 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苏眉笙也不再唤她,和锦儿开始忙活起来。 锦儿取下背上背的一个箩筐,拿出一个水袋和一方帕子,开始清洗着花袭人背上的血痂和脓液。 而苏眉笙则调配着金创药。 有过上回处理被杖责过的小全子的伤势,这回苏眉笙就熟练多了。 半柱香后,两人便将花袭人包扎好了伤口,替她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锦儿让花袭人半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苏眉笙倒出一碗鸡汤,一口一口的喂着。 整个过程花袭人都处在半昏迷的状态,既无法说话,也无法睁眼,或许是出于饥饿的本能,却知道吞咽着口里的食物。 喂完两碗鸡汤后,才又将花袭人趴着放着。 两人悄悄退出了屋子,关好门,在夜色中爬出了高墙。 没有了烛光的屋子里很黑,当天空中的明月缓缓移动,致使月光透过窗户的铁栏杆照在了趴着的花袭人身上时,能见到她眼睛渐渐流出的眼泪。 一连三天,苏眉笙和锦儿都在夜深人静之后,来到废弃的屋子里给花袭人换药,为汤或米粥。 直到第四日晚,当两人再次来到屋子里,刚一点亮蜡烛,就见到了平躺着的,睁着眼看着她们的花袭人。 “你终于醒了。”苏眉笙惊喜道。 “多谢你们了。”花袭人虚弱的开了口。 “你何时醒的?”同样惊喜不已的锦儿对着花袭人一阵细看。 “在第一晚,我的神智就醒了,只是无法说话,这几日我的神智越发的清醒了,直到今日,我才能说出话来。”由于太虚弱,说话后的花袭人有些微微喘息。 “不忙着说话,好好养身子。”苏眉笙边说边解开了花袭人的衣裳,撤掉了绷带,开始换药。 花袭人一直这样看着苏眉笙,眼里泛起莹莹泪光。 换完药,又替她换了干净衣裳后,锦儿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瘦肉粥蹲了下来。 苏眉笙直接将花袭人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恢复的更快。” “嗯!”花袭人听话的点着头。 锦儿喂一口,她就吃一口,一边吃,眼泪一边流。 苏眉笙替她擦掉了眼泪,随后又流了出来。 “哭什么?不是还有我们吗?阎王爷就是想收你,还要看我苏眉笙答不答应。” “噗!” 花袭人和锦儿同时笑出了声。 “眉笙,你说话总是怎么讨人喜。”锦儿笑道。 “因为我是福星福将嘛。”苏眉笙的脸上洋溢着得意。 “多……”花袭人刚一开口,谢字还没说完,就被苏眉笙给打断了。 “打住,我可不想载听那两个字了,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花袭人闭口没有再说话。 “等你好了,我想办法让你换个行宫。”这几日,苏眉笙已经想好了办法。 “不!我要留在重华宫。” 这倒是让苏眉笙不解了:“这次都差点没命了,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日后,她再也不能欺负我了。”花袭人的眼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苏眉笙和锦儿对望了一眼,皆都不明白花袭人话中的意思。 “袭人姐姐,你一个宫女如何与皇贵妃斗?”锦儿担忧的问道。 花袭人看着锦儿微微一笑:“宫女自是无法与她斗,但若是后宫六院中的嫔妃呢?” 苏眉笙心头一震:“你是想……”她猜出了花袭人的用意。 花袭人点点头。 “这与你是否离开重华宫有何关联?” “重华宫是皇贵妃的行宫,也是六宫之首,皇上即便是例行公事,来这里的次数也就不会太少。” 苏眉笙听懂了,若是留在重华宫,花袭人的机会就会更多。 “可……”苏眉笙的话没有出口,怕伤了花袭人的心。但她心里在想:这么久了都没有引起过皇上的注意,日后又如何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花袭人却猜出了苏眉笙心中所想:“以往是以往,日后是日后,我如今也算是重生之人,自然不会再是以往的花袭人了。” “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 “可需要我的帮忙?” “不用,我自己能行。” “若是需要我的帮助,就说一声。” “多……”想起苏眉笙刚才的话,花袭人紧忙闭上了嘴。 两人的对话,却听得锦儿如坠雾中。 在两人离开后,花袭人静静地躺着,月光在相同的时辰,以相同的角度,照在了她的身上。 能见到她的眼里迸射着浓浓的恨意,她喃喃自语:“皇贵妃之位,陆卿云,你不配!……苏眉笙,我会重重报答你……” 而在回去的路上,苏眉笙的心情很沉重。 锦儿忍不住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袭人姐姐到底要做什么?” “她在铤而走险。” 锦儿还是没有听明白。 “别问了。”苏眉笙叹了口气,“我担心,万一失败,她会连命都没了。” “我们能不能帮她?” 苏眉笙摇摇头:“这是她自己选的路,谁也帮不了。” …… 七日后,花袭人活着走出了那间废弃的屋子。 在重华宫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依旧做着宫女该做的事情,她的脸上一片平静,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每次做完了手里的活,就躲在屋子里低头绣花,若不是认识她,会以为她就是个哑巴。 渐渐的,很少在人面前露脸的她就像个隐形人,逐渐被人忽略,被人遗忘。 …… 这日,苏眉笙提着一个被碎花布盖着的篮子,来到御花园,站在水池旁,似乎在等人。 “等本王?” 正出神看着水中鱼儿游动的苏眉笙收回视线,看向了来人。 “奴婢见过晋王!”苏眉笙屈膝一礼。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段景逸略带笑意的看着她。 “是的,奴婢听说晋王今日进宫了,便在此专门等候。” “有何事?” 苏眉笙将手中的篮子举在了他的面前:“这是奴婢特意送给晋王的谢礼,多谢晋王上回在得月酒楼里出言教训了嫡姐,更多谢晋王收下了虎子他们,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谢礼微薄,还望晋王不要嫌弃。” 因与段景逸在得月酒楼一别,苏眉笙一直没有机会感谢他,直到他回宫了,她才有了机会。 段景逸清明的双眼不断在苏眉笙的脸上扫动。 “晋王可是嫌弃奴婢的谢礼?”见他久久没有接下礼物,苏眉笙问道。 “不够!”段景逸的眼中有着玩味。 苏眉笙一愣,随即明白了,他是嫌礼物太少。 “可奴婢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么多了,这还是奴婢千里迢迢从家乡带来的。” 一声轻笑后,段景逸伸手接下了篮子,并没有打开碎花布:“是何物?” “一坛梅花酒,我额娘亲手酿制的,还有一份下酒的香酥兰花豆。” 入宫后,她将一坛梅花酒分为了两坛,一坛送给了皇上,一坛留给了晋王。 本想留一份虎皮凤爪,只因无法长期保存,就没有留下,这回亲自做了一份从家乡带来的,能配着梅花酒一同食用的兰花豆。 “本王收下了。” “奴婢告辞。” “且慢!” 刚转身的苏眉笙又转回头看向了他。 “日后不可再爬墙了。” 闻言,苏眉笙心里一惊,脱口而出:“晋王如何得知?”话一说出口,就暗自后悔,怎么就招了? “你以为宫中侍卫都是吃素的?你夜夜爬重华宫的墙,真以为无人知晓?若不是本王事先对樊齐交代过,要他对你的所作所为睁一只闭一只眼,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慎邢司的大牢还没有待够吗?” “奴婢多谢晋王的照顾。”苏眉笙再次诚心屈膝一礼。 “回吧。”段景逸这才放了她。 走了两步的苏眉笙复又回头的问道:“晋王为何如此相信奴婢?” “一个连兔子都不忍心伤害的人,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段景逸看了一眼手中的篮子,眼中带着笑意的转身离开。 苏眉笙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第九十章 迎刃而解 第九十章迎刃而解 盛夏之季,炎热的天气总是让人极易感到困倦疲怠,精神萎靡,也毫无食欲。 晌午时分,是日头最毒最烈之时,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不断从地面上泛起一层层热浪,直袭人的感官。 此时的紫禁城里鲜少有人走动,宫女太监们大多龟缩在阴凉处躲避着日头的酷晒。 唯有站岗的侍卫们,头顶炽热的阳光,脚踩炙烫的大地,依旧站在该有的位置上,寸步不离。 汗水源源不断的从他们的鬓角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嗤!”一声轻响,汗珠打湿的地方,湿印瞬间化为乌有,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忽然,“碰!”一名中暑的侍卫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侍卫脸不慌,神不惊,走过来一把将地上的侍卫扛在肩上带了下去,没多久,另一名侍卫跑过来,替补了刚才空缺的地方。 没过多久,又一名侍卫倒下了下去…… …… 礼仪司。 刚洗完自己衣裳出来的苏眉笙不断的用衣袖擦拭着满脸的汗珠,自言自语:“这什么破天气,是要热死人吗?” 只要一动,就浑身出汗. 而那些伺候主子们的宫女太监几乎每隔半天就要换一身衣裳,就为了不让主子们闻到奴才们身上发馊的汗臭味。 “眉笙,眉笙,快……”神色慌张的锦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 “御膳房的钱御厨特意派人来请你过去帮忙,说是如今有许多侍卫中暑,皇上下令要御膳房想办法做出解暑清热的汤羹来给侍卫们解解暑,钱御厨做了几锅绿豆汤,可见效甚微,皇上大怒,说若是再不能做出见效快的汤羹,就以玩忽职守罪论处。”锦儿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完。 解暑快? 苏眉笙皱起了秀眉。 只古以来,绿豆汤就是解暑的最佳汤汁,如今连绿豆汤都见效甚微了,还能有何更佳的方法? “为何不找太医?”苏眉笙问道。 “找过了,太医们说的都是药膳,不仅熬煮起来慢,口感也苦涩难咽,一日两顿的喝,还日日都要喝,侍卫们后期大多都悄悄的给倒了。” 苏眉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现下,中暑的侍卫越来越多,钱御厨没有办法,只得派人来找你了。” “走,先去看看侍卫们的情况。”苏眉笙拉着锦儿,不顾头顶的大太阳,急步走出了礼仪司。 两人来到侍卫处,因中暑的人太多,床位早已不够用,便在地上铺着木板,木板上躺着一排接一排昏迷不醒,脸色苍白,还时不时在抽搐的侍卫们。 不断有侍卫给昏迷不醒的中暑侍卫喂药,喂汤。 这一幕看得苏眉笙心疼不已。 侍卫,对她来说,是一个很亲切的词。在宫中,她屡屡犯规,却无一人将她揪出来,虽有段景逸和樊齐多次明的暗的相助,可终究这个词和这里的人都让她有着一种无形的亲和感。 “去御膳房。”不忍再看下去的苏眉笙,转身就要离开。 迎面遇上了刚进来的樊齐和袁江河两位侍卫头领。 “苏姑娘?”见到苏眉笙出现在这里,樊齐露出了微讶。 “不多说了,我赶紧去御膳房,这回一定给大伙弄出能彻底解暑消火的膳食来。”苏眉笙说走就走,一刻也不耽搁。 如今中暑情况如此严重,樊、袁两人也是忧心忡忡,闻言,皆都一脸感激,双双对着苏眉笙的背影抱拳一礼,同声道:“多谢苏姑娘。” 在去往御膳房的路上,锦儿担忧的看着苏眉笙:“若你掺和了这一次解暑事件,万一没有成功,岂不是……” 没来到侍卫处,锦儿不知事态的严重,方才一见,她着实吓了一跳,这才感觉到这件事的重大。 苏眉笙明白锦儿的担心,若是这一次自己掺和进来了,又没有起到给侍卫们解暑的效果,不仅钱通达会被受罚,她苏眉笙也会被受罚。 苏眉笙停下匆忙的脚步,双手叉腰,瞪着圆鼓鼓的秋目,歪着脑袋:“锦儿,你觉得有我苏眉笙不能解决的事吗?” 这份自信,这份骄傲,是苏眉笙的专有。 “你已想到办法了?”锦儿试探的问道。 “当然!”苏眉笙扬起高高的头,一副睨视天下的模样。 锦儿心里一喜:“快说说有何办法?” …… 御膳房。 苏眉笙和锦儿刚走到御膳房的门口,就闻到了飘出来的绿豆汤浓浓的香味。 两人走进院子,不由的一呆。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架起了好几口大铁锅,锅下烧着熊熊的大火,锅内正煮着不断沸腾的绿豆汤。 而钱通达则垂头丧气的坐在厨房门槛上,发愁而无助的看着那几口大铁锅,不断的唉声叹气。 苏眉笙走到钱通达的身旁,也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唉!”毫无所察的钱通达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苏眉笙也重重叹了口气,学的有模有样,与钱通达的表情分毫不差。 钱通达转头一看,惊喜道:“苏姑娘?” 苏眉笙依旧学着钱通达的样子,露出一脸的惊喜:“钱御厨?” 一旁再也忍不住了的锦儿大笑了起来。 “锦儿姑娘,莫笑了,我可真是愁死了。”如今的钱通达哪还有心思笑? “钱御厨,莫叹气了,我有办法了。”苏眉笙还是学着钱通达的语气,只是话语的意思变了。 “当真?”钱通达死气沉沉的眼里顿时有了生气。 苏眉笙拍了拍他的肩:“我苏眉笙可不诓人,来,我们马上干活。” “好!我一切都听你的。”自上次看过苏眉笙做的膳食之后,钱通达整个人都佩服的五体投地,现下也不问是何办法,只要她说有,他就信。 “锦儿,拿纸笔来。”苏眉笙的话音刚落,钱通达就插话进来。 “我去拿。”说完,也不待苏眉笙回答,他径直就跑开了。 片刻,他便拿着纸墨笔砚回来,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我要大量的山楂、西瓜、苦瓜……” 当苏眉笙说完所有要的食材后,钱通达也记录完了。 他仔细看了一遍,才发现她所要的东西全都是能清热解暑的,这些身为厨师,他不是不知道,但没有将这些东西统一在一起使用,只是一味的按照皇上的命令,只煮绿豆汤。 霎时,他有了一丝顿悟。 “在如今侍卫们中暑严重的情况下,若是光辅以药物,他们身体太过虚弱,反而适得其反。若光喝绿豆汤,又作用不大。需从膳食,汤汁,瓜果蔬菜,再配以适当的解暑药……全面入手,才能达到我们想要的解暑效果。”苏眉笙解释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钱通达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苏姑娘,你真是奇才,什么事都能举一反三,不走寻常路,却恰恰能达到最佳结果。” “这些东西需每日不断的提供,因此要大量采购。”苏眉笙交代着。 “我这就去内务府。”有了希望,钱通达走起路来都带风。 钱通达走后,苏眉笙对着宫女太监们大喊:“把这些大锅都撤了。”遂,抬头看了看天空,院子是露天的,白天整个院子都在太阳的炙烤下,又道:“在院子里搭一个大棚子,棚子里全部摆放切菜用的案板。” “是!”所有众人纷纷动了起来。 …… 养心殿。 傍晚时分,处理完政务的段景焕大步走出了大殿,直朝侍卫处走去。 待返回养心殿时,一双剑眉紧锁,墨眸中有着散不开的深沉。 “皇上,晚膳已备好。”李德海小心翼翼的说着,这段时日因侍卫的中暑情况,皇上的心情一直不佳,加上天气炎热,食欲也不振。不过今日…… “撤了。”段景焕来回在大殿里走着,俊脸上写满了烦躁不安。 “皇上,这是苏眉笙特意为皇上做的解暑晚膳,您不妨试试?”因是苏眉笙做的,无形之中给李德海增添了几分底气,他才敢斗胆劝膳。 “苏眉笙?”段景焕紧锁的眉头有了些微微松动,“她为何又去了御膳房?”说着,他停下来回走动的步伐,转身进了侧殿。 罗汉床的小几上以摆放好了晚膳,还是只有三样。 仿佛,每顿三样,已成为了她的招牌。 “听说她这次去御膳房是为了帮钱御厨想办法给宫里的侍卫们做解暑膳食。” “嗯?”这话引起了段景焕的兴趣,“可有办法?” “已经想到了办法,今晚的晚膳也正在送往侍卫处。” 紧锁的眉头倏地全然松开,段景焕忽然兴趣大好起来,抬腿坐上了罗汉床,看着几上的三样菜。 李德海自动自觉的介绍着菜名:“这是一盘凉拌酱香鸭,一盘苦瓜炒蛋,一盘荷叶包饭。” 段景焕拿起了筷子,边吃边问道:“这三样是如何解暑的?” 既然称之为解暑晚膳,那这里的每一道菜,就都应该有解暑效果。 “鸭,为水禽,其性寒凉……苦瓜,具有苦性,能消暑除湿……荷叶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随着李德海一样一样的说起,段景焕的脸上逐渐泛起了笑容。 “听说,苏眉笙一去御膳房,就撤了煮绿豆汤的几口大锅,列了一串菜名,说在如今侍卫们中暑严重的情况下,若是光辅以药物,他们身体太过虚弱,反而适得其反。若光喝绿豆汤,又作用不大。需从膳食,汤汁,瓜果蔬菜,再配以适当的解暑药……全面入手,才能达到我们想要的解暑效果……”李德海把听来的话,一字不落的都说了出来。 “哦?”段景焕停下了夹菜的动作,暗思片刻后,遂点了点头,眸中闪动着赞同与欣赏,“她说的不无道理。” “这回,皇上不用再为这件事忧心了。” 段景焕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不断吃着几上的饭菜。 这几日毫无食欲的皇上,此时吃的爱不释手,这一切落在李德海的眼里,又岂会不知皇上已然龙心大悦! 似乎,只要有苏眉笙在,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李德海在心里暗自道了一句:苏眉笙,你真是个奇女子,整个后宫,就属你最有本事! 第九十一章 暴露软肋 第九十一章暴露软肋 得到段景焕的默许,礼仪司的郭嬷嬷自是不敢有异议,只能仍由苏眉笙放下礼仪司的活,日日往御膳房跑。 没了外界的干扰,苏眉笙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次的解暑计划中。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从每日的早膳开始,便从御膳房源源不断的朝侍卫处运送着解暑的膳食,而自从有了苏眉笙的加入,膳食不但花样变了,味道也变了。 几日之后,原本一个个面黄枯瘦,精神不振的侍卫,逐渐变得容光焕发,生龙活虎起来。 那些中暑了的侍卫,在苏眉笙精心搭配的解暑膳食滋养下,也渐渐好转,恢复的速度令太医院里的各个太医为之惊讶。 由此,苏眉笙三个字,在侍卫处成为了“女英雄”的象征。 同时,侍卫处接受了苏眉笙提出的将昼日里每次站岗一个时辰缩短到了半个时辰换一次岗的建议后,即便太阳再毒,再狠,在日头下站岗的侍卫们依旧精力充沛,高视挺立。 这些一点一滴的成效,皆都一一看在了段景焕的眼里。 这日,正在批阅奏折的段景焕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看向殿外夕阳西斜的天际:“苏眉笙是否已回礼仪司?” “尚无,还在御膳房准备明日侍卫们的膳食。”李德海弯腰答道。 眉头一皱,段景焕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霾:“朕不是说只要忙完当日的膳食,就需返回礼仪司休息?” 李德海吓得咽了口唾沫:“奴才早已传话过去,只是那苏眉笙就是个拼命三郎,一做起事来就不管不顾……听说又有三日未曾合眼了。” “啪!”段景焕一拍案桌,站起来就疾步朝外走。 李德海小跑着跟了上去:“皇上,您这是去哪儿?” “御膳房!” …… 御膳房的大院内没有了那些煮绿豆汤的大铁锅,却在两人高的半空中搭起了一大块遮日的大油布。 油布的下面是一排排切菜用的案板,几乎有一半的宫女太监都在不停的切着膳食所用的配菜。每个宫女太监的身边有一个大木桶,里面都装满了切好的菜沫。 不断有其他宫女太监将洗净的菜端过来,再拿走空盆,继续洗着。 众人虽忙碌,但井井有条,不见一丝紊乱。 厨房里,在钱通达的监督指挥下,但凡会炒菜的宫女太监都上了灶台,所有的铁锅内都滋滋冒着烟,不断从锅内飘出诱人的菜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也都专心着手里的活,以至于段景焕的到来都没有人发现。 首次进入御膳房的段景焕被这样的场面吸引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每日要做出如此庞大的膳食,这里就一定会很凌乱,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恰恰相反。 “苏眉笙在何处?”段景焕出声喝道。 突然听到皇上的声音,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跪了下来。 钱通达神色紧张的从厨房里跑出来,跪下道:“回皇上,她在后院。” “奴才去找她。” 李德海的话音刚落,段景焕一甩龙袍的朝后院走去,并丢下了一句话:“谁也别跟来。” 一干人等,就只能继续跪着,李德海也只得干站着。 因这次事发突然,所需菜系种类繁多,整个后院都堆满了各种瓜果蔬菜。 段景焕一走进后院,就见到了一抹清瘦的人影,半趴在高高垒砌的西瓜上,一动不动。 渐渐走近那抹人影,他刚要出言训斥,才发现她居然趴在西瓜堆上睡着了。 这是段景焕第一次看着如此安静的苏眉笙。 这段时日下来,她的脸颊显得有些过于清瘦,如扇的长长睫毛都无法遮掩眼眶下的那片暗青,原本红润光泽的双唇也出现了发白干裂。 容颜虽依旧惊艳,却失去了她本该有的那份精气神。 她的手上还握着一支笔,手臂下压着一本厚厚的册薄,上面写着各种消暑膳食的搭配,可见她是在这里一边看菜一边想着明日的菜系,不知不觉睡着了。 怒火在段景焕的眼眸中跳跃,最终,双臂一伸,将她打横抱入了怀中。 被惊醒的苏眉笙咋然见到段景焕,心里一惊。又见自己被他抱在了怀里,愈加震惊,红着脸的她刚要挣扎。 “不许动!” “奴,奴婢……” “你敢抗旨?” 苏眉笙垂下了眼帘,蠕蠕道:“不敢!” 首次被男子如此抱着,她不禁脸红心跳的厉害,即便从小就在市井混,脸皮厚的犹如城墙,可此时此刻的她,却羞涩的无地自容。 怀中过于轻瘦的身子骨,让段景焕心里的怒火在不断扩大,冷哼道:“今日起,消暑膳食的工作全部交与御厨操作,你无须再插手了。” “啊?”苏眉笙骤的抬起双目看着他,急切道,“皇上,此时侍卫们的情况才刚刚好转,膳食不宜中断……” “苏眉笙,你不要自视太高,真以为这天底下除了你,就没人能做了?钱御厨被你带了这么久,即使做不了你的十成十,也能做出八分八。” 好吧,既然不要她做,她就不做,如今钱御厨也确实都学会了,她倒也不担心,只是这样被抱着于理不合啊。 “皇上,能不能先放奴婢下来?”苏眉笙放软态度,小心问道。 段景焕俯视着眼前的俏脸,忽然一丝揶揄在嘴角泛起:“朕为何要放你下来?” 这是什么问题?难道一男子如此亲密的抱着一女子,是对的? “呃……这样与礼不符。” “哪里不符?”揶揄在段景焕的嘴角扩大,甚至连墨眸中都带有了调侃,“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后宫女子莫非皇上。” 苏眉笙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是后宫中的女子都是皇上的,他想抱谁就抱谁,想要谁就要谁,完全合情合理。 她暗自吞了口唾沫:“皇上,您可是万金之躯啊,奴婢身份卑贱,您这样抱着奴婢,岂不是脏了您的双手?被外人瞧见,还不得说奴婢曲意媚上,巧言令色的在皇上面前献媚得逞?” 她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把之前皇上对她的评价全都搬了出来。说不定,皇上一怒之下就把她扔地上了,就算屁股会疼,也好过被这样尴尬的抱着。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段景焕故作不知道:“朕爱民如子,又岂会因尊卑有别而嫌弃?曲意媚上?谁敢这样说?”说到这里,他故意对着她左看看右看看,“况且,你有媚吗?” 这回,伶牙俐齿的苏眉笙彻底无语了,她没想到一国之君也会出尔反尔?那些不都是他之前说过的话吗?怎的今日全都不记得了? 看着那张吃瘪的俏脸,段景焕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大爽。 他抓住了她的软肋。 不论平日里她如何的诡计多端,狡猾奸巧,一遇上男女之事,就像只无措的小白兔。 “还有何话可说?” “奴,奴婢自己有腿……” “嗯,那就你自己走……”段景焕的话还没说完,猛的一松双手。 还没来得及做准备的苏眉笙只觉得身体瞬间失去重心,心里一慌,条件反射的挽住了他的脖子。 然,段景焕并没有真的放手,只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她的身子还在段景焕的双臂里,可她现下的姿势,则变得极为暧昧,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脸与脸的距离,只有一个手掌的长度。 “哈哈哈哈……”奸计得逞的段景焕遽然发出一阵爆笑。 苏眉笙如碰上烙铁般缩回了自己的双臂,脸顿时红的像个熟透了的柿子。 段景焕的笑声从后院传出,听得李德海一脸懵逼,他不知道后院发生了何事引得皇上如此开心大笑。在他的记忆中,自皇上登基后,便再无这样的笑声了。 “怎样?还想要自己走?”苏眉笙越是窘迫,段景焕越是心情大好。 苏眉笙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再来一回……” “啊!”苏眉笙立马发出了一声惊叫,才刚收回的双臂又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他的脖子,双目紧闭。 可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想要看看是何情况,没想到好死不死的正好遇上了那对充满了戏弄的双眸。 “哈哈哈哈……” 大笑声再次爆出。 苏眉笙这回彻底安静了,打死也不敢再要求自己走,可还是悄悄再次收回了挂在他脖子上的双手,此姿势毕竟不雅。 脸上写满了满意的段景焕这才抱着她出了后院。 因众人都低头跪着,倒也没发现异样,唯独站着的李德海吓了一跳。 皇上抱着一名宫女? 纵然是后宫嫔妃,也未见皇上抱过谁。 李德海急忙上前:“皇上……” “用朕的龙辇送她回礼仪司,从明日开始,她不得再插手消暑膳食之事。”段景焕的脸上复又恢复了以往的肃穆。 “龙辇?”李德海再一次被惊吓到,这可是皇上专用的御轿,连皇贵妃都不能用。 “怎么?你认为不合规矩?”段景焕摄人的看向了李德海。 “奴才不敢!”李德海忙低下了头,心中始终认为不妥。 “就凭她为宫中侍卫彻夜不眠,劳心劳力的精心配制解暑膳食月余,不仅见效快,效果佳,且为日后每年的解暑膳食开辟了新的方法,这样的方法一旦运用娴熟,还能广泛使用在大庆军营中,受益的就是那些劳苦的将士们。仅凭这样的功劳,她就有资格坐上朕的龙辇。” 段景焕的一番话,既是说给李德海听,也是说给所有跪着的御膳房众人听。 中暑一直都是历代无法大面积解决的难题,军营因每年中暑而死亡的将士不计其数,同时夏季作战也是成功率最低的季节。如今有了这种新方法,无疑减少了死亡率。 而且,苏眉笙此次若真坐上了龙辇,势必会在宫中招惹不少闲言碎语,他的这番话,就是这些闲言碎语的虎头铡。 闲言碎语还未兴起,便已被扼杀。 李德海这才霍然明白过来:“是奴才愚笨,奴才这就派人送苏姑娘回礼仪司。”说着就要接过苏眉笙。 段景焕根本不予理会,依旧抱着苏眉笙出了御膳房。 整个过程,苏眉笙都不敢说话,一直低垂着双眼,谁也不敢看。 只因,实在是过于害羞了。 若是有地缝,她真想一头钻进去。 第九十二章 御用龙辇 第九十二章御用龙辇 段景焕将苏眉笙抱进龙辇,他自己却没有坐进去:“直接送去礼仪司。” 抬着龙辇的一行人徐徐往前走去。 看着龙辇渐渐远去,段景焕这才转身走往相反的方向。 跟在他身后的李德海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皇上是要去何处?” “重华宫!” …… 龙辇上的苏眉笙如坐针毡,浑身僵硬。 这可是皇上的轿子,她一宫女坐在这上面,会不会遭雷劈? 她悄悄回头见段景焕已离去,忙喊道:“停下,停下。” 一行人停了下来,却没有放下龙辇,就这样站着继续抬着。 “我要下去。” 这时,抬轿的一名太监说道:“苏姑娘,皇上有令,送你到了礼仪司才能放你下来。” 苏眉笙一愣,她怎么不知道段景焕说过这话? 不过,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想办法下了龙辇再说。真要这样回礼仪司,一定会被众人的目光活活杀死。 “我,我内急……”为了逃离这副龙辇,她也是豁出去了。说话间,看了看高度,实在不行,她就只能…… “苏姑娘,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若抗旨,全部都得挨板子。” 正欲作势要跳下龙辇的苏眉笙霎时停下了动作,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让这么多人全部挨板子,只得乖乖的坐直了身子,愁眉苦脸道:“走吧。” 既然一定要坐,那就只能坐了。 从小到大连轿子都没坐过的苏眉笙自然少不了感到一阵新奇,放宽了心的她这才开始打量起了这副龙辇。 整个龙辇又宽又大,像她这样的身板能坐下三个,座垫和靠背上都铺着一层金丝镶边的冰丝凉席,坐在上面既清凉又柔软,一抬头,头顶是一副圆形的遮阳伞,不论高度还是位置,都恰到好处的遮住了日光。 坐在龙辇之上,能清晰的看到更远的前方,尤其是这种一晃一颠的感觉,让她尤为舒服。 在这种有节律的晃荡中,数日未曾合眼的她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 “苏姑娘,苏姑娘……” 谁在吵? 眼珠动了动,眼皮未睁的苏眉笙砸吧砸吧嘴,不加理会,继续睡着。 “苏姑娘,礼仪司已到。” 嗯?礼仪司? 渐渐的,一丝理智被拉了回来。 霍然,她睁开了双眼,才发现自己斜倒在龙辇的座垫上睡着了。 她慌忙坐起来,入眼的是一片脑袋。 不知何时,礼仪司内的众人全都跑了出来定定的看着她,一个个脸上都是惊讶。 果然不出她所料,仅凭这副龙辇,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犹如被人当猴看的苏眉笙带着一脸的尴尬,下了龙辇。 “苏眉笙,你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一宫女说话了,这话听不出是羡慕还是讥讽。 能明目张胆的坐着龙辇而来,就一定是皇上的旨意,谁敢骂她苏眉笙? 可嘴上不骂,不代表心里不骂。 苏眉笙不用想都知道她们心里所想:苏眉笙真厉害,终于献媚成功! “这个……”苏眉笙双目骨碌一转,忙笑道,“皇上说龙辇上有钉子扎屁股,特意让我找找那钉子,谁想,找着找着就睡着了,呵呵……” 这样恶劣的理由,用脚趾头想都不会相信。 挤进来的锦儿一伸手,就将苏眉笙从人群里给拉出来,进了礼仪司,扔下了一干表情复杂的众人。 锦儿自从第一日陪着苏眉笙去御膳房处理解暑膳食之后,第二日就被苏眉笙赶回了礼仪司。她苏眉笙能得到皇上的默许,可锦儿没有,若是一直让锦儿跟着她在御膳房处理消暑的事,反而会因不无劳作而被礼仪司责罚。因此,这一个月一来,锦儿就一直在礼仪司。 锦儿的这一拉,还真是替苏眉笙解了围。 “锦儿,那龙辇……”苏眉笙刚要解释。 锦儿笑着摇摇头:“不用跟我解释,这只能说明是皇上对你此次解暑之事的嘉奖,我开心着呢。”即便全部的人都误会苏眉笙,她也不会。 “还是锦儿最了解我。” “还没吃晚膳吧,走,我给你煮碗面。”苏眉笙的清瘦,锦儿已看在眼里,从第一日的繁忙她就知道,这一个月来,苏眉笙定没有好好吃过一顿。 后期锦儿也曾偷偷去过侍卫处,见着那些侍卫一日比一日强壮,她就知晓苏眉笙的膳食搭配有效果了。 这些都是苏眉笙的功劳,皇上赐她坐上龙辇,锦儿心里越发说不出的高兴。 “我还要个荷包蛋!” “好!” …… “苏眉笙坐龙辇了”七个字,如一阵风似的,在半柱香不到的时辰里,就吹遍了皇宫的大小后宫。 华苑宫内正设有一桌晚膳,在坐的有顾婉仪、安贵人以及其他几位嫔和贵人。 “刚听本小主的奴才说,那苏眉笙居然坐龙辇了,真是差点吓掉我的手帕。”安贵人的脸上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本小主也听说了,那苏眉笙真不要脸,连皇上的龙辇也敢坐,也不怕折寿。”晴贵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黛嫔用手帕轻轻沾了沾唇边的酒渍,讥讽道:“她是真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帮那些侍卫解了暑就尾巴翘上了天,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真要有意,还不早册封了。” “姐姐说的在理。”安贵人眉眼都是阿谀,“到这时都还没听到她被册封的消息,而皇上又去了重华宫,可见皇上就没将她放在心上。” “对对,两位姐姐说的对。”晴贵人连忙帮着腔。 唯独顾婉仪含笑的听着,没有插言的意思。 “婉姐姐,您说是不是呀?”安贵人转而对顾婉仪巴结上了。谁让顾婉仪比她爬的快呢?原本同是贵人,现如今,人家就是比她等级高。 顾婉仪淡淡一笑,拿起茶盏浅浅呷了一口:“这绿茶就是好啊,这几日,日日饮此热茶,还真就解热除烦,止渴消暑了。”说完,又呷了一口。 安贵人的脸色霎时变得很是难堪,就连晴贵人也是如出一辙。 并非顾婉仪的话令人难堪,而是此茶的出处来自御膳房。 夏季热饮绿茶,是苏眉笙解暑系列里的其中一项。 在御膳房搭配调制的解暑膳食对侍卫起了惊人效果后,宫中各院各宫纷纷前来讨要解暑良方。上至皇太后,下至宫女太监,谁不想在这炎炎夏日里获得那一丝半点的舒服。 今晚,摆在她们面前的这一桌晚膳,十之八九都是苏眉笙调配出来的解暑菜肴。 她们嘴里吃着别人辛苦研究出来的解暑膳食,却在背后尖酸刻薄的说着那人的是非,谁看了听了都会觉得不厚道。 “咳。”黛嫔轻咳一声,“罢了,不提那人了,免得破坏了咱们的兴致。” 有了台阶下,安贵人和晴贵人自然顺杆往下爬。 “姐姐说的对。”安贵人说着,有意闻了闻,“姐姐这屋子里用的是何熏香?闻过之后,让人倍感清爽。” “这是西域进贡的特级佛手香……”黛嫔一番详细解说。 “难怪如此之香。”安贵人附和道,随即又开始了聊人长短的嗜好,“这倒是让妹妹想起了悠贵妃的那幅待香的画……” 一说起此事,众人纷纷来了兴趣,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顾婉仪依旧静静地听着,只是她的眼中有了一丝厌倦。 …… 禧贞宫。 “主子,今日的解暑膳食已备好。”摆好饭菜后的明月,走进了侧屋,对半躺在贵妃椅上,轻轻扇着丝扇的香贵人说道。 “嗤!”香贵人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主子为何发笑?”明月一头雾水的问道。 “本主突然想起了苏眉笙。”香贵人慢慢转过身,下了贵妃椅,“这个女子果真不简单。” “她是不简单,听说今日都坐上龙辇了。”明月说着撅起了嘴,“她不就是个下等宫女嘛,凭什么坐龙辇?” 香贵人在饭桌前坐了下来,拿起盛好的一小碗玫红色的汤,轻轻搅了几下,闻了闻:“山楂汤,闻着酸甜,喝着酸甜,当真是开胃解暑的佳品。”喝了一勺,才悠悠道,“你可是喝的最多的。” 明月脸上一红。 “讨要了人家的良方,还在这里编排人家,该打!” 明月的脸更红了:“可是她……” “你这是嫉妒。”香贵人道出了明月的心思。 “主子,你为何总是替外人说话?” 香贵人摇摇头,放下汤碗:“莫要小看她,想要扳倒皇贵妃,非她莫属。” “她一个小小宫女如何能扳倒高高在上的皇贵妃?” “她目前是不能,但她身后的高人就能。”一丝阴狠出现在香贵人的眼里。 “主子是想……” 香贵人再次端起那碗山楂汤,啜了一口:“味道真不错。” …… 重华宫。 段景焕一踏入正堂就闻到了一股菜香。 “恭迎皇上。”站在饭桌旁,经过精心打扮的陆卿云越发显得风情万种。 段景焕率先坐了下来。 陆卿云端起青瓷酒壶,款款来到他的身边,轻轻柔柔的斟满了他面前的空酒杯:“皇上劳累一天了,喝杯酒解解乏。” 段景焕也不多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卿云急忙夹了一块凉拌酱香鸭放在了他面前的空碟子里。 “你也坐下一起吃。”段景焕夹起那块鸭肉放进了嘴里。 陆卿云这才在他身边缓缓坐下,稍适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皇贵妃今日胃口不佳?”段景焕随口问道。 “皇上!”陆卿云殷殷的看着他,“皇上乃一国之君,举手投足,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朝中大臣,乃至大庆百姓之表率,可今日为何……” 闻言,段景焕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今日如何?” “今日皇上为何会让一个宫女坐上了龙辇?” 此话使得段景焕的眉头微蹙,他没想到他人刚到重华宫,这件事就已传了出来。 遂,他淡然一笑:“有何不妥?” 第九十三章 弥补遗憾 第九十三章弥补遗憾 段景焕的反问反而使得陆卿云一愣:“皇上,那龙辇是皇上的专用御轿,先祖有令,后宫嫔妃不得擅用。” “苏眉笙是后宫嫔妃吗?” “不是!” “朕并没有违背先祖遗训。” “可她只是一名宫女。” 言下之意就是说,既然嫔妃都不能使用,婢女就更加不能用了。 段景焕微微眯了眯眼眸:“苏眉笙这次替侍卫们消暑佐食,功不可没。她若不是女子,朕定将封官加爵。她坐上朕的龙辇那一刻,她就不是宫女,而是功臣。” 这话听得陆卿云心里无比震惊,她没想到苏眉笙在皇上的心里已然有了如此重的分量,嫉妒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心房。 不行,她不允许。 “皇上,您是这样想的,固然有道理,后宫嫔妃会如何想?她们都会觉得是苏眉笙献媚得逞,获得了皇上的宠爱……” “啪!”段景焕猛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骤冷,他站起来,伸手指着一桌子的菜:“看看这些,哪一样不是苏眉笙的心血?你们偷盗了过来据为己用,还在背后谗言诽语,来人!” “奴才在!”李德海连忙低头走了进来。 “明日起,宫中再有人提起龙辇之事,一律杖责!” “嗻!” 段景焕一甩龙袍,离开了。 “恭送皇上!”脸色煞白的陆卿云起身屈膝行着礼。 良久,一直呆站着的陆卿云越想越气,越气越火,瞅见桌上的菜,她双手猛的一抬桌面,满桌子的菜肴瞬间稀里哗啦全部打翻在地,汤汁碎片洒了一地。 珍珠和其他宫女慌忙跑了进来。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气坏了身子,如何是好?”珍珠心疼的看着不断急促呼吸着的陆卿云。 “贱人,贱人……”陆卿云气得直骂。 珍珠支走正在收拾的其他宫女后,才对陆卿云说道:“娘娘,为了皇后之位,您一定要忍耐,如今那苏眉笙正值获得皇上重视之时,您这时为了她顶撞皇上,受苦的可是您自己啊。” 听到这里,陆卿云这才顿然一惊,阿玛对她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她却因一时嫉妒,差点坏了大事。 不禁在心里暗自后悔,皇上好不容易来一次,还被她给气走了,这不是把他往其他嫔妃怀里送吗? 见陆卿云的脸色有了些许缓和,珍珠自是知道她的心思:“不如,过几日待皇上气消了,娘娘特意去一趟养心殿诚心赔礼。” “嗯,只能如此了。”陆卿云心里清楚,若是她还一味的不服软,只怕皇上日后就不会再来重华宫了。 “千万不可再提起龙辇之事。” 陆卿云点了点头。 …… 原本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龙辇之事,一夜之间,再也没有人说起,仿佛这件事至始至终就不存在似的。 此事有时,苏眉笙不受影响。此事无时,就对她更无影响了。 如今,不论白昼还是黑夜,但凡有侍卫巡视时遇上苏眉笙,皆都一个个亲热的喊着:“苏姑娘!” 这是一份荣耀。 渐渐地,宫女太监们那些另类的眼神变为了羡慕。 压制了对龙辇的舆论,又出现了宫中侍卫对苏眉笙的尊敬和爱戴,后宫中,苏眉笙这三个字似乎成为了一张谒,连礼仪司也出现了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趋现象。 最明显的,只要是礼仪司的人去了内务府,哪怕其他各宫的宫女太监早已排好了长长的队,内务府都会提前办理。 这样明显的特殊照顾,自会引起人的不满,这时,内务府就会扔出一句话:“谁让你们宫没有大功臣苏眉笙呢?” …… 养心殿。 “臣妾参见皇上!”一身艳丽华服,满头玉钗金凤的陆卿云屈膝弯腰的行着礼。 坐在龙案后的段景焕双眸不离手中奏折,淡淡说了一个字:“免!” 陆卿云仰起头温情脉脉的看着他:“皇上还在生臣妾的气?” 段景焕挥动朱笔,置若罔闻。 “唉!”陆卿云轻叹一声,“这几日下来,臣妾闭门思过,清夜扪心的自省自己的错误,如今臣妾已明白皇上的用心和臣妾的愚昧,还望皇上宽宏大量原谅臣妾这一回。”说着,傀作的低下了头。 婉婉数语显露出了陆卿云的惭愧和悔改之心,段景焕这才抬起双眸看向了她:“皇贵妃一向据理自持,为何今日这般谦恭?” “是臣妾愚昧惹怒了皇上,心中有愧。” 段景焕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站起来走出龙案,来到了她的面前:“身为皇贵妃,要能明辨是非,从大局着想,不能人云亦云,更不能矜名嫉能。” “是!臣妾知错了。”仍低着头的陆卿云柔顺的应道。 段景焕伸出两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陆卿云本就芳菲妩媚,只是平日里太过高冷和威仪,反而失去了女子应有的柔美,今日特意放低姿态的她那双如猫儿一般的妩媚眼睛里泛着诱人的迷离光芒。 “准备好晚膳。” 闻言,陆卿云那双猫眼倾时圆睁,惊喜道:“是,皇上!” 段景焕松开手指,复又返回了案桌旁。 “臣妾不敢打扰皇上,先行告退。”陆卿云温文的行过礼后,心情愉悦,莲步轻迈的出了养心殿。 …… 是夜,重华宫内重现几日前的那次晚膳,在陆卿云小心翼翼和尽兴服侍下,这顿晚膳倒也吃的令人惬意,几杯酒后,段景焕有了些微的醉意。 晚膳过后,离就寝的时辰还尚早,陆卿云便扶着他在卧榻上稍事休息。 本想陪他说说话,谁想,酒意上头的段景焕陷入了浅眠中。 陆卿云便只好离开侧堂。 朦胧间,段景焕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手背上滑过,冰冰凉凉的。他睁开双眼,只见一条手指粗,一根筷子长短,浑身碧绿的青蛇爬在他的手背上,正张嘴吐着猩红的蛇杏。 段景焕徒然一骇,正欲翻身起来,猛然听到一声:“别动!” 随即,一只纤纤素手缓缓伸过来,突的一把抓住了那条青蛇。 段景焕刚暗自松了一口气,谁想那青蛇一个反头一口咬在了那只素手上。 一声闷哼,可素手依旧死死抓住那条青蛇不松手。 段景焕这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来人!” 瞬间,冲进来了几名侍卫,一见那条青蛇,一人急速拔剑,手起剑落,蛇头被砍断了,可依旧咬那只在素手上。 而那只素手也仍然没有放开青蛇的身子,唯恐会再袭击到段景焕似的。 段景焕这才扭头看向这只素手的主人。 一张清秀娟丽的脸,虽算不上是绝色,却肌肤如云,粉腮桃目,自成一股独有的韵味。 宫女在面对青蛇时毫无惧色,见段景焕看着自己时,神色顿时惊慌起来,急忙跪下:“奴婢多有冒犯,请皇上恕罪。” 他瞥了一眼卧榻旁的几上正放着装有一杯茶盏的托盘,便知是送茶水的宫女。 段景焕问道:“你叫何名字?” “奴婢花袭人。” 这时,陆卿云神色急切的跑了进来:“皇上,皇上,您如何了?”人随即扑了过来,对着段景焕就是上下一阵打量。 “朕无妨。” 陆卿云这才安了心,双手合十:“上苍庇佑!”见地上跪着的宫女,语气一变,轻斥,“还不下去。” “是!”花袭人站起来,刚转身,直觉一阵头晕目眩。 “扑通!”倒在了地上,那只青蛇的头还咬在她的素手上,而被咬的地方泛起一块乌青。 那蛇有毒? “宣太医!”段景焕一声大喝。 …… 当花袭人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锦丝华帐,这不是她睡的通铺。 她心里一惊,就要坐起来,一只指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按住了她。 “好好躺着。”段景焕坐在床边,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皇上?”花袭人震惊的双目瞪得老大。 “你身上的蛇毒太医已经解了,只需休养几日便可恢复。” “……多,多谢皇上。”花袭人诚惶诚恐道。 “你是顺天府府尹花承平之女?” “是的,皇上。” “也是这一届参与遴选的秀女?” “是!” “如今你救了朕的性命,可要何赏赐?” 花袭人默然的摇摇头:“奴婢不要任何赏赐,只要皇上安然无恙,就是奴婢最大的赏赐。” 一丝微诧在段景焕的墨眸中闪过,沉默半晌后,道:“既然秀女遴选时你落了选,朕就弥补你的遗憾。” 正当花袭人一脸不解时。 “李德海。” “奴才在。” 段景焕站起来:“今日起,册封花袭人为仁贵人,赐安庆宫。” “嗻!” 花袭人怔怔的看着段景焕,整个人都呆了。 “仁贵人,还不赶紧谢恩。”李德海小声提醒道。 花袭人霍然醒悟,忙掀被下床,双手伏地跪着:“谢皇上隆恩。” “安心休养。”段景焕说完,转身离去。 “仁贵人,这里是皇上特意准你休养的宁安殿,待身子骨好全了,就可搬去安庆宫。” “多谢李总管。” “歇着吧。”李德海走出了寝房。 寝房里只剩下了花袭人,当她慢慢抬起头时,脸上全无了那种诚惶诚恐。 她抬起素手,被青蛇咬过的地方虽已上了药,还能隐约见到两个细小的牙洞。 一丝淡笑在她嘴角漾起,忽闪忽闪的双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 重华宫。 “什么?”陆卿云惊得差点掉了手中的茶盏。 “花袭人被册封为了仁贵人。”珍珠重复道,语气里有着浓浓的酸味。 花袭人不过是个才来一年的宫女,只因一条蛇就被册封了,她珍珠还是个掌事大宫女,直至今日,还只是个大宫女。 “碰!”陆卿云摔掉了手里的茶盏,气得握紧了拳头,“这个贱婢,爬的可真快。”花袭人本是她脚下的泥,日后却要与花袭人姐姐妹妹的相称,实在是有失她皇贵妃的面子。 一主一俾各自想着心思,气氛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半晌,珍珠才又说道:“娘娘,以往那贱婢可没少在这里受罚,奴婢是怕她万一怀恨在心……” “她敢?”陆卿云横眉怒眼的冷笑道,“就凭区区一个贵人就想报复本宫?她还不够格。” “娘娘说的对,是奴婢多想了。” …… 第九十四章 月下重影 第九十四章月下重影 花袭人被册封,在后宫倒是成为了一件稀罕事。 后宫中认识花袭人的除了同届进宫选秀的部分秀女,就只有重华宫的人。因此,在她被册封后,几乎没有太多的人认识她。 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仁贵人,众人更多的是好奇。 可对于苏眉笙来说,这是件天大的喜事。 打听出花袭人休养的地方,她和锦儿趁有空档,溜出了礼仪司。 宁安殿是一座偏殿,不是很大,是皇上闲暇时静心打坐的地方,这里的一切设施皆都较为简单,却不失贵重。 之所以将花袭人特意安排在此,是因中了蛇毒之人需要静心休养,切忌嘈杂喧闹,以免引起心情燥乱而无法完全排除体内的毒素。 当苏眉笙和锦儿来到宁安殿时,殿内除了已经下床的花袭人就只有一名宫女伺候。 不过,也由此给了她们好好说话的机会。 “奴婢见过仁贵人。”苏眉笙和锦儿纷纷行礼。 “眉笙,锦儿,你们如何来了?”咋然见到苏眉笙,花袭人惊喜万分,急忙扶起了两人。 在这宫中,只有苏眉笙是她心中最没有防范的人。 “贵人……”苏眉笙刚一开口,就被花袭人给堵住了。 “日后,无人之时,你两不许叫我贵人。”花袭人故意板着脸说道。 “是,袭人!”苏眉笙笑道。 三人一同坐了下来。 “听说你被蛇咬了,还听说你被册封为了贵人,不论哪一样,我都必须要来看看。”苏眉笙说道。 看着脸色正常的花袭人,苏眉笙满意的点了点头,“气色不错,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不其然,福分就来了。” “噗嗤!”花袭人被逗笑了,“区区小蛇,有何可惧。” “小蛇?”锦儿的脸色有些泛白,“那可是毒蛇啊,我小时被蛇咬过,长大后不要说看,就是听见有人说蛇,我都会害怕。” 花袭人含笑的看着锦儿:“莫怕,蛇只是看着凶,其实啊,就跟小虫似的。” “袭人,你为何不怕蛇?”这倒是让苏眉笙大感奇怪。 “因我从小就开始抓蛇。”花袭人道。 苏眉笙和锦儿两人听得面面相视。 “我额娘的娘家是开酒坊的,姥爷还会酿制各种蛇类大补酒,因此,我从小就能辨认出什么蛇有毒,什么蛇无毒。” 听到这里,两人总算明白了其中缘由。 “可你明知那条青蛇有毒,为何还要去抓?”苏眉笙问道。 “那条蛇虽有毒,但是毒素不多,虽能令人昏迷,但不会有性命之忧。”花袭人解释着。 “原来如此!”苏眉笙颇有深意了看了眼花袭人。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锦儿开心的差点拍手,“如今你成为了贵人,就不用再被人欺负了。” 花袭人含笑不语,对上苏眉笙的秋目时,目光闪了闪。 “见你一切安好,我们就放心了,我们可是偷偷溜出来的,不能耽误太久。”苏眉笙说着,站了起来。 “我送送你们。”花袭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并肩走在前面,锦儿走在后面。 “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花袭人小声说道。 “那条青蛇是你放的?”苏眉笙问道。 花袭人点了点头。 “我不相信你只是为了上位。”苏眉笙道。 花袭人再次点点头,若只是为了成为后宫嫔妃,她不用等一年。 苏眉笙隐约猜到了一些,但她没有继续问下去:“还有下一步计划?”她明白袭人费了这么大劲,不会只是为了成为一个贵人。 看着苏眉笙,花袭人笑了,笑得尤为粲然。 一切皆已明了,苏眉笙才对了。 “是否需要我帮忙?”苏眉笙问道。 “不了,你帮我的已经很多了,给了我重生的这条命,我不能让它白白活着。 花袭人的语气平常,却听得苏眉笙浑身一冷。 “想要与她斗,首先你得够强大。”苏眉笙提醒道,她不希望花袭人太过冲动,反而丢了性命。 “不!”花袭人摇摇头,垂下双眼的看着地面,使人无法看清她的情绪,“我等不了那么久,有时,只要能舍,才会有得。” 这话听得苏眉笙心里暗自震惊,她虽不知道花袭人下一步的计划,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计划,不是两败俱伤,就是万劫不复。 “不后悔?”苏眉笙问道。 花袭人缓缓抬起双眼,眼中满是坚定:“不后悔。” 说到这里,苏眉笙知道无法能劝动她,只得放弃继续劝说。 两人走到了宁安殿外的大门口,花袭人停下了脚步:“下回,我们在安庆宫再见。” “嗯!” 看着苏眉笙和锦儿渐行渐远的背影,花袭人渐渐露出了一抹暖笑,喃喃自语:“眉笙,好好等着我送给你的礼物吧,或许时日会长一些,但一定会送到你身边。” …… 夏季的夜晚,宁静而炎热,偌大的紫禁城被笼罩在了这种静与热交织的氛围中。 亥时,已脱去夏日龙服,换上薄衫的段景焕就寝在龙床上,只因那种闷闷的炎热使得他有些辗转难眠。 忽然,一种悠扬婉转的笛音徐徐传来。 笛音袅袅,恬淡飘荡,迂回延绵,带有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似在思念与暇思,又似在诉说某种不知名的情愫。 或许是夜里太过宁静,在笛音音韵的影响下,段景焕仿若看到了一个亭亭而立,长发女子的背影…… 又或许是天气太过炎热,清新曼妙的笛音仿佛一只温柔的手,拂去了他身上和心里所有的燥热。他顿觉浑身舒泰,心灵空无。 段景焕翻身坐起:“这笛音从何处传来?” “回皇上,应该是从宁安殿传来,奴才这就命人去查。”李德海回道。 敢夜里吵扰皇上的休息,是不想活了吗? 段景焕摆摆手,下床后朝殿外走去。 “皇上,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李德海紧忙跟了上去。 宁安殿在养心殿的后面不远,一刻钟便能走到。 段景焕随着笛音走进了宁安殿。 月色下,一名白衣女子站在院中,背对着大门。 一席如瀑的黑色长发披散在她背部,彰显出了那婀娜的身姿。 这一幕和段景焕脑海里因笛音而想象出的画面一模一样,他有些痴迷的走近她。 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笛音骤然而停,她缓缓转过身,手中正拿着一支白玉短笛。 她那如玉的肌肤在月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周身泛起的乳白色光晕将她衬托的犹如一尘不染的仙子。 段景焕低头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娟秀,清丽,仿若碧绿水中的一朵睡莲。 一股似有若无的奇异香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渐渐的,段景焕的眼神变得迷离炙热,呼吸变得急促,无名的浴火在他体内猛升。 于此同时,莫名的,眼前这张脸慢慢与苏眉笙的脸重叠,秋波滟滟,眉目宛然,绝姿佚貌…… “皇上?”惊慌在女子脸上乍现,忙屈膝,“奴婢见过皇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安宁殿内静养的花袭人。 段景焕那一向沉静而睿智的墨眸,徒然变得赤红,双臂一伸,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在花袭人的惊呼中,他疾步朝殿内走去。 目睹这一切的李德海,抿嘴而笑,他抬头看向了高空中的明月。 月……老? 嗯,果真是月老! 翌日,当段景焕醒来时,昨晚的缠绵悱恻还记忆犹新,嘴角泛起一抹淡笑。 可在见着了身侧的花袭人时,他的神色不由得一滞,嘴角的那抹淡笑也随之消失。 他翻身下床。 同时也惊醒了熟睡的花袭人,她紧跟着下床,跪在了他的脚边:“请皇上恕罪。” 昨晚之事,虽不是她主动,但却有引、诱皇上的嫌疑。 “你既然已被册封为了贵人,侍寝就属理所当然。”段景焕淡淡的说了句,便出了寝房。 “恭送皇上。”花袭人恭敬道。 屋内一片寂静。 良久,花袭人才缓缓站了起来,她低下头,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腹部:“希望那粒药丸能让我怀上龙子。” 言毕,一丝清冷闪过她的眼中。 …… 御花园内,一干宫女太监们正在园中修剪奇花异草的枝叶,以及清理鱼池水池内的杂物。 “眉笙,为何郭嬷嬷要派我们来御花园打扫?这不都是司设的人该做的吗?”水池边,锦儿正拿着一根长长的网兜,不断舀着水中的杂草。 “听说是司设的人手不够,就来礼仪司找郭嬷嬷帮忙。”苏眉笙同样在用一根长长的网兜,舀着杂草,并不断的往一个木桶里倒着兜来的杂物。 锦儿不习水性,离水池边站的比较远,因此,兜起来很是费劲。 “你歇会,我来。”就站在水池边上的苏眉笙,熟练的操作着。 锦儿四处看了看,不见郭嬷嬷的影子,这才放下长杆子,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我反而很喜欢这样的活,整个紫禁城也就御花园里有花有草,有山有水,还有鱼……”苏眉笙边干着活,边说道。 她本就是自由的鸟,如今变成了笼中的鸡,也就只能在这里才能寻找到一些自由的气息。 “眉笙,你胆子可真大,什么都不怕。不怕蛇,也不怕水……”锦儿羡慕道。 “这就是地域差异,你是北方土生土长的,我是南方土生土长的,自然见山见水见蛇什么的机会就会比你多多了。” 锦儿看着池子里荡漾的水波,眼中生起怯意:“其实,我不是真的很怕水,而是怕这个池子。” 这倒是让苏眉笙奇怪了,她停下手里的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为何?难道这池子里有妖怪?” “没有妖怪,但是听说曾有个人跳池淹死在这里。” “哦?”苏眉笙感兴趣了,“是何人?” “是前皇贵妃!”一个清婉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九十五章 观棋之人 第九十五章观棋之人 苏眉笙和锦儿同时望向来人。 站在她们眼前的是一主一俾,婢女打着一把绢丝伞为另一人遮着日头。伞下是方才说话之人,此人一副弱柳扶风,伶仃怜人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产生一种我见犹怜的疼惜之情。 锦儿慌忙站起来,与苏眉笙一同对说话的人屈膝行礼:“奴婢见过香贵人。” 香贵人微微一笑:“免礼。” “谢过香贵人。”两人再次同声道。 在这里见到香贵人,苏眉笙并不觉得意外,御花园本就是后宫嫔妃经常出入的地方,意外的是素未谋面,也从未有过接触的香贵人却对她们两个不认识的奴婢很是客气,这在后宫并不多见。 “你就是苏眉笙?”香贵人看着她,笑吟吟的问道。 “奴婢正是。” “在宫中,你的名字很响亮。” “呃……多谢香贵人的夸奖。”苏眉笙不知道香贵人这话是褒还是贬。 因悠妃的事,使得香贵人由妃降为了贵人,即便香贵人心胸再豁达,也不应对肇事者如此宽宏大量。 后宫嫔妃皆都对自己的封号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一旦降级,不仅颜面无存,也将终生失去了皇上的宠爱,这对嫔妃来说,与守一辈子的活寡没有什么两样。 因此,今日香贵人的态度,让苏眉笙揣摩不透。 香贵人转而对锦儿问道:“你可知道前皇贵妃为何要跳池自尽?” 锦儿茫然的摇摇头,这件事她也是道听途说,是不是真的,究竟是怎样的内幕,她无法得知。 “这件事说来话长,明日午时,本小主准备好绿茶,等候两位。”和煦的笑容依旧挂在香贵人的脸上。 这话听得苏眉笙和锦儿两人一愣。 主子邀请奴才? 破天荒啊! 似乎看穿了两人心里所想,香贵人接着道:“本小主从来不以貌取人,也不以尊卑制人,一切皆看缘分。本小主与你们有缘,才会以诚相邀,勿需多虑。”说罢,便柔柔转身离去。 直到香贵人走出了很远,锦儿才吐出一句:“香贵人好温柔,好平易近人……” 这种感觉,苏眉笙也有,但还有另一种感觉:香贵人是把温柔的刀! 被这把刀杀了,不仅不疼,反而心甘情愿。 “锦儿,日后离香贵人远一些。” “为何?她是我见过最温和,最可人的女子。” “听我的没错。” 锦儿懵懂的点了点头:“明日我们还去吗?” “去!”苏眉笙复又拿起了那根长干,继续往水池里捞着水草,她要听听香贵人怎么说那故事。 锦儿也加入了进来。 “你不怕了?”这倒是令苏眉笙有些好奇,之前锦儿还怕的脸色都变了。 “既然是前皇贵妃,会不会有值钱之物掉落水里……”锦儿边说边认真的捞着。 “哈哈……”这话引得苏眉笙一阵大笑。 锦儿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苏眉笙一本正经的说道:“为何发笑?我说的是真的,你想啊,万一有个玉佩什么,那可就值钱了,皇贵妃用的东西可不是寻常物。” 苏眉笙忙点着头:“对对,赶紧捞吧,说不定真会被你捞上来点什么。”她的眼里全是揶揄。 “哼,你是在笑话我。”锦儿鼓着腮帮说道。 “没,真没有。你再不捞,万一被我给捞上来了……” 一听这话,锦儿才又忙活了起来。 …… 第二日午时,苏眉笙和锦儿准时来到了禧贞宫。 清素斋的凉亭里,香贵人果然备好了夏季解暑饮品绿茶和一些精致糕点,等候着她们。 “到了我这禧贞宫,就无需多礼了,快请坐。”香贵人热情的说道,“我已遣走了旁人,就为了不让你们太过拘束。” 香贵人不仅自称的称谓变了,这凉亭之中也没有一个宫女在旁伺候。 “多谢香贵人。”苏眉笙和锦儿,还是不失礼仪的行了礼后,才入座。 面对香贵人,苏眉笙倒是自然的很,毕竟与之结拜的三位都是贵人和嫔,这样的平起平坐早已习惯,只有锦儿很是不适应,整个人僵硬的坐着,一动不敢动。 看了一眼锦儿,香贵人轻柔的端起茶壶斟着锦儿面前的茶盏:“锦儿,来,喝茶,我比你们年长,叫我姐姐吧。” 香贵人给锦儿斟完了茶,复又给苏眉笙斟着。 “多谢!”苏眉笙礼貌的说道。 为自己也斟了一杯绿茶后,香贵人放下茶壶,拿起丝扇轻轻的摇着,目光看向了亭外的树叶,眼神有些放空:“说起来,那件事是五年前了,当时的皇贵妃是一品殿阁大学士魏良翰之女魏妙思,此女美貌出众,聪慧闲雅,性格温良,入宫遴选时,就获得了头拔,不仅深受皇太后的喜爱,也得到了皇上的另眼相待,短短两年,便从贵人晋封到了皇贵妃,成为后宫六院之首。那时的后宫,因为有这位皇贵妃统管,各宫嫔妃皆都相处融洽,并无嫌隙。前皇贵妃也与皇上恩爱无比,相敬如宾,羡煞旁人。直到……” 说到这里,香贵人这才收回放空的目光,放下丝扇,端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 “直到现如今的皇贵妃出现?”苏眉笙接下了香贵人的话。 香贵人微笑着赞同的点点头:“直至上一届秀女遴选,获得头拔的陆卿云出现,才打破了当时后宫的和睦。” 苏眉笙听出了她没有尊称陆卿云为皇贵妃,而是直呼其名。 “原本区区一个贵人是无法威胁到皇贵妃之位,可偏生这位新晋的贵人有一手勾人的本事,能吸引皇上夜夜留宿重华宫。依照前皇贵妃温柔大度的脾性,是不会计较这些的,既然皇上拥有三宫六院,自然就比不得寻常百姓人家的那种只钟情于一人的恩爱。” 苏眉笙和锦儿同时点点头,这也是后宫女人的悲哀,一代新人换旧人,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可恨的是,当前皇贵妃喜闻怀上龙嗣后,陆卿云便暗中想方设法的让前皇贵妃落了胎。明明已有了铁证,可皇上视而不闻,谗听陆卿云之言,无视前皇贵妃之痛,放纵着陆卿云的为非作歹。”说道这里,香贵人的眼中出现了一抹恨意。 苏眉笙和锦儿相互对望了一眼,在她们的记忆中,皇上并不是如此是非不明之人? 尤其是苏眉笙,若皇上真如香贵人所言是那么无情又绝情之人,又怎会在悠妃一案中暗自给她自救的机会? 这其中难道有外人不知的原由? “可即便如此,在前皇贵妃经受着失去爱子之痛的心身煎熬之时,她还心善的帮助着需要帮助的人,其中最受益的人要数与陆卿云同届入宫遴选的一位秀女。在知道这位秀女是被陆卿云使计而落选后,便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位秀女提携了上来。”香贵人顿了顿,眼眶里不知不觉蕴含了些许泪光,她垂下眼帘,以喝茶来掩饰着自己的情不自禁。 这段话,苏眉笙心里清楚,说的是香贵人她自己。原来,她如此尊敬前皇贵妃,只因前皇贵妃有恩与她。 待情绪平复后,香贵人才又缓缓开口:“得到了皇上无比宠爱的陆卿云越发的肆无忌惮,在前皇贵妃面前大放厥词,以下犯上,常常在众人面前给前皇贵妃难堪,这些前皇贵妃都忍了下去,可也因长期的抑郁而成疾,终日已药为食,渐渐的不能再胜任管理后宫之事,皇上便一道圣旨下来,册封当时还只是个嫔的陆卿云为贵妃,协助前皇贵妃处理后宫事物。” 听到这里,后面的事苏眉笙已猜到了七八分,只能说这位前皇贵妃太过忍让,太过软弱,才会让陆卿云一步一步得逞。 “那陆卿云本就对前皇贵妃百般不敬,如今又晋封为了贵妃,又岂能将前皇贵妃放在眼里?但凡有功绩的事都是她陆卿云做的,但凡犯了错的事都是前皇贵妃所为,在这一步步的逼迫,一步步的夺权,一步步的嫁祸下,最终,前皇贵妃跳入了那水池里……”不论香贵人如何掩饰,都无法遮掩声音里轻微的哽咽。 苏眉笙也没有点破,只是静静地喝着茶。 反倒是锦儿一脸的气愤不平,她早就知道陆卿云的厉害,没想到今时今日的皇贵妃之位是这样夺来的。 “真是太可……” 锦儿刚一开口,“恶”字还没说出口,就见到苏眉笙一双圆溜溜的眼就瞪住她了。 锦儿只好闭上了嘴。 “唉!”香贵人轻叹一声,“这是个悲伤的故事,说的我都忍不住差点落泪了。” “贵人,您的心真软。奴婢嘴拙,不知道该如何劝您。”关切之情溢于锦儿的脸上。 香贵人淡淡一笑:“多谢!”转目看向了苏眉笙,“你要多加小心,陆卿云早已盯上了你。” “奴婢谢过贵人的提醒。”苏眉笙礼貌的回答道。 “陆卿云三翻四次的害你,你不怨她吗?”香贵人的眼中泛起一丝好奇。 “奴婢只是个宫女,哪敢怨恨皇贵妃。”苏眉笙平静的说着。 “可我知道,新晋的仁贵人花袭人就不是你这样想的。” 苏眉笙心里一震。 香贵人果真不简单,宫中所发生的的事,宫里人之间的恩怨,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仿若一个站在棋盘之外的人,观看着盘中棋子一般。 “这……奴婢就不得而知了。”苏眉笙谨言道。 香贵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过,她似乎过于急于求成了些,她毕竟是个新人,而陆卿云又贵为皇妃,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这句话看似随意而说,却听得苏眉笙心惊不已,花袭人的秘密只有她知道,却被香贵人一眼就识破了。 放下茶盏后,香贵人看着苏眉笙:“知道我为何不找她吗?” 苏眉笙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眼前的香贵人,她无法看透。 在悠妃一事中,香贵人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做的无声无息。事发后却又是唯一一个能全身而退的人,这份智谋就不是一般人能比。 “她还不是陆卿云的对手。可,你是!” 简短的一句话,从娇弱伶仃的香贵人嘴里说出来,有着一种截然相反的无形威力。 苏眉笙沉默了。 香贵人这是在向她发出了橄榄枝。 第九十六章 环环相扣 第九十六章环环相扣 答应?非她所愿。 不答应?就会与香贵人为敌。 有这样的一个对手,可不是件好事。 香贵人看着沉思中的苏眉笙,轻摇着丝扇,柔笑道:“不着急,明日想好了再回答。” 苏眉笙趁机站了起来,微微一礼:“多谢贵人款待,奴婢等先行告退。” 锦儿也紧跟着站起行着礼。 “嗯!”香贵人点点头。 苏眉笙和锦儿快步离开了凉亭。 看着她们两人的背影,香贵人那双惹人怜爱的双眼里再现阴冷。 …… “眉笙,你为何满头大汗?”出了禧贞宫后,锦儿才发现此时的苏眉笙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 想着心事的苏眉笙故意用手扇着风:“天太热。” “骗我!”锦儿掏出手帕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虽有很多听不明白,但我知道,她是想找你一起对付皇贵……”下面的话猛然被苏眉笙一把捂住了嘴。 苏眉笙警惕的左右看了看,才松手:“不可乱说话。” 锦儿猛点头。 “早知道,就不该带你来。”看着单纯的锦儿,苏眉笙心里有了一丝后悔。 “我就该来,万一有什么,我们也能一起担。” 苏眉笙被惹笑了,牵着锦儿的手:“走,回礼仪司。” 走了几步后,锦儿担忧的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苏眉笙想了想:“傍晚时,你去翊坤宫找婉仪,说我晚上找她们有事商量。” “好!” 原本心情沉重的苏眉笙,这一刻,顿然变得轻松起来。 在这处处是陷阱,云谲波诡的后宫,她还有一方净土,还有三位能让她敢暴露出后背的金兰姐妹。 还有何可惧? …… 深夜,在各宫各处皆都熄灯就寝之时,翊坤宫内还亮着烛灯。 这一次,四人相聚不似以往那般热闹,反而气氛沉闷,一个个脸上皆都无比凝重。 许久之后,兰亭虞冒出一句:“这就是鸿门宴。” “那如今可如何是好?”佟菲菲也被吓的没了主意。 顾婉仪轻摇着团扇,垂目冥思,没有说话。 苏眉笙伸手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还吃?人家的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苏眉笙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急的佟菲菲想跳脚。 苏眉笙嚼着瓜子:“我在慎邢司坐大牢那会,也是吃了睡,睡了吃,想着就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香贵人可没有慎邢司可怕。” “此一时,彼一时,悠妃那件事是明摆着冤枉你,可香贵人这事,就说不清楚了。若真要与她一伙,就得事事听她的,万一事情败露,就会把你推出来又做一次替死鬼。若不接受她的提议,她反过来对付你,岂不更麻烦?”佟菲菲分析道。 听过苏眉笙说起今日去禧贞宫之事后,在座的三人都感受到了香贵人的心机之深,如一口古井,无法窥见井底。 “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并非后宫嫔妃,她为何非要找上我这样一个宫女?”这是苏眉笙想了一整日,都未曾想明白的事。 “因为你每次都赢了皇贵妃。”顾婉仪抬起双目,幽幽道。 “可每次赢皇贵妃,那也只是我的一个被动自保。若是想要主动出击,以我宫女的身份,如何可能?这一点,香贵人会没有想到?”苏眉笙越发想不透了。 “或许,香贵人要的就是你这道墙,一道刀枪不入的墙。有你在前面挡着,才方便她在后面实施她自己的计划。”顾婉仪说道。 一道墙? “我何处刀枪不入?”连苏眉笙自己都不知道。 “在这后宫之中,谁不是单枪匹马?即便有人投靠支持,那也只是表面迎逢,溜须拍马,真要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更甚者,忘恩负义的还会狠狠踩上几脚,由此可见,能够靠得住的没有几人。” 顾婉仪说的话,感受最深的就是同为贵人的兰亭虞和佟菲菲,晋封后,她们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之前做秀女之时无法看到和听到的,现下被顾婉仪这样一说,皆都颇有体会。 “眉笙,你就不一样了,不论是你的机智,为人,以及在宫中的影响力,都是旁人无法比拟的。上至皇上,下至宫女太监,甚至连宫中戒律森严的侍卫,都对你大肆赞赏,这就是你的人脉。试问后宫之中,还有谁有如此广的人脉?即便是皇贵妃,也没有你如此的能得人心。香贵人就是看中了你的这一点,才想要拉拢你过去,成为她的一道防风墙。” 都说当局者迷,此刻的苏眉笙就是如此,在顾婉仪的一番分析下,她才恍然大悟。 “难怪她会找上我。”苏眉笙还不忘自夸一句,“原来我如此之好!” 顿时惹来了三人的轻笑。 沉闷压抑的气氛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 佟,兰两人也在此时,完全听明白了。 “没想到香贵人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将整个宫中的局势,都看得一清二楚。才会找上最无害,也是最厉害的眉笙。”同样也听明白了的兰亭虞感叹道。 “眉笙,都怪你太优秀了,以至于成为了最受欢迎的鱼饵。”佟菲菲的话更加浅显易懂。苏眉笙如今就是一个鲜美可口的鱼饵,想要钓住皇贵妃这条大鱼,非她苏眉笙莫属。 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大家心里多少也就有了点底,不再那么的惊慌失措。 “如今应该如何办呢?香贵人还等着眉笙的回复。”兰亭虞问道。 “答应她!”苏眉笙和顾婉仪两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你们两个人都同意去投靠香贵人?”兰亭虞看着两人问道。 苏眉笙点点头:“在婉仪分析完之后,我就想明白了,这次我应该要答应她。既然她想要我这道墙,那就给她。” 顾婉仪含笑的看着苏眉笙,苏眉笙总是最懂她的人。 “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佟菲菲忧愁的看着苏眉笙,悠妃的事还犹在眼前。 “菲菲,你别忘了墙是有两面性的。”苏眉笙的俏脸上洋溢着惯有的自信,“我这道墙可不好驾驭,弄不好,就把她自己围在了墙内,出不来了。” 顾婉仪轻笑出声:“依我看,香贵人就是再厉害,只怕也不是眉笙的对手。” 苏眉笙和顾婉仪的聪慧,早已让佟菲菲和兰亭虞两人心服口服,因此,顾婉仪说的话,佟、兰两人就不会怀疑。 此刻难题解决了,所有人的心情也就大好起来。 佟菲菲看看苏眉笙,又看看顾婉仪,一脸的好奇和探究:“你们俩又会是谁更厉害呢?” 苏眉笙和顾婉仪两人面面相视。 这个问题,她们压根就没有想过,如今被提出来了,两人心中皆都在问着自己。 “我看呐,她们两人就形同一个人,如此知己知彼,又如此绝顶聪明,无法分出高下。”佟菲菲说道。 形同一个人? 对,就是一个人。 苏眉笙和顾婉仪双双默契而笑。 …… 次日,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为这炎热酷暑带来了一丝清凉。 禧贞宫。 “主子,礼仪司的苏眉笙送来了一个锦包。”从屋外跑进来的一名宫女将手里的一个小锦包递到了正在给香贵人梳头的明月手里。 明月将锦包转交给了香贵人。 香贵人接过锦包,从里面倒出来两个小铁环,不同的是,两个铁环相互扣着,提起一个,另一个也连带的被提了起来。 看着这样的两个小铁环,香贵人会心的笑了。 “主子,这是何意?”明月看不懂。 “这叫环环相扣,寓意共同进退。她人呢?” “已经离开了。” …… 从禧贞宫送完锦包的苏眉笙打着油纸伞,走在返回礼仪司的路上。时不时调皮的左一脚,右一脚的踩着水洼,看着四处飞溅的水珠,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倏地,一双黑色的官靴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慢慢抬起下斜的油纸伞,见到了一身华丽的锦服。再往上,见到了一张俊美的脸。 同样打着油纸伞的段景逸,正和悦的看着她。 “奴婢见过晋王。” “你这样的踩法,不怕鞋子湿了吗?” “奴婢这是花盆鞋底,怎么踩都不会湿了鞋面。”苏眉笙嘻嘻笑道,还特意张扬的踢了踢脚尖。 谁想,刚一放下踢出去的脚,好巧不巧的踩在了一粒小石子上,脚一崴,整个人瞬间失去了重心。 她一声惊呼。 眼看就要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的扶在了她的腰际。 她人是站稳了,免去了狼狈的一跤,可此时两人的姿势就显得异常暧昧。 两人紧紧挨在一起,胸对胸,脸对脸,甚至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唰!”苏眉笙的脸顷刻间红的像煮熟了的虾。 她挣扎着想要脱离这样尴尬的局面,可段景逸仿若是忘了放手似的,手臂有力如铁,让她无法动弹。 感受到柔弱无骨的身躯,看着眼前娇艳如花的容貌,尤其是那双总是泛着莹莹水光的秋目,段景逸痴迷了,忘情了,双耳早已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晋王,晋王……”苏眉笙一声比一声高的喊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人。 渐渐的,段景逸痴楞的双眼微微动了动。 “晋王,请放开奴婢。” 带着如兰气息的甜美声音终于唤醒了痴迷中的段景逸,他这才感觉到两人的这种姿势的不妥,急忙手一收。 还没来得及有准备的苏眉笙因突然失去“护栏”而打了个趔趄。 两人乍然分开。 怀中没了柔软的人儿,段景逸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对于苏眉笙来说,没有了这样尴尬的姿势,反而自由自然了,脸上的潮红在慢慢消退。 段景逸转动视线,看了眼她的花盆鞋:“下回不要再如此任性了,不是每次本王都在你身边。” “是!”这回,苏眉笙老实了,不敢再嘚瑟自己的鞋子。 第九十七章 欲取故予 第九十七章欲取故予 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苏眉笙,段景逸哑然而笑,岔开了话题:“听说这次你替宫中侍卫们做的解暑膳食很有效。” “那是奴婢运气好,碰巧起了作用。况且,这也都是整个御膳房众人的功劳,奴婢不敢夺功。”苏眉笙谦虚道。 段景逸眼露欣赏:“难怪皇上会赐你龙辇。” “其实,奴婢是有私心的。” “哦?” “因上回侍卫们对奴婢翻墙之事不予计较,当钱御厨找奴婢帮忙时,奴婢就想着正好借此机会送出自己的谢礼。” “原来如此,你倒是懂得知恩图报。” 一丝狡黠在苏眉笙的秋目里闪过:“奴婢更会睚眦必报。” “哈哈哈哈……”苏眉笙的话引起了段景逸的大笑。 听着段景逸的笑声,苏眉笙也忍不住的低头笑着。 不知为何,每次两人相遇在一起,心情都非常愉悦。 苏眉笙在他面前更是尤为放松,无须谨言慎行的说话,无须一板一眼的遵循规矩,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对他就像是仿若一位认识很久的故人。 而对于段景逸,似乎苏眉笙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能让他赏心悦目。不论是宫中的她,还是民间的她,都总能让他耳目一新,趣意横生。 清朗的笑声过后,段景逸又看向了她,眼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芒:“你可是,因你之举,却引起了朝中大臣们的非议。” 苏眉笙抬起头,一脸的诧异:“为何?” “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做出了如此惊人之举,不仅将太医院的太医们给比了下去,也将朝中大臣比了下去,当初皇上问起朝中大臣们可有何解暑良方,无一人回答。如今你一个弱女子就顶过了千军万马,还获得了皇上恩赐龙辇,这让那些大臣们的脸往哪儿搁?” 苏眉笙还真未想过这些,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的如此严重,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脸带讥讽的大臣们一致对她的出言责备和指指点点。 “皇上可有为难?”她担心的问道。 段景逸摇摇头:“皇上只说了一句话:你们谁能做出比她更有效的解暑良方,苏眉笙就任你们处置。” “结果呢?” “结果,鸦雀无声。” 鸦雀无声? “哈哈……”这回换成了苏眉笙大笑起来。 她能想象到,那些一脸憋气,又不得发作的大臣们的脸色。 笑过之后,苏眉笙神色一正,对着他屈膝一礼:“多谢晋王!” “为何突然谢本王?” “奴婢虽没上过朝堂,但一定知道,在朝中大臣对奴婢出言讽刺挖苦时,晋王一定帮奴婢说过话。” 段景逸笑而不语,她说的没错,当时面对众大臣一致的质疑时,只有他和皇上两人出言反驳。 苏眉笙顿了顿,不解的问道:“只是不知为何朝中大臣会对奴婢之事如此‘劳心’?” 这些大臣不是应该多关心国家大事吗?为何会对后宫之事倍加关注? 段景逸目光闪了闪:“这件事是由陆延岐陆大人挑起的,才引起了其他大臣们的跟风。” 陆延岐? 皇贵妃的阿玛? 蓦然间,苏眉笙明白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皇贵妃在暗中从中作梗,即使段景焕下令后宫之人不得说起龙辇之事,身为善妒的皇贵妃陆卿云就岂会真的放过她? 难怪龙辇之事,身为后宫之首的皇贵妃没有任何反应。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在后宫无人敢提起,可在朝堂之上,若有人带头提出来,并群涌而攻之,段景焕就不能不有所顾忌。 皇贵妃这是在借助自己阿玛的力量,暗中向段景焕施压。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皇上可并不傻……苏眉笙心中暗自想着。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段景逸道:“皇贵妃以为自己很高明,诸不知她的所作所为早就已经惹怒了皇上,这也是皇上为何迟迟未封她为皇后的原因。” 果然如此! 苏眉笙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了,只是自认为自己很聪明的皇贵妃还尚不自知。 “你如今在皇贵妃的眼中已然成为了必除的目标,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段景逸的言语间流露着浓浓的关切之意。 苏眉笙嫣然一笑:“是,奴婢一定会小心的。”这恐怕才是他此次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目的,只为了有意提醒她。 见他要转身,苏眉笙忙问道:“梅花酒可还能入口?” 段景焕微笑着点点头:“不错,清香味甘,平常人家是做不出来的,可见你额娘一定是位心灵手巧之人。” 听闻有人夸赞自己的娘亲,苏眉笙焉能不开心:“那是一定的,我额娘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奴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都是我额娘教的。” “哦?”段景逸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会琴棋书画?” 在他的印象之中,苏眉笙就是一个野丫头,调皮捣蛋,精灵古怪,未曾想还是位不显山露水的闺秀? “呃……”猛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的苏眉笙眼神虚闪,眼珠子一阵骨碌乱转,“奴、奴婢说的是擒,擒贼;骑,骑马;树,爬树;滑,耍滑头;样样精通。晋王,您听错了。” 听错了? 仅凭她那双骨碌乱转的双眼,段景逸就知晓她一定在心里打着鬼主意。既然她不愿意承认,他也不点破。 “原来是本王听错了。”段景逸顺着她的话说道。 “对对,就是听错了。”苏眉笙有意在他眼前转了圈,“您看看奴婢,像个才女吗?” 段景逸撇撇嘴:“还真不像,整日毛毛躁躁,顽劣不羁……” “晋王都说对了。”也只有苏眉笙是另类,被人说成如此,还一脸高兴的直点头。 她没有注意到段景逸眼中那抹清睿的精光。 “改日,奴婢再给晋王送些梅花酒。”段景逸对她的诸多关心和照顾,苏眉笙无以为报,只能借着独特的美酒聊表谢意。 “本王先行谢过,告辞!”段景逸说罢,便转身朝来路走去。 雨依旧在下,朦胧中的背影俊逸而挺拔。 “如此体贴温馨之人,为何还未成家?或许是眼界过高了……”看着那道背影,苏眉笙满脸的可惜。 苏眉笙继续走在回礼仪司的路上,此刻,她的脑海里却无端想起了皇贵妃陆卿云。 这个得罪了太多人的皇贵妃,早已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的眼前晃过那些一张一张怨恨的脸…… 唉,她轻叹一声。 后宫将不再平静。 …… 雨一直在下,接连几天都没有停歇,着实给炎热的夏季带来了无比的凉爽。 可养心殿内却依旧燥闷,不是气温闷,而是人的心情燥。 段景焕站在殿门内,双手负在身后,静看着殿外如银的雨丝。 距离他一步之远的位置同样静立着段景逸。 两人都在观雨,又似在倾听雨声,只是他们若有所思的目光泄露了他们不平静的内心。 良久,段景逸才开口道:“皇上,悠妃之事,您是否是故意为之?” 段景焕略微点点头:“朕只是借着悠妃徐悠素之事给徐衡泰一个警告。” 段景逸笑了:“效果很明显,如今陆、徐两家已开始有嫌隙了。” 陆、徐两家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后宫之中,一直以来都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相互袒护,相互纵容。如今后宫中,徐悠素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而殁,而陆卿云还依旧稳坐皇贵妃之位,享受荣耀,光宗耀祖。 如此巨大差异,就会让徐家产生不满,这正是段景焕要的,私盐一案一直进展不大,正是因为陆、徐两家严守的滴水不漏,想要查出真相,就必须要先分裂两家,使其露出破绽。 预料之中的效果,段景焕早已看出。 那日在朝堂上,陆延岐与众臣都在对苏眉笙发难时,唯独徐衡泰没有出声。若是在以往,他应该是最支持陆延岐之人。如今却不再附和,不难看出,他已经对陆延岐产生了芥蒂。 一丝诡笑在段景焕的嘴角边扩大:“那就再加一把火。” 毕竟是同枝亲兄弟,段景逸默契的答道:“前段时日,陆延岐之子,正二品副都统陆奇士对军中军械做了一番新的改良,深受将士们的喜爱,在演习对战中,也屡屡突显其优势,不但减少我军伤亡率,还能重挫敌方。日前正准备大量研制,运送到守卫边关的将士们手中。” “好,因陆奇士研制新武器有功,由正二品副都统特升为从一品正都统。” “是!”段景逸不用问都明白,皇上用的这招叫:欲取故予。 “既然升了陆家,不妨再踩踩徐家,方能使他们分化的更快。” 段景逸想了想:“微臣去查查徐衡泰将军的亲侄子徐原平有何过错。” “嗯!”段景焕满意的点点头。 …… 重华宫。 坐在桌旁看完家书的陆卿云一脸的喜色站起来:“阿玛来信说二弟晋升从一品了。” “恭喜娘娘。”珍珠行礼道。 “如此看来皇上对我陆家并无怀疑,兴许是因徐悠素之故,皇上对徐家心生不满了,才会又处罚了徐大人的亲侄子徐原平。”陆卿云分析着。 “徐家不是与陆家一向交好吗?陆大人会不会出言帮徐家?”珍珠问道。 陆卿云摇了摇头:“此时是非常时期,皇上又紧盯私盐一案,若现下阿玛帮了徐家,反而会惹嫌疑。两家交往了这么多年,徐家理应理解阿玛的。” “娘娘说的有理。” “本宫今日心情很好,若不是下雨,真想去御花园走走。”陆卿云走到门前,看着天空中蒙蒙细雨,有些惋惜。 “娘娘,听闻后宫各个嫔妃如今都喜欢聚集在钟翠楼。” “钟翠楼?为何?” “这是香贵人还是香妃时就举办的一种以诗会友,品茶论古的一种给后宫嫔妃消遣的聚会,原本是一个月聚首一两次,此时因连日下雨,众嫔妃无处可去,又无消遣之乐,便接连几日的都聚在了一起,倒也热闹非凡。” “子车古香?”陆卿云冷哼一声,“她举办的本宫没兴趣。” 第九十八章 敌之敌友 第九十八章敌之敌友 子车家跟陆家向来不和,而从入宫遴选开始,她们两人也是面不合,心也不合,若不是有前皇贵妃魏妙思的庇护,她子车古香能坐上妃位? 子车古香现被降为了贵人,多少让陆卿云心里舒爽不少。 “娘娘……”珍珠欲言又止,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陆卿云撇了一眼珍珠:“有何话就直说,支支吾吾作甚?” “只因娘娘从未参加过钟翠楼一聚,不少嫔妃已经对娘娘有所不满了,皆都认为娘娘太过清高,不屑于她们为伍,反而对香贵人甚为亲热,凡事都会问问香贵人,听取她的意见。似乎仍旧将她视为香妃,而不是贵人。” “那又如何?钟翠楼的聚会不过是子车古香故意弄出来的笼络人心之举。”后宫嫔妃皆都没放在陆卿云的眼里,她才是后宫之首,真要一声令下,谁敢不从? “娘娘!”珍珠担忧的看着她,“那香贵人别看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心思缜密得很,当初能从落选的秀女逐渐晋封到了妃位,就不可小觑。虽如今降为了贵人,难保有一天不会再晋妃位,娘娘不可小瞧了她。” 陆卿云露出了鄙薄:“她就是真能再次升上妃位又如何?如今没有了魏妙思,本宫看她还如何能晋封贵妃?”有她在,谁也别想晋封成为贵妃。 贵妃离她的皇贵妃只有一步之遥,这种威胁,她不允许存在。 “娘娘,您可是要做皇后的人,若是失了人心,众口一词的对娘娘有微词,日后皇上真想立您为后时,皇太后岂不是又有了不应允的口实?”珍珠劝道。 这话狠狠的提醒了陆卿云,什么恩怨,什么排斥,皆都统统抛诸脑后:“快,给本宫梳妆打扮。” “是!” …… 钟翠楼是一座位于御花园内的一处两层楼亭,坐在二楼能一眼尽收御花园的大部分景色。 正值下雨之际,二楼反倒成为了最佳观雨景的胜地。 在屋子里摆放着六张方桌,有下围棋的,有画画的,有捧着书卷谈论古今的,还有抚琴的,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在这不是很大的屋内,琴棋书画样样俱全,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不同的风采。 就连六个窗口都挤满了观雨的大小嫔妃,时不时有某位嫔妃吟出一两句诗词,立马就有其他嫔妃争相接着下句。 钟翠楼二楼的整个气氛都充满了一种其乐融融的氛围,好不惬意。 其中就有佟菲菲,她是应其他嫔妃相邀而来,兰亭虞也受到了邀请,因身怀龙嗣又下着雨,才不便前来。 香贵人坐在靠窗的角落里,手捧书卷,认真的看着,并没有因她们的嬉闹而受到干扰。 忽然,一句:“皇贵妃娘娘到!” 热闹的室内顿时一片安静,皆都齐刷刷的看向了门口,就连香贵人也放下手中的书卷,站了起来。 一袭淡黄色盛装的陆卿云迈动莲步,跨进了屋内。 众人纷纷屈膝行礼:“见过皇贵妃娘娘!” “免礼!”陆卿云双目一转,将这里的情形如数收入眼底,心里冷哼一声:这么热闹?人可真不少。 可她脸上却露出了和蔼的笑意:“你们玩的这般雅兴,也不叫上本宫,可是看不起本宫?” 众嫔妃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回答。 陆卿云走到一张有着尚未下完的围棋棋盘的桌前,低头看了几眼:“白子有些薄弱了,或构筑厚势,或巩固实地,方能提高攻击效果。” “是,多谢皇贵妃娘娘。”一嫔妃够恭敬的答道。 陆卿云又走到一张正写了一副对联的桌旁:“这是写的行书吧,行书是一种介于楷书和草书之间的一种字体,讲究的是工整清晰,活泼飞洒。可是这副对联就写的稍欠工整了。” “多谢皇贵妃娘娘的指点。”佟菲菲答道,此幅对联真是她刚刚所写。 陆卿云一一走过每一张桌子,也都对其加以点评,宛若一个私塾里的先生,对着学子们的作业进行批改。 站着的众嫔妃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哪里还有方才那般轻松热闹的场面。 唯有香贵人眉目带笑的看着陆卿云的一举一动。 看完所有的六张桌子后,陆卿云的目光瞟在了香贵人的身上,走近了她。 “香贵人看的是何书籍?” 香贵人将手中的书卷伸到了她的面前:“是皇贵妃娘娘不感兴趣的《烈女传》。” 陆卿云并没有接过来,只是嘴角一撇:“香贵人如何得知本宫不感兴趣?” “这本书说的是一百零五位女子的故事,一共分为七卷,其中,第七卷里有对皇帝,嫔妃,以及外戚的一些劝谏,希望皇帝能注意外戚的势力,朝廷动荡多是由于外戚势力过于庞大所致……”香贵人柔柔的说着,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 陆卿云脸色瞬间即变,这不就是在说的陆家吗? 陆家在朝廷中的势力已到了成为众朝臣马首是瞻的地步,只要陆延岐说一,众臣就没有人敢说二,连皇上都要忌惮三分。 也一直是陆卿云引以为傲的资本。 可,此刻的她绝对不能承认,更不能因为香贵人的话而加以斥责。即便香贵人说的就是陆家,她也要装作不知。入宫这么多年,多少知道点皇上的脾性,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依仗娘家在朝中的权势,而在后宫仗势欺人。 加之,如今皇上刚给她的二弟陆奇士升了职,就越发的不能太过张扬。 看着眼前这个娇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的香贵人,陆卿云恨得牙痒痒,在脸色变了变后,又恢复了正常,轻笑道:“没想到香贵人还有闲情雅致看这类书籍,妹妹说的没错,外戚是不能势力过大,不然,就会影响到皇权。” “娘娘就是娘娘,知书达理,明辨是非。”香贵人隐含讽刺笑意的看着陆卿云。 这样的笑容,让陆卿云感到尤为刺眼,又发作不得,暗自深吸一口气后,转身朝外走去:“你们接着玩吧,昨日皇太后特意邀了本宫去饮茶,就不奉陪了。” “恭送皇贵妃娘娘。”众嫔妃齐声道。 陆卿云一离开屋子,人还没下楼,就听到了从屋子里传来的热闹嬉戏声。与她在时截然不同,这不就明摆着说明她不受欢迎嘛。 本就在香贵人面前受了一肚子气的陆卿云“啪!”猛的一拍楼梯扶手,脸色铁青,双眼猩红:“子车古香,日后在这宫中,我陆卿云与你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娘娘!”珍珠小声提醒着,万一被人听了去,岂不更加有损自家娘娘的声誉。 陆卿云不得不平复心里的忿恨,刚准备下楼,倾时,脑海中一一闪过屋子里的那些脸,逐渐嘴角泛起一丝狡诈。 “去华苑宫。” “黛嫔?”珍珠一怔,“娘娘可是与黛嫔素来不合。” “子车古香就是再有能耐,也有拉拢不了的人,你没瞧见那屋子里并没有黛嫔一干人等吗?就连后宫公认的大才女婉嫔都不在其中。” 珍珠仔细想了想:“还是娘娘观察细微,她们确实不在里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本宫的盟友,走。” 珍珠紧跟在陆卿云的身后下了楼。 …… 因连着不断的下雨,各宫嫔妃前几日还能耐得住寂寞在自己的行宫里待着,到了后期就开始安耐不住了,不能去往露天的地方,就纷纷聚在了行宫里,如同钟翠楼一般。 华苑宫内就是如此,今日里反而比往日的人更多,都坐在正堂里聊着八卦家常,吃着甜点零嘴,喝着茶。 “听说城阳西山头出了一只会唱歌的鸟。”安贵人磕着南瓜子的说道。 “会唱歌的鸟?怎的如此稀罕?”晴贵人好奇的问道。 “正是因稀奇,才引了不少的人前去观看,寻找那只鸟。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安贵人故意停了下来看着众人。 “那只鸟飞了?” 安贵人摇摇头。 “被人捉了?” 安贵人还是摇摇头。 “姐姐快说呀,急死妹妹。”晴贵人是最先安耐不住的人。 见众人皆都期待的看着自己,安贵人这才说道:“结果啊,哪是什么鸟会唱歌,就是一个闲人躺在树下用树叶吹了首曲子,恰巧被一个路人听见,他抬头一看,树上有只鸟正热的不断张着嘴,与那曲音给对上了,那路人下山后逢人边说山上有只会唱歌的鸟……” “哈哈……” 听完后,众人皆都大笑起来。 “安贵人,就属你最会说笑话。”差点喷出一口茶的黛嫔轻责了一眼。 一旁的顾婉仪团扇遮唇,也已是轻笑不已。 “哟,这里这么热闹,怎得也不邀本宫啊。”随着话音的响起,遮挡炎热的帘席被掀开,一抹淡黄身影走了进来。 黛嫔站起来上前微微一福:“嫔妾见过皇贵妃娘娘。” 之后是顾婉仪,以及众嫔及贵人们纷纷行礼。 “无须多礼,都坐吧,本宫来也就是凑个热闹。”陆卿云在黛嫔所坐的主位旁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皇贵妃坐下了,其他人等这才敢坐下。 看着满屋子的一张张笑脸,陆卿云没来由的一阵嫉妒。 在这后宫之中,似乎走到那都能见到这样的热闹场面,钟翠楼如此,华苑宫也是如此,唯独她的重华宫冷冷清清。 不是没有想要巴结,拉拢她的人,只是摄于她的高冷和威仪,不敢常走动。徐悠素还在妃位时,倒也时常在来她的行宫走动走动,如今人死了,她的行宫也就越发的冷清了。 “还望皇贵妃娘娘勿怪,嫔妾身份低微,可不敢惊扰了娘娘的清净。”黛嫔委婉的说着。 陆卿云的到来,可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尤其是黛嫔。 一直以来两人本就井水不犯河水,若不是之前那只玉兔,黛嫔也不会对陆卿云明着挑衅。既然已经挑衅了,自然也就没打算还有讲和的可能。 今日陆卿云的突然出现,着实让黛嫔意外不已。 第九十九章 暗中赌局 第九十九章暗中赌局 在所有人都大感意外之时,唯独顾婉仪面无波动,似乎早已预料到陆卿云会有此举。 “黛嫔这就见外了,你我同为后宫嫔妃,平日里都是姐姐妹妹相称,本就不该如此生疏。”陆卿云这番话说的通情大度,显现出了后宫之首真正该有的风范。 “是,是嫔妾多思了。”黛嫔自省道。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黛嫔心里对陆卿云就是再不满,人家都表面工作做足了,她也不能不给个面子。 “不知皇贵妃娘娘今日前来有何要事?”这是黛嫔最好奇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依照陆卿云的性子这次不可能毫无目的的来找她。 陆卿云轻叹一声:“连日的下雨,本宫身上都快发霉了,听闻妹妹这里热闹,便忍不住前来看看。” “哦!”黛嫔露出了一脸歉意,“早知娘娘要来,嫔妾就该多准备一些上等茶水款待娘娘了。” “不必如此客气。”陆卿云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此庐山云雾已是极品,正是本宫爱喝的。” 闻言,黛嫔心里讥笑起来:是吗?你不是爱喝太平猴魁吗?这么快就变口味了? 遂,黛嫔也不点破,只是笑而不语。 因陆卿云在任何场合都是以冷面待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谁也不敢在她面前随性放肆的潜规矩,此时有她在此,其他嫔妃便一个个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偶尔有一两个说话也只是低低窃语,不敢高声喧哗。 因此,陆卿云就是个冷场的引子,只要是她在的地方,在热闹的场面也会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明知道场面有些尴尬,陆卿云这次没有拂袖离去,为了拉拢敌人的敌人,一向不会闲聊的她只得拉下颜面的干坐着。 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听闻皇贵妃娘娘的重华宫内有一道令人羡慕的菜肴:西湖醋鱼!” 陆卿云转目一看,是以往自己想要制其于死地的顾婉仪。 “真的?”一说起吃的,本就话多的安贵人立马来了兴致。 “嗯。”顾婉仪点点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道菜是杭州的一道名菜,在紫禁城里,就属皇贵妃娘娘的行宫里做的最地道。” “你如何得知?”晴贵人也被引起了兴趣。 就连黛嫔以及其他嫔妃也皆都看向了顾婉仪。 “皇贵妃娘娘行宫里的一名宫女与嫔妾身边的一名宫女是老乡,下人们总是会有碰面之时,两人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这道菜。” “这道菜奴婢的小厨也会做,可有何不同之处?”晴贵人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皇贵妃娘娘的大厨用的是特意从江南鱼米之乡杭州挑选出来的草鱼烹制而成,做出来后鱼肉鲜嫩,酸甜可口,最关键的是还带有蟹黄的香味。这可不是一般的厨师能做得出来的。”顾婉仪答道。 光听顾婉仪这样绘声绘色的说,众人都感觉仿佛闻到了那香喷喷的,带有蟹黄香味的西湖醋鱼…… 陆卿云借机发话了:“不如明日众嫔妃来重华宫,本宫请你们吃西湖醋鱼。” “皇贵妃娘娘,奴婢们真的可以?”安贵人有些不敢相信一向高高在上的陆卿云会邀她们去重华宫? “欢迎的很。”陆卿云笑道。 安贵人看了一眼黛嫔,黛嫔又看了一眼顾婉仪,顾婉仪微微点了点头。 黛嫔才对着安贵人点点头,她虽不明顾婉仪的用意,但对顾婉仪毫不怀疑。 安贵人一喜:“多谢皇贵妃娘娘,明日,奴婢一定到。” “奴婢也想去尝尝。”晴贵人也忙道。 紧接着,其他众嫔妃被相继调动起了好奇心,纷纷加入。 气氛瞬间就活跃了起来。 陆卿云看着这样的场面,对于顾婉仪的不计前嫌,又不动声色替她解围了的举动,便对顾婉仪感激的笑了笑。 顾婉仪回以淡然一笑。 有了顾婉仪的刻意为之,后期也就正常了起来,该说的说,该笑的笑。 陆卿云虽然极少插话,但已不再是众人惧怕的对象了,渐渐的,将她视为了自己人。 直至聚会散去,陆卿云和众嫔妃都离开了,黛嫔才向顾婉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何要有意与皇贵妃刻意走近?” 黛嫔不傻,顾婉仪的解围其实就是在接受陆卿云对她们的示好。 “皇贵妃此次亲自前来,还史无前例的陪着众嫔妃说话聊天,姐姐还看不出她的目的吗?”顾婉仪问道。 黛嫔露出了嘲讽:“她那是感到孤寂了,这偌大的后宫就属她的人缘最差,如今连最亲近的徐悠素也死了,她才会想想起了我们。” 顾婉仪摇摇头:“姐姐错了。” “哪里错了?”黛嫔的脸上全是茫然。 “如今皇贵妃是在找盟友。” 经这样一提醒,黛嫔反应了过来:“妹妹是说她与香贵人之间的矛盾激化了?才会想着来拉拢我一起对付香贵人?” “姐姐真聪明。” “我们为何要掺这趟浑水?”黛嫔脸上出现了嫌弃,除了自己的事,她压根就不关心旁人的事。 “姐姐又错了,这趟浑水,姐姐想置身事外只怕也是不能了。今日皇贵妃不来找您,他日必定是香贵人来找您,到时,您如何选?” “这个……”黛嫔想了想,“若非要选,自然是选皇贵妃了,香贵人现下的级位比你我还低,即便真的帮了她,也落不到好处。” 她是不怕陆卿云,自己跟陆卿云斗那是为了替玉兔出气,可帮着旁人去跟陆卿云斗就另当别论了。 “因此,今日皇贵妃放下身段的前来求和,妹妹便自作主张的替姐姐牵了这条线。”早已知晓黛嫔脾性的顾婉仪说道。 “我们就不能置身事外?”黛嫔还是不想参与这件事。 “若是姐姐谁也不帮,反倒会引起皇贵妃和香贵人两方的猜疑,一旦她们相互都认为您在帮着对方时,就会掉过头来对付您,那时就是她们两方人马同时来对付姐姐您了。” 顾婉仪的话使得黛嫔不得不认同:“与其这样,还不如帮着一方。” “正是这样。” “还是妹妹心思敏捷,想的远,若是今日依着姐姐我的性子而拒绝了皇贵妃求和,只怕就真会向妹妹所说,姐姐会成为双方的箭靶。” “替姐姐分忧,不正是妹妹该做的吗?” 此次陆卿云与香贵人的博弈,引起了黛嫔的兴趣:“皇贵妃会怎样对付香贵人?” “依照皇贵妃惯用的手法,无非是栽赃陷害。” “可是她们两人已经斗了这么多年,如今看来,是香贵人输了一筹,从妃降到了贵人。” “姐姐别忘了,当初香贵人可是从落选的秀女晋封到了妃。” “当时是有前皇贵妃的帮助,如今她身边还有谁能帮?” 顾婉仪只是淡淡一笑,没有作答。只有她最清楚,香贵人身边如今有了苏眉笙。 苏眉笙虽只是个宫女的身份,真要论起来各个方面,就要比当年的前皇贵妃厉害多了。 但,她不会说。 …… 而这个问题,当晚就在佟菲菲的延阳宫内再次被问了出来。 “这次皇贵妃和香贵人,究竟谁会赢?”兰亭虞喝着冰冰凉凉的酸梅汤问道。 “我看呐,应该是皇贵妃。”佟菲菲答道。 “为何?”兰亭虞问道。 “你想啊,皇贵妃毕竟是后宫之首,稳坐皇贵妃之位,不论是权利还是地位,都要比香贵人高出许多,而且就香贵人那柔柔弱弱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心狠手辣的皇贵妃的对手。” “我也不看好香贵人,但她们两人斗了这么久,皇贵妃还是斗不死香贵人,如今看来真不好判断。” 兰、佟二人的对话全都如数听在了苏眉笙和顾婉仪的耳中。 “我反而觉得这次香贵人会赢。”顾婉仪开口了。 兰、佟同时看向了顾婉仪。 “香贵人虽暂时出于劣势,但劣势不见得就是坏事,很多事情身在高位是做不了的,身处低位就成为了优势。”顾婉仪解释着。 “此话何解?”兰、佟二人同时问道。 苏眉笙指着自己说出了一个字:“我!” 苏眉笙的举动让兰、佟二人越发的迷惑,顾婉仪却心领神会的笑了。 兰亭虞不高兴了,生气的放下了手里的汤碗:“你们两明知我们不如你们聪明,还总是打哑谜,让我们猜来猜去,哼!”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继续喝你的酸梅汤。”苏眉笙投降道。 “这还差不多,快说嘛。”转怒为喜的兰亭虞复又端起了面前的碗,一边喝一边听。 “婉仪说的身处劣势的香贵人的优势,就是指身份低了更容易笼络人心。一个被降了封号的贵人,多少都能博得人的同情。加上皇贵妃一向专横跋扈惯了,后宫嫔妃不少人都受过她的刁难,这时的香贵人只要稍加引诱和挑拨,就能拉拢到一大批支持她的人。” “那又如何?皇贵妃毕竟是皇贵妃,后宫那么多对她不满的嫔妃,也没有谁敢出来说她的不是?”兰亭虞道。 “是没有人敢出来说,但可以在背后暗中做,一旦皇贵妃真要被斗输了,那时出来踩她的人就会蜂拥而至,她们陆家就是势力再大,只怕也保不住她了。香贵人如此聪明之人,根本不需要多少人帮她,她要的就是这种事后群起而攻之的效果。” 经苏眉笙这样一解释,兰、佟二人霍然明白了过来。 “香贵人想单打独斗的对付皇贵妃?”佟菲菲道。 苏眉笙再一次指着自己:“我!她不是拉拢了我吗?” “噗!”顾婉仪一声轻笑,“你们都忘了,如今眉笙可是香贵人的人了。一个眉笙,就顶的上千军万马了。” 兰、佟二人这才恍然。 “赶紧下注。”兰亭虞突然道。 “下注?”佟菲菲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们在暗中设个赌局,或买皇贵妃赢,或买香贵人赢,赌注一赔二十。” 一听这话,佟菲菲眼睛一亮:“这个点子好啊,一定会有很多人买。” “那是自然,你想,紫禁城这么大,光宫女太监就上万人不止,我们这回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第一百章 如珠走盘 第一百章如珠走盘 “那我们要好好商量商量……” 兰、佟二人悄悄的私语着,早已对皇贵妃还是香贵人怎么斗不感兴趣了,她们只要知道这一局谁会赢就行了。 顾婉仪看着苏眉笙:“你可准备好进入这个漩涡了?” “既然逃不掉,那就索性玩一回。”苏眉笙思考了片刻,“香贵人目前应该已经在布局了。” “可知道她的计划?” 苏眉笙摇了摇头,“她一定会用上花袭人。” 既然香贵人识破了花袭人的心思,就不会白白浪费这枚棋子。 “今日,皇贵妃来与黛嫔讲和,如此看来,香贵人只怕是真的开始行动了。” “黛嫔有勇无谋,以香贵人的聪明,黛嫔若真对她有用,她不会不要。如此看来,黛嫔应当是她不要了的棋子,皇贵妃才会有这个机会。”苏眉笙说到这里,看向了顾婉仪,“若香贵人知道黛嫔身边有你这位绝顶聪明的军师,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黛嫔这边。这是香贵人的失算。” “如此,我更应装作只是个普通的才女,以免锋芒太露,成为了出头鸟。” “嗯,我们四人,我已然成为了出头鸟,你们就最好韬光养晦,藏巧于拙。”苏眉笙劝慰道。 顾婉仪认同的点着头:“你一定要小心香贵人。” “放心,你不是说我就是她想要的那道墙吗?墙可是刀枪不入,风吹不倒的。”苏眉笙露齿一笑。 “唉!”顾婉仪轻叹一声,“香贵人这次选你入伍,真不知对她来说是福是祸?” “嘻嘻,我就这么危险吗?” “危险,很危险。”顾婉仪目光闪闪的看着她,“幸好你我不是敌人,不然,连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谦虚,婉仪你太过谦虚了。”苏眉笙不认同道。 “是不是谦虚,只有我自己知道。”苏眉笙又多厉害,她自己不知道,但顾婉仪心里最清楚。 苏眉笙不以为然,况且,她根本就没有成为后宫嫔妃的想法,又怎会与顾婉仪成为敌人? 话题告以段落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苏眉笙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过段时日我去看看花袭人。” 有些日子没见她了,苏眉笙不知道她如今过的如何。 “若不是我们的关系不宜公开,我真想与你一起去。”顾婉仪道。 “如今宫中关系复杂,人心难测,你们最好不要去见花袭人。” 顾婉仪点了点头。 这时又传来了兰、佟两人的声音: “你打算买多少?” “五十两,买眉笙赢,这可是我的全部家当。” “那我也跟五十两。” 说话的兰亭虞与佟菲菲两人一同看向了苏眉笙。 “眉笙,这回你可一定要赢,不然,我们就真成宫中最穷的贵人了。”兰亭虞苦着一张脸的说道。 “呃……”苏眉笙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我也跟五十两,要富一起富,要穷一起穷。”顾婉仪也加入了进来。 “五十两,一赔二十,赢了的话岂不是能赚一千两?”苏眉笙立马伸出了自己的手,高高的举着:“我也跟五十两,买我自己赢。” …… 一连下了月余的雨,逐渐停了下来,天空放晴后,湿漉漉的大地也渐渐变得干爽宜人。 这日,苏眉笙和锦儿先送完了绣坊为各位主子绣出来的衣物后,带着剩下的一套衣物去了花袭人的行宫安庆宫。 “奴婢见过仁贵人。”苏眉笙和锦儿一同对花袭人行着礼。 乍然见到两人,花袭人开心不已:“眉笙,锦儿,你们如何来了?” “这是给贵人送来的夏季衣裳。”锦儿捧上了一个托盘,托盘里折叠放着一套水绿色的丝绸衣物。 “多谢锦儿。”花袭人微微一挥手,一旁的宫女接下了托盘,“云巧,你且退下。” “是!”宫女云巧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这里已无外人,你们坐吧!”花袭人体贴道。 “多谢!”苏眉笙也不客气,径直在花袭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锦儿不敢坐,便站在了苏眉笙的身旁。 “你如今可还安好?”苏眉笙说着,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花袭人。 已然成为了贵人的花袭人反而似乎比以往清瘦了许多。 “嗯!”花袭人轻轻的应了一声。 “夜晚可是睡不安稳?”苏眉笙看出了她眼下浅淡的青圈。 “有一些。” “又在思念额娘了吧?”苏眉笙在御花园后的假山见到她时,她就在因为担心生病的额娘而哭泣,之后也是因为思念亲人,才惹怒了陆卿云,而被杖责以致差点伤命。 这些点点滴滴,让苏眉笙立马就想到了花袭人夜不能寐的原因。 花袭人笑了:“还是你最了解我。” “家里是否需要银两?我这里还有一些。”苏眉笙问道。 才被封为贵人的花袭人,例银并不多,可想而知手头不会太宽裕。 “多谢了,你上次给我的,我额娘还没有用完。”花袭人低下了头,“我只是想念额娘了,已有一年多没见过她了。” “想额娘了,就多写家书回去。” 宫中宫女太监每年都能告假一次,可身为后宫嫔妃却没有这个优势。 花袭人摇摇头:“越写越想念,还不如不写。” “那就多跟其他嫔妃们走动走动,别总是一个人闷在行宫里,这样岂不是更难受?” 花袭人缓缓抬起头:“眉笙,我怀有身孕了。” “啊?”苏眉笙惊了一跳。 “是在宁安殿时,有一晚皇上忽然来了……”花袭人说的很是害羞。 苏眉笙这才由惊转喜:“恭喜你!日后可就有寄托了,还能站稳后宫。” “皇上还不知晓。” “太医瞧过,皇上就一定知晓了。” “还未曾找太医瞧过,是我一向很准的月事已有月余未来。” 苏眉笙“噌”的站起来:“我去给你找太医来。” 花袭人一把抓住苏眉笙:“是不是太早了?我还想再等等。” 这时,锦儿也已忍不住了:“这可是大事,千万等不得,我去。”说走就走,话音落下人便走出了屋子。 “若真是怀有龙嗣了,平日里可要仔细些,夜里也不能总是胡思乱想,一定要多休息,多补养,明日我做些参汤给你送来……” 看着一直不停在唠叨的苏眉笙,花袭人只是面带平静的听着,没有喜悦,没有开心。 “你还是这样的热心肠。”花袭人笑了。 每次面对苏眉笙,她才会露出真心的笑容。 “嘻嘻,我天生就是这样的脾性,想改也改不了了。”苏眉笙吐了吐舌头。 “好人会有好报的。” “你呀,如今要多为自己想想了。” “嗯,我会的。” “那就退出香贵人的邀请。” 这次来安庆宫,苏眉笙本是想问问她与香贵人的事,却得知了她有孕,为了她的安全,苏眉笙才会说出此话。 苏眉笙的话使得花袭人一愣:“你如何得知她找过我?” “在你之前,她找过我。” “你答应了?” 苏眉笙点了点头。 一丝复杂在花袭人的眼中闪过:“你应该退出,我不会退出的。” “你若真的怀上龙嗣了,为何还要卷入这场争斗之中?” 花袭人眼里闪动着隐匿:“我不是为了成为后宫嫔妃才使用了那次的毒蛇之计。” “那日在御花园假山后,你不是说只要上天眷顾让你能得到皇上的一丝半点恩宠,你和你额娘就能翻身了,现下你一切都达成了,就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不要参与后宫的争斗。” “那是以前的花袭人,在我重生之时,就死了。”这句话,花袭人说的不带丝毫温度,冷的犹如寒冬里的一块冰。 苏眉笙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花袭人,忽然之间,发现她是如此的陌生。 好半晌,苏眉笙才问道:“你这样做究竟有何用?只是为了扳倒皇贵妃吗?” “是!”花袭人坚定的说道。 “扳倒了她,你得到了什么?” 花袭人直直的对视着苏眉笙,良久,莞尔一笑:“日后你就明白了。” 疑惑在苏眉笙的心里不断盘旋,她看不透花袭人的目的。 “古太医来了。”锦儿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苏眉笙急忙站起来,她毕竟是宫女身份,有外人时,自然不能与有品级的贵人平起平坐。 帘席掀开后,背着医药箱的古太医走了进来。 “微臣见过仁贵人。” “古太医,劳烦您了。” “这是微臣的职责。”古太医从箱子里拿出一块软布垫放在几上,“请贵人伸出左手。” 花袭人将左手放在软布垫上。 古太医用三指按在了花袭人的脉搏上,仔细诊着。 在场的人谁也不敢出声,就连呼吸都不敢太急,生恐惊扰了古太医的诊脉。 片刻之后,古太医脸上出现了惊喜,他收回手,弯腰道:“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走盘,恭喜仁贵人,此乃喜脉。” 花袭人依旧还是那样的平静,不喜也不惊:“有劳古太医了。” “微臣这就去给贵人开几副安神安胎的药。” “多谢古太医。” 待古太医走后,锦儿一脸的喜色:“这回可好了,等日后诞下龙子,就母凭子贵了。” 苏眉笙此时没有露出方才那样的喜悦,她看出了花袭人淡漠的表情:“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想!”花袭人简短的答道。 “那为何……” 苏眉笙的话还没说完,花袭人岔开了话题:“你不是嫔妃,为何要加入进来?” 这话很明显,问的是苏眉笙为何要答应香贵人的邀请。 “我只是个小小的宫女,主子们要奴才做什么,奴才敢不做?”苏眉笙不想告诉花袭人太多,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说多了反而让花袭人担心。 “我去跟香贵人说,让你退出来。”花袭人站了起来。 “不可!”苏眉笙拦在了她的面前,“有关我的事,你千万不能提。” “这是为何?” “香贵人并不知道你我的关系,你若是去找她,无疑就暴露了。我们的事,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第一百零一章 孰轻孰重 第一百零一章孰轻孰重 经苏眉笙这样一提醒,花袭人才想起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至始至终都并无他人知晓。 “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我即可单独行动,又可联手行动。” “那你……”花袭人担心的看着她。 苏眉笙拍了拍花袭人的肩:“放心,我能自保。香贵人可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我参与进来还能护着你。” 花袭人沉默了,陆卿云是怎样的人,她最清楚,让苏眉笙置身于风险之中并非她所愿。 “如今在宫中,我苏眉笙三个字可是人人皆知了,即便没有香贵人拉拢我,皇贵妃也不会罢手,届时,你想让我帮哪方?”苏眉笙反问道。 听到这里,花袭人霍然理解了苏眉笙的难处, 帮陆卿云为虎作伥?依照苏眉笙的性格是不可能的,加上之前陆卿云曾有多次明的暗的陷害过她,就越发不可能会去帮陆卿云。一旦苏眉笙拒绝了陆卿云,换来的就一定是陆卿云越发激烈的报复,与其这样,还不如帮着香贵人。 花袭人伸手紧紧握住了苏眉笙的双手:“好,日后在这条后宫之路上,我们一起走。” “说错了,是你的后宫之路与我的宫中之路一起走。”苏眉笙纠正道。 后宫?她可不想成为段景焕众多嫔妃中的一员,她还有黎郎在宫外等着她。 花袭人也不反驳,抿嘴而笑的点着头。 …… 从安庆宫出来,一直低着头走路的苏眉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眉笙,你怎么了?”看出端倪的锦儿不解的问道。 “我怕袭人走错路。” “走错路?”锦儿不明白了,“她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哪里走错了路?” 苏眉笙抬起头,长叹一口气:“希望是我的多心吧。”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不想说出心里的感觉,免得锦儿跟着她平白无故的担心。 “你呀,就是想的太多,才会自寻烦恼。我就觉得袭人现下顺风顺水,喜事连连,可见真是转运了。”出了庆安宫的锦儿依然还在为花袭人怀有龙嗣而开心。 看着锦儿脸上单纯的笑容,苏眉笙哑然一笑:“我们的锦儿太可爱了。” 闻言,锦儿脸上一红:“你就知道打趣我。” “这就脸红了?来,我瞧瞧……”苏眉笙凑过去仔细看着。 锦儿忙闪过身躲避着。 正在两人嬉闹时,一个声音忽然的响起,像一只无形的手,制止住了她们的玩闹。 “苏眉笙,皇贵妃娘娘有请。”迎面站着的是重华宫的大宫女珍珠。 虽都是宫女,只因大宫女在宫女的品级中较高,珍珠身上多少也感染了一些陆卿云那种高高在上的高傲。 此时的珍珠正高抬头颅,睨视着眼前的两人。 见到珍珠的这一刻,苏眉笙就明白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 “锦儿,你先回礼仪司。” 锦儿看了一眼珍珠,又看了一眼苏眉笙,眼里脸上全是担心:“你……” 怕锦儿说出什么惹人误会的话,苏眉笙紧忙说道:“我一会就回来。” 锦儿这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去了。 “还愣着作甚,难道还要娘娘等着你不成?”珍珠说完,脸子一甩,转身就走。 苏眉笙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次陆卿云找她是为何事,也由此可见,这次陆卿云是被逼急了,不然也不会四处拉拢曾经被她害过,甚至压根就瞧不上的人。如,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下等宫女! 香贵人究竟做了什么? 这让苏眉笙很是好奇。 …… 重华宫,苏眉笙已经不记得来过多少次了,只是除了第一次是她刚进御膳房不久,给这里送点心而来是光明正大的进来之外,其他的无数次都是翻墙而入。 这一次,算是第二次正大光明的进来。 似乎,这两次走正门进来都没什么好事。 苏眉笙被带进了主屋的侧堂,正中间是一个竹藤编织的卧榻,陆卿云背对着她侧躺着。左右各有一名宫女手持绣花锦丝大扇,一上一下有节律的缓缓扇着风。 “奴婢见过皇贵妃娘娘。”苏眉笙对着陆卿云的背影行着礼。 陆卿云仿若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主子不说话,奴才就只能干等着。 半晌,才悠悠传来了陆卿云慵懒的声音:“苏眉笙,你可真是不简单呐。” “奴婢不知皇贵妃娘娘此话何意?” “你从一个连遴选都没资格参加的奴才,短短一年有余,居然坐上了皇上的龙辇。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简单吗?” 陆卿云这话还真是一点不假,在入宫遴选时,因在储秀宫屋子的分配问题,被恭向雪一闹,苏眉笙和恭向雪两人双双被罚去了御膳房,连遴选的机会都丢失了,直接成为了婢女。 陆卿云的话,苏眉笙还真无法回答,即使坐上龙辇不是她所愿,可她毕竟坐了,还令无数后宫嫔妃眼红心嫉,这就是事实。 “罢了,那都是些过去的事了。”陆卿云话锋一转,由诘责嘲笑变为了善解人意,“你能成为现如今深得皇上赏识的宫中红人,那也是你的本事。本宫看中的就是你的这份机灵,日后多替本宫跑跑腿,办点事,本宫不会亏待你。”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多谢皇贵妃娘娘的器重,奴婢只怕无能为力。”苏眉笙面无表情的委婉道。 “嗯?”陆卿云这才转过身,坐了起来,对着苏眉笙上下一阵打量。 即便身着宫女的简朴衣裳,她还是如此的纤尘不染,还是如此的令人看了想冲上去撕碎那张连女人都心生嫉妒的脸。 “你胆子不小,这是在拒绝本宫?”陆卿云的眼里迸射着毒光。 苏眉笙保持着敛眉垂目的姿势:“前些日子香贵人找过奴婢。” “哦?”陆卿云的眼中毒光大盛,脸上却一副漫不经心,“找你何事?” “并无它事,只是与奴婢面面而坐,请奴婢喝了一杯茶,吃了三盘点心。”苏眉笙的话语平静,说的就像是两个好友的平常闲聊似的。 “什么?”陆卿云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 在这等级分明,上尊下卑的宫中,一个主子和一个奴才平起平坐的喝茶聊天,从古至今断无前例。 就如同今日这般,即便陆卿云需要依赖苏眉笙这种能讨皇上赏识和欢心的本事,也不会放下身段的平等相邀。在她的意识里,苏眉笙只是个奴才,就是个下人,她放下了身份就等于失了面子。 之前她还盛装打扮,亲自去华苑宫发出橄榄枝。那些嫔妃虽不如她的等级,可毕竟是有品级的嫔妃。今日的苏眉笙,是个连宫女品级都没有的宫女,她能与苏眉笙多说几句话,对苏眉笙来说都应该是一种荣幸了。 因此,方才听到苏眉笙这样一说,她内心的吃惊程度,已无法掩饰。 “瞧你的意思,是准备投靠香贵人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奴婢已经吃了香贵人的糕点。”苏眉笙给予了很明确的回答。 “看着你挺机灵的,怎的如此愚钝,本宫是皇贵妃,她不过是个被降了品级的落魄贵人,孰轻孰重,你不会掂量?”陆卿云紧盯苏眉笙的脸,想要从她脸色找出一丝半点后悔的样子。 苏眉笙还是那样的平静,还是那样的垂着双目,似乎对陆卿云的这句话置若罔闻。 这样的苏眉笙哪有半点后悔的样子? 连个奴才都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心里气急了的陆卿云“噌”的站起来,走到苏眉笙的面前,目露凶光:“区区一个贵人,本宫还未放在眼里,你们想跟本宫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苏眉笙仍然没有说话,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她与陆卿云也已泾渭分明,就更无话可说。 “滚出重华宫!” “是,奴婢告退。”苏眉笙一礼后,低头转身离开了。 心中憋着一口气的陆卿云呼吸急促,脸色愤懑,无处发泄的她抓起一个茶盏狠狠扔了下去。 “娘娘,不就是个奴才嘛,何必生这么大的气?”珍珠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知道个屁,这是子车古香在向本宫炫耀。”陆卿云青着脸叫嚣道,“她这是在告诉本宫,她有了苏眉笙,想要恢复妃位指日可待。” 珍珠顿时领悟过来,苏眉笙如今如此深受皇上的赏识,连龙辇都赏赐给她坐了,她若真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香贵人的好话,说不定就立马恢复了香贵人的妃位。 “这,这可如何是好?”珍珠心里慌的也没了主意。 “子车古香想借苏眉笙之手恢复妃位是吗?本宫就先斩断她想要的这条手臂。”恶毒在陆卿云的眼里爆现。 “娘娘是想对付苏眉笙?” 陆卿云摇摇头,狞笑道:“如今的苏眉笙更不容易对付了,但是她身边的人就容易多了……” 经过前几次损兵折将的失败,陆卿云学乖了,与其去啃硬骨头,不如捡软柿子捏。 而出了重华宫的苏眉笙心情并不轻松,这次挑明了立场,以陆卿云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 陆卿云会如何做? 苏眉笙回想起了自己从入宫开始的林林总总…… 徒然,她脚步一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几日后,当送完各宫所需的茶料,苏眉笙刚从转角走到回礼仪司的长廊上时,早已在门口翘首张望的锦儿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 苏眉笙心里一紧。 “我阿玛进大牢了。”锦儿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啊?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婶家侄子托人给捎了信来,说村子里县令的儿子喝醉了酒闹事,我阿玛看不过眼随手推了一把,那县令的儿子摔地上,一眨眼就死了。说我阿玛杀了人,就被抓进去了……呜呜……眉笙,这可如何是好?”锦儿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平地上也能摔死? 猛然,苏眉笙醒悟过来:皇贵妃果然出手了。 “县令如何判的?”苏眉笙问道。 “我也不知道,方才去找郭嬷嬷想告假回去一趟,却找不着郭嬷嬷了。” “找不着?” “听守门的小贵子说,郭嬷嬷昨日傍晚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 第一百零二章 移商换羽 第一百零二章移商换羽 郭嬷嬷一向对礼仪司的宫女太监们要求严格,自己也是恪尽职守,怎会彻夜不归? “她去了何处?” 锦儿摇摇头:“小贵子也不知郭嬷嬷昨日傍晚出去为了何事,没有留下一句话。” 郭嬷嬷人虽严格,却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苏眉笙多少闯祸她都没有过多的加以苛责,反而在暗中很多次的给予了她照顾。这些别人不知道,苏眉笙心里最清楚。 不然,仅凭她三进慎邢司,郭嬷嬷就可以直接将她踢出礼仪司。如今郭嬷嬷骤然没了音讯,她怎样都要找到嬷嬷。 眼下郭嬷嬷下落不明,锦儿又急着回去,哪一件事都拖不得。 苏眉笙低头陷入了沉思。 锦儿心里很着急,但也知道苏眉笙这时正在想办法,不敢打扰,只能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片刻,苏眉笙从腰间的锦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翡翠玉环,玉环上方由彩线编织成一个精致的菱形,下方是同色的穗子,此玉环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 “既然郭嬷嬷不在,你就先找司院的人批出宫手谕,回去了再说。等找到了郭嬷嬷,我再替你说明。”苏眉笙说着,将手中的玉环放进了锦儿的手中,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着,“你把这个带上,万不得已时去……” 听完后,锦儿一个劲的直点头:“好,好。” “千万不能丢了,回来后再还给我。” “我知道,我马上收拾一下就出宫去。”锦儿说完,急匆匆的进了礼仪司。 苏眉笙一边想着郭嬷嬷的事,一边走进了礼仪司,转而朝太监的屋子走去。 “小贵子,你出来。”苏眉笙站在屋外喊着。 一会,小贵子走了出来。 “昨日有谁来找过郭嬷嬷?”苏眉笙问道。 小贵子抓了抓脑袋,想了半天:“晌午时有个跟郭嬷嬷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来找过郭嬷嬷,当时郭嬷嬷好像是喊她春慧。” 春慧? 这个名字苏眉笙没听过,既然是跟郭嬷嬷差不多年纪的人,就一定是宫中的老人。她才进宫一年多,自然不知这位人物。 “你可知道这个春慧是哪个宫院的?” 小全子摇了摇头,回忆道:“她与郭嬷嬷就站在院子里说话,我守在门口时,回头看了几眼,发现郭嬷嬷的脸色很差,不知道那春慧说了什么。半柱香不到,春慧就走了,郭嬷嬷原本是要去绣坊送各宫主子选定的花色,最后也没去,直接回了房。傍晚就出去了,直到此时都还未曾回来。” 想要找到郭嬷嬷,就要先找出那位春慧是何许人。 如今宫中这样的老人还有谁是她认识的…… 忽然,灵光一闪,她想起一个人。 “眉笙姐,你要去何处?”看着一言不发就往外跑的苏眉笙,小贵子一脸的莫名其妙。 “去储秀宫找教养嬷嬷。” …… 宫中的储秀宫分为东侧和西侧两个完全相反的部分,东侧是教养嬷嬷管理每次入宫参与遴选的新进女子们住的地方,西侧则是那些已入选的秀女们住的地方。 兰亭虞、顾婉仪和佟菲菲三人被选为秀女后,就从东侧搬来了西侧,直至后来被册封而再次搬离。 当苏眉笙走进储秀宫西侧大门时,整个宫内安静的没有一丝半点的声音。 宫中每三年才会有一次秀女遴选,现下还未曾到下一届秀女遴选之时,因此这里就会显得异常冷清。若不是打扫的干净整洁,几乎会让人认为这里是座冷宫。 她转动视线,看着这里的一木一物,有一种似熟悉又非熟悉的感觉。 时隔一年多再次来到刚入宫时到过的地方,倒也让苏眉笙想起了不少的回忆,只是都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而她在这里真正待的时日短之又短,原本可以住到遴选之时,却被恭向雪给闹的,一天未到就直接罚去了御膳房。 到了今日才再次有机会来到这里,她也才会对这里有一种似曾相熟的感觉。 走到一扇木门旁,她敲了敲:“嬷嬷!” “谁呀?”屋内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声音中气十足,与苏眉笙印象里的声音丝毫不差。 “嬷嬷,是我,苏眉笙。” 门“嘎吱”被打开,教养嬷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苏眉笙?”教养嬷嬷对着她就是一阵祥视。 眼前的苏眉笙比一年前出落的越发水灵和绝丽。 “见过嬷嬷!”苏眉笙中规中矩的行着礼。 “唉!”看着这样的苏眉笙,教养嬷嬷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惜啊,可惜,以你资质,本应是这届秀女里最有前程的,最后,却落得个宫女的下场。”当时她还以为可以凭着苏眉笙的晋封攀个高枝,谁想,什么也没落着。 教养嬷嬷的那点心思,苏眉笙岂会不知?若不是这嬷嬷贪心收了恭向雪的那点银子而是非不分,助纣为虐,她又岂会被罚去御膳房? 不过,既然已时过境迁,她也没必要再去追究,一心只为郭嬷嬷的事而来。 “嬷嬷说的是,奴婢只有这个命,只能认了。”苏眉笙一脸谦恭的答道。 “你今日突然找我,可有要事?”教养嬷嬷也不傻,这么久不见,忽地出现在储秀宫,不会没有目的。 “奴婢今日来是想向嬷嬷打听一个人。” “谁?” “宫中可有一位叫春慧的人?” 闻言,教养嬷嬷脸色微变:“你怎的问起了她?” “礼仪司的郭嬷嬷从昨晚出去到此刻都还没回来,可昨日晌午时有个叫春慧的人找过她,奴婢就想找她问问是否知道郭嬷嬷去哪儿了。”苏眉笙如实答道。 “唉!”教养嬷嬷再次叹了口气,“你不用找了。”说罢,眼角泛起了湿润。 “这是为何?”教养嬷嬷的异样,没有逃过苏眉笙的眼睛。 “你快回礼仪司吧,说不定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教养嬷嬷说完,不再理会苏眉笙,径直朝屋内走去。 苏眉笙心里一惊,离开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刻,猛然发现教养嬷嬷的背影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年。 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教养嬷嬷为何会哭?为何会说见郭嬷嬷最后一面? 心中布满了疑问的苏眉笙此时也顾不了这许多,飞快的出了储秀宫,直往礼仪司跑。 一路不停跑着的苏眉笙,在快要接近礼仪司大门时,她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大门,却而不敢再往前一步。 因为,她听见了从门内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哭泣声。 心在不断下沉,教养嬷嬷的话出现在她耳边:最后一面…… 不会,不会的。 苏眉笙慢慢移动脚步,一步、两步、三步……离门越来越近,哭声也越来越清晰。 当她的视线缓缓越过墙,见到门内的情况时,脑海里一懵。 院子里围着一群宫女太监,皆都低头看着人群的中间,哭声就是从这些宫女太监的嘴里发出来的。 她的脚犹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好不容易一层一层走上门前台阶,最后跨过门槛时,冷不丁被绊的一个趔趄,“扑通”摔倒在地。 趴在地上的她透过宫女太监们的脚的缝隙,看见了一块白布,以及从白布下露出来的一只手,手腕上有一个黄色的玛瑙手镯,那正是郭嬷嬷从不离身戴在手腕上的镯子。 霎时,苏眉笙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媚笙姐?”第一个发现她的小贵子急忙走过来扶起了她。 “郭、郭嬷嬷怎么了?”苏眉笙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 “昨晚郭嬷嬷一夜未归,原来是……”小贵子眨了眨带泪的眼睛,“原来是她投池了。” 果然,这是最后一面。 苏眉笙闭上双眼,任由泪水不断的流着。 这时,进来了三个人。 “都站着干什么?来几个人把尸体抬走,运出宫去,放在这里也不嫌晦气。”说话的是一个三十不到,一脸横肉,身材粗壮的女人,她的手里拿着一根又粗又黑,在阳光下散发着油光的鞭子。 左边略显年轻,尖嘴颧高,长相刻薄的女人同样手里也拿着一根皮鞭,朝人群走过去后,“啪!”甩手就是一鞭子抽过。 “啊!”被打着的众人纷纷惊慌的逃离开来,露出了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 右边的女人身材稍显矮小,五官平平,可那双不大的眼睛犹如鬼魅般闪动着凶光,她手里的鞭子又细又长,仔细看,还能看见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细小的针刺。 “再不把尸体抬走,所有的人今晚谁也别想有饭吃。”右边女人的声音犹如从门缝里挤出来似的,尖细的让人浑身发麻。 就在众人七手八脚准备抬走尸体时,猛然一句:“谁也不许动!”喝止住了众人的举动。 刚进来的三人同时看向了说这句话的人——苏眉笙! 苏眉笙朝三人走去。 小贵子想拉住她,被她给挣脱了。 “郭嬷嬷是礼仪司的嬷嬷,怎么处置得听司院的安排,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在这里指手画脚?”苏眉笙质问着三人。 五大三粗的女人一双如鹰一样的眼睛对着苏眉笙就是上下一番审视:“你就是苏眉笙?” “我就是。” “果真是一副狐媚相。”五大三粗的女人一脸的鄙夷。随后转头对着众人说道,“我是司院皇贵妃娘娘派来接替郭娟月的熊嬷嬷,日后这礼仪司就由我管理。” 熊嬷嬷又指了指左右两边的女人,“这两位是六尚的尚仪局派来的薛尚仪和林尚仪。往后谁要敢不听话,就看看我这手里的鞭子如何伺候。”说罢,狠狠一甩手中那根又黑又粗的鞭子,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在空中回荡。 众人皆都一惊,面带恐慌的看着熊嬷嬷,谁也不敢说话。 后宫一共有一个司院、六个尚局(简称六尚)。 六尚下又有二十四个司,礼仪司就是二十四司中的一个,尚局与尚局之间,司与司之间皆都平等级。 六尚统一由司院管理,而司院又是以皇后管理为主,皇贵妃和贵妃为辅,三人一同管理。 如今大庆朝暂无皇后,这个主管理的人选自然就落在了陆卿云的身上。 第一百零三章 为虎作伥 第一百零三章为虎作伥 总归一句话,整个后宫的大小事务,以及所有嫔妃、宫女、太监都归陆卿云管理和统调。除非个别事情或奴才,皇上和皇太后想要插手了,陆卿云才不能有异议。 这一刻,苏眉笙不由的暗暗心惊,似乎明白了郭嬷嬷的死因。 陆卿云这回为了对付她,居然逼死了郭嬷嬷。不然,这三人不会来的这么快,只有早已知道郭嬷嬷会自尽,才会事先安排好了接管礼仪司的人选。 看着被震住了的众人,熊嬷嬷这才满意的又将鹰眼转向了苏眉笙:“你说,我们有没有资格处理郭嬷嬷的事?” “有!”苏眉笙面不改色的镇定道,“我们承蒙郭嬷嬷这么久的照顾,如今她走了,奴婢们想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算是送她最后一程,不知熊嬷嬷可否应允。” 这个要求不过分,甚至说的在情在理。 熊嬷嬷却眼角一抽,阴笑道:“你想做好人?可我手中的鞭子不答应。”话音落下时,她的我鞭子的手也扬了起来,粗黑的鞭子在阳光下泛着瘆人的油光,带着划破空气的声音,直袭苏眉笙。 众人都惊恐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鞭子打在血肉之躯上刺耳的声音。 可久久都没有听到鞭子落下的声音,仿若这一鞭无疾而终了似的。 当众人纷纷睁开双眼,见到了令他们为之一愣的场景。 苏眉笙准确无误的抓住了落下来的鞭子,而熊嬷嬷则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你敢不听话?”熊嬷嬷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不是不听话,而是熊嬷嬷太过不近人情。若是有一天,熊嬷嬷也如同这般躺在地上,我们一定会任其暴晒在太阳之下,不闻不问。”苏眉笙这话够毒,够狠。 既然知道是陆卿云的人,她也就无需客气,她清楚,即使再如何忍耐和忍隐,换来的依旧是欺凌。 果然,熊嬷嬷顿时脸色大变,暴戾之气充斥着全身,她用力一拔,想要抽回鞭子再次发难,谁想,鞭子依然牢牢握在苏眉笙的手里,以她的力气竟然还抽不动? 熊嬷嬷内心震惊无比,她还真是小瞧了眼前这个清瘦的毫无缚鸡之力的苏眉笙。 苏眉笙的手臂力气之大,恭向雪就领教过,曾被她一巴掌打倒在地,脸颊立马高肿起来。这都是源于苏眉笙进宫前就足足颠了三年大勺的结果。 或许是熊嬷嬷的太过苛刻,或许是苏眉笙反抗的勇气,原本被震慑住了的众人纷纷开始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低低私语着。 见此情景,右边身材稍显矮小,五官平平的林尚仪倾时收敛了眼中的凶光,露出了一副和善的笑容:“苏眉笙说的对,就先让她们给郭嬷嬷换身衣衫再送出去,免得被人说我们礼仪司的人如此苛待同僚。” 林尚仪说着,一只手搭在了熊嬷嬷的手腕上,用力捏了捏。 会意过来的熊嬷嬷这才收敛了浑身的戾气,放缓了语气:“那就依你这回,赶紧去吧。” “多谢熊嬷嬷,多谢林尚仪。”苏眉笙这才松了手里抓着的鞭子,微微一礼后,飞快的朝郭嬷嬷的尸身走去。 看着众人都在忙着郭嬷嬷的事,熊嬷嬷这才问向了林尚仪:“你为何答应了她?” “就是啊,我还想着好好整整这个苏眉笙。”薛尚仪脸上满是不甘心。 “你没看出来苏眉笙就是在故意把事情闹大吗?此事若真要闹大了,对我们不利。况且,我们初来乍到,一来就惹众怒,日后怎么行事?想要折磨她们,往后多的是机会。”林尚仪的眼里泛起了惯有的凶光。 残忍的笑容出现在了三人的脸上。 当跪在地上的苏眉笙伸手缓缓揭开蒙着的白布后,露出了一张苍白的,双目紧闭,却极为安详的脸。 众人们人忍不住的又哭了起来。 苏眉笙呆呆地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却没有了泪水。 究竟是什么秘密逼得郭嬷嬷自尽了? 一名宫女手捧着一套干净干爽的衣物跪了下来。 “大家都赶紧提郭嬷嬷换上吧。”苏眉笙发话了。 这一次的机会得来不易,若是耽搁太久,只怕又会惹恼了熊、薛、林三人。 众人含着泪的七手八脚的为郭嬷嬷唤着衣裳,梳着头。 当一切都弄好之后,一辆轱辘板车也已停在了礼仪司的大门口。 “还不抬上去?”熊嬷嬷双手抱胸,斜睨着众人。 众人默默的将郭嬷嬷抬上了轱辘车,目送着郭嬷嬷的渐渐远去。 一个活生生的人,仅仅一晚上,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紫禁城是个令无数人向往的地方,却也是个最无情的地方,活着时,卑躬屈膝。死了,连张草席都没有,直接拖出宫去埋了。 心情哀郁的众人默默又返回了礼仪司。 仍旧双手抱胸的熊嬷嬷看着一个一个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众人:“如今我大发慈悲的准许你们了了心愿,还不赶紧去干活?瞧瞧这礼仪司脏的都无法立脚了,今日起,连着三日给我把这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仔仔细细的打扫干净,但凡有一点灰尘,一人做错,众人受罚。” 于是,礼仪司的每一个宫女太监都在打扫,甚至连房梁都没有放过。 熊嬷嬷等三人就像监工似的,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一旦发现有干活慢的,一鞭子毫不留情就抽了下来。 也就仅仅三日下来,整个司里,几乎人人都是一身的伤,明的暗的,全都是鞭子抽出来的一道道血痕。 夜里,躺在通铺上的宫女们不少都在暗暗流着眼泪,呻吟声不断。此时,也就越发觉得郭嬷嬷的好了。 躺着的苏眉笙睁着双眼呆呆地看着眼前模糊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眉笙,你身上的伤还疼不疼?”透过月光能见到夏红一双眼睛里眼泪汪汪,即便都已相互上了药,可背上的伤口还是火辣辣的疼,让她无法入睡,又不敢翻身。 “嗯!”苏眉笙随意的应了声。 “若是疼的厉害,我给你再上点药。”面对苏眉笙,夏红很是内疚,今日因打扫厨房慢了些,被林尚仪推倒在地上一顿猛抽,若不是苏眉笙扑过来替她挡下了后面几鞭子,只怕这会她根本无法说话了。 被林尚仪的鞭子抽过的地方全都是一道道能冒出血迹来的血痕,而且钻心的疼,只因她的鞭子上有着细密的针刺。 “不用,这点伤不算什么。”苏眉笙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平淡。 “呜呜……”旁边传来了另一宫女紫萝轻微的哭泣声,“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仅仅三日,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犹如地狱般的折磨。 而这三日里苏眉笙却出奇的平静,就像一个不会说话,只会做事的木偶,不论怎样打骂,都始终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与往常叛逆机灵的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此起彼伏的轻微哭声和因疼痛引起的呻吟,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夏红,明日开始,每日都要给熊嬷嬷炖一盅鸡汤,还要劝她喝完。”苏眉笙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为何?”身为礼仪司掌管厨房炒菜的夏红眨了眨盈满泪水的双眼,满是不解。 “不要问,只管照着我说的去做。” “夏红,不能做。她们如此对待我们,为何我们还要好吃好喝的伺候她们?是想给她们补得更有力气来欺压我们?”被疼的呜呜哭泣的紫萝不干了。 紫萝的话霎时得到了其他宫女们的支持。 “不能做,天天打我们,凭什么还要给她们做鸡汤?” “就是,不许给那三个恶人做鸡汤,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如此的罪,要被我额娘知道了还不心疼死……” 遭到众人的反对,苏眉笙并不生气:“如果你们想日后舒服点,就听我的。” 一听这话,所有反对的人都抬起头朝苏眉笙看去。 “眉笙,你有何计划说给我们听听吧。”听出段端倪的紫萝忙问道。 “你们都别问了,只管听着看着就是了。”苏眉笙的嘴角扬起一抹奸猾。 事已至此,所有人都选择了相信苏眉笙。 不相信她,谁还能治得了那三个恶人? 见众人都不反对了,苏眉笙接着说道:“夏红,明天午膳给她们做一道洋葱拌蜂蜜,晚膳做一道豆腐拌蜂蜜,她们三人若是问起来味道为何如此奇怪,就说这些都是夏季解暑开胃的凉菜。” 夏红听的直点头。 “好了,都睡吧。”苏眉笙说着打了个哈欠,“不知明日那三个老妖婆又会想出什么整人的方法,我们不睡好,又怎能应对?” 老妖婆? 众宫女不约而同的想:这个称呼真贴切。 有了苏眉笙秘而不宣的计划,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了一种期待,期待着会在那三个老妖婆身上发生什么。 或许是因为有了期盼,身上的鞭伤似乎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 翌日,当整个大地都还沉静在黎明曙光未现之时。 礼仪司内,一个人推门进入了宫女们的通铺房,高高举起一只手,手上拿着一个类似于敲击物的东西,快速而用力的滑下来,敲击着另一只手的一样东西。 猝然,一阵震耳欲聋的敲锣声响彻了整个屋子里。 所有还在熟睡的宫女们徒然吓的浑身一震,刷刷刷……一个个如僵尸般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眼露惊恐,面部僵硬。 “薛、薛尚仪……”其中一个宫女认出了敲锣的人。 “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偷懒?”薛尚仪嘴角一歪,眼露诡异,再一次敲响了手中的锣。 “咣!”震耳欲聋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众宫女惊慌的全都捂住了耳朵,再这样听下去,不仅会耳鸣,心脏也会爆裂。 即便是捂住了耳朵,可锣上的余音还久久的在不断回响。 薛尚仪不但没有停止,反而从左至右,一边用力敲着锣,一边走过每一个宫女的身边。 “咣咣咣……” 宫女们既痛苦又慌乱的急忙下床,跑出了屋子。 这样的锣声每敲一次,就会摄动一次人的心脏,与催命符没有二致,跑的慢了只怕就会葬身在了这种锣声之下。 第一百零四章 相生相克 第一百零四章相生相克 一拍长长的通铺上顿时变得空荡荡的,薛尚仪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刚要转身出去,眼角余光瞟见了一个人。 一个人? 在这样的锣声下,怎么还会有人躺着? 难道被锣声给吓死了? 薛尚仪走过去,俯下身准备看看躺着的人是死是活时,睡着一动不动的人突然“噌”的坐了起来,睁着一双大眼珠子瞪着她。 “啊!”惊叫出声的薛尚仪顿时吓的三魂没了两魂,“扑”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直喘粗气。 坐着的人伸长手臂的伸了个懒腰后才缓缓下床,走到薛尚仪身边,蹲下来对着她左看看,右看看,才道:“薛尚仪,您为何坐上?” 好半天,薛尚仪才回过神来,一回神就怒骂道:“苏、苏眉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吓唬我?” 苏眉笙的脸上全是迷茫:“薛尚仪,这可您可就冤枉奴婢了,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吓唬您。奴婢刚刚睡醒,就见着您自个儿坐地上了,怎的赖奴婢吓唬您呐?” 薛尚仪哑口无言的看着苏眉笙。 “可要奴婢扶您起来?” “滚开!” “那奴婢就先滚了。”苏眉笙站起来,不再理会地上的薛尚仪,径直出了屋子。 在转身那一刻,苏眉笙的眼里闪过一丝戏弄。 这一日,依旧是辛苦夹杂着痛苦的一天,从清晨一直到天黑,每个人都不如拉磨的驴,不曾有过停歇。 直至亥时,众人才被允许回到屋子里休息。 相互为彼此涂了药后,才纷纷躺下。 临睡前苏眉笙问道:“夏红,今日熊嬷嬷有没有喝下鸡汤?” “喝了,都喝了,连鸡肉都不曾放过。” 苏眉笙的嘴角扬起了笑意:“午膳和晚膳,有没有做我说的两道菜?” “做了,她们觉得味道怪怪的,就问是何菜,我随口胡诌的,按照你说的说那都是解暑开胃菜,结果,她们吃的连葱花末都没剩下。”夏红如实答道。 “好,那就好。明日接着给熊嬷嬷熬一盅鸡汤,一定要看着她都喝完。午膳做一道萝卜炒木耳,晚膳做一道黄瓜拌花生。” 夏红虽不知苏眉笙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应道:“好。” “睡吧,明日的活一定不轻松。”苏眉笙翻了个身,闭上了双眼。 其他宫女也有着夏红一样的疑惑,可也知道苏眉笙不会说,便也不会问,只是难免会在心中一通瞎猜疑。 次日清晨,所有宫女们早早就醒了,唯恐薛尚仪闯进来敲她那面锣。 幸好,直到大家都纷纷坐了起来,薛尚仪也没有出现,不禁让宫女们大大松了一口气。 “放心吧,她今日不敢来了。”苏眉笙下了床。 “你如何得知她今日不敢来了?”紫萝不解的问道。 苏眉笙神秘一笑:“因为她昨日早上遇见了一只女鬼……哈哈……”一想起薛尚仪那张见如同见了鬼的脸,她就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女鬼?”夏红噘着嘴,眼里还残留着昨日的惊惶“我看她才是真正的女鬼,我们都差点被她给吓死了。” 苏眉笙伸出五指,学着算命先生的样子掐指算了算:“本苏大师掐指一算,诸位今日不会再挨鞭子了。” 这话立马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她。 “别问我为何知道,你们等着看吧。”苏眉笙的脸上照旧还是那神秘的笑容,她说完便出了屋子。 “今日当真不用挨鞭子了?”夏红伸手摸上了手臂,被鞭子抽过的手臂又红又肿,一动就锥心的疼。 “眉笙不会是诓我们的吧?”紫萝一脸的不信。 “是不是真的,过了今日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另一宫女不敢耽误,急忙走出屋子。 夏红和紫萝面面相视后,也出了屋子。不论苏眉笙说的是真是假,首先要先保着自己不被抓住受罚。 当众人洗漱完毕都整整齐齐站在院子里等候熊、薛、林三人发配任务时,罕见的,三人里只有薛和林两人出现,熊嬷嬷并未见到人影。 “今日的任务是……”话说到一半的薛尚仪用手揉了揉眼睛后,才又接着道:“是将这些衣物按照上面的要求,或是改宽,或是改窄,或是缝补,或是绣花……”说到这里,薛尚仪再次揉了揉眼睛。 这一切看在苏眉笙的眼中,她忍不住的抿嘴而笑。 众人一看,在院子里垒砌着几摞高高的大箩筐,每个大箩筐里都装满了各种各样颜色的衣物和裙装。 林尚仪不得不接着说下去:“这些都是各宫嫔妃们的旧衣裳,有些是穿着不合适了,有些是不喜欢上面的刺绣了,全部送过来给你们修改,给我好好的改,若是惹得哪个嫔妃不满意,我手里的鞭子……”说着一甩手“啪”鞭子发出了响亮的声音,“我手里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是!”众宫女太监们皆都低头应道。 “都赶紧干活去。”林尚仪一声喝道。 众宫女太监们纷纷忙了起来。 林尚仪见薛尚仪还在不停的揉着眼睛,便问道:“你的眼睛不适?” “今早一起来,就看不清东西,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会不会是眼里落了沙子?” 薛尚仪摇了摇头:“不知是何故。” “那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来看着。”林尚仪说道。 薛尚仪点了点头。 待薛尚仪走后,林尚仪忍不住的掏了掏耳朵,明明就在她眼前说话,可为何在她听起来声音却是那样的远? 三个监工如今只剩下了一个,这对众人来说无疑是三座大山的压力顿时变成了一座大山的压力,自然就轻了很多。 “今日为何不见熊嬷嬷?”一宫女小声问道。 “你不知道?听说她痛风的老毛病犯了,双腿肿得下不了地。”一太监答道。 “噗,这可真是太好了,真希望她日后都躺在床上。” “我也希望如此。” “方才总是见着薛尚仪在揉眼睛,是不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 “真要出了问题,那才好呢,最好严重到变成瞎子,这样就永远不能害人了。” 几人的小声说话,丝毫没有引起不远处林尚仪的注意。 听完熊、薛两人的情况,紫萝隐约猜到了什么,在人群里一阵搜索后,找到了低头缝补的苏眉笙。 她趁着来回走动的林尚仪转身朝另一边走去时,悄悄来到苏眉笙的身边坐下,低声问道:“眉笙,林尚仪可有何不适?” 苏眉笙坏笑道:“若是我所料不错,她应该是耳朵不好使了。” 紫萝双眼一亮:“是不是你说的那些菜起了作用?” 苏眉笙点点头。 “你可真是神人啊。”紫萝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谢谢夸奖!”苏眉笙毫不谦虚的受下了她的赞美。 “快说说,为何哪些菜会有如此效果?”紫萝忍不住的问道。 两人的对话立马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皆都从竖起了耳朵。 “很简单,我看熊嬷嬷走路有点瘸,身上时不时还有股膏药的味道,就猜到她一定有痛风的隐疾。这种人最忌喝鸡汤,喝的越多,越会引发痛风,昨日她喝了整整一盅鸡汤,还连鸡肉也吃了,不犯痛风才怪。” 紫萝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难怪你非要夏红给她煮鸡汤。” “至于另外两道菜就更简单了,有些菜是相生相克的,若是吃的不对,就会出问题。洋葱拌蜂蜜,会使人眼睛出问题。豆腐拌蜂蜜会使人耳朵出问题。”说起菜,苏眉笙可就拿手了,说的头头是道。 听到这里,所有的人皆都心灾乐祸的低头闷笑不已,原来熊、薛、林三人身体出问题的原因在这里。 “那今日的两道菜又是什么说道?”紫萝越听越来了兴趣。 “萝卜抄木耳,会引发肌肤瘙痒。黄瓜拌花生会伤身伤肝,你们且瞧明日她们三人都会像猴子似的,不停的挠痒痒。” “咯咯……”一宫女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因声音过大,而被林尚仪给听见了,她迅速转身朝这边走后来,一边走一边甩动着手里的鞭子。 “啪啪啪!”一声声皮鞭的声音在空中不断响起。 众人紧忙闭嘴,不敢再说话。 “给我仔细点,若是出了岔子,全部挨鞭子。” 走过来的林尚仪将围在一起坐着的众人一一看过,方才她只听到了一丁点的声音,完全无法凭声音的方向找出发出声音的人,最终只能作罢。 这一日,果真如苏眉笙所说,所有的人几乎都没有挨过鞭子,不是林尚仪大发慈悲的放过她们,而是她根本无法凭声音找出她们的不对。 只要众人小声说话,或是不说话,她就没有把柄可抓。 连日来备受折磨的众人终于过了一天舒坦的日子,一个个对苏眉笙也就越发的另眼相看了。 夜里,屋内又恢复了这段时日都不曾出现过的热闹场面,众人躺在床上,叽叽喳喳的聊着,其中的话题不外乎是那几道菜的神奇。 其中最开心的要数夏红,她知道这几道菜的作用后,便下床用纸笔记了下来。 “夏红,你记这些作甚?”苏眉笙一只手撑着头的问道。 “她们三人如此可恶,我要每日换着做给她们吃,吃不死她们,也要她们过的不舒坦。”夏红咬牙切齿的说着。 “你想要多少我这里多的是,每日不带重样,保管她们的身体天天出问题。”说起狠,谁也比不过苏眉笙。 夏红被逗笑了,爬上床急切的问道:“明日给她们做什么?” “明日你就做……” …… 第一百零五章 人性丑陋 第一百零五章人性丑陋 次日清晨,熊、薛、林三人一个都没有出来,众人站在院子里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小贵子急匆匆的从主屋出来,直往礼仪司外跑。 “回来,回来。”紫萝唤住了小贵子,“你这是去何处?” “屋里头的三位……”小贵子用嘴努努主屋的方向,小声说,“她们脸上身上全都长满了疹子,奇痒难耐,这不,命我去找太医。” 众人一听,皆都暗笑不已,果真如苏眉笙昨日所说,今日她们都会像猴子一样不停的挠痒痒。 “活该!”紫萝狠狠的瞟了一眼主屋。 苏眉笙走了过来:“小贵子,你去太医院时,一定不能找古太医,找个年轻的,经验不足的新人太医。若是一来就给治好了,我们又该遭罪了。” “得嘞,我知道如何办了。”机灵的小贵子一听就明白了。 “还有啊。”紫萝也插了话进来,“慢慢的走,最好是四处逛逛再去太医院,哼,敢折磨我们,我们也折磨折磨她们。” 差点没笑出声的小贵子忙点着头:“各位姐姐放心,到时我就说去了太医院等了老半天……”小贵子说的“老半天”三个字的尾音拖得又长又重,“最后还是没有等到古太医,只好找了别的大夫……” 众人皆都被小贵子夸张的表情惹笑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说,去吧。”紫萝瞬间开心了。 “那我们今日如何办?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吧?”一宫女问道。 苏眉笙手臂一挥:“都去吃早膳吧,今日休息!真要有情况,我们再回来等候命令就是了。” 众人也不再耽搁,说散就散。很久没有如此轻松了,谁也不愿错过这样的时机。 如今苏眉笙在这里无形之中已成为了众人马首是瞻的人物,她做的事说的话,虽让人捉摸不透,但最终的结果总是出人意料的好,让众人既解气又解恨。 “眉笙,你这是要去哪儿?”见苏眉笙要出去,紫萝问道。 “我想去储秀宫一趟。” “你等等。”紫萝说着转身就朝厨房走去,没多久手里拿着两个馒头跑了过来,“把这个带上,你也还没吃早膳呢。”到了如今,一直对苏眉笙看不惯的紫萝,心境有了不同于以前的变化。 接过馒头,苏眉笙微笑着说了句:“多谢。”便离开了礼仪司。 她如今迫切的想要知道春慧究竟是何许人物,为何能仅凭几句话就将郭嬷嬷逼死了?郭嬷嬷到底有什么秘密握在了陆卿云的手里? …… 当苏眉笙进入东侧的储秀宫后,再一次见到教养嬷嬷时,不由的暗自吃惊。 此时的教养嬷嬷脸色灰败,神情黯然,就连平日里那双精光湛湛的双眼也如死鱼眼一般毫无生气。 “嬷嬷,您怎么……” 坐在院子里石凳上的教养嬷嬷微微摆了摆手:“我就知道你还会再来找我,我也一直等着你。坐下吧。” 苏眉笙坐了下来,心里徒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郭娟月已经死了对吗?”教养嬷嬷看着她问道。 苏眉笙点了点头,郭娟月这个名字还是从熊嬷嬷的嘴里听到过,现下教养嬷嬷再次说起这个名字,她自然知道是指的郭嬷嬷。 “那是她该死。”教养嬷嬷的脸上没有一丝半点的伤心,甚至连同情都没有。 不知其中原委的苏眉笙无法发表意见,只能静静地听着。 教养嬷嬷缓缓抬起双眼,视线越过苏眉笙看向了空空的前方:“大庆朝自崇政帝登基之后,曾有过一位准皇后。” 这话听得苏眉笙一愣。 准皇后? 她为何从未听说过? “那是皇上的青梅竹马,是当时正一品的太子太傅上官立成之女上官雪儿。在皇上还未曾登基之前,就迎娶了上官雪儿为正室,皇上一登基就立诏册封她为大庆皇后,只是当时还未公布诏书,打算等到半年后祭祀大典那一天向世人宣诏。” “难道发生了变故?”苏眉笙忍不住的问道。 教养嬷嬷叹了口气:“那时,准皇后上官雪儿身边有三名贴身宫女,分别是:郭娟月、春慧和袁英。” 袁英? 难道就是眼前的教养嬷嬷?苏眉笙暗自猜测着。 似乎感受到了苏眉笙眼中的疑惑,教养嬷嬷收回视线,看向了她:“我就是袁英。” “没想到原来嬷嬷也是准皇后身边的人。”这倒是让苏眉笙赶到无比庆幸,她一个入宫的新人,居然还能见到准皇后身边的人。 袁英的目光又看向了远方,回忆道:“准皇后貌似青莲,心底善良,贤良淑德,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对我们下人更是从不呵斥和责罚,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最关键的是,皇上待她情深意长,而她也对皇上也是痴心一片,在历代继承大统的皇帝里,他们两人是难得一见的恩爱帝王夫妻。” 顿了顿,袁英接着道:“后宫之中,不要说半年,哪怕是三日,都会风云变幻,物是人非。而这半年期限就是皇太后定下的。” 怎会扯上了皇太后?苏眉笙心中想着,却没有问出口。 “立上官雪儿为后,皇太后嘴上没有反对,可心里却另有打算。当时离秀女遴选只有一个月,她在等,等她的亲侄女魏妙思入宫,因为她一心想要扶持自己的侄女魏妙思。” 听到这里,苏眉笙才茅塞顿开。 “果然,那一届秀女中,魏妙思成为了拔尖的人物,一选即中,并立马册封为了贵人。按理说,一个贵人又如何能在短短半年里晋封到能与准皇后之位匹敌的位置?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可能,为何准皇后没有被立后?” “唉,只因这半年里发生了一件意外,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说到这里,袁英的眼里闪动着泪花和悔恨。 “离祭祀大典只有三个月时,遇上了端午节,宫中设宴款待朝中重臣,那晚许多人都喝醉了,甚至连平日里滴酒未沾的准皇后也在不得已之下饮了半杯,同样处在了酒醉的状态。那晚本是春慧和郭娟月守在准皇后身边,我在行宫值班,后因夜里有些微凉,春慧便回行宫取准皇后的披风,就只剩下郭娟月留在了准皇后的身旁……” “……宴会散去之后,准皇后在郭娟月的搀扶下走在返回行宫的路上,因不胜酒力,走累了的准皇后便在路经御花园外的石椅上稍适休息,迷迷糊糊中睡着了。当醒来时,整个人都躺在了石椅旁的草地上,身上的衣裳也被撕破,恰巧有巡视的侍卫队经过,都目睹了这一切。仅就这样的画面,准皇后就已是百口也莫辩了。” 准皇后衣衫不整的躺在草地上? 发生了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不是与人私会,就是被人玷污。 这无疑称为了准皇后的终生污点。 “郭娟月呢?”苏眉笙发现了其中的疑点,这整件事情郭娟月应该是最清楚的。 “郭娟月当时就愣愣的站在一旁。事后她的说辞是,准皇后说口渴了,命她去最近的嫔妃行宫出取杯水来解解渴。当她端着水杯回来时就见到了那一幕,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她并不清楚。” 苏眉笙“噌”的站起来:“不可能,不会是这样的。” 郭娟月的说辞漏洞百出,连她一个只是听说此事的人都感觉到了这件事有蹊跷。 准皇后的衣裳是被谁撕破的? 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动准皇后? 赴宴的大臣?皇亲宗室? 似乎都不太可能,除了皇上之外的男子,谁也进不了后宫。 御前侍卫?就更不可能了,侵犯准皇后不仅是死罪,还会株连九族,谁敢用自己的家人去冒这个险? 袁英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苏眉笙,她的眼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此事自然是有蹊跷的。” 苏眉笙缓缓又坐了下来,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皇上知道后大怒,可不论怎样问,准皇后都不做任何辩解,她整个人在那一晚就已经心死了。” “因为她最信任的贴身宫女郭娟月的出卖?” 袁英点了点头:“至那之后,准皇后一直呆呆地坐着不吃不喝,不眠不睡,谁劝也不听。” “皇上呢?没有来看准皇后吗?” “没有,皇上无法接受那样的事。” “可准皇后是被冤枉的。”苏眉笙急的想骂人,在她的印象里一直觉得段景焕是位非常睿智的君王,却未曾想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之事如此糊涂。 “那是因为皇上太爱准皇后了,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在准皇后的身上。而准皇后又什么都不说,就越发的令皇上生气。” 这一刻,苏眉笙似乎理解了准皇后的心情。 这种事要准皇后如何说?没有替她说话的人证,却有她身上被撕破了的衣裳的物证,如何解释?若是皇上真的相信了,解释有用吗? “因准皇后一直不吃不喝,第三日晚上,待所有的人都睡下后,春慧找上了郭娟月,问她为何要陷害准皇后。郭娟月不承认,还是说的那口说辞。春慧说那晚在御花园外她拿着取来的披风在黑暗处见到了所有的一切。” 听到这里,苏眉笙心里一喜,终于有人证了。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太后派人指使,是皇太后的贴身宫女齐福撕破了准皇后的衣裳,并将她放在了草地上,造成被人侵犯的假象,就是要败坏准皇后的名誉,使她不能成为大庆皇后,从而扶正魏妙思……” “……没想到在春慧说出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时,准皇后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们的身后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春慧和郭娟月都吓了一跳,可准皇后什么也没说的,脸色平静的转身回了屋,第二日,我去伺候主子梳洗时发现准皇后自缢了……”袁英哽咽着说完了所有事情的起始,最后说到准皇后自缢时,眼泪敕敕而落。 第一百零六章 宫中沉浮 第一百零六章宫中沉浮 苏眉笙沉默了,她明白准皇后为何会自缢。 不仅仅是来自皇上的无情,来自皇太后的无情,也是来自身边人的背叛。在皇太后的威严下,郭娟月不敢阻止,而黑暗中的春慧也不敢出来阻止。事发后,谁也没有出来替她证明清白。 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与其因名誉被损打入冷宫遭受众人耻笑,不如选择死亡,以求脱离人世间这种人心丑陋不堪的苦海。 “自准皇后自缢后,皇太后召见了我们三人,说若是我们三人愿意可留在她的永福宫,我和郭娟月都拒绝了。因此,我派来了储秀宫,郭娟月派去了礼仪司,春慧留在了永福宫内。” 心沉甸甸的苏眉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储秀宫,一路上都在想着准皇后的事,难怪大庆朝没有这位准皇后的史记,难怪郭娟月会因为春慧的几句话而投池自尽。 她只记得在离开储秀宫时,袁英满脸泪痕,悔恨不已的说了一句话:“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准皇后死后,我知道了真相也没有替她说句公道话,我也惧怕着皇太后,我和郭娟月、春慧没有区别。” 难怪大庆朝没有这位准皇后的史记,难怪郭娟月会因为春慧的几句话而投池自尽,春慧用准皇后之事要挟了郭娟月。 可为何春慧会在这时找到郭娟月来再提此事? 是春慧和陆卿云联手了? 还是皇太后与陆卿云联手了? 皇太后与陆卿云联手的可能性不大,皇太后千算万算,最终还是棋差一招,她一心想要扶持的魏妙思也自杀了,还是被陆卿云逼死的,皇太后才会对陆卿云立后一事百般阻挠,又怎会与陆卿云联手? 唯一的可能就是春慧与陆卿云联手,陆卿云用准皇后之事要挟春慧与她合作。 可这件事始作俑者的是皇太后,如今春慧也已是皇太后的人,即便陆卿云用此事要挟春慧,陆卿云又怎么斗得过皇太后? 陆卿云的所作所为,皇太后应该还不知道,尤其是身处后宫最高位置的皇太后更加不会容忍有人扒出以往的秘密来要挟自己? 最大的可能就是陆卿云私底下搬出了皇上,才能压制住春慧。 苏眉笙思来想去,唯有这种可能性最大,也是陆卿云这次能让春慧出马的独有理由。 虽对准皇后极为同情与怜悯,可苏眉笙也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宫中看似繁花似锦,衣着鲜亮,背后是泪是血只有自己知道。不论是输是赢都得认,准皇后是输家,魏妙思也是输家,所以她们都认了。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若仍由陆卿云如此闹下去,只怕宫中所有的秘密都会被她给翻出来,那时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如今,苏眉笙想的是如何才能反将陆卿云一军,逼迫她不再挖下去。 以苏眉笙宫女的身份既无权插手这件事,也无地位与皇太后去谈判。而后宫之中人人对身为皇贵妃的陆卿云又倍加忌惮…… 突然,灵光一闪,苏眉笙想到了一个人:香贵人! 现下,也只有香贵人敢与陆卿云一斗。 苏眉笙想到这里,遂,转道朝禧贞宫走去。 …… 禧贞宫。 听完苏眉笙娓娓道出了有关春慧以往的秘密后,一直轻摇纱扇的香贵人缓缓停下了摇扇的动作,脸色凝重,目光不断闪动着阴匿的光芒。 “陆卿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陈年旧账都翻出来了。”香贵人淡淡说了一句,“既然她想与皇太后为敌,我就成全她。” 这正是苏眉笙此行的目的,只要与陆卿云有关,香贵人绝对不会拒绝所有的机会。 “你打算如果做?”苏眉笙问道。 香贵人手里的纱扇又再次轻轻摇了起来:“不着急,再等等,一两条人命还不足以扳倒她,等她手里多几条人命时,我们出手才能一击即中。” 话语说的轻描淡写,却听得苏眉笙心里一凛。 眼前生就一副柔弱的能令人无时无刻都想保护的女人,心肠却狠的如铁如冰。只要能达到目的,人命在她眼里就如草芥,一文不值。 香贵人与陆卿云属同一种人,且不相上下。 苏眉笙站起来:“奴婢告辞!”既然香贵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多留。 香贵人抬眼看着苏眉笙:“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心狠?” 低着头的苏眉笙没有回答,但默认了。 对苏眉笙的态度,香贵人不在意的笑了笑:“成大事者,需不计小节,心肠太软就会被他人鱼肉,准皇后和前皇贵妃就是最好的例子。苏眉笙,以你之聪慧,是成大事之人,可你的妇人之仁又会是你成大事的败笔,若是不弃之,将终生无法成为人上人。” 人上人? 苏眉笙从未想过。 “入宫之后的女人不能有情,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恋情,都是拦路虎,挡脚石,甚至是架在脖子上的一把刀。从前皇贵妃的身上我就知道,后宫之中最无情的是皇上,如今听你说起准皇后之事,越发坚定了我的这种想法。他虽是大庆朝深受子民爱戴的明君,却也是拥有无数女人的男人,可以朝宠某嫔,夕宠某妃。即便是平日里最宠爱的女人他也可以说翻脸就翻脸,生死不问。因此,这些年我悟出了一个道理,在后宫里什么都不重要,只有权力才是最重要的。陆卿云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一步之遥的皇后之位吗?连她都明白的道理,你为何还没想明白?” 一番数语,却让苏眉笙看到了另一个“陆卿云”。 “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希望在这后宫之中,你我能成为可以背靠背一致对外的盟友。” “香贵人为何如此相信奴婢?”这是苏眉笙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今日能对她说出这番话,很明显,香贵人已然对她不设防了。 “你没有野心。”香贵人紧盯着苏眉笙的脸,“没有野心的人,就不是我的敌人。” 苏眉笙心道:没有野心也会写在脸上吗? “你这样深得皇上的欣赏,却从不提半句册封,至今还是一名下等宫女,你有野心吗?”香贵人反问道。 香贵人对苏眉笙的分析很精准,可见对她仔细研究过。 苏眉笙抬眼头,对视着香贵人:“如此说来,奴婢确实不是个有野心的人。香贵人就不怕日后,奴婢也如您这般心境发生了变化?” “不怕!”香贵人笃定道,“你没有准皇后和前皇贵妃那般软弱,从你入宫开始,陆卿云就在不断的迫害与你,你变了吗?你没有,那是因为你比她更胜一筹,她还入不了你的眼。你也不是我和花袭人,没有我们这种曾被伤害过的锥心之痛,是以,你没有报复的起因。我说的对吗?” 确实很对,这是苏眉笙的心里话,只是她没有说出来。 香贵人一步步的变化,花袭人一点点的改变,虽都是被陆卿云所逼,也有她们自己心中的不甘和恨意,才会陷入后宫的巨涛骇浪里,不断沉浮。 她苏眉笙一直将自己视为这巨涛骇浪里的局外人,虽在漩涡里,却无不甘和恨意,冷眼看着这一切,因而,香贵人说的对,她没有变的可能。 “你是那种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也不会主动出击的人,只要不将你逼入死胡同,你就没有反抗。我香贵人再愚蠢也不会去碰触你的死穴,我为何要自找麻烦?” 香贵人缜密的心思,对人观察的细致入微,都让苏眉笙有一种自己被脱光了衣物赤果果站在人前的感觉。可她对香贵人的了解并不极香贵人对她的了解,眼前的香贵人如深潭一般让人无法到底。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香贵人的可怕。 离开了禧贞宫,苏眉笙又是另一番无法言诉的心情。 一种谁都不能相信,对谁也不敢相信的心态。人人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人人都在为了自己不断的算计着他人,且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冷酷。 猛然间,她想起了那三位结拜金兰的姐妹。 想起她们的名字,想起她们的脸,一股暖流顿时温暖了她的心房。 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们了,突然之间想见她们的欲望变得强烈无比。 于是,她再次改道,去了翊坤宫。 …… 翊坤宫。 饭桌前,顾婉仪轻摇着团扇,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苏眉笙,一向淡然的眼中有着微微的起伏。 “喜鹊,再盛一碗饭来。”吃的嘴上油晃晃的苏眉笙举起了手中的空碗。 喜鹊急忙又端了满满一碗米饭过来。 苏眉笙也不顾形象的大口吃着。 “慢点吃,别噎着。”顾婉仪说着将自己面前的茶盏放在了她的面前。 苏眉笙端起茶盏猛喝一口,又接着开吃。 “很少见你如此的吃法,心里有事就说出来,为何憋在心里?” “啪!”苏眉笙一把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打了个饱嗝:“陆卿云,香贵人,皇太后,一个个都不是善茬。” “怎的又牵扯出了皇太后?” 苏眉笙一副思考的模样,问非所答:“我在想,皇太后是不是还有其他侄女?” 顾婉仪静静地听着,苏眉笙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出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一定是所指。 “不是侄女的话,会不会有孙女?孙孙女?”苏眉笙自顾自的说着,“若是真的还有,不仅陆卿云会遭殃,就连香贵人也会遭殃。” “只怕没有了。”顾婉仪道。 “你如何得知?” “自魏妙思之后,已无人再敢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了。即便因无法抗旨而送进宫的,也大多如你这般是用外室之女来顶替,这样的外戚皇太后又怎会花心思再去扶持?” “言之有理!”苏眉笙竖起了大拇指,“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一局一定是香贵人赢。” 顾婉仪轻笑一声:“我们四人不是都下了注买你赢吗?” 苏眉笙这才想起还有这一出,咧嘴一笑:“还真是,我差点给忘了。”与有心灵相通的顾婉仪说话,她沉甸甸的心情没来由的就好了起来,“我方才从香贵人的禧贞宫出来。” 第一百零七章 韬光韫玉 第一百零七章韬光韫玉 顾婉仪的脸上有着恍然:“她的话影响了你的心情?” “嗯,她今日的一席话,让我见到了第二个‘陆卿云’。” 于是,苏眉笙才将从礼仪司发生的变故开始,一直说到从禧贞宫出来的所有经过都说了一遍。 “难怪方才你如此奇怪,连说话也是如此无头无脑。”早已猜到事出有因的顾婉仪道。 “我一直在想,香贵人与陆卿云如此相似,我是否还应该继续帮下去?”若是去掉了一只虎,却成就了另一只虎,对苏眉笙来说还是在为虎作伥。 顾婉仪缓缓摇着手中的团扇,思付片刻:“如今陆卿云已经在对付你了,若你此时又退出与香贵人的联手,她一定会反过来对付你,到时你就是腹背受敌,进退路穷了。” 这一点,苏眉笙早已想到了,她并不怕这样的僵局,也不怕这样的敌人,而是怕香贵人也如同陆卿云一样用周围的人来发难与她,她不想再连累无辜的人。 “依我看,香贵人今日与你说了如此多的心里话,就是说明她早已摸透了你的脾性,也料定你会有意志动摇之时,能如此笃定也一定是因为你的脾性。陆卿云使用的那些手段,香贵人不会不知,连陆卿云都知道你会顾及身边的人,香贵人又怎会不知?别忘了,相比之下,香贵人可是要比陆卿云聪明许多。” 此话让苏眉笙哑然而笑,细细想来,果真如此。不然,香贵人也不会说她是妇人之仁了。 看穿了苏眉笙心思的顾婉仪道:“你还是会继续帮香贵人的。” “嗯。”苏眉笙点了点头,“这一次帮了香贵人,说不定下一次就该转而对付她了。” “那是后话,她只要不是逼人太甚,我们也无需与她为敌。” 苏眉笙赞同这句话,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要完全置身事外,只有出了宫的人才能做到。 忽然“噗嗤!”顾婉仪轻笑出声。 “想起何事发笑?”苏眉笙不解的问道。 “香贵人想与你成为能背靠背一致对外的盟友,这是她的一步错棋。” “嘿嘿。”苏眉笙奸笑道,“那是自然,能与我背对背的,只能是你们几个,旁人万万不可能。” “唉,她这也是孤独所致,在宫中想要找到能背对背之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几个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因此,香贵人才会有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之悲鸣了。” “哈……”顾婉仪被逗笑了。 “哈哈哈……”苏眉笙笑得更欢。 两人笑过之后,顾婉仪问道:“此时心情可好些了?” “好了,全好了。”苏眉笙站起来心情舒畅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路走来心情郁闷的不行,此刻心中的阴霾全都一扫而光。 “这才是苏眉笙本该有的样子。”顾婉仪欣慰道,“今日你刚进来时,黑着一张脸,闷不吭声的猛吃,我就知道你遇上了烦心事。” “知我者,婉仪也!”苏眉笙顽皮一笑。 “待有闲暇时,你我琴瑟一曲。” 苏眉笙心里一跳:“你如何知我会琴曲?” “你如此的韬光韫玉,能瞒得过所有的人,却瞒不过我。”顾婉仪捂扇轻笑道,“你不仅谈吐不俗,对书画也不陌生。能对各种菜肴铭记于心,还通晓菜之医理,你认为这是一个粗鄙丫头能做到的?”顾婉仪站起来,走近苏眉笙。 她拿起苏眉笙的一只手:“再看看你这纤纤十指,指若削葱根,这是从小做粗活该有的手?”说着,将苏眉笙的手掌打开,“再看你这食指与中指,指腹上还有淡淡的薄茧,只有经常抚琴的人才会有。”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将苏眉笙的老底给掀了出来。 苏眉笙老脸一红:“这个……这个……” 自认为自己掩藏的很好的苏眉笙此刻找不到理由反驳。 “别这个那个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与我琴瑟一曲,你我如此心灵相通,琴瑟和鸣一定美轮美奂。” “好!一曲易求,知音难觅,到时我们合奏一首高山流水。”既然老底被识破,苏眉笙也就不再遮掩,答应了下来。 喜悦泛在了顾婉仪的脸上:“一言为定!” “看来,日后真不能跟才女接触过多,不然,什么秘密都隐藏不了。”苏眉笙感叹道。 这句话惹得顾婉仪笑的花枝乱颤:“在我眼中,你才是真正的才女,只是暂无人知晓罢了。若有一天,众人都知晓了,我这位才女就只能让贤了。” 顾婉仪确有渊博的才气,却少了苏眉笙身上那份脱俗的灵性,这是她自知无法比拟的。 “不不不!”苏眉笙霎时吓的只摇手,“千万不可说出去,我已过惯了直情径行,随心所欲的生活,过不了你这般规行矩步,安分守纪的日子,顾大才女,饶了奴婢吧。” 顾婉仪轻笑道:“好吧,依你!” 见她放过了自己,苏眉笙大大松了一口气:“你这一惊一乍的,真被你给吓死。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礼仪司。” “我送你。” 从翊坤宫出来,苏眉笙整个人都轻松无比,低着头,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的直奔礼仪司。 “砰!” 迎面撞上了一堵肉墙的苏眉笙,被无法控制的力道反弹的直往后栽。 她条件反射的双手在空中一顿乱抓,想要抓住点什么来控制不被摔倒。 倾时,一双手臂牢牢的环住了她的腰。 有了东西阻止她往后栽,也就习惯性的双手一抓,恰好抓住了对方的双肩。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胸对胸,犹如雕像般固定着一动不动。 “晋、晋王?”苏眉笙瞪大双眼的看着眼前放大的脸。 一抹调侃的笑容在段景逸的嘴角扬起:“苏眉笙,你的行礼很特别。” “呃……”脸上一红,苏眉笙紧忙放开自己死死抓着他双肩的手,扭动腰肢的急忙站起来。 两次都遇上相同的情况,这让苏眉笙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就在段景逸松开环住她腰际的双手时,脸色徒然一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衣袖撸了上去。 顿时,如雪的肌肤上那些横七竖八,新旧不一的一条条鞭痕,全都暴露了出来。 “这是鞭伤?”段景逸的眼中闪动着凌厉。 苏眉笙慌忙收回自己的手臂,放下了衣袖。 刚才她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他双肩时,衣袖滑落,露出了些许鞭痕,谁想就被他看见了。 “谁做的?” “已经快好了,不疼了。”苏眉笙问非所答,她不想将礼仪司的事情说出来,既然已有办法对付那三个老妖婆,就不能将段景逸牵扯进来。 “为何不回答本王的问题?”苏眉笙的不回答,让段景逸很是不快。 上回因悠妃之事,在慎邢司也是如此,他想帮她,她却以沉默来拒绝。他虽生气的出了大牢,但没有放弃去寻找线索,只是这些事他并没有对她说过。在她想通之后再次找上他时,他已然找出了稳婆和太医院晒药的小盛子。 “奴婢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大。” 段景逸微眯着眼眸:“不想闹大就忍受欺辱?本王认识的睚眦必报的苏眉笙去哪儿了?” “奴婢并没有忍。”苏眉笙的眼睛亮闪闪的。 见到苏眉笙眼中那熟悉的顽劣狡黠,段景逸这才心里一宽:“你如何做了?” 段景逸的再次问起,苏眉笙不得不答。 “这件事的起因是……”苏眉笙左右看了看后,凑近他耳边,小声的说:“……奴婢每日给她们加菜……” 听完后,段景逸忽然哈哈大笑。 大笑过后,他看着苏眉笙,眼中依然残留着笑意:“这才是本王认识的苏眉笙。” “多谢晋王夸奖。”苏眉笙笑道。 “只是那三人太可恶,可需要本王出面?”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让段景逸心疼不已。面对苏眉笙他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那三个该死的老婆子居然敢下此狠手? 苏眉笙直摇头:“此乃后宫之事,晋王不宜插手,以免引起皇上的震怒,您放心,奴婢自法子对付她们。” “可你是否想过,即便整走了这三个,皇贵妃还会派另三个,如此下去没完没了,不如本王出面,直接建议将你调去皇极殿,就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皇极殿是摆放历代先皇画像和牌位的地方,直属皇上安排,其他人皆都无权过问。可以说,这里是皇宫里最清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多谢晋王的关心,奴婢暂时不想离开礼仪司。”苏眉笙蜿蜒拒绝道。 苏眉笙的固执,段景逸早已习惯,也知她不会轻易接受旁人的好处,只得作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个你拿去。” “这是何物?”苏眉笙接了过来。 “极品创伤药膏。” 一听,苏眉笙就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用来给她敷那些鞭伤的。 “晋王为何随时有此物?” “只要是武者,都会随身带有此物。” 言下之意就是刀枪无眼,受伤是经常的事。 苏眉笙看着手中还带有他暖暖体温的瓷瓶,摇了摇头:“奴婢不能收。” 段景逸望着她,笑了。他明白她这是在担心他,怕他身上没有了此药,万一遇上突发事件,就无药可用了。 “一会出宫后,侍卫会再给本王一瓶,他们也都随身携带有此物。” 闻言,苏眉笙这才嫣然一笑的握紧了瓷瓶,屈膝行礼道:“如此甚好,奴婢在此谢过晋王。” “在宫中,一切都要多加小心。”段景逸不放心的嘱咐着。 “是!” “需要本王时,随时开口。” “是!” 段景逸看了一眼低头的苏眉笙后,不再说多,转身离开了。 苏眉笙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激不尽似乎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慢慢滋生。 从入宫开始,他就一直在暗中护着她,只要她开口,他就一定帮。 这份情,她记下了。 第一百零八章 两步败棋 第一百零八章两步败棋 回到礼仪司,小贵子正坐在门槛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 苏眉笙悄悄走近他,在他耳边学着熊嬷嬷的声音,猛的大喊:“敢偷懒?看我的鞭子……” “啊……啊啊……”猛然被吓得没了魂的小贵子,连滚带爬的惊叫着站起来。 “哈哈哈哈……”那狼狈样,惹得苏眉笙大笑不已。 一眼瞧见是苏眉笙,差点被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小贵子“扑通”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翻白眼。 这才发现有些玩过火了的苏眉笙,清了清嗓子:“咳,小贵子,是姐姐不对,吓着你了。” 好半天,小贵子才缓过神来:“眉、眉笙姐,人吓人,吓死人,我真会被你吓死的。” “下回姐给你做一道你最爱吃的宫保鸡丁,作为补偿,如何?” “真的?”这下,小贵子来了精气神,“噌”的站起来,“这话我可记下了,不许赖皮。” “姐绝对不赖皮。”苏眉笙瞟了瞟毫无动静的主屋,“屋里那三位主如何了?” “还能如何?她们可是一整日都没出过门,饭菜都是送到门口的。姐,您可真厉害。” “不是说给请了太医吗?结果如何?” 小贵子挤挤眉毛,眉飞色舞道:“我可是按照姐的吩咐去做的,特意找了位刚进太医院的年轻太医来,那太医给三位都看过后,说是屋子里太潮湿,引起的皮疹,还给开了几副药,每日三顿的喝。” “皮疹?”苏眉笙听到这里又想大笑,可最后还是止住了,“这位太医真高明。” “谁说不是呢。”小贵子抿着嘴直笑,还是有些担心的问,“只是那几副药吃下去,真能治好吗?”万一给治好了,他们岂不是又要遭罪了。 “哪能呢,那根本就不是皮疹,吃皮疹的药会好吗?”苏眉笙摸着下巴,双眼骨碌一转,“一日三顿的给她们照常煎药,我让她们皮疹还没好,又出其他病。在礼仪司待多久,就得喝多久的药,这是我们礼仪司对这三位新来的主的欢迎礼节。” “好嘞,小贵子全听姐姐的。” “另外,告诉夏红,药煎好后,再往里面加点黄连,她们的火气太大了,应该给她们消消火。” “啊?黄连?”仅仅听到着两个字,小贵子的脸就苦成了一团。 黄连之苦,乃药中之王,再有能耐的人也不敢去尝试黄连。 “对,就是黄连。”说完,苏眉笙便朝宫女们住的屋子走去。 小贵子看着主屋的方向,咽了口唾沫,自言自语:“三位老妖婆,这可真不怨我,谁让你得罪了眉笙姐呢?唉,自求多福吧。”自语完后,一溜烟的跑去了厨房。 速度之快,与刚才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截然相反。 晚膳过后,夏红端着放有三碗黑乎乎药汁的托盘,来到了主屋前。 “熊嬷嬷,药熬好了。”夏红站在门外说着。 不一会,门被打开,脸上长满了大小不等,密密麻麻全是红包,整张脸都肿得老高,甚是吓人的熊嬷嬷出现在了门口,端起其中一碗就喝。 熊嬷嬷刚喝一口就“噗”的吐了出来,暴躁道:“这是什么药?怎的这么苦?” “熊嬷嬷,这是太医开的治皮疹的药,奴婢可是尽心尽力熬了一下午啊,不敢有半点差池。”夏红露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如此苦的难以下咽,真不是人喝的,不喝。”熊嬷嬷用力将药碗放回了托盘里。 “熊嬷嬷若是不喝,那皮疹如何能好?”夏红好心的劝道,“难道一直这样养下去?” 一提起痒字,熊嬷嬷顿觉浑身都痒了起来,左抓抓,右挠挠,很多地方都抓出了血,反而变得又痛又痒,越发的难受。 这种抓心挠肝的痒,使得熊嬷嬷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汤药,最终把心一横又端了起来,捏着鼻子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顿时,整个口腔里,嗓子眼,甚至胃里,全都苦得苦不堪言,鼻涕眼泪都苦出来了的熊嬷嬷已经看不清她皱成一团的五官了。 目睹这一切的夏红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为了不露馅,只能硬生生的憋着。 “砰!”门被关上了。 夏红刚准备去第二扇门,就听到了“哇!”的一声,熊嬷嬷无法控制的呕吐声从门内传来。 “噗嗤!”夏红再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因笑引起的浑身抖动,差点颠出了剩下的两碗药汁。 “哇哇……”熊嬷嬷的呕吐声还在继续。 夏红听着都难受,小声嘀咕:“这回,只怕连苦胆都给吐出来吧。哼,谁让你们欺辱人的?”说罢,毫不犹豫的走向了第二扇门,薛尚仪的住处。 薛尚仪也不能幸免,甚至比熊嬷嬷吐的更厉害。 接下来就是林尚仪…… 此次之后,礼仪司多了一道特殊的风景,那就是每到喝药之时,便能听见大叫的骂骂咧咧声和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礼仪司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三位新来的管事不是这里病了就是那里不舒服,天天蹲在屋子里出不来。可谁也没将这事上报给六尚,上报了不就等于是说自己失职吗? 礼仪司众人就更加不会上报了,万一另外派来的比这三位更加厉害,岂不是自找麻烦?于是众人选出由紫萝按照郭嬷嬷的做法,暂时管理起了礼仪司的日常工作。 苏眉笙又过起了逍遥自在的日子,等着锦儿回来。 几日后,锦儿风尘仆仆的回了宫,仅从她的神情上,苏眉笙就预知到她阿玛的事已经解决了。 “都解决了吗?”苏眉笙问道。 “都解决了,多亏了你给我的这块玉环,若是没有它,我阿玛这回就出不来了。”锦儿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那块翡翠玉环,递给了苏眉笙,“这是何人之物?我想好好谢谢她。” 苏眉笙接过玉环,摇了摇头:“无须谢,她这也是为了自己,如若不然,她是不会借出这块玉的。” “可……”锦儿总觉得心里有亏欠。 苏眉笙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便岔开了话题:“我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都带来了。”锦儿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封信件,“我将玉环交给了子车府,子车府立马派一队骑兵去了县令府,那县令一看这阵仗,吓得差点尿裤子,就全招了,还画了押,说是有位叫陆奇士的人指使他这样做的,还给了他五千两银子,我连那银票都带来了。” “做得好。”苏眉笙收下了那封信件。 “那县令真是没人性,为了五千两银子就给自己儿子下毒,诬陷我阿玛。”锦儿说的气愤不已。 苏眉笙睨了她一眼,无奈的直摇头:“你就是太单纯,我敢说那死了的人绝对不是县令的儿子,一定是从大牢里提出来的一个囚犯,冒名顶替的做了替死鬼罢了。” 闻言,锦儿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好像还真是啊,那死了的人又干又瘦,可县令却肠肥脑满,胖的像个球。” 这样的小把戏,苏眉笙十岁时就已知晓,那县令既然如此怕死,就肯定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若不是陆卿云的二弟陆奇士的逼迫,县令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此事。 看着手中的信件,苏眉笙的嘴角露出一丝奸笑。锦儿拿回来的这封信正是香贵人所要的证据之一,陆卿云万万没想到原本想通过对锦儿的阿玛下手来报复她苏眉笙,结果被她借助香贵人身边的信物一枚玉环调动了子车家的势力,反而顺手牵羊拿住了陆卿云施计害人的证据。 这些本就是香贵人想要的东西,因而在锦儿想要感谢玉环的主人时,被苏眉笙给拦下了。锦儿不明白这其中原因,可她明白。这次即便不是锦儿家出事,只要对香贵人有利,不论是谁,香贵人都会帮,一切只为了搜集陆卿云的罪证。 “眉笙,我给郭嬷嬷带了一些自家种的瓜果……” 苏眉笙将信件和玉环放进怀里后,看了一眼那满满一袋的新鲜瓜果,轻叹了口气:“不用送了,郭嬷嬷已经出宫了。” “出宫了?”锦儿再次一愣,“不回来了?” “嗯,永远不会回来了。”苏眉笙从布袋里拿出一个苹果,用衣袖擦了擦,便吃了起来。 “如今礼仪司谁管事?” “三个老妖婆。” “啊?”锦儿一懵,心中大感奇怪,为何她这次回来,总是听不懂苏眉笙在说什么。 看着锦儿痴楞的表情,苏眉笙差点没将嘴里的苹果给喷出来:“日后你就知道了,带这么多东西回来一定累了吧,先休息会,傍晚还得去养心殿打扫。” 锦儿也不推脱,连夜赶路就算是个铁人也熬不住,爬上床一躺下就睡着了。 苏眉笙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出了屋子。 站在院子里的苏眉笙看着天空中的悠悠白云,不禁有些发呆。 如今,锦儿的事解决了,熊、薛、林三人也连连出状况,陆卿云的这两步棋可以说都下输了,她会善罢甘休? 不会! 仅苏眉笙目前知晓的,就还有一枚棋子:春慧! 春慧在皇太后的永福宫里,既是皇太后的人,也非常惧怕着皇太后,不然就不会在明明知道准皇后是被诬陷的也不敢出声。 可陆卿云是如何让春慧出马的呢? 皇太后的心里一直因魏妙思之死与陆卿云面和心不和,身为永福宫的春慧不可能不知道,这次却因陆卿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出马去逼死郭娟月,就不怕被皇太后知道吗? 这一点,苏眉笙怎样也想不明白,想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春慧还有其他把柄落在陆卿云的手里。 究竟是什么把柄让她敢冒如此大险? 第一百零九章 肝火过旺 第一百零九章肝火过旺 “苏姑娘!” 一道声音将发呆的苏眉笙拉了回来。 “奴婢见过李总管。”苏眉笙对急匆匆而来的李德海行着礼。 “皇上龙体微恙,已有两日不曾进食了,老奴实在无法,只得来找苏姑娘想想法子。”李德海一脸的急切。 苏眉笙心里一惊:“两日未曾进食?患了何病??” “太医瞧过了,说是因心情郁结,情绪易暴导致的肝火过旺,夜不能寐,虽吃了汤药可还是未见好转。” “皇上为何心情不好?” “因朝中政务繁忙,加之……”李德海的话语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加之再过三日便是准皇后的忌日,皇上的情绪很是反常,动则发怒,静则发呆,卧则难眠,整日里寝食难安,人也日渐消瘦,老奴看着心里难受……”李德海的声音有些微微哽咽。 段景焕自小便是李德海伺候着,看着他长大,看着他登基,看着他宵衣旰食日日勤勉不断的处理朝政,如今也是亲眼看着他夜夜辗转反侧,伯虑愁眠,逐渐消瘦,李德海早已心疼不已。 原来是因为准皇后之事! 苏眉笙终于明白了其中原由,略微低头想了想:“奴婢有办法了,走,先去御膳房。” 这话听得李德海惊喜万分,忙不迭道:“走走,老奴就知道苏姑娘一定有法子。” 两人一同出了礼仪司。 “李总管,此次能否允许奴婢在御前伺候几日?”路上,苏眉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为何?” “奴婢唯恐仅仅只是膳食的改变,还不能完全治好皇上,皇上这是心病,需要有人开导,才能得以缓解心郁和焦躁。” “这……”李德海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苏眉笙,“如今皇上喜怒无常,若是惹怒了皇上,你不怕性命不保?” 若真能治好皇上的心结,他答应还来不及呢,可也得提醒她此事颇有风险。 “奴婢是怕死,但以奴婢对皇上的了解,皇上不会杀了奴婢的。”苏眉笙一脸的笃定。 这话倒是提醒了李德海,以往每一次皇上对她的发难,都被她无形之中给化解了,整个宫中,也就只有她能做到让皇上没了脾气。 “行,老奴就答应你,让你御前伺候几日。” “多谢李总管。” “有些事老奴可要交待交待你,免得你惹怒了皇上还不自知,皇上看书时不能有人打扰……千万不可再皇上面前提起准皇后之事……”李德海一边走一边仔细交待着。 苏眉笙用心的听着,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 “滚!”一声暴喝从养心殿内传来,随之便是一阵“哐当”瓷器摔碎的声音。 一名宫女惊慌失措的从殿内跑出来,跨出门槛时被裙摆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冲出几个趔趄,若不是被提着食盒,刚好来到这里的苏眉笙一把扶住,只怕此时早已摔倒在地了。 看着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喘着粗气的宫女,苏眉笙心知一定又是皇上在发脾气了。 “你先下去,这里我来伺候。”苏眉笙说道。 “你可要小心啊,近日皇上的心情很不好。”宫女道。 苏眉笙点了点头。 待宫女走后,苏眉笙深吸一口气的走进了养心殿。 殿内异常安静,静的有些沉闷,以往经常坐在龙案后的段景焕此时却不见踪影,在侧殿的门口有着一堆碎裂的茶盏瓷片。 苏眉笙低着头来到了侧殿门口,稍适抬眼,扫视着里面的情况。 段景焕半躺在卧榻上,看似睡着了一般。 可就刚才的情形,证明他压根就没睡着,甚至没睡过。 苏眉笙抬脚刚踩进侧殿内的地面上,就听到了段景焕冰冷的声音:“滚!” 身形顿了顿,苏眉笙还是走了进去:“皇上,到了午膳时辰了。” 乍然听到苏眉笙的声音,段景焕微微睁眼,半眯的看着她:“谁让你进来的?”语气依旧冰冷。 “是奴婢自己进来的。”苏眉笙提着食盒来到了小几前才停下。 “苏眉笙,你胆子不小,敢抗旨?”半眯着的眼眸里透露着危险的光芒。 顶着那双如刀般犀利的眸光,苏眉笙硬着脖子的说道:“俗话说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皇上是万民之主,若是厌食弃物,整日龙体病恹,又如何受四方敬仰,承八方表率……” 犀利在段景焕的眸中渐渐隐退,却没有说话。 苏眉笙便大着胆子的将食盒打开,一盘一盘的端了出来,还是不多不少的三样摆在小几上。 “你且退下。”说罢,段景焕复又闭上了双眼。 听着段景焕的语气不似方才那般冰冷,苏眉笙就明白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效果了,但也知道以他此时没有心情和胃口而言,这些菜即使放凉了也不会吃上一口。 她的一双秋目骨碌一转,有了主意。 “是,奴婢退下了。”苏眉笙提着空食盒退出了侧殿。 可没过多久,她拿着一把扫帚又出现在了大殿里,稀里哗啦的清扫着地上那堆瓷碎片。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边扫一边哼,完全将这养心殿当成了自家后花园似的。 被吵得很是不快的段景焕剑眉紧蹙,最终忍无可忍的再度睁开眼眸,透过门框,看向了大殿里辛勤打扫的苏眉笙。 “为何还不退下?”段景焕喝道。 苏眉笙忙停下了哼曲和扫地,对着他恭敬道:“回皇上,奴婢方才已经退下了。此时是来打扫的。” 这算哪门子回答? “再退下。”段景焕不耐烦的驱赶着。 “是,奴婢退下了。”苏眉笙将扫进簸箕里的碎片带出了殿。 就在段景焕正要再次闭上双眼假寐时,“嘎吱”一声轻响传入了他的耳中。 片刻,又一声“嘎吱”响起,紧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被扰的心烦意乱的段景焕立时火冒三丈,“噌”的从卧榻上坐起,站起来走出了殿外。 当苏眉笙正准备打开第六扇窗棂擦拭时,见到了怒气冲冲而来的段景焕。 “你为何还在此?”段景焕怒道。 苏眉笙一脸的茫然:“皇上,奴婢没有在养心殿内了,只是在擦窗棂。” 这话似乎没有毛病,她确实退下了,不在殿内,也不在他眼前。 “再退远些。”段景焕烦躁的挥挥手。 “是!”苏眉笙顺服的刚要退下。 一句“且慢!”唤住了她的脚步。 “皇上还有何吩咐?”苏眉笙低头问道。 段景焕走近她,低头俯视着:“只怕朕就是要你退出此地三丈之外,你也会有办法弄出声音来干扰朕。” 低着头的苏眉笙在心里好一阵发笑,心道:确是如此!嘴上却答:“奴婢不敢!” “进来侍膳。”这一刻,段景焕算是弄明白了,若是今日不吃这顿饭,苏眉笙就会像个冤魂似的缠着他,不肯离开。 心里一喜,苏眉笙忙道:“是!” 返回侧殿,苏眉笙忙不停的端碗盛饭,一切就绪后,一脸殷切的等待着段景焕拿起筷子。 段景焕并非木头,想明白她的用意后,他反而不再心烦。经过这一番折腾,心中那股久久无法散去的郁结似乎被扰乱了,变淡了,不再如之前那般噬咬着他的心神。 “今日这些是何菜?”段景焕看了一眼面前的三道菜。 “菠菜炒蛋,醋溜黄瓜,冬瓜肉丸汤。” 即使身为帝王从未下过厨的段景焕也能听出这三道菜只是最不起眼的普通菜,但出自苏眉笙之手,就一定有说道。 “皇上可别小瞧了这三道家常菜,自古有五色饮食养五脏之说,肝主青色,青色入肝经,如今皇上肝火过旺,就需多吃青色的食物,才能起到舒肝养血之功效。菠菜、黄瓜,冬瓜都属青色,奴婢特意给皇上做的。加之肝性喜酸,奴婢才又做了这道醋溜黄瓜。”一说起菜,苏眉笙顿时眉飞色舞,侃侃而道。 看着这样的苏眉笙,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替他着想,段景焕的心里不禁泛起一股莫名的暖流。虽身为君王,虽身边嫔妃成群,奴仆成堆,但真正如此用心对他的仅苏眉笙一人。 遂,段景焕拿起了筷子。 “皇上,喝碗冬瓜汤。”苏眉笙将盛好的一小碗汤放在了他的面前。 “再来一碗。”段景焕放下空碗,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皇上,不能吃了。”苏眉笙并没有给他盛第二碗。 刚吃出兴致来的段景焕不解的看向了她。 “皇上两日未进米食,胃肠已然受损,奴婢特意将米饭煮的软糯一些,就是怕皇上吃了之后感到不适,因此也不能多吃。” 段景焕哑然一笑:“收了吧。” “是!”苏眉笙欢快的应道,收拾起了碗筷,“晚膳时,奴婢再给皇上盛第二碗。” 段景焕微微点了点头。 谁能想到堂堂一大庆朝的崇政帝会听一个宫女的话? “李德海这狗奴才居然敢私做主张的找你来。”苏眉笙能突然出现,段景焕就料定是李德海的主意。 “皇上,李总管可是最尽心尽力的奴才了,见皇上几日不吃不喝,心里着急,才找了奴婢来伺候,您可千万不能责罚与他,不然日后谁还跟真心替皇上着想啊。再说了,奴婢这一手颠勺绝技,不为皇上炒菜开胃,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奴婢这么一位绝世大厨。” “嗤!”这话引得段景焕一声讥笑,“绝世大厨?就这几样家常小菜你也敢称大厨?别出了紫禁城后,丢了大庆朝的脸面。” 苏眉笙得意的仰起头,一脸的傲娇:“是不是大厨奴婢不管,奴婢只知道皇上爱吃奴婢炒的菜,只要皇上说好,天下谁敢说不好?” “你这是打着朕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 苏眉笙被这话说的脸上一红,她确实招摇撞骗过,但仅仅只是用在了自家阿玛身上。嘴上却说:“奴婢可不敢招摇撞骗,只是说了实话,日后可否请皇上御笔一挥,赐幅墨宝?” “你要此物作甚?” “待日后年满出宫时,奴婢想开家酒楼,若是有了皇上御赐的‘天下第一家’的横批墨宝,奴婢可就发财了……”做着美梦的苏眉笙浑然不觉段景焕的脸色正在发生着变化。 第一百一十章 君王之道 第一百一十章君王之道 年满出宫? 段景焕的心头不知为何顿生不快,其他宫女出不出宫他从未在意过,可当听到苏眉笙说出此话时,他莫名的很不舒服,甚至觉得很是刺耳。 “……到那时,奴婢的酒楼一定宾客如云……” “够了,退下!”段景焕猛然暴喝出声。 正在心中画着未来憧憬蓝图的苏眉笙被这一声冷不丁的暴喝吓得住了嘴,她这才发现段景焕的脸又黑又臭,与刚才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苏眉笙心中只犯嘀咕:我说错话了? 仔细想想并没有触及到李总管所说都那些禁忌,皇上为何忽然就变脸了? 真是伴君如伴虎! 这回,苏眉笙乖乖的退了下去,段景焕能开始吃饭,她的首要任务就算是已完成。 心绪又再度莫名烦躁的段景焕来到正殿,在龙案旁坐了下来,打开奏折看着上面一行行的文字,可看着看着,奏折上的一行行字就变成了苏眉笙的那张灵动流萤的脸。 她每次说话时那双细如柳的黛眉就会微微跳动,那双如秋的双眼就会闪着莹莹波光,这样的她总是能吸引人的目光,总是能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接受她,从而接近她。 倏地,年满出宫四个字跃入他的脑海里。 难怪她从入宫开始被罚入御膳房不但不伤心反而开心不已;难怪在重华宫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会拒绝成为嫔妃;难怪那次在养心殿他想收了她,她会想办法逃离。难怪她一次次的惹他误会,只为让他对她产生轻蔑与鄙视,从而对她不予关注。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她从未想过要留在宫中,也从未想过要被册封。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袭上心头,“啪!”段景焕重重合上了手中的奏折。 也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惊醒过来,为何在苏眉笙出现后总是想着她?这几日不是都在想着上官雪儿吗? 一想起上官雪儿之死,段景焕原本被苏眉笙的一顿干扰而散去了的心中郁结又再次重归心房,无心再看奏折的他起身离开龙案,径直出了养心殿。 …… 待苏眉笙再次提着食盒找到段景焕时,是在宁安殿。 这座专用于皇上静心打坐的偏殿自上次给花袭人住了几日静养之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本就无人敢来的地方也就越发的清净无人。 因此,当苏眉笙轻手轻脚踏入宁安殿院门时,就见到了正伫立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的段景焕的背影。 在她见到几日未曾进过米食的段景焕时就已发现他清瘦不少,此时再一看背影,也就愈显瘦削。 身为君王虽能主宰一切,但高处不胜寒,自也无人可诉心中情怀,苏眉笙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上官雪儿的自缢无疑给了他一记重创。 青梅竹马之恋,原配夫妻之情,都因身为帝王而烟消云散,每年忌日的相思之苦,又岂是他人所能领会? 香贵人怨他无情,可在苏眉笙看来,身为君王只能以多情来显示他的无情。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因一个女人而国破人亡?段景焕如此睿智,自然知道其中利弊。才会在准皇后出事后,以冷漠待之,可他心中的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或许,他已然知晓事情真相,却隐忍不发? 就如同顾婉仪被褫夺封号之事,他明明一眼就看出了那幅字画有问题,却故作不知,只等时机成熟才来问责与陆卿云。如此一来,也就堵住了陆家的悠悠之口。 唉!苏眉笙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心中藏着如此多的秘密,心如何不累? 站在院门口的苏眉笙没有打扰他,他一直站着不动,她也就这样不动的看着,她不忍心打扰一个内心正缅怀着那个已经逝去了的心爱的女人的男人。 良久,久到苏眉笙双腿都站麻了,便听到段景焕说了一句:“你真是阴魂不散!” 苏眉笙笑了,她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他明明知晓她就站在他身后,却一直视若无睹。 她的坚持不离开,才使得他不得不开了口。 “皇上,晚膳时辰到了。”提醒他吃饭,是苏眉笙的职责。 段景焕没有说话,移动脚步,在不远处的石桌旁坐了下来。他很明白,若是不吃,这座宁安殿将不再安宁。 苏眉笙笑吟吟的摆好了菜,盛好了饭:“皇上请用膳。”便站在一旁伺候着。 依旧是不多不少的三道菜,只是这一次多了一杯牛乳。 一眼瞥见了那杯牛乳,段景焕的眉头一蹙:“拿走,朕从小就不喝。” 苏眉笙忙端起那杯牛乳放入了食盒里,却没有走开。 段景焕一口一口的吃着,因心情之故,他不想说话,甚至连菜名都没有问起。 皇上不说话,奴才自然不能没话找话说,苏眉笙便也一直闭口不言。 段景焕虽心情不佳,但胃口被苏眉笙做的菜给引了出来,一连吃了两碗才放下筷子。 苏眉笙自动自觉的将石桌上的碗碟收进了食盒里后,复又端出了那杯牛乳放在他的面前。 再次见到那杯牛乳,段景焕的一双墨眸中跳跃起了怒火:“苏眉笙,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真以为朕不敢砍了你的脑袋?” “奴婢知道皇上不爱喝牛乳。”苏眉笙低头说道。 这话使得段景焕越发的恼怒:“知道还要一而再的拿出来?” “奴婢可不是吓唬皇上,皇上如今是肝火过旺,若是不仔细调理,便会出现目赤、头疼、耳鸣等症状,若是再严重了,还会出现吐血、咯血……” 闻言,段景焕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这些自有太医来医治。” “太医一定不敢对皇上说的如此明确。” “他们为何不敢?” “因为太医门都怕皇上,也只会依着皇上的喜好来使用温和疗法,这样以来,皇上是舒服了,可皇上的龙体就会恢复的很缓慢,稍有不慎还会越发的严重。” 苏眉笙的话一点没错,整个皇宫之中,谁不怕皇上?谁敢逼迫皇上? 也只有她苏眉笙敢。 “如此说来,你敢以下犯上?”段景焕斜睨着她。 “为了皇上的龙体,奴婢哪怕就是挨板子,掉脑袋,也只能直言不讳。不然,奴婢就成了敷衍趋势,欺上瞒下之人了。皇上喜之?” 苏眉笙最后一句反问,无疑是将了段景焕一军:你若是不喜欢虚伪的人,就不能砍我的脑袋了。 她这点小伎俩又岂会瞒得过段景焕? 不过,她说的确实如此,每次医诊,那些太医们说话都是绕来绕去,从不明说,为了怕担风险,不敢使用激烈的疗法,只敢采用保守的温和方法来治。 怒火在段景焕的眸中渐渐消退。 “奴婢之所以会给皇上送来这杯牛乳,是因牛乳性微寒,夏季饮用牛乳不仅不会上火,还能去肝火。” 对苏眉笙的话,段景焕如今早已没有了怀疑,从凉拌侧耳根治好了他的牙疼,到解暑良方快速恢复了侍卫们的体力等,一桩桩一件件大大小小的事件中,已经充分证明了苏眉笙是当今能将烹饪与医理相互结合的最完美的人。 他瞟了一眼那杯牛乳,不禁眉头紧蹙,一脸的嫌恶。自小就不喜牛乳那种难闻的气味,让他难以入口。 段景焕的不说话,让苏眉笙明白自己方才的一番话起了作用,微微抬眼,便见到了他脸上的表情。 “皇上,奴婢在这杯牛乳里加了一些苹果汁,您尝尝能否下咽?” 苏眉笙的手艺,他毋庸置疑,虽不喜但还是端起了那杯牛乳,凑近鼻端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苹果汁清香的牛乳味。 “嗯?这股气味里的牛乳味为何没有以往那般难闻了?”连段景焕自己都很是讶异,这股气味他居然能接受,且还不反感。 “以往的牛乳过于浓稠,才会气味大,喝在嘴里还有股膻味。奴婢就先将一杯牛乳放在火上烘干里面的水分,杯底就只剩下了一块乳脂,奴婢就取了其中一半的一半放入压出来的苹果汁里,搅匀后不论是气味还是口感,就都不一样了。” 段景焕没想到自己手里这么一杯牛乳,居然做工如此复杂。 他浅浅喝了一小口,入口依旧还是那般清香,丝滑,并无粘稠感。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再又喝了一口…… 当他还想再喝一口时,才发现杯子已然见了底,可嘴里还残留着一种回味无穷的感觉。 “皇上,奴婢做的这杯苹果牛乳汁是否可口?”虽心中已有了数,苏眉笙还是试探的问道。 放下手里的杯子,段景焕舔了舔唇:“明日再来一杯。” 苏眉笙嫣然一笑:“是!奴婢教会钱御厨之后,皇上就能每日都喝到这样的果汁牛乳,还能起到预防发生下一次肝火过旺之功效。” 看着眼前的苏眉笙,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尽心尽力的替他着想,段景焕的心中不知不觉间,有了一股不明的异样。 苏眉笙收拾完后,提着食盒,低头道:“皇上,晚膳已伺候完了,奴婢退下了。” 段景焕依然眸光灼灼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似乎,只要有她苏眉笙在,他的心情总能莫名其妙的就变得轻松起来。 一直没有听到段景焕的准许,苏眉笙就只能一直低头等着。 良久之后,还是如此,没有段景焕的声音。 苏眉笙不得不抬头看向了他,才发现他虽看着自己,却在思绪游走,不知道想什么。 “皇上?”苏眉笙不得不小声唤着。 段景焕微微一顿,眸光有了焦距,回过神来的他说了句:“今日晚上朕吃的很高兴,赏!” 吃的高兴吗?苏眉笙一阵腹议,想起一顿饭下来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还是因为一杯牛乳才发怒开了口,这也叫吃的高兴?午膳后还大发怒火,晚膳就给赏赐了,一天三变也太快了吧?难道君王都是喜怒无常的吗? 既然有赏,她苏眉笙可不会不要,伺机开口道:“奴婢想要白银百两。” “准!” 苏眉笙的要求并没有超出段景焕的意料之外。她绝色天姿,心思灵巧,厨艺鬼斧神工,却有一颗世俗的心,那就是爱银子。 “谢主隆恩!”苏眉笙屈膝行礼道。 “退下吧。” “是!” 苏眉笙手中提着食盒的朝院门外走去,在跨出门槛时,她回头望了一眼。 段景焕独自坐在院子中,与逐渐降临的暮色渐渐融为了一体。 在苏眉笙的眼中,此刻的他,不是君王,不是皇上,只是一个被孤寂包围了的男人。 在心里轻叹一声后,苏眉笙离开了宁安殿。 离开宁安殿后,她并没有返回御膳房,而是直奔养心殿。 此时已到了打扫养心殿的时辰,锦儿正在那里等着她。 这几日伺候皇上膳食是应李德海的请求而为之,只要不是像上回参与对侍卫的解暑之事那般庞大,在兼顾伺候皇上膳食的同时她依旧还要做着自己分内的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何方神圣 第一百一十一章何方神圣 苏眉笙一到养心殿就见到了正在打扫的锦儿。 “眉笙,听说李总管找你了?”锦儿一边擦着门框一边问着因走的太急而满头大汗的苏眉笙。 “嗯,皇上这几日龙体微恙,不愿进食,李总管心里着急,便找到我来想想法子,这不,刚伺候皇上吃完晚膳过来。”气息尚未平息的苏眉笙放下手中的食盒,用手不断扇着风。 “宫中有那么多太医,都不能让皇上开胃?” “这不是太医能医治的,皇上得的是心病。” “皇上也有心病?”在锦儿的观念里,身为九五之尊,身边又有那么多人伺候着,要什么有什么,何来的心病? “自然是有的,而且还不少。”气息平复了的苏眉笙拿起抹布,端着一盆净水,走进了偏殿,“皇上心里想的事比我们更多,而且很多事他也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擦完大殿门框的锦儿来到偏殿门口继续擦着门框:“皇上的权利那么大,怎的还会有做不到的事?” 苏眉笙走到床边,抹着床方和床沿:“正是因为权利很大,皇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会牵扯着很多的人和事,可不像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皇上每说一句话都会深思熟虑,每做出一个决定都要深图远虑……” “啊?”这话听得锦儿一脸难受,“若是换成了我,我岂不是要累死?” “哈哈,锦儿终于开窍了。”抹完床方后苏眉笙放下手里的抹布,用净水洗净双手,拿出帕子擦干后,开始整理着龙床上的被褥。 刚掀开被褥,就见到了从枕下露出来的一截青绿色的丝线穗。苏眉笙想了想后,伸手拿出了枕下的东西。 若不是知道段景焕此刻就在宁安殿,她还真不敢私自翻看皇上的东西。 入手的是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香囊,香囊呈元宝状,由青黄两种丝线绣成,青色的底色,黄色的字,一面绣着一个焕字,一面绣着一个雪字。 苏眉笙一看心里就明白了,这是当年尚未出阁之前的准皇后,也就是上官雪儿赠送给段景焕的定情之物。 像这般定情之物若是放在寻常百姓人家身上,那是名正言顺可以佩戴在腰际的,可是对于段景焕来说,只能暗自思念,甚至不能显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只因他是皇上,只因准皇后到死都还背着不洁的污名。 若他还随身带着准皇后的东西,无疑又会掀起后宫的一阵惊涛骇浪,甚至是朝中重臣们的直言劝谏。 到那时,所有针对准皇后的不利之事又会统统被翻出来,加以大肆谴责。 是以,段景焕只能默默的睹物思人。 时隔多年,香囊还在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可香囊的主人却早已不在人世。 谁道君王似无情?只是未有明白人罢了。 唉!这就是身为君王的无奈。 苏眉笙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对那位看似无情却有情的段景焕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无法言诉的怜惜之情。 遂,将香囊又放回了枕下。 整理完龙床后,她又继续拿起抹布抹着四周的家什。 半晌没有听到锦儿说话,苏眉笙抬头看去,才发现锦儿在边擦着桌几,边默默流着眼泪。 苏眉笙心下奇怪,刚才不好好的吗? “锦儿,你为何哭了?” “我想起了郭嬷嬷。”锦儿声音哽咽。 “你已经知道了?”苏眉笙早已预料到礼仪司发生的这些事迟早会传进锦儿的耳朵里。 锦儿难过的点了点头:“难怪你会说她出宫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郭嬷嬷自己的选择,旁人也是无法劝阻的。”郭娟月的事,苏眉笙并不打算告诉她,与其让她对郭娟月失望,不如在她心里依旧保留有那个既严厉又心善的郭嬷嬷的形象。 锦儿沉默不语,仅仅她离开的几日,整个礼仪司就完全变得物是人非。 “三个老妖婆的事,你也知道了吧?”为了不让锦儿继续难过下去,苏眉笙特意岔开了话题。 “噗嗤!”果然,锦儿被逗笑了,“眉笙,你起的这个名儿果真贴切,真如心狠手辣的妖婆一般。” “如今不也被我整得稀里哗啦……” “咯咯……”锦儿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见锦儿破涕为笑,苏眉笙也不自觉的嘴角扬起,露出了笑容。 原本伤心的锦儿被苏眉笙这样一打岔,反而没了坏心情:“日后你打算如何做?总不能让她们三人一直喝药吧?” “哪能呢,等过几日我查清楚了一件事后,再想办法把她们撵出礼仪司。”苏眉笙答道。 若让她们一直喝下去,迟早会引起她们的怀疑。但在还未弄清楚春慧的事情之前,就只能先让她们继续喝着。倘若早早的将她们撵出礼仪司,反而会打草惊蛇的惊动了陆卿云,那时想要再查清楚春慧的事就更困难了。 “你要查何事?”锦儿好奇的问道。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苏眉笙含糊的一语带过。 锦儿也不多问,继续着手里的活。 …… 宁安殿。 亥时时分,李德海端着一盘红艳艳的东西进了殿内。 “皇上,该用宵食了。” 正坐在蒲团上闭目静心的段景焕置之不理,无动于衷。 “这是苏眉笙特意吩咐奴才要在这个时辰才能端上来的宵食,说是清暑、解热、除烦的去火圣品。” 听到苏眉笙的名字,段景焕的眼皮微微动了动,遂,睁开了眼眸。一眼瞧见了李德海手里之物后,嗤之以鼻:“什么东西到了她的嘴里,就都成圣品了。”嘴上说的不屑,人却站起来离开了蒲团。 “谁说不是了,这草莓老奴见着就是个寻常之物,可她非说是解暑去火的圣品。”李德海的心中也是纳闷不已。 李德海的手中正端着刚清洗过,还带着水珠的一盘水灵灵,红艳欲滴的新鲜草莓。 段景焕在太师椅上坐下,拿起几上的一本翻开的古书,双眸看向了手中的古书,随口道:“放下吧。”却并没有想要吃的举动。 李德海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盘子放在了几上,便站在一旁等候着。 巧的是,古书上的这一页正巧写了一句话:草莓又名凤梨草莓,鲜美红嫩,果肉多汁而微酸带甜,古往今来,知道它有消暑,去火,解热食用疗法的医者少之又少…… 看到这里,段景焕不由得移动视线,看向了那些静静躺在盘子里,水汪汪的草莓。 “此女子……” 李德海竖起耳朵想要听下文,段景焕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放下手中的古书,拿起一颗草莓仔细的看着。 见皇上不说话而是对着一颗草莓发呆,李德海也就眼观鼻,鼻观心的继续站着。 突然,段景焕问了一句:“你说苏眉笙的脑袋里究竟能装下多少东西?” 面对自家皇上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李德海一懵,没有反应过来。 段景焕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草莓,眉宇间泛起了些许疑惑:“这些连太医都不一定知晓的东西,她居然都知道?” 今日若不是他无意间翻出这本古书,又无意间见到这句话,他还真不相信苏眉笙对草莓效用的说辞。 仔细想想,苏眉笙可以说是尤为博学多才了,出自她手的东西,样样都有说道,样样都有功效,这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她真的只是一个如看到那般,贪恋钱财,鄙俚庸俗的外室之女吗? 答案是否定的。 她是只要银子,却慷慨热心。她是处处表现的鄙俗粗陋,却总是能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惊人之举。她是爱巧言善辩耍小聪明,却总是能在这背后看到不同凡响而真实实在的一面。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这一刻,苏眉笙就像个谜团在段景焕的心里生了根。 一直处在懵逼状态的李德海这才顿悟,原来皇上说的这个女子就是苏眉笙。 “皇上,苏眉笙此女,奴才是真看不懂。” 段景焕瞥了一眼李德海,不要说李德海看不懂,就连他也看不懂。可身为帝王的他又怎么会承认? 略微沉思后,段景焕道:“派人去苏堪府邸查查苏眉笙的底,朕不相信她只是一个从小无人管教的外室之女。” “嗻!” “此事一定要秘密进行。” “嗻!” 段景焕将手中的草莓放进了嘴里,顿时一股带有微酸的甜味溢满了整个唇齿之间,心道:苏眉笙,就让朕瞧瞧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 次日,当天际还未泛起鱼肚白时,苏眉笙“唰”的睁开了双眼。 今日给皇上做何种早膳呢? 正在苏眉笙暗自出神时,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锦儿梦呓着:“脚疼,石子路硌脚啊……” 猛然间,一道灵光闪过,苏眉笙顿时有了主意,一骨碌爬下床,赶紧洗漱着。 …… 整座紫禁城虽还沉浸在清晨那薄薄的灰暗朦胧中,但太和殿外各个大臣都已开始相继离去。 每日五更上朝是历代的朝规,大臣如此,皇上亦如此。 “皇上,是回养心殿还是去宁安殿?”站在龙辇旁的李德海卑躬弯腰的问着刚下朝堂的自家皇上。 一脸疲惫的段景焕抬脚跨上了龙辇:“宁安殿!” 如今的他心绪还没有完全静下来,就只能先回宁安殿再静一静。 “嗻!起轿!” 在一摇一荡的龙辇上的段景焕微微闭目,不知是在假寐,还是在思考。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行走在了红色高墙内,也同时沐浴在了逐渐升起的晨光中。 忽然,一个人影窜了出来。 踩着惯有步伐的一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影给吓的立马顿住了脚。 “唰”最前面的三行侍卫纷纷做出了拔刀的动作,可一瞧见前面的人,皆都纷纷收了动作,等待着命令。 因前面的人突然收住脚而产生的惯力,使得龙辇上没有任何防备的段景焕冷不丁的往前一栽。 若不是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扶手,还真就会从龙辇上摔下来。 这一出差点没吓死李德海,白着脸,颤着嗓子眼的问道:“皇,皇上,您没事吧?” 段景焕并没有发怒,只是挥挥手:“看看前面发生了何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非主非奴 第一百一十二章非主非奴 这条道千百年都不曾有过意外,唯独发生了这一次,不用想都能猜到前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幸好皇上没有发怒,心中暗自庆幸不已的李德海忍着背后一阵阵冒出来的冷汗快步走到前面,一瞧见有个人影低头立在路中间挡住了去路,心中立马上了火气,一声大喊:“何人如此大胆敢挡龙辇?” “李总管,是我,苏眉笙。”苏眉笙说着抬起了头。 李德海定睛一瞧,还真是她,顿时露出了一张比苦瓜还苦的脸:“我的姑奶奶,你怎的站在此处?方才差点惊扰了圣驾,你是嫌脑袋太结实了?”心里却道:你这找死也别拖上我呀? “奴婢有事找皇上。”苏眉笙说着,踮起脚,双手举过头顶,不断的摇晃着,嘴里高喊:“皇上,皇上……” “苏姑娘,你这是作甚?”再一次被吓的不轻的李德海慌忙想要阻止她的举动。 “何人?”段景焕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眉笙绕过李德海径直来到了龙辇旁,仰起头的说道:“皇上,奴婢想到一个新法子……” 一听是苏眉笙的声音,段景焕这才微微转头,俯视着她:“苏眉笙,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拦朕的龙辇?” “奴婢不这样做,又怎能唤住您的龙辇?” 这副龙辇光抬的人就有三十六个,加上前、后,左,右四个方位都各有三行侍卫,仅这样的长度就有几百尺长,宽度也有百来尺宽,若是跟在后面追喊,中间的人都不一定能听见。 苏眉笙才会选择冲到前面,直接拦住龙辇的去路,才能让这一行浩浩荡荡的人马停下来。 段景焕微微眯着眼眸的问道:“你究竟搞什么名堂?” “皇上,能否去一趟御花园?”苏眉笙睁着一双秋目的问道。 “你以为朕很闲?”段景焕反问道。 “奴婢知道皇上很忙,可若是为了您的龙体着想,望皇上三思。” 段景焕沉默着,没有说话。 “皇上近日是否总是感到精神不济,易疲乏?”苏眉笙接着问道。 段景焕还没做出反应,一旁的李德海倒是有反应了,惊诧道:“你是如何得知?”太医开的药方都未能缓解皇上近日的症状,苏眉笙竟然知晓?瞧她的模样是有法子能治了? “奴婢看出来的,皇上双目目光涣散,思绪不易集中,心思忧虑,食欲不振,这还不足以说明皇上的龙体已然精疲力竭了吗?”苏眉笙答道。 李德海听后,看向了自家皇上。苏眉笙说的对错与否且看皇上的神态便可知晓。 身体如何只有段景焕自己清楚,苏眉笙说的句句属实,这段时日他确实感到了力不从心。 “你有何法?”段景焕不禁脱口问了出来。 “请皇上转驾去一趟御花园。”话题又被苏眉笙给绕了回来。 为了弄清楚苏眉笙究竟想要做什么,段景焕微微颔了首。 一直看着自家皇上的李德海连忙直起脖子的喊了一声:“转驾御花园。” 苏眉笙顿时心里一喜:“多谢皇上对奴婢的信任。” “你若是不能让朕满意,你的项上人头也就不保了。”段景焕淡淡道。 “奴婢的头长的可结实了。”苏眉笙一脸的自信。 对苏眉笙的话,段景焕早已没有了怀疑,只是好奇她会有何办法能治他的疲劳。 一行人缓缓改变了行走的方向,朝御花园走去。 被苏眉笙这样一惊圣驾,段景焕已不再闭眸假寐,瞟了一眼跟在龙辇旁侧的苏眉笙。 从高处往下看,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和挺立的小巧鼻尖,一双浓密卷翘的睫毛一眨一眨,犹如两排小扇子。 随着旭日的渐渐升起,一轮金色晕光包裹在她的身上,霎时,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一瞬间,段景焕不由的看呆了。 而此时的苏眉笙一心想的是如何才能让段景焕脱下龙靴…… 在宫中,不要说女人不能随意的袒胸露臂,哪怕是挽起袖子都不允许,就连男子也不可如此,现如今她要做的可是忤逆宫规之事,这个…… 想到这里,苏眉笙忍不住仰起头看向了段景焕。 无巧不巧,与他的视线直直相碰。 她又见到了第一次他看她时的那种异样的眼神,遂,急忙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乍然碰上她秋水般莹莹的目光,段景焕心里一跳。这种感觉他不陌生,亦如当年他爱上官雪儿时的感受。 眼前的莹莹秋目转瞬即逝,段景焕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向前方。眼神虽离开了她的身上,可脑海里还在不断浮现出金光下若芙蕖出渌波的她。 后宫之人不得进入保和殿与太和殿,因而苏眉笙是在清乾门拦堵了龙辇,由清乾门到御花园要经过乾坤宫与和中宫才能到达御花园。 这一路,路途不短,抬龙辇的一行人加上侍卫都是男子,每日习惯了这样来回的走法,他们皆都神色平常,连气息都不带喘一下。苏眉笙是这里唯一的女子,足踩花盆鞋底的她还未走到一半,就已开始气喘吁吁。 她的状态如数落入了段景焕的眸中,他抬起一只手。 时刻注意自家皇上一举一动的李德海随即一声高喊:“停!” 一行人马整齐划一的停了下来。 苏眉笙也借此机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苏眉笙!”段景焕道。 “奴婢在!”苏眉笙立马转向他,低头答道。 “上来!” “啊?”苏眉笙没听懂的抬头看向了他。 段景焕依旧看着前方,没有说第二遍。 反倒是李德海听明白了,小声对她说道:“皇上的意思是让你上龙辇。”既然都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再发生时,他已经不惊乱了。谁让自家皇上这般任性呢? 顿时,苏眉笙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奴婢不敢!”上回坐了龙辇已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回若是再坐一次,后宫岂不是要变天了。 对于苏眉笙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旨行为,段景焕已然渐渐习惯,再次一挥手:“架她上来。” 如今的他也懒得多说,直接用强。 倾时,两名侍卫走了过来,对苏眉笙轻声说了句:“苏姑娘,对不起了。” 对于苏眉笙,他们总是心怀感激,但皇命难违,也只能听命行事了。 “不不,不要……” 苏眉笙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的架起来,举上了龙辇。 赶鸭子上架的苏眉笙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龙辇上,手足无措的她浑身僵硬,直直的站着,一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 在皇上面前她还真不敢跳下去,这一跳,脑袋就没了。 段景焕这才慢慢转动视线看向了她:“坐下。” 龙辇是很宽,也很大,可就一张龙椅,他说的坐下,自然就是指坐在他身边。 苏眉笙低着头,蠕蠕道:“奴婢岂敢与皇上平坐……” “你都被朕抱过了,又岂有不敢坐之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苏眉笙“唰”的就脸红了起来。 是她愿意的吗?不也是被他强抱的吗? “还要朕说第二次?”段景焕的语气始终都是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却透露着无尚的威严。 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的她,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轻轻坐在了龙椅的最边上,坐是坐下了,此刻的她完全是一副脖直头抬,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的模样,不敢动分毫。 眼角余光将她的一切看得一目了然,一丝揶揄在他嘴角扬起,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又抬了抬手。 “起驾!”李德海一声高喊。 一行人又徐徐向前走着。 这回,直挺挺坐着的苏眉笙,脚是不遭罪了,可她的老腰开始了“漫长”的受罪。 夏季的清晨有着少许的清风时不时的拂过,坐在一张龙椅上的两人即便搁着一定的距离,随着顽皮的清风时而左吹吹,时而右吹吹,皆都闻到了对方身上独有的气息。 段景焕身上有着一股刚阳之气,随着清风传入苏眉笙的鼻中时,她不禁有些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而苏眉笙的秀发间飘荡着的茉莉清香,却让段景焕心神一旷。后宫之中各种各样活色天香的女人他见多了,她们身上的各种香味他也闻多了,可像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茉莉花香,他倒是很少闻到。 嫔妃们大多喜欢用胭脂,香粉,甚至还会用各种名贵的檀香来熏烤衣物,一期待自己身过之处能留有一抹余香,从而引起他的注意。反而是这种自然的花香,使用的人很少,也更加看不上眼。 今日,偶然闻到了苏眉笙发间传来的这种香味,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喜欢。他微微转头,看向了她。 在梳着宫女发髻的旗头上朴素的没有一丁点朱钗点缀,唯独在旗头与乌发不起眼的交界处戴着两朵小小的白色茉莉花。 也正是这样两朵小小的茉莉花,不仅为一头乌发添加了少许色彩,也为她整个人增添了袅绕清香。 段景焕的眸中闪动着琢磨的光芒,眼前的苏眉笙越接触就越让人感觉到了她的不同寻常。 后宫之中,不外乎两种女人。一种出身名门,中规中矩,日复一日过着重复单调枯燥的日子,这是主子。一种出身卑微,胆小懦弱,唯命是从,以仰人鼻息而活,这是奴才。 苏眉笙既不是主子,也不像奴才,更多的是她自己,成为了后宫之中的第三种女人。 这样的女人让段景焕无端的有了兴趣,他伸手摘下了她发上的一朵茉莉花,拿在手上看着。 “这……这是在御花园里,顺手摘了两朵……”苏眉笙不知他的用意,便解释着。 御花园? 段景焕抬头看了看天色:“你何时去的?” “五更时。” 五更?与他起床上早朝是在同一时辰,他问道:“为何如此早的去御花园?” “奴婢昨日见过皇上后,就一直在想如何才能用膳食来弥补皇上精气神的不足,可想来想去总也想不出好的法子,今早突然想到了,便先去御花园看了看……” 第一百一十三章 脱鞋治病 第一百一十三章脱鞋治病 段景焕微微一怔:“你拦下朕的龙辇之时,是刚从御花园而来?” “是!”苏眉笙点着头。 视线从她的脸上缓缓往下,移到了她的脚上。 浅白色的鞋面上沾有些许黄色的泥土,花盆鞋底边缘更是沾着不少的黄泥土。 以她的脚力从御花园到淸乾门需要一个时辰,再从淸乾门走回御花园就还需一个时辰,这一来一去就是两个时辰,难怪她跟着龙辇走时会如此气喘吁吁。 得幸,他让她上了龙辇。 “为何不对朕说明?” 苏眉笙眨了眨双眼:“这是奴婢的事,为何要对皇上说?” 苏眉笙就是苏眉笙,若是换了其他宫女,一定会说:奴婢不敢说。 段景焕眉头一蹙:“你若对朕说了,朕会派人给你准备一顶步辇。” 言下之意:你就不用再如此费力的跟着走了。 “多谢皇上!奴婢可是奴才,坐不得主子们的步辇。”苏眉笙谢道。 “坐不得?”段景焕的视线又转到了她坐的位置。 苏眉笙岂能听不出他的意思?顿时尴尬的脸上一红。 她是不愿意坐,可谁让这位皇上非要她坐呢? “也就你敢处处抗旨。”这话,段景焕说的没有半分威严,只有些许轻责。 苏眉笙低着头不敢回话。 面对一心一意在为自己着想的苏眉笙,段景焕心中五味陈杂,若是在以往,他会认为她所做的一切不是献媚就是贪赏,可在昨晚看过那本古书之后,经过细细回想,才发现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假象。 因此,知道她为了他,天还没亮就往返如此远的路,心中不免有着复杂不清的感触。 他是帝王,坐拥江山,一呼百应,身边女人成群,身后大臣无数,可真正对他做到如此真心待之的,寥寥无几,即便有那么一位走进了他心里的红颜知己,也已消香玉陨,阴阳陌路。 身处高位的孤独,无人倾述的寂寥,日夜浸蚀着他。 这一刻,他那冰封的心,似乎在化冰成水,涓涓而淌…… “苏眉笙!” “奴婢在。” “你若愿意,朕可册封……” “皇上,已到御花园。” 段景焕才刚开口就被李德海给打断了,立马脸色一板,怒瞪着李德海。 见此情形,李德海立马吓得一抖,脸色变得煞白。他刚才一时疏忽,没来得及观察皇上的言行而先开了口,谁想好死不死的打断了皇上的说话,他能不被皇上这一瞪眼给吓死吗? “求皇上恕罪,是奴才失职。”李德海紧忙跪下,不断的磕头,连声音都变了调。 苏眉笙虽不知李德海犯了何事,可只要跪下了,事情就不会太轻,适时机灵的插话进来:“皇上,御花园到了,请跟奴婢来。”说罢,便下了龙辇,在一旁等候着。 被李德海打断了说话的段景焕心中火冒三丈,下了龙辇后,对跪着的李德海低喝道:“你个狗奴才,回头再找你算账。” “是是,奴才任凭皇上处罚。”惊恐的李德海还在不断的磕着头。 “皇上,请跟奴婢来。”苏眉笙带着段景焕进了御花园。 李德海不敢怠慢,紧忙站起来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大亮,走进御花园能清晰的看见里面的一花一木,一山一水。 “你想到的是何办法?”一直未听她说起,反而让段景焕起了好奇之心。 “这个办法需要……”苏眉笙话说到一半,有些犹豫。 “有话就说,为何吞吞吐吐?” 苏眉笙最终还是鼓气勇气说了出来:“……需要皇上脱掉鞋子。” 脚步一顿,段景焕停了下来:“这是为何?” “因为……”苏眉笙也停下了脚步,伸手指着前面的一条路:“只有脱掉鞋子走在上面,才会有效果。” 眼前的是一条两人宽的石子路,不同于其他石子路的地方是这里的每粒石子都是竖着嵌进土里,只露出一小截半圆形的石子头,而不像普通的石子路那样是将石子平铺而成。 这样竖着的石子路即便是穿着靴子踩在上面也会特别的硌脚,倘若穿着花盆底鞋就更是无法站稳,因此,这条路鲜少有人走过。 段景焕狐疑的看看石子路,又看看苏眉笙:“你这究竟是何意?” “皇上,人的脚掌上有许多通往全身的穴位,若是能时常按摩脚掌,能治无法入眠,心绪焦躁,缓解乏力疲劳等症。在脚心有一个涌泉穴,按摩了涌泉穴,不仅滋阴补肾,还能颐养五脏六腑……” 随着苏眉笙一点一点的说起,段景焕心中的顾虑也在一点一点的被打消,他终于明白了苏眉笙的用意。只是要当众脱鞋,对他来说似乎不雅。 猜出了他所想,苏眉笙左右看了看:“皇上,此时尚无旁人来御花园,您无需顾虑。”其实,苏眉笙自己也在顾虑,这毕竟有关龙颜面子问题,太过失礼就会有损皇上的威严。 传了出去,岂不是会说堂堂大庆朝的天子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而对于段景焕来说,又悟出了苏眉笙的另一个用意,她如此大清早跑来拦截龙辇也就为了选在宫中人还未醒来之时。 “你考虑的甚是周祥。”段景焕闪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闻言,苏眉笙得意的露齿一笑:“多谢皇上夸奖!” “脱鞋!” “嗻!”一直跟在旁边不敢再说话的李德海忙上前脱着龙靴。 “皇上,这条石子路异常难走,您要小心,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苏眉笙不放心的说着。 “这有何难!当年朕行军打仗时,还曾光脚走过。”段景焕不以为意。 待鞋袜都脱去之后,他一脚踩在了凸起的石子上,立刻,一阵似痒不是痒,似痛不是痛,说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的感觉从足底穿来。 看着脸部表情尤为奇怪的段景焕,苏眉笙轻声问道:“皇上,您感觉如何?” “无,无感觉。”既然刚才连光脚走路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段景焕只得硬着头皮的迈开脚走出第二步。 硌得慌是他现下唯一的感觉,而且这种硌的感觉不止是脚底,还有一种硌在心里,抓不着挠不到,奇痒无比。 “皇上,再走一步。”苏眉笙在旁边鼓励道。 段景焕紧咬连牙根都在发痒的牙又迈出了第三步,第四步…… 走出十步时,他已然满头大汗,双手成拳,额头青筋暴突,一副跟谁在拼命的模样。 “皇上,要不要休息会?”苏眉笙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帕,为他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无妨!”苏眉笙的凑近,让他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瞬间,他的目光极其温柔:“这条路朕会走完它。” 就凭着这条路是她费时费力找出来的,他就不会放弃。 苏眉笙抿嘴而笑:“不如,奴婢陪皇上一起走吧,有个人陪着,也不寂寞。” 一丝异光在他眸中闪过,转头看着欢快的跑向石子路始端的苏眉笙。 苏眉笙脱去鞋,穿着布袜踩在了石子上。 “呀……疼疼疼……”登时,苏眉笙的小脸全都皱了起来,如同踩在烙铁上似的,左脚抬起,右脚踩。右脚抬起,左脚踩。 看着如此狼狈的她,段景焕爆出了一阵大笑:“哈哈哈哈……” “皇,皇上,您还说无感觉?您这是在诓人……”苏眉笙此时难受的连话都说不出,可又不能退出去,只得呲牙咧嘴如乌龟似的磨磨唧唧“爬”向他。 段景焕转回头,一边朝前走着一边说道:“苏眉笙,这可是你要朕走的,怎的你自己却走不了?” “奴婢也只是看书上这样说,自己从未走过。”苏眉笙每走一步都会伸出脚左踩踩,右踩踩,试探着想要找块稍微平点的地方下脚。 一抹精光闪过段景焕的眼眸:“你看的是何书?” “奴婢什么书都看《史记》、《春秋》、《通史》、《医蔵目录》、《灵宝经目》……”低着头不断探路的苏眉笙整个心思都放在了脚下,嘴里很自然的就说出了曾经看过的一些书名。 段景焕眸中的精光逐渐加深,却不动声色的故意问道:“朕倒是喜欢《广陵散》那种激昂的铮铮琴风。” “《广陵散》是源于东汉末年河间杂曲里的《聂政刺韩王曲》而来,杀气太重,奴婢更喜欢《夕阳箫鼓》,又名《春江花月夜》,词曲优美……” 骤然,眸中的精光大盛,顿了顿,段景焕再次问道:“这些书籍你都是从何处所得?” “这些奴婢从小就早已看过……”说到这里,苏眉笙顿然醒悟过来,立马闭了嘴,话锋一转,“这些都是奴婢听说书先生说的,才会记得如此清楚。” 段景焕垂下眼帘,片刻,再度睁开时眸中的精光已然隐去,再现的是那一贯令人捉摸不透的无底深渊。 他停下来,缓缓回头看向她。 苏眉笙还在探索着脚下的石子路,完全没有发现段景焕已经停了下来。 如老牛拉破车般缓慢的苏眉笙依旧埋头走着,直到一头撞在了他的身上,才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无巧不巧,她的额头就碰上了他的下巴。 “呃……”一脸窘态的苏眉笙慌忙往后退去。 谁想,腰间一紧,她整个人都被他揽入了怀中,紧紧挨着他的胸前,两人此时脸与脸的距离只有半个手掌的宽度。 他微微低头俯视着眼前这张绝世倾容,一言不发。 “皇,皇上,奴,奴婢……”如此近距离,近的都能闻到彼此的呼吸,心慌不已的苏眉笙结结巴巴道:“请放,放,了奴婢……” 一向机灵如猫的她,只要遇上这样的事,就会变得脑笨嘴拙。 “所有的女人都想要朕的宠爱,你为何如此抗拒?” “皇上,奴、婢只是个奴、才,不敢、妄想。”苏眉笙说的磕磕巴巴,秋目虚闪。 “你真的只是个奴才吗?”段景焕微眯起了一双墨眸。 苏眉笙如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是,是啊,奴婢就是个奴才。” 她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腰间的手臂一紧,让原本就没有缝隙的两人之间越发的紧密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个封号 第一百一十四章一个封号 “皇上,您能不能先放了奴婢……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段景焕一低头给堵住了唇,后面的话全都吞进了段景焕的口中。 火热的唇紧吻着娇嫩的唇,不论她如何躲避,都无法逃脱他的桎梏。 就这样,任他予取予求…… 一旁的李德海急忙转过身,不敢再看。 良久,这一吻才姗姗结束。 段景焕松开她的唇,眸中布满了情浴。纵有后宫佳丽三千,除了上官雪儿,她是他第二个吻过,也是控制不住想吻的女人。 一得到释放的苏眉笙急忙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满脸通红且害羞的低头看着地上,她的唇还有些微烫,她的心依旧还在砰砰直跳。 “贵人?” 苏眉笙心里一惊,直摇头。 “嫔?” 低着头的苏眉笙还是在摇头。 “妃?” 就在苏眉笙刚要摇头时,段景焕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就贵妃。” 如今在段景焕的心目中,贵妃这个品级,苏眉笙担得起。 可这四个字,楞是吓了李德海一大跳,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女人一入宫就直接晋封为了贵妃。 苏眉笙猛的抬起头:“皇上,奴婢身份卑微,眼笨嘴拙,成不了后宫嫔妃,请皇上收回圣旨。”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要平平安安待到出宫的那一天,这宫中的所有一切,除了银子,她什么都不会要,也什么都不会留下。 此话听的李德海急得差点跺脚,小声道:“苏姑娘,你这是何苦呢?皇上开了金口封你为贵妃,你居然不要?若是反而惹怒了皇上,不仅没了前程,甚至还会掉脑袋?” 有些话李德海还没有说出口:苏眉笙,你就是个笨蛋!贵妃之位,仅宫中目前而言,仅次于皇贵妃之下,那可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宫中多少女人挤破了脑袋费,尽了心思,只为了争这一嫔半妃之位,现下她平白无辜的得了这么个人人羡慕眼红的贵妃封号,还出口拒绝,若是被后宫嫔妃听见了,还不气得吐血? 对于李德海的话,苏眉笙听而不闻,也没有再解释,只是静静的看着段景焕等待着他的应允。 段景焕也同样静静的看着她,既没有动怒,也没有嘲讽。 眼笨嘴拙? 苏眉笙,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拙劣理由? 良久,段景焕才问出一句:“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朕对你的册封?” 苏眉笙语塞的不知如何回答,若是在段景焕面前说自己从无贪念,视钱财如粪土,视名利如浮云,说出去谁都不信?不贪会直接开口要赏银? 可若是承认有贪念又为何不接受这么矜贵的封号?这无疑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回答。但有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说自己拒绝成为后宫嫔妃是为了从小青梅竹马的黎靖之。 倘若说出了口,不是死罪也是欺君重罪,因此打死也不能。 左想右想怎样也想不出合理解释的苏眉笙陷入了沉默,绕是一向聪慧的她也卡在这个问题上犯了难。 而在段景焕的眼中,她的沉默成为了她一贯逃避的习惯。 “回答!”他的声音不大,也不暴,亦如他的眼神一样很平静。 但是这种平静让苏眉笙有些心慌。 “奴婢可以不回答吗?”苏眉笙心存侥幸的问道。 “一定要回答。” “这……是因为奴婢自小就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宫中如此严苛管束,并不是奴婢所喜欢的,还望皇上体谅。”这是苏眉笙此时此刻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 “撒谎!”段景焕毫不留情的一语道破了她的谎言。 一个从小就能博览群书的人是不可能会有野性的,坐不住的人又如何能静下心来看书?若不是用心记住了,又岂会在若干年后还记忆犹新? 在灼灼目光之下,苏眉笙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似乎说什么错什么。 再无措词可说的她,只得又一次以沉默对待。 “李德海。”段景焕开口道。 “奴才在。” 目光依旧落在看着苏眉笙身上的段景焕一字一句的说道:“苏眉笙,灵巧聪慧,善解人意,谦逊可人……入宫后屡创佳功,深得人心,即日册封为曦贵妃,赐景宁宫……” 不顾一地硌脚的石子,苏眉笙“扑通”跪了下来:“皇上,请收回圣旨,奴婢不敢接受。” 此时的她没有惊叫,没有大喊,平常的声音里能够听出她的坚定。 刚要应道的李德海被这一幕给吓傻了,他真没见过给这么高册封,还有冒死不要的?他看看苏眉笙,又看看自家皇上,一脸懵逼。 “即日起,立即执行。段景焕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对苏眉笙的话,他充耳不闻。 “嗻!”李德海应道,皇上为大,必须要听。 “皇上,请收回圣谕。”苏眉笙双手伏地,磕起了头。 她再倔强,也知此时此刻,因一道圣谕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挽回了,只是心有不甘的她做着最后的挣扎。 段景焕微微垂目,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苏眉笙:“你没有诚心回答朕的问题,赐你封号,既是对你一直以来所做贡献的奖励,也是对你撒谎骗朕的惩罚。” 一个封号,同时具有了奖与罚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却也实属罕见。 遂,段景焕迈步走出石子路,在李德海为他穿上龙靴后,头也不回的朝御花园外走去。留下了仍然跪着,还在不断磕头的苏眉笙。 李德海想再劝劝苏眉笙,可见皇上已走,只得忍住要说的话,跟上了自家皇上。 随着脚步声的渐渐远去,苏眉笙也缓缓停止了磕头,整个人就这样呆呆的跪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出御花园的段景焕在踏上龙辇的那一刻,顿了顿了身形。不知为何,纵然心里很生她的气,可总是有一丝不忍的牵挂萦绕在心头。 “派人用步辇送她回礼仪司,并宣太医为她的膝盖医治。”段景焕说道。 李德海一愣,皇上何时如此细心的关心一个女人了? 随后立马明白过来,那条石子路脚踩在上面都异常难受,更何况苏眉笙这样直直的跪了下去,可想而知膝盖一定伤的不轻。 “嗻!奴才这就去安排。”李德海答道。 踏上龙辇之后,在起驾之前,段景焕犹豫了,或许,他应该给她点时间来想通此时,今日的谕旨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就脱口而出,更何况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她呢? “刚才的谕旨,过几日再宣。”段景焕补充了一句。 “嗻。”李德海弯腰低头回答后,便对一名小太监说了几句,小太监飞快的跑开了。 抬着龙辇的一行人徐徐离开御花园外,直到此时,坐在龙辇上的段景焕才打开一直握着拳头的一只手掌,手掌上躺着一朵洁白娇嫩的茉莉花。 这是他从苏眉笙发间摘下来的那朵,他没有扔掉…… 一行人离开后,李德海才抬起了一脸疑惑的脸。 “皇上,这是弄得哪一出啊?一会儿要封苏眉笙为贵妃,一会儿又过几日再宣。贵妃啊!如此封号,却如此儿戏?看来皇上终究还是应允了苏眉笙。”喃喃自语到这里的李德海,转头看向了御花园内,“这苏眉笙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皇上这般迁就?” 随后他轻叹一口气,皇上的心思谁也琢磨不透,他这个做奴才的,只要奉命行事办好手里的差事就行了,想到这里他转身又进了御花园。 远远便能看见苏眉笙依旧还跪在石子路上,一动不动,仿若雕像。 “苏姑娘,赶紧起来吧,皇上都离开了。”李德海说上前扶起了她。 一眼瞧见她脸上的泪痕,李德海再也忍不住的说道:“你为何还哭了?你可知抗旨的后果?若是换作其他的女子,早就被皇上拖出去砍了脑袋,你还能活在这里,就已属万幸了。” 苏眉笙默默的掉着眼泪并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而是这一次她无法再挽回局面了。被封为了贵妃后,她自由逍遥的日子也就到了头,没有了出宫的可能,更见不到黎靖之。 她敢反抗吗? 不敢! 她还有额娘,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了娘亲。 因此,憋屈是她现在唯一的感受,日后要终老在这皇宫里,她如同折了翅膀的鸟,再也无法飞翔了…… “不过,皇上在离开御花园时说了一句过几日再宣布对你的册封。” “哦!”苏眉笙没精打采的应道。 今日宣,还是过几日宣,对她来说并无二致,都是迟早的事。只是这几日她还能安稳的度日,待一宣,只怕整个后宫都会掀起一场风波,那时想要再静一静,就绝无可能了。 “走吧,太医正在礼仪司等着你。” “奴婢没病,为何太医会来?”苏眉笙擦着眼泪的问道。 “皇上担心你的膝盖跪在石子上会受伤,让奴才找太医给你瞧瞧。”说到这里,李德海异样的看了一眼她:“老奴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对哪位后宫嫔妃有过如此的体贴,即便是准皇后,在皇上登基之后也没有这般的关心过。” 没有吗? 那是你并不了解皇上! 段景焕会如此做,苏眉笙很清楚这是他对准皇后的一种保护。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生一计 第一百一十五章再生一计 后宫佳丽众多,又人心叵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为了不让准皇后成为众矢之的,才刚登基不久,根基尚未稳固之前,他只能采取这样的冷漠态度来对待准皇后。虽伤了准皇后的心,却换来了她的平安。 只可惜,避过了嫔妃们的嫉妒,最终还是未能逃过皇太后的算计。 至于段景焕会对她苏眉笙如此关心,或许也只是因为她几次出马替他解了难题,仅此而已。 苏眉笙默默的穿回鞋,谁想刚迈出一步,膝盖一软,整个人差点摔倒,若不是有李德海一把不住,她铁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皇上果真料事如神,太医找对了。” 直到此刻,苏眉笙才感到了膝盖火辣辣的痛,跪着时还没有感觉,一心就想着自己的心事,如今站起来后一走动才有了钻心的疼痛。 “多谢李总管。”神色萧瑟的苏眉笙松开他的搀扶,一瘸一拐的跟在李德海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朝御花园外走去。 李德海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你为何不答应册封?白白放弃了这天大的喜事?” 只要不是面对段景焕,苏眉笙就没有心理压力,说起话来也就放松了不少:“皇上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嫔妃,多奴婢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奴婢为何还要凑这个热闹?” 这观念听得李德海一阵惊讶:“你想要终身一偶?” 苏眉笙点了点头。 三妻四妾本数平常,可她已然获得了能够一心一意陪伴她的竹马,也就不甘的再去成为一夫多妻里的妻妾。 这种想法她敢对段景焕说吗?自然是不敢的,也就面对李德海时,才敢说出来。 半晌,李德海才缓慢的说了一句:“你真是老奴见过的奇女子。” 没有心情再说下去的苏眉笙闭口不言的一路跟着。 当走出御花园时,她见到了一顶两人抬的步辇,这是身为贵人才有的待遇。 在宫中不同品级的妃子有着不同的待遇,步辇虽是品级低的贵人出行时使用的轿子,却也是宫女所不能使用的。 “还愣着做甚,赶紧上去。”李德海催促道。 “李总管,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如何坐的了步辇?” “这是皇上特赐的,谁敢有异议?再说了,你连皇上的龙辇都坐过了,步辇又算得了什么?” 苏眉笙无法,只得上了步辇。 “送苏姑娘回礼仪司。”李德海交待完后,转身朝养心殿走去。 这回坐在步辇上的苏眉笙虽还是很不自在,可比坐在龙辇上要舒服多了。 步辇上的苏眉笙蹭来蹭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稳稳的坐着,来来回回忙了一早上,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会了,只是心头那抹无法消除的憋屈又涌上了心头。 唉!苏眉笙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 在礼仪司门口下了步辇的苏眉笙刚踏进门槛,就见到了门内古太医的声音:“苏姑娘。” 苏眉笙猛然想起礼仪司里还住着三个老妖婆,古太医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她的警惕。 上回特意要小贵子找了位新来的太医给三个老妖婆瞧的病,还故意用误导使经验不足的太医产生了误诊。如今,万一让三个老妖婆知道古太医来了,出来抢着要古太医再给诊治一番,岂不是很快就会穿帮? 双眼骨碌一转,苏眉笙紧忙一把抢过古太医肩上的药箱,转身跑出了礼仪司。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古太医还没反应过来,就条件反射的跟着出了礼仪司,一边追一边喊:“苏姑娘,你抢老夫的药箱作甚?” 到了拐角处,苏眉笙才停了下来:“古太医,奴婢此举是想让您瞧瞧奴婢的腿并无大碍,您如此忙,奴婢可不敢耽误您,赶紧回太医院吧。”说着毕恭毕敬的将药箱送了出来。 这话听得古太医蒙了蒙,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看向了她的膝盖:“看着都能跑了,确实不像受伤的模样。” “谁说不是呢。”苏眉笙说着伸出自己的一只腿,有意的来回弯了弯。 古太医背起了药箱:“若是感到不适了,再来找老夫。”苏眉笙毕竟是女子,他不好主动的非要去看人家的腿,既然看着确实没有问题了,他也就只能作罢。 “是,奴婢记下了。”苏眉笙低头道。 古太医走后,苏眉笙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终于将古太医忽悠走了。 回头见古太医走远了,她才又一瘸一拐的回到了礼仪司。 她转目看了一眼主屋,心中冷笑:如今那三个老妖婆,已然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力气和精力来虐待众人。 “眉笙,一大早你去哪儿了?”锦儿一见到苏眉笙,就急忙走了过来。 “我去御花园走了走。”苏眉笙并不打算将今早发生的事告诉锦儿,况且这样的事情越说越说不清,还不如不说。 “六尚派人来了。”锦儿担忧的说道。 六尚? 苏眉笙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一定是三个老妖婆久久没有向上面汇报情况,陆卿云有些按捺不住了,便派人下来询问究竟。 “人呢?”苏眉笙问道。 “今早,六尚派了两个女人来礼仪司,听说三个老妖婆都生病了,就进了她们的主屋,我们都在外面偷偷看着,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没过多久,那两人就离开了。眉笙,不会出何事吧?”锦儿担心了一早上。 “那两人的脸色如何?” 锦儿想了想:“她们都是满脸的嫌弃,一出主屋就纷纷拍着自己的身上,好像怕被传染似的,也不多停留,就早早的离开了。” 听到这里,苏眉笙“噗嗤”笑出了声。 这其中的原由只有她和夏红知道。 她早已对夏红交待过,若是三个老妖婆脸身上的红疹快要好了时,又继续给她们做那几道菜,让她们身上的红疹反复发作,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们不敢出屋。 而这次六尚派的人来,正好遇上了她们身上红疹反复发作之时,也才会认为她们是得了什么传染病。 传染! 苏眉笙突然心生一计。 她一拍锦儿的肩膀:“放心吧,那两人绝对没有问出什么来。你想啊,三个老妖婆一直以为自己得的是湿疹,根本不知道那两人心里在想什么,而且这一眼看上去她们三人就像得了传染病似的,那两个人哪敢多待,自然也就不会多问了。” “那就好,我可担心死了,到处找你找不着。”听苏眉笙这样一说,锦儿总算是也算是放心了下来。 苏眉笙凑近锦儿的耳边:“另外,对礼仪司所有的众人说一声,让他们对外宣称三个老妖婆得了麻疹,才会闭门不出不敢见人。记住,一定要众口一致,才会让人相信。” 锦儿听得一脸的疑惑:“为何要如此说?万一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们故意捉弄三个老妖婆的事被穿了帮可如何是好?” “麻疹这样的传染病谁听了都跑的远远的,谁还敢来看个究竟?而且,这个消息要放得越广越好,最好是让宫中所有的人都知道。”苏眉笙的嘴角扬起一抹奸猾。 从来都相信苏眉笙的锦儿虽听得云里雾里,也不再问了,点着头都应了下来。 “有吃的吗?我可是饿坏了。”此时的苏眉笙感到了浑身无力,从大清早天未亮开始,就一直忙到此时,中途还被段景焕的谕旨给噎了一回,这会儿早已饿的眼冒金星了。 “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快来吃。” 苏眉笙跟着锦儿朝厨房走去。 …… 待段景焕回到养心殿时,负责送膳的太监正站在门口,手里就提着一个食盒弯腰等候着。 段景焕看了一眼食盒,便毫无兴趣的走进了殿内。 今日一大早苏眉笙便一直与他在一起,可见这顿早膳就并非出自她之手了。 提着食盒的太监低头跟着在了段景焕身后:“皇上,这是苏眉笙特意交待御膳房做的早膳。并嘱咐说一定要让皇上吃。” 苏眉笙? 她一大早还去过御膳房? 那她就不是在五更起来的,只会比五更更早。 段景焕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冷冷道:“为何一定要吃?” 既然是苏眉笙特意嘱咐,其中就一定有其原因,他很想听一听究竟是何原因。 “说是在经过了脚底按摩之后,人体内的穴道被打通,血液更加畅通无阻,会有浑身轻松,舒缓心情之功效。这时再配合合理的膳食,就更加会事半功倍。”太监如实的说道。 段景焕这才缓缓转过身,再一次看向了食盒。 足底按摩和这个看似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食盒,这里面的每一步,每一环,都紧密相扣,相辅相成。 由此可见,就为了他的身体,苏眉笙可谓是煞费苦心,不辞辛劳。 段景焕心中的五味陈杂再次翻涌而出。 他是出生帝王之家,可从小给他的就不是平常百姓人家的那种温暖,有的只是使命,责任和要求。 他有心爱的女人,两人也是郎情妾意,可她从来不敢逾越半分礼教的全力来爱他。 倏地,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跪在石子路上一脸倔强不肯屈服的苏眉笙的那张俏脸。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人足矣 第一百一十六章一人足矣 今日的册封,明知道她不会接受,可他就是想这样做,就是想将她纳为后宫成为他的女人,他从未有过如此迫切的想要这样做的冲动。 女人,他从来不缺。 想获得他宠爱的女人,他更不缺。 唯独缺了苏眉笙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身为帝王的他向来不屑于强迫女人,可今日他却做了以往不屑于做的事情——不顾苏眉笙的意愿,册封她为贵妃。 即便她不答应,段景焕也依然一意孤行的将此事做到底,就只为了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而今,在见到这个食盒时,在想起了她那张倔强的脸时,他不由得心里一软。 原本想给她几日好好想想,希望她能想通此事,但到了此时此刻,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强迫女人非他所为,他要让她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女人。 他愿意等! “还愣着做甚?摆上晚膳。”段景焕说完便进了侧殿。 “是!”太监不敢怠慢,急忙跟着进了侧殿,将食盒里的早膳一一端出来放在了几上。 还是三样:一碗青菜粥,一碟凉拌莴笋丝和一屉小笼包。 脱了鞋坐上罗汉床的段景焕这才发现两只脚掌还有些微微酸疼,却不去管它,拿起了筷子…… …… 重华宫。 此时重华宫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在正堂里站着两名三十来岁的女人,其中一人正低着头娓娓叙说着自己亲眼所见。 在两人对面的主位上坐着的正是神色有些不耐烦的陆卿云。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的,熊嬷嬷、薛尚仪和林尚仪三人这许久都未来上报礼仪司的情况,只因她们浑身都长满了红疹,不敢出门。现下宫中都在传她们三人疑似得了麻疹……” 麻疹? 这话让陆卿云的脸色忽然一变,忙拿出丝帕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带有嫌弃眼神的双眼对着眼前的两人一顿打量,她整个人也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唯恐自己会被这两个人给传染上似的。 麻疹这种传染性极强的传染病就如同瘟疫一般,一旦蔓延开来,谁都逃不掉。 “赶紧处理掉那三个人,送出宫去。”陆卿云的声音从丝帕下传出来。 “是!”两人同时答道。 “娘娘,还要不要继续派人去礼仪司?”一人问道。 “当然要。”陆卿云的眼中泛起一丝猩红,“这次要派就派两个更厉害的,手段更狠辣的,一定要让礼仪司变成人间地狱。” 哼,敢跟她作对,就要有胆子承受后果。 两个女人面面相识,这一次派出的熊、薛、林三人就已经是她们认为最厉害的角色,谁想这三人不争气,去了没多就患上了人见人怕的麻疹,也由此六尚失去了三个得力人才。 派谁去了? 两女人皆都在心中想着合适的人选。 在她们想着人选之时,陆卿云也没闲着,翻遍了脑海里所有的人物……猛然,一个人跳了出来。顿时,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这一次不用两个人了,一个人就足以。” “娘娘心中可有人选?”其中一个人问道。 “你们还记得誊嬷嬷吗?”心情大好的陆卿云连鼻子都忘了捂。 一提这个人,两个女人顿时打了个冷颤。 只要是宫中的老人就都会知道这个人,而且,此人也是宫中的禁忌,没有人敢去提起。 “这次就派她去。”陆卿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两个女人再一次面面相视,最后,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此人并不是六尚的人,目前还守在冷宫之中,奴婢们只怕请不动啊。” “哼,没用的东西。”陆卿云放下手中的茶盏,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缓缓站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这次只好本宫亲自出马。” 两个女人顿时低下了头,皆都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不让她们去,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 离心冷宫。 站在大门外,陆卿云抬头看着早已没了颜色,只能模糊辨别出还有字迹的匾额,眼中有着无比的藐视。 成王败寇这句话既能用在战场上,也能用在这后宫之中。 但凡被打入了冷宫的人,那都是败寇,不仅永无翻生之日,是死是活也更加没人注意。若不是今日有求与人,她根本不会来这种地方。 稍微整了整身上的华服,抬手顺了顺无一根乱发的云鬓,陆卿云才推门走了进去。此举只是为了更好的彰显出她皇贵妃这种尊贵的身份,她能出现在这里,无疑是给了这里的人十足十的面子。 离心宫,是整个皇宫里最偏僻的一个冷宫,偏僻到早已被人遗忘。 即便是在这盛夏之际,这一处冷宫依旧冒着丝丝冷意。 冷宫内因年代久远,又无人修葺,这里所有的门窗都已开始败落残缺,且清冷的毫无人气。即便是在这炎炎夏日,也无法感受到有温度的存在。 “誊嬷嬷何在?”陆卿云开口道。 半晌,只听“嘎吱”一声,一扇失去了颜色,变得有些灰白的木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的女人。 “谁呀?”女人问道,听声音与她那一头白发极为不符。 “你可还认识本宫?”陆卿云看着走过来的女人问道。 女人抬起头看向了陆卿云。 此女已看不出年纪了,无一根黑色的白发,满是褶皱的脸,以及无法直起来的腰背,真要估算,就这样的相貌最少也有五旬,只是她的声音和双眼却是三十岁女人该有的,这样两种不同的反差,反而让人无法琢磨出她的真实年龄。 女人良久才有些迟钝的说道:“皇贵妃?” 陆卿云傲然一笑,仰起头道:“不错,誊嬷嬷还记得本宫。” “没想到皇贵妃竟然会令亲临离心宫啊。”誊嬷嬷的话语间带有一丝讥笑。 对于誊嬷嬷的不行礼和说话的不敬,陆卿云都不计较,便直奔主题,“我们也别说废话,你不是一直想为你的主子争取个名分吗?” 闻言,誊嬷嬷浑身一震,双眼直冒赤光:“皇贵妃这话是何意?” “本宫可以帮你这个忙,但是你也得帮本宫一个忙。” 誊嬷嬷笑了:“没想到在这后宫之中,居然还有皇贵妃办不到的事。” “哼!不是本宫办不到,只是你最合适罢了。” “愿听其详。” “如今礼仪司有一个本宫想要对付的人,只因她目前正得皇上的欣赏,本宫不方便亲自下手,才会来此想请你出马,治一治她。” “治一治?如何治?” “如何治,当然是随你的意了,本宫只要结果,一定要看到她备受欺凌,生不如死,不仅她要遭罪,就连她身边的人也要不得安宁。”陆卿云说的咬牙切齿。 “这个太容易了。”誊嬷嬷乍现残酷的笑容,“当年奴婢可是出了名的狠手,不然也不会因此连累了我的主子。”说到这里,她脸上的残酷笑容慢慢消退,换上的是无限的伤感和后悔。 这话陆卿云爱听:“本宫要的就是你这股狠劲,把你当年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出了任何事情本宫担着。” 誊嬷嬷看了一眼陆卿云:“皇贵妃这话就不必要说了,你若是能够亲自出马,又何须无奴婢来出手,既然是奴婢出手,肯定就不会打着皇贵妃的旗号。真要出了什么事情,奴婢一人担着就是了。但是皇贵妃一定要记住您今日说的话,帮我主子争取到她应有的名分。” 誊嬷嬷说话从头到尾都是不卑不亢,似乎谁都没有放在她的眼里,唯独在说到自己主子时,语气才有了谦卑。 “好,一言为定。”陆卿云要的就是这样愚忠的人,一但事发能独自担下所有的罪责。 “何时出手?” “过几日再说,本宫还需要处理一些事,到时自会有人通知你。”陆卿云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令牌,“这是六尚管事的令牌,你如今是六尚的人了,此次就是以六尚的名义派去接管礼仪司。” 誊嬷嬷接下令牌后,便直接转身,走回了屋内,“嘎吱”一声关上了门。 院子里又又独自剩下了陆卿云。 离心宫又恢复到了清冷的没有一丝人气的冷宫气氛,仿佛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一切。 对于誊嬷嬷的不礼貌之举,陆卿云并不介意,她冷眼环视了一圈之后出了冷宫。 在离开之前,她再一次看向了头顶的匾额,心道:誊云芝,苏眉笙可是个命硬的怪物,你想为你主子夺回名分,先看你有没有命活下来。 …… 光阴如梭,不知不觉,便已到了万家灯火通明之时。 养心殿内,段景焕难得能够静下心来手捧书卷的看着书。 这段时日彻夜难眠又心浮烦躁的他不要说看书,就是连坐下来批阅奏折都心神不宁,无法集中精神。 李德海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皇上,苏眉笙特意交待在您临睡前一定要泡泡脚,这样才能够与清晨的足底按摩产生相互铺助的作用。” 段景焕哑然一笑,放下手中的书,任由李德海为他脱袜。 “皇上今日可感觉精神好些了吗?”李德海问道。 这不提还好,一提起,段景焕才发现从早朝下来时感觉的心力憔悴在足底按摩之后就荡然无存了,一整日下来皆都精神充沛,毫无疲惫之像,似乎已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 他看着自己泡在水里的脚,难道真的是因为清晨的足底按摩起的作用? “奴才今日特意仔细观察着皇上,发现皇上的精神状态比前一段任何一日都要好,看来苏眉笙说的没错,这足底按摩确实有效。”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恶有恶报 第一百一十七章恶有恶报 段景焕虽然没有说话,但默认了李德海的说法。 “苏眉笙托人带话来,希望您明日早上继续坚持去御花园进行足底按摩,最少要坚持七日,方可减少次数。三日一次或五日一次,这样才能够使皇上的龙体恢复到最佳状态。” “她明日不来了?”段景焕问道。 “她说她不敢出现在皇上的面前。” “她就这么怕朕?”段景焕的神色露出了不快。 李德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还在为册封之事怨朕。”段景焕徒然顿悟了过来,难怪今日一整日都不见她来侍膳。 这正是李德海想要说的,可身为奴才又岂能说主子的不是,才会张了张嘴而没有说出来。 泡完脚之后,在李德海端着水盆正准备出去时,只听段景焕说了句:“撤销对苏眉笙的册封。” “啊?”李德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后宫的女子被册封之后又被取消了封号,这无疑是一种致命打击。 看出了李德海心里所想,段景焕脸色一冷:“你何时开始质疑起朕的说话?” 李德海连忙低下头:“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心中奇怪,为何要撤销对苏眉笙的册封。” “朕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个狗奴才来管了,滚出去。” “嗻。”李德海不敢再问,也不敢多做停留,连忙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段景焕一收浑身的冷气,恢复了正常状态。他并非真的动怒,只不过是佯装罢了。清晨见着食盒时,他就做出了这次的决定,趁着李德海说起苏眉笙之事来借故不动声色的表达出了自己的决定。 苏眉笙不是不想接受册封吗?那就撤了册封。 既随了她之愿,又不失皇上的尊严。 …… 翌日,清晨,当阳光的第一缕金光还没有穿过云层照射在大地上,御花园内已有一个人独自在石子路上来回的走着。 而在不远处一丛茂密的树叶后正有一双眼睛盯着石子路上的人看着,片刻,此人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便转身悄然离去。 殊不知,此人的离去却没有逃过正在石子路上行走的人的余光,他微微转头瞧见那抹一闪即逝的娇小背影,嘴角一扬泛起了笑容:“苏眉笙啊,苏眉笙。你那点小心思也想瞒得过朕?咱们就走着瞧,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成为朕的女人。”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苏眉笙没有出现,但早、中、晚三顿膳食都如期而至的送到了段景焕的面前,短短几日段景焕的身体出现状况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如初,甚至比以往更好。也由此,之后的膳食再次由钱御厨接手管理,而苏眉笙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不再现身影。 都说她贪钱,真正算起来,她从未主动提过要赏赐,每次的赏赐都是龙心大悦后赐予的。 这次也一样,苏眉笙做完了该做的便不见了踪影,她什么都不图,可对她的奖赏依旧而至。 当白花花的银子出现在礼仪司时,所有的人已经不再惊讶,但仍然羡慕不已。 通屋里,一群宫女围在一起,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看着桌子上,比平时多了一倍的两百两白银。 经过了对三个老妖婆的报复之后,礼仪司的宫女们都团结在了一起,也同时对苏眉笙更加的友好。 “眉笙,你这次又做了何事?皇上为何会赏你这么多银子?”一宫女好奇的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使出了我的拿手看家本事,给皇上做了几日膳食,改善了皇上的胃口。”苏眉笙简略的说道。 “这还没什么?”宫女听了之后,一脸的惊奇,“能够让皇上开口吃饭,这就已经是大事了,难怪这一次会给你赏二百两白银。” 苏眉笙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从锦囊里面掏出一锭碎银,交给了锦儿:“银子不是用来看的,它是用来花的,今日我请客,请大家吃一顿好的。”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苏眉笙的习惯,只要拿到赏银,她就会大方的请大家吃一顿。因此,所有的人也都有了一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心态。即便再对苏眉笙不满,也不会过于苛刻,不然就会遭到众人的一致嘲笑。 一听这话,所有的人皆都欢呼雀跃起来,转而从围着银子改变方向的围着了锦儿。 自从三个老妖婆来了之后,不要说鸡鸭,就是连一点肉末都看不到,好东西全都被那三个老妖婆给吃了,众人只有看着的份。 “锦儿,我跟你一起去内务府吧,我想吃鸭。” “我想吃鱼。” 众人纷纷发表着各自的意见。 锦儿一个劲的点头。 在众人都围着锦儿说话之时,紫罗走向了苏眉笙:“眉笙,有人来找过三个老妖婆,我担心事情会暴露,万一让她们知道是我们在后面搞鬼,会不会连累所有的人?” “不会!”苏眉笙摇了摇头,“若是六尚知道了,礼仪司还会如此平静吗?” 一连几日过去了,六尚没有任何动静。 “下一步该如何做?” “我们现在要静观其变,先看看六尚究竟会做什么?” “还要继续给老妖婆们下药吗?” “不用继续下药了。” 这话听得紫萝担心了起来:“若是让老妖婆们身体好了,我们岂不是又要遭殃了?” 苏眉笙摇了摇头:“她们可能没机会了。” “此话怎讲?”紫萝听不懂了。 “说不定,三个老妖婆很快就会离开紫禁城了。”见紫萝还是没有听明白,苏眉笙便解释道,“你可还记得我要你们传出去的那句话?” “你是说她们得了麻疹?” 苏眉笙点了点头:“但凡得了麻疹这样的传染病是不可能会继续留在宫中的,陆卿云一定会想法子把这三人弄走,就看这几日她会不会动手了。” 一听这话,紫罗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若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 只要这三人被送出宫,那么礼仪司众人暗中做的手脚就不会被戳穿,也就不会有人受到牵连。 苏眉笙却没有这么乐观,柳眉微皱:“我担心这三个老妖婆被送走之后,六尚还会再派其他的老妖婆下来,继续折磨我们。” “那我们就再整她们一回。” “相同的方法,不能用两次,之后该如何做只能够视情况而定,随机应变了。” “眉笙,我们都听你的。”这回,紫萝完全相信了苏眉笙。 苏眉笙点了点头。 在紫罗离开之后,苏眉笙,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脑海里却想着应对六尚的计划。 果然不出苏眉笙所料,当日下午,礼仪司就上演了精彩的一幕。 在院子里,熊、薛、林三人分别被两名捂着鼻子,戴着手套的太监紧紧抓住手臂,不论她们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不要,我不要出宫,我得的不是传染病,只是湿疹。”熊嬷嬷哭喊着,她这么大的个子在两名更加高大魁梧的太监面前就如同小鸡一般。 “我要见六尚,我要见皇贵妃。”薛尚仪哭天抢地的喊着,鼻涕眼泪一把流。 “我们得的不是传染病,不相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太医,他还给我们开了药,前段时间都快好了,只是这两日又开始复发……”身形最小的林尚仪完全没有了来时的那股狠劲,反而弱的像个无助的小女人,只知道反复解释,只想有人能听她的解释。 可不论这三个人如何的哭喊,都没有人理会,依旧被拖着离开了礼仪司。 礼仪司的众人,一个个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每个人的脸上甚至眼里反而都带着一种幸灾乐祸。 三个人的下场就如同当时郭嬷嬷被带上轱辘车时一模一样的情景,唯一不同的是,郭嬷嬷已经去世,而这三个人还活着,活生生的被带出了宫。 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以这样的情况被带出宫,其结果可想而知。 在宫中都怕被传染,那么丢出宫之后,世人更怕被传染,她们三人得到的只能是被遗弃,被隔离,甚至被流放。没有人会管她们,就连她们的亲人也会抛弃她们,离开她们,这样的下场比死了还要悲惨。 苏眉笙这一招着实够狠。 轱辘车越走越远,哭喊喊声也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了礼仪司的门外。 彻底没有了这三人的存在,众人皆都松了一口气。 唯独苏眉笙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反而神色凝重。 “眉笙,你怎么了?她们被带走了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锦儿问道。 “她们会这么快被带走,可见,皇贵妃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三个人就已经够心狠的了,后面再派来的人,一定也不会简单。 在不知道对方会派一个什么样的人来的情况下,苏眉笙也无法想到对策,只能够见机行事,见招拆招。 “你猜这回皇贵妃会何派人下来?”锦儿问道。 苏眉笙深深吸了口气:“最快明日就会来了。” 陆卿云的性格,苏眉笙并不陌生,她就是那一种有仇必报,还会加倍报的小鸡肚肠的人。而且最没有耐心,因而她做事不会拖得太久,也不会想的太多,她要的就是一个能够最快见到结果的捷径。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新任嬷嬷 第一百一十八章新任嬷嬷 次日,礼仪司内的众人正在忙碌着各自手里的活时,一位满头白发,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盖着碎花布竹篮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守门的小贵子对着来人一顿打量后,问道:“你来自何宫?” 老妇人露出了慈祥和蔼的笑容,却反问道:“如今礼仪司内谁在代管?” 小贵子一愣,还是答道:“是紫萝。” “叫她出来,我在这里等着她。”老妇人说着将手里沉甸甸的篮子放在了地上。 小贵子虽没问出对方的身份,还是乖乖的去唤人了。 没多久,小贵子便带着紫萝走了过来。 当见到满头白发,又一脸褶皱的老妇人时,紫萝不由的暗自诧异。 在宫中很少能见到有这么大年纪的人,一旦上了岁数就会被退出宫。 “您是……?” 老妇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令牌,上面写着六尚。 一看到这个令牌,紫萝就明白了,连忙对着老妇人屈膝行礼:“见过嬷嬷。” 一旁的小贵子也慌忙低头行礼。 两人都没想到这位老人居然是六尚派来接管三个老妖婆之职的人。 “不必多礼了,把众人都叫出来吧。”老妇人依旧是那慈祥的神色,看上去让人倍感亲切。 “是。”紫萝应道后,遂将小贵子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赶紧招呼大家到院子里来,一个也别落下。” “好。” 交代完后,紫萝转而去了后院。 “眉笙,眉笙,接管礼仪司的嬷嬷来了。”一进后院,紫萝就连忙喊道,她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少有的喜悦。 正在井边打着水的苏眉笙,放下手中的水桶,看出了紫萝脸上无法遮掩的欢跃:“为何如此高兴?” “这回咱们可转好运了,这次来的嬷嬷很和善,一点也不凶,难道是六尚的人突然大发善心了?”紫萝笑道。 在经历过三个老妖婆之后,能再遇上一个像郭嬷嬷那样的嬷嬷,是礼仪司所有人的愿望。 善心? 怎么可能? 以陆卿云的本性,即使撞了南墙她也不会回头,怎么会忽然转了性子的派一个无害的人来? 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可在没见到真人之前,她又不好泼冷水:“走,我去看看。” 也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当两人走出后院时,小贵子已然招齐了众人在院子里,众人的前面正站着那位老妇人。 当苏眉笙走出来时,老妇人转头看向了她。 两人视线一碰,苏眉笙不由的暗自一惊:好犀利的目光! 同样的,老妇人也露出了一丝意外,她没想到这位让陆卿云极为棘手的人物却是如此的绝色和充满灵气,难怪会得皇上欣赏,仅凭这样的相貌,就无法让人讨厌。更难怪陆卿云一定要除掉此人。 两人视线一触即离,苏眉笙回到了众人的队伍里,站在了最后一排。 老妇人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我是新来接管礼仪司的管事誊嬷嬷。日后还希望大家与我一起伺候好各宫主子们,不要挑事越矩,不要以下犯上……” 誊嬷嬷的声音如她的脸上表情一样,很平和,也很平易近人,让众人不自觉的有了一种立马接受她的心态。 乍然见到六尚派来的这样一位老妇人,苏眉笙也是极为纳闷,正如紫萝所说誊嬷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恶人,手中既没有鞭子,言语神态之间也没有盛气凌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随和,真就像个仁慈和气的老人。 唯独那双带有犀利目光的双眼有别于她给人的那种慈祥感,若不是这双眼睛泄露了誊嬷嬷的底,只怕连苏眉笙也会有一瞬间的错觉。 “为了更好的彼此了解,你们每个人都报出自己的名字,好让我们之间熟悉熟悉。”誊嬷嬷和煦的说道。 于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一番轮下来,当站在最后的苏眉笙报出自己的名字时,誊嬷嬷那灰白的双眉微微挑了挑。 “很好!”满意写在了誊嬷嬷褶皱的脸上,她弯腰提起一直放在脚旁的竹篮,“我们初次见面,这一篮苹果就当是我送给大家的见面礼吧。如今天气炎热,正用来解解渴。” 誊嬷嬷说着,掀开了盖在竹篮上的碎花布,顿时一篮又红又大的新鲜苹果展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可众人谁也不敢动,毕竟这位是新来的管事,谁也不知道她的脾性,冒然为之,不知后果怎样? 誊嬷嬷的目光转向了紫萝:“紫萝,拿去给大家分了吧,做完后来我的屋子里一趟。” “是。”既然被点了名,紫萝不得不出来接下了拿蓝苹果。 “小贵子。”誊嬷嬷亲切的喊道,就像是在喊自己的孙儿似的。 “奴才在。” “给嬷嬷我带路。” “是!”小贵子亦如之前紫萝的那般高兴的神情,屁颠屁颠的领着誊嬷嬷朝主屋走去。 待誊嬷嬷一走,众人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誊嬷嬷好亲切啊,有点像我的祖母。” “我开始想我的祖母了……” “她还给我们带来了苹果……” 在众人议论中,紫萝一个一个的发着苹果。 苏眉笙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双手撑托着下巴,双眼看着主屋的方向,闷不做声。 “这下可好了,我们终于不用遭罪了。”锦儿走过来,一脸轻松的在她对面坐下。 “我觉得很奇怪。”苏眉笙的双眼仍旧不离主屋。 “哪儿奇怪?”锦儿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主屋,“这位嬷嬷好像比郭嬷嬷还要令人亲切。” 提起郭嬷嬷,苏眉笙这才收回视线,定定的看着锦儿:“仅仅一个照面和几句话,就把你们给收买了,由此可见她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没有被收买,只是觉得她能对我们这些宫女如此随和,已属很难得了。”锦儿解释的。 苏眉笙无奈的叹了口气:“往后不要随便说话,更加不要轻易的相信人,记住了吗?” “记住了!”锦儿乖巧的点着头。 这时,紫萝朝她们走了过来,篮子里只剩下了两个苹果:“正好给你们一人留了一个大的。”说着,将苹果分别放在了她们两人的面前。 苏眉笙看了一眼眼前的苹果,却没有拿。 锦儿见苏眉笙没有拿,便也没有伸手。 “知道誊嬷嬷的来历吗?”苏眉笙对紫萝问道。 紫萝摇摇头:“我进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年纪的嬷嬷,也不知她之前是哪个宫的?” “她的年纪并不大,最多也就三十来岁。”苏眉笙道。 紫萝和锦儿一起望向了她:“你如何得知?” “她的声音和眼神就不是我们看上去的这个年纪该有的。”在碰触了誊嬷嬷的眼神,在听过她说话的声音之后,苏眉笙的心里就有了这样的疑惑。 仔细一想,紫萝这才恍然大悟:“我说嘛,宫中怎会留下这么大年纪的嬷嬷,原来并不老啊。” “可为何她看上去这样的苍老?”锦儿困惑道。 这个还真没有人能猜到和想到,目前对誊嬷嬷的来历都还没弄清楚。 “一会儿我要去她的主屋,到时探探她的虚实。”即便誊嬷嬷给紫萝的印象很好,但有了之前三个老妖婆的前车之鉴,面对再好的人,她也不敢轻易的去相信,心中仍然保留有一丝警惕。 “你们都要小心一些。”苏眉笙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去何处?”紫萝和锦儿异口同声的问道。 “找人问问誊嬷嬷的底。”苏眉笙说着,便朝礼仪司外走去。 誊嬷嬷越是和蔼可亲,就越是让苏眉笙的心里无端的发怵,一个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还够如此和善,几乎是不可能的。 后宫之中,人人自危,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招惹你。在这样一个大染缸里,还保持这样的谦和善良,本身就是一件令人起疑的事。 况且,她还是从陆卿云掌管的六尚里出来的人,仅以陆卿云的为人,手底下就不会容忍有如此善良之人的存在,若说陆卿云突然大发慈悲,有了善心,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苏眉笙离开后,石桌上的苹果,在日光下显得异常诱人。 …… 出了礼仪司的苏眉笙,直奔储秀宫东侧。 如今在宫中她认识的老人也就只剩下了教养嬷嬷袁英。 可是当她来到储秀宫时,储秀宫的大门已经上了一把大锁。 袁英去哪儿呢? 上次与她长谈之后,苏眉笙曾感觉到她的状态有些不对,似乎因为提起了当年的伤心之事,使得她内疚不已。 她不会有事吧?苏眉笙在心里。 正在暗自想着时,一名小太监正好经过储秀宫,苏眉笙一把抓住他问道:“知道储秀宫的教养嬷嬷去了何处? “听说这位嬷嬷因身体不适,特意告假回家了,需过一段时日才能回来。”小太监说道。 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失望的苏眉笙松开了小太监:“多谢了。” 徒劳而返的苏眉笙走在回礼仪司的路上,自顾低头想着心思。 陆卿云也就进宫数年,为何会知道宫中这么多秘密?春慧的事她还没弄清楚,又出来了一个誊嬷嬷,为何这些人都原因听从陆卿云的安排?她们之间是有秘密被陆卿云抓住,还有交易? “哟,这不是苏眉笙吗?”一个妖娆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眉笙这才抬起头,见到了不远处的一群人。 为首说话的正是黛嫔,在黛嫔身旁的是顾婉仪和安贵人,再往后就是三人所带的宫女。 此时的黛嫔和安贵人皆都用丝帕捂着自己的鼻子,眼里充满了嫌弃。唯有顾婉仪轻摇手中纱扇,面色平静的看着她。 “奴婢见过黛嫔娘娘,婉嫔娘娘,安贵人。”苏眉笙一一行着礼。 “听说你们礼仪司如今已成为了宫中的禁地,无人敢去,你这四处游荡万一将麻疹给传染出来了,此罪你可担得起?”一番话,黛嫔说的冷嘲热讽。 宫中禁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宫中往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宫中往事 苏眉笙这才发现自己还真是孤陋寡闻了。此事件的原由应该是前些日子她要礼仪司的众人放出去的风声,加上陆卿云又以麻疹之症赶走了三个老妖婆,才让这子虚乌有的麻疹坐实了。 见黛嫔如此堤防的模样,苏眉笙暗自好笑,脸上却表现的很是歉意:“多谢黛嫔娘娘提醒,奴婢这就回避。”说着就靠边低头站着,让出了一条道。 “哼,算你识相。”黛嫔高仰着头的走过。 在顾婉仪经过时,一方手帕掉落在了地上。 苏眉笙弯腰拾起:“婉嫔娘娘,您的手帕掉了。” 顾婉仪停下脚步,微微转身接过了她手中的帕子,一眼瞥见手帕的一角上绣有一个小小的笙字,不由的轻笑道:“多谢!”遂,将手帕放入了袖子里,继续朝前走去。 “姐姐,她接触的过的东西还要来作甚,当心被传染上麻疹。”安贵人好心提醒道。 顾婉仪轻轻摇着纱扇:“无妨!礼仪司是否真有麻疹,皇上理应早已派人查过,不然早已隔离了礼仪司。” 这话说的安贵人无言以对,可仔细想想,还真是如此,只听闻礼仪司有人换上麻疹,可至始至终都未见宫中有人采取任何隔离消毒措施。 “如此说来,是妹妹多心了。”安贵人讪讪道。 顾婉仪转头微笑道:“多谢安贵人的关心。” 见对方道了谢,安贵人的脸上顿时有了神采:“姐姐这话就客气了。” 这时,“咳咳……”顾婉仪咳嗽了两声。 “妹妹这是怎么了?”黛嫔关切的问道。 “前几日妹妹有些偶感风寒,尚未痊愈……咳……”顾婉仪答道。 黛嫔露出了一丝轻责:“妹妹怎的不早说,还陪姐姐在这大太阳下晒着,赶紧回去休息吧。” “妹妹就先行告辞了,改日再向姐姐赔罪。”顾婉仪微微螓首。 “去吧,去吧。” …… 翊坤宫。 正翘着二郎腿,吃着冰西瓜块的苏眉笙一眼瞧见回来了的顾婉仪,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知道我会在这里等你。” 顾婉仪从袖子里拿出那方手帕还给了她:“你如此邀约我,我怎能不到。” “知我者,婉仪也!”苏眉笙接过手帕擦了擦嘴。 “可是遇上棘手之事了?” “嗯!” “你每次遇上难题就会来找我。” “谁让你是我们的军师呢。”苏眉笙毫不吝啬的夸道。 顾婉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别给我戴高帽子,说吧,是何事?” “可听过誊嬷嬷这号人物?” “誊嬷嬷?”顾婉仪露出了一丝惊讶。 见到此表情,苏眉笙心里一喜:“看来我问对了人。” “此人我略知一二,她的闺名叫誊秀妹,算起来应该已有三十岁了。” “对对,就是她。”苏眉笙忙不迭的点着头,顾婉仪所说与她猜测的年龄相符。 “听闻此人之前的主子是贺妃,与前皇贵妃魏妙思是同一届入宫的秀女。性情温婉,为人谦和还精通医术,曾治好了皇上的偏头痛,因此在短短两年内从贵人被晋封为了贺妃。也由此,后宫之中不少嫔妃都会明的暗的去找她询问各自隐晦不明的病源,毕竟太医是段景焕,而后宫又都是女人,有些病不方便去找太医,便纷纷去找了贺妃。” “如此说来,这位贺妃还真是有颗圣心了。” 顾婉仪点点头:“后因实在忙不过来,而她身边又缺乏一位能为她配药和写药方的贴身婢女,便向皇上请求将她入宫前的家中婢女誊秀妹带入宫,后皇上应允,这位婢女才破例从外俾身份半途进了宫成为了宫中婢女,此人就是现如今的誊嬷嬷。” 苏眉笙恍然,原来誊嬷嬷是外俾出身,难怪进宫不到十年,年龄却与准皇后的婢女差不多年龄。 “至此之后,贺妃的名声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得到后宫的尊敬。直到有一次,一名怀龙嗣的妃子自己吃错了药,却反而怪罪到了贺妃头上,说贺妃一直未有龙子才会嫉妒她,想要谋害她的龙儿,因此怀恨在心处处与贺妃为敌,到处挑拨损害贺妃的名声……” “……终于有一次这位妃子抓住了机会,当时皇太后的身体略感不适有些咳嗽,贺妃便煮了自制的枇杷膏命贴身宫女誊嬷嬷送去永福宫。半路上,被此妃子的婢女趁机在枇杷膏里下了少量的泻药,致使皇太后腹泻三日,最终皇上大怒命人搬走了贺妃宫里所有的医药,并禁止她再开药方和研制药汤……” “……这道圣旨无异于剥夺了贺妃所有的快乐,也就从那时起,一生酷爱医术的贺妃整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她的贴身宫女誊嬷嬷见自家主子日渐消瘦,便怨恨上了那妃子……” “……趁着寒冬腊月之时,誊嬷嬷晚上潜入那妃子的宫中,一把火烧了她的行宫,那妃子当晚就被烧死了,行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也死伤大半,这事引起了皇上的震怒,令人彻查此案,在现场发现了一枚簪子,而这枚簪子正是贺妃之物,只是当时早已送给了誊嬷嬷,誊嬷嬷放火那晚不小心将此簪掉落在了现场……” “……当皇上根据这枚簪子查到是贺妃后,立马下旨褫夺了她的封号,将她打入冷宫。当晚,贺妃就上吊自缢了,从此,誊嬷嬷就一直守在冷宫里,一守就是十年。” 听完后的苏眉笙叹了口气:“她这也太狠了,为了主子的喜好就烧死了差不多一行宫的人。”难怪她的眼神那么犀利,犀利的近乎冷血。 “也正是因为她太过狠毒,才害死了她的主子,她心中有愧,才会一守就是十年。”说到这里,顾婉仪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为何问起她?” “没什么,只是偶尔听人说起就有些好奇罢了。”苏眉笙掩藏着自己的心思,有些事不说反而不会让身边的人担心。 “此人心胸狭隘,锱铢必较,你最好不要与此人有来往。”顾婉仪不放心的劝道。 苏眉笙点了点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多谢你替我解了惑,时辰也不早了。”如今礼仪司又换了管事,她不敢在外久留。 顾婉怡也站了起来,每回两人分来时,她都会送苏眉笙道门口。 “不用送了,被旁人看见反而不好。”苏眉笙朝外走去,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你这西瓜一定是极品,又甜又沙……” 顾婉仪掩嘴而笑。 …… 在回礼仪司的路上,苏眉笙无端的想起了准皇后和前皇贵妃,她们与贺妃三人差不多同为一届,命运又如此相似,没有一个活下来。 在这种和平盛世到处都是繁花似锦的后宫里谁还能记得住十年前发生的人和事。 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难怪陆卿云会找来誊嬷嬷这号人物,她的手段够狠,够毒,正合了陆卿云的意。 只是如此一个性格死磕的女人为何会听命于陆卿云? 陆卿云究竟用什么法子让这样一个能够在冷宫里一守就是十年的女人心动的出了冷宫? 一路想着问题的苏眉笙回到了礼仪司。 礼仪司内一切如常,一眼看去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众人人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可苏眉笙就是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似乎是太过安静了,安静的没有一丁点人声。 平日里大家都是有说有笑,尤其是那一群活泼的小宫女经常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今日却安静异常。 她转头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小贵子,这个平日里极为热情好动的小太监多半不是坐在门槛上,就是四处瞎逛。此刻居然会特别安静的站在门口,双手垂立,头微微下垂,一动不动的站着,说是木头人都不为过。 眼珠骨碌一转,苏眉笙凑近他的耳边猛的说了句:“熊嬷嬷来了!” 毫无反应! 这个最怕熊嬷嬷的小贵子竟然毫无反应? 苏眉笙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小贵子,你何时变得这么有规矩了?” 小贵子仍然双手下垂,不言不动。 苏眉笙心里一紧,弯下腰扭头看向他的脸。 小贵子双目痴呆,没有焦距,就像是被人摄走了魂魄一般,这样的表情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不对。 很不对劲。 苏眉笙的脑海里顿时警铃大作,她直起腰,再次看向那群正在干活的宫女太监们。 每一个人,脸色如常,神色正常,可就是没有表情,只知道做手里的活,对周围的事不闻不问,甚至就连两个人相撞之后,也只是相互打了个趔趄,又接着做手里的事儿,没有丝毫疼痛感,这样的场景完全就像是一群行尸走肉在动。 锦儿呢? 苏眉笙忐忑不安的寻找着锦儿的身影。 通屋里,一群宫女围坐在一起寂静无声的缝制着面前堆得高高的一摞衣物。 锦儿就坐在其中,她的手里此时正拿着一把剪刀。她呆呆的看着正对着自己的剪刀尖,剪刀尖慢慢的,慢慢的移动,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碰!”门被撞开,冲进来的苏眉笙一把抓住了那把剪刀,吼道:“锦儿,你干什么?” 此时的剪刀尖离锦儿眼珠只有一根手指的长度。 若不是苏眉笙从窗外见到这一幕冲进来,只怕锦儿这只眼珠就不保了。 锦儿如同小贵子一样,双目呆滞,对四周的人和事没有任何反应。 而围坐在一起的人一个个只知道穿针引线的缝补,对苏眉笙的到来同样没有反应。 层层恐惧包围着的苏眉笙,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所有的人都没了神智。 再也忍不住心中惶恐的她双手抓住锦儿的肩膀拼命的摇着:“锦儿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不论她如何摇晃,锦儿依旧还是那一副呆板的模样。 猛然间,记忆深处的一抹久远印象乍现在了苏眉笙的脑海里:“难道……” 第一百二十章 行尸走肉 第一百二十章行尸走肉 不管对与不对,她一低头,将衣物上的一根针拔了出来,对准锦儿的中手指扎了下去。 随着针的拔出来,锦儿的手指上顿时冒出了一滴血,一滴乌黑的血。 正在苏眉笙盯着那滴乌黑的血发呆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眉笙,你回来了?” 苏眉笙立马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这张脸。 此时的锦儿双目灵活,脸上有着纯良的笑容。 这才是正常的锦儿,才是她熟悉的锦儿。 一刹那,苏眉笙心中所有的惶恐和恐惧都随着锦儿脸上笑容的出现而随之消散。 “咦,我的手指怎么出血了?”锦儿发现了自己手指上正冒着一滴血珠,“为何是黑色的?不应该是红色的吗?” “我走之后,誊嬷嬷对你们做了什么?”苏眉笙问道。 锦儿歪着头想了想:“她一直没有出来,我们吃完苹果后,紫萝就开始给我们安排活……” “苹果?”苏眉笙心里一惊,难怪所有的人都变成了行尸走肉,原来是那苹果有问题。 “嗯,大家都吃了,只有你没吃,那个苹果还给你留着呢。”锦儿说着就要站起来去取苹果,被苏眉笙一把抓住。 苏眉笙身上凝重,目光不断闪动:“晚上没人时扔了那苹果,不,埋掉吧。” “为何?那苹果可甜了……” “嘘!”苏眉笙急忙伸出一根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边,示意锦儿不要说话。遂,凑近锦儿耳旁小声道,“锦儿,你听我说,日后誊嬷嬷给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吃。现下我马上要去一趟养心殿,谁问起你都不要说我的去处,我离开后你继续装作她们的模样,谁说话你都不要回答,也不要理会,记住了吗? 锦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苏眉笙说完转身朝外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谨慎的左右瞧了瞧,没发现异样后,小跑着跑出了礼仪司。 …… 养心殿。 “奴婢苏眉笙求见皇上!”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大殿外清晰的传入了殿内。 殿内龙案旁正挥动着朱笔的段景焕微微一顿,抬头看向了殿外。 远远的,一抹娇小的人影正端端正正的跪在殿外。 “奴才去瞧瞧。”李德海刚要抬腿,段景焕便已站起来离开了龙案。 李德海只得站在一旁。 段景焕慢慢走向殿门,随着逐渐的走近,苏眉笙的轮廓五官也就清晰可见了。 跪着的苏眉笙敛眉垂目,神情很是规矩,没有了以往的那股油滑。 这样庄重的苏眉笙,段景焕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不由得心里一沉:一定有事发生。 “皇上……” “进来!”不待苏眉笙说完,段景焕就已经恩准了。 “是!”苏眉笙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进了养心殿。 进入大殿之后,苏眉笙又继续跪了下来,低头道:“因情况紧急,请皇上赦免奴婢的冒犯之罪。” 一个宫女冒然来见圣驾,本就不和规矩。以往她都是有正当理由的出现在段景焕的眼前,而今日却是她自作主张的擅自而来。因此,她才会先行请求赦罪。 背对着苏眉笙的段景焕没有转身,皱了皱剑眉,沉声道:“有何事尽管说。” “奴婢想借皇上的藏书阁一用。” 段景焕沉思片刻后,徐徐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她:“你可知,朕的藏书阁是历代先皇的藏书之地。除了君王,任何人都不得入内,你一个宫女,又如何能进?” “皇上,奴婢自知此请求确实很过分,但事关重大,且极为严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酿成大祸,奴婢不敢妄下断论,又无他处可查,就只能前来请求皇上。” “究竟是何事?”苏眉笙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事态严重之语,段景焕又怎会听不出来? “奴婢想等确认过之后,再向皇上禀告。” 段景焕抬起头,微微闭目后,睁开了双眸:“跟朕来。” 他相信她!因此,对她再一次破了先例。 “多谢皇上。”苏眉笙郑重的磕了个头,才站起来。 当苏眉笙走进藏书阁时,不由得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满满一屋子的书籍,从上至下,没有一处墙面是空的,想要看到书架的顶端非得仰起头才能视得其全貌,因此,每个书架上都配的有一副木梯。 这里的书籍种类书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你需要哪方面的书?”段景焕问道。 苏眉笙想了想:“奴婢想看有关蛊毒方面的古籍。” 闻言,段景焕脸色微微一变,却也没有多问,将她带到了东侧的一个书架旁:“这里都是,你可以随意翻看。” “多谢皇上,奴婢就不客气了。”苏眉笙爬上木梯,一行一行的寻找着,最终在中间的一层,找到了一本厚厚的古书,拿了出来。爬下梯子后刚准备坐在地上翻看时。 段景焕指了指自己的书桌:“在这里看。” 苏眉笙看了一眼昂贵宽大的书桌和书椅,摇了摇头:“奴婢不敢坐。” “不敢坐就是抗旨。” “是,奴婢遵旨。”苏眉笙不再耽搁,径直在书桌旁坐了下来。 她一页页的翻看着,看得很仔细。 段景焕看了一眼她之后,转身悄然离开了藏书阁,将这里完完全全的留给了她。 藏书阁内不管哪一个方位,光线都非常的好,视野通透,阳光充足。此刻,除了翻书声,再无其他声音,陷入专心致志里的苏眉笙整个人就像是融入在了藏书阁之中,形成了一副静谧的画面。 藏书阁外的段景焕并没有坐下来继续批阅奏折,而是在殿内来回的走着。从苏眉笙刚才要看的古书内容,他多少猜到了一些。事实如何,还需等到她弄清楚了之后,问个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当藏书阁内的苏眉笙从书里抬起头时,黛眉紧蹙,秋目里有着少有的严肃。思考了良久之后,她才抱着古书走出了藏书阁。 “皇上!”苏眉笙跪了下来。 “但说无妨。”段景焕停下了脚步。 “皇上,为了不引起人心惶惶能否摒退左右?” 段景焕对着李德海挥了挥手:“退下,命其他人都退出一丈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嗻。”李德海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大殿,并带走了门外站着的两名其他的太监。 见殿内没有了其他的人,苏眉笙才开口说道:“奴婢怀疑宫中有人下蛊。” 果然不出所料!段景焕的眸光闪了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今早,礼仪司来了一个人……” …… 出了养心殿的苏眉笙心事重重的返回了礼仪司,只是在来到礼仪司门外时,她第一次有了不想进去的念头。 此次事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而她面对的又是一个特别强大的对手,稍有不慎连她自己都会赔进去。 可为了礼仪司,为了里面所有的人,她不能放弃也不能退缩。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后,抬腿走进了礼仪司的大门。 小贵子依旧站在门口,低着头,一动不动,只是这一次苏眉笙已经没有了惊讶。 她伸手拍了拍小贵子的肩,喃喃自语道:“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恢复正常,有我在,你们谁也不会出事。” “眉笙?” 还有别的正常人?苏眉笙顺着声音看去,见到了朝她走来的紫萝。 猛然见到一切正常的紫萝,苏眉笙的心里有了一丝警觉。 为何整个礼仪司里的人都着了道,唯独紫萝没有? “你这是什么眼神?为何这样看着我?”见着表情怪异的苏眉笙,紫萝很是不解的问道。 苏眉笙走近她,对着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甚至连脸上的毛孔,都没有放过。 被她这样看得很不自然的紫萝一把推开了她:“你这是做什么呀?” “你没有吃苹果吗?”这是苏眉笙的第一反应。 “这时才想起我了?分到最后,我给你留了个最大的,就没有我的了。”紫萝一脸的遗憾。 “哈哈……好,太好了,或许就是天意。”苏眉笙突然开心笑了起来。 她万万没想到礼仪司内居然还有一个清醒的人。 被苏眉笙这一惊一乍极为反常的行为弄得莫名其妙的紫萝反而觉得苏眉笙很不正常,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并没有烧糊涂,为何说胡话?” 苏眉笙急忙将紫萝拉到一处偏僻地,小声问道:“誊嬷嬷喊你去她的主屋都跟说了些什么?” “她先是问了问每个人的情况,最后才问起了你的情况。” 苏眉笙早已猜到誊嬷嬷一定会问她的情况,誊嬷嬷这次来礼仪司就是专门为了她而来。 “你是如何回答的? “为了给她一个好印象,我特意在她面前说了你很多的好话,可她不爱听,只是不停的问我你经常找些什么人,跟哪些人不对付……” “她果然比那三个老妖婆聪明。”苏眉笙了然道。 相比之下,三个老妖婆只会用强,只会明着来,并无太多的心机。而誊嬷嬷就要阴险很多,使用的是怀柔政策,以攻心为主,再使阴招。 “为何我觉得誊嬷嬷与那三个老妖婆完全是不同的人了?你不应该对她有敌意。” 这一刻,苏眉笙突然觉得紫萝也挺天真的,不得不叹了口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她若是想要对付我们,又何须弄这么多花招?直接像那三个老妖婆一样不就行了?”紫萝不明白苏眉笙到底意欲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你就没有发现礼仪司的人此刻都很不正常吗?”苏眉笙不得不挑明了的说。 “是有一些不正常。”紫萝倒也不怀疑,“她们都不说话,而且叫她们也都像听不见似的,我还以为这是誊嬷嬷下了命令,在干活时不能说话,不准闲聊了。” “真是这样吗?”苏眉笙伸手指向了小贵子,“你看看小贵子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吗?即便真是誊嬷嬷下了命令,你我说话这么久,他为何连看也不看一眼?” 第一百二十一章厌胜之术 第一百二十一章厌胜之术 不是不和他也变成了这个样子,说明这其中一定有原因,现在只跟你一次就离我两个人是正常的。 被苏眉笙这样一说,紫萝这才发现小贵子的异常,她走到小贵子身边,对着他“啪啪”就是左右两耳光扇了下去。 若在平时,小贵子一定会捂着脸颊,瞪大了双眼的看着紫萝问:“紫萝姐,你为何打我?” 可如今被打的小贵子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没有一点反应。 “他们……”紫萝好半天才吐出一句,“都着魔了?” 苏眉笙摇摇头:“他们都被下了蛊。” “什么?”紫萝惊得一声尖叫。 苏眉笙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左右看了看,才松开了手,“小声一点。” 紫萝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眼里全是惊恐。 皇宫之中,从古至今,都是严明禁止任何人使用下降头,扎小人,放蛊等厌胜之术,没想到还会有人敢在宫中违抗禁令下蛊? 半晌,紫萝终于反应过来:“誊嬷嬷?” 苏眉笙点了点头:“不然,我怎会说人不可貌相。” “她,她如何下的蛊?”誊嬷嬷自从进了主屋就没有再出来过,自己还进了誊嬷嬷的屋子却没事,这一切都让紫萝想不通。 “那一篮苹果!”苏眉笙分析着,“我没吃就出去了,又正好少了一个你才没有吃,现下,整个礼仪司就你我两人没有中蛊。” 豁然明白了过来的紫萝惊慌的不知所措,“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丝狡黠出现在了苏眉笙的眼中,黛眉一挑:“很简单,将计就计。” 紫萝紧张的吞了口唾沫:“如何将计就计?”她连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发抖。 “我查阅过这种蛊,古书上并没有记载,但却有另一种蛊与这个很相似。我思考了许久,才醒悟过来,原来誊嬷嬷还不是个中高手,她只是还在研制阶段,只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种被下了蛊的人会有什么反应。真正的下蛊高手,被下了蛊的人不会有如此明显的呆滞反应,反而像个正常人一样,不仅神色自然正常的看不出来,连本人都察觉不到,从而才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人被控制……” “……可从目前礼仪司所有人的情况来看,誊嬷嬷的这种蛊使人表现的太过明显,这就说明这种蛊还在初级阶段,也是最容易破解的时候,我已经找到了破解的方法。” 苏眉笙凭着小时候看过的一些世间奇谈之类的书籍的记忆,试着用针扎破了锦儿的中手指,意外的让锦儿恢复了正常,从这一点看,这种蛊不厉害也不高明。她才会断定,誊嬷嬷也只是个刚入门的初学者,并不是高手,要对付这种初学者就简单多了。 “真的?”原本很是惊慌的紫萝倾时看到了希望,只要有破解的方法就不足以为惧了。 “先看看今晚的情况,明日再做决定。”对这种蛊,苏眉笙还不是很了解,还需要时日来观察。 有了苏眉笙这句话,紫萝终于放心了:“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一切照旧,就跟平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最好是模仿他们的样子,我们也装一回木头人。” 这个对紫萝来说还真不难,只要做好自己手里的活,对四周的人不闻不问,就没人能识破。 见苏眉笙要走,紫萝急忙跟了上去:“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礼仪司里,她首次感到了害怕。 “跟我来吧。”苏眉笙能理解她的心情。 两人一起走入通屋,苏眉笙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通屋里依旧安静的没有声音,混在其中的锦儿装的有模有样。若不是在苏眉笙和紫萝两人进来时,她多看了一眼,还真无法辨别真伪。 “眉笙!”锦儿小声道。 突然见有人说话,倒是吓了绿萝一跳:“你没中蛊啊?可我见你吃了苹果的。” “蛊?”锦儿听得一愣,随后看向了苏眉笙。 苏眉笙点了点头:“你看看她们,都是中了誊嬷嬷下的蛊,才会变成这样。” “啊?”锦儿的反应与之前紫萝的反应如出一辙。 只要是个人就会对这种东西有种莫名的惧怕。 锦儿看了看自己被扎破的中手指:“原来这个能解蛊。” “解蛊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是现下还不能给她们解蛊,不然就装不像了,我需要借助她们来迷惑誊嬷嬷。”苏眉笙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她这是可死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为何要犯这种大忌?”锦儿不禁有些可怜誊嬷嬷。 苏眉笙也一直想不通,贺妃都已经死了十年,誊嬷嬷为何还要留在宫中?偷偷研制这种蛊术究竟想要干什么? 誊嬷嬷会蛊这件事只怕连皇贵妃陆卿云都不知道,一旦所有的事情被暴露出来,陆卿云就难逃罪责。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会惹了个大麻烦。 唉,害人终究害己,这回陆卿云不仅仅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帅。 两人看着苏眉笙一个人在那里沉思发呆,也没有去打扰她。 突然苏眉笙将一根针捏在了手里:“我去找夏红,你们就留在这里装木头人。” 紫萝只好又留了下来,有锦儿在,她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厨房里的夏红也如同其他人一样,目光呆滞,没有任何表情。洗菜就是洗菜,切菜就是切菜,就像是被谁下了指令后,操控了一样。 苏眉笙拿出针,一针扎醒了夏红。 “眉笙,你何时进来的?我怎么没有发现?”对之前发生的所有一切事情都没有印象的夏红,清醒过来后看到苏眉笙,不禁奇怪的问道。 “我刚进来的。”苏眉笙角关上厨房的门,从随身带的锦囊里面掏出来一红一白两个颜色的小纸包:“这里有两包药粉,红色的放进誊嬷嬷的膳食,白色的就放进她喝的茶水里,都不要放多了,每一次放一点点。” “这是何物?”夏红接过了两包药粉。 “别问这么多了,千万不能放错。”苏眉笙不放心的再次交待着。 夏红听话的点点头:“我记住了。” 交待完以后,苏眉笙这才出了厨房,转而进了通屋,坐下来装出木头人一样的与大家一起缝缝补补。 不知过了多久,因而当锦儿抬起酸涩的脖子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了一句:“快到晌午了吧。” “到晌午了,为何如此快?我感觉好像才刚刚开始干活……”一群木头人似的宫女中,猛然有个宫女开口说话了。 她这一说话,立刻吓了苏眉笙、锦儿、和紫萝三人一跳。 三人齐齐的望向了她。 宫女的眼里有着茫然,她的记忆里出现了断层。 “你们为何都看着我?是我脸上花了吗?”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宫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你怎的说话了?”锦儿不自觉的问出了口。 “锦儿,你傻了吧?我又不是哑巴,为何不能说话?”锦儿的话让宫女很是不快。 看着这一切,苏眉笙倏地懂了。苹果里的蛊是有时辰限制的,时辰一到蛊的效力就过了。 誊嬷嬷果然是个新手! 蛊的效力这么短,誊嬷嬷有可能还会再下蛊。 在苏眉笙暗想时,其他的宫女也一个一个的都清醒了过来,全都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表情和第一个清醒的宫女如出一辙,她们的脑海里都出现了断层,有些东西已经不记得了。 苏眉笙站起来,故意道:“饿死了,该吃午膳了。” 众人也跟着纷纷站起来,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走出了屋子。 原本一直都嫌人多太吵了的紫萝这回尤为怀念此时的吵闹声,她看着那些脸色洋溢着笑容和绘声绘色表情的脸,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众人一个一个的离去,才收回视线的问向了苏眉笙:“她们往后都会没事了吗?” 苏眉笙摇摇头:“事情还没有完。” “那会如何?誊嬷嬷还会继续下蛊?”锦儿听出了苏眉笙话里的意思。 “嗯!这次应该只是誊嬷嬷的小试牛刀而已。”苏眉笙道。 才刚有了安全感的紫萝立马悬起了一颗心:“我们该如何防范誊嬷嬷?” “不吃她给的任何东西。”苏眉笙笃定道。 就以这一次蛊的效力来看,誊嬷嬷的下蛊本事还真是不够高明,不仅时辰断,还轻易就被她给破了,即便后期再下蛊,对苏眉笙来说也不足以为惧了。 如今苏眉笙的话无疑就是最好的定心丸,紫萝和锦儿渐渐的不再害怕了。 “但你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一旦中了这种蛊,在被控制的时辰内,自己做了什么并不知道,哪怕是让你杀了人,等你醒过来后却没有任何记忆,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苏眉笙提醒道。 “可我们是清醒的呀,自然就不会去做不能做的事。”紫萝说道。 苏眉笙笑了:“若众人都去做了,而你不做,岂不是就露出破绽了?” 紫萝被问的哑口无言。 也就在这一刻,苏眉笙似乎明白了誊嬷嬷如此做的真正目的。 她想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在宫中,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手段,只是誊嬷嬷的这招借刀杀人就要高明很多。 她要借礼仪司众人的这把刀,来杀她苏眉笙这个人。 若真要得逞,整个礼仪司的众人就都是凶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心谨慎 第一百二十二章小心谨慎 若苏眉笙反抗,或是有皇上出面庇佑,受到责罚的也是礼仪司的众人,就看她苏眉笙忍不忍心下手? 而至始至终,坐山观虎斗的誊嬷嬷都是最无辜,最清白的人。不论苏眉笙与众人自相残杀后谁输谁赢,都与她无关。 誊嬷嬷似乎就是抓准了苏眉笙心软的这个弱点,加以攻之。 如今,苏眉笙已然猜到了誊嬷嬷布的这个局,可如何破? 揭发誊嬷嬷的诡计? 证据呢? 蛊下在苹果里无迹可查,誊嬷嬷甚至可以反过来倒打一耙说是苏眉笙暗自下了手脚,对她栽赃陷害。 不揭发,就只有等死! “眉笙,你在想什么?”锦儿伸手摇了摇发愣的苏眉笙。 “呃,没事,我们去厨房吧。”苏眉笙掩饰着自己的心思,率先走出了屋子。 即便她已识破誊嬷嬷的真正目的,在时机尚未成熟时,她不能说。 锦儿和紫萝面面相视一眼后,两人知道苏眉笙有心思,但她不愿说,她们也不能追问,只得跟着出了屋子。 三人进入厨房后,意外的见到了坐在首位的誊嬷嬷。 以往三个老妖婆在时,无论是早膳、午膳还是晚膳,都由夏红送到主屋里,她们三人从来不与众人们一起就坐。 可誊嬷嬷就恰恰相反,她直接来到了厨房,坐在大饭桌前,参与到了与众人一同用膳。 但毕竟尊卑有别,既然身为管事的嬷嬷,自然也就不能完全与众人一样。 众人面前摆放的一共就是三菜一汤,每个人的面前还有一个馒头。而誊嬷嬷的面前,光她一个人就是按照嬷嬷的级别配额特意做的两菜一汤,外加两个馒头。 誊嬷嬷的出现,使得众人都很拘束,谁也不敢随意。 见此情况,誊嬷嬷又露出了她那惯有的和善笑容:“大家都吃吧,别拘束,其实我也是从做宫女过来的,如今虽身为嬷嬷,也还是个奴婢,跟你们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话虽如此,众人们多少还是会有些拘束,只是比刚才要稍微放松了一些。 誊嬷嬷拿起两个空碗,从自己面前的菜盘子里分别赶出了一些菜和汤,放在离她最近的宫女面前:“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你们拿去分了吧。” “多谢嬷嬷。”宫女感激道。 嬷嬷虽也是宫女,但却是高级的宫女,仅嬷嬷的膳食配额就比普通宫女好很多,她愿意将自己的菜分给宫女们吃,这对于曾遭受过三个老妖婆欺凌的众人来说,无疑倍感温暖。 这一切看在苏眉笙的眼中,就另当别论了。 誊嬷嬷是真的关心众人吗? 当然不。 她只是将众人当成了试毒的工具而已。 见宫女们轮番下去一个个都吃过了她送给她们的菜之后,誊嬷嬷这才开始动筷子。 吃了几口之后,誊嬷嬷拿起属于她专用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刚端到嘴边又停了下来,眼中阴光闪了闪后,遂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离她最近的一名宫女面前,慈祥道:“别噎着,喝杯茶。” 宫女更为感激,拿起茶杯正准备喝时,苏眉笙走了过来,拿过了宫女手中的杯子:“嬷嬷,这杯茶请赐给我吧,正好我口渴的厉害。” “好啊,若是一杯不够,我这里还有。”誊嬷嬷一脸关切道。 “多谢嬷嬷。”苏眉笙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的又倒了一杯,再一次喝完才放下手中的杯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誊嬷嬷一直都是面带笑容的看着她,苏眉笙离开后,她也不换杯子,直接用苏眉笙喝过的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的喝着。 如今,菜和茶水都已经被人试过,誊嬷嬷也就不再有顾虑了。 暗中看着这一切的苏眉笙露出了得意的奸笑:想跟我斗,我若是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比滑,谁也滑不过她,比奸,她比谁都还奸。 一顿饭在看似融洽的气氛中度过,这其中的暗涛汹涌,只有苏眉笙最清楚。 誊嬷嬷的胃口似乎并不大,吃了一个馒头之后,便放下筷子,离开了厨房。 誊嬷嬷的离开,顿时让众人没了压力,大家开始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其中的话题不外乎誊嬷嬷如何如何的好,三个老妖婆根本没法比等等之类的话,更甚者还与郭嬷嬷相提并论。 在众人纷纷议论的同时,锦儿和紫萝都没有插话,在她们知道誊嬷嬷的真面目之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个假象罢了。 只是这样嘈杂的气氛让三人都很享受,三人一边吃一边看着眼前神态各异的众人们。 视线扫过每个人的脸时,苏眉笙的目光落在了小贵子的脸上。 小贵子的脸还有些微微的肿胀,他还时不时的摸摸为何无缘无故就肿起来了,还有些微微疼的脸。 “噗嗤!”苏眉笙差点没喷出嘴里的一口馒头。 “为何发笑?”锦儿不解的问道。 “我刚看到了小贵子的脸……”苏眉笙说着,瞟了一眼紫萝。 闻言,紫萝也看向了小贵子,这才恍然明白苏眉笙话里的意思:“咳……”她轻咳一声,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当时为了试探木头人似的小贵子,紫萝那啪啪两耳光扇下去,着实用力不小,小贵子的脸上顿时就出现了十个手指印。 这若是被小贵子知道了,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眉笙,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我当时是为了试探,可不是真的要打他,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以大欺小呢……”紫萝小声说道。 “好啦,我知道了,不过……”苏眉笙双眼咕噜一转,调侃道,“如果能够将誊嬷嬷的这个蛊弄到手,日后谁要是敢欺负我们,我们就给他下蛊,然后拼命的打他虐待他,不就可以好好的出口恶气了嘛。反正待他醒来之后,什么也不知道。” 这话听得锦儿来了兴趣,最后眼神一暗:“她怎么可能会给我们?” 紫萝也同样睁大了双眼,好奇的看着苏眉笙。 “噗!”苏眉笙被逗笑了,“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还真相信?这种害人的东西,谁敢留在宫中?” 这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的锦儿,顿时双眼一瞪:“好啊,亏我如此相信你,你敢戏弄我?” “唉!”苏眉笙叹了口气,“这个节骨眼上,你我不自找开心,可如何过?” “有你在,我们就不怕。”紫萝信心满满的道。 可锦儿却没有这么乐观,誊嬷嬷的厉害,她已经见识到了,那么后招是否还会更厉害,她无法想象,不由得替苏眉笙担心了起来。眼前的馒头吃了两口,也就没有再动过。 锦儿的心思并没有逃过苏眉笙的眼睛。 “锦儿,往后的这段时日,你就在厨房里面帮着夏红吧。”苏眉笙说道。 “好!”锦儿也不问原因直接就答应了。 “誊嬷嬷日后每次吃饭都会找人试菜和试茶。你和夏红一个人给她试菜,一个人给她试茶。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一个人又试菜又试茶,必须要分开试。”苏眉笙谨慎的嘱咐着。 “记住了!”锦儿严肃的点着头。 苏眉笙的每一次交待就一定有她的理由,锦儿已经习惯了不问原由的去照做。 可紫萝就不同了,苏眉笙一说,她就想起了刚才的一幕:“没想到誊嬷嬷如此小心,竟然怕我们给她下毒,果然是心中有鬼才会处处堤防。” 苏眉笙笑而不语。 ”难怪你会主动去喝茶,我还真以为你渴了。原来是为了不让那宫女既吃菜又喝茶。” 苏眉笙点了点头。 “这是为何?”紫萝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佛曰不可说。”苏眉笙又恢复到了调皮的状态。 紫萝露出了不满:“你呀,就知道打哑谜,什么事情也不告诉我们,其实让我们知道了,我们能更好的帮你。” “恰恰相反,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知道的太多,反而会害怕和有顾虑。”苏眉笙不赞同的摇着头。 “下一步需要我如何做?”既然锦儿被安排去了厨房帮着夏红应对誊嬷嬷,紫萝就希望自己也能做点什么。如今她们有四人是清醒的,她也就不再畏惧。 苏眉笙想了想:“你现在是礼仪司管事的辅助宫女,誊嬷嬷还会再向你问起我的事情。所有我的事情你都可以告诉她,只有一点,不要能说,那就是我们的计划和我经常偷偷溜出去的事情。”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紫萝再不济也不会助纣为虐。”紫萝说的义正言辞。 这话苏眉笙爱听:“吃过饭之后,我们就跟着其他的宫女来,她们是怎样的,我们就怎样。” 锦儿和紫萝同时点了点头。 在不知道誊嬷嬷下一步会做什么时,只能见机行事的见招拆招。 午膳过后,誊嬷嬷没有再出主屋,而礼仪司的众人们也在正常的状态下度过了一下午。 这期间,最轻松的就是苏眉笙四人,不用装木头人,自然就没了心里压力。 可好景不长,晚膳过后,誊嬷嬷又提了一篮子苹果出来。 “紫萝,给大家分发下去,干了一天的活,也都累了,正好解解馋,降降暑。”誊嬷嬷说的体贴无比,脸上的笑容尤为真诚。 “是,嬷嬷!”紫萝顺服的应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死寂的夜 第一百二十三章死寂的夜 誊嬷嬷没有在外多停留,说完就直接又回了主屋。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争先恐后的站在紫萝面前,等待着苹果的发放。 诸不知,这些表面看着新鲜通红的苹果,却如同蛇蝎一般,会咬人的理智。 心里充满了恐惧的紫罗半天没敢伸手去提这篮苹果。 “紫萝,快点啊,我都等不及了,早上的苹果真甜,我吃了一个都不够,没想到嬷嬷这么好,晚上又给我们发了。”一宫女眼馋的看着篮子里的苹果。 “就是,就是,快发呀,苹果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另一宫女也等不及的催促着。 最终,紫萝伸出略微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了篮子把,将篮子提了起来。 众人紧忙站好,等待着。 待苹果全部发下去之后,紫萝整个人差点虚脱,幸好有苏眉笙和锦儿一左一右的扶着她。 看着一个个拿到苹果后洋溢着笑容的脸,三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紫萝,她在间接的给她们下蛊。 紫萝一把抓住了苏眉笙的手臂,眼中泛着泪光:“眉笙,一定要快,快!”她这是在做帮凶,帮着誊嬷嬷残害自己的姐妹兄弟,她不愿做誊嬷嬷的刽子手。 感受到手臂上那死死用力几近抠入她肌肤里的指甲,苏眉笙慎重的点着头。她明白紫萝的意思,誊嬷嬷不能留,不能让其继续害人,一定要加快计划。 熄了灯的夜,很静。 尤其是礼仪司内,死一般的静,令人毛骨悚然。 屋子里,除了四个睁着眼无法入睡的人之外,其他的人不要说翻身,甚至连呓语、鼾声都没有。 四人仿佛就像是躺在“死人”堆里似的,用无法言诉的心情煎熬着这个夜晚。 月光透过窗户栅栏,斜斜的照在通铺上,将月光分割成了一条一条的光条。 徒然,在没有被月光照射的黑暗里坐起了一个人影。 没有睡着的四人纷纷看向了这个人影。 人影徐徐下床,缓慢朝苏眉笙和锦儿这边走来。 当人影走进月光里时,两人才看清楚了此人。 杏花? 杏花是礼仪司最小的宫女,很是害羞,虽经常被其他人逗趣,却最是惹人喜爱的一个小苏眉笙。 此时的杏花双眼紧闭,神似熟睡,若不是她在走动,怎么看都像是睡着了一样。 苏眉笙和锦儿相互对视一眼,心里皆都有着相同的疑惑:杏花这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也就在这时,照进屋子的月光里突然出现了半个人头的斜影。 一眼瞟见人头斜影的苏眉笙心里暗自一惊:窗外有人! 这个时辰,礼仪司内上上下下的人都已“死”睡,除了她们四人,就只有誊嬷嬷是清醒的。 此刻窗外的人就只能是誊嬷嬷,她现下出现在窗外是…… 锦儿刚要对杏花出声,被苏眉笙一把捂住了嘴。 苏眉笙使劲的朝锦儿挤着眼,示意锦儿别出声。 那一篮苹果下,在誊嬷嬷的计划里除了她自己,礼仪司不会再有第二个清醒的人,若是锦儿出声,无疑就暴露了她们四人清醒的秘密。 虽不明苏眉笙的用意,但锦儿还是点点头不再出声。 苏眉笙这才松开了手。 发现这边有异样的紫萝和夏红刚要下床准备过来,被苏眉笙一挥手给制止住了。 苏眉笙定睛看着杏花:难道誊嬷嬷此刻出现在窗外是想看杏花?她对杏花做了什么? 就在苏眉笙脑海里不断猜想着各种可能时,双目紧闭的杏花骤然双目一睁,在月光下,她的双眼里泛着鬼魅般的血红。 锦儿被吓的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唯恐忍不住的叫出声来。 面目狰狞的杏花一步一步靠近苏眉笙,当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时,一道亮光闪过,她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匕首在月光下闪动着刺眼的白光。 这一刻,苏眉笙顿时明白了誊嬷嬷所有的用意,誊嬷嬷是要借杏花的手无声无息的杀了她。 锦儿眼中满是惊慌,她也猜到了杏花此举的用意。就在她要起身时,苏眉笙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死死的按着,不让她起来。 杏花举起手中的匕首,对准苏眉笙猛的刺了下去。 “哧!”安静的屋子里响起了尖刃刺破皮肉的声音。 苏眉笙用后背硬生生的受住了这一刀。 锦儿死命捂着嘴,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仍由眼泪唰唰直落。 一刀之后,杏花还未停止,再度举起手又狠狠刺下,一刀、两刀、三刀…… “哧哧”声的不断响起,在死寂一般的屋子里尤为清晰。 月光里的那半颗人头的影子慢慢退去,还原了月光原有的完整的光影。 接连手起刀落的杏花突然顿住,停止了动作,暴睁的双眼复又闭上。 此刻的杏花是安静的,无害的,可她的脸上,手上,身上全都是斑斑血迹,尤为骇人。 瞥见月光里没了那半颗人头的影子,苏眉笙长松一口气,无力的趴在了床上。她的背后已然血肉模糊,鲜血直冒。 猜到誊嬷嬷的阴谋后,她就知道今晚这一劫逃不掉了,为了保住性命又不暴露痕迹,她只得咬牙用后背承受了杏花的一刀又一刀…… 被这一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锦儿慌忙摇着苏眉笙。 “我没……事……”苏眉笙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三个字。 听到苏眉笙说话了,锦儿忍不住的“呜呜”哭出了声,忙下床夺下了杏花手里的匕首后,去翻找着止血的布和药。 直到这时,紫萝和夏红才急忙跑过来,乍然见到这样血腥的场景,两人纷纷吓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为何不要我们过来抓住杏花?”紫萝白着脸的问道,她能明白苏眉笙当时是不希望她们过来,但不明白为何不要她们过来? “方才,誊嬷嬷就在窗外。”苏眉笙孱弱的答道。 “啊?”三人皆都一惊。 “那时我们若是出声说了话,一切都会暴露。”苏眉笙道。 三人立马知晓了苏眉笙为何拼死都要忍着被杏花猛刺的良苦用心。 “夏红快打盆水来。”紫萝说着便拿起桌上的剪刀,爬上床撕剪着苏眉笙背上早已被血肉浸透了的衣裳。 夏红急忙出屋去打水。 经过一阵繁忙,终于止住了苏眉笙背后的流血,并上药包扎好了伤口后,三人才坐在了苏眉笙的身旁担忧的看着趴着的她。 “杏花该如何办?”紫萝问道。 待明日早上,众人都醒来时,一定会指责杏花的行为,这对于什么都不知晓的杏花来说是最无辜的。可若此事就此隐瞒了下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会暴露出苏眉笙是清醒的。 这种两难的选择,让三人没了主意。 良久,苏眉笙才开口道:“把杏花绑起来。” “你是要将她送去慎邢司?”紫萝道。 “嗯,这不正是誊嬷嬷想要的结果嘛,我被杀了,杏花做了替死鬼,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她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苏眉笙道。 “可你如今并没有死,如何瞒过誊嬷嬷?” “天明之后,只要有人醒来,你就……”苏眉笙将脑海里想好的计划说了出来。 苏眉笙说的计划很完整,也无懈可击,三人都没有反对,只是这样就会牺牲掉杏花。 “紫萝,你找个机会悄悄对杏花说……”如何替杏花开罪,苏眉笙也已想好,唯有这样,杏花才能保住性命。 “好!”紫萝点着头的应道。 三人动手将杏花绑住,搬到了一个角落里让她坐着。整个过程,杏花都是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眉笙,别说话了,休息会吧。”锦儿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苏眉笙,心疼不已。 趴着的苏眉笙虚弱的笑了笑:“我也是该休息休息了……”话未说完,便没了声音。折腾了半夜,又深受重伤的她已然支持不住的睡了过去。 三人没有再出声,都呆呆的看着苏眉笙。 谁也没想到誊嬷嬷会有这一招,一来就对苏眉笙下手。为了顾全大局,她宁愿冒死“中”计。若是今晚大家都已睡下,待明日醒来时,就真的只能见到她冰冷的尸体了。 这种后怕,每个人都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马上要天亮了,你们去睡会吧,我来守着眉笙。”锦儿轻声说道,她怕声音大了会吵醒刚睡着的苏眉笙。 “我睡不着。”一直没出声的夏红哽咽道。 “我也睡不着。”紫萝叹了口气。 经过今晚,不知道下一个无辜的“凶手”会是谁?受害者又是谁? 她们不知道誊嬷嬷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何六尚要如此针对礼仪司? 似乎在郭嬷嬷死后,礼仪司的天空就变了。 而这一切的答案,只有苏眉笙知道。 …… 黎明破晓时分,礼仪司宫女们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紫萝的一声尖叫。 也正是这一声尖叫,惊醒了屋子里所有的宫女,贯穿了整个礼仪司。 “杏、杏花……”紫萝一脸惊骇的看着角落里被绑着的杏花。 不知是时辰已到还是这声尖叫,被绑着的杏花动了动眼皮后,睁开了双眼。当发现自己被双手反剪的捆绑时,便开始了不断的挣扎:“你们为何要绑我……” 被紫萝这一喊,所有的宫女都看向了杏花,也正是这一看,全都吓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慧心巧思 第一百二十四章慧心巧思 被所有人看着就已经让人感到不适,更奇怪的是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惊吓,令杏花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看自己。 血,到处都是血。她还闻到了时不时传入鼻端的血腥味,由此可见她脸上也一定有血迹。 “啊!”杏花自己被这一身的血吓得惊叫起来,挣扎的越发厉害了,嘴里语无伦次的喊着:“不,不是……血,血哪来的……为何会有血……” 紫萝慢慢走近杏花,试探的问道:“杏花,你,你杀人了?”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杀人了?”此时的杏花比紫萝更加惊恐,不停的摇着头。 “刀!”另一个宫女眼尖的发现了杏花脚边的那把沾满了血的匕首。 “啊……”所有宫女皆都一声大叫的退出好几步,谁也不敢接近仿若毒蛇猛兽般的杏花。 “你杀了谁……”紫萝在问出话的同时转头视线四处看着。 其他人也纷纷寻找着屋子里还有没有其他有血的地方。 通铺上所有的人都已下了床,唯独苏眉笙还卧在床上未起来。 “眉笙?”紫萝故意叫得很大声,一边让所有的人都能听见这个名字。 果然,名字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苏眉笙的方向。 此时的苏眉笙背对着众人而睡,在她的背上有着一大块殷红的血迹。 众人为之一震。 毫无疑问,杏花杀的人就是苏眉笙。 “眉笙?”这一回,紫萝叫的很轻很轻,就像是怕吵醒了正在睡觉的人似的。她缓缓朝苏眉笙走去,在她的身后跟着所有的人。 苏眉笙没有反应,甚至都未曾动一下。 走近床边,紫萝伸出颤抖的手摸上了苏眉笙的肩。 这时,一声轻微的呻吟从苏眉笙的嘴里发出来。 也正是这一声呻吟,让所有人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 “太好了,你还活着!”紫萝差点喜极而泣。 苏眉笙一点一点艰难的转过自己的身体,露出了一张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和一双无神的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紫萝问道。 “我也不清楚,昨晚,杏花突然得了失心疯似的,拿起刀就对着我乱刺,我怕她伤害到你们,就拼了命的把她给绑住了,我若不是替自己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只怕是活不到此刻了……”由于体力不支,苏眉笙说的有些微微气喘。 “别说了,我们都知道了。”紫萝心疼的止住了苏眉笙的说话。 苏眉笙复又微微转动身体,闭眼侧卧着。如今她的戏已经演完,后面的就交给紫萝了。 “不,不,不是我……我没有要杀你……眉笙姐,我从未想过要杀你……”听得满脸泪痕的杏花大喊着。 “你还说你没杀人,看看你身上的,脸上的血,难道是被人抹上去的吗?”一宫女呵斥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狡辩?” “平时真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眉笙对你那么好,你反过来要杀她,你的良心让狗给吃了?”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等着坐大牢吧。” 面对众人的指责杏花只觉得又害怕又惊慌,苏眉笙说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可为何她身上会有这么多的血?想不明白的她此时此刻除了哭就只能是哭。 顷刻间,屋子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嘈杂声,哭喊声和指责声。 “锦儿,还愣着作甚,赶紧去请太医啊。”紫萝趁机催促道。 一直都处在惊懵里的锦儿这才回过神,忙跌跌撞撞的出了屋子。 于此同时,屋外也站满了围观的太监们,他们纷纷垫起脚,朝里张望着,议论着。 不知何时,誊嬷嬷已然站在了最外围,冷眼旁观的看着听着眼前的一切。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她的嘴角有着一丝笑意。 刚挤过围在门口的太监们的锦儿,被小贵子一把抓住。 “锦儿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小贵子问道。 一眼瞥见不远处的誊嬷嬷,锦儿忙做出了一副慌乱的表情,声音不大不小道:“唉,别问了,再耽搁下去,眉笙就快死了。” “什么?”小贵子吓得一愣:“怎会如此?” “昨夜也不知杏花发了什么疯,居然想杀眉笙,若不是媚笙被痛醒了,将她制住,指不定还有多少人会受伤呢,不跟你多说了,我还得去请太医……”锦儿甩开小贵子的手,急匆匆的走出了礼仪司。 锦儿的话周围的太监们又岂会听不到?一个个的脸上全是震惊。 原本嘴角还有一丝笑意的誊嬷嬷,脸上一僵,喃喃自语:“苏眉笙还没死?哼,你的命真够大的。” 随即,誊嬷嬷的脸上立马换上了一副神色匆匆的表情,走近太监后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人,“让开,都让开,杵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誊嬷嬷的声音,所有的太监们立马都让开了一条道。 誊嬷嬷走了进去,一双看似慈祥却散发着鹰一般光芒的眼睛巡视着整个屋子。 屋子里一片混乱,空气中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杏花被捆绑着蹲在角落里,脸上是血与泪的混合物,整个人狼狈不堪。而苏眉笙侧卧在床上,后背一片血迹,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见誊嬷嬷来了,原本嘈杂的宫女们都停了嘴,看向了她。 “究竟发生了何事?”誊嬷嬷神情严肃的问道。 身为领头宫女的紫萝站了出来:“嬷嬷,事情是这样的,今日一早上奴婢们醒来时……”紫萝详细的说着大家都看到了的情况。 当听到苏眉笙尚无性命之忧时,誊嬷嬷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安慰,连忙关心道:“请太医了吗?” “已派人去了。”誊嬷嬷这样的表情落在紫萝的眼里,有的只是虚伪。 “那就好。”誊嬷嬷转头一见到杏花,脸色顿时一变,厉喝道,“把杏花送去慎刑司,对于这种敢擅自行凶,目无王法的人,绝对不能姑息。” 立马引起了一群为苏眉笙而不平的宫女们的应和,纷纷抓起杏花推推搡搡攘攘的出了屋子。 “嬷嬷,奴婢没有杀人,没有……”极力想要辩解的杏花话还没说完,就被众人给推出了屋子。 “嬷嬷,这件事奴婢看得最清楚,奴婢与她们一起去趟慎邢司,大人问起来奴婢也能回答。”紫萝主动请缨道。 嬷嬷点了点头:“一定要还苏眉笙一个公道,不能平白无故的就这样被刺伤,不然,不然日后谁还敢来礼仪司?”此话她说的义正言辞,任谁听了都觉得她是位正义之人。 “是,奴婢明白。”说完,紫萝紧跟着出了屋子。 一身是血的杏花一出屋子,围观的众人立马让开了一条道,阳光下的杏花因脸上的血和泪交替混合,越发显得憎恶可怖。 “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我是冤枉的……”心中委屈的杏花不死心的哭喊着,叫着冤屈。 紫萝听得不耐烦了,拿出帕子直接塞进了杏花的嘴里,毫不客气的说道:“冤枉?血在你身上,刀在你脚边,人被你刺伤了,怎的冤枉你了?” 就这样,一行人出了礼仪司。 来到慎刑司后,在宫女们众口一词下,杏花被押入大牢听候审判。 凶手杏花被关之后,众宫女也纷纷回了礼仪司,只有紫萝留了下来。 紫萝走入大牢,站在牢门外看着依旧被捆绑着,满脸绝望的杏花还在不断的哭泣,她眼里有着无限的怜惜。 “别哭了。”紫萝轻声说道。 突然听到这样轻柔的声音,杏花抬起头,用通红的双眼怔怔的看着紫萝。 此时的紫萝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横眉怒目的模样,换上的是平和的神情。 “我和眉笙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却让杏花的眼泪流得更猛了:“可我身上为何会有血?媚笙姐为何会受伤?” 紫萝看着这样的杏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真是我刺伤的眉笙姐吗?”紫萝的表情里,让杏花忍不住心里发紧的问道。 紫萝点了点头:“你是刺伤了她,但不是你自愿刺伤的,你只是被人控制了,身不由己下做出了这样的行为,因此眉笙并不怪你。” 杏花震惊的看着紫萝,她是听得是懂非懂,可有一句话听明白了:就是她刺伤的苏眉笙,这是事实。 “如今没有时间对你解释太多,你只要记住一句话,想要保命,你就得装疯。眉笙一直说你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刺伤她,因而你必须要装成失心疯的样子,才能够逃过这一劫。”紫萝郑重的交待着。 杏花愣愣的听着,已完全忘记了问话。 “到时你会因犯了失心疯而被送出宫,只要出了宫,你就安全了。” 直到此时,杏花才完全听懂了,不停的点着头。 “过来,我给你松绑。” 杏花乖乖的一步一步挪过来,任由紫萝替她松了绑。 刚一松绑,杏花就扑通跪了下来,不断的磕着头:“紫萝姐和眉笙姐的大恩大德,杏花一辈子没齿难忘。” “出了宫后,对此事要一字不提,切记!” “是!” “自己多保重。”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变废为宝 第一百二十五章变废为宝 苏眉笙被刺伤的事,仅仅一个上午,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上至主子,下至奴才,没有不知道的。 而其中更多的是看笑话或讽刺。 毕竟在宫中有一个小小的奴才,能够坐上龙辇,还深受皇上的欣赏,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嫉妒的事。 如今这位奴才被刺伤,生死不明之下,在后宫不同版本的流言蜚语传来传去渐渐就变了味,最终成为了统一的传言:苏眉笙因太过嚣张跋扈,恃宠而骄,而得罪了太多的人,以至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才会出手想要置她于死地。 在看笑话和讽刺的人中,最高兴的莫过于陆卿云。 此时身处重华宫内的陆卿云,脸上差点没笑出一朵花来,即便苏眉笙没死,可这么久以来她终于能扬眉吐气一番了。 “只可惜这一次没能整死她,本宫心中的这根刺就还不能连根拔了。”高兴之余的陆卿云多少还有些遗憾,“她的命真是够硬的。” “听说只剩一口气了,能不能活过来还不一定了。”一旁的珍珠迎阿道。 “哼,你可别小瞧了她,她就是个乌龟王八命,俗话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本宫三翻四次都没整死她,这一次伤得这么重居然还吊着一口气的没死,本宫就是担心会不会下一刻她就能活过来了。”陆卿云虽化着精致的妆容,却也无法遮掩她眼角因过于忿恨而泛起的皱纹沟壑。 “这次她伤的可真不轻啊,背后都被刺烂了,血流了不少不说,还深可见骨。” 听到这里陆卿云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若果真如此,那可就太好了,就算不死也会疼死她,本宫心里这口恶气也算是有了出处。” “娘娘说的是,人死容易,可活受罪就难熬了。” “唉!”陆卿云做作的叹了口气,翘起兰花指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谁让她只是一个下等宫女呢,若是稍微有些身份,本宫也可以去瞧瞧嘛。”语气里说不尽的挖苦。 珍珠也露出了嘲笑:“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去看啊,万一因您的几句话,将原本还有一口气的苏眉笙顿时气的吐血不止,没了气息,那岂不是就呜呼哀哉了。” 这话听得陆卿云一阵大笑:“咯咯……” 珍珠也就势捂嘴而笑。 “本宫就好好瞧着,还真就不信她这一回能活下来。”陆卿云心情大好的走出主屋,来到了走廊前的一盆正含包怒放的红色茶花前摆弄着枝叶,随口问道,“香贵人那边近日可有动静?” “奴婢一直派人监视着,这段时日香贵人都是深居简出,很少外出,也不见她与他人有过接触,安分的很。”珍珠汇报着情况。 陆卿云嗤之以鼻道:“她不是一直都很依赖苏眉笙吗?如今苏眉笙就剩一口气了,本宫倒要看看她重视的这粒棋子折了后,这盘棋她还如何下?” “是香贵人自不量力,非要与娘娘斗,可斗了这么多年,从妃斗到了贵人。可娘娘您呢,依旧稳坐皇贵妃之位,奴婢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来跟娘娘您斗。” 陆卿云掏出丝帕擦了擦手,轻笑出声:“他不就是自负清高吗?总认为自己比别人聪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回没有了苏眉笙,本宫看她的后招还怎么出?” “娘娘如今可是时至运来,定当心想事成。”珍珠极力恭维道。 “咯咯……”陆卿云再度发出了一阵笑声。 …… 相比重华宫内的笑容,香贵人的禧贞宫内就要沉静很多。 站在窗前,望向窗外的香贵人,一直就这样静静的站着,宛若一尊雕像。 “主子,您已经站了一晌午,歇歇吧。”贴身宫明月女关心的说道。 香贵人仍旧不言不动的站着,对明月的话置若罔闻。 主子不出声,奴才就只能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香贵人幽幽的问了句:“苏眉笙的情况如何了?” “奴婢打听过,她如今情况不佳,人处在半昏迷状态,太医虽为她开了药方,上了药,情况能否好转,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香贵人又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香贵人才缓缓转过身来,秀眉紧蹙:“这件事情很是蹊跷,那宫女为何要刺伤苏眉笙?” 宫中的传言,香贵人并不相信,嚣张跋扈非苏眉笙的心性,反而韬光韫玉更符合她的性子。 “听说是那宫女得了失心疯,半夜突然发狂,拿起刀就杀,苏眉笙运气不好,正好被她刺伤。” 香贵人摇了摇头:“事情不应如此简单,以她的聪慧和警惕岂会这么容易中招?若真是那宫女得了失心疯,在紧急关头她不会大叫?若是她大叫出声,其他的宫女不会醒来?这一切发生的太诡异,有很多地方都不合常理。” 被自家主子这样一说,明月突然觉得很有道理:“主子说的在理,在夜里被刺伤时只要苏眉笙大喊出声,就一定会引起人的注意。奇怪的是,她们都是在清晨才发现此事。可见,苏眉笙并没有叫出声。” “这就是蹊跷的地方。”香贵人在贵妃椅上坐下,拿起团扇,轻轻地摇着,思绪游走。 “主子,您在想什么? “本主在想苏眉笙为何要这样做……” 这时,一名宫女从外面走进来:“主子有一位叫锦儿的宫女送来了一封信。” 还未等明月接过来信,香贵人一伸手拿过了那封信,遂拆开一看。刚才还一脸沉凝的表情瞬间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原来如此。”香贵人喃喃自语道。 明月见主子的神情突然变得轻松了,心中好奇,却不敢开口问。 香贵人斜了一眼身边的明月:“你是不是想知道这封信里面究竟说了什么,会让本主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是,奴婢是很好奇。” 香贵人难得轻松的打起了哑谜:“那就将这份好奇埋在心里吧。”她也不再多说,将信收了起来,柔柔道,“本主饿了。” “奴婢这就去准备。” 待明月走后,香贵人却又再次拿出那封信,打开后,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奴婢受伤乃计中计,假以时日,便可连根拔起。 香贵人的视线从信上移开,看向了窗外:“苏眉笙,你这一招走的太过凶险。若是万一没成,岂不是连命都丢了?” 话虽如此,可是她的嘴角却扬起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她看中的人果然没错,有勇有谋。 …… 礼仪司内在一阵嘈杂和混乱之后,渐渐归于了平静。 苏眉笙经过太医的诊治,并上了药,服了药之后,为了便于她的养休,誊嬷嬷特意要挪出一间主屋来给她养伤,但被苏眉笙给拒绝了。 苏眉笙的理由是,自己只是个奴婢的身份,不应住在主屋,反而愿意去后院的一处放置杂物的屋子里住一段时日。 在苏眉笙的坚持下,誊嬷嬷只得同意。也只有誊嬷嬷自己嘴清楚,苏眉笙的提议正中她的下怀,有苏眉笙在跟前,反而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发现。 于是乎,当天苏眉笙便被转移到了清理干净后的杂屋里,锦儿随同前往,便于照顾。 杂屋里,锦儿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瘦肉粥,一口一口细心的喂着苏眉笙,只是锦儿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小嘴嘟得老高。 “谁惹你生气了?嘴上都能挂油壶了。”吃过一口粥之后的苏眉笙故作不明白的问道。 锦儿看了一眼这间杂物堆得七零八落,破破烂烂的屋子:“为何一定要住在这里?” “你想我再被刺伤一回吗?”苏眉笙反问道。 闻言,锦儿神色一变,惊恐的直摇头。 经历过凶险的一次,谁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这个地方看似陈旧不堪,却是最安全的。你看这四周都是封闭的,只有一扇小窗和一扇门,夜里我们只要把门关上,就谁也进不来了。就算真要有人进来了,这里这么多的杂物,我们清醒的人都会一不小心就碰着,那些神志不清的人岂不是会碰撞的更厉害?一旦有声响,我们也能立马知道。” 被苏眉笙这样一解释,锦儿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想用这里的杂物为我们预警?” 苏眉笙微笑着点点头:“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养伤,不怕誊嬷嬷再次使坏。” 谁也不敢保证,誊嬷嬷会不会借着苏眉笙重伤之时,乘胜追击的再来一次。若真要如此,即便有十个锦儿也不是对手。 “为何不早对我说?害我一直都在替你不值。”锦儿红着脸讪讪道。 “其实,我最看中的是屋外的那堵高墙。” 锦儿一愣:“你还打算翻墙出去?” “那是自然,几日后待我好些了,就可以翻墙出去了。” “你为何还要翻墙出去?” “我想去誊嬷嬷住的离心冷宫去看看,寻找一些她研制蛊毒的证据。”这个想法苏眉笙一直都有,只是尚无机会,正好借着此次养伤的机会,溜出礼仪司去查查。 “我也要去。” “依你,我们俩一起去。”苏眉笙笑道,锦儿的脾性她早已料到,只要她一说,锦儿铁定会跟着。 被苏眉笙一番开解和解释,心中再无顾虑的锦儿便专心喂着苏眉笙。 又喝了几口粥之后,苏眉笙问道:“那几封信都送出去了吗?” “都送到了,就连香贵人的信我也一起送到了。” 苏眉笙这才放了心:“我就怕菲菲她们一听到我受伤,便特意跑来礼仪司。如今的礼仪司就是个龙潭虎穴,一旦引起誊嬷嬷的注意,说不定就会因为我而连累了她们。” “菲姐姐一听说你受伤了,急的差点哭出来,马上就要过来看你,还婉姐姐拦住了她。” “我就知道婉仪总是能跟我心灵相通,我从来不担心她,只担心菲菲和亭虞。花袭人的信送到了吗?” “也送到了,仁贵人更加冲动,若不是我拦着,她也早来礼仪司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意外来客 第一百二十六章意外来客 闻言,苏眉笙忍不住笑了:“她这是心存感恩,上一次我们我救了她,她一直记在心上,这次我受伤,她只要知道了就一定会来,我才会提前让你写了信,给他送去。现下我身边所有有联系的人,一个都不能让誊嬷嬷知道,就怕哪一天,我抓住了她的把柄,她情急之下会从她们身上下手。” 这次杏花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既借刀杀了人,又让她苏眉笙无还手之力。 在苏眉笙想起了杏花时,锦儿也想到了这位可怜的姑娘。 “可惜了无辜的杏花。”锦儿无奈的感叹道。 “只要待誊嬷嬷被绳之以法尘埃落定后,我再想办法还杏花一个公道。”此事,苏眉笙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打算,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 入宫后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宫中女子没到出宫年龄被赶出了宫,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会因名誉受损而遭到万人嫌弃和唾骂。 在相处让杏花装作失心疯时,她就决定不能因为心肠歹毒的誊嬷嬷,而让杏花后半辈子都活在被人诟谇中。 “眉笙,你真好。”锦儿被感动的眼圈红红。 被杏花伤成这样了还一心在为杏花着想,这世间除了苏眉笙,不会再有第二个。 “不知道是谁方才还在生我的气……”苏眉笙挤眉弄眼的逗弄道。 一听这话锦儿又嘟起了嘴:“谁让你不跟我说清楚的,我就想你能住好点的屋子,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这就是为何我会说是婉仪最了解我?我做的事说的话,她能马上领悟其中含义,你跟了我这么久,对我却不胜了解。” 锦儿不好意思的蠕蠕道:“那是因我没有你们聪明,你和婉姐姐都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能相比的人寥寥无几。” “有一个人可以与我们相媲美。” “香贵人?” 苏眉笙点了点头。 “你们不一样。”锦儿虽不如苏眉笙,却并不笨,自上次去禧贞宫喝过茶之后,她心里就清楚,香贵人再聪明,与苏眉笙也不是一类人。 “倘若日后我们与她为敌,鹿死谁手,就难说了。”苏眉笙闪动着熠光。 每与香贵人接触一次,苏眉笙就越觉得她的高深莫测。饶是如此,苏眉笙反而有一种激流勇进,跃跃欲试的冲动。 她不怕事,更不怕难,越难越有斗力。 锦儿看向了她:“眉笙,我如今是不喜香贵人,甚至有些怕她,可她如此娇弱又怎会是你的对手?我见着她只是有些心思过重罢了。” 面对这样的锦儿,苏眉笙只能暗自摇头。 香贵人无疑就是第二个陆卿云,只不过陆卿云过于狠毒,而香贵人过于阴冷,一个跋扈与表面,一个潜藏与暗中,两人的本质却都是一样的。 等有一日真要扳倒了陆卿云,日后香贵人与她苏眉笙是敌是友,谁也无法预料。 苏眉笙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推开了锦儿手里的粥碗:“不吃了,饱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再去内务府弄点补品给你补补。”锦儿收拾起了碗筷。 闻言,苏眉笙突然笑了:“若不是有顾忌,还用得着你去找补品吗?” 这话锦儿听懂了:“我送信时,菲姐姐和虞姐姐正在婉姐姐的行宫里吵着要来看你,桌上堆满了补品,可婉姐姐就是不让她们送。” “因此我才说婉仪最懂我,即使她们人不到,若是礼品到了,也一样会暴露。一个小小的下等宫女为何会收到如此多嫔妃们送来的礼品?这本身就不合规矩。”苏眉笙道。 “你和婉姐姐都是很聪明之人,哪里是我们这些愚笨之人能够比得上的?我能做的也就是为你煮煮粥,熬点汤药之类的。”一脸憨厚的锦儿说的很是实在。 “锦儿如此贤惠温柔,将来定能找到一个好情郎。” 说起这个话题,锦儿的脸顿时红的像个柿子,却手脚不停,扶着苏眉笙再度趴下,为她盖上了薄被,“太医说这几日你千万不可动作太大,以免撕裂了伤口,你先睡会,我出去了。” 头枕在双臂上的苏眉笙这回算是消停了。 锦儿才端着碗出了门,为了保证苏眉笙的安全,她出门后,直接在门上落了一把锁,这样就谁也进不去了。 听着门外落下了锁声,苏眉笙暗自笑了起来,笨人用笨办法,有时也挺管用的,最起码她能够安安心心的好好睡一觉。 ……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当苏眉笙睁开双眼时,屋内已经点起了烛灯,锦儿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想翻个身,可是刚一动,背部就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忍不住呲牙裂嘴的呻吟出声。 “很疼吗?” 倏地,从她头顶上传来了一道清然的声音。 苏眉笙吓了一跳,一扭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皇,皇上?”因过于震惊,苏眉笙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她怎样也没想到,段景焕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的段景焕正端坐在这里唯一的一张残破的椅子上,位置不偏不倚,就在她的前方。 苏眉笙现下睡的这张床其实就是几块板子拼接而成的简单木板床,床下用两根长凳子撑着,因周围都堆着不少杂物,这张临时拼凑的床就摆在了屋子的中间。 如今段景焕就坐在她的前方,岂不是将她的睡姿一览无遗? 苏眉笙紧忙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也不知方才睡着了后有没有流口水。 嘴角没有口水的苏眉笙这才免去了一丝尴尬,却又换上了另一种尴尬,那就是她无法起身行礼,只能这样趴着的面对当今圣上。 “请皇上恕奴婢无法起身行礼之罪。” 对此,段景焕不以为意,倒是一脸的明知故问:“见到朕很吃惊?” “是。”苏眉笙半天才答出一个字,这样的场景她能不吃惊吗。 皇上亲临这破屋子就实属罕见了,更甚者还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来看望一个小宫女? 段景焕越发来了兴致,追问道:“你是觉得朕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还是觉得朕不应该此时出现在这里?” “都,都有。”苏眉笙如实的回答。 说话间苏眉笙偷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锦儿。 奇怪的是两人说了这么一通话,锦儿居然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连皇上来了也不知道。 “她已被朕点了睡穴。”看透了苏眉笙心里所想的段景焕随口说道。 苏眉笙一顿,原来锦儿并非睡着了,只是不想锦儿发现大庆皇帝来此,才点了锦儿的睡穴。 “皇上何时来的?为何不叫醒奴婢?”苏眉笙心中的疑问一串一串。 段景焕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了指燃烧到一半的蜡烛:“朕来了有半只蜡烛的时辰。” 这个时间可不短。 “就,就一直看着奴婢?”苏眉笙一脸的诧异。 皇上不是应该都很忙的吗?为何会在这破屋子里干坐半只蜡烛的时间? 段景焕没有回答,只有他自己知道,苏眉笙的睡脸如同她往常一样的迷人。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无法移开视线,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坐了半只蜡烛。 “为何让自己受如此重的伤?”段景焕转移了话题。 “奴婢此次中计,是故意的。如若不然,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若万一被刺中要害了?” “那就只能怪奴婢命薄。”当时的苏眉笙并未想这么多,在发现誊嬷嬷就在窗外时,她便决定以身试险。 一丝不快闪过段景焕的眸中,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抬头望向窗外,负手而立。 苏眉笙无法看到背对着她的段景焕的表情,也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领教过瞬息万变的龙心,此刻她不敢随意开口。 “日后没有朕的许可,不允许再冒如此大险。”他的声音有些清冷,不似方才的平和。 苏眉笙想了想,才开口道:“并奴婢不怕死,只是在突发情况下若一味的只图安全,反而会错失良机。” “朕说了不允许,就是不允许。” “是。”苏眉笙答得不情不愿。 嬷嬷的阴险和狠毒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若是不入虎穴,又岂能焉得虎子?只是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只能闷在心里。 “不要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朕就看不出来。朕允许你这一次独自面对此事,是认为你能够独自处理且能自保。但就目前来看,以你一人之力,恐怕无法对付她。因而,朕决定……” “奴婢可以应付。”苏眉笙急忙道。 段景焕缓缓转身,走到床边微微低头看向了她:“朕不想此事再有第二次发生。” “不会了,不会再有下次了。”苏眉笙妥协了。 若是段景焕不让她插手誊嬷嬷的事,她想要扳倒陆卿云的计划就会落空,能抓住的也仅仅只有一个誊嬷嬷而已。 如今陆卿云已经开始不折手段的向她身边的人下手,她就不能再隐忍着不发,此次若是不能扳倒陆卿云,往后只怕就会有更多的人遭到毒手。 就为了这,她都不能就此放弃此次的行动,因而,她妥协在了段景焕定下的桎梏里。 苏眉笙的保证并没有得到段景焕的信任,他的眸中不断闪动着犹豫。 拼命三郎这四个字放在苏眉笙的身上恰如其分,不说远的,就拿上次为侍卫们解暑降温一事,她就能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她所做的一切,他都历历在目。 那日得知宫中有人下蛊时,他就有了决策,却被苏眉笙的毛遂自荐给搁浅了。 他相信了她,放任她去处理。 结果,换来的是今日她的身受重伤。 于是,他后悔了。 听过太医的称述,他不用看,光听就能想象到她背上触目惊心的那些伤。也更能想象到不止一刀,且还是刀刀入肉的那种椎骨之痛。 她如何忍下来的? 那一瞬间,他的心在紧缩,紧缩的令他无法呼吸。从未盼着入夜的他,不再理会朝政,而是一直站在大殿门口,盯着太阳,等着夜幕…… 直到这一刻,他见到了她。 他紧缩的心才慢慢松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来客两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来客两人 “朕派一名宫女随身保护你。”犹豫过后,段景焕说道。 “皇上,若奴婢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陌生人,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苏眉笙委婉的拒绝。 “这件事本就不该由你一个人来承担,能够在宫中下蛊就是大忌,朕完全可以派人直接将她拿下,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这时,苏眉笙沉默了。她不能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但若是不说,又如何能劝段景焕改变主意? 两难的境地让她无言以对。 段景焕很熟悉她的这种沉默,她这不是顺服,而是无言的反抗。 “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奴婢不敢说。” 这话倒是引起了段景焕的兴趣,剑眉微微一挑:“居然还有你苏眉笙不敢说的话。” 苏眉笙再一次沉默着。 “说,一定要说实话。”段景焕下了口谕。 “奴婢一直怀疑这位誊嬷嬷还另有阴谋。”事已至此,为了能继续与誊嬷嬷斗下去,苏眉笙不得不将心中一直存有的另一个疑惑说了出来。 段景焕没有说话,他知道一定还有下文。 “誊嬷嬷对自己的主子之死,心有愧疚,也由此产生了怨恨,她敢冒宫中之大不违而偷偷研制蛊毒,应该是有报复之心了。” “她的主子……你是说贺妃?” “是,她怨恨……”苏眉笙说到这里,偷偷看了一眼段景焕。 没想到恰恰就与他的视线对上了。 她急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仅这一眼,段景焕便明白了她要说的话:“她怨恨朕褫夺了贺妃的封号,打入冷宫?” “是!贺妃是在冷宫自缢的,也是誊嬷嬷亲眼所见。以誊嬷嬷这种锱铢必较的心性,亲眼见着自己主子在眼前而殁,她不会无动于衷。” 听到这里,段景焕轻叹一声:“当年纵火之事,朕心里清楚并非贺妃所为,她没有如此狠毒。即便那枚簪子是她的,朕也不相信。” “皇上为何还要撤封了贺妃的封号?” “一个妃子被活活烧死,一个行宫死伤过半,如此严重之事,她焉能脱了罪责?纵然不是她所为,却也是她的贴身奴婢所为,她能毫无责任?自古士兵出错罚将领,既然她一人担下了此事就得受罚。况且,烧死几十条人命只是褫夺了她的封号,这还是朕念在她那几年医治了后宫嫔妃的德行上给予的轻判。” 一番话下来,足以见识到段景焕的睿智、果断和英明。 苏眉笙怔怔的呆愣着,她本就知晓他并非无情之人,这一刻,她越发的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种令人震撼的魅力。 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后宫之中,所有人都在精打细算的算着自己的小算盘,诸不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尽收在了这位大庆皇上的眼底,只是他从不参与,才会让他们疏于防范,最终也没了抵抗之力。 朝中上下,宫中内外,只有这位皇上才是真正最清醒,最理智,也是最厉害的人。 难怪他能成为一国之君,一朝之主! 由此,苏眉笙不禁会想:那他会不会也已知晓自己此次对付誊嬷嬷的真正目的? 一个激灵涌遍她的全身,顿然一身冷汗的她不敢去想。 苏眉笙心虚的偷瞄了一眼段景焕。 两人的目光又一次撞上。 这两次都并非偶然,而是段景焕一直都在注视着她,只是她并未发觉罢了。 他墨眸中闪动着的熠熠精光,直袭苏眉笙的内心。 无处可躲的她紧忙垂下了眼帘,以此来逃避自己的心虚。 此刻,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最终,段景焕打破了这种凝固:“你是说誊秀妹想以研制的蛊毒来危害宫中的人,以此为要挟来报复朕?” “是!”苏眉笙点了点头。 “她敢!”顿时,一股摄人的冰寒之气从段景焕的周身爆射出来。 敢挑战皇权,无疑与找死! 逼人的寒气让苏眉笙感受到了他不怒自威的威厉。 “此事过于严重,你不用再插手了。”段景焕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苏眉笙缓缓抬起双眼看向了他:“皇上,抓人容易,杀人也容易,可想要完全清除掉她研制的那些蛊毒,并非只是抓住了她便可完成的。”这一次她没有带任何情绪,而是细心的分析着:“狡兔三窟,连只兔子都会有三个藏身之地,更何况如此狡猾的誊嬷嬷?她若是真有了报复之心,就势必会在不同的地方藏匿她研制的那些蛊毒,离心冷宫只是其中之一,礼仪司是其二,若真有其三了?” 誊嬷嬷能独自一人在冷宫一待就是十年,仅这份忍耐力就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那么誊嬷嬷有目的,也就在情理之中。 段景焕看着她,眸光在不断闪动。 她话中的意思他已了然,话中表达了她还想继续与誊嬷嬷斗下去,不想就此放弃。同时,对于誊嬷嬷的分析也不无道理,真要抓了誊嬷嬷直接“咔嚓”一刀下去,是解决了能看见的问题。可是看不见的问题呢?也就成为了永远存在的隐患。 闪动的眸光乍然停止,不再闪烁归于平常,段景焕转身朝门口走去。 “皇上是应允了奴婢的请求?”从他不反对的态度,苏眉笙猜到了他的用意,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段景焕没有回答,伸手打开了屋门,却说了句完全不相干的话:“把鸡汤都喝了。”说完,便出了屋子,投入了暗夜里。 随即传来一阵衣袂飘飘和轻微落地的脚步声音。 苏眉笙一愣,她没想到连段景焕也会翻墙而入,又翻墙而出? 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却要趁无人之际的翻墙? 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来看看她是否安好? 莫名的,她心里有一根弦被微微拨动。 一直趴在桌上的锦儿渐渐醒了过来,揉着双眼,一脸的懵状:“我何时睡着了?” 锦儿的声音提醒了发愣的苏眉笙,她的目光瞟向空空如也的桌子,并未发现有鸡汤的影子。 鸡汤在何处? 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床边,才发现床边正放着一个对她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食盒。 这种由紫檀木雕刻而成的食盒是皇上的专用之物,即便是后宫嫔妃也无权使用。 毋庸置疑,段景焕所说的鸡汤原来在他带来的这个食盒里。 这是皇上在给她送鸡汤? ……皇上给一个宫女送鸡汤…… “哎呀!”锦儿的一声大叫,吓醒了又一次发愣的苏眉笙。 “怎么了?”这回换苏眉笙一脸懵状。 “我还熬着鸡汤呢……怎的就睡着了……”锦儿说着,慌忙跑出了屋子。 唉!只有苏眉笙知道,她并非是睡着了。 既而,锦儿苦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两手空空。 “鸡汤煮干了?” 锦儿难过的点着头,好不容易从内务府换了一只老母鸡,想给苏眉笙好好补补,结果一觉睡醒,汤没了,鸡肉也糊了。 “看这是什么?” 锦儿顺着苏眉笙手指的方向见到了那个食盒。 “还愣着作甚,赶紧打开。”苏眉笙催促道。 锦儿忙提起食盒放在桌上,一打开盖子,就见到了一个精致的紫砂煲。刚一打开紫砂煲,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就溢满了整个屋子。 锦儿立马一喜:“你从何处得来这么好的鸡汤?”光闻着味,她就知道这是上等鸡汤了。 “御膳房送的。”苏眉笙想也不想的顺口道,对着空气闻了闻:“千年人参,冬虫夏草……” 听苏眉笙一个一个的说着名字,锦儿的脸上也就一点一点的露出惊讶:“这些可都是珍贵难得的补品啊。” “这鸡汤只怕是想要将我补的流鼻血。”苏眉笙皱着黛眉,轻声嘀咕。 “钱御厨这么有钱吗?” “咳……是啊,御厨嘛,总是能雁过拔毛的给自己留点。”睁着眼说瞎话的苏眉笙真是半点都不脸红。 只是钱通达这口锅背得有点大。 “不管了,赶紧趁热吃。”只要有鸡汤,锦儿就高兴,况且还是这么好的鸡汤。 锦儿忙盛了满满一碗,端过来放在椅子上,再将苏眉笙轻轻扶起来倾斜侧躺着,便一勺一勺的喂着她。 鸡汤入口香醇回味,充满了各种药香,苏眉笙不自觉的端过碗自己喝了起来,还不忘说了句:“锦儿,你也喝,多喝点。” 皇上出手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 这一钵鸡汤可是用银子垒砌而成,一滴都不能浪费。 锦儿直摇头:“我不喝。”她舍不得,这么好的鸡汤苏眉笙多喝一口,就能好的更快一些。 “说不定明日还会有。”为了宽锦儿的心,苏眉笙不得不胡诌道。 “这……” “快喝啊,凉了可就不好喝了,若是过了夜就只能扔掉了。” 这话说动了锦儿,她给自己盛了小半碗。 “盛满!”苏眉笙眼尖的瞧见了。 锦儿只得加满了碗里的汤,喝了起来。 片刻功夫,满满一钵鸡汤连着鸡肉和里面的补药,全都被两人扫了个精光,连渣都不剩。 苏眉笙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你先侧躺会,我去洗洗,回来给你换药。”锦儿提起食盒走了出去,出去后还不忘将门关严实。 无法动弹的苏眉笙半坐半趴在高高叠起的被褥上,睁着一双秋目,呆呆地看着某处。 屋子里安静后,尚未恢复体力的苏眉笙渐渐的困意上头,双眼一睁一闭,眼皮开始上下打着架。 就在这时,门突然无风自开,苏眉笙只觉一阵轻风拂过,模糊中似有一道人影闪过。 她心里微微一惊,定睛一看,楞是吓了一跳。 一双透露着担心的双眼正定定的看着她:“你可好些了?” 苏眉笙甩甩昏昏欲睡的头,讶异道:“晋王?” 今是何日子?刚走了皇上,又来了晋王,一晚上连着出现了两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苏眉笙脸上的惊讶表情,段景逸突然笑了:“很好!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失苏眉笙的味道。” 味道? 苏眉笙差点就要低头闻闻自己身上是不是真有什么气味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是亲兄弟 第一百二十八章是亲兄弟 “奴婢好多了,多谢晋王的关心,奴婢……”苏眉笙刚要说无法行礼之类的话时。 段景逸摇了摇头:“跟本王无须如此客套。” “是!” 一段时日不见,她又清瘦了许多,透过烛光,能够依稀看到她背上隐约渗出来的血印。段景逸的内心不由得一疼,伸手想要去抚摸她的背部,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最终,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暗自握紧成拳:“你一向聪慧机灵,为何这次没有保护好自己。” 他的话与段景焕如出一辙。 苏眉笙没想到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有如此高的称道,遂一脸汗颜:“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奴婢也总会有大意之时。” 她无法详说,就只能顺着段景逸的话而言。 “大意?你认为如此拙劣的理由,本王会信吗?” “呃……”被一语道破谎言的苏眉笙从未小瞧过大庆朝的宗室们,可眼前的晋王和皇上,越发的一个比一个精明。 “皇上不应让你插手下蛊之事。” 苏眉笙听得心中暗自一惊:“晋王也知道此事?” 一丝不满闪过段景逸的眼中:“此事虽发生在后宫,却事关重大,皇上已命本王着手调查誊秀妹的背景。 原来如此。 到了此时,苏眉笙也就不再隐瞒,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听完后,段景逸不赞同的摇摇头:“既是将计就计,就该以假乱真,为何真的让自己受伤,还伤的如此严重?”他的语气里有着轻微的责备。 当时的情形,又发生的很是突然,苏眉笙没有想那么多。 段景逸刚从腰间掏出什么时,遂,眼神微微一闪,瞬间,整个人无声的跃到了门框边。 正在苏眉笙诧异之时,锦儿推开门,提着洗净的食盒走了进来。 也由此,段景逸被这扇打开的门遮住了身形。 从苏眉笙的角度望去,能同时见到他们两人,可他们两人之间搁着一扇打开的门而互不相视。 这样的画面很奇怪。 “眉笙,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发觉她神情异样的锦儿放下食盒,朝她走来。 “我,没事……” 苏眉笙刚一说话,门后的段景逸悄然而出的来到锦儿的背后,在她颈项间一点,锦儿立马双眼一闭,软软的往下倒去。 段景逸一把接在手里,将锦儿抱上了另一张小床。 “您点了锦儿的睡穴?”有了段景焕的前车之鉴,苏眉笙即刻就猜到了段景逸此举的用意,他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半夜潜入宫中。 “嗯!” 苏眉笙见着被放置在小床上的宛如熟睡了般的锦儿,她哭笑不得,锦儿何其无辜,一连两次被人点了睡穴。 放好锦儿,段景逸转而关好门后,再次从腰间掏出了之前就要拿出来的一个小瓷瓶。 一见到这个小瓷瓶,苏眉笙就连忙摇头:“晋王上回送给奴婢的,奴婢还没用完。” 她深知这种药对于时常走在刀刃上的段景逸来说就是异常珍贵的保命药,她已经得了一瓶,就不能再收下。 段景逸并不多说,而是径直将小瓷瓶放在了她的枕边,并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这一瓶你收好,说不定日后还能用上。” 无法拒绝的苏眉笙只得微微低头道:“多谢晋王。”两人突然变得如此近的距离,反而让她有些不自然。 即便她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他那双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 “本王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你……”段景逸的语气里有着不放心。 难怪他非要坚持给她第二瓶药,只因他要远行了。 “请晋王放心,奴婢会照顾好自己的。” 段景逸没有说话。 这种沉默,苏眉笙不用抬头都能猜到他对她的不放心。 一晚上连着被两个男人不信任,使得苏眉笙暗自思付:自己如今就这么令人不相信吗?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烛光下,大伤未愈怠于精致梳洗的她,一头乌黑的长发侧披,反而有一种缱绻凝倩,我见犹怜的娇弱之美。 看着看着,他情不自禁的伸手轻轻拨开贴在她俏颊上的一缕丝发。 猛然感受到他的指腹,苏眉笙微微一怔,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段景逸神色自若,眼中泛着少有的深情。而苏眉笙则慌的手足无措,急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再次低下了头。 她最怕这样的情景出现,不论是段景焕,还是段景逸,每每遇上这样尴尬的时刻,她瞬间就变得大脑空空,毫无反手之力。 虽从小就有了青梅竹马的黎靖之,可两人的感情始终都很平稳,既无大的波澜,也无激烈的心跳,在一起时两人都遵守着相敬如宾的礼数,从无越矩之举。在多年的相伴相陪中,两人私定了终生。 现下,乍然出现了段景焕要封她为妃,段景逸要她出宫这样的事,她能做的只有逃避,只为了不负黎靖之对她的好。 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窘异。 不想让本就受了伤的苏眉笙再有心里负担,段景逸打破了这种气氛:“你此次受伤之事,本王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是,奴婢会小心的。”苏眉笙低着头的眨了眨眼,他这口吻,这语气,依旧与段景焕如出一辙,真不愧是亲兄弟。 段景逸站了起来。 由此,苏眉笙不由的暗中松了口气。 他坐在旁边,总有一种让她一动也不敢动的压迫感,生怕不知何动作又会牵引出她无法化解的尴尬场面。 随着他的脚步一声一声远离,苏眉笙猛然抬起头问道:“晋王此次出京是否是因为誊嬷嬷之事?” “嗯。”段景逸点了点头,“本王此去就是去查查她的底,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敢如此放肆。” 果然不出所料。 “您……要多加小心。”苏眉笙嘱咐道。 身形顿住了,缓缓转过身的段景逸目光闪亮的看着她:“你是在关心本王?” “是!”多次被段景逸相助相护过的苏眉笙毫不否认,“誊嬷嬷此人如此阴毒,能得到平常人很难得到的蛊毒研制方法,就可见她的出生地也一定不简单。” “多谢关心,本王会小心。”段景逸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眼中的光亮愈发的明亮起来。 “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晋王能答应。” “说!” “请晋王先答应。” 段景逸微微一滞,还是点头应允了。 “请晋王带上这瓶药膏。”苏眉笙的手里正握着段景逸方才给予她的那个小瓷瓶,怕他不接受,便道:“此物已经是奴婢的了,因此,这是奴婢送给晋王今晚特意来看望奴婢的一份回礼。” 物还是那个物,可性质仅仅因为一句话,而完全不同。 段景逸不仅没有不快,嘴角的笑容反而在不断扩大:“苏眉笙!” “奴婢在!” “你是本王见过最聪颖的女子。” 苏眉笙黛眉一扬,含笑道:“多谢晋王夸奖!” 段景逸走过来接下了那瓶药膏。 为了防止他变卦,苏眉笙又说了句:“奴婢昨晚就是敷了晋王送的药膏,才止住了血,保住了命。如今,那瓶药膏还有半瓶之多,足够奴婢用了。” 段景逸哑然而笑,苏眉笙的用意他又岂会不知? “既然你赠予了本王礼物,本王也不能不回礼,本王的这份礼物你一定要收下。”段景逸反将一军。 苏眉笙一怔:“是!” “将本王来带的东西全吃了。” 东西? 苏眉笙记得晋王进来时两手空空,何来东西? 段景逸再次往外走去:“一会这宫女自会醒来,要她去门外拿进来便可。”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后,苏眉笙再一次听到了衣袂飘飘的声音。 不用问都知道段景逸翻墙而出了。 幸而她选择了高墙旁的这座杂屋,若是其他屋子,皇上和晋王岂不是要飞檐走壁? 正在苏眉笙暗自出神时,锦儿再一次悠悠转醒。 下了床的锦儿一脸茫然。 苏眉笙就先替她解惑了:“锦儿,你太累了,就这一会功夫你又睡着了。” “……为何我记得我刚洗净食盒回来……” “你是洗净了食盒进来后,坐在床沿边,一会功夫就睡着了。我也没叫醒你,好让你多睡会。” “哦!” 看着半懵半醒的锦儿,若不是硬憋着,苏眉笙差点笑出声来,便岔开了话题:“门外有样东西,你看看是何物?” 锦儿端起桌上的蜡烛打开门走了出去,立马提着一个梨木食盒进来了。 “为何又是一个食盒?谁送来的?”锦儿问道。 食盒? 苏眉笙一怔:不会也是鸡汤吧?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了。”这回,苏眉笙不敢再把御膳房搬出来,再搬出来一定露馅,只得又一次胡诌道:“你睡着的时候,有人敲门,我问是谁,那人也没说,只说有东西在门口,便离开了。” 说话间,锦儿打开了食盒,惊讶道:“鸡汤?” 呃…… 虽已猜中,可苏眉笙还是忍不住的在心里哀嚎一声:不能送点鱼汤吗? 已确认过,他们是亲兄弟。 “这可如何是好?”锦儿愣愣的看着鸡汤。 才刚喝过鸡汤,且还喝饱了的她们,如何还能喝下这一盅? 鸡汤依旧浓香,香味里能清晰可闻其中名贵的补药味,只是这一盅对两人来说已不再有诱惑,甚至极为发愁。 终而,苏眉笙费劲了九牛二虎,才吐出一个字:“喝!” 谁让她答应了? 答应了,就得做到。 最多——撑死! …… 养伤这几日,苏眉笙着实轻松了下来。过着不用干活,还备受礼仪司众人注目关怀的日子。 自麻疹从礼仪司传出之后,就鲜少有人登门礼仪司,可从苏眉笙受伤以来,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有着不同的人,以各种不同的理由来到礼仪司。 或哪个宫要挑选衣裳花色,或哪个主子要今年时下最盛行的珠配花饰,或哪个奴婢礼仪欠佳送来好好调教数日……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极少来往的二十四司里的其他二十三司也纷纷派人前来交流工作。 一时之间,冷清的礼仪司变得繁忙热闹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宫中监牢 第一百二十九章宫中监牢 如今身为这些繁忙人之外的局外又清闲的人苏眉笙,已然猜到这一切看似正常的情况下,实则是段景焕暗自实施了布局。 誊嬷嬷能够一举发难礼仪司众人,并伤害了苏眉笙,就是钻了礼仪司无人问津的空子。现下,礼仪司人来人往,甚至还有其他宫的人住了下来,无疑就给誊嬷嬷再次下手增加了困难。 苏眉笙委婉拒绝了段景焕派人来保护她的意见,于是乎,段景焕就变相的让懵懂不知的众人都成为了间接保护她的人。 以誊嬷嬷的精明老道,也就更加不会选择在此时再对苏眉笙下手,毕竟风险太大,容易暴露。 只是,在苏眉笙的心中一直存有一个疑惑:后宫的六尚二十四司不是由皇贵妃陆卿云管理吗?皇上若是明着下令,整个司院都会听命与他,可而今的这一切都是在暗中操作,陆卿云并不知晓,皇上为何还能瞒过她的人暗中调动司院? 既成事实,苏眉笙也就只能安心养伤,为了怕引起誊嬷嬷注意,她也不要紫罗和夏红来看她,整个后院就只有她和锦儿,看似闲下来的她却在悄然策划着如何寻找誊嬷嬷这只狡兔三窟里的第三窟。 这日,锦儿手中拿着一封信的进了屋子:“眉笙,这是樊头领给你的。” “多谢他了。”经过数日的休养,她已经能坐起来走动了,此时坐在桌前的她接过信件,拆开了的仔细看着。 锦儿凑过来看了一眼信上密密麻麻的东西:“这是画的什么?” “是离心冷宫附近的地图。”苏眉笙一边仔细的看着一边说道。 “你打算何时去离心冷宫?” 苏眉笙动了动胳膊,感觉了一下背后的情况:“过两日就可以了。” 她可不是娇弱的大小姐,从小混迹于市井中的她,没有别的长处,就是练出了一身打不死的小强本事,有何磕着碰着,崴着伤着的地方,只需几日就好了,愈合能力一流。 “离心冷宫很偏……”苏眉笙看着地图自言自语道。 正在整理衣物的锦儿道:“听说那是宫中最偏僻的一个冷宫,当初修建皇宫时,西侧的角落里就多出来了一块地方,不大不小,不知道该作何用处。最后,皇太祖下令,将那个地方直接修成了一个最偏僻也是最狭小的冷宫,专用于惩罚犯了大罪,行为最恶劣的妃子。” 最恶劣的妃子? 实则恰恰相反,贺妃应该是有史以来宫中最具善心的妃子。 只可惜造化弄人,被一个婢女给害了,才会被关在冷宫这个“监牢”里。 心中无限感慨的苏眉笙看着地图,樊齐给的这张地图标注得很清晰,离心冷宫在这张地图的最左边的角落里。若是不仔细看,还真会漏掉这个地方。 难怪誊嬷嬷能够一住就是十年而无人问津,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人会去注意,它只是皇宫中一个被人遗忘了的角落。 苏眉笙突然佩服起了陆卿云,能够在这么大的皇宫里,找到这么一个小角落,找到一个被人忘却了十年的人。 “住在这么偏的地方,主子又死了,还不知道这十年她能不能领到月响。都说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和奴才常常会被暗中克扣年奉和月响,她们也无处去讨要……” 锦儿的话使得苏眉笙的心里一动:即便誊嬷嬷能够独自隐伏十年,可她总归是要生活的,若是内务府不给她提供供给,那最少每个月她都会出宫一趟,采购一些生活所需的物品……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便落在了与离心宫有关的各条道路上。 离心宫所处的位置几乎没有其他宫那样前后左右四通八达的道路,只有一条进出的道,四周也都是高墙,附近没有任何一个宫。离心冷宫就像是一个被后宫隔离出来的单独的一块地方。 从唯一进出的道经过七拐八拐才能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到进入后宫内的一扇小门。之后还需再经过七拐八拐,才能走到通往神武门的主干道上。 用一句话说,从离心冷宫出来后,要绕着紫禁城最边缘的路走上一圈后才能到达主干道上。 这一路走下来,不算来回,只算一趟,最少都要四个时辰不止。 看到这里,苏眉笙不由的叹了口气:“果真是个‘监牢’了。” “谁说不是呢。”锦儿不用看地图,光听就感觉到那就不是活人待的地方。 忽然,一个行宫的名字吸引了苏眉笙的视线。 永合宫! 永合宫在中宫位置,左侧是西宫,右侧是东宫,因此,中宫的左右两边都有一条主干道,每一条主干道都能通往神武门。 这个宫之所以能吸引苏眉笙的目光,是因为这是准皇后上官雪儿住过的行宫。 准皇后自缢后,如今这个行宫也就搁置了。 一双秋目骨碌一转,苏眉笙放下手中的地图站了起来:“锦儿,我们出去走走。” “啊?”锦儿抬起头不解的看向她,“要去何处?” “今日天气真不错。我在屋子里憋了这么几日,怪闷得慌,我们去宫里各处走走,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再这样待下去整个人都要发霉了。”苏眉笙从锦儿刚刚折好的一堆衣物里拿出一件宫服,穿了起来。 想想这话也没错,锦儿停下了手里的活:“我陪你一起去。” 穿戴整齐后,两人一起出了屋子。 如今的礼仪司人来人往繁忙依旧,两人走在院子里,有一种步入闹市的错觉。 “瞧,那就是苏眉笙啊?长的真好看。” “她的命可真大,这样都能活下来。” “看她如今的样子,应该快好了吧……不是都说她这回难逃一劫了吗?” 苏眉笙一出现在院子里,立马引来了非礼仪司的人的窃窃私语。 无疑,苏眉笙的这一次受伤,又一次成为了宫内的“名人”。 这样的场景,对于脸皮厚的苏眉笙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对于面皮薄的锦儿来说就很是无措。 “你心慌什么,她们说的是我。”苏眉笙道。 “被这么多人看着,总是不好意思。”锦儿小声的答道,低着头,目不斜视。 苏眉笙神色自若的转动视线,在人群里搜索着紫萝的身影。几日不见她,不知情况如何。 最终,在不远处见到了紫萝,而此时的紫萝也正好见着了苏眉笙。 两人视线一碰,皆都默默点了点头。 苏眉笙这才放心的收回视线,带着锦儿出了礼仪司。 …… 两人走在安静的宫墙内,这对于好几日没有出来溜达的苏眉笙来说很是享受当下这种自由宁静,心旷神怡的感觉。 离开礼仪司后的锦儿也已恢复到了原有的性格,在无人的宫墙内蹦蹦跳跳。 看着这样的锦儿,苏眉笙笑了:“倘若这里是一片黄橙橙或绿油油的油菜地,锦儿你这模样就是一个采花的小姑娘。” “眉笙,你可真是神人啊,我家还真有一片油菜地,每年春季之时,地里的油菜都开了黄色的花之后,可漂亮了。我和弟弟就会在油菜地里抓蛐蛐,抓蝴蝶……”说起自己的家,锦儿一脸的眉飞色舞。 家,这个字对于苏眉笙来说,只代表着两个人:额娘和奶妈。 再没有其他人。 “眉笙,你家呢?是何模样?” “我家是一个竹楼,前面有一片院子,院子里种着许多的花,还有瓜果……” 两人边说边聊的走着。 最终,在一处行宫前停了下来。 “永合宫!”锦儿看着牌匾上的字读着。 “这是准皇后的行宫。”说着,苏眉笙推门走了进去。 锦儿跟了进去,脸上有着亦如苏眉笙刚开始听到时那样的诧异表情:“大庆朝还有个准皇后?” “这个说来话长,日后我慢慢说与你听。”苏眉笙打量着这个行宫。 但凡没有了人居住的行宫,都会显得落寞而荒凉,可这里依旧显得生气勃勃,树叶茂密,花朵盛开,甚至门窗也是干净如新。即便经过了十年,也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风貌,这在后宫里实属罕见,也由此不难猜出,这里经常有人前来打理和打扫。 “为何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却像有人住一样。”锦儿也看出了这里的与众不同。 苏眉笙笑而不答,这其中的原由,她自然明白。 段景焕看似无情的人,其实内心从未忘过准皇后。连一个小小香囊都能留到今日,自然就会保留下这座行宫。 苏眉笙推主屋的门,里面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一桌一椅,一榻一几都原样原貌的摆着,甚至连用过的茶盏也还留在桌上。 锦儿用力闻了闻:“这里一点也不沉闷。” 苏眉笙点点头,一进主屋她也感觉到了。 太久没有人居住的屋子,打开门时都会有一种尘封已久的陈旧气息,这里却没有。 可见,段景焕一定经常来这里看看。 苏眉笙在屋子里一样一样的看着,突然,一股似有若无的气味钻入了苏眉笙的鼻端,她动了动鼻翼,仔细闻时,那股气味又没有了。 “锦儿,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气味?”锦儿左闻闻右闻闻,随后摇摇头,“我什么也没闻到。” 难道是我闻岔了?心里这样想着的苏眉笙也并没有太过追究:“走,我们回礼仪司。” “这就回去了?”锦儿脸上还有着没玩够的遗憾。 苏眉笙焉能不知她的心思,黛眉一挑,露出一丝奸笑:“我们要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今晚可有得你玩了。” “今晚?”锦儿狐疑的看着她,顿时明白了过来,“你想今晚就去离心冷宫?” “还是锦儿聪明,一猜就猜到了。” “不是说过两日吗?你身上的伤……” “不碍事,方才看过地图,又看过这里之后,我改变主意今晚就行动。”苏眉笙说着便走出了主屋。 “这里和誊嬷嬷有何联系?”锦儿紧跟其后。 “是不是有联系,待今晚去过离心冷宫后就知晓了。” 第一百三十章 破坏天性 第一百三十章破坏天性 两人刚走出永合宫,就遇上了一队经过此地的侍卫,为首的正是樊齐。 苏眉笙忙走了上去:“樊头领!” “苏姑娘好!”樊齐礼貌的双手抱拳一礼。 “能否借一步说话。” 樊齐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一处后,苏眉笙小声说道:“劳烦樊头领给皇上带一句话。” “苏姑娘有何话要说,樊齐一定带到。”对于苏眉笙,樊齐早已是没了任何怀疑。 “请告知皇上,暂时不要再来永合宫。” 一听这话,樊齐抬头看了一眼永合宫后,疑惑的问道:“苏姑娘如何得知皇上会常来此宫?” 苏眉笙神秘一笑:“猜的!” “若皇上问起为何不能来此,可有原由?” “皇上不会问的,他一定知道我这句话的意思。” 被打败了的樊齐只好点点头:“樊齐一定将话带到。” “多谢!” “告辞!” 两人说完话后,樊齐带着侍卫们继续往前走去。 习惯了苏眉笙这种神神秘秘做法的锦儿也不问为什么,两人一同回了礼仪司。 …… 所谓夜黑风高杀人夜,呃,是爬墙夜。 夜深人静之时,在皎洁的月光下能见到两个正在爬高墙的人影。 苏眉笙和锦儿熟练的爬上自制的软梯,跨过高墙,又熟练的下软梯,再将软梯收入囊中。 两人动作一气呵成。 “跟我来,我们走最近的一条路。”苏眉笙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带头走在了前面。 锦儿一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两人皆都站在了离心冷宫的牌匾之下时,锦儿这才不由的心里生起了畏惧,整个人都在轻微的发着抖。誊嬷嬷的心狠和悍戾,让她心有余悸。 看出了锦儿的害怕,苏眉笙安慰道:“不如你就在外面守着,我一个人进去。” “不行,我必须要跟你一起进去,万一发生何事情,我们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锦儿忙摇着头。 “你不害怕了?” “不怕。”被苏眉笙这样一激,锦儿瞬间就壮起了胆子。 苏眉笙伸出手:“我牵着你,走。” 推开大门,两人摸黑走了进去。 相比白天生机勃勃的永合宫,这座离心冷宫就显得死气沉沉,且充满了阴森幽冷,即便是在大热天里,也丝毫不减这里的寒意。 两人拿出火折点亮蜡烛,摸索着找到屋子,推开了屋门。 也就在推开屋门的一刹那,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况,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扑面而来。 “啊……”锦儿被吓得大叫一声,紧忙闭上了双眼不敢看。若不是被苏眉笙牵着,铁定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苏眉笙则沉着冷静的一个侧身,避开了袭来的东西。她毕竟是从小混迹长大的,胆子非一般人所能比。 黑乎乎的东西一扑未中,复又折返了回去。 就着蜡烛,苏眉笙见到了一只黑色的乌鸦。 乌鸦的脚上套着一根细细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拴在一个鸟架上。刚才之所以一扑未中正是因为铁链不够长,仅仅差了那么几寸,才没有扑在她们的脸上。如若不然,两人不是破相,就是被啄瞎了眼睛。 看清之后,苏眉笙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别怕,只是一只乌鸦。” 听说是一只鸟,锦儿这才睁开双眼看过去,鸟架上果然站着一只浑身漆黑,正偏头看着她们的乌鸦。 “差点被这畜生吓死。”锦儿猛拍着自己的胸口,埋怨道,“什么鸟不养偏偏养一只乌鸦,多不吉利。” “奇怪的人本来就会做出奇怪的事。誊嬷嬷养这只乌鸦就是为了故意吓唬人,以防止有人进来。”苏眉笙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起了这间屋子。 “这么偏僻的冷宫,谁会来?”锦儿撅着嘴的说道,到此时她的心还在砰砰直跳。 “我们啊,我们不是来了。” “噗嗤!”锦儿被逗笑了。 被苏眉笙这样一开解,锦儿渐渐恢复了正常,一同看着这里的环境。 这间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五层高的置物木架和一个鸟架子,仅此而已。 但是在置物木架上每一层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不了解誊嬷嬷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些瓶瓶罐罐是何物,可苏眉笙与锦儿却心中明了,这里头装的都是害人的蛊毒。 “我真想砸了它们。”一向善良的锦儿此时忍不住狠声道。 “砸多费力,我们只需动动手指,加点‘料’就足矣。”苏眉笙一脸的诡笑。 锦儿没听懂:“你打算如何做?” 苏眉笙从随身背的包里掏出了一个鼓囊囊的布袋子。 “这是何物?”锦儿好奇的问道。 “盐!” 锦儿一怔:“这,这个有何用处?”这么普通的东西,她真不知道能起什么作用。 “用处可大了!盐几乎是陆地上许多东西的克星。除了大海,你见过有盐的地方有草吗?这就是所谓的有盐的地方寸草不生。它也能够杀死虫子,杀死花草……什么都有可能长虫子,唯独盐里面不会长虫子。” 随着苏眉笙的说起,锦儿有些似懂非懂了。 “蛊毒这种东西,它要么是多种药材和有毒之物混合而成,要么就是用一些活物制成,不论哪一种蛊毒,只要里面加了盐进去,你认为这些罐子里的东西还能发挥原有的毒性吗?尤其是那些活物,不出半个时辰,绝对全部死翘翘。”烛光下能见到苏眉笙那双亮晶晶的秋目里不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这还是上回在段景焕的藏书阁里找到的破解之法,她牢牢记在心里,就为了这一刻。 听到这里,锦儿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不告诉早点告诉我,我也带一袋盐来。” “这一袋都未必能用完。戴上手套,再将鼻、嘴蒙起来,我们就可以开始往每个罐子里撒一把盐了。” 人都有搞破坏的天性,锦儿也不例外,即时来了兴致。 两人纷纷戴上手套,用帕子捂住鼻子和嘴后,便开始了破坏行动。 一番下来,屋子里的这些瓶瓶罐罐一个也没落下,全部都撒了一把盐进去,遇上较大的罐子,锦儿直接撒上了两把盐。 若是誊嬷嬷知道自己花了十年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这些宝贝,被人在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里破坏殆尽,只怕会气得吐血。 最后锦儿盯着那只乌鸦:“这个怎么办?” 经过了一阵搞破坏,锦儿已经没有来时那样的害怕了。此时看着那只乌鸦,想起刚进来时被它吓了个半死,她很有一股想要狠揍它一顿的冲动。 “那只是个畜生,何必去理会,此地不宜久,我们要赶紧离开。” “好吧,暂且放过它。” 两人悄悄地出了冷宫,爬上高墙返回到了礼仪司内住的那间杂屋。 就在锦儿准备进屋时才发现站在门前的苏眉笙并没有打算进屋,而是走出后院,站在月光下,目光看向了誊嬷嬷住的屋子方向。 此时,誊嬷嬷也早已睡下,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片漆黑。 锦儿跟了过去:“怎么了?” “袋子里还剩着一些盐。”苏眉笙的目光依然盯着主屋的方向。 锦儿顺着苏眉笙的目光看去,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 “对,要做就做干净,省得她再用那些毒物害人。我们何不趁着夜里,摸进她的屋子里去。”一说起这个计划,苏眉笙的眼中又一次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锦儿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了苏眉笙的胳膊:“不行啊,你的伤还没好,若是被她发现,我们两个都不一定能打的过她一个人。” “谁说我们一定要跟她硬碰硬?”苏眉笙又露出了惯有的坏笑。 “你有何办法赶紧说啊,我差点被急死了。” “别急别急,看我的。” 苏眉笙说完之后,带着锦儿悄悄的走到了主屋的附近,躲在一个黑暗的地方蹲了下来。随后双手放在嘴边,呈O状:“嘎嘎嘎……”顿时,几声神似乌鸦的叫声从她嘴里发出来。 原本已经是熄了灯,漆黑一片的主屋,瞬时,亮起了烛光。随即,烛光复又熄灭,便听到嘎吱一声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这一连串的动作,锦儿就是再笨也知道:誊嬷嬷出了主屋! 苏眉笙牵着锦儿来到主屋的拐角,正好瞧见月光下的一抹身影急匆匆的打开礼仪司的大门,走了出去。 而守在大门口坐着睡着了的小贵子浑然不知这一切。 “眉笙,你真有办法。”锦儿惊喜道。 “那是当然。”苏眉笙得意道,“学鸟叫对我来说那是小菜一碟,什么鸟我都能以假乱真的学得七八分像。她不是养了一只乌鸦吗?皇宫里就没人养乌鸦,因此只要我学乌鸦叫几声,她一定会以为是她养的乌鸦跑出来了,才会急忙回去看个究竟,我们就趁她出去的当口,赶紧把她屋子里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全部破坏掉。” “走。” 锦儿刚准备进主屋,被苏眉笙一把拉住:“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在外守着,有什么动静马上通知我。” 礼仪司里可不比没人的冷宫,在那里怎样都可以,而这里万一有哪个宫女太监晚上起夜,她们两人就会很容易被人发现。 “那你要小心点。” 苏眉笙点点头,走进了主屋,遂,亮起了手中的蜡烛。 她不能用桌上的蜡烛,誊嬷嬷那么精明,若是烧掉桌上的一截蜡烛,很有可能被她察觉屋子里来过人。 这间主屋苏眉笙并不陌生,身为礼仪司的人,主屋都是司里的人轮流打扫。只是从三个老妖婆开始,便不再允许她们进去了。 站在主屋里的苏眉笙环视一周后没有发现任何的瓶瓶罐罐,这间屋子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这样的假象并不能骗过她,能在苹果里下蛊,誊嬷嬷就一定会将一部分蛊毒带进了礼仪司内。而这间主屋就是她藏匿蛊毒最好的地方,她不可能不放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隐忍蛰伏 第一百三十一章隐忍蛰伏 最终,她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木箱子。 将木箱子拖出来后,箱子上挂着一把锁明晃晃的铜锁。 看着那把铜锁,苏眉笙咧嘴一笑:“你以为上了锁就能难道我苏眉笙?且看我如何巧开这把锁。” 她从包里面掏出了一根细细的银针,掰弯后对着锁孔一阵捣鼓,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锁打开了。 打开箱子,果不其然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苏眉笙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我找的就是你们。” 遂,带上手套,打开瓶盖,毫无遗漏的往每一个罐子里面撒了一把盐。带来的一袋盐刚刚好全部用完。 她动作麻溜的盖上了箱子,上了锁,再推进床下,忙吹灭手中的蜡烛,起身出了屋子。 “彻底破坏完了,我们回去。”此时的苏眉笙心情大好,连说话的声音里都带有近日来少有的愉悦。 一听这话,锦儿忍不住的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段时日以来对誊嬷嬷的恐惧也就在这一刻完全消失,月光下的她脸上同样洋溢着深深的笑容。 这回誊嬷嬷再也不能害人了。 两人回到屋子后一关上门都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今晚真痛快,两人都有一种畅汗淋漓的感觉,破坏了誊嬷嬷所有的瓶瓶罐罐,无疑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大笑过后,苏眉笙眼珠一转:“待我写封信,明日你送给樊头领。” “信?”锦儿听得莫名其妙。 “我们这一次破坏了誊嬷嬷所有的蛊毒,等她发现后一定会再出宫去找研制的材料,为了杜绝她的行为,就一定要阻止她出宫或者是找理由不让她出宫。只要她出不了宫,就带不回那些害人的东西,也就无法再研制,我们才能高枕无忧。” “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层。”锦儿赞叹道,连忙去拿起笔纸。 待苏眉笙写完之后,锦儿将信折叠好,急切的就要出门:“为了以防万一,不等明日了,我现在就去送。” 苏眉笙一把拉住锦儿:“不可。若是半路遇上誊嬷嬷,可就糟了。” 锦儿一拍额头,后怕道:“我忘了她方才已出礼仪司,幸好有你提醒……” “睡吧,明日再送。”忙活了一晚上的苏眉笙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大伤未愈的她,毕竟体力有限,这一停下来就感觉到了疲乏。 锦儿点着头:“我去给你铺床。” 片刻,熄了灯后,两人各自上了床。 或许是因为今晚有些兴奋,躺在床上的两人在黑暗里依旧睁着双眼,并没有马上入睡。 “这段时日,你和夏红每次给誊嬷嬷送膳食时,她是不是还在要你们先试食?”苏眉笙问道。 即便苏眉笙重伤在卧,她也还是要锦儿跟着夏红每日一起去给誊嬷嬷送膳食。 “是的,一日三顿,每一顿都要我们试,我们就按照你说的,一人试菜,一人试茶。”锦儿答道。 “那就好。” “为何非要我们分开试?”这个问题锦儿一直都想问,只是这段时日没顾得上问了。 “从誊嬷嬷第一次给我们下蛊开始,我就给了夏红两包药粉,要她分别下在誊嬷嬷的菜里和茶里。誊嬷嬷能下蛊害人,我就能下药整她。” “是什么药。” “是两种相克的药,我从太医院拿的,磨成粉后,分别包在纸包里。这样两种药只要同时服用就会腹泻,分开服用就没事。为了不被她发现,我要夏红每次只下一点点,这样她就每日都会有轻微拉肚子的现象,但又不严重,一般都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这样有何作用?”锦儿不解了,轻微的腹泻对人是没有影响的。 “一日两日自然没事,你算算她来礼仪司多久了?” 锦儿默默算了算:“有半月有余了。” “一个人拉了半个月的肚子会怎样?”苏眉笙反问道。 锦儿想了想:“会没有劲。” “正是如此,你再想想她如今是何模样?” “她……”锦儿想起了今日去送午膳,当誊嬷嬷打开门时,见到她的模样,“脸色蜡黄,双目无神,仿佛比刚来那会更显苍老了……”或许是天天见面,锦儿没有发觉誊嬷嬷的不妥,此时被苏眉笙一提醒,她才感觉到了誊嬷嬷的脸色极差。 苏眉笙满意的点点头:“天天拉肚子,就算不严重,起码也会引起肠胃不适,营养不良,逐渐体虚力乏,时日再长一些就会有多发病症出来,那时就算是找太医也查不出病因了。” 听了半天,锦儿还是没听出苏眉笙的计划。 “我要的就是她体弱多病,最终卧床不起,那时她就是想害人都没了力气。” 锦儿这才恍然。 “三个老妖婆已经因为‘麻疹’被撵出了宫,若是这回誊嬷嬷再出现明显的病症,就会引起人的怀疑,我才做的这么不露痕迹。今晚看她出礼仪司的背影虽然模糊,却还是能看出她走的并不快。我就猜到她现下已到了强弩之末的阶段,只要我们再加把火,她一定倒下。” “如何加火?” “很简单,用言语一激,受到顶撞的她怒急攻心之下就会弱如扶病,说倒就倒。到那时,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而毫无还手之力。还想下蛊?再也没有机会了。” 锦儿一下子坐了起来:“那我明日就去故意气她。” “噗!”苏眉笙被惹笑了,“暂且不加这把火。” “这是为何?”锦儿觉得现下的机会正好,蛊毒也破坏了,就该趁机将此人再次赶出宫去,大家就都安全了。 “此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背后牵扯很多,日后你就明白了。不过……”苏眉笙顿了顿,“誊嬷嬷如此凶残,心性如此狠毒,仅仅只是让她卧床不起,太轻饶了她。” 锦儿惊奇的问道:“还有计划?” “有,当然有,我不仅要让她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蛊毒原来只是个草芥,我还要让她的第三窟变成泡影。”黑暗中,窗外折射进屋内的微弱月光下能见到苏眉笙的双眼里不断闪动着狡诈的光芒。 “第三窟?这是什么?” “日后……” “日后我就明白了是吧?”锦儿接下了苏眉笙后面要说的话。 闻言,苏眉笙笑了起来。 “好吧,那我就等着看好戏。”锦儿也不多问,复又躺了下去。 两人沉默了稍许,锦儿开口问道:“誊嬷嬷今晚会了离心冷宫,会不会发现那些瓶瓶罐罐出问题了?” “不会,我们并没有移动它们,她也不会在冷宫多停留,只要乌鸦还在,她就会马上返回来,她的心思只在那只乌鸦上。若是乌鸦没了,她就会有所警惕,会怀疑是不是有人进了屋子。” “难怪你会放过那只乌鸦。”锦儿直到此刻才明白了苏眉笙的用意,“眉笙,你说……” 话说到一半,锦儿停了下来,黑暗中,她听到了苏眉笙轻浅均匀的呼吸声。 无疑,苏眉笙已经睡着了。 锦儿也不再说话,翻了个身,睡了起来。 第二日,锦儿再次给誊嬷嬷送膳食时,誊嬷嬷神色如常并无惊慌之态,可见昨晚之事,她并没有发现。只是脸色比昨日更加蜡黄,人也越发消瘦,锦儿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往后的接连几日,苏眉笙依旧过着吃了睡,睡了吃,如猪一般的生活。 而整个后宫似乎也已回归到了风平浪静,融洽和、谐的佳境。 可若细看,就能发现来往礼仪司的人在渐渐减少,不再似前几日那般人数众多。 …… 养心殿。 “回皇上,誊秀妹的身份已经查明。”大殿上的段景逸微微低头,对着坐在龙案后的段景焕说道。 “如何?”段景焕道。 “誊秀妹出生湘西一带,祖辈都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家中因过于贫困在誊秀妹八岁那年卖给了县城里一户姓杨的家里做婢女,几年后贺家有女出生,看中了手巧灵活的誊秀妹,便招进了府里伴随着贺家之女长大,这位贺家女儿就是曾经的贺妃。” 段景焕依旧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他知道事情不会这样的简单。 “原本誊秀妹的身世很是平常,唯一不平常的就是她出生的这个村子里有一位世代研制蛊毒的蛊师,在誊秀妹八岁之前,这位蛊师曾与她相处过一段时日,她如今所研制的蛊毒方法就是从这位蛊师处学来的。随着贺妃的逐渐长大,迷上了医术,才又教了誊秀妹一些医药配方,也由此,在贺妃进宫后又将她带入了宫中。” “派人灭了那村子里的蛊师,如此下去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微臣遵旨。”段景逸应道。 段景焕起身走出龙案来到大殿上:“如今私盐一案查的如何了?” “此案已破,案中所有牵扯的广州官员都已招认,微臣已将他们收监,等候审判。”说到这里,段景逸顿了顿,“如今只有京城的官员,微臣还未动手,其中有两人,更需皇上定夺。” “陆延岐和徐衡泰?” “正是这两人。经上次皇上下令加了一把火之后,陆、徐二人就彻底闹掰,微臣此次能破获此案,就得益于两人的不合而露出破绽,趁机攻破了这滴水不漏的私盐贩卖一条龙。查出此二人是这起私盐贩卖案背后最大的幕后受益者,虽未亲自参与,却每年都享受私盐贩卖利润的最大头,自然也就欺上瞒下的为他们做了不少庇护,二人在朝中因权高位重,无人敢告发,才会越做越大,也越拿越多。” 段景逸说完后,段景焕并没有马上下令,而是走到殿门口,负手而立的望向远处的天空。 良久,段景焕才缓缓开口:“杀他们并不难,难的是如何稳定朝中局势。这二人能如此大胆,不乏有宗室之人在背后替他们撑腰,若是此时一举将他二人拿下,定会牵连出更多的皇戚宗室,到时朝中动荡,人人自危,惶惶不安,定会逼得有些人铤而走险,狗急跳墙……” 动乱是任何一个朝代都不愿意发生的事,身为大庆朝崇政帝的段景焕不是没有铁马金戈上阵杀敌过,之所以有此刻这样的顾虑是他始终不想手足相残,杀兄诛弟的悲剧发生。 一旦将所有牵连此案的人员一网打尽,空缺出来的官职一时之间又无法填补下,最终的结果就会使得大庆皇朝的核心机构六部的运作完全瘫痪。 这样严重的动荡,段景焕不能不顾及。 这回换成了段景逸在静静地听着,皇上有皇上的顾虑和难处,身为臣子,他不敢妄自出计。 “想要对付陆、徐二人,还需等待时机。”段景焕轻叹了一声。 “微臣已查清左都御史恭志文并无银两贪墨之事,可即刻释放出监。” “嗯,此事你去办。” “微臣遵旨!” 第一百三十二章 狭路相逢 第一百三十二章狭路相逢 炎炎夏日过后逐渐转为干爽清凉,即将入秋的天气让人很是舒服。 也由此,游御花园的嫔妃们多了起来,或三三两两,或攒三聚五,煞是热闹。 “唉,近日真是有些闲得慌。”安贵人神情寥赖的叹了口气。 宫中没有了八卦,皇上又很少去她的行宫,膝下又无子嗣,她自然也就觉得后宫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寂寞了。 黛嫔瞥了一眼安贵人的腹部:“你进宫也有几年了,怎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唉!”安贵人又长叹了一口气,“妹妹如此中庸之姿,皇上早已没了兴趣。” 黛嫔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略带鄙夷道:“整日只知道在我们面前耍嘴皮子,一见着皇上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自己不争气又不想法子,就怨不得他人了。”说话间,视线又睨了一旁顾婉仪一眼,“瞧瞧婉嫔妹妹,虽不与后宫嫔妃争宠,却总能吸引皇上隔三差五的去她行宫下下棋,喝喝茶。怎么着也能在皇上面前赚个眼球,说上几句话。你呀,多学着点。” “是,姐姐教训的是。”安贵人低头道。 “姐姐笑话妹妹了,妹妹也就略懂些琴棋书画罢了,怎敢与安贵人相比,安贵人面若芙蓉,身姿婀娜,又贤良淑德,岂是妹妹能比的。”顾婉仪谦逊道。 一听这话,一脸寂寥的安贵人顿时脸露喜色,忙道:“婉嫔妹妹这是在安慰姐姐呢?”能被大才女如此夸奖,怎能不喜? “妹妹说的是实话。”顾婉仪微笑道。 “好了,你们也别相互谦让了,看看谁来了?”黛嫔的话插了进来。 众人一起看向前方。 朝她们走来的是香贵人和花袭人。 一见到花袭人,才刚露出喜色的安贵人顿时脸色一变,嫉妒道:“这个仁贵人真是好命,一被册封就怀上了龙嗣,让我们这些老人们情何以堪。”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绞着手中的丝帕。 “谁让人家的肚子争气呢……”黛嫔的语气里也有着酸溜溜,她如今是得宠,可也遗憾着自己的肚子这么久了都没动静。 顾婉仪用丝扇捂嘴而笑。 “见过黛嫔娘娘和婉嫔娘娘。”香贵人和花袭人一同行着礼。 “这可不敢当。”顾婉仪急忙扶起了香贵人。 怎么说香贵人也曾是妃位级别,虽将了极,可也终究被彤史记录过。 黛嫔则站在一动不动,大刺刺的接受了香贵人的这一礼拜。 这一切,香贵人只是淡淡一笑。 顾婉仪看向了花袭人:“如今可还安好?” “奴婢很好,多谢婉嫔娘娘的关心。”花袭人微微低头道。 猛然,一道生冷夹杂着讽刺的声音传了过来:“哟,今个儿可真够热闹的,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到齐全了。” 一听这声音,所有的人齐齐转身对着说话的人行着礼:“见过皇贵妃娘娘。” “都免了吧。”陆卿云手都懒得抬,随口道。 “多谢皇贵妃娘娘。”众人再次齐声道。 本就有些生疏的场面,因陆卿云的到来,越发变得生硬起来。 陆卿云冷冷瞄了几眼香贵人和花袭人,脸色异常难看。 一个是她的死对头,一个曾是她行宫里的婢女,如今两人联合站在她面前,她能有好脸色? 看出了这两马人之间的激流暗涌,可不想沾上火星沫子的黛嫔行礼道:“臣妾等先行告退。” 陆卿云挥挥手,她正好要对这两人一通责难,有旁人在场反而不便。 黛嫔悄悄拉了拉顾婉仪,带着众人一同离开了。 离开后,黛嫔才悠悠道:“本宫才不想掺和她们之间的事。”虽说上次陆卿云拉拢她们成功,可有些事能避就避,真要闹出什么来她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就是,皇贵妃娘娘与香贵人可是多年的宿敌,我们瞎掺和什么……”安贵人的话音刚落,从她们背后立马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尖叫。 所有人一同回头。 只见仁贵人倒在地上痛苦大叫,香贵人蹲在一旁双手捂在仁贵人的腹部。 而陆卿云则站着盯着地上的仁贵人,一动不动。因距离较远,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走,过去看看。”顾婉仪说着就要过去。 却被黛嫔一把拉住,犹豫道:“这事……” 顾婉仪一把接下了她的话:“这事我们一定要去看看,若是仁贵人真要出了何事,我们也逃不了干系。” 这回安贵人也感觉到了事情的重大:“对啊,我们都是在场的人,也都看到了,若是就这样走了,出了事,我们也有责任。即便是只做做表面功夫,也得去看看。” 黛嫔被说动了,松开顾婉仪的手:“走,我们过去。” 众人转身走向了陆卿云。 越走近,众人越心惊,倒在地上的花袭人脸色煞白的叫着呻吟着,在她的腹部上插着一根金钗,她的身下已有着一滩殷红的血迹。 陆卿云依旧怔怔的看着地上的花袭人,眼里有着惊慌。 这一幕看傻了众人。 “出,出了何事?”安贵人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一听有人说话,香贵人立马抬起头惊声道:“快找太医……” “喜鹊,赶紧去找太医。”顾婉仪忙对身边的婢女说道。 “是!”喜鹊小跑而去。 花袭人颤颤伸出一只沾染着血迹的手,指着陆卿云:“皇,皇贵妃,你,你为何如此狠毒?这可是皇上的龙子啊,你也敢杀害……” 众人一起看向了陆卿云。 陆卿云脸色骤变:“胡说八道!本宫何时要杀龙子?是你自己摔倒的,谁知道那根簪子是怎么插、进你肚子上的,却怪在本宫的头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她可不会担下。 “仁贵人,你说话可要仔细点,随口栽赃可是要受罚的。”一旁的婢女珍珠帮腔着自己的主子。 顾婉仪看不下去了:“此时不是争论之时,赶紧抬仁贵人回行宫。” “你们几个还愣着作甚,快啊!”黛嫔连忙指挥了起来。 这件事不论真假,看此情形仁贵人这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为了不被牵连,她做起了好人。 众婢女七手八脚的将仁贵人抬了起来,急匆匆的离开了御花园。 各位主子也相继跟着离开了。 现场只剩下了陆卿云和自己的一干婢女们。 “娘娘……”没了外人,珍珠担心的看向了自家主子。这件事情若是仁贵人和香贵人一口咬定就是自家主子做的,只怕后患无穷。 看着离去的人的背影,陆卿云嘴角一撇,冷哼道:“怕什么,本宫没做,她们又能如何?” 在这宫中,她暗地里逼死多少人,害死多少人,大的小的不计其数。区区一个花袭人,她还没放在眼里。 “娘娘,这回有这么多人在场,怕是有理也说不清啊,您要多防范一些。”珍珠心里很是忐忑,若是暗地里做的自然不怕,今日这事虽不是主子做的,可花袭人这次当众指着主子污蔑,被众人看在眼里就难辞其咎了。 陆卿云压根没放在心上:“回宫,本宫倒要瞧瞧她能耍出什么花样。” “是!” …… 安庆宫内气氛异常凝重,段景焕坐在正堂主位上,脸色很是肃穆,手指间不断的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可见心情的烦躁。 古太医神色紧张的从寝室里急匆匆的走出来,对着段景焕跪了下来,低头道:“回禀皇上,仁贵人腹中的龙子……保不住了。” “噌!”段景焕站了起来,面容上有着难掩的怒意。 上回是悠妃腹中的龙子没了,这回仁贵人腹中的龙子也没了,连着两起失去龙嗣,段景焕已然没有了耐性。 段景焕一声暴喝:“此事给朕好好的彻查到底,一个都不放过,胆敢公然杀害未出世的皇子,严惩不贷。” “嗻!”李德海紧忙应道。 段景焕举步出了正堂,留下了一屋子谁也不敢说话的嫔妃和宫女。 此时,低着头的香贵人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了一抹阴笑。 …… 后宫很大,却也很小,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不消片刻功夫,定能传遍所有的宫闱和司、院。 正在屋子里修生养息的苏眉笙自然不例外的听到了花袭人小产之事,惊得连手上正在啃着的苹果都掉了。 “你不能去。”锦儿死命拉着就要往门外冲的苏眉笙。 “我为何不能去?” “说不定仁贵人那里正满屋子的嫔妃,你只是个宫女,哪有宫女去看贵人的?” 一听这话,苏眉笙不往外冲了:“锦儿,你这话说对了。” 见苏眉笙认同了自己的话,又不再往外冲,锦儿这才松开了拉着她的手:“要去也是晚上没人之时再去。” “我和仁贵人是参与同届选秀的秀女,她如今已是贵人,而我还只是个下等宫女,此刻遇上她出事了我正好却去巴结巴结,宫女敷衍趋势上了贵人,这才是她们眼中的苏眉笙。若是在我受伤之时,她们来看我,反而就不符合常理,哪有主子看望奴才的?” 锦儿愣愣的看着苏眉笙。 “还不明白?” 锦儿摇摇头。 “就是说,我现下去才是最佳的机会,也才是最合理的时机,符合众人的心理。奴才巴结主子,天经地义。”说完,苏眉笙径直出了屋子。 “我也去。”锦儿急忙跟了上去。 苏眉笙停下了脚步:“你就别去了,我去巴结主子,自会是一个人去,怎能还带上一个宫女?” “可你还没痊愈,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 “大白天的,能有何事?” “我陪你一起去安庆宫,你一个人进去,我在外面等你。”锦儿死活不让步。 知道锦儿的犟脾气上来了,苏眉笙没辙的摇了摇头:“好吧,好吧,依你。” 锦儿这才露出了笑容,紧跟在苏眉笙的身后一起朝礼仪司大门走去。 “其实,我知道你为何一定要此时去安庆宫。”锦儿一边走一边说着。 “哦?”苏眉笙斜睨了锦儿一眼:“为何?” “只因你想替仁贵人找出凶手。” “锦儿,你越来越聪明了。” “可是我听人说是皇贵妃下的手,你为何不相信?” “以皇贵妃的脾性,她绝对不会当众下手让人抓住把柄……” 两人说话间,已经出了礼仪司的大门。 第一百三十三章厚积薄发 第一百三十三章厚积薄发 安庆宫内自段景焕走后,其他各宫嫔妃在所为的来“看望”过之后也都相继离开。 苏眉笙来到安庆宫门外时不断的遇上纷纷离开的嫔妃,她一一行着礼,嫔妃们也一一受着礼。 当着面,嫔妃们什么也没说,却在擦肩而过后,她们不高不低的话语传了过来。 “这就是苏眉笙?” “就是她,听说她与仁贵人还是同一届入宫参与遴选的秀女。如此急巴巴的前来,真是时刻都不忘巴结各宫主子,难怪皇上都被她的殷勤迷惑了。” “奴才就是奴才,就算长得貌似天仙,不也还是个奴才嘛,她哪有仁贵人的命?” “唉,如今仁贵人可就遭罪了,龙嗣没了,听说是皇贵妃下的手,若真是如此,这个公道只怕是讨不回了。” “谁说不是呢,与皇贵妃斗,那岂不是鸡蛋碰石头。” “皇上不是发怒说要彻查此事吗?” “那又如何,皇贵妃的娘家连皇上都要忌惮三分,就算真是皇贵妃所为,最多也就找个理由闭门思过几日罢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渐渐远去,走到大门口的苏眉笙身形顿了顿后,进了安庆宫,锦儿则留在了门外。 此时的正堂内,就只剩下了香贵人。 “奴婢见过香贵人。” 香贵人柔柔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仁贵人的情况如何?”苏眉笙问道。 “小产了,身子有些虚,倒也并无大碍,我带你去见见她。” “多谢香贵人。”在香贵人的面前,苏眉笙始终保持着应有的礼数,不论香贵人如何的亲切和蔼,她心里总是保留有一份警惕。 在进入内寝前,香贵人对身边的宫女道:“明月,去门外守着,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若是有其他嫔妃前来,你就说仁贵人已经歇下了,要她们改日再来。” “是!”明月转身出了屋子,并将门给关上了。 香贵人如此谨慎小心,苏眉笙知道必定有事,并非同小可。 随着香贵人进入内寝的苏眉笙见到了卧床的花袭人。 “袭人,你为何如此不小心?”乍然见到脸色苍白如纸的花袭人,苏眉笙忍不住的出口责备道。 花袭人一路走来多灾多难,好不容易升为了贵人,还怀有了龙子,本以为她就此可以过着不用再被欺凌的日子,谁想竟发生了小产之事。 “眉笙,你来了。”花袭人虽脸色苍白,可精神却异常的好,尤其是双眼里不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人,苏眉笙便在床边坐了下来:“明日我给你煲些鸡汤过来好好补补。” “多谢!”花袭人笑道。 “此次害你小产之人……” “是我自己。”苏眉笙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花袭人给打断了。 苏眉笙错愕的看着花袭人:“你自己?” 面对苏眉笙的目光,花袭人有些躲闪的垂下了眼帘:“这个孩子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留下来。” “噌”苏眉笙站了起来,怒瞪着她:“你怀上这个孩子也是为了今日?” 花袭人点点头:“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才没有将这个计划告诉你。” “这可是一条人命,你怎可如此轻视慢待?”心中憋着一把火的苏眉笙转头看向香贵人:“香贵人也知道这个计划?” “是的,她曾与我说起过。”香贵人并没有否认。 “你同意了?”苏眉笙问道。 香贵人点了点头。 怕苏眉笙迁怒与香贵人,花袭人忙道:“眉笙,你别怨香贵人,是我自愿的。” 已然不想再待下去的苏眉笙刚迈腿往外走,香贵人开口了:“此次计划成功在即,你不可退出。” 苏眉笙的脚顿了顿。 “如今,皇上已查出陆家参与了私盐贩卖一案,一直没有动陆家,就是在等待一个名正言顺能让众人不敢有异议的契机,而花袭人此计就正好是这个契机的引子。只要给皇贵妃按上一个弑杀皇子之罪,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么皇贵妃这些年暗地里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就会都被翻出来。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更能借机顺藤摸瓜的一起办了陆家。到那时,陆卿云也好,陆家也罢,都将成为阶下囚。这皇宫内外,朝堂上下,将不复陆家的存在。”香贵人的声音依旧柔柔的弱弱的,可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么的狠厉绝情。 由此可见,香贵人这次不仅要扳倒陆卿云,还要扳倒整个陆家。 苏眉笙没有说话,香贵人和花袭人也没有再说话,皆都安静地看着苏眉笙,等待着她最后的态度。 半晌,苏眉笙才问道:“如何嫁祸给的皇贵妃?” “那支金钗。”香贵人道。 苏眉笙看向了花袭人:“金钗是皇贵妃的?” “对,自那次挨了板子之后,我就有了要离开重阳宫的决定,便暗中偷了一支她不常用的金簪。”花袭人道。 这一次有陆卿云的金钗为据,又在场众嫔妃为凭,陆卿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谁也不会认为是花袭人杀了自己的孩子,就凭这一点,此次计划就成功了一半。现下又有金钗为证,毋庸置疑,此计已成。 眼看着所有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可苏眉笙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暗自叹了口气:“誊嬷嬷这边我会给你添上最后一根柴,从此之后,你们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罢,苏眉笙毫不停留的离开了内寝。 屋内剩下的两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心里。 花袭人心里很难过,但她不后悔,从重生那日开始,她就决定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整倒陆卿云,她坚信日后苏眉笙一定会明白她的苦心。 香贵人则神情淡漠,扳倒陆卿云和陆家是她的最大目的,现如今已水到渠成,就差苏眉笙那边最后的临门一脚,若此次目的达到,日后只要苏眉笙不是她的绊脚石,至于有没有这个盟友,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 出了安庆宫的苏眉笙心情很差,连锦儿都看出来了。 “眉笙,仁贵人的情况如何?你为何这副模样?”锦儿担忧的问道。 “明日去内务府买只老母鸡煲成汤送过来。”苏眉笙说完这句话就径直走在返回礼仪司的路上,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眉笙,眉笙……”锦儿追了上去。 一路上的气氛都很僵,苏眉笙不说话,锦儿也就没再问,只是默默地陪着苏眉笙。 不知走了多久,苏眉笙突然顿住了脚步,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的锦儿冷不丁差点撞上了她的背。 “锦儿,去将紫萝唤出来,我在御花园里等你们。” “我马上就去。”见苏眉笙神色严肃,锦儿越发的不敢多问,跑回了礼仪司。 逾时,三人在御花园一簇茂密的花丛下碰了头。 “眉笙,为何要在这里说话?是不是有何计划了?”紫萝一来就问,她相信苏眉笙不会无缘无故的在御花园里等她。 苏眉笙点了点头:“誊嬷嬷的蛊毒已经被我们破坏了,再也不能害人。” 闻言,紫萝立马惊喜起来:“真的?快说说怎样破坏的?” 誊嬷嬷的蛊毒是她们几个心目中的恶魇,忌惮又无可奈何。 “日后再对你细说,现如今我有一计,能够彻底除掉誊嬷嬷。”苏眉笙道。 “太好了,快说,你怎样说,我们怎样做。”紫萝毫不怀疑苏眉笙的能耐。 苏眉笙能不动声色的赶走三个老妖婆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计需要暗中进行……” …… 当天傍晚,苏眉笙敲响了誊嬷嬷的屋门。 门“嘎吱”轻响后被打开,誊嬷嬷来到了门口,猛然见到苏眉笙,她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常态,露出了惯有的和蔼笑容,关切道:“眉笙,你如今的伤势如何了?” “奴婢的伤已痊愈,可以搬回通屋了。”苏眉笙答道。 这段时日苏眉笙一直没见过誊嬷嬷,今日一见,果然如锦儿所说,誊嬷嬷的脸色和精神都很差,背更加的佝偻,即使就这样站着说话,都得用手扶着门框才能站稳,且双腿还在轻微的发着抖。 这样的状态不说灯枯油尽吧,也到了气衰力竭的地步。 对此,苏眉笙很快意。 “不用如此着急,再休养几日吧。”誊嬷嬷一心为苏眉笙考虑着。 “多谢嬷嬷的关心,奴婢已经没事了,不打扰嬷嬷休息,奴婢退下了。” 誊嬷嬷微笑着点点头。 就在转身之际,苏眉笙说了一句:“嬷嬷,您养的那只乌鸦好吓人啊,差点吓死奴婢。”说完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誊嬷嬷。 誊嬷嬷想要保持脸上原有的和蔼,可内心的震惊让她的脸部发僵,反而呈现出了一种怪异的脸部表情:“是……是吗?” 苏眉笙回以一个颇具深意的笑容后,微微弯腰:“奴婢退下了。” 誊嬷嬷死死瞪着苏眉笙的背影,扶着门框的手指深深抠进了木框里。能说出乌鸦,就证明苏眉笙已去过她住的地方,即便现下没有发现她的秘密,也难保以后不会被发现。 “苏眉笙,你这是急着去阎王爷那里报道吗?”转瞬间,誊嬷嬷的眼中闪现着嗜血的光芒。 翌日,当天空中徐徐升起旭日晨光时,沉静了一夜的礼仪司众人也渐渐醒来,洗漱过后,大家开始进入了繁忙时段。 临近巳时,紫萝提着一篮子的苹果来到了院子里:“小贵子,去叫大家到院子里来,嬷嬷说近日大家都辛苦了,给大家发些苹果解解馋。” “好嘞!”小贵子屁颠屁颠的四处奔走。 无何,礼仪司的众人纷纷聚集在了院子里,有了前两次发苹果的经验,这回大家都自动自觉的排好了队,等待着紫萝发放苹果。 在发放苹果时,誊嬷嬷拄着一根拐杖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院子里,悄然坐在了石凳上,看着众人。 拿到苹果的纷纷开始吃了起来,誊嬷嬷的双眼就盯在了苏眉笙的身上。 此时的苏眉笙正在吃着苹果,和大家有说有笑,浑然不觉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 第一百三十四章 株连九族 第一百三十四章株连九族 半柱香之后,原本有说有笑的众人渐渐的,院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少,最终没了声音。而众人们一个一个开始变得神情僵滞,目光呆板,甚至连动作都异常缓慢。 苏眉笙站在原地,目视前方,整个人一动不动。 直到这时,誊嬷嬷才从石凳上站起来,拄着拐杖一步一颤的走入人群里,她一个一个的走过,也一个一个的看着,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最终,在苏眉笙的面前停了下来。 “苏眉笙,我本想过几日再对付你,谁知你急不可耐的偏生要找死,那就只好成全你。”说话间,誊嬷嬷体力不支的喘了口气,才又接着说道,“不过,这种死法没有丝毫痛苦,会在不知不觉中死去,也算是我誊嬷嬷对你的一点照顾。” 说完,誊嬷嬷对着众人道:“都给我去拿棍子。” 犹如木头人一般的众人纷纷转身捡起了墙角边的一堆木棍,又回到了原地,等待着下一道命令。 誊嬷嬷指着苏眉笙,用尽全力的大喊一声:“给我打,往死里打。” 然而,一向听从誊嬷嬷口令的各位“木头人”仍然一动不动的站着,就像是都聋了似的。 这样的状况让誊嬷嬷微微愣了愣,她不死心的再次喊道:“全都给我打。” 众人们依旧毫无动静。 这时,目视前方一动不动的苏眉笙双眼忽然骨碌的转动起来,随即动了动脖子,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腰,大叹一声:“原来做木头人这么难,一会功夫就腰酸背痛的。” 誊嬷嬷张大嘴,震惊的看着这样的苏眉笙,指着她的手指无法控制的在发抖:“你,你……” 苏眉笙走近誊嬷嬷,露出了一个顽皮的笑容:“誊嬷嬷,你省省力气吧,还嫌自己不够虚弱啊?” 苏眉笙的话音刚落,所有静止的众人们纷纷动了起来。 “唉,终于消停了。” “一动不动的真难受。” “日后再也不玩这样的游戏了……” 这一切看得誊嬷嬷目瞪口呆,她无法想象研制了这么久的蛊毒,前几次都没有出错,为何最后一次失效了? “誊嬷嬷,你可真歹毒。”紫萝一脸鄙视的走了过来,“你想借我们的手杀了眉笙,等追查下来时,我们全是凶手,就你一个是清白的,真是在做春秋大梦。” 小贵子也跑了过来,毫不客气的大骂:“我还以为你有多好,结果比那三个老妖婆更恶毒,我们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挖了你家先人,你要这样的陷害我们?” 随后一个接一个的骂了起来,说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誊嬷嬷气得七窍生烟,浑身颤栗,本就虚弱不堪的她被这样一刺激,急怒攻心之下,“扑通”仰面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双眼上翻,口吐白沫。 “真恶心。”紫萝嫌弃的站远了些。 苏眉笙则可怜的看着地上的誊嬷嬷。 什么叫咎由自取? 就是誊嬷嬷这样的。 正在这时,两队侍卫快速涌进了礼仪司,将众人团团围住。 “皇上驾到!”一声尖细的高叫响起。 众人们纷纷跪下迎接着圣驾。 面色沉郁,眸如冰窖的段景焕走进了礼仪司。 人群中的苏眉笙微微抬头,与段景焕四目相对后,复又低下了头,继续跪着。 段景焕走到誊嬷嬷身旁,垂下眼帘看向了她:“救活她。” “是!”跟随而来的古太医急忙放下背着的箱子,替誊嬷嬷把起了脉。 少倾,古太医收回了把脉的手,回复道:“并无大碍,只是此人过于体虚,因心火过大而出现了轻微的中风之症,待微臣施以银针便可好转。” “嗯!”段景焕冷冷的道。 片刻之后,口吐白沫不停抽搐的誊嬷嬷渐渐平息了下来,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的将她架起,一脚踢在她膝盖后的腘窝上,让她顿时成为了跪姿。 “誊秀妹,你可知罪?” 段景焕的声音并不大,却听得誊嬷嬷浑身一震,她人虽几近虚脱,可嘴还尤为强硬:“奴才不知所犯何罪?” 段景焕微眯着眼眸,轻喝一声:“呈上来。” 随即两名太监抬着一个大木箱子过来,放下后,打开了木箱。 木箱里是满满一箱子瓶瓶罐罐,这些正是离心冷宫里的那些。 誊嬷嬷纵然心惊,脸上依旧镇定:“奴才自小身子就体弱多病,这些都是奴婢常年服用的一些草药。” “哦?”段景焕嘴角泛起一丝冷然:“给她灌下去,朕要看看是不是草药。” 誊嬷嬷脸色大变,苍白的脸上顿时吓的面如土色。 两名太监分别拿起两个罐子朝誊嬷嬷走去。 “不,不……”誊嬷嬷的眼中聚满了惊惧,死命的摇头,挣扎着。 无奈,被两名侍卫钳制着,动不了半分。 就这样,一个太监撬开了她的嘴,另一个太监死命的往她嘴里灌。 即便众人都不敢抬头,可这样的场面光听,就已令人心惊肉跳,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被一连灌下几瓶黑乎乎,碎渣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誊嬷嬷脸色泛青,直冒冷汗。 “滋味如何?是否还是你常吃的草药滋味?”段景焕好整以暇的问道。 誊嬷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再次狡辩。 “另外,哈克彦哒已被处决。” “啊?”誊嬷嬷惊叫一声,她那双被灌了几瓶“草药”之后已然没有了生气的双眼顿时鼓鼓的瞪了起来。 “不认识?”段景焕有意问道。 嘴张着的誊嬷嬷,还是说不出一个字,双唇止不住的抖搐。 “连朕都知道他是你们村子里的蛊师,你会不知?”段景焕的声音上扬,充满了讥讽。 一直跪着的誊嬷嬷直到此时,如破了洞的水袋,浑身无力的瘪了下去,低着头,仿若失去了生命的躯壳。 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被扒得干干净净,连一根纱都没有留下的人。老底被掀出来了,还有什么秘密可言?还有隐藏的必要?还有狡赖的资本? 倏地,低着头的誊嬷嬷猛然哈哈大笑起来。 站着的段景焕就这样静静的,居高临下的看着越笑越大声,越小越癫狂的誊嬷嬷。 誊嬷嬷缓缓抬起头,双目暴睁,面带狠戾,狰狞道:“奴才早就该死了,若不是主子顶替了奴才的罪,奴才也不会活到今日。奴才不怕死,苟活十年就是为了能替主子争回属于她的贺妃名分。主子是无辜的,是冤枉的。” 人群里的苏眉笙这才骤然明白了誊嬷嬷会听命与陆卿云的真正原由,一定是陆卿云答应帮她回复贺妃的封号。只可惜,誊嬷嬷信错了人,陆卿云就不是个会信守承诺之人。 段景焕再次微眯着眼眸,神色不愠不怒:“无辜?冤枉?她纵容你这样一个冷血无情,心性凶残的奴才就不无辜,也不冤枉。即便你是凶手,她也是帮凶,助纣为虐的帮凶,何来的无辜?何来的冤枉?” 简短的一番话,震慑住了心有不甘的誊嬷嬷。随即,豁出去了的誊嬷嬷又狞笑了起来:“奴才是死有余辜,若皇上不答应恢复主子的封号,这宫中上下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一起陪葬了。” 此话一出,跪着的众人被吓的纷纷开始不安的攒动起来。 相比之下,段景焕则镇定自若,处之泰然:“你说的是隐藏在永合宫的这个罐子?”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名太监走上前,怀里抱着一个圆口大肚型的青花瓷大花瓶。另一名太监将手伸进花瓶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瓷罐。 此情此景,让方才还自认为握有最后一个筹码,敢与当今圣上谈条件的誊嬷嬷再也控制不住,嘶声力竭的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谁也不知道它的位置……” “你想用这里面尚未蛹化的活物蛊虫来威胁朕,若是朕不答应,即使杀了你,待这些蛊虫蛹化成蝶后就能在宫中散播蛊毒?”段景焕直接说出了誊嬷嬷的最终目的。 “不可能,不可能……”彻底输了的誊嬷嬷大脑里一片空白,她花了十年精心策划的这一切,居然在短短一日里完完全全被揭破,这样的结局她无法承受,只知道不停的说着不可能。 “敢在宫中制蛊,敢下蛊危害众人,敢大放厥词的威胁朕,你以为死的只是你一人?”说到这里,一直声音清冷的段景焕徒然语气一变,声色俱厉,“不仅养你长大的杨家要灭门,就连你出生的村子也同样要株连九族。” 念念叨叨的誊嬷嬷顿时没了声音,也没了害怕,一双死灰的眼睛呆呆的瞪着却没有焦距。 错了,一切都错了。 从她入宫的那一天,她的这一生就走错了。 在段景焕的厉声之下,刚还有些躁动的众人皆都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敢再动。 “誊秀妹,你可知罪?”段景焕再一次冷冷的问道。 “……奴才……罪该万死。”这一回,誊嬷嬷老老实实的答道。 “离开冷宫以嬷嬷身份进入礼仪司,是何人所为?” “是皇贵妃。”此时的誊嬷嬷已然就是哀莫大于心的状态,还有什么可隐瞒? 此言一出,所有低头跪着的众人们皆都面面相视,从对方的脸上都看到了震惊。很自然的,都联想到了之前的三个老妖婆也一定是皇贵妃派来折磨礼仪司众人的。那么,郭嬷嬷的死,也就跟皇贵妃脱不了干系。 一通百通,这一连串的事件全都联系上了。 锦儿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苏眉笙,示意:是不是这样? 苏眉笙微微点点头,示意:就是如此。 这一刻,锦儿恍然明白为何苏眉笙总是会说“日后你就明白了”这句话,原来她早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皇贵妃所为。 在众人为之震惊之时,段景焕依然神色平静,就像早已预料到似的,淡淡道:“拖下去。” 两名一直架着誊嬷嬷的侍卫双手一用力,将她提了起来,拖离了礼仪司。 段景焕在转身离开时,看了一眼人群里低头跪着的苏眉笙,他的嘴角和眸中都有着不易察觉的一丝笑意。遂,举步离开。 第一百三十五章 覆巢之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覆巢之下 段景焕走后,所有礼仪司跪着的人纷纷瘫坐在了地上,刚才的一幕,众人们是又惊又恼,更多的是后怕。 一向被她们尊敬的皇贵妃竟然狠毒如斯,想将她们一网打尽。 “紫萝姐,多亏你识破誊嬷嬷的诡计,让我们装木头人,不然真要将眉笙姐给打死了,我们全都要进慎邢司……”小贵子到此时都还没恢复,吓得浑身是汗。 “小贵子说的是,这次多亏了紫萝。”一宫女也是脸色煞白。 “紫萝,多谢你救了我们大家一命。” “日后我一定听你安排,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见众人们都在感谢着自己,紫萝很是不好意思,这一切可都是苏眉笙的功劳,她不敢自居,她刚要开口,就被苏眉笙抢了话茬:“今日大家也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都散了吧,好好休息。” 众人这才相继散去。 “眉笙,你为何不对大家说明此事全是你的功劳?”紫萝受之有愧道。 “你我还分彼此吗?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在安排,我只是出了个主意罢了,怎敢居功?”苏眉笙笑道。 苏眉笙的谦让让紫萝更加的有些难为情:“总之,你是我们礼仪司的大功臣。幸亏你早已给誊嬷嬷下了药,害她没了力气。不然,今日她若是来个鱼死网破的给我们大家全都洒了其他的什么蛊,只怕我们也在劫难逃,甚至连皇上……”紫萝不敢再往下说,这样的后果谁也不敢想。 “当初我给她下药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早知道我又何必费那心思,你瞧她被两名侍卫押着,如何反抗?”苏眉笙在说话间,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大门口,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好了,你们都别推来推去的了,赶紧想想现如今我们该如何做呀?”锦儿着急道。 礼仪司一连来了两任祸害,一任比一任恶毒,锦儿已经心有余悸,若是再来第三任,可如何是好? 紫萝也没了主意,只得看向苏眉笙。 “礼仪司暂时不会有事,只是……”苏眉笙又看向了大门口:“……后宫之主只怕要更迭了。” …… 重华宫内,陆卿云刚端起泡好的太平猴魁,还未喝上一口,席帘一掀,珍珠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如此慌张作甚?”陆卿云不满的轻责道。 “娘娘,不好了,一队侍卫进了行宫。” 陆卿云放下了茶盏,不解道:“所谓何事?” 一般情况下,侍卫不得擅自进入各嫔妃的行宫内,尤其是像她这样的皇贵妃行宫,进入前都需进行禀报,经她允许后方能入内。 今日竟直接入内,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还未待珍珠说话,席帘再度被掀起,樊齐走了进来。 “卑职樊齐见过皇贵妃娘娘。”樊齐中规中矩的双手抱拳道。 一见樊齐入了主屋,陆卿云顿时脸色一板:“大胆,你竟敢擅闯重华宫?” 樊齐并无惊慌之色,不卑不亢道:“卑职奉皇上口谕,特前来请皇贵妃往慎邢司一趟。” 陆卿云没来由的心里一慌,“哐当”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顿时茶水四溅。 惊容之下,陆卿云小心翼翼的问道,“本宫为何要去慎邢司?”语气比刚才软了不少。 若是在以往,她又有何惧?可今时今日不同了,有了仁贵人之事,即便不是她做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多少有些说不清。现下连皇上都要她前往慎邢司一趟,这件事的严重性就不同寻常了。 “这是皇上口谕。”樊齐丝毫没有透露任何口风。 所有紫禁城内的侍卫都是皇上的亲兵御军,除了皇上之令,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不回答后宫嫔妃,甚至皇后、皇贵妃的问题,也属理所当然。 “待,待本宫梳洗一下。”陆卿云目光虚闪。 “皇上有令,请皇贵妃娘娘即刻前往。” 陆卿云只得缓缓站了起来,她是皇贵妃,后宫之主,心里再慌也要保持皇贵妃应有的仪态,在稍适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着后,故作平静道:“走吧。” “娘娘……” 珍珠想要跟着前往,却被走到门口的樊齐一伸手给挡了下来:“闲杂人等不得跟随。” 珍珠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们出了主屋。 …… 慎邢司。 当陆卿云进入大堂时才发现这偌大的审案里大堂站了不少人,且都是她认识的人。她不由得暗自心惊,这些都是被她暗中指使做过见不得光的事的人。 大堂上坐着主审官关鸿光,关鸿光的左侧坐着段景焕。 陆卿云万万没想到段景焕会留下来听审? “臣妾见过皇上!”陆卿云对着段景焕屈膝行着礼。 段景焕只是微微颔首,连一句免礼和赐座都没有说。 既然没有赐座,她就只能站着。 “皇贵妃娘娘,这些人您可认识?”有皇上坐镇,关鸿光不敢耽误,正主到了,他就开始了审案。 “认识。”陆卿云倒也不隐瞒,并非是她不想否认,而是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跟她有过接触,否认只会表示她心虚。 “您可有对她们私下说过什么?” 陆卿云微微眼里闪过一丝刁滑:“本宫认识那么多人,如何会记得对每一个人所说的话?” 这话并无不妥,却也让关鸿光没了法子继续下去,总不能对着她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你还敢狡辩?” 毕竟对方可是后宫之主的皇贵妃。 这时,段景焕的声音淡淡的响了起来:“那就让她们来重复一遍你所说的话。” 有了段景焕的指示,关鸿光立马开了窍,对皇贵妃他没辙,可对付其他人他有的是办法:“来人,让他们一个一个的说。” 一名衙役从一群人里面推出来了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宫女。 宫女那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颤颤巍巍,“扑通”跪在了地上。 “堂下何人?”关鸿光问道。 “奴婢是重华宫内的婢女赵小萍。”赵小萍的声音都在发抖。 “皇贵妃娘娘当日对你说过什么?” “娘娘说……”赵小萍胆怯的看了一眼陆卿云。 阅人无数的关鸿光岂能不知赵小萍心中的害怕:“你要如实的说,若是敢欺瞒皇上,就是死罪。” 这一招果然见效,在皇上面前,皇贵妃就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还是事关自己生死攸关的时刻。 赵小萍不管不顾的说道:“那日娘娘要奴婢将一份家书给送信的公公带出宫去,并交代奴婢一定要妥善保管,切不可遗失。奴婢便拿着信出了行宫,谁想半路下起了雨,奴婢不慎将信给打湿了,怕娘娘责怪,便偷偷回通屋模仿娘娘的笔记重新写了一封。” “你识字?”关鸿光问道。 “奴婢的阿玛是个账房先生,小时候教过奴婢一些,便多少会看会写了。” “接着说。” “奴婢在模仿时才知这封信里说的是娘娘要二弟陆奇士去找呷州梅县的县令诬陷一个叫做锦永生的人。” “那封原信可还在?” “在的,奴婢不敢扔就一直留着。”赵小萍从怀里掏出了那封被雨水打湿后有些晕墨的信。 衙役接过来呈给了关鸿光。 关鸿光打开一看,信上的字迹虽有些模糊,但仍然能辨别其中的内容,他看向了皇贵妃:“皇贵妃娘娘,这封信你可认?” 陆卿云瞟了一眼那封黑乎乎的信,冷哼一声:“本宫当然不认,那是本宫的笔迹吗?这婢女自己都说了在模仿本宫的信,焉知这封信不是她模仿出来陷害本宫的?” 陆卿云的话倒真的为难住了关鸿光,就凭着模糊的字迹根本无法辨别出笔迹来,她的否定反而合情合理。 正当关鸿光为难之时,一道娇娇柔柔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皇上。”香贵人屈膝行着礼。 段景焕依然只是微微点头,不发一言。 忽然见到香贵人出现,本就强制镇定的陆卿云眼中无法遮掩的闪过一抹慌乱。 香贵人敢在这时出现,就一定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 后宫之中别的人陆卿云都没放在眼里,唯独这个跟她明争暗斗了数年的香贵人,她多少都会有所忌惮。 可在皇上面前,她又不能用皇贵妃的身份来制止香贵人。 香贵人转而对关鸿光说道:“关大人,本小主有证据证明此信的真伪。” 闻言,正在暗自发愁的关鸿光立刻一喜:“可否呈上来?” 香贵人从袖子里也拿出一封信,交给了衙役。 当关鸿光打开信读完后,复又通过衙役交给了陆卿云:“娘娘,你且仔细看看这封信和里面的银票。” 陆卿云拿过来一看,上面详细的写明了陆奇士用五千两银子收买了梅县县令,指使县令诬陷锦永生杀人而使其被关进了大牢,同时,信上还有县令的亲笔画押。 看完信和银票后,陆卿云的脸色变了变。 “娘娘,此银票可是陆府专用银庄所出,如此看来宫女赵小萍所言并非虚假。” 关鸿光的声音很平和,但听在陆卿云的耳中,就是一锤定音的定下了她的这一桩罪名。 一时之间无法狡辩的陆卿云只能闭口不语。 “你为何要陷害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段景焕突然开口道。 还未等陆卿云开口,香贵人抢先一步答道:“锦永生乃是礼仪司宫女锦儿的阿玛。” 锦儿? 段景焕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锦儿是苏眉笙在御膳房认识的,如今两人又同在礼仪司,两人相互照应,关系极为要好。”香贵人进一步解释着。 听到这里,段景焕明白了,淡漠道:“继续。” 关鸿光急忙道:“带下一个。” 两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跪在了堂下。 “堂下何人?” “奴婢是六尚局里掌管尚仪的宋春香。” “奴婢是六尚局里掌管尚服的王琴。” “皇贵妃娘娘可曾对你们说过什么旁人不知的话?”关鸿光问道。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啪!”关鸿光猛的一拍惊堂木:“到了这里还敢隐瞒?来人,每人杖责二十。” 第一百三十六章 岂有完卵 第一百三十六章岂有完卵 “大人饶命,奴婢说,奴婢说。”宋春香吓的死命点头。 王琴则不断的磕头:“大人,奴婢全说。” “还不从实招来。”关鸿光喝道。 当两人叙述完如何逼死郭嬷嬷,又如何派来熊、薛、林三人进入礼仪司去虐待众人,最后又如何将三人赶出宫的事说完后,段景焕剑眉一蹙,问道:“为何要虐待礼仪司的众人?” “奴婢不知,当时娘娘只要奴婢找出六尚里最厉害的人派去礼仪司接替郭娟月的位置。”宋春香低头答道。 段景焕看向了陆卿云,等待着她的回答。 “臣妾……”陆卿云嘴角抽了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若说自己是在嫉妒一个宫女而连带的为难一个司的人,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皇贵妃嫉妒一个下等宫女? 香贵人微微一福:“这个问题,奴婢可以回答。” 段景焕的眸光转向了香贵人。 “还是因为苏眉笙,就连之后誊嬷嬷的出现,也是因为苏眉笙。”香贵人道。 眉头挑了挑,段景焕虽一言不发,但眸光依旧落在香贵人的身上。 “此事,应从苏眉笙入宫之后开始说起,众人皆知皇贵妃娘娘一向善嫉,而苏眉笙又天资过人,貌似天仙,她的存在无疑触及到了皇贵妃娘娘的禁忌,才会想方设法的陷害与她。便有了从恭向雪,到碧香,到花枝,到徐悠素等人的一次次陷害,这些都是皇贵妃娘娘在背后的暗中指使。 后因这些陷害都未得逞,加之苏眉笙又深得皇上欣赏,受宫中所有人的喜爱,名头盖过了娘娘,越发使得娘娘嫉火中烧,才会变本加厉的迁怒与整个礼仪司,只要与苏眉笙有关联的人她都不放过,因此也就有了熊、薛、林、誊四位嬷嬷的出现。”香贵人有意隐瞒了自己与陆卿云之间的私人恩怨,将所有的冲突都指向了陆卿云与苏眉笙之间的矛盾。 “你……”越听越气的陆卿云赫然而怒的指着香贵人,却半天说不出个下文。 面对陆卿云的横眉怒眼,香贵人平静的问道:“皇贵妃娘娘,奴婢说的不对吗?” 不对吗?这些事确实是她陆卿云所为。 对吗?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种似对非对的感觉让本就处于了劣势的陆卿云有一种有话道不明,有理讲不清,只能被香贵人牵着走的被动感。 香贵人看似平静的等待着陆卿云的说话,可她的嘴角早已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这种微笑对于已经斗了这么多年的陆卿云来说,心中明白,香贵人这是在告诉她:你输了。 “当真如此?”段景焕清冷的声音响起。 面对皇上的问话,陆卿云不得不答:“臣妾确实有做过,可……” 可什么?她始终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这口气,这把闷火,使得从未如此憋屈过的陆卿云此时此刻也只能憋着。 “誊秀妹,皇贵妃找你时说了些什么?”段景焕不想再听陆卿云的任何狡辩,头也不转的喊了誊嬷嬷的名字。 “那日皇贵妃娘娘找到奴才……”跪在地上的誊嬷嬷叙述着当时的原话。 被陆卿云直接授意的熊、薛、林三人已不在宫中,誊嬷嬷就是最后能证明这一切都是陆卿云在针对苏眉笙的证人。 听完后,段景焕没有再说话,只是垂下眼帘,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谁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皇上不说话,关鸿光也不敢说话。主审官没有发问,其他的人就更加不敢开口,一时之间,整个大堂里沉静异常。 既而,段景焕再次问道:“为何要杀害仁贵人腹中的皇子?” “臣妾没有!那全是她们的构陷。”憋了这许久,心里发虚的陆卿云终于底气十足的可以为自己辩解了,“臣妾为何要当众做出如此愚笨之事?” “奴婢是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可以详细说明当时的一切。”香贵人开口道。 “你闭嘴!”陆卿云对着香贵人就是一声怒斥,她已经忍了香贵人很久了。 “是!”香贵人孱弱的低头道。 “让她说。”段景焕没有抬眸,依然看着指上的扳指。 “皇上,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臣妾的为人您还不知吗?后宫怀有龙嗣的嫔妃那么多,臣妾几时对龙嗣下过手?”陆卿云一脸受委屈的表情。 “你为了除掉一个宫女,如此煞费苦心。有此心机,还有何事做不出来?” “臣妾……”刚有了点底气的陆卿云,只要一提到与苏眉笙有关的事,她的底气就会瞬间瓦解。 “香贵人,快说出实情,皇上等着了。”一旁的李德海忍不住催促道。 香贵人这才复又开口:“那日在御花园,奴婢正巧与仁贵人遇上,知她怀有龙嗣,便想着陪她一起走走,也好有个照应。之后就遇见了皇贵妃娘娘和黛嫔娘娘、婉嫔娘娘和安贵人。大家说了几句后,黛嫔娘娘等人便离开了。奴婢和仁贵人也想离开,谁想皇贵妃娘娘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只因仁贵人曾是重华宫的宫女,如今封为了贵人,还怀有了龙嗣,皇贵妃娘娘看不顺眼便讥讽了起来。奴婢等人都只是贵人,不敢以下犯上,就只能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兴许是因仁贵人身怀有孕,情绪不稳,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这一下越发惹恼了娘娘,她一把将仁贵人推倒在地,奴婢想扶住仁贵人,却被皇贵妃娘娘一脚踹倒。皇贵妃娘娘拔下头上的金钗插在了仁贵人的腹部上,说仁贵人是贱人贱命,不配怀有龙种……那时奴婢想要护住仁贵人已是来不及了……” “胡说,她在信口雌黄,臣妾至始至终都没有碰过仁贵人。”口沸目赤的陆卿云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皇上,臣妾有婢女明珠可以作证。” “你的婢女自然会为你作证,不可信。”段景焕一句话就驳回了陆卿云的请求,“那只金钗查的如何?” 关鸿光急忙答道:“经查,那只金钗正是皇贵妃娘娘之物。” 闻言,陆卿云一愣:“本宫的?不可能。” 关鸿光也不多说,命人将金钗呈了上来。 托盘里放着一只金凤簪,凤头上镶嵌着一颗通体幽绿的翡翠玉珠,金凤熠熠栩栩生辉。这样的金钗,一看就不是俗物,也非一般嫔妃所能拥有。 只可惜,这样精美绝伦的金钗下端还残留着干枯的血迹,破坏了这只金钗原有的不俗之气。 一看之下,陆卿云当场震在原地。 “听说,这只金凤钗还是皇贵妃娘娘当年被册封为贵妃时,皇上送给娘娘的……”香贵人适时说出了此钗的来历。 一直未曾抬眸的段景焕微微动了动剑眉。 “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此时的陆卿云失魂落魄的盯着那只金钗。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直珍惜收藏着的这只金钗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那日仁贵人莫名其妙的用金钗自己插、进了自己的腹部,慌乱之下她也没去细瞧那只金钗。 这时,段景焕慢慢抬起眼眸,看向了陆卿云。 这样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让陆卿云浑身发冷,如坠深渊。 一向性子好强,性格乖张的陆卿云忽然“扑通”跪了下来,双目含泪的哽咽道:“皇上,臣妾没有做……” 她的话显得苍白无力,语气里充满了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委屈。 段景焕缓慢的站起来,双眸平视前方,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皇贵妃刻薄寡思、暴戾恣睢,德言丧失,已失大体,即日起,褫夺封号,打入离心冷宫。其他人等,论责定罚。”说完,他抬腿离开了大堂。 “嗻!”李德海弯腰应道。 “恭送皇上!”一屋子的人全都弯腰行礼。 眼泪不争气的涌了出来,仍然跪着的陆卿云看着逐渐远去的段景焕,她没有大喊,没有大哭,只是这样的看着,默默的流着泪。 圣谕已出口,大喊大叫也无济于事,从小养成的骄傲更不允许她做出如此没有尊严之事。哪怕已经不再是皇贵妃,她也要保持自己的骄傲。 直至没有了段景焕的身影,陆卿云才缓缓收回自己的视线,低头擦着泪水。 大堂里的人,该入牢的入牢,该定罪的定罪,该离开的离开,片刻之后,整个大堂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陆卿云、香贵人、李德海。 “李总管,可否通融通融,奴婢想和皇贵妃娘娘说几句话。”香贵人伸手将一锭银子塞入了李德海的手里,她知道李德海留下来是在等着送陆卿云去冷宫。 李德海握紧了银子,忙点头:“好、好,老奴就在外面等着。” 大堂里就只剩下了两人。 一双绣花鞋出现在了陆卿云的眼中。 “皇贵妃娘娘,哦,不,陆卿云,你也有今日!”香贵人的声音从陆卿云的头顶传下来,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柔柔的,温婉而无害。 “咯咯咯咯……”低着头的陆卿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都在抖动。 香贵人倒也不惊讶,平静的看着这样的陆卿云。 一阵发笑之后,陆卿云喘了会气,才抬起头:“子车古香,你我斗了这么多年,今日终于分出高下了,你可还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香贵人嘴角带笑,俯视着眼前这个一直都在藐视后宫的女人,“今日这一刻,让我等的太久了。” 陆卿云慢慢站起来,对视着她:“你也想坐上皇后之位?” 香贵人微笑不语。 “哼,不用在我面前假装清高。”陆卿云露出了一脸的鄙夷,“你若不是对皇后之位有觊觎,又怎会与我斗了这么多年?” 香贵人收回与她对视的目光,转身走了几步:“在我入宫之前,就听闻皇上与准皇后两人的伉俪深情,身为一国之君还能有如此深情,令我向往不已。因此,在我入宫后,我并没有任何野心,一心想着能成为皇上身边的一名宠妃,不图其他,只求能获得皇上一丝半点的柔情,便心满意足。” 说到这里,香贵人猛然转身,指着陆卿云,狠声道:“是你,是你破坏了我的一切美梦。” 第一百三十七章 倾覆瓦解 第一百三十七章倾覆瓦解 还未待陆卿云反应过来,香贵人目露怨恨:“你为了徐悠素,将我从秀女中挤了下来,若不是有前皇贵妃的庇护,我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就只能沦落为伺候人前的婢女。加之,又知道了准皇后自缢的真相后,我越发对这个后宫,对皇上凉了心。从那时起我才明白,在这后宫之中要想生存,要想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就只能获得最高权力,才能不被人践踏。” 香贵人走到陆卿云的面前,再次对视着她:“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是你一步一步教会了我怎样的不折手段,怎样的心狠手辣,怎样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徐悠素是我小试牛刀的结果,而你陆卿云也只是我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子车古香,你未免高兴的太早了,今日我虽被褫夺封号,用不了多久,我陆卿云还能重回皇贵妃之位。”陆卿云自信满满道。 “哈哈……哈哈哈哈……”一向内敛的香贵人忍不住的发出了一阵大笑。 “你笑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陆家……” “陆家?”笑声戛然而止,香贵人直摇头,“陆卿云,你有多久没有与陆家通家书了?还是说陆家不敢告诉你他们现在的境况?” 闻言,陆卿云的脸色一僵:“你这话是何意思?” “广州贩卖私盐一案,已经破案,所有涉案之人全都入了大牢,你阿玛的名字早已在皇上的朱笔之下,朱笔啊,一把叉打下去,你阿玛的脑袋就……”香贵人做了一个砍的手势,“‘咔嚓’了。” 随着“咔嚓”两个字从香贵人的嘴里说出来时,陆卿云止不住的浑身一颤,脸色倾时煞白一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阿玛如此谨慎……”醒悟自己说漏了嘴的陆卿云马上住了嘴。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今日的审案,不过是皇上走的一个过场,其目的就是将你撤封之后,再去找你阿玛算账。你认为到了此时,连你阿玛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功夫顾及到你吗?” “不,不,不会的……”一连串的打击,脑袋一片混乱的陆卿云站立不稳的往后跌跌撞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香贵人冷眼看着涔涔直冒冷汗的陆卿云:“陆卿云,你在后宫之中,你们陆家在朝堂之上,内外把控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早已惹得皇上心生不快,你们却尤不自知。如今皇上不拿你们陆家开刀,拿谁开刀?” “扑”陆卿云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日后,你就好好的在离心冷宫里守着那一亩半分地吧。”香贵人一甩袖袍朝大堂外走去,出门时,头也不回的说了句:“忘了告诉你,我阿玛正奉皇上之命彻查你们陆家。” 陆家和子车家从来都是不和 香贵人走后,大堂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陆卿云双眼僵滞,木若呆鸡的坐在地上。 她忘了哭,忘了叫,忘了难受,此时的她什么情绪都没有,脑子里乱哄哄的,香贵人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脑海里不停的翻转,重复…… “陆卿云,起来吧,该去离心冷宫了。”李德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见陆卿云没有任何反应,李德海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陆卿云在宫中这么多年,对下人们颐指气使不屑一顾的她唯独对李德海较为尊重,平日里也暗自给予了不少打赏。以至于在她今日落难时,李德海才会上前搀扶一把。 在李德海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着的陆卿云完全没有知觉。 …… 皇贵妃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后宫,所有的人都在暗中议论,更甚者还有拍掌叫好的。 其中,不乏礼仪司的众人。 在众人对此津津乐道时,苏眉笙并没有因扳倒了陆卿云而感到高兴,反而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双手撑着下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陆卿云是倒了,可她明白还有一个香贵人,香贵人比陆卿云更加阴狠。 “眉笙,你可真是神人啊,后宫真的变了天。”走过来的紫萝满心满眼的佩服道。 “如今皇贵妃,呸,是陆卿云被贬入冷宫,司院谁管理啊?”紧跟而来的锦儿更担心的是将会派谁来掌管礼仪司。 两人一同坐了下来。 紫萝无奈的摇摇头:“锦儿,没了皇贵妃,不是还有其他两位贵妃在管理着司院吗?”她对陆卿云被撤封之事并无多大的感觉,她甚至连高高在上的陆卿云都没见过。 “谁也不知道那两位贵妃是不是陆卿云的人,万一将这次陆卿云被打入冷宫的账算在我们礼仪司的头上,岂不是又会派来恶毒之人?”锦儿担心道。 苏眉笙拍了拍锦儿的肩:“放心吧,最无情的就是这后宫了,陆卿云在时,那两位贵妃一定会听从她的,如今陆卿云不在了,她们也不会再做对她们来说费力不讨好的事。至于会派谁来礼仪司,我也不知道。” 正在三人说话间,李德海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坐着的三人同时站起来行着礼。 “不用多礼了,苏姑娘,皇上召见。”一路跑来的李德海气喘吁吁道。 “李总管,可知皇上有何事吗?”苏眉笙心里没底的问道。 如今誊嬷嬷已抓,陆卿云已倒,按理说所有的事都已尘埃落定,应该不会再找她了。难道皇上已经知道她坚持要对付誊嬷嬷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扳倒陆卿云而来找她秋后算账? “老奴也不知,只知皇上着急要见你。”李德海用袖子不断擦着额头上的汗。 “要不,您歇会,我们再走?”苏眉笙看似体贴,实则是想拖延时间。 “可不敢耽误,走。”李德海说走就走。 苏眉笙只好跟在了后头。 “皇上怎的突然要见眉笙了?”看着他们的背影,紫萝一脸的不解。 锦儿也同样看着他们:“兴许是皇上又想吃眉笙炒的菜了吧。” 紫萝白了一眼锦儿:“你以为皇上跟你一样,整日想着吃?” “呃……” …… 来到养心殿外,李德海便停了脚:“苏姑娘,快进去吧,皇上等着了。” “您不进去?”心里直打鼓的苏眉笙不安的问道,若是旁边有个人在,她也多少能壮点胆子。 “皇上吩咐,只许你一人进入。” “……那好吧。”苏眉笙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后,把心一横,大义凛然的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偌大的大殿里,安静的就像一丁点声音,若不是老远见着龙案后那一道明黄色身影,苏眉笙真会认为这里没有人在。 “奴婢参见皇上。”苏眉笙上前跪拜道。 挥动的朱笔停在了半空,段景焕并没有抬头,一双墨眸依旧看着案桌上的奏折,淡淡道:“苏眉笙,你可知罪?” 低头跪着的苏眉笙心里“嘎噔”一下,暗道:不好,果然来了秋后算账。 “奴婢知罪。”苏眉笙诚实的答道,若是再否认,岂不是找死? “所犯何罪?”段景焕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抬眸看向了她。 这不是明知故问? 想归想,该说的还是要说。 “奴婢欺瞒了皇上。” 听段景焕没有出声,苏眉笙不敢抬头,便接着道:“奴婢早已知晓誊嬷嬷的背后是陆卿云在指使,一直没有告诉皇上,是怕皇上骂奴婢以下犯上,不让奴婢接着往下查了……” “你胆子不小,一个小小的宫女胆敢做扳倒皇贵妃之事?”段景焕的声音如平常那般清冷,听不出喜怒。 “是,奴婢知错。”苏眉笙马上老老实实的认着错。 到了此时若再不态度好点,一旦惹怒龙颜,就真是引火自焚了。 随即,她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可奴婢也是没办法,若是不这样做,陆卿云就会不断的对奴婢身边的人下手,孰可忍孰不可忍,对付奴婢也就罢了,怎能如此心狠的对那些无辜的人动手?” “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朕?” “皇上日理万机,烦心的事已经够多的了。”苏眉笙直摇头,“奴婢不能再给皇上添堵。” 一丝浅笑,在段景焕的嘴角荡开:“此罪,可因你找出誊秀妹隐藏的蛊虫,化解了潜藏的巨大危机而赦你无罪。” “谢主隆恩!”苏眉笙心下一喜,立马双手伏地,虔诚的谢道。 下一刻,段景焕嘴角的那一丝浅笑倏地一收,板起了脸:“此罪只是其一。” 其一? 苏眉笙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其二是什么。 “当真不知?” “还望皇上明示。” 段景焕站起身,走出龙案,来到了跪着的苏眉笙身旁,负手而立的看着她:“你五岁便会背唐诗三百首,八岁能弹出近百首琴曲,十岁曾画有一幅丹青震惊整个埠阳,只因无落款,才无人得知此画是你亲笔所画……” 随着段景焕一件一件的说起,苏眉笙听得心惊肉跳。这些陈年往事,她都快忘记了,谁想居然被段景焕调查的一清二楚,全翻出来了。 “不知为何,到你十二岁时,便不再有任何这方面的建树,反而在埠阳的街头多出来了一个小女魔头,整日里寻畔滋事,惹事生非。”段景焕越说越生气。 当看到暗中查探出来的苏眉笙前半截经历时,他不禁大喜过望,她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是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奇女子。可看到后半截经历时,气得他拍案而起,明明是为才女,偏生做了街头混混。致使他惊叹之余就只剩下了无尽的惋惜。 “皇上,这,这也是罪吗?”苏眉笙怎样也想不明白做个混混也是罪? “哼,自然是罪,还是大罪。”段景焕就是在生气她的不自爱,有着如此令人嫉妒的天赋以及惊世之貌,本该成为天上的云,却甘愿成为地上的泥。 这时的苏眉笙已然是无言以对,这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为何会在十二岁那年突然改变?”这是段景焕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苏眉笙又沉默了,每回只要是她不想回答或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就会用沉默来逃避。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怀璧其罪 第一百三十八章怀璧其罪 “如实回答。”段景焕可没打算放过她,他心中的气还没有消,若是没有能让人信服的解释,他一定会好好惩罚她。 半晌,苏眉笙徐徐说道:“奴婢的额娘是妾室,奴婢一出生就是外室之女,苏家早已有了嫡女,因此奴婢出生后虽是苏家二小姐却并不被苏家人待见。嫡姐从小就有婢女们伺候,有先生教书识字……奴婢在苏家什么都没有,可有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额娘。 奴婢所会的都是额娘教的,因此苏家人并不知晓。直到十二岁那年,大夫人遗失了一个玉手镯,非赖着是额娘偷的,阿玛不问青红皂白就断了我们的口粮。额娘生性温和与世无争不愿去辩解,为了养活奴婢,和奶妈接了一些针线活日夜赶制,奴婢看着心疼,便拿了一幅两年前随手画的丹青去字画古玩店变卖。没想到买了个好价钱,回到家后反而被额娘狠狠训斥了一顿。” “这是为何?” “额娘说,苏家有了嫡出的大小姐,若是奴婢的光芒太盛定会惹来大夫人的嫉妒,为了护奴婢周全,额娘从小就规定奴婢不许在外人面前显露任何才华……” 听到这里,段景焕心中那股憋着的火气在慢慢消散。他看着眼前如璀璨宝石般耀眼的苏眉笙,忽然懂了她额娘的那番苦心。 在没有能力保护她的情形之下,就只能遮住她的光芒。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苏眉笙就是因为太过非凡,才会招人记恨。在苏家如此,在宫中亦如此。 “也就是从那时起,奴婢才发现想要保护额娘,光靠琴棋书画是不行的,一定要有实力。于是,奴婢脱掉了轻纱罗裙,换上了粗麻布衣,从闺房中走了出来,混迹于市井之间……”苏眉笙猛然抬起头,乞求道,“皇上,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隐瞒了一切,求皇上不要迁怒奴婢的额娘。” 她的心里有了从未有过的害怕。 这样的苏眉笙,让段景焕没来由的心里一疼。 “起来。”段景焕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看着眼前的手,苏眉笙愣住了,她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皇上为何要扶一个宫女起身? 见苏眉笙不敢碰触他的手,段景焕直接一把抓住她的双臂,将她带了起来:“这其二的罪,朕赦了。” 惊喜乍现在了苏眉笙的脸上:“谢主隆恩。”说着又要跪下,却被他双手的暗中用力而无法下跪。 “免了。” “是!”苏眉笙只得低头站着。 “难怪你如此喜欢银两,是为了给你额娘?” “是的。” “苏湛如此待你,可需要朕为你出口气?” 苏眉笙摇摇头,一双秋目里闪动着诡诈:“多谢皇上的好意,上次奴婢告假回家,已将苏府上下都给制服了。” “哦?”段景焕来了兴致,“究竟发生了何事?” 眼珠骨碌一转后,苏眉笙先发制人道:“皇上要先答应赦免奴婢的罪,奴婢才敢说。”她可没忘上回私自借用了皇上和晋王的名号来吓唬过苏湛。 “准!”此刻,段景焕的心情极佳,对苏眉笙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那次奴婢告假回家……” 苏眉笙开始说起了那日之事,只是有两个人她不会提:一个是黎靖之,一个是晋王。 于是乎,在苏眉笙娓娓道来之下,时不时有段景焕的大笑声从养心殿内传出,站在门外的李德海听到后忍不住的弯起了嘴角。 皇上开心,他就开心。 这段时日以来,皇上的心情很是沉重。如今苏眉笙一来,就逗得龙心大悦,这样的事虽已不是稀奇事,可也终归只有苏眉笙一人能做到。 …… 从养心殿出来,已是酉时,苏眉笙刚走到会礼仪司的拐角处,就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小全子。 “小全子,你不待在翊坤宫,站在这里作甚?”苏眉笙略微诧异的问道。 见到苏眉笙已然无恙,小全子开心的笑了,“我就知道眉笙姐福大命大,一定没事。” “多谢关心了。” “那日一听说你被刺伤,我就想回礼仪司看看你,主子不让,说若是被人知道反而会给你背上巴结翊坤宫的污名。” 苏眉笙点点:“你如今是翊坤宫的人,说话做事都代表着翊坤宫,你若是真来了,定会惹闲话。你家主子是最聪明的女子,听她的不会有错。” “是啊,不然就更让你为难了。”小全子讪讪的挠了挠后脑勺。 两人虽许久未见,再次见到也依旧熟络。 小全子毕竟是礼仪司出来的人,被重华宫杖责而退回来后,本就无人敢要,是苏眉笙将他带去了翊坤宫,认了顾婉仪为主子,还得到了顾婉仪的信任和重用,对于一个小小奴才来说,就已算是天大的福分。 因此在这后宫之中,小全子的心里就有了两名恩人:苏眉笙和顾婉仪。 “眉笙姐,我可是特意在这里堵你来着。”小全子道。 “哦?”苏眉笙反应了过来,“是不是虞贵人和菲贵人也都在翊坤宫?” “正是,主子特命我来请眉笙姐,还给你准备了好酒好菜,说是庆祝眉笙姐大伤痊愈。” 苏眉笙一看时辰,恰好到了饭点,目前礼仪司又群龙无首也没人管着她,她也很久没有和姐妹们聚一聚了,此次相邀,正中下怀:“走。” …… 翊坤宫。 刚进入正堂,一个人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苏眉笙。 “眉笙,你怎地才来啊?可想死我们了。”抱着苏眉笙的不是别人,正是佟菲菲。 越过佟菲菲的肩膀,苏眉笙见到了另外两人殷切的目光。 “我没事,真的,不信你们瞧。”苏眉笙松开佟菲菲后,打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个圈,“怎样?我是不是很好啊?” 看着恢复健康亦如之前的苏眉笙,佟菲菲的眼泪在眼里直打转:“我真是被你给吓死了。” “就是,你不知那日我们一听说你被刺伤,危在旦夕,吓得连魂都没了。”瘪着嘴角,红着眼眶的兰亭虞到此刻都还心惊肉跳。 “各位姐姐们,是妹妹的不对,妹妹在此给各位姐姐们赔不是了。”被感动了的苏眉笙深深一福。 “你如此不爱惜自己,怎能轻饶了你,一会自罚三杯。”顾婉仪这回也站在了佟、兰二人这边。她虽性情淡泊,这回也是被吓的不轻,若非还有理智,也早已不管不顾的去了礼仪司。 苏眉笙低头认错道:“是是是,眉笙任骂任打任罚。” 鉴于苏眉笙良好的认错态度,三人这才放过了她。 “你这方才初愈,还站着作甚,快坐下。”佟菲菲紧忙拉着苏眉笙在茶桌前坐了下来。 “喝杯红枣茶,补补血。”兰亭虞也忙将茶盏放在了苏眉笙的面前。 “多谢了,你们也都坐下吧。”被这样伺候着,苏眉笙反而不适应了。 三人这才一同围着茶桌坐了下来。 “快说说当时是何情形?怎会受如此重的伤?”佟菲菲忍不住的问道。 “我们猜测了许久,都猜不出以你的聪慧为何会被人刺伤?还伤的如此重?”兰亭虞道。 顾婉仪虽没问出口,可双眼一直盯着了苏眉笙。 “咳!这个嘛……”苏眉笙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站起来走了两步,学着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伸出两指在空中画了个圈,才道:“话说那日……” 她才刚一开口,顿时惹笑了三人。 “你这是说书呢?”兰亭虞笑侃道。 “嘘,别打岔。”佟菲菲等不及了,“眉笙,接着说。” 苏眉笙这才复又回到了座位上,认认真真的讲起了从郭嬷嬷被逼死时开始,礼仪司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一说就说到了夜幕黄昏,从茶桌说到了饭桌,说到精彩处,三人连手上夹着的菜都忘了送进嘴里,听到惊险处,三人同时惊声尖叫。 当苏眉笙洋洋洒洒的把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礼仪司故事说完后,三人还愣愣的沉浸在“荡气回肠”的情节里。 “喂?喂喂?”苏眉笙伸手在三人眼前晃了晃,“回魂了。” 三人才动了动眼珠,回了魂。 “那誊嬷嬷太可恶了。”佟菲菲憎恨道。 “眉笙,你可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那四个老妖婆遇上你,只能自认倒霉。”兰亭虞佩服的五体投地。 唯独顾婉仪没有立马发出任何感慨,只是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思付片刻后才道:“陆卿云这次被打入冷宫,不冤枉。”她想的更深一层。 四位嬷嬷如此为虎作伥,若没有陆卿云在背后撑着,又岂敢这般胆大妄为。 经顾婉仪一提醒,佟、兰二人也即刻反应了过来。 “这样作恶多端,心狠手辣,皇上没有杀她,就已经是很仁慈了。”对陆卿云,兰亭虞从来都心怀芥蒂,没有好感。 “离心冷宫。”苏眉笙叹了口气,“那就是一座监牢。” “她活该!”佟、兰二人异口同声道。 顾婉仪淡淡一笑:“后宫应会平静一段时日了。” “但愿如此吧。”苏眉笙并没有这样乐观,她深知香贵人的脾性,如今死对头已除,香贵人又岂会再甘居贵人之位? 不过,这已经不关她苏眉笙的事了。 不愿再去想这些与她没关系的事的苏眉笙眼珠骨碌一转:“这次我们赚了多少?” 这话乍然一听没头没脑,可在座的三人一听就明白了。 “噗嗤!”顾婉仪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提起钱,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霾,顿显神采奕奕的兰亭虞伸出四根如葱的手指:“四千两,我们四人每人足足赚了一千两。” “真,真有一千两?”这个数字着实吓了苏眉笙一跳。 “这还有假?”一说起这事,佟菲菲也满脸泛起了红光:“一赔二十啊,当时我们每人下注五十两买香贵人赢。因香贵人只是个贵人,因而宫中绝大多数的人都买陆卿云赢,这次陆卿云被打入冷宫,所有买陆卿云赢的都输了……” “就连我们身边的宫女太监们也都跟着我们买香贵人赢,这次他们可没少赚。”顾婉仪轻笑道,“眉笙,你可是我们的大金主啊。” “哈哈……”苏眉笙开心的大笑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钧天广乐 第一百三十九章钧天广乐 一千两! 这可是皇后一年的年例了,就连皇贵妃陆卿云在宫中一年才八百两的年例,她们短短月余,就赚到了皇后才能拿到的年例,这若是传了出去,还不被人嫉妒死。 大笑过后,苏眉笙感慨道:“如此看来,这宫中可是个巨大的金矿啊。” “谁说不是呢,这还只是一部分人的参与,剩下的一部分人不敢罢了。”兰亭虞道。 后宫富裕的人并不多,除开主子,宫女太监们的月响更是少的可怜,优势就在于人多,比较集中,即便每人只出十文钱,一旦累积起来,就是个庞大的数字。 “此事不宜再做。”顾婉仪不赞同的摇着头。 这次赌局本就是暗箱操作,占了陆卿云的皇贵妃这个名头优势,一方面吸引恨她的人,一方面吸引贪婪的人,才会有了这次的人数众多。在这禁赌的宫中,可一不可二的道理三人还是知道的。 深知其中利害关系的三人皆都点头应着,这次赚的已经让她们盆满钵满了。 苏眉笙端起酒杯:“来来来,我们一定要举杯庆祝,今晚不醉不归。” 顾、佟二人也纷纷举起了酒杯,兰亭虞只能以茶代酒的端起了茶盏。 四人一一碰杯后,各自饮尽。 席间,四人开怀畅聊。 整倒了陆卿云,还赚了钱,原本宫规森严,平淡如水的宫中生活被她们过的生气勃勃,有滋有味。 酒过三巡,三人都有了些微的醉意,说话也就越发的随意了。 “如今陆卿云倒了,皇贵妃之位空了出来,不知谁会晋封为皇贵妃之位。”唯一清醒的兰亭虞歪着头想着。 “我看啊,婉仪最合适。”佟菲菲醉眼迷离的看着顾婉仪。 顾婉仪本就有些泛红的脸颊“唰”的一下,变得更红了。 佟菲菲的话立马得到了兰亭虞的应和:“对对,我也是如此想的。婉仪温婉大度,聪颖过人,博学多才,还心地善良,不仅是皇贵妃最适合的人选,更是皇后的人选。” 苏眉笙一只手撑着下巴,呆看着顾婉仪,没有说话。 “我还只是个嫔妃,离皇贵妃之位还差得远呢,何时会轮到我?你们喝醉了就来打趣我,罚酒,一定要罚酒。”顾婉仪红着脸的说道。 “我们不也还只是个贵人吗?当初我们还想着等我们四人都晋了妃位,就可高枕无忧,再也不怕被人欺负了。”兰亭虞道。 “说不定在我们四人之中,婉仪就是最早晋妃位的。”佟菲菲道。 发现苏眉笙安静了下来,兰亭虞问道:“眉笙,你为何不说话?” 苏眉笙收回视线,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后,叹了口气:“你们都忘了,陆卿云是倒了,可还有个香贵人。” 三人顿时沉默了下来,确实,就连顾婉仪都差点忘了这个在后宫之中籍籍无名,不起眼的香贵人。 相比陆卿云的张扬跋扈,香贵人就显得低调内敛多了,甚至低调的会被人遗忘。能扳倒陆卿云,是有苏眉笙的功劳,却也有香贵人的计策和谋略。或许,正是因为她的有意潜隐,反而成为了她的优势。 “香贵人是从妃位降下来的,无论如何,她都会再回妃位,甚至取而代之的晋到皇贵妃之位。”苏眉笙为自己倒满了一杯酒,复又一饮而尽。 一提起香贵人,她的胸口总有一股郁闷之气无法化解,至于为何会这样,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她会不会也像陆卿云那般狠毒?”这才是佟菲菲最担心的问题。 这个问题,苏眉笙心中有答案,但她不能说。 若香贵人只是为了爬上皇贵妃之位而不择手段,那就与她无关了。若也像陆卿云那般滥害无辜,她苏眉笙可就成为了助纣为虐的罪人。 “眉笙,不要再喝了。”已猜到她心思的顾婉仪伸手拿走了她的酒壶,“是对是错,本就没有定律,我们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不要再纠结了。” 似乎也感觉到苏眉笙心中的烦闷,佟、兰两人便不再提起香贵人之事。 没了酒喝的苏眉笙只得放下酒杯:“婉仪,不是说想要来一曲琴瑟和鸣吗?今晚就来。” 今日她所有的老底都被段景焕给掀了,她也就再没什么好隐瞒的。心情郁闷之下想起许久未曾抚琴,一时之间不免有些技痒。 这话听得佟、兰二人一阵惊讶。 “眉笙还会弹琴?”佟菲菲问道。 “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兰亭虞道。 顾婉仪神秘一笑:“香贵人自诩潜隐高手,诸不知眉笙才是个中高高手,今晚就让你们大饱耳福一番。” 未几,一张七弦的琴和一张二十五弦的瑟便已备好,面对面的分别放在两张琴架上,中间燃起了一鼎正袅袅冒着白烟的檀香炉,随着白烟在空中晕荡,不禁沁人心扉。 佟、兰两人端坐在一旁,皆都很好奇能让顾婉仪如此相邀的苏眉笙的琴艺会是如何? “看这架势,你早有准备。”看到琴瑟,本有些醉意的苏眉笙来了精神。 “这一日,我可是等很久了。”顾婉仪笑道,“琴、瑟任你选。” “你们未曾听过我的琴艺,那我就选琴吧。”苏眉笙走到琴旁坐了下来。 顾婉仪则在瑟旁坐下。 “高山流水?”苏眉笙一边调试着弦音,一边问道。她记得那日顾婉仪就是说的这首曲子。 顾婉仪点点:“既然是琴瑟和鸣,就只有高山流水才能彰显出知音的难求。” 调试好弦音后,苏眉笙轻轻拨弄手指,顿时几声悦耳的琴音响了起来。 仅仅只是这几声随意的拨弄,却听得三人心里一荡,莫名的被挠动。 “这……”佟菲菲震惊的刚要开口。 就被兰亭虞给制止住了:“嘘!” 她们都是会抚琴之人,琴艺的好坏,一听就听出来了。苏眉笙刚才的几声拨弄仅从指尖的力道上分毫不差的抓住了这根琴弦的最佳音律,弹出来的效果自然就不同一般。 对调试过的音质很满意的苏眉笙看向了顾婉仪。 顾婉仪点点头。 两人一起,默契的弹奏起来。 顷刻间,连绵悠长且带有一股百转千回神韵的高妙之声充斥在了整个翊坤宫内。 佟菲菲与兰亭虞顿觉一股清凉涌入心田,整个人无比轻盈。 紧接着而来的是如高山般浑厚、深沉之音。 轻盈感瞬间消失,两人仿佛身处巍巍高山之巅,俯瞰着高山的浑厚磅礴。 随之曲风一转,变为了潺潺小溪的流水声。 高山的美景还未看够的两人又置身在了宁静优美的溪水旁,听着溪水涓涓而流。 偶尔有几声清澈的跳音,宛若泉水叮咚溅起了水花。 倾时宁静消散,换来的是犹如万马奔腾的瀑布声响起,澎湃激昂,直震得两人心绪激动。 两人听得如痴如醉,沉浸在千变万化时起时落的琴音里,浑然忘了身处何处。 琴音毫无阻碍的穿透所有屏障,萦绕在了广阔的半空。 无独有偶。 在距离翊坤宫不近不远的钦平殿外,正站在两位身姿修长,挺拔卓立的男子:段景焕和段景逸! 钧天广乐般的琴音让两人都陶醉其中。 直到一曲终了,两人还未从音韵中醒来。 良久,两人才缓缓轻叹一声,不约而同道:“绝妙之音!” 两人都是这方面的高手,一听就听出了所弹之人的琴中造诣。 “如此琴瑟和鸣,真乃天下之绝配。”段景逸说道,即便音韵已停,他还觉得琴声犹在耳。 段景焕则望向了翊坤宫的方向,眼眸微眯,眸光闪动。 婉嫔的琴声他听过,并未到这种境界。而宫中这么多年来,而从未出过如此高琴艺的琴声。 难道是她? “今日无意间得以大饱耳福,真乃幸事。”段景逸赞道。 “从方才的音律听来,似乎琴在带着瑟走。”段景焕道。 “微臣也已听出,弹琴之人的每一次拨弦和揉弦都恰到好处,不仅发挥出了琴弦的最佳音律,还落弦轻重有度,音声长短适宜,造诣着实要比弹瑟之人的造诣略高一筹。” “嗯!”段景焕点了点头。 “不知这两位是何人物,居然有如此高的琴诣。”段景逸有了莫名惺惺相惜的感觉,很想结识一番。 “回晋王,琴音从后宫传来。”李德海如实答道。 “这……”段景逸露出了讪讪的表情,不无惋惜道,“看来,微臣无缘得以结识一番,唉!”遂,抱拳道:“皇上,微臣告退。” 段景焕微微颔首。 待段景逸离开后,段景焕又看向了琴音传来的方向:“摆驾翊坤宫。” “嗻!” 而此时的翊坤宫内,佟、兰二人这才从琴音里悠悠醒来,瞠目结舌的看着苏眉笙。 可此刻的苏眉笙却因酒意上头,趴在琴上睡着了。 “眉,眉笙的琴弹得真好。”兰亭虞瞪着一双惊目看向了顾婉仪,她就是弹琴的高手,自然听出了苏眉笙手下琴音的神奇之处。 带有些微醉意的顾婉仪微笑道:“我早知她琴棋书画各个方面都不俗,才特意与她定下了此次的琴瑟和鸣,果不其然,没有让我失望。” “可这也弹的太好了。”佟菲菲虽也懂琴艺,毕竟没有兰和顾两人精湛,即便如此,听得如痴如醉的她震惊程度不亚于兰亭虞。 顾婉仪看向睡着了的苏眉笙:“只是不知她身上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皇上驾到!”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三人一跳,慌忙站起来迎接圣驾,这时想要叫醒苏眉笙已是不可能了。 “嫔妾(奴婢)见过皇上。”三人同声的说道。 段景焕缓缓走来,墨眸环视一周后,目光落在了这里的一琴一瑟上,瞧见正趴在琴弦上睡着了的苏眉笙时,他的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 果然是她! 第一百四十章 龙心迷离 第一百四十章龙心迷离 “免礼!”段景焕来到了苏眉笙身旁。 见此情形,顾婉仪心里大惊:“皇上,请恕此宫女无意冒犯之罪,是奴婢的错,因奴婢不胜酒力便让她替奴婢饮了几杯,谁想她就此喝醉了……” 段景焕一抬手,阻止了顾婉仪的说话:“苏眉笙是此次解暑消暑的功臣,朕又岂会因喝醉之事责罚与她?” 这话听得三人皆都松了一口。 “来人,带她下去。”段景焕道。 李德海急忙挥手,两名太监上前将苏眉笙给扶走了。 三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苏眉笙被带下去。 段景焕瞥了一眼大腹便便,脸上毫无醉意的兰亭虞:“夜深寒凉,不可贪乐。” “多谢皇上的关怀。”兰亭虞欣喜道。 “瑟弹得不错。”段景焕又看向了顾婉仪。 “承蒙皇上夸奖!”顾婉仪屈膝行礼道。 段景焕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 “恭送皇上!”三人又同时行礼道。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了,三人才抬起头来。 “你们听到了吗?皇上在关心我……”兰亭虞止不住的满心欢欣,许久了,字上回册封了顾婉仪之后,皇上几乎没有再与她说过话,更别提去她的行宫。谁想他今晚突然关切着她,可见他并没有忘了她。 见此情形,佟菲菲笑了:“皇上也赞许了婉仪。” 顾婉仪一直抿嘴偷偷而笑,一向淡然的她仅仅只是因段景焕的一句话,也有了兰亭虞一样的喜悦。 为了怕佟菲菲心里不痛快,兰亭虞忙道:“菲菲,兴许是皇上此次没注意到你,你……” 佟菲菲忙摇着头:“我不介意,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高兴。” “放心,必定有菲菲的出头之日。”顾婉仪丝毫不担心。 “这是为何?”兰亭虞不解的问道。 “你忘了之前眉笙一直要菲菲坚持去永福宫陪皇太后谈经论道?这就是为菲菲日后的出头打下了基础。”顾婉仪道。 “可这都多久了,为何还未见皇太后替菲菲说句话?”兰亭虞不满之情溢于脸上。 顾婉仪安慰道:“莫慌,莫急,渠成自然水到。” “亭虞,我不着急,你也别着急。”此时的佟菲菲早已心满意足,不仅成为了后宫嫔妃中的一员,还有三位姐妹相伴,对她来说依然知足了。 性子急的兰亭虞无奈的瞪了一眼总是老好人性子的佟菲菲。 “你们说,皇上带走眉笙会不会……就此要她侍寝?然后,就能被册封了?”为了缓和气氛,佟菲菲故意岔开了话题,大胆假设着。 “噗嗤!”顾婉仪被逗笑了,“你们有见过皇上会要一个醉醺醺的女人侍寝吗?” 仔细想想也对,哪个女人侍寝前不都是要沐浴净身,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唯恐皇上不喜欢自己了。若真像苏眉笙此时这般,皇上会有兴趣? “咯咯……”这话也引出了兰亭虞的笑声。 这回倒弄得佟菲菲尴尬了,想笑又不好意思笑:“那皇上这大半夜的将眉笙带走是何用意?” 这个问题,就连聪慧的顾婉仪也答不上来。 谁能猜透龙心? …… 确实,不要说旁人猜不透,就连段景焕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带走苏眉笙。 他只是一见着她喝醉了,就莫名的想要将她带走,至于带走后安置在哪儿,在李德海问起时,他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出了翊坤宫,段景焕直接从太监手里一把抱过苏眉笙:“去宁安殿。”说罢便上了龙辇。 “嗻!” 柔弱无骨的身躯在怀里,使得段景焕不由的抱紧了些。他不是第一次抱她,再次抱着她,依旧让他心神微荡,有些难以自控。 之所以不在翊坤宫内抱起她,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忌。 毕竟苏眉笙现下还只是个宫女,而翊坤宫内当时在的都是嫔妃,不能与上回御膳房内的奴才们相比。 龙辇缓缓被抬起,并未因坐着两人,而有丝毫减速。 夜,是宁静的。 只是今夜的段景焕此时无法心静。 他时不时的低头看看还在熟睡的苏眉笙,露出了难得的莞尔一笑。 月光下的苏眉笙,被月光渡上了一层银晕,绝美的五官更显琪花瑶草,脸颊上因酒醉而染出的一抹红艳,为她增添了不少妩媚。 这是段景焕第二次看她的睡颜,第一次是她趴在西瓜堆上睡着了,这一次是因醉酒而趴在琴弦上睡着了,每一次给他的感觉既相同又不尽相同。 相同的是他心里的那种无法言诉的悸动总是存在,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种悸动是从何时开始的。 不相同的是,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悸动感觉更深了,深得让他不得不强行控制自己体内莫名的浴望。 一抹淡淡的茉莉花香随着夜风,飘进了他的鼻端。 她的发间依旧戴着几朵玉白色的茉莉花。 这种香味犹如催情剂一般,让本就压抑得很是艰难的段景焕双眸似火,越发的浴火焚身。最终,他不得不微微闭眸,深吸一口气的强行自我调节一番,才再度睁开复又平静了下来的眼眸。 “也就只有你一人,让朕如此忍隐。”双眸看着那张无法移目的容颜的段景焕喃喃自语道。遂,伸出指节修长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摸上了她脸颊。 她的肌肤光滑如水,娇嫩的吹弹可破,且还带有微微的发烫,反而让他爱不释手。 手指轻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顺势而下慢慢往下移动,最终在她如樱桃般的红唇上停了下来。 红唇柔软,同样带有一丝发烫。 段景焕痴痴地看着她的唇,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日在御花园足疗按摩时,她的唇的味道…… “嘤!” 苏眉笙发出的一声简短梦呓声,打断了段景焕的回忆。 或许是被如此抱着,苏眉笙感觉很是舒服,动了动身体,直往他怀里钻,寻找着更舒适的位置。 段景焕哑然而笑,打开双臂任由她寻找舒服的位置,待她安静下来,他再度收紧双臂,紧紧抱着她。 苏眉笙这种宛如孩子般对他的依恋,反而使得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一直以来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从来就不允许后宫嫔妃对他有所痴缠和依赖,哪怕是面对心爱的女人上官雪儿,他也是点到为止,不会有过多的缠绵。 他认为身为君主,若是太过迷恋温柔乡,会使人意志消沉,无心朝政,从而荒废政务。 这一刻,他忘了,忘了对自己的约束,沉醉在被苏眉笙依恋的喜悦之中。 即便在这守卫森严的后宫里,段景焕的潜意识里总有着一总不安全。苏眉笙就像一只飘忽不定的白云,随时会飘走似的。因此,他才想紧紧抓住她,唯恐从他眼前消失似的。 而与此同时,他又有一种想要将她深深隐藏起来的冲动。 只因,苏眉笙太优秀。 她是他见过的所有女人当中,最卓绝的一个。 也是后宫之中唯一一个用她的厨艺、才情、机智和对他的无微不至,来彻底征服他的女人。 因此,今晚在段景逸问起弹琴之人是谁时,段景焕心中虽已猜到了是苏眉笙,却闭口不言,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苏眉笙的才华。 “你是朕唯一一个不想让旁人知道你的才情的女人,当初金嘉埠的二王子可达布施一心想要找出你时,朕就有了这种私心。”段景焕的手指依旧轻轻摩擦在苏眉笙的唇上。 “今晚,连晋王都被你的琴音所折服……”段景焕痴痴地看着苏眉笙:“你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总是在无形之中撩拨并折服人的感情……” 浑然不知这一切的苏眉笙偶尔砸吧砸吧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笑。 就这样,在一个醒着,一个醉着;一个看着,一个睡着的情况下,一行人徐徐向前。 直到龙辇停了下来,李德海才轻声道:“皇上,宁安殿到了。” 段景焕这才收回痴痴地目光,抱着苏眉笙下了龙辇,进入到了宁安殿内的屋子里。 经过上次御膳房一事,李德海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对苏眉笙做出的许多不合规矩之事,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将苏眉笙放在龙床上,并为她盖好了被褥之后,段景焕才伸了伸有些酸疼的手臂。 这时,苏眉笙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背朝外的翻了个身。 看着她的背部,一直站在床前的段景焕刚伸出手想要看看她背上的伤,好的如何了,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手渐渐握成拳的收了回来。 他出了屋子,对站在门外的李德海道:“派两名宫女前来伺候苏眉笙,并好好检查检查她背上的伤,回禀于朕。” “嗻!”李德海偷偷瞄了一眼主屋,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今夜您是否让苏姑娘侍寝……” 闻言,段景焕剑眉一挑,轻喝道:“你个狗奴才,朕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 李德海吓得“扑通”跪了下来:“是是是,是奴才想错了,奴才这就去收拾出侧屋。” “滚!” “嗻!” 在整理侧房之时,段景焕来到院子里,微微抬头看着夜空里的繁星。 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未这样静下心来的仰望天上的星星发呆,从读书认字开始,至今时今日,他一直都在繁忙中度过。 不知过了多久,李德海弯腰低头的来到段景焕的身后:“回皇上,侧房已收拾妥当。” “嗯。” “苏姑娘背上的伤,已然愈合,都已经结了痂,只要不做剧烈的行为,是不会有大碍的。” 段景焕缓缓收回了遥望星空的视线,满意的点了点头。 …… 次日清晨。 当苏眉笙四仰八叉醒来时,入眼的一片明黄,吓得她“噌”坐了起来。抬头一打量,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被子入手丝滑柔软,完全不似通铺上盖着的那种棉麻粗布。 她心跳加速,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这一切都明显的告诉她这是皇上住的地方,这里的东西都是御用之物,难道她昨晚喝醉了之后,误打误撞的闯进了皇上住的地方,摸上了龙床……那她有没有被……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谋不谋 第一百四十一章大谋不谋 想到这里的她急忙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还好,还是昨日穿的那身宫服。 “不行,趁没人发现之时,赶紧离开……”不敢再多停留半分的苏眉笙急忙下床,来不及穿鞋袜,抱起鞋袜就往外冲。 刚冲到门口,就被站在门外的宫女给堵住了:“苏姑娘,你醒了。” “你……这……”苏眉笙吃惊的瞪着眼前的宫女。 她这是被人抓个现行? 看出了苏眉笙心里中的疑惑,宫女笑道:“我叫小翠。你不用怕,昨夜是皇上带你来此歇息的。” 苏眉笙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她自己爬上的龙床,这颗脑袋保住了。 可也就在松口气的同时,疑问涌上了苏眉笙的心头,问道:“皇上为何会带我来此?”昨晚明明在翊坤宫内喝酒,直到一曲弹完也没见皇上驾到,她何时遇上了皇上? 小翠摇摇头:“我也不知,昨夜李总管忽然命我和小红过来伺候喝醉了的你。” “那……皇上呢?” “皇上昨夜在侧房就寝的,今日一大早便上早朝去了。” 看来这事只有问问李总管才能清楚,人都醒了也就没必要再待在这里,就在苏眉笙准备离去时,另一名宫女小红走了过来。 “苏姑娘,沐浴的水已备好。”小红道。 沐浴? 居然还有宫女伺候她? “不不不,我回去洗好了。”苏眉笙慌忙摇着头,她也只是个宫女,如何受得起被人伺候。 “苏姑娘,你这是在为难我们呀,若是我们伺候不周,可是要挨板子的。”小翠说着,和小红一人一边的将苏眉笙拉去了澡房。 苏眉笙能看出着两人并未因她也是宫女而有所嫌弃,同时宫中的规矩她不陌生,不愿为难她们的她只得被架着进了澡房。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后,苏眉笙顿觉全身舒畅,浑身清爽。 出了澡房,小翠拉着苏眉笙复又进了房,将她按坐在镜子前:“苏姑娘,我来给你梳梳头。” 苏眉笙这回不再有异议,仍由红叶替她拆散了发髻。 小时候倒是常由奶妈给她梳头,长大后她体恤奶妈辛苦便开始了自己照顾自己,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伺候着,她反而觉得有些难为情。 正在梳头时,去而往返的小红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这是皇上命人准备的参汤,命我等一定要伺候你喝完才能放你走。” 苏眉笙从镜子里看了一眼托盘上的汤煲:“这么多我一人喝不完,我们三人一起喝吧。” 两人顿时面露惊色,直摇头:“我们哪敢喝皇上御赐给你的参汤。” 唉!苏眉笙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是锦儿在,就不会有这些顾及了。 今日,她苏眉笙莫名其妙的享受了一把主子的待遇。 …… 永福宫。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段景焕单膝下跪的行着礼。 “快起来。”皇太后急忙扶起了段景焕,“坐吧,正好哀家刚泡了一壶极品庐山云雾,咱娘俩一起品品。” “是!” 两人一同坐在茶桌前,宫女们不断的端上了茶具,茶杯。 皇太后亲自倒满了一小白玉杯,送到了段景焕的面前。 “色泽鲜绿。”段景焕看完茶的颜色后,端起小玉杯浅浅尝了一口,“味淡清香,果然是好茶。” 皇太后慈爱的看着他:“此极品庐山可是有消除疲劳,涤烦益思之功效,一会皇上带一些回去。” “多谢皇额娘。” 品了一会茶之后,皇太后才放下手中的玉杯:“皇上可知,在这后宫之中有一位嫔妃,从被册封之日开始就一直每日来哀家这里请安,与哀家谈经论佛,甚至还一直不间断的亲笔抄写佛经来讨哀家的开心,你可知道这位嫔妃是谁? 段景焕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摇了摇头。 “工部侍郎佟茂然的孙女佟菲菲,菲贵人,皇上可还记得?” 佟菲菲? 听到这个名字,段景焕似乎有了一点印象。 “你呀!”皇太后无奈的摇摇头,“菲贵人,册封已有数月,可皇上从未宣她侍过寝,如此长此下去,后宫将如何议论她?” 段景焕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还真忘了这个人。当时给予她贵人封号还是看在她模仿苏眉笙做的烧烤,才一念之仁的册封了她,之后完全不得这个人了。 “哀家做主了,今晚就翻她的牌子。”皇太后风风雨雨数十载,阅人无数,见段景焕的神色有些松动,便乘胜追击的下了旨意。 “是,儿臣遵命。”段景焕倒也没有拂逆皇太后的话。 皇太后高兴的又为段景焕倒满了香茗。 “听说这次,陆家被彻查时,引起了不小的骚乱?”端起玉杯到嘴边的皇太后问道。 “嗯。”段景焕喝了一口茶,放下了玉杯,“子车将军负责此案,遂用铁腕风范快速将此事镇压下后,果断处理了故意挑起事端的人,剩余的全部收监。” 皇太后叹了口气:“多亏了子车一家,才避免了事情的扩大,制止了引起的其他负面影响。” 段景焕点点头。 这件事在这里说时,听的人会觉得平淡无奇,可真要处事情发生之时却是剑拔弩张,刀光剑影的一片厮杀。 “子车家历代都是我大庆朝的功臣,上阵杀敌从不退缩,带出来的部队皆都骁勇善战,为此,子车将军还失去了一个好儿子。皇上虽已做出了抚恤,可失子之痛锥心之痛啊。” “子车将军刚正不阿,是我大庆朝的一股清流,儿臣没有忘记。” “皇上记得就好。”皇太后顿了顿,“这次撤封皇贵妃,香贵人是不是出了不少铁证实据?” 直到此时,段景焕才听出了皇太后的话外音:“皇额娘是想要儿臣恢复她的妃位?” 被猜出了心思的皇太后呵呵一笑:“是啊,不论子车家还是香贵人,他们在宫内宫外,都为皇上尽心尽力。香贵人一直以来都安分守己,不求闻达,不像陆卿云那本嚣张跋扈,肆意妄为。是个人就会犯错,关键是要知错能改,因此,香贵人偶尔因为疏忽做错了事,也是可以原谅的。而陆卿云落得如此田地,就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今日哀家才会在此替香贵人求个情。” “原来皇额娘在这里等着儿臣了。”段景焕淡淡的笑了笑:“儿臣就听皇额娘的,择日恢复她的香妃封号。” “哀家替香贵人谢过皇上了。”皇太后顿时面露喜色。 母子二人又进行了一番品茶。 说了一些琐碎的事之后,皇太后又绕回了后宫的事上:“如今皇贵妃之位空缺,大庆朝本就没有皇后,现下又无皇贵妃,似乎不妥,需尽快立一位皇贵妃出来。” “嗯!”段景焕随口应道。 “唉!”皇太后叹了口气,“当初立陆卿云为皇贵妃时,哀家就不胜满意,你也是迫于形势才立了她,谁知她如此的不争气。你终归是大庆皇帝,一国之主,即便没有皇后,也一定要有一位皇贵妃才是正理。不然这后宫六院何人来主持管理?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可一日无主啊。” “皇额娘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段景焕眉头一皱,将这个难题扔回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一颗一颗拨弄着手中的翡翠佛珠,沉思半晌后,才缓缓道:“最早的几批嫔妃里,死的死,打入冷宫的打入冷宫,如今后宫中能真正够担当大任的人并不多。哀家认为可以从新晋的一些嫔妃里选择并加以培养。” 闻言,段景焕眉头一展:“此事就由皇额娘来定夺。”他对这件事毫无兴趣,自上官雪儿自缢后,谁为后,谁为妃,他已经不在乎了。 段景焕心里轻松了,皇太后也欢喜了:“既然皇上这样说了,那哀家就开始进行选和培养。” 段景焕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一番品茶过后,段景焕才离去。 而皇太后依旧端坐着,所有所思的转动着手中的翡翠佛珠。 “太后,小憩的时辰到了,歇息会吧。”大宫女齐福走进来扶起了皇太后。 皇太后由齐福搀扶着离开茶桌,来到了卧榻前坐下。 齐福为皇太后脱掉鞋,轻抬起她的双腿放平在卧榻上,再轻轻盖上了一层薄被。 “唉!”半躺半靠着的皇太后轻叹了一声。 “太后,为何又忧心了?”齐福蹲下来,给皇太后轻轻垂着着脚。 “这次哀家在皇上面前提议恢复子车古香的妃位。”皇太后边说边拨着佛珠,脸上有着一丝冷笑,“哼,真以为哀家老糊涂了,看不出这香妃的野心?” 齐福专心的听着,没有插言。 “别看她娇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到,可野心不小。在背后做了那么多手脚,花了那么多心思,以为扳倒了陆卿云,她就有了坐上皇贵妃之位的机会。” “既然如此,太后为何又在皇上面前替香妃说话呢?”齐福不懂的问道。 “你跟了哀家这么多年,还是没有看透这后宫沉浮啊。”皇太后又叹了口气,“哪朝哪代的皇帝建功立业,扩疆保国,都需要臣子们的殚精竭虑,忠心耿耿。而这后宫嫔妃既是帝王血脉生生不息之摇篮,也是维系君与臣之间关系的一种纽带。谁之有利,扶谁而上。谁之失利,撤谁而下。 皇后,皇贵妃之位只不过是一个身份名号罢了。你若老老实实的在这个位置上待着,便可无事,若有一份半点的异心,即便再受皇上恩宠,家族势力再庞大,皇权之下也能让你瞬间冰消瓦解。陆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那太后这次帮着香妃说话是想借助子车家的势力?”齐福总算是听出了一点道道。 皇太后点点头:“香妃之事,即便哀家不提,皇上迟早也会恢复她的妃位。现下虽已办了陆家,可还是有不少余党未除。若是一举消灭反而不妥,还需借助子车家来慢慢肃清。既然要用人家,就得给人家一些甜头,恢复子车古香的妃位,甚至在日后的特定局势下给予她皇后的封号,都不无不可。就看她是不是有这个命能坐得下这个位置。哼,陆卿云就没有这个命。”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冰释前嫌 第一百四十二章冰释前嫌 “太后心中不是已有皇后人选了吗?为何不直接扶持她?”齐福不解的问道。 皇太后摇了摇头,老而未浊的双眼里闪动着一抹戾光:“魏妙思的自缢给了哀家最沉重的一击,也就从那时起,哀家知道想要扶持哀家心目中的人,首先得扫清路上所有的阻碍和障碍,不然,还会重蹈覆辙。” “太后,若是有一日,香妃真的坐上了皇后之位,可如何是好?” 闻言,皇太后笑了:“你太高看香妃了,她与陆卿云其实就是一类人,陆卿云今日的下场,就是她日后的下场。待日后子车家再无利用的价值,也就是香妃下台之时。至于她能不能坐上皇后之位,甚至就算是坐上了,能不能坐稳,就另当别论了。” “太后,您的忍耐性可真好。” 皇太后摇了摇头:“在这后宫之中,一定要先学会忍。” …… 禧贞宫。 “香贵人,接旨!”李德海的声音在主屋外响了起来。 香贵人在宫女明月的搀扶下,出了主屋,跪在了李德海的面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恢复子车古香香妃之位,钦此!” “臣妾接旨!”香妃虔诚的说完后,伸出双手接下圣旨,站了起来。 “香妃娘娘,恭喜了。”李德海不忘道着喜。 “李总管辛苦了。”香妃将一个鼓囊囊的小锦袋悄悄塞进了李德海的手里。 “老奴还要前往延阳宫一趟,就此告退!”李德浩心满意足的弯腰行礼后,离开了。 “娘娘!”明月看着明黄黄的圣旨,眼中蓄满了泪水,“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香妃瞥了一眼手里的圣旨,淡淡的说了句:“还早呢。”说完,便将圣旨扔进明月的手里,转身进了主屋。 一个时辰后,延阳宫内有着与禧贞宫的清冷截然不同的欢喜。 “主子,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从储秀宫跟随佟菲菲一起出来的腊梅,差点喜极而泣,“今晚奴婢一定要好好为您打扮打扮。” 佟菲菲到此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腊梅,本小主不是在做梦吧?皇上今晚真的要本小主侍寝?” “嗯嗯!”腊梅用力的点着头,“主子没有听错,奴婢也听到了,小李子也听到了,绝对不错的。” 晶莹的泪花在佟菲菲的眼中闪现,多久了,她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终于等到了。 …… “苏眉笙!” 从宁安殿出来没多久的苏眉笙就见到了迎面而来的云巧。 “我家主子想见你,快随我去一趟安庆宫。”云巧说话的同时,火急火燎的拉着苏眉笙就走。 “我不去。”苏眉笙挣脱了云巧的手。 自上次花袭人亲手害死了她自己的孩子后,苏眉笙一直无法原谅她。 “主子失去皇子之后一直都茶饭不思,心情沉郁,短短几日整个人都消瘦的不成人形了,她如今想见见你,你为何不去?难道你也是落井下石之人?”云巧越说越生气。 她虽不知这其中的真相,但她知道自家主子还未曾册封之前就与苏眉笙的关系很是要好,如今主子遇上难处了,旁人一个个的假惺惺,真要遇上事了却都躲着不见,没想到连苏眉笙也如此。 “走吧。”苏眉笙突然改变了主意。 面对外人,有些事苏眉笙说不清,也无法说,毕竟花袭人才刚落了胎,终归是自己的骨肉,心里难免会难受,心软的苏眉笙不愿花袭人就此落下病根,只能去见见她了。 生气的云巧这才平了气,又一把拉住了苏眉笙,拖着她就走。 进入到安庆宫的主屋后,云巧知趣的退了下去,将苏眉笙留在了主屋内。 花袭人还静卧在侧房的榻上,透过珠帘,能见到正堂里站着的苏眉笙。 “奴婢见过仁贵人。”苏眉笙敛眉垂目,面无表情的对着珠帘内的花袭人屈膝一礼。 “眉笙,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花袭人的声音里带有一丝小心。 “奴婢不敢!” “唉!”花袭人轻叹一声,幽幽道,“谁失去了自己的孩儿不心疼啊?我如此做是狠心,是让人不齿,可你想想,若非如此,又如何能一击即中的破了陆卿云身上的铠甲,引一发而动全身的扳倒她?想要达到目的,就得有所牺牲,你经历了这么多,理应知道这个理。” 苏眉笙微微低头看着地面上,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在重华宫,她能对我下手,即便我现在是贵人了,以她的为人,她一样还能对我下手。我们都是娘生爹养的,为何要仍由她来践踏我们?” 苏眉笙盯着地面上的双眼微微动了动。 “我是有些不折手段,可这全都是为了自保。往大了说,我也等于是保住了宫中其他正在倍受陆卿云残害的人,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苏眉笙的视线缓缓从地面上往上移动,落在了珠帘后的那一抹倩影上,最终,她拔开珠帘,走了进去。 “眉笙,你终于原谅我了。”消瘦的有些骇人的花袭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乍然见到眼前瘦的有些脱了型的花袭人,苏眉笙心里暗自一惊:“你为何这般瘦了?” “没有胃口,吃不下。”花袭人毫不在意。 “不对!”一丝警惕涌上了苏眉笙的心头,“找太医瞧过吗?” 一个人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不会在短短数日就消瘦的如此厉害。 花袭人摇摇头:“没有,这段时日吃不下睡不好,我这是心病,找太医也无济于事,最多给开一些宁神静气的药罢了。你快坐啊。” 苏眉笙在榻边坐下后,转动目光四处看了看,一碗尚未动过的莲子羹进入了她的视线,她端起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莲子羹闻了闻。 乍一闻,能闻到莲子的浓香,可苏眉笙却闻出了这其中另一种似有若无的气味。这种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气味,也只有她能闻出来,因为她就是这方面的老手,不然,誊嬷嬷那么精明的人又怎会被她整得脱了力? “这莲子羹是谁做的?”苏眉笙问道。 “是青玉,我们贵人的行宫里只有两名宫女,一名太监。云巧是我的贴身宫女,青玉则是管理膳食的宫女,怎么了?”见苏眉笙这样问起,花袭人一脸的不解。 “青玉这几日是不是都在给你做这种莲子羹?” 花袭人点了点头:“我说过不用做了,我吃不下,可她非要做,说多少吃一点也好,有时拗不过去了,我便吃上几口。” “每日都会吃上几口?” 花袭人再次点点头。 果然如此! 这碗莲子羹里有问题。 苏眉笙紧皱黛眉:“从今日开始,青玉做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吃,甚至连她泡的茶都不要喝,想吃什么让云巧亲手给你做,一定不能让青玉插手。” “你……是怀疑青玉在这碗莲子羹里做了手脚?”直到此刻,花袭人听出了她的意思。 “嗯,我只是怀疑,待我拿走这碗莲子羹去给太医验验,你且不要声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青玉端来什么你都收下,就是不要吃。”苏眉笙嘱咐着。 “听你的。”花袭人看着苏眉笙手中的莲子羹,“我待她不薄,她为何要如此做?” 苏眉笙摇摇头:“不一定是她要如此做,而是指使她的人要如此做。” 以往都无事,偏生这时下手,就说明事出定有因。 “背后有人指使?”花袭人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在这后宫之中,除了陆卿云,我并没有与谁有过矛盾?” “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来就好。”苏眉笙说着掏出手帕包住了那碗莲子羹,“一会我让锦儿给你送鸡汤来,这回一定要好好的吃饭,不可任性。” 一丝笑意在花袭人过于消瘦的脸上露了出来:“你肯原谅我,我心里就舒坦了。” “日后再有何想法,一定要告诉我,若是再这样瞒着我,我就真不理你了。”苏眉笙假意威胁道。 “不会了,如今陆卿云已倒,我的心愿也了了,往后会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再攒些银两给我额娘,从此后我要让我额娘跟着我过上好日……”花袭人的眼中又泛起了一如当初所见时的那种希望。 这样的花袭人倒是让苏眉笙心里踏实了,这才她认识的花袭人。 遂,苏眉笙将一个锦袋放入了花袭人的手中。 摸着沉甸甸,硬邦邦的锦袋,花袭人顿时明白了是什么:“这是……银两?” “嗯,这里是八十两。” 花袭人断然拒绝:“这不行,上回你给我的我还没还给你……” “还什么呀,这些都是你赚来的,明日我再给你带三百两来。” “我赚的?三百两?”花袭人被苏眉笙的话弄得一愣一惊。 “你可知前段时日,宫中暗地里有个赌局……”为了让花袭人收下这笔银子,苏眉笙不得不将赌局之事说了出来。 “哈哈……”听完后,花袭人乐了,“原来如此,可我并未下注,何来的银子?” “我替你下了二十两,二十倍就是四百两,因此,这次我才会扣掉二十两,给了你八十两。”苏眉笙眼睛都不眨的胡诌着,这件事完全是她临时瞎编出来的,只为了能让花袭人收下这笔银子。 “我这岂不是成了空手套白狼?不行啊……” “有何不行的,你才做了贵人并不宽裕,这些银子寄回家给额娘吧。”苏眉笙站了起来,“好好休养,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望你。” 她知道,在这深宫之中,每个人都是的孤独寂寞的,尤其是在成为了嫔妃中的一员后,越发如此。 花袭人含着泪的猛点头,收下银两后从靠枕下拿出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香囊:“把这个戴在身上。” “这是何物?”苏眉笙接过来,立马闻到了一股从未闻过的奇异香味。 “这是……驱蚊的香草,你随时佩戴在身上,就不会招引蚊虫了。”花袭人的眼神有些闪烁。 苏眉笙也没多想,直接挂在了腰间。 出了主屋后,她拉着站在屋外的云巧走到一旁,小声问道:“近日有谁经常来看望你家主子?” “只有香贵人经常来,其他人极少来了。”云巧答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波未平 第一百四十三章一波未平 苏眉笙心中顿生疑惑:难道是香贵人?她为何要如此做? 一丝不好的预感,再次袭上她的心头。 “发生何事了?”云巧疑惑道。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苏眉笙拿出一小锭碎银,“去内务府买些补品,好好给你家主子补补,她这回一定会吃东西了。记住,你要亲自做给她吃,不可让其他人插手。” 云巧带着一脸的疑惑,收下了碎银。 …… 从太医院出来后,苏眉笙的心情很是沉重。 按照古太医的说法,那碗莲子羹里应加了白果,也就是银杏核中最毒的绿色嫩胚部分,这样的胚煮碎了与莲子心的绿色嫩芽有些相似,服用的少不会出现明显中毒的迹象,但会使人无限消瘦下去,直至无声无息的死亡。 此时,在苏眉笙的心中,就只有香贵人最为可疑。 若真是香贵人,她此举,可谓是杀人于无形。 可她为何要如此做? 她最大的敌人陆卿云不是已经倒了吗? 如今反过来对付花袭人又是为何? 想得脑瓜子疼的苏眉笙干脆直接不想了,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不觉走到了永合宫外。 奇怪的是,永合宫的大门是打开的,显然有人进去了。 好奇之下,苏眉笙走上台阶,进入了大门内。 自上次查誊嬷嬷蛊毒之事,她来过一次后,就一直没有再来。 这次再来,这里依旧干净整洁,依旧花开叶茂。 忽然,一抹明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皇上? 段景焕此刻正负手而立的站在主屋内,背对着屋外的她。 皇上在此,为何没有见到李德海在左右?若是一早就发现李德海,打死她她也不会进来。 此时她就是想逃都来不及了,只得急忙跪下来:“奴婢叩见皇上。” 段景焕不言不动,静静地站在主屋内,看着墙上的一幅画。 “请皇上恕罪,奴婢无意间经过此地,见大门打开,便好奇的走了进来,奴婢不敢打扰皇上,这就离开。”终于找到离开的借口的苏眉笙站起来就往外走。 谁想,一直没有说话的段景焕清冷道:“打扰了朕就想离开?” 才刚迈步的苏眉笙顿在了原地。 “赦你无罪,进来,陪朕看看这幅画。” “是!” 苏眉笙只得硬着头皮进了主屋,站在段景焕的身旁,抬头看向墙上的那幅画。 这幅画她第一次来时,瞟过一眼,这只是一副极为普通的水墨画。 说它普通是因为不论画工,画技,甚至所选的山水景色,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今日再看,还是同样的感觉,她不明白段景焕为何会对这副这么普通的画看这许久。 良久,段景焕才说了句:“这是雪儿亲手所画。” 呃! 苏眉笙噎了噎,她没想到准皇后的画技如此一般。 “画的……真好!”苏眉笙昧着良心的夸赞道。 段景焕转过头看向她:“真的画的好?” “是,是啊。”说完,苏眉笙吞了口唾沫。 “哼。”段景焕冷笑一声,复又看向了画,“看来你是想挨板子了。” “扑通!”苏眉笙吓的跪了下来:“奴婢知错,此画的画技一般,并无任何出彩之处。”再不说实话,就真得挨板子了。 闻言,段景焕淡淡一笑:“起来吧。” “谢皇上!”苏眉笙站了起来。 “雪儿从小喜好骑射,能使得一手精湛的剑法……”说起上官雪儿,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没想到准皇宫是位女中豪杰。”苏眉笙顿时心生敬仰,不会武是她毕生的遗憾。每次见着段景逸飞檐走壁的来去无影,她真是羡煞也。 “因而,她的琴棋书画却很是普通。” “原来如此。”苏眉笙这才恍然,不仅幻想连篇道,“若是奴婢也会武,定会报名入伍,到那时骑着战马驰骋在杀场上,可真是威风凛凛……” 段景焕再次转头,上下斜睨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冷嗤一声:“就凭你?” 苏眉笙顿时脸上一红,蠕蠕道:“奴婢也就想想。” “想都不准想。”段景焕莫名的下了口谕。 “是!”苏眉笙也就莫名的应道。 她在心里再一次感叹眼前的皇上与晋王不愧是亲兄弟,那次她告假回家遇见晋王时,也曾聊起过她憧憬着的‘花木兰’,结果照样被晋王给一口否定。 她就这么不是练武的料吗? 唉! “苏眉笙,你可真有本事,一来就破坏了朕赏画的心情。”段景焕语气冷然,脸上却并无不快。 苏眉笙只得低着头,心里嘀咕:不是您让我陪着您赏画的吗? 段景焕抬起头,环视整个主屋一圈:“你是如何发现这里是誊秀妹的第三窟?” “说起来,也是奴婢无意间发现的,那日奴婢查看去离心冷宫的路线,经过这里,便好奇进来看了看,当时闻到了一股轻微的腐臭味,若不细闻还真闻不到。奴婢心中奇怪这里为何会有这样的气味?于是…… “于是,你便有了大胆的猜测?” “是的,奴婢当时想,誊嬷嬷既然敢偷偷研制蛊毒,就一定有目的。她如此恨皇上,想要用蛊毒来威胁皇上,就一定会选一个能一击即中皇上软肋的地方,而永合宫就是最佳之地。 这里是准皇后住过的地方,也是皇上经常会来的地方,若是在这里藏下蛊毒,待日后皇上再来时,必定是第一个中蛊的人。若皇上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会悄悄取出藏在这里的蛊毒。 若是不答应,就算她死了,她的计划也成功了。那日奴婢在离开这里时正好遇上了樊齐头领,便托他给皇上带话,让皇上暂时不要来永合宫。不管猜测的对不对,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段景焕认同的点了点头。 “之后奴婢去到离心冷宫誊嬷嬷的老巢时又闻到了这股腐臭味,奴婢便确定了之前的所有猜测。才会悄悄去找皇上,告诉您永合宫是她的第三窟。” 在苏眉笙知道这里是誊嬷嬷的第三窟时,她不禁暗自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她没有发现这里,其后果她不敢想象。 段景焕的目光复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沐浴过后的苏眉笙,幽青的发丝越发衬托出了赛雪的肌肤,脸颊白里透红,一双盈盈秋水的眼睛里泛着灵灵波光,她的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新味道,这种味道里还带有一种奇异的香味。 这种香味使得段景焕无法控制的心神一荡,有一股蠢蠢欲动的热流直冲胸腔。 段景焕紧了紧眉头,压制住了内心的动荡,问道:“此事你有功,要何赏赐?” 苏眉笙轻咬樱唇,秋目骨碌一转,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白银百两!” 眼前她那咬唇的动作,那顽皮的转目,甚至连那伸出来的一根纤细的手指,看在段景焕的眼中都是一次次致命的挑、逗,他胸中的那股热流越发的凶猛乱撞。 微微闭了闭眼眸的段景焕简洁的说了一个字:“准!”便准备转身朝屋外走去。 他心里明白,必须要离开这里,不然,他不知道下一刻,还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谢主隆恩!”苏眉笙满心欢喜的屈膝弯腰行着礼。 谁知,她这一行礼,头无巧不巧的碰着了刚一转身准备出去的段景焕的下巴。 如此近的距离,让段景焕再一次闻到了她那混合着体香和奇异香味的气味。 一瞬间,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压抑,所有的强忍都在这一瞬间全部瓦解。 段景焕一把将她抱起,直往寝房走去。 “啊!”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苏眉笙惊叫一声。 当她看到双目赤红,气息急促,感受到浑身都在发烫的段景焕后,心里大骇:“皇上?皇上?” 此时的段景焕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整个人都被一种内心的浴念控制着:要了她,要了她…… “皇上,皇上,放了奴婢,求您放了……啊……” 浴海沉沦,无休无止,直至掌灯时分,所有的一切才停止了下来。 黑暗中有着轻轻的啜泣。 “苏眉笙,你是第一个被朕要了,却在哭泣的女人。”段景焕的声音无比的温柔。 啜泣还在继续。 “你这是在向朕浴求不满?” 啜泣声戛然而止。 “可是朕对你……浴求不满……” “不要,不……” 沉沦再次持续,一波接一波。 良久,黑暗中再次传来了段景焕的声音:“可还满意?” 黑暗中没有回答。 “如此看来,还不满意,那就再来……” “不要!”苏眉笙惊慌道,“满意,奴婢很满意。” “你满意了,朕还没满意,因此……” “不,不……” …… 延阳宫。 “主子,别等了,都这么晚了,皇上不会来了。”看着已近子时,腊梅劝慰着一直站在门口,痴痴看着外面的佟菲菲。 “若皇上真的不来了,李总管会来通报的,兴许皇上有事耽搁了。”佟菲菲缓缓的说着。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腊梅只得陪着主子一直等着。 灯罩里的蜡烛已经燃尽,天际也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当坐着的腊梅睁开双眼时才发现已然到了天明。 而佟菲菲却还站在门口,望着门外。 “主子,歇会吧。”腊梅拿起一件披风轻轻盖在了佟菲菲的身上。 佟菲菲这才眨了眨通红的,浸满泪水的双眼,转身默默地朝寝房走去。 看着自家主子落寞的背影,腊梅心酸的叹了一声。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波又起 第一百四十四章一波又起 “曦妃?” “对啊,就是礼仪司的下等宫女苏眉笙呀,她真是好命,一飞冲天的成为了曦妃娘娘。” “原来是她,听说她从入宫开始就不断的勾引皇上,如今终于献媚成功了……” “你还敢说啊,人家现下可是曦妃了,被人听了去,你有几颗脑袋?” 在宫中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景宁宫的正堂内却是另一番场景。 “眉笙,不,奴婢参见曦妃娘娘。”一进入行宫的锦儿就中规中矩的给苏眉笙行着礼。 时隔一日一夜未见,她们两人再见面时,已然成为了主仆。 无精打采的苏眉笙正坐在桌旁,左手撑着下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娘娘?”锦儿唤着。 “娘什么呀,没见我正烦着吗?”被打扰了的苏眉笙黛眉紧蹙。 “噗嗤!”锦儿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苏眉笙瞪了锦儿一眼:“你还笑,我都还想哭,真没同情心。” “奴婢……” “停停停。”苏眉笙打断了锦儿的说话,“这里没有外人,就没有主仆,还站着作甚,快坐啊。” 苏眉笙还是那个苏眉笙,并没有因为成为了妃子而端起架子。 “是!”锦儿愉悦的坐了下来,“眉笙,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会有这一天的。” 苏眉笙斜瞟了她一眼:“你就会落井下石。” “真的,今日一大早听闻你被册封为了曦妃,还命我前来伺候,我开心的差点跳起来。你不知道,这一日我盼了多久了……” “唉!”长长叹了口气的苏眉笙换成了右手撑着下巴。 “还在想你的黎郎呢?”锦儿猜出了她的心思。 苏眉笙的眼神暗了暗,日后她再也不能去见黎靖之了。 “眉笙,别伤心了,只能说你们有缘无分,终归是不能在一起的。如今你成为了曦妃娘娘,你的额娘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了。” 这话倒是让苏眉笙暗下去的眼神瞬间又亮了起来,如今连她阿玛苏湛都得喊她一声曦妃娘娘,想到这里,郁闷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我成了攀高枝的无情之人了。”苏眉笙长叹一声。 锦儿不赞同的摇摇头:“能成为后宫嫔妃那是无尚荣幸之事,天下哪个女人不想?说不定日后,你还能帮一帮你那有缘无分的黎郎了。” 这话提醒了苏眉笙,今日她是负了他,若日后待他金榜题名后,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能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弥补了她的这份内疚。 心中有了这种打算,苏眉笙的心情才又了些许好转,猛然间一阵晕眩袭来,直感到头晕眼花,她这才想起自己许久没有吃饭了,便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锦儿,弄点吃的,我昨日一整日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自昨日清晨喝了一些参汤之后,她还真是粒米未沾的直到今日。关键是,昨晚还被段景焕给折腾了一晚上…… “我这就去。”锦儿也不耽搁,径直出了正堂。 没多久,锦儿便端上了香喷喷的饭菜,让苏眉笙饱餐一顿。 吃饱了的苏眉笙终于恢复了活力,也才有心情打量起了这座行宫。 一大早她还未醒来就被册封,还赐了行宫,只因心情不佳,被送来后一直半爬在桌上发呆,也未曾动一下。直到锦儿的到来,她才回了神。 在苏眉笙逛着这个行宫时,锦儿也跟着在行宫里四处欣赏了起来。 院子里绿树成荫,幽静清凉。而整座行宫里三房雕花门窗,四面红柱走廊,仅仅这样的外观,就彰显出了这里的富丽堂皇。 行宫内的地面上全都铺着光洁透亮的大理玉石,正堂里的所有家什都是紫檀木的桌椅,几间侧房里琴棋书画古玩玉器样样俱全。就连最大的主寝房里也是幔纱帷帐,古香韵色。 锦儿被眼前的这一切看得两眼发直:“这、这就是妃子住的行宫啊……” 她经常跟着苏眉笙前往佟菲菲、兰亭虞和顾婉仪的行宫,都没有这般的富贵。即便上次去了香妃的行宫,也没有这般华丽。景宁宫是她在宫中所见到的最奢华的行宫。 苏眉笙也被这里的气派给震住了,遂,摇了摇头:“错了,这是贵妃住的行宫。” “贵妃?”锦儿一愣。 苏眉笙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脑海里又想起了今早的情形: 清晨,朦胧中,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当她睁开双眼时,见到了段景焕那张俊美无比,且有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的脸。 他的那双极具威慑力的墨眸里透露着她从未见过的柔情:“贵妃?” 苏眉笙知道他是在赐予她应有的封号。 随即,段景焕摇摇头,改变了主意:“还是妃吧,曦妃。” 妃或贵妃,对苏眉笙来说都已无所谓。昨夜的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处在消极状态的她无暇在乎这些。 一丝不快闪过段景焕的墨眸:“你为何不争取?” 苏眉笙垂下眼帘,逃避着这个问题。 “就这么不愿意成为朕的女人?”段景焕微眯着眼眸,眸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苏眉笙忙答道:“奴婢想要妃。”她不敢再惹怒他。 “为何?” “这是皇上方才赐予奴婢的。” “哼,你还没有这么的听话。”段景焕焉能不了解她顽劣的脾性? 被戳穿了心思的苏眉笙只得道:“皇上之所以改变主意,是不想奴婢重蹈准皇后的覆辙,皇上这是在保护奴婢。” 闻言,眸中的不快一闪而逝,段景焕露出了一丝微笑。 “而奴婢选择妃位,是因奴婢原本只是个下等宫女,若是因一夜恃宠而坐上了贵妃之位,又将成为宫中的‘传奇人物’,也势必会遭人嫉恨。奴婢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想成为大家口中茶余饭后的话题,也不愿再惹一个陆卿云出来。” 段景焕嘴角的笑意在加深:“可见你与朕想到一块去了。” 苏眉笙缓缓抬起双眼看着他,眼中有着乞求:“皇上,其实,奴婢什么都不要想,可否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笑意瞬间消失,段景焕的眸中泛起了冰寒之意:“为了逃离朕,你连自己的清白都不顾?” “是奴婢不喜宫中生活,待年满出宫后,奴婢会终生不嫁。” “你休想!”段景焕说罢,掀被下了床。 苏眉笙刚要下床伺候,他低吼一声:“无需你伺候。”便出了寝房。 知道自己又惹怒了皇上的苏眉笙只得缩在被窝里眼巴巴的看着他离去。 “李德海!”寝房外传来了他的爆吼声,可见气得不轻。 “奴才在!”受到无辜波及的李德海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沐浴更衣!” “嗻!” 随后,便没了声音。 李总管在这里? 苏眉笙一愣:他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为何昨晚没见到他?若是昨晚能见到他,自己就不会进永合宫,也就不会有昨晚之事。 这个李德海,真是……唉! 苏眉笙心里恨得牙痒痒。 段景焕走后也没有人来催她起床,昨晚被折腾了一宿的她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待日上三竿时才悠悠醒来。 浑身都充满了酸疼的苏眉笙扶着床栏刚下床,从房外进来两名宫女,对着她屈膝行礼道:“见过曦妃娘娘。” 曦妃娘娘? 如此陌生的称呼让苏眉笙一怔,才猛然想起段景焕的话,喃喃自语道:“这么快就下旨了?我怎么没听见?” 她的声音虽小,可两名宫女还是听见了,其中一人答道:“回娘娘,皇上下旨不准奴婢们吵醒您,需等到您睡醒了再进来伺候。” “哦,咦,是你们?”苏眉笙认出了眼前的两名宫女正是昨日在宁安殿伺候她沐浴的小翠和小红。 “是的,娘娘。”两人同时应道。 “那……沐浴更衣吧。”苏眉笙学着段景焕的话说道。 “奴婢们早已准备好了,请娘娘沐浴。”小翠道。 她刚一迈腿,浑身的酸疼引得她一个趔趄,幸好有两名宫女扶着,不然她这个大庆朝的曦妃娘娘就出丑了。 两名宫女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禁低头闷笑。 苏眉笙的老脸一红,只得吃下着无法言诉的哑巴亏。 亦如在宁安殿一般,苏眉笙就这样在两名宫女的伺候下完成了沐浴更衣。 只是当一身华服穿在身上时,她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换上了高高的旗头,连走路她都得小心翼翼,唯恐头上硕大的旗头冷不丁的掉下来。 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一身曦妃的打扮,苏眉笙才跨出永合宫,就见到了一顶八人抬的金黄色铜圆顶软轿。 “娘娘,仪舆已备好。”小红说道。 “这是要去……”苏眉笙还不知道自己住的行宫叫什么,上次在御花园时段景焕曾说过一个叫做景宁宫的行宫,但那是贵妃住的,不是她这样的普通妃子住的。 “送您去景宁宫。” “景宁宫?”苏眉笙一惊,“没弄错吧?” “娘娘请放心,奴婢们没有听错,此时景宁宫也早已打扫完了,奴婢们从此就是娘娘的人了。”小翠道。 “呃……”苏眉笙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坐进了仪舆,她不明白段景焕为何要给她一座贵妃的行宫。 “小红。”苏眉笙唤道。 “奴婢在。” “去礼仪司找锦儿过来。” “是!” 当四周都安静了之后,独自坐在仪舆里的苏眉笙心中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又翻涌而出。 她该如何面对还在痴痴等着她的黎靖之? “眉笙?眉笙?” 锦儿的声音打断了沉浸在回忆里的苏眉笙,她眨了眨秋目后,回了神。 “这么大的行宫就我们四个人吗?”锦儿问道。 妃位级别行宫的奴才标配是一名掌事宫女,一名首领太监,外加六名宫女和六名太监。若加上主子都只有四人,苏眉笙这里就显得太过寒碜。 “锦儿,先想办法去托人找到杏花,再带进宫来。如今誊嬷嬷已经被处了极刑,被冤枉的杏花就是清白的了。”苏眉笙一直没有忘记被冤枉后,满脸绝望的杏花。 “眉笙,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人。”锦儿瞬间被感动得两眼发热。 “我当然是最好的人了,不然又怎么会在出了御膳房后,还回去救你出来?”苏眉笙得意的挤眉弄眼。 “噗嗤!”锦儿被苏眉笙的怪模怪样逗乐了,眼看就要落下的眼泪也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平起平坐 第一百四十五章平起平坐 “好了,目前就先这样吧,等日后有了合适的人再说。”对苏眉笙而言,人多人少都无所谓,她本就不习惯被人伺候,若是一下子出来十多人对她众星捧月般的伺候着,她只怕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我这就去内务府找找杏花的记录。” “回来时记得买几只老母鸡。” “几只?” “昨日我答应给袭人送鸡汤的,结果……”苏眉笙说到这里顿了顿,她一直都还没忘那碗莲子羹的事,只因昨日于段景焕的事,实在是发生的太突然了,让她措手不及。随后才言辞闪烁的接着道,“结果给忘了,今日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好,我去去就回。”锦儿也不多做停留,急忙出了景宁宫。 独自站在偌大的庭院里,苏眉笙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很不真实。 一夜之间,她由一个局外人变成了后宫中的局内人,要与其他嫔妃们共同‘争抢’一个丈夫,从此过上独倚窗棂盼君临的寂寞日子。 突然: “曦妃娘娘,恭喜了!”兰亭虞的声音。 “见过曦妃娘娘!”顾婉仪的声音。 “贺喜曦妃娘娘!”佟菲菲的声音。 苏眉笙霍然转身,见到了熟悉的三人:“你们的耳朵可真灵。” “你这可是大事,还想不被人知道?”兰亭虞心情愉悦道。 “这回,我们四人可算是光明正大的见面了。”佟菲菲是笑的最开心的人。 “谁说不是呢,看看,今日我们可是堂而皇之的来聚首,咯咯……”兰亭虞放肆的笑着。 苏眉笙无奈的摇摇头:“你们也太张扬了。” “我开心啊,我们四人里不仅眉笙终于被册封,而且还入了妃位,只待我们三人后期一个一个跟上来,岂不是很快就能达到我们的共同目标了?” 看着一张张欣喜的脸,苏眉笙只得报以抿嘴而笑。 顾婉仪看着她,轻笑道:“你终于入局了。” “也不知是福是祸。” “自古以来都是福祸双至,无需太过担心。”顾婉仪善解人意道。 “还是你最懂我。”顾婉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说进了苏眉笙的心里。 佟菲菲拉住苏眉笙的手,半天没有说话,眼中却泛着莹莹泪光。 “为何难过?”苏眉笙掏出手帕为她轻轻擦拭着眼泪。 “不是难过,是高兴。”佟菲菲喜极而泣,“入宫以来,你走的多艰难?几次经历生死……若不是有福星罩着,只怕都……” “菲菲,这大喜的日子,你说这些作甚。”兰亭虞有意打断佟菲菲的话,就是不想她再如此的伤感下去。 “对对,是我的错,看看我都说了些什么。”佟菲菲自责的停止了伤感。 被三人一搅和,苏眉笙才刚沉下来的心渐渐轻盈了起来:“你们三人一起来,无非是想我做东嘛,说,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我们就等着你这句话了。”顾婉仪毫不客气的道,“能让曦妃娘娘下厨,那可是天大的面子。” “婉仪说的对,今个儿谁都不许客气,一定要吃这景宁宫里最好的菜,喝这里最好的酒。”兰亭虞立马应和道。 一提起喝酒,苏眉笙立马想起了前日里的事:“那日我们弹完琴之后,我去了哪里?”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遇见了皇上。 “你哪儿也没去,是皇上来了翊坤宫,将喝醉的你带走了。”佟菲菲道。 苏眉笙一震:“啊?皇上怎会来的?为何要带走我?” 佟菲菲摇摇头。 “是我们的琴声引来了皇上。”事后顾婉仪才想明白此事。 此话让苏眉笙不禁很是懊恼:“早知如此,就不弹琴了。” “有些事是注定了的,想避都避不了。”顾婉仪劝道。 这一点佟菲菲很是赞同,就像她,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就如同昨夜…… “难道真是前日里皇上要你侍寝了?”兰亭虞好奇的问道。 苏眉笙脸上一红,急忙摇头:“不是。” “那是如何的?快说嘛,我们都很好奇。”兰亭虞催促道。 对于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是个人都会很好奇。 “这有何好说的。”苏眉笙觉得很害羞。 “不行,一定要说。”兰亭虞死咬着不放。 “我们都站在外面作甚,进去慢慢听故事。”顾婉仪道。 “这回我要好好听听。”兰亭虞拉着苏眉笙就往主屋走,她虽已大腹便便,此时,走起路来却丝毫不慢。 在主屋坐下后,躲不过去的苏眉笙只得说起了昨日发生的一切,甚至包括花袭人的事。 听完后,佟菲菲感叹道:“如此看来,一定是准皇后在天之灵选中了眉笙,才会撮合了这桩美事。” 其他二人也立马有了相同的共鸣。 苏眉笙被说的脸颊红红,不愿在继续说下去,岔开了话题:“我如今最担心的是袭人。” “眉笙,你还不知道香贵人恢复了妃位吧?”顾婉仪道。 “何时恢复的?”这件事苏眉笙还真不知道。 “就在昨日。若我猜的没错,她应该早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恢复妃位,才会提前开始实施计划,袭人只是她其中的一个计划而已。”顾婉仪道。 苏眉笙沉默了。 顾婉仪看出了她的心思:“其实,你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不愿去相信。” “你们在说什么?”兰亭虞听不懂了。 佟菲菲也是听得一脸的茫然。 “这件事很简单,以香妃的性格,妃位还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若是想要爬上贵妃,或皇贵妃之位,就不能有把柄落在他人手里。她与袭人合力扳倒了陆卿云,袭人就多少知道一些她的秘密,如此一来,她若是想要不留下任何污点,就一定要铲除所有知道她污点的人。”顾婉仪分析道。 “那眉笙岂不是危险了?”佟、兰二人异口同声道。 苏眉笙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会有事。” “这是为何?”佟菲菲问道。 “因为眉笙对她还有利用价值,而袭人没有了。”顾婉仪一语道破了个中玄机。 兰亭虞叹了口气:“唉,我还以为走了一个陆卿云,这后宫之中多少能消停一些时日,谁想依旧波云诡谲。” “眼下可如何是好?”佟菲菲想到了花袭人的处境。 “我们若是帮了花袭人,就势必会得罪香妃,若是不帮,花袭人就肯定无活路了。”兰亭虞也没了主意。 苏眉笙与顾婉仪对望了一眼:“帮!当然要帮!” “你打算明着帮?”顾婉仪问道。 苏眉笙点点头,站起来转了一圈,有意显摆着自己的这身华服:“我如今怎么说也是个妃子了,起码能与香妃平起平坐,我就是要明目张胆的罩着花袭人,让大家都知道花袭人是我曦妃这边的人,香妃想要再下手,多少都会有所顾忌。” 忽然,苏眉笙觉得自己这个妃位也不错,还能唬唬人。以往还是宫女时,总是要瞻前顾后,现下,就痛快多了 “哈哈,对对,这个主意好。”兰亭虞直拍手叫好。 “那日后我们三人与眉笙的关系……”佟菲菲有些犹豫不决。 “公开!”苏眉笙道。 “今日我们三人一起来时,就已然公开了。旁人会认为是我们特意前来巴结新晋的曦妃娘娘。”顾婉仪道,“用不了多久其他嫔妃也会纷纷而至,送来贺礼。” “日后我们就算是常来,那也是为了巴结而来,多好的理由,还不会引人怀疑。”兰亭虞跟上了顾婉仪的思路。 佟菲菲听明白了:“如此就太好了,我们可以经常走动了。” 苏眉笙倒是有些担忧的看向了顾婉仪:“黛嫔那边,若是知道你有意前来巴结我,可否会刁难与你?” 顾婉仪无碍的摇摇头:“我甚至可以将黛嫔拉过来为你助势。你如今是妃,级别比她高,你们之间又无矛盾,能攀上妃,她不会有异议。” “那就好。”苏眉笙在意的只是顾婉仪。 “若真要如此,香妃就真是孤家寡人了,仅凭人数,我们就能压死她。”兰亭虞道。 “她应该会开始建立自己的人脉了。”顾婉仪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苏眉笙。 “她不除我,就是把我当成了她的人脉之一。”这一点苏眉笙心里很清楚,“上回她以一个妃子的身份来拉拢我一个婢女,无非是想借助我在皇上面前的得势,之后也确实如她所愿的皇上出面,从誊嬷嬷身上顺藤摸瓜的查出了陆卿云,再加上袭人的落胎之事,才一举扳倒了陆卿云。” “如今她还想借助你的得势来达成坐上贵妃或皇贵妃之位。”顾婉仪接下了她的话。 苏眉笙能从婢女一夜晋升到妃位,就可见皇上对她的重视程度不一般,这种重视经过此次册封,由暗变为了明,成为了有目共睹的重视。 苏眉笙点点头:“这一次就要看她的态度了,若是放过袭人,我可以暂且不与她为敌,若是一意孤行,我和她就必定会成为对手。” 放在今日之前,苏眉笙还会犹豫,可今日之后,她坐到了这样光芒四射的妃位上,就身不由己了。因为花袭人,她与香妃迟早会成为敌人,既然如此,她也就不打算再逃避。 说话间,锦儿提着几只鲜活的老母鸡进了行宫,一见到坐在正堂里的其他小主,忙走到门口行着礼。 “今日是不是要去看望袭人?”顾婉仪问道。 苏眉笙点了点头。 “一会我们也一同去看看她。”顾婉仪道。自上次在御花园遇见花袭人被陆卿云“刺”上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花袭人。 “我去给你们做一桌好菜,吃饱了一起去。”苏眉笙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出屋。 被锦儿一把拦下:“您现在可是主子,怎可随意进厨房,有我和小翠,小红一起做就行了。” “这……” “锦儿说的对,你若还像以往那般随意,岂不惹人笑话。”顾婉仪赞同着锦儿的话。 “好吧!”苏眉笙只得复又放下了衣袖。 “奴婢先退下了。”锦儿再次行了礼后,离开了前院。 “眉笙,上回听过你弹琴,这回让我们再开开眼,看看你的作画。”佟菲菲的好奇心开始泛滥,能弹出那样绝妙的琴音,笔墨就一定不差。 这话引起了兰亭虞浓厚的兴趣,她看看顾婉仪,又看看苏眉笙:“没想到我们四人里居然有两位大才女,真是让我倍感荣幸之至,何时能见识到你们的吟诗?” “何须等何时,今日就开始。”能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顾婉仪早已跃跃欲试,只因之前的很多因素都无法达成她的这个愿望,直至今日,一切时机才得以成熟。 “好,今日我们好好切磋切磋。”有着相同心情的苏眉笙应下了挑战。 于是乎,四人一起进了书房,兰、佟积极的研磨,铺纸,苏和顾两人则在沉思冥想。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再分高下 第一百四十六章再分高下 养心殿。 坐在龙案后的段景焕在批阅奏折时,时不时的打着阿欠,神情略显疲惫。 站在一旁伺候着的李德海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可要小憩一会?” “不用!”段景焕头也不抬的挥动着手中的朱笔。 “皇上,昨夜……”李德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昨夜? 段景焕的嘴角骤然一扬,泛起了一抹笑意,自他所有的记忆中,昨夜是他最疯狂的一次,因此,他很尽兴。 见自家主子心情很好,李德海这才壮着胆子的又开了口:“皇上,昨夜菲贵人等了一宿。” 菲贵人? 段景焕手中的朱笔一顿,他还真忘了这事。 他放下朱笔,抬眸看向李德海:“送一鼎玉香炉去延阳宫。” “嗻!”李德海应下后,想了想,再次开口:“皇上,今夜是否还去……” “去,这几日都会去。”段景焕复又拿起朱笔,挥动了起来。 这几日都会去? 这几个字听得李德海一怔,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不论哪位嫔妃再得宠,皇上也没有一连几日都去同一个行宫。 “嗻,奴才这就去延阳宫传圣喻。” 看着奏折的段景焕微微皱了皱眉头:“什么延阳宫,是景宁宫。” 李德海吓得一颤,他差点就弄错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段景焕,再度停了停手中的朱笔:“去景宁宫时,给她带上一盅参汤。”昨夜他确实太过恣意,从而忘了她背后才愈的伤。 “嗻!”李德海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依旧站在原地,低头弯腰的等着。自家主子对苏眉笙的与众不同,他早已领教,也就不奇怪那句“这几日都会去”的话了。 眼角余光瞅见李德海还杵在哪儿,段景焕轻怒道:“为何还不去?” “奴才怕皇上还有何遗漏之事没有吩咐。”李德海谨小慎微的说道。 “去去。”段景焕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奴才这就去。”李德海刚转身就又听到了自家主子的声音。 “回来!” “奴才在。”李德海预料没错,皇上果然还有吩咐。 “你看看她此刻在做些什么,如实禀报。” 这个她,不言而喻,就是指的苏眉笙。 “嗻!” …… 此时的景宁宫书房内,已经挂上了两幅山水画。 佟、兰两人正在津津有味的欣赏着。 “眉笙画的这幅是王维的江山雪霁图,我认得。”佟菲菲看着其中的一副雪景图说道。 兰亭虞则看着另一幅图说道:“婉仪画的这幅我也认得,是倪瓒的水竹居。” 两人看了半晌。 佟菲菲才感叹道:“若非是我们亲眼所见,真以为这两幅画就是真迹了,画得太像了。” 兰亭虞不断的点着头,她的双眼在两幅画上来回扫动,越看越像,也越看越喜爱。 而苏眉笙和顾婉仪两人都还在专心的书写着各自的诗词,对佟、兰两人的说话不闻不问。 半柱香之后,两人同时停下了手中的笔。默契的交换位置,看着对方写的诗词。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是王维的《山居秋暝》,眉笙,你很喜欢诗人王维?”顾婉仪问道。 “他的诗画多以山水田园为主,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有诗佛之称,我很是向往他的这种洒脱和随意。”苏眉笙答道。 “这也就是你迟迟不愿入局的原因之一?” “被你发现了。”苏眉笙无奈的一笑,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顾婉仪所写的诗词,“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读到这里,苏眉笙笑了,“没想到你我都是用的行书,只不过这首李白的清平调你用的行楷,我用的行草。” 顾婉仪笑道:“字迹也能反映出你我脾性的不同,我是那种循规蹈矩一成不变之人,而你则是不拘形迹,桀骜不驯之人。” 苏眉笙看看自己写的,又看看顾婉仪写的,不得不认同道:“你说的没错,字迹确实如你我的性格。” “你我虽脾性不同,但在其他方面又如此的默契和相惜,能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顾婉仪道。 “我也有同感。” 两人相视一笑。 她们这种默契来自于才女与才女之间的一种才气相吸,旁人无法比拟。 “眉笙,你是我所见最有才情的女子,为何要一直隐瞒?”这是顾婉仪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当今世上,不论男女,但凡有点文采的谁不想在世人面前展示一二?以期望获得他人的尊敬。 “有些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日后再慢慢告诉你。”苏眉笙只得一笑了之。 顾婉仪点头后也不多问,瞥见了佟、兰两人,遂一笑:“你们二人是否已经鉴别出高下了?” 两人同时摇摇头。 “我们眼拙,实难分出高下,只是觉得都是难得的极品。”兰亭虞一脸的难色。 “这两幅画一挂出来,就已分出高下。”顾婉仪走到苏眉笙画的那幅《江山雪霁图》:“这幅画,虽与原图有明显的不同,却自成一派风格,用笔舒展,笔墨清润,先以淡墨来一层层的浅染,再施以浓墨逐层醒破,这种用墨浓淡疏朗有别,暗部玄机,才使得这幅画看上去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越看越有韵味,这样画髓不画表的精深画功,我甘拜下风。” 随着顾婉仪一点一点道破其中奥妙,佟、兰二人两人顿觉得眼前这幅画成为了稀世珍宝。 见佟兰两人都被唬住了,苏眉笙咧嘴一笑:“别听婉仪说的这样玄乎,实则她画的这幅水竹居里更是另一番天地……” 苏眉笙的话刚刚说起,就听见门外响起了锦儿的声音:“李总管?你为何站在这里?” 李总管? 屋内的四人皆都一愣后,相继出了主屋。 此时的李德海正侧耳站在门口边上听着什么,被锦儿发现后,还没来得及换个姿势,就被出来的众人给瞧见了。 于是乎,尴尬了。 “咳!”既然偷听被人发现,李德海只得借故轻咳一声来化解一时的尴尬气氛,“奴才见过曦妃娘娘和各位主子们。” “李总管!”四人同声道。 “奴才此次是来传皇上口谕,无意间听见主之们说起书画,不免有些来了兴趣,又不敢打扰主子们,就在门外偷听了一会,还望各位主子们莫见怪。” “原来如此,李总管,您可真差点吓死我们了。”安贵人松了一口气,“猛然见到您,还以为出了何大事。” 无辜的李德海眼角微微抽了抽,若不是圣命难为,他又岂会做出偷听之事?这可不是他李德海所为。 “李总管,皇上有何口谕?”苏眉笙问道,既然来了景宁宫,就一定是找她的。 李德海清了清嗓子,神色一正:“皇上口谕……” 在场所有的人立马都跪了下来。 “……这几日都会来景宁宫……” 呃! 一想起昨夜他的“神勇”,苏眉笙顿时脸颊发热,也心有余悸,到此刻她身上的酸痛还没有消失,若今晚再……若是这几日都这样……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曦妃娘娘?” 游神了的苏眉笙急忙收敛心神,低头答道:“臣妾遵……旨。” 待李德海说完圣喻后,众人这才又站了起来。 “……皇上可是从未在哪一个行宫流连数日,望曦妃娘娘用心准备。”李德海好心提醒道。 苏眉笙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句:“是!” 今日清晨她就已惹怒了龙颜,这回她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得罪段景焕。 “皇上体恤曦妃娘娘背部的伤才刚愈合,特意赐命奴才送来了参汤。” 参汤? 苏眉笙这才发现院子里还站着一名提着食盒的小太监,便道:“谢主隆恩!” 锦儿忙接过了小太监手里的食盒。 该说的都说完了正准备离开的李德海瞧见了在场的佟菲菲:“仁贵人,昨夜……” 佟菲菲的脸色微微一变,急忙走过来:“李总管请这边说话。” 李德海也算是个人精了,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侍寝未果自然是很失面子的事,便跟着她走到了一旁。 “仁贵人,昨夜皇上没有前往延阳宫,为此感到些许内疚,便赏赐了你一鼎玉香炉,已派人送去了延阳宫。” 闻言,佟菲菲瞬间眼眶一红,眼中泛起了湿润,微微一福:“谢主隆恩!”她虽等了一夜,可皇上终是没有忘了她,她知足了! “此事莫要心急,日后总会有机会的。”后宫之中,像佟菲菲这样一辈子籍籍安分,不争不抢,空守一生的嫔妃李德海见过,才会忍不住的起了恻隐之心的出言安慰。 “多谢李总管。”佟菲菲掏出一锭碎银,悄悄放入了李德海的手里:“日后还望李总管多替本小主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入宫这么久,她多少学会了些人情世故,加之上次的赌局又让她赚了不少,她才会有了此次的大方之举。自身的劣势她很清楚,无貌也无才,想要获得圣宠比登天还难,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是自然的。”李德海爽快的答应道,收起了手里的碎银。 两人说完后,李德海转而向众位主子们行了礼后,带着小太监出了景宁宫。 待李德海走后,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苏眉笙。 “眉笙,皇上如此重视你……” 还未等兰亭虞的话说完,苏眉笙机灵的化被动为主:“锦儿,是不是可以用膳了?”她不想再围绕着皇上来说,如今皇上这两个字已经给她造成了极度的心理阴影。 “回娘娘,膳食已备好!”锦儿默契的答道。 “走走,吃饭去,一会我们还要去看望袭人。”苏眉笙说完,一刻也不停留的朝膳堂走去,那速度,堪比脱兔。 苏眉笙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惹来了三人的一阵笑声。 此时的佟菲菲心情大好,越发的笑出了声。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再见伊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再见伊人 养心殿。 “……奴才所听就是这些了。”低着头的李德海如实禀报着自己在景宁宫内听到的。 “实中有虚,虚中有实……画髓不画表……”段景焕低声重复着顾婉仪对苏眉笙那幅画的评价,暗自揣摩片刻后,点点头,“嗯,果然很像她的做派。连自诩才女的顾婉仪都甘拜下风,可见那幅画非凡品了。” 那日的琴声,他就已经听出顾婉仪略逊苏眉笙一筹,今日的作画,应该也是如此。 “待晚上,朕去好好欣赏欣赏这位‘大家风范’之笔。”无形之中,苏眉笙在段景焕的心目中已然成为了大师级的人物。 本有些困意的他听过了苏眉笙的事之后,霎时困意全无。 这时,门外一名太监,低头禀报道:“禀皇上,晋王到。” 刚提起笔的段景焕复又放了下来,站起来,走出了龙案。 背光的段景逸从大门外走进来,他的步伐有些虚晃。 “微臣叩见皇上!”段景逸说着就要跪下,被段景焕一把扶住。 “你……”乍然见到段景逸后的段景焕一惊,“你病了?早朝时见你,还精神奕奕。” 此时的段景逸脸色苍白,就连双唇都毫无血色,以往干练精明的双眼也变得空洞而无神。 自小就习武的人,若非受伤或是重病,不会有这般模样。 “微臣……”段景逸顿了顿,目光微微下垂,继而又抬起双眼平静的看着段景焕,“微臣忽感身体有些不适,特向皇上告假几日。” 段景焕点点头:“这几日不用上朝了,回家好好休息。” “多谢皇上!” “让古太医去你府邸给你好好看看,哪里不适也好早日医治。” “谢主隆恩。” “退下吧。” “微臣告退!”段景逸双手抱拳一礼后,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出了养心殿大殿,步伐踉跄的段景逸不得不伸手扶住了墙面,才得以稳住身形。 “晋王,可要奴才扶您?”站在殿外的太监急忙上前问道。 段景逸无力的摇摇头,一步一挪艰难的往前走着。 途径御花园时,他有些发愣的看着园内。 这里是他第一次见到苏眉笙的地方,也是往后多次遇见她的地方,更是见她最多的地方。 最终,他忍不住的朝园内走去。 经过那颗枇杷树时,他停了下来,走到树下仰头望着那颗枝叶茂密却已没有了枇杷的枇杷树。 他的目光望着树枝,可眼里看到的却是脱了鞋,挽起衣袖的苏眉笙,爬在树上一边摘一边吃的模样。她的顽皮中带有不羁,绝美中透着灵气…… 猛然,他喉头一甜,“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喷涌而出的鲜血洒落在树下的草地上,在阳光下折射出了点点殷红色的光芒,妖艳而刺眼。 胸口一寸一寸在撕裂的疼痛让他虚弱的扶住了树干,眼神涣散的他不断张翕着被血染红了的双唇:“眉笙,眉笙……” 人也渐渐往下滑去…… …… 安庆宫内有着沉静了多日以来的少有的热闹。 苏眉笙四人的到来,无疑给这里带来了欢声笑语。 从昨日苏眉笙来了过后,花袭人就不再吃青玉做的莲子羹,体内没有了毒素累积,又喝了云巧亲手熬的补品,虽只有一夜的功夫,可整个人的气色和脸色都不一样了。 今日,苏眉笙一见道花袭人,便很是满意:“只要多几日的滋补,就能逐渐恢复康健。” “是,奴婢谨遵曦妃娘娘懿旨。”花袭人调皮道。 “眉笙就是个福星福将,连带着我们也都有沾上了福气。谁想害我们,只要一遇上眉笙,就一定输。”磕着瓜子的兰亭虞说的是一脸的自豪。 “这话还真不假。我们这里在座的,谁没有被眉笙救过?谁没有被眉笙帮过?”顾婉仪大肆赞同着。 兰亭虞能成为贵人,得益于苏眉笙想的那出皮影戏。 佟菲菲能成为贵人,得益于苏眉笙做的那顿灌汤牛肉丸烧烤。 顾婉仪能有贵人晋封到嫔位,得益于苏眉笙用黛嫔的玉兔挑起了黛嫔与陆卿云之间的矛盾激化,从而借黛嫔之手澄清了那幅《独闻夜幕》的真伪,反而使得顾婉仪因祸得福的晋封为了嫔。 如今,花袭人又两次得益于苏眉笙的相救,一次在重华宫挨了板子被丢弃在废弃的库房无人问津,另一次就是今日的这碗有毒的莲子羹。 兰亭虞和顾婉仪两人的话,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回忆,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反而让苏眉笙有些难为情了:“你们……” “这就是好人有好报,眉笙被晋封为曦妃,就是老天爷开眼。”佟菲菲感叹道。 “没错,好人就该有好报。”花袭人说着这话时,双眼看向了苏眉笙腰间挂着的那个她昨日送的香囊,脸上有着神秘的笑容,心道:眉笙,这个香囊是我送给的谢礼,你可还喜欢? 这个香囊的真正秘密只有她知道,里面装的可不是什么驱蚊草,而是催情草,且只对男子有用。 那日在宁安殿的晚上,她就是凭着这个香囊,获得了侍寝的机会,从而才能一步一步实现报复陆卿云的计划。 “好了,怎的话题又说到我头上了?”苏眉笙站起来,从带来的食盒里拿出炖好的鸡汤,盛了一碗送到花袭人的手中,“趁热喝,这可是锦儿亲手给你炖的。” “多谢锦儿了。”花袭人也不客气,慢慢的喝了起来,她不能再这样病恹恹的让周围的人担心,需尽快好起来才能应对后面的局势。 坐下后,苏眉笙挑明了的说:“明日就将青玉换了吧,我从礼仪司给你找个老实可靠的宫女。日后,你就是我曦妃的人了,香妃暂时不会再动你。” 正喝着鸡汤的花袭人一顿:“这样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不麻烦!”顾婉仪答道,“如今,我、菲菲和亭虞三人都要经常前往景宁宫去‘巴结’曦妃娘娘呢。” 这话听得花袭人更是不解了。 兰亭虞解释道:“我们如此都是做给香妃看的,怎么说我们曾是一届参与遴选的秀女,就凭着这层关系,我们就得去‘巴结’眉笙,而眉笙也不能拒绝。这样以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就光明正大了吗?眉笙也能公开护着你,谁若是敢再欺负你,我们就可以替你出头了。” “这……”花袭人忙放下手中的碗,站起来对着大家屈膝一礼,“多谢各位姐姐如此的护着妹妹……”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一入宫门深似海,无依无靠的她忽然有这么多人帮,花袭人又怎么不感动? 苏眉笙忙扶起她:“好了,不说这些了,如今你要安心养好身子,日后才有力气保护自己。” 花袭人双眼含泪的直点头。 …… 直至夕阳西下,苏眉笙才从花袭人的安庆宫出来,与其他三人分开后,和锦儿走在了回景宁宫的路上。 今日是她做曦妃的第一日。 穿着一身华服,带着又重又高满是翡翠朱钗的旗头,踩着比宫女穿的要高出几分的花盆鞋,由锦儿扶着一只手,而另一只手则甩着一方丝帕的她,规规矩矩,一步一摆的走在这深宫围墙内。 一身的繁重如枷锁般,锁住了她内心深处对自由的渴望。 “奴婢见过曦妃娘娘!”经过的宫女们皆都一一对她行着礼。 苏眉笙面色严肃的微微点头,便擦身而过。 今日之前,她也还是个与她们一样,见着谁都要行礼的宫女。 可一夜之间就全都变了,她获得了人人为之渴求的身份和地位。 看着前方,却没有焦距的苏眉笙自嘲着:想要这一切的人,偏偏就没有!不想要的人,砸都要砸你头上,这就是命运吗? 路经御花园时,她停下了脚步:“我们去御花园走走。” 锦儿看了看天色:“快要夜幕了,我们又没有带灯烛,万一天黑了,怕是走不出御花园。” 御花园的大,宫中人都知道,白天尚且走不完一整个园子,若是到了晚上没有烛灯的情况下,迷路就是一定的了。 “无妨,真要走不出去了,我们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苏眉笙说了一番豪情状语。 “你呀。”锦儿还是扶着苏眉笙朝御花园走去,“别忘了如今你可是曦妃娘娘,一举一动都被下人们看着,各宫主子们盯着,真要有个什么行差踏错,一状告到皇太后跟前,可就有罪受了。” “我还没有给皇太后请安,明天记得提醒我。” “是!”锦儿应下后又接着说道,“我们不能在御花园耽搁太久,今夜皇上会来景宁宫……” 一听皇上二字,苏眉笙忍不住的打了个激灵:“打住!” 锦儿抿嘴而笑的不再开口。 此时的御花园里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人,也就越发显得安宁而静谧。 在这没人的地方,苏眉笙松开了锦儿扶着的手,一脚一只的甩掉了脚上的花盆鞋,若不是还要出御花园,她真想连头上压得她脖子酸疼的旗头都给摘了。 全身心放松下来的苏眉笙,对着空阔的园子大叫了一声:“啊!” 锦儿警惕的左右看着,为苏眉笙把着风。锦儿知这一整日的循规蹈矩着实憋坏了她。 苏眉笙提着裙摆欢快的走在草地上,忽然,一抹余光瞥见了枇杷树下有一只手露了出来,而人却被树干给拦住了。 这时还有人在御花园? 又为何坐在树下? 苏眉笙悄悄走近枇杷树,绕过树干见到树后的人时,她一愣。 晋王? 当见到紧闭双眼的他嘴角的血迹后,她的心猛的一下震跳,急忙蹲下来伸手摸向了他的颈项间。 身体温热,脉搏跳动。 苏眉笙不由的暗自松了口气,刚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并未睁眼的段景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缓缓睁开了双眸,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他的声音沙哑,气息不稳,甚至连双眸里都充满了绝望。 这样的段景逸看得苏眉笙没来由的心里一紧:“晋王,谁打伤了你?”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却之不恭 第一百四十八章却之不恭 苏眉笙想用丝帕为他擦擦嘴角的血迹,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她现下是曦妃娘娘了,很多事情都要有所顾忌。 此时的段景逸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身着华服的她令他眼前一亮,一直看习惯了她的素颜素装,如今华丽打扮之下,倒是更有一份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并存的婷袅夺目之感。 良久,他才说了一个字:“你!” “我?”苏眉笙一阵愕然。 “你为何不等本王?”这句话段景逸说的很轻很无力,他以为她会在年满后出宫,他以为自己能等到她出宫的那一日。可谁知,已经没有了这一天。 苏眉笙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着这样的苏眉笙,段景逸笑了,笑的很凄凉:“原来你还不知道。” 在笑的同时,一滴泪水划过他的脸庞,缓缓滑落在了苏眉笙的手背上。 泪水很烫,烫在了她的手上,也烫在了她的心里,她的心不受控制的一阵刺痛。 “我知道。”苏眉笙轻轻收回了自己的手,低下了头。 段景逸微微动了动眉头:“你知道什么?” “那日,我们在冷宫喝酒吃烤羊羔时,您喝醉了,当时曾说过若是我愿意,你会奏明皇上来娶我为妻。从那时起,我就知晓晋王对我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怀。” 段景逸的眼神闪了闪。 “可您知道吗?我苏眉笙虽出身外室,可心比天高,从来不愿意就此一生的都被人踩在脚下。入宫后,我便想尽一切办法的曲意媚上,攀龙附凤,只为达到我出人头地的目的。而这时,晋王您出现了。您的王爷身份,您对我的好,都让我曾心动过。” 段景逸涣散的眼神在慢慢聚拢:“曾心动过?” “是的。毕竟我只是从小地方出来的野丫头,没见过世面,见到如此丰神俊逸的晋王,自然免不了会与其他的女子那样有所心动的胡思遐想。可在见到大庆朝的皇上之后,我瞬间便被深深吸引……” 段景逸慢慢聚拢的眼神逐渐变得锋利起来。 “晋王您一直对我很好,我也铭记在心,可我苏眉笙不是个容易满足的女子。因此权衡之下,才发现皇上能给予我的会更多。”说到这里,苏眉笙慢慢抬起秋目,嫣然一笑:“看看这些……” 她有意伸出一只手臂展露出用金丝银缕做出来的泛着丝光的衣袖,又抬手拔下旗头上的一只朱钗,捏在手里不断把玩着,“众人皆知我苏眉笙擅长沽名钓誉,爱势贪财,如今我已坐上妃位,受千人礼拜,这才是我想要的。”她的脸上尽显贪婪和得意的笑容。 言下之意,晋王只是个王爷,而皇上才是大庆天子,她苏眉笙要找的也只会是一国之君,而非位极人臣的王爷。 此时,段景逸眸中的眼神即时变得锋利如刀:“这就是你一直拒绝本王想要你出宫的原因?” “是的。”苏眉笙再度垂下眼帘,毫不否认,“只因王爷您为人太好了,又多次出手助我,念在这些情分上,我不忍心直接拒绝您。” “不忍心?”段景逸嘲讽道,“只因为不忍心,你才会用今日你曦妃的身份来狠狠的扇本王一巴掌?” 卷翘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垂目的苏眉笙没有回答。 段景逸借着树干之力,缓满的站起。他抬手一抹嘴角的血迹和脸上的泪痕,冷淡道:“多谢曦妃娘娘今日打醒了本王,本王日后定会铭记于心。”说完,踉跄而去。 苏眉笙再次抬起秋目,目送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的贪婪之色渐渐褪去,恢复了以往的本色。 锦儿走过来,无奈的叹了一声:“眉笙,你这又是何苦呢?” 苏眉笙与晋王的说话,站在外围的锦儿多少听到了些,她心里清楚,苏眉笙并不是她自己说的那种人。 “晋王是全京城所有女子都想嫁的如意郎君,他就应该娶公倾贵胄家的金枝玉叶,而非我这样的粗鄙女子。”苏眉笙站了起来。 她不笨,段景逸一次次的相助,一次次的相救,对她的关心和柔情,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己的心自己知道,段景逸点点滴滴的柔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进了她的心,只是她不能承认,也不敢承认,更不敢放任这种感情去滋生扩大。 之所以一直在逃避着他的情感,并非完全是因为黎靖之,也并非她故作清高,而是因为她的身份和地位不配。 她能做的就是囚禁住自己内心的这份还在萌芽阶段的感情,用另一种方式去偿还他的这份深情。 “可你今日这番话,岂不是要让晋王恨上你一辈子?”锦儿不解的问道。 “我就是要让他恨我。”苏眉笙目光坚定道:“欲要其心死,必灭其心念。”不下此狠招,她怕段景逸会一直伤心消沉下去,从此一蹶不振。 已不想再待下去的苏眉笙从锦儿手中拿回了自己的鞋穿上:“回行宫吧,天色不早了。” 两人在夜幕中,徐徐离开了御花园。 御花园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随着黄昏的逐渐降临,天色也渐渐陷入了昏暗之中。 倏地,一道模糊的人影在御花园内闪过。 …… 当心情沉重的苏眉笙和锦儿回到景宁宫时,行宫内早已灯火通明。 “娘娘,皇上已在书房内等候多时了。”小翠一见到苏眉笙就急忙上前小声说道。 “本宫这就去。” 锦儿忙给她整理衣着。 苏眉笙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后走入了主屋。 此时的段景焕正在看着挂在墙上的苏眉笙和顾婉仪两人的诗词和墨画。 “臣妾见过皇上!”苏眉笙屈膝弯腰道。 段景焕并没有回头,而是伸出一只手招了招。 苏眉笙走近他身边,也抬头看向了墙上挂的字画。 “你为何没有落款?”段景焕问道。 “臣妾没有起字号,也没有印章。”苏眉笙所有的字画都见不得光,也就没有为自己起过字号。 “如此佳作,没有字号,岂不可惜?”段景焕转过头来,“子尘!苏眉笙,朕赐你字:子尘。子亦清雅绝尘之人。” 苏眉笙的脸上乍现一抹惊容:“臣妾如何当得了‘子’这个字?” 子,可是对才子们的一种美称和尊称。这个字从段景焕的嘴里说出来,无疑就是对她才情的最高认可。 都已得皇上的最高认可了,她苏眉笙就可以傲视天下了。是以,她在听到这样的字号时,震惊程度自是不言而喻。 “你完全当得了。”墙上的画果然没让段景焕失望,反而惊喜不小。 顾婉仪的评价不及苏眉笙那幅作品的一半,她只见到了画的表象,却未窥得画中真正的精髓。 “多谢皇上赐字,臣妾就却之不恭了。”内心狂喜的苏眉笙稳住稳住心神的再次微微一礼。 段景焕眸光灼灼,却只是静默的看着她。 眼前这个女人,总是能惊艳他的目光,总是能震惊他对她的观念,他忽然有一种得此伊人,此生无憾的感觉,这种感觉连对上官雪儿都不曾有过。 对上官雪儿是幼儿时期懵懂的爱慕,可对苏眉笙则是石破天惊般一点一点被深深吸引。 只是这样的感觉,身为君王的他不会说出口,也不屑说出口,她就是他的,而她也已经属于了他,这就够了。 “皇上?”面对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段景焕,苏眉笙很是狐疑。 段景焕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柔荑,谁知刚碰着她的肌肤,她条件反射的缩回了手。 这一举动,惹得段景焕眉头一蹙:“嫌弃朕?” 苏眉笙慌忙垂下眼帘,摇着头:“臣妾只是还不习惯这样被男子碰触……请皇上恕罪。”自昨晚之后,对他,她确实有了心里阴影,才会对他的碰触有了情不自禁的闪避。 闻言,段景焕这才眉头一松,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朕。” 苏眉笙眨了眨卷翘的睫毛后,一点一点抬起眼帘,看向了他。 她的一双秋目,水盈盈,亮晶晶。 这才是他喜欢的眼睛。 “往后在朕面前,不许垂眼看地上,一定要紧跟朕的身影。”段景焕霸道的下了命令。 还有这样的圣喻? 苏眉笙是第一次听说。 “嗯?”他的手指用力了几分。 吃痛的苏眉笙呲咧着嘴的应道:“是,皇上!” 段景焕这才满意的削弱了手指上的力道,在松开手指前,他一个低头吻过她的红唇,戏谑道:“朕会让你习惯朕的一切。” 顿时,两朵红云染上了苏眉笙的脸颊,她又想起了昨夜他的疯狂…… 诸不知,这样的她反而有一种让人垂涎欲滴的娇态。 不想太过逼迫她的段景焕只得压抑住内心的浴望,移开了眸光:“咳,朕饿了,想吃你做的菜。”自从誊嬷嬷出现后,为了计划,他已有段时日没有吃过她做的饭菜了。 “是,臣妾这就去做。”苏眉笙如获大赦般,飞也似地逃离了书房。 看着那抹倩影,一丝浅笑在他嘴角漾荡,遂,又看向了墙上的那幅《江山雪霁图》。 “李德海!” 站在主屋外的李大海急忙走了进来:“奴才在!” “找出那块剩下的帝石。” “嗻!”李德海应下后,不解的问道,“皇上,您找那块不大不小的帝石作何用处?” 这样的帝石可不是普通人敢用的。 “朕要亲自给曦妃刻一枚印章。” 李德海一震:“皇上……” 以无心再说下去的段景焕挥挥手:“退下。”听到目光一直流连在画上。 “嗻!” 一炷香之后,苏眉笙掀开席帘走进了主屋。 “皇上,晚膳已备好。” 一直待在书房里的段景焕这才走了出来,乍然见到此时的苏眉笙,不由的微微一愣。 已经换了一身素色常服的苏眉笙,摘去了旗头,只是简单的挽了个发髻,便去了厨房,此时她也是这样一身简装的出现在段景焕的眼前。 这样的苏眉笙倒是让他耳目一新,只有一份韵味。 “其他嫔妃皆都是华服出现在朕的面前,唯独你穿常服来见朕。”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同命运 第一百四十九章不同命运 “回皇上,其他嫔妃没有臣妾会做菜,自然就只能依靠华丽的着装来吸引皇上。臣妾无须靠外表,只要能抓住皇上的胃,就足够吸引皇上了。”苏眉笙如实答道。 “巧言令色!”段景焕嘴上虽有轻责之意,可他的脸上却满是笑意。 天姿卓绝的苏眉笙即便只是一身常服的素装,也足以压到后宫所有嫔妃。只是这话,他没有说出来。 若是说出来,以她的脾性岂不是会越发的骄傲了? 那可不行!这毛病不能惯。 在出正堂时,段景焕伸手牵住了她的柔荑。 苏眉笙浑身一僵。 感觉到她的反应,段景焕反而握的更紧了:“随朕一起去膳房。” “……是!” 来到膳房,桌上的晚膳同样还是三样菜,只是多了一个汤。 段景焕无奈的轻笑出声:“你不应该叫苏眉笙,而应该叫苏三菜。” “皇上,今日可是多了一道汤菜了。”苏眉笙不服的说道。 段景焕牵着她一同坐了下来。 虽不是第一次伺候段景焕吃饭,却是第一次坐下来与他吃饭,她有些紧张,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能与皇上一同用膳。 “今日是你被册封之日,晌午时还宴请了其他嫔妃,为何到了晚上,反而只给朕做三菜一汤?” “皇上的消息真灵通。”苏眉笙一边为他盛着汤一边道,“皇上也说那是宴请了,既然是宴请就得有宴席的排场。可晚上是臣妾和皇上两人的晚膳,怎能与宴席相比?” 两人的晚膳! 这间膳房里确实只有他们两人,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 相比之下,他与其他嫔妃共同进膳时,伺候的宫女一大群。对此习以为常了的他,反而觉得今晚两人的晚膳有些与众不同。 “皇上,请喝汤。”苏眉笙将盛好的汤碗放在了他的面前。 碗里只有半碗清汤,汤中有一小截玉米,一小块胡萝卜,和一小块肉骨,几粒翠绿色的葱花飘在清汤上,倒也形成了一副红、黄、绿搭配得极为相得益彰的色调。 夹杂着葱花香味的肉骨香飘入了段景焕的鼻端,立马引起了他的食欲,他端起汤碗尝了一口。 肉骨熬出来的浓郁底汤里带有淡淡的胡萝卜甜味和玉米香味,这样的混合味道让他忍不住的又喝了一大口。 “为何你做出来的菜总是会不一样?”喝尽了碗中的汤后,段景焕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样的汤看着就很简单,可喝在嘴里就是感觉回味无穷,甚是美味。 “只能说是臣妾在乎细节。”苏眉笙又开始为他盛着饭,“这汤就是平常人家经常会做到的玉米猪骨汤,只是臣妾去掉了上面的浮油,才会看上去汤底清澈,味道原汁原味且清淡,喝多少都不会有油腻感。” 将饭碗送到段景焕的面前后,苏眉笙又拿起一个空碟子开始为他夹菜:“臣妾今日做的三道菜分别是鸡肉炒栗子,能补血养生;鸡蛋炒百合,能清心安神;白芝麻拌海带丝,能……” 听苏眉笙一个一个的介绍着每样菜的菜名和功效,段景焕不但不觉得聒噪,反而感觉是一种享受。 一直以来,他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不是被人小心谨慎的伺候着用膳,就是他独自一人在用膳,像今日这样如同寻常百姓人家一般边吃边聊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 他夹起一块鸡肉放进碗里,用筷子撕掉鸡皮后,将鸡皮扔进了装菜的碟子里,而他就光吃那块无皮的鸡肉。 这时,一双筷子伸过来夹走了那块鸡皮。 段景焕顺势看去,苏眉笙正在嚼着那块鸡皮。 “你……” “皇上,臣妾爱吃鸡皮。” “朕不要了的,你也吃?”段景焕惊诧的问道。 “为何不能吃?都说夫妻是一体,皇上如今可是臣妾的亲人了,还有何可嫌弃的?”即便苏眉笙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爱上这位君王,可已成夫妻这是事实。 既然段景焕已经是她的男人了,就没有厌弃的道理,在这方面她是个认死理的人,不然也不会为了黎靖之拒绝段景焕的几次册封。 段景焕怔怔的看着她,她说的话虽糙,可理不糙。 后宫佳丽三千,不要说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嫔妃会去吃他吃剩了的东西。就是连将他视为亲人的都没有,在她们眼里除了君与妾,就是获取,不断的获取。 “笙儿!” 正塞着满满一口饭食的苏眉笙猛然抬起头看向他,她第一次听到段景焕这样称呼她。 鼓囊囊的腮帮,油晃晃的红唇,加上那双正看着他的圆溜溜的双眼,这样的一幅画面让内心无限感动的段景焕顿时噎了噎。 遂,他改了口:“你用膳时就这么不顾及形象礼仪的吗?” 苏眉笙急忙嚼碎口里的饭食,吞下后才道:“皇上,这里就您和臣妾两人,要何形象礼仪?” 段景焕再次被她给噎住了。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本正经是教训了起来:“后宫所有的嫔妃,哪一个不是细嚼慢咽,斯文用膳,唯独你,狼吞虎咽,吃相粗鲁。” “皇上,您也说了,那是后宫所有的嫔妃们。既然您日日都是瞧惯了那样斯文的用膳,现下再瞧瞧臣妾这样粗鲁的吃相,岂不是别有风味?”苏眉笙也放下了手里的碗筷,伸出粉嫩的香舌舔了舔唇上的油光,“再说了,饭菜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吃的。古人不是都有大快朵颐之说吗?吃饭时就该是大口吃大口嚼才能吃出饭菜的香味。” “你……”苏眉笙的伶牙俐齿,段景焕早就领教过,此刻越发的深有感触。 不过…… 她说的似乎有道理。 每次吃她做的饭菜,他都会食欲大开,从而忍不住的大口的吃,不愿停下。 见段景焕一脸的沉思,苏眉笙歪着头的问道:“皇上,这顿饭还吃不吃?” “为何不吃?”段景焕复又拿起了筷子。如此美味的饭菜,他还意犹未尽的没吃饱了。 苏眉笙也再一次拿起了自己的碗筷,刚准备扒饭,忽又停了下来:“那……皇上是想要臣妾装模作样的斯文的吃,还是狼吞虎咽的吃?” 段景焕白了她一眼,无疑,这一次争辩他落了下风,没好气的说道:“就依着你自己的来。” 苏眉笙立马喜笑颜开道:“臣妾遵旨!” 两人又再一次吃了起来。 “皇上,鸡皮给臣妾……” 从包满饭食的嘴里挤出了这几个模糊不清的字之后,苏眉笙伸出筷子从段景焕的碗里夹走了他刚剥下来的一块鸡皮。 前一次她还是从碟子里夹走的鸡皮,这回,直接从他碗里夹走了。 “哼,苏眉笙,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好吃,这鸡块臣妾可是用油炸过的,香香软软的……” 膳在继续用着。 段景焕的目光时不时的撇向苏眉笙,他的眸中、脸上、嘴角都溢满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 他突然很喜欢这样的用膳气氛…… 晚膳过后,苏眉笙特意在院子的石桌上为他准备了一些消食的水果,并沏了一壶茶。 坐在石凳上的段景焕看着一直在眼前忙碌着的苏眉笙,在她准备再次进屋去拿东西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此次接触,她似乎已没有了刚开始的那般抗拒。 段景焕会心一笑:“坐下吧,有何事吩咐婢女就行了。” “是!”苏眉笙只得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为他斟满了茶盏。 段景焕端起来喝了口:“乌龙茶?” “这是臣妾特意给皇上沏的,晚膳过后喝乌龙茶能消食消腻,帮助消化,不会积食。” 似乎,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在为他着想。 登时,一股暖流涌过他的心房。 温馨的晚膳,宁静的品茶,都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和偃意。 看着眼前总是能让人心绪宁静下来的苏眉笙,段景焕开口问道:“可有需要朕给予的东西?” 以往,他每次去后宫行宫里,各嫔妃也都是大献殷勤,百般讨好,撒娇卖萌,其目的就为了最后想要的东西或目的。 正在为自己倒茶的苏眉笙微微一愣,摇摇头:“臣妾并无什么想要的。” “一点都没有?” “没有!” “连银两都不要了?”段景焕很清楚她最喜爱的就是白银。 “要,当然要!”一提起银子,苏眉笙就两眼发光。 段景焕笑了,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只不过,君子生财取之有道。臣妾就是再喜欢银子,也不能在此时提出来。” “这是为何?”段景焕并不觉得有何区别。 “以往皇上给臣妾银两,是臣妾做的好皇上赏给臣妾的,那是赏银。今夜不论臣妾做的有多好,都是臣妾应该做都分内事,您是臣妾的夫,臣妾就理应好好伺候和照顾,怎能以此为条件来讨赏?” 笑容在他嘴角凝固,他的一双眼眸霎时变得犹如深渊般深邃。 他内心的那股暖流越来越热,也越来越烫,将他的整个心房都捂的暖暖的,热热的,透透的…… “除了夫,还有别的吗?”段景焕不满足,也很贪心,他还想要更多。 刚端起茶盏的手顿住了,苏眉笙僵硬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 于此同时在禧贞宫内。 “……主子,奴婢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禧贞宫的掌事大宫女明月站在饭桌前如实说着自己在御花园内亲眼所见和亲耳所听到的一切。 香妃轻柔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拿出丝帕轻轻沾了沾嘴角:“晋王……”她那总是泛着惹人生怜的含情双眼里不断闪动着尖利的光芒。 随后,香妃站起来离开饭桌,明月忙掀开门帘,让自家主子走出了屋子。 来到院子里的香妃,微微抬头看向了夜空中的一轮弯月:“为何同一片天空下,同一个后宫中的女人会有如此不同的命运?” 第一百五十章 君夫妾妻 第一百五十章君夫妾妻 跟在身后的明月不明自家主子这话的意思,也就不敢贸然开口。 “到今日,本宫才知晓,一直在苏眉笙背后出手助她的人原来是晋王。”看着弯月的香妃,似在问着天空中的月亮,“苏眉笙究竟有何好?不仅皇上如此器重她,一册封就是妃位,就连一向对后宫嫔妃,对京城所有大家闺秀都不屑一顾的晋王也如此死心塌地的在暗中帮着她。” 从第一次见到苏眉笙的那一眼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同于一般人,只是没想到苏眉笙爬的这么快,一夜之间就与她是同一妃位了。 “她一个外室之女不就是凭着一张狐媚的脸,才迷惑了皇上和晋王嘛。如今竟然与主子平起平坐,真是气煞人也。”明月忿忿不平道。 在她眼里,自家主子才是真正的名门贵媛,才更应该被皇上或晋王这样的男子来保护。 香妃缓缓收回目光,从袖袍里拿出了一个环环相扣的小铁环,轻轻提起,看着不停晃悠的铁环,声音伶仃:“是吗?她的这种迷惑可以为她带来她想要的东西,却也可以成为让她万劫不复的利刀。”说罢,她的嘴角泛起了一丝阴冷的笑容。 “主子打算如何做?” 香妃将两个小铁环慢慢握紧在了手里,一收阴冷笑意,恢复了与生俱来的那种人见人怜的柔弱感,轻淡道:“不着急,本宫有的是时间。” “主子,听说今日曦妃和婉嫔、虞贵人、菲贵人一同去了安庆宫看了仁贵人。” 香妃放下握着铁环的手,又再度看向了天空中的弯月,没有说话。 不知主子在想什么的明月只得安静的站在香妃的身后,不敢再说话。 一主一奴就这样静静的沐浴在月光下。 而在同一轮月光下的景宁宫内,同样静止的还有苏眉笙,她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 坐在她对面的段景焕看似在自顾自的喝着手中的乌龙茶,实则是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随着时刻的拉长,他那深邃的眼眸越来越黑,黑得让人无法琢磨出他的心思。 原本祥静的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冗长。 面对苏眉笙的沉默,段景焕少有的出现了最大的耐心。 一直在做着内心挣扎的苏眉笙,微微动了动眼珠,慢慢的看向了段景焕:“皇上……”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无力,她不知道说出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后果。 “好了。”段景焕倏地打断了她的说话,“今夜就聊到这里。” 霎时,苏眉笙彷如身上的千斤重担被徒然卸下,心与身一阵轻松,僵硬的身体也由此松软了下来。 可下一刻,她刚放下手中的茶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段景焕的下一句话,让她刚刚放松的精神立马又变得紧绷起来。 “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段景焕说罢便站了起来,径直朝主屋走去。 呃…… 看着段景焕的背影,苏眉笙的嘴角直抽抽。 昨夜的情形她还心有余悸,可如今身为妃子的她已然无处可避。 最终,她只得深吸一口气,以慷慨赴“死”的决心走向了那栋形同“刑场”的主屋。 在小红和小翠的伺候下,沐浴过后的她进入了寝房。 门外的两宫女悄悄关上房门,退了下去。 房里就只剩下了她和段景焕。 她无措的站着,连双手都不知该放哪里。 虽昨夜已经历过一次,可那种经历就等于没有经历似的,到了今夜如此的面对面待在一个房里,苏眉笙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慌、乱、惧、怕…… 在两盏琉璃烛灯的光照下,整个房内都氤氲着一种柔柔的淡橘色,这样的颜色无形之中为沐浴过后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身穿一件月牙白薄裙的苏眉笙增添了一份清新与妩媚相交织的独特韵味。 段景焕走近她,一伸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用力揽入了怀中……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两妃见面 第一百五十一章两妃见面 “你打破了许多在朕这里的唯一。” 苏眉笙没有听懂的看着他。 “你是唯一一个让朕想要而忍着不要的女人。” 苏眉笙脸上一红,这样赤果果的话她岂会不明白? 身为君王,后宫佳丽三千,即便是夜夜笙歌,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了。而他的亲临又是后宫所有嫔妃翘首祈盼的幸事,没有人会拒绝,没有人会推脱,只有她是例外。 “让朕看看你背上的伤。”说着,段景焕的手已抚摸上了她的背,隔着薄衫依旧能感觉到指腹下那凹凸不平的伽。 “已经好了。”他手指滑过的地方,都让苏眉笙感觉一阵灼热。 “给朕看看。” 苏眉笙坐起来,红着脸的解开衣裳,露出了后背。 平滑凝脂般的背部布满了横七竖八狰狞的刀疤,段景焕看得不禁心头一凛。 这样的刀疤对于女子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创伤。 在誊嬷嬷这件事上,苏眉笙是功臣,已如同为她为侍卫们消热解暑救了他们的命那样的大功臣。若是不知或是没有发现誊嬷嬷的第三窟,其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皇上,别看了,一定很丑。”将后背这样暴露在男子的眼前,苏眉笙很难为情。背上的伤如何她自己心里清楚,而且这样的伤即便是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不丑!”段景焕轻轻抚摸着那些刀疤,“还疼吗?” 苏眉笙摇摇头:“不疼了,就是有点……” 段景焕心里一紧,停下了手指:“有点什么?朕马上宣太医来。” “就是有点痒痒,是被皇上您摸得痒痒了……”苏眉笙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从晚膳过后,直到也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才好了起来。 发现被戏弄了的段景焕倒也不恼,为她轻轻提上衣衫遮住了刀伤:“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宣太医,不可能擅自忍着。” “是!” 两人复又躺了下去,段景焕仰躺着,苏眉笙面对着他侧卧着,她就这样睁着一双秋目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段景焕的侧脸棱角分明,眉若远山,鼻若刀削,一双如星的墨眸眼波流转,仅仅只是一个侧面也依旧肆溢着与生俱来的倨傲霸气。 “今日清晨,你是因为背上丑陋的刀伤,才没有答应朕的册封?” 苏眉笙一怔,心虚的垂下了眼帘。 “朕说过,在朕的面前不能垂眼。”段景焕不用看,仅凭她的沉默,他就能猜到她此时的表情。 苏眉笙不得不抬起眼帘看着他:“……皇上英明。”她也确实有着这样的顾及原因。 大庆朝皇帝的嫔妃里怎么能有一个背上有着如此丑陋不堪疤痕的女人?不仅会被天下人耻笑,也会被后宫其他嫔妃所讥笑。 “多虑!”段景焕只是简略的说出了两个字后,就没有再说话,闭上了眼眸。 他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说安慰的话,册封她就是他最好的行动。 苏眉笙依旧安静的看着他,今晚的他似乎给了她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感觉,她还没有想明白。 …… 翌日。 当苏眉笙睁开双眼时,已是晨光大作。 她猛的坐起来,一扭头,身旁已是空空如也,没有了段景焕的身影。 “皇上早已上早朝去了。”听到动静的锦儿推门走了进来,笑吟吟道,“娘娘,昨日可还好?” 闻言,苏眉笙顿时脸色一红,昨晚虽什么也没做,两人只是相对而眠,可在锦儿她们看来,那就是少不了一番翻云覆雨。 苏眉笙红着脸下了床。 紧接着便是小红小翠两人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 一番洗漱过后,苏眉笙坐在了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似乎,在已经人事之后,她的眉宇之间有了成熟的韵味,而少了稚嫩之气。 “娘娘就是天姿国色,这后宫之中,无人能及。”正在打扫床位的小红羡慕道。 “那是自然。”正在为苏眉笙梳发的锦儿自豪道,如今已成为景宁宫掌事大宫女的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了。 苏眉笙从镜子里白了一眼锦儿:“小红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 锦儿嘻嘻笑道:“奴婢这是高兴嘛,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你可不是等到坐上掌事大宫女的这一天,你是等着我成为嫔妃的这一天。”苏眉笙焉能不了解锦儿的心思?当初顾婉仪的翊坤宫缺少一个掌事大宫女时,锦儿都不愿意去,一心就想跟着她。 “还是娘娘了解锦儿,锦儿盼这一天盼很久了。”锦儿早就知道苏眉笙绝对妃池中物,总有出头的一天。她将最后一缕发丝盘好后,为苏眉笙带上了旗头,“不论娘娘在哪儿,锦儿都跟着。如今娘娘如此受皇上宠爱,锦儿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锦儿脸上的喜悦比苏眉笙这个当事人还要灿烂。 苏眉笙无奈的摇摇头。 “娘娘,今日想戴何种朱钗?”看着满满一盒子朱红翠绿且金光闪闪的珠宝首饰,锦儿也没了主意。 “这些从何而来?”苏眉笙诧异的问道。 入宫后,她就是个一贫如洗的宫女,除了后期攒了些银子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发钗珠宝。晋升为了曦妃,也就只有妃子标配的那一身行头,并没有多余的珠宝首饰。 咋然见到满满一盒珠宝首饰,能不吃惊? “这些都是皇上命人一大早就送来的。”锦儿道。 苏眉笙这才恍然。 锦儿拿起一个通体碧绿的没有一丝杂色的手镯对着阳光不停的看着,“这玉质绝对是上品。” 这样的玉质,苏眉笙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玉石之冠的帝王玉。” 锦儿吓的浑身一抖,忙将手里的手镯放回了盒子里:“皇上就是皇上,一出手就是稀世珍宝。” “天下都是皇上的,拥有稀世珍宝就不稀奇了,稀奇的是给我们的娘娘送来了这许多。”小红道。 “难道皇上没有给其他嫔妃送这些?”苏眉笙不解的问道。 “送,可是不多,可不像给娘娘您这样一送就是满满一盒,还全都是上上极品。”小红一边掸着纱账一边道,“奴婢也曾临时伺候过其他嫔妃,她们所得的都只是因皇上一时高兴而送于的一两样。像深受圣宠多年的黛嫔娘娘也就仅仅得了一把苏州顶级刺绣的缂丝凤梧牡丹图团扇和一串帝王唐冠螺珍珠珠串,便再无其他。” 苏眉笙与锦儿双双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满满一盒子可谓是价值连城的珠宝。 “这若是被其他嫔妃娘娘们知道了,还不得嫉妒死……”锦儿小声道。 “我们一定要低调,财不可外露。”苏眉笙也小声回道。 “是!” “那今日,娘娘准备戴何朱钗?”在知道那些都是价值不菲的珠宝后,锦儿越发拿不定主意了。 苏眉笙看了一眼盒子里的首饰珠宝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花钿。 说是不起眼,可若细看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凡。 苏眉笙手里的花钿是一个由白色珍珠镶嵌而成的孔雀展翅,每粒珍珠都洁白无瑕,饱满丰润。 孔雀的头顶竖着三粒火红的小拇指大小的红宝石。 雀尾都是用金、银、玉、贝等不同材质搭配制成一朵朵小花而连成的五条雀尾。 每条雀尾的尾部花形里又嵌有一粒较大的白色珍珠,与孔雀的珍珠雀身相互呼应。 整个看上去精致、素雅、大气。 “就戴这个了。”苏眉笙很是满意的将这只孔雀展翅的花钿递给了锦儿。 “会不会太素了。”锦儿接过来后,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够亮眼,“看看其他嫔妃娘娘们戴的可都是老远就能闪瞎人的眼睛。” “噗嗤!”苏眉笙被逗笑了,“难怪她们不得宠,原来是因为皇上被她们戴的那些金银给闪的看不清她们的容貌了。” 锦儿也被逗乐了:“听娘娘的,奴婢这就给您戴上。” 戴完后,锦儿又选了两个与这只花钿颜色相近的点翠工艺做出来的短流苏步摇,別在了花钿的两侧。 在锦儿画过浅淡的素妆过后,苏眉笙再次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才称心的站了起来。 “娘娘,戴上这个。”锦儿忙从盒子里拿出了那枚帝王玉的手镯,“您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丁点首饰,这样走出去太寒碜了,怎么说您现在也是大庆朝的妃子了,可不能丢了大庆朝的脸面。” 锦儿这番话说的苏眉笙无法反驳,只得伸出手戴上了那枚碧绿色的手镯。 凝脂般的肌肤配上那通体泛着凝重绿的色泽,诠释出了一种白与绿的完美结合。 “真好看,这手镯就是特意配娘娘的。”锦儿越看越爱。 “小嘴真甜。”对此苏眉笙倒是没有太多感觉,垂下袖袍,遮住了这枚稀世珍宝。 刚走出主屋,屋外的小翠道:“娘娘,早膳已备好。” 苏眉笙在锦儿的陪同下,朝膳房走去。 “曦妃娘娘。”一个伶仃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眉笙停下脚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这样的声音在整个后宫只有一人。她转过身,淡然道:“香妃娘娘,如此早?” 来人正是香妃。 香妃会找上景宁宫,苏眉笙并不奇怪,她与香妃迟早是要见面的,只是没想到香妃会来的这么快。 今日的香妃一改往日的低调,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裙,旗头上戴着一只硕大的金凤凰,金凤的嘴上叼着一串金色的流苏,随着她的走动而轻微的摆动。 这样的架势比前皇贵妃陆卿云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比之下,一身白色底绣有几片墨色竹叶衣裙的苏眉笙,就要清素多了。 这一幕看得锦儿暗自翘起了小嘴,皇上送的盒子里多的是宝贝,偏生主子不愿意戴。 “本宫来的可还巧?正赶上了早膳。”被明月搀扶着一只手,摆足了妃子姿态的香妃一脸笑意的问道,连自称都变了。 “若香妃娘娘不嫌弃,本宫荣幸之至。”苏眉笙客套又不适礼仪道。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苏眉笙知道香妃就是暗中加害花袭人的人,可她与香妃之间还没有明着撕破脸的情况下,她也就不会将对立面表现的太明显。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相为谋 第一百五十二章不相为谋 “那就叨扰了。”香妃也不客气,直接就应下了。 “香妃娘娘请。”苏眉笙道。 两人一同朝膳房走去时,香妃抬起头打量着景宁宫内。 “啧啧啧,深得皇上器重果真是不一般,连这行宫都比同级嫔妃要富丽堂皇许多。”香妃的声音依旧柔柔弱弱,可说出来的话却如刀般锋利。 “让香妃娘娘见笑了,皇上的旨意,本宫也无法改变。”苏眉笙不谦虚,但也不浮夸,而是将皇上搬了出来。 意思很明显:你要不服气找皇上去啊? 香妃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一脸谦虚道:“是啊,如此说来,本宫还要向曦妃娘娘多学习学习。” 苏眉笙但笑不语。 膳房内的饭桌上早已摆好了早膳,摒退各自宫女后,两人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曦妃娘娘还在生本宫的气?”席间,香妃看似随意的问道。 苏眉笙挑了挑黛眉:“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本宫早已忘了。” “那就好。”香妃优雅的喝了口粥,“如今你也已成为了后宫的一员,还晋升为了妃,可否还有兴趣与本宫联手?” 在此之前,香妃虽也是以询问的语气问过苏眉笙,可实则是暗自施压的让身为宫女的苏眉笙不得不答应与她联手。如今,还是一样的话,可她已经没有了任何优势来向与她平起平坐的苏眉笙施压。 苏眉笙吃着碗里的早膳,没有回答。 “若是你我二人能再次联手,这后宫将再无对手。”香妃不死心的劝说道。 “香妃娘娘,本宫才刚晋升为了曦妃,资质尚浅,又无人脉,只怕帮不了您了。”苏眉笙这话已经很明显的拒绝了香妃。 香妃那人见人怜的眼里快速闪过一丝阴隼,她放下了手中的汤匙,幽幽道:“都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再说了,在这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的后宫,你真以为几年后得宠的嫔妃还能如伊始般获得圣心?还能始终不变的吸引圣目?” 苏眉笙静静地听着,既没有插言,也没有反驳。 “历朝历代的后宫都是新人旧人更迭最快的地方,也是最无情的地方。每三年一届的选秀,一旦有新人出现,在新人的笑声里君王还能记得旧人的哭泣?曦妃,你醒醒吧。准皇后和前皇贵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苏眉笙也放下了手中的汤匙,看向香妃:“你到底想要什么?当初你一心想要扳倒陆卿云,如今陆卿云已倒,你也恢复了妃位,还有何不满足的?” “满足?”香妃嘲笑道,“本宫是想满足,也想安安分分的在这后宫度过一生。可旁人会满足吗?陆卿云是倒了,谁能担保不会有第二个陆卿云,第三个陆卿云?只要还有‘陆卿云’在,我们就还会是受害者,与其坐以待毙,为何不死中求生,取而代之?” 看着赤果果吐露野心的香妃,苏眉笙了无兴趣的摇了摇头:“本宫没有这个兴趣。” 香妃紧盯着苏眉笙道:“曦妃的意思是会与本宫作对?” “不!”苏眉笙说出了一个字。 香妃紧盯的眼神还未来得及有一丝缓和。 苏眉笙随后又接着补充道:“我一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香妃您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这回是苏眉笙一瞬不瞬的反盯着香妃。 看着苏眉笙眼中无形而巨大的强悍,香妃心里暗自一惊,她从来不知道这个表面看着无害的人会有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香妃表面镇定道:“曦妃的意思是……” 苏眉笙收回视线:“本宫的意思很简单,不要动本宫身边的人,本宫当初下定决心要扳倒陆卿云就是因为她的手伸的太长了,而那时本宫还只是个小小的下等宫女。”说罢,复又看向了香妃,“香妃可听懂了?” 说白了,在苏眉笙还是宫女时都能发难与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如今已经是曦妃的她,想要扳倒谁,岂不是更加易如反掌? 苏眉笙的这番话既是解释,也是警告。 香妃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她暗中绞紧了手中的丝帕,却又发作不得。 “唉,今日的早膳不合胃口。”苏眉笙忽然说出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香妃却听得脸上忽红忽白,苏眉笙的话又一次的在告诉她,她们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道不同而不相为谋。 片刻,香妃说了句:“本宫已吃饱,今日多谢曦妃娘娘的款待。”说着站了起来。 苏眉笙也站了起来:“香妃娘娘客气了,下回本宫亲自下厨给您做几道家乡菜尝尝鲜。” “如此甚好,本宫静候佳音。” 两人走出膳房,苏眉笙将香妃送到行宫门口时问道:“一会本宫去安庆宫看望仁贵人,香妃娘娘是否一同前往?” “不了,本宫还有别的事,只能改日再去。”香妃推脱道。 苏眉笙也不强求的点了点头。 送走香妃后,苏眉笙便独自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双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的思绪游走。与刚才的精明干练和正统曦妃娘娘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娘娘,鸡汤熬好了。”锦儿端着食盒走了过来。 苏眉笙站起来:“去安庆宫。” …… 离开景宁宫后,香妃想了想,对明月道:“通知安庆宫的青玉,要她停止继续对仁贵人下毒。” 苏眉笙刚才说的话就是在告诉她,花袭人是她曦妃的人。就目前而言,她还不想这么早的就与苏眉笙撕破脸。 “主子,仁贵人昨日就已经换下了青玉,并送回了礼仪司,奴婢也是刚刚得知这件事。”明月道。 香妃霍然反应过来,原来苏眉笙早已知晓她下毒之事了。不然,花袭人也不会在这时谁都不换,偏偏换了青玉。 “难怪今日她会说出那番话……”脸上阴晴不定的香妃喃喃自语着,“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许多。” 当初之所以选择苏眉笙来联手对付陆卿云,虽知道她是有些聪明,但最主要的还是看重了她背后的势力。 如今还想再次利用苏眉笙,她已没有了可控制苏眉笙的优势。 香妃忽然想起了什么:“昨晚你说曦妃和谁一起去了安庆宫?” “与婉嫔娘娘、兰贵人、佟贵人一同去的安庆宫。” “如此说来,这三人也是她曦妃的人了……”香妃走了几步,忽又停了下来,“这三人都是与苏眉笙一届参与遴选的秀女,如今苏眉笙被册封为了曦妃,她们自然会凭着这层关系巴结与她……” 说到这里,香妃的眼里徒的闪过一丝阴鄙:“走,去延阳宫。” …… 再次经过御花园时,苏眉笙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站在园门外痴痴看着园内,却没有进去。 “只因为不忍心,你才会用今日你曦妃的身份来狠狠的扇本王一巴掌?” “多谢曦妃娘娘今日打醒了本王,本王日后定会铭记于心。” 段景逸说的这两句话,毫无预警的出现在了苏眉笙的耳边。他那没有焦距无神的双眼,苍白的脸,唇角殷红的血迹,以及离开时那嘲讽受伤的眼神和踉跄的背影,如烙铁似的深深烙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骤然一疼,仿若被一根针狠狠扎了一下似的,不见流血却也很疼。 不知他如今如何了? “眉笙?” 锦儿的声音打断了苏眉笙的思绪,她这才眨了眨眼的回了神。 “是否想起了晋王?” 苏眉笙神色黯然的点点头,若她还是宫女,定会想办法出宫去晋王府看看他,可如今她是曦妃了,一切也就不同了。 “锦儿,我想办法让你出宫一趟,你代我去看看晋王。”苏眉笙道,既然自己不能去,就只能托锦儿去一趟,好歹也能知道他的情况。 “眉笙,你可要想清楚了,万一被人发现……”锦儿提醒着。 收回看向御花园的目光,苏眉笙微微垂目的思索片刻后,抬起了眼帘,轻叹一声:“还是不去了。” 香妃今早才来过,已香妃细腻灵敏的心思,定会多加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为了晋王的安全,她不能冒险。 既然昨日已然做绝了,就不要再回头。她已经伤害过了他一次,不能再来二次伤害,这种二次伤害将会毁了他一生的清誉。 “走吧!”苏眉笙无精打采的朝安庆宫走去。 一进入安庆宫,苏眉笙就见到了神清气爽精神大好的花袭人站在院子里。 “仁贵人见过曦妃娘娘。”花袭人屈膝行礼道。 “免礼!”苏眉笙微微点头。 “本应奴婢去景宁宫拜见娘娘的,却劳烦娘娘亲临安庆宫,奴婢深感不安。” “无妨,你如今是身体欠佳,本宫来看看也是在情在理,无须过多自责。” “是!” “这是特意给你送来的鸡汤。”苏眉笙的话音刚落,锦儿就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一旁的云巧。 “多谢娘娘的关心。”花袭人再次一礼。 两人这才一同进了主屋,待上了茶后,花袭人便摒退了宫女,也好方便两人毫无顾忌的说说话。 “今早香妃来找过我。”苏眉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哦?她可真性急,这么快就来拉拢你了。”花袭人倒也不是很意外,毕竟与香妃接触过,了解香妃的做事风格。 “令我不解的是,她目前也只是妃,如此四处笼络人心,即便真要晋封了也还只是个贵妃,想坐上皇贵妃的位置,还远远不够。她至与这样着急吗?”苏眉笙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在对付陆卿云的那段时日里,我经常与她有来往,无意中知道了她阿玛子车将军这几年守卫边疆,屡建奇功,深受皇上的重视。听说这次就是调回了子车将军奉命彻查的陆家,在陆家发生动荡反抗时,也是子车将军一举平复了下来。为此,连皇太后都在皇上面前替香妃说情,皇上才恢复了她的妃位。”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凄凄白骨 第一百五十三章凄凄白骨 “哦?”苏眉笙若有所思道,“原来她走的是皇太后这一步棋。” “应该是如此,她是想通过自己阿玛的功勋来得到皇太后的赞赏,借皇太后之手给皇上施压,一步一步达到自己的目的。”花袭人道。 “这岂不是与陆卿云的做法有些相似了。”苏眉笙道。 时势造英雄,可时势也会改变一个人。香妃果然与陆卿云是一类人,她最终渐渐的也会走上陆卿云的老路。 “谁说不是呢,只不过香妃比陆卿云高明的地方就是经常前往永福宫给皇太后请安,以稳固与皇太后的关系,而陆卿云当初就没有走的这一步棋。” “陆卿云不是不愿意走这一步,而是她逼死了皇太后的侄女前皇贵妃魏妙思,与皇太后结下了梁子。皇太后虽隐忍不发,却也不会去扶持她。” “原来如此!”花袭人这才明白其中原委。 “只可惜,香妃低估了皇太后。”苏眉笙感叹的摇摇头。 花袭人看向了她:“你认为皇太后不会帮她?” “会!”苏眉笙给予了肯定。 “那……”花袭人不明白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用在后宫之中最合适不过了。嫔妃们就是兵,不管如何换了一批又一批,始终不会动摇身处营盘之中的皇太后。皇太后深居简出,却看尽了后宫的人世变迁和繁华起落。她知道陆卿云不是皇后的料,也就听之任之,既不阻拦也不扶持。” “果然,陆卿云倒了?” “嗯!这应该早就在皇太后的意料之中。你没发现整件事情中,皇太后都冷眼旁观,从未插过手吗?” 反应过来的花袭人点了点头:“可皇太后却插手了香妃的事。” “对!”苏眉笙顿了顿,“但也未必是件好事。” “此话如何说?” “以皇太后的精明,不会看不出香妃的目的,但还是顺水推舟的帮着香妃,这本就说不通。” “我不觉得有何不通。”花袭人说着自己的想法,“如今陆卿云倒了,后宫本就没有皇后,如今再没有皇贵妃,自然是不成的,无论如何都要扶植一个能统管后宫的人出来管事,因此,皇太后才会支持了香妃。” “那为何在不看好陆卿云时,不扶持香妃去扳倒陆卿云更快一些?非要等这么多年才来扶植香妃?” 苏眉笙的反问让花袭人无法回答,以皇太后的实力想要扶植谁简直易如反掌,却偏偏毫无动静,不难看出香妃并非是她中意之人。 既然不是中意之人,又为何在要在现下出手帮香妃一把?这其中着实让人猜不出皇太后的真正心思。 “只能说这其中必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我才会说香妃低估了皇太后,说不定她想借皇太后的手达到目的,最后反而被皇太后所利用。”苏眉笙道。 听到这里,花袭人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这后宫真就如同龙潭虎穴般危险了,是敌是友分不清,也看不清。稍不注意就跌入了万丈深渊,再无重生之日。” “后宫看似繁花似锦纸醉金迷,只要掀开这层遮人眼球的薄纱,就能见到下面遍布皑皑白骨。”苏眉笙无奈的轻叹道。 “眉笙!” 苏眉笙看向了花袭人。 “多谢你几次三番的救我。”触及了心中感触的花袭人感激道。 “怎的又提这些事?” “若非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如今也是一具白骨了。”眼眶湿润的花袭人声音有些哽咽。 看着逐渐有了血色和精气神的花袭人,苏眉笙倒是颇感安慰,她还真是两次将花袭人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袭人,你是有后福之人,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苏眉笙道。 “是,日后我会安安分分的待在行宫内,不再参与后宫争斗的这个大漩涡,我资质愚笨,不是她们的对手。”花袭人心累道,这次若不是因为陆卿云,她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宫女,虽不能达成让额娘跟着自己过上好日子的愿望,起码会过的很平静。 “日后争取再怀个龙嗣,膝下有儿女了也不寂寞。”苏眉笙打趣道。 “噗!”花袭人笑了,偷偷睨了一眼苏眉笙腰间挂着的香囊,“我可是盼着你有了龙嗣,稳坐妃位,甚至步步晋封,我们一干人等就更能高枕无忧了。” 苏眉笙脸颊一红,凭她再如何聪颖机智,一遇上这种事顿时就语塞。忙岔开话题:“我还一直未曾去给皇太后请过安,你可随我一同前往?” 自她还是御厨时给皇太后举办的百花宴掌过厨之后,就再也没有参与过皇太后的事,也从未与皇太后有过接触,如今已是曦妃了,与礼她都必须要去请安,此次也正好探探皇太后是何许人物。 “好啊,我也多日未曾去永福宫给皇太后请安了,我这就去梳洗一番。”对于苏眉笙的邀请,花袭人毫不拒绝。况且,多日未曾出去走走的她也想散散步,晒晒日光。 “先喝了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苏眉笙提醒道。 “是,曦妃娘娘!” …… 延阳宫。 “奴婢见过香妃娘娘。”内心诧异的佟菲菲对着乍然到来的香妃屈膝行着礼。 “免了吧,本宫路过延阳宫,就过来看看你。”香妃说的看似很随意,可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她那精致小巧的鼻尖上有着细密的汗珠。 一大早就不停的走宫串行的,岂能不出汗? “不知娘娘有何言训?奴婢一定铭记在心。”佟菲菲低头问道。 看着这样实诚的佟菲菲,香妃露出了一丝笑容:“无需如此紧张,你总不能让本宫站在这里与你说话吧?” “请娘娘恕罪,是奴婢怠慢了,娘娘请。”佟菲菲说着,侧身让出了身后的道。 香妃高抬着头的走进了主屋内,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腊梅端上两盏茶摆好后退了下去。 佟菲菲则站在一旁,听后训话。 香妃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拨弄着盏中漂浮着的茶叶:“明月,你出去候着。” “是!”明月对着佟菲菲微微一礼后,出了屋子,并关上了门。 “坐吧。”香妃伶仃道。 “是!”佟菲菲安静的坐了下来。 “你的气色不是很好啊,昨夜没睡好吗?”喝了一口茶后,香妃语出关怀的问道。 佟菲菲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多谢娘娘体恤,奴婢是头疼的老毛病犯了,就睡的晚了些。” “是吗?正好本宫行宫里有一幅治头疼的偏方,明天让人送过来,你按照药方抓药服用,不出三日便能缓解头疼之症。” “多谢娘娘!”佟菲菲微低着头道。 气氛有了一瞬间的沉默。 香妃不开口,佟菲菲也就不敢开口,她还不知道香妃此次来的真正目的。 “唉!”香妃轻叹一声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也够为难你的了。” 佟菲菲没有出声,即便她没有听懂。 “那日皇上已传口谕要你侍寝,结果半途被曦妃给截了道……”香妃一脸怜惜的看着佟菲菲,眼里满是同情。 佟菲菲微微一震,看向了香妃:“娘娘如何得知?”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侍寝之事大多只有到了晚上才会有好事的嫔妃打听皇上的去处,那日即便李德海早早就向佟菲菲传了皇上口谕,可最后李德海就一直待在永福宫内伺候,连宫门都没有出。由此,那一夜延阳宫侍寝之事也就成为了无人知晓的事,就连义结金兰的姐妹三人也都不知道。 再者,佟菲菲虽身为贵人,既无貌也无才,在这后宫之中丝毫引不起其他嫔妃的注意。人对没有威胁的东西通常都不会太在意,即使被人知道是延阳宫侍寝,随后又被人截了道,也不会认为有多稀奇。 “本宫自然有知道的消息来源。”香妃紧接着问道,“那次侍寝可是你花了大半年的时日讨皇太后欢心换来的机会,结果就这样被她捷足先登了。你不恨吗?” “恨!”佟菲菲毫不遮掩的如实答道。 一抹喜色闪过香妃的眼中。 “奴婢恨自己太过无用,不能讨得皇上的欢心,怨不得他人。” 喜色从香妃的眼中瞬间消失,不罢休的继续问道:“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若是日后再无机会,你就心甘情愿的白白耗尽一辈子?” 佟菲菲的脸上无法遮掩的溢出了悲切之情,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也是个人,有着七情六欲。看着身边的人不是有才就是有貌,再不济也怀有了龙嗣,多少都能获得皇上的一丝半点青睐,唯独她什么都没有,这种内心的凄凉和寂寞无人能知。 “若是你愿意,本宫有办法让你达成你想要达成的心愿。”看出了佟菲菲的情绪,香妃乘胜追击的许下了承诺。 沉浸在自哀自怜里的佟菲菲心里猛然一惊,顿生警惕:原来她来就是为了让自己投靠她,从而对付眉笙。 知道了香妃的目的后,佟菲菲心里有了底,故意露出一脸的惊喜:“娘娘此话当真?” 见佟菲菲上钩了,香妃自是大喜:“本宫说话向来算数。” “可无功不受禄,不知娘娘想要奴婢做些什么?” 佟菲菲的反应正中香妃下怀,暗道:此女并不笨!同时,也心存了一丝防范。 “贵人说的哪里话,这不就是举手之劳吗?同为女人,自是多帮衬着女人一些才是。”香妃道。 “这……”佟菲菲做出了无措的模样,“娘娘如此大恩,若奴婢无以回报,会很不安心的。” “现下说回报还言之过早,待本宫达成了你的心愿,再说也不迟。”香妃没有将话说死,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佟菲菲忙站起来,微微一礼:“奴婢在此先行谢过娘娘。” 香妃受了她这一礼。 两人又聊了一会,香妃才离开。 送走香妃后,佟菲菲回到寝房,在镜子前坐了下来。 她看着镜子里长相普通的自己,露出了一丝无害的笑容:“我佟菲菲是不够聪明,却也不笨。香妃,你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一步棋。我与眉笙的关系岂是你几句话就能破坏的?你想利用我整垮眉笙,我就利用你来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她的眼神依旧那般平和敦朴,只是当她渐渐收敛了笑容后,她的脸上映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绝情。 “我佟菲菲发誓,我绝对不会做一辈子的笑话!” “啪!”镜子被她猛的扑倒。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强强碰面 第一百五十四章强强碰面 永福宫。 “臣妾拜见太后,祝太后万福金安!”苏眉笙规规矩矩的行着跪拜礼。 花袭人也跟着唯唯诺诺的说着和行着大礼。 “都起来吧。”皇太后笑吟吟的看着两人,在苏眉笙站起来后,着重看向了她,“你就是曦妃?” “是的。”苏眉笙低头答道,不敢有半分越礼。 “抬起头,给哀家瞧瞧。” 苏眉笙缓缓抬起头,平视着皇太后。 一见之下,皇太后一阵惊容,连手指拨动着的翡翠佛珠都停住了:“果真生得一副好相貌。艳而不媚,贵而不奢,难得!难得!” 后宫嫔妃她见多了,但凡有点姿色的哪一个不是精心打扮,招摇过市的吸引眼球?唯恐自己落了他人之后。 苏眉笙脸上一红:“太后夸赞了。” “没想到苏堪居然还能有如此上乘之姿的女儿。”皇太后笑容依旧,道,“既然是这次遴选的秀女,为何会漏了你?” 言下之意是说生的如此美貌,为何连秀女都没选上? “臣妾当时太过顽劣,惹怒了皇上,才被罚去了御膳房,因此错失遴选的机会。”苏眉笙如实答道。 “原来如此!”皇太后一脸的恍然。 “太后,上次的百花宴就是曦妃掌厨的,您还特别满意。”大宫女齐福说道。 一提起这事,皇太后想了起来:“对对,那一道驴肝,至今都还让哀家记忆犹新。” “若是太后想吃,臣妾可以马上做。”苏眉笙道。 皇太后微笑着摇摇头:“如今你是曦妃了,身为大庆朝的嫔妃,哀家不能总让你下厨。” “回太后,自古百善孝为先,可见孝字是百善之首。不论君王还是百姓,都是以孝道来恪守做人之本,皇上是子,臣妾等是子媳,侍奉至亲父母就是孝道。只要太后喜欢,想吃,臣妾就定当全力以赴的侍奉您。在孝字面前,大庆朝上下无人敢说半个不字。”苏眉笙不惊不慌的娓娓道来。 一番话说得皇太后露出了诧异,她与齐福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欣慰的点点头:“曦妃的见解很是独到,却又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臣妾愚见,让太后见笑了。”苏眉笙把握住分寸的谦虚了下来。 看着苏眉笙,皇太后的眼里闪过一丝深意。遂,转而看向了一直不敢出声的花袭人:“仁贵人如今身子可恢复些了?” 花袭人紧忙起身答道:“回太后,奴婢好多了。” “唉,好不容易有了龙嗣,谁想竟然出了这等事。”皇太后难过的叹了口气,又缓慢的开始拨弄着佛珠。 “是奴婢不好,没有保护好龙子……”花袭人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愉悦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好了,不说了,哀家也有些累了,你们回吧。” 苏眉笙和花袭人纷纷站起来,屈膝行着礼:“臣妾(奴婢)退下了。” 皇太后挥挥手。 两人退出了永合宫。 齐福搀扶着皇太后离开了正堂,朝侧房走去。 “你觉得这个曦妃如何?”皇太后问道。 齐福想了想说道:“奴婢觉得她很不一般,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般。” “她是不一般。”皇太后给予了肯定,“她的不一般在与懂得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什么时候不说话。” 齐福扶着皇太后在软榻上坐了下来:“请太后明示。” “说起做菜,她侃侃而谈。一旦说到仁贵人之事,她便一个字都不说。”接过齐福递过来的茶盏,皇太后喝了一口,道,“仁贵人之事牵扯到了前皇贵妃陆卿云,她便不再插言,看似明哲保身,实则是不在背后谈人是非,即便是落马的陆卿云,她也不诟谇。仅就这一点,就可见她的品质和智慧不一般。” “奴婢还从未见太后如此夸奖过任何一个嫔妃。既然太后如此看好她,为何不加以培养,日后定能成为您的得力助手。” 皇太后微微摇着头:“向她这般不同于常人的聪明人,是不会轻易入局的。” “那就放弃?”齐福放下了皇太后手中的茶盏,为她盖上了一层薄被。 “再多观察观察……”皇太后闭上了眼睛,小憩着。 …… 出了永福宫,花袭人好半天才止住了浑身轻微的发抖,若不是有苏眉笙扶着,她连永福宫都没力气走出来。 “为何如此害怕皇太后?”苏眉笙看出了她的异样。 花袭人用力的点着头:“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到皇太后开始,我就对她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恐惧感。” “皇太后确实是位厉害人物。”第一次的照面,苏眉笙就深深感觉到了。 “连你都说她厉害了,可见我的感觉没错。” 苏眉笙笑了:“这后宫之中,有不厉害的人吗?” 花袭人只得露出了苦笑:“世人皆都羡慕身处宫中之人,唉!” “既然身处宫中了,就不必再怨天尤人,我陪你走走吧。” …… 紫禁城虽琉璃翘,金碧辉煌,却封闭森严。后宫的嫔妃们虽雍容华贵,可日常的生活却极其枯燥乏味。在这偌大的“匣子里”唯一能休闲解闷,赏花游园的地方也就只有御花园。 当苏眉笙和花袭人来到御花园时,园内早已聚集了不少的嫔妃。众人们见到苏眉笙时,妃以下的嫔和贵人皆都纷纷上前向她行着礼。 苏眉笙三个字本就是宫中的名帖,不论是认不认识,或是见没见过的人,都不陌生这三个字。 如今她一步登天的从宫女晋封为了妃,“苏眉笙”不管是名字还是她这个人,必然越发成为了烜赫一时的话题。 此刻苏眉笙的到来,众人不管是慕名还是不服,出于好奇之心,也都会前来一观,都想瞧瞧这位宫中的传奇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因此,在行完礼后众人并没有散开,而是围在了一旁,即便不敢指指点点,一个个倒也无不稀奇的看着苏眉笙,就好像苏眉笙是个稀罕物似的。 这一瞧之下,没有人不震惊的。 仅凭她的仙姿佚貌就让众人羡中有慕,慕中有嫉,嫉中有妒,妒中带恨……各种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全都涌了上来。 而对苏眉笙而言,面对众人这种带有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她早已习以为常,如今又有妃级身份加持,她更无所畏惧。有意昂首挺胸,摆出了曦妃的风范,迎向了众人的目光。 女人之间的战火从来都是在气场上一决胜负,这一比较之下,胜负已见分晓。被苏眉笙的眼神扫过的众人,一个个溃不成军,不敢再直视。 通过这些没有底气的躲闪目光,苏眉笙便知道这一局,自己已占上风,控制住了这里的气场。 “嫔妾见过曦妃娘娘!”一个妖娆的声音从苏眉笙的身后响起。 这个声音,苏眉笙不陌生,只是对声音的主人并无好感。她微微侧身,睥睨着来人。 说话的人正是黛嫔,她的身旁毫不例外的站着顾婉仪和安贵人。 “嫔妾见过曦妃娘娘!”顾婉仪屈膝一礼道。 “奴婢见过曦妃娘娘!”安贵人不敢怠慢,中规中矩的行着礼。 前段时日,苏眉笙见到她们还要一一行礼的人,今日反而成为了高高在上受她们礼拜的人。这其中反差的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与顾婉仪的视线碰触过后,苏眉笙微微一笑后,才对着三人朱唇轻启:“免礼。” “多谢曦妃娘娘。”三人同声道。 随后,花袭人上前一步向黛嫔和顾婉仪两人行了一礼,又退回到了苏眉笙的身后。 “黛姐姐这回不怕本宫将麻疹传染于你了?”苏眉笙脸上的笑容依旧,可话里却赤果果的透露着讽刺。 那日黛嫔等人可是满心满眼的狠狠嫌弃了苏眉笙一番。谁想,风水轮流转,今日睚眦必报的苏眉笙以牙还牙的怼了回去。 这话听得黛嫔顿时一阵狼狈,强制装出一副笑脸道:“娘娘这是在笑话嫔妾呢,都怪嫔妾误听他人谣传,出言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嫔妾这等拙笨之人一般见识。” “哦?”苏眉笙佯装惊讶道:“既然如此,那是本宫小心眼了。” “不不,嫔妾怎敢说娘娘的不是,是嫔妾无礼在先,娘娘就是出言训斥也属理所当然。”黛嫔说的很是谦卑,可那双桃媚的眼中却泛着不服。 这一切看在苏眉笙的眼中,岂能不清楚黛嫔的为人? 黛嫔无疑与苏琳琅就是一种人,欺软怕硬的主罢了。想要对付这样的人,她多的是办法。 只不过,相比陆卿云这种仗势欺人滥害无辜的行径,黛嫔算是好人了。因此,苏眉笙也就没有太过与黛嫔去计较。 苏眉笙不再理会黛嫔,一甩袖袍,收回了视线,官腔十足道:“仁贵人,陪本宫再走走。”说罢,伸出一只手,锦儿立马恭敬的双手扶着这只手。 “是,娘娘!”花袭人乖巧的应道,再次想黛嫔和顾婉仪行过礼后,跟随在了苏眉笙的身后。 苏眉笙如此嚣张的摆谱架势,看在黛嫔眼中自是气煞人也,看在顾婉仪眼中则暗笑不已。 “恭送曦妃娘娘!”三人再次同声行礼道。 待苏眉笙等人逐渐远去,黛嫔这才抬起头,原本一脸谦卑的表情瞬间变得骄横起来:“呸,神气什么?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不就是得了一夜圣宠而封了妃吗?真以为自己能百日红?” 此时的黛嫔心中正憋着一口闷气,一直以来都不亚于陆卿云那般嚣张跋扈的她几曾何时这样放低过姿态?又几曾何时被人这样压制过?若不是看在苏眉笙正得圣宠,她会如此这般忍着? “就是。”安贵人也帮腔道:“待皇上的新鲜劲过了,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再无人问津。” 这话不但没有解了黛嫔心中的闷气,反而如同火上浇油似的点着了她心中的火气,她转头对着安贵人就是一顿讽刺:“你这是说的你自己呢?本宫还没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第一百五十五章 欲擒故纵 第一百五十五章欲擒故纵 “呃……”安贵人这才反应过来,忙陪笑道:“是奴婢说错了话,该掌嘴……”说着作势拍了拍自己的嘴。 黛嫔之所以对这句话如此火大,正是因为受宠多年的她已有些时日没有获得侍寝的机会了,更甚的是皇上连华苑宫都已有很长一段时日未成去坐坐了。 这样的现象在后宫不言而喻,就是逐渐失宠的征兆。 为了能重获圣宠,她不得不巴结上了苏眉笙,只因苏眉笙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甚至可以不要颜面,这是后宫嫔妃多用的手段和伎俩,身处后宫多年的黛嫔自然深谙其中道理,只可惜,今日她的伎俩不管用了。 从苏眉笙刚才的态度,她就知道苏眉笙并无与她交好的意向。 黛嫔嘴上说着不服气的话,可双眼还时不时带着惋惜的瞟向苏眉笙的背影,心中总有一丝懊恼,早先就不该得罪了苏眉笙,不然也不会断了此时的巴结之路。 一直在一旁察言观色的顾婉仪适时说道:“姐姐,妹妹有法子化解曦妃娘娘心中的不快。” 被一语中的说中心思的黛嫔脸上一喜:“真的?” 顾婉仪点点头:“此事就交于妹妹了。” “那就多谢妹妹了。”黛嫔顿时笑开了花,亲热的一把握住顾婉仪的手,“妹妹需要什么尽管跟姐姐说,只要姐姐有的,一定给你。” “姐姐不应如此客气,自妹妹被册封后一直都是姐姐在照顾着妹妹,这份恩情妹妹没齿难忘。能帮到姐姐,是妹妹的福分。”顾婉仪说的很是真诚,谁听了都不会有所怀疑。 “好好,姐姐我可真没看错人。”黛嫔一个劲的叫着好。 被冷落了的安贵人心里委屈又不敢发作,只得噘着嘴,绞着手帕的站着。 在黛嫔几人说话的同时,其他嫔妃也早已开始了窃窃私议。 “曦妃娘娘长的真美,我还没见过如此美的女子。” “只可惜穿的太寒碜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妃子,还没有我这个贵人穿的体面。” “说你没见识你还不承认,曦妃娘娘头上戴的那顶珍珠雀可都是南海珍珠,每一粒不论色泽,大小都不差分毫,珍珠雀的做工也是最贵的,你有吗?” “还有啊,曦妃娘娘手腕上戴的玉镯可是水种最好的祖母绿,也叫帝王玉,那可是世间稀罕的宝贝,不要说你有没有,只怕你连摸都没摸过吧……” 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传入黛嫔耳中,她的内心自然又是一番翻江倒海。 …… 另一边,离开后的花袭人不免有些担心:“眉笙,你如此得罪黛嫔,日后只怕难以安生了。” 黛嫔的难缠众所皆知,仅从她与陆卿云的处处作对就能看出。 “此一时彼一时。”苏眉笙毫不在意道,“你没发现她今日是在有意讨好与我吗?” 花袭人想了想后点点头:“好像确实如此。” “你可曾见她讨好过陆卿云?” 花袭人再度摇摇头:“就连对香妃都没有如此殷勤。” “你可知是为何?” “因你如今正得宠?” “不完全。”苏眉笙和花袭人一同走进了凉亭坐下,“如今的她已经失宠了,而我身上又有她想要的东西,因而她才会有今日之举。” 两人说话间,锦儿和云巧将带来的茶水糕点一样一样摆上了石桌。 “是何东西?”花袭人不解的问道。 “皇上对我的欣赏。”苏眉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从今日嚣张跋扈,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黛嫔对她忍气吞声的态度,她就猜出了黛嫔心里的小算盘。 黛嫔会对新晋封的她如此巴结忍让除了她正值受宠之际,而更重要的原因是苏眉笙这三个字在宫中的影响力。 在苏眉笙还是宫女时,黛嫔压根就不认为她有何威胁性,即便再得皇上欣赏也只是个宫女。如今一夜之间成为了在黛嫔之上的曦妃,就不得不引起了黛嫔的高度重视。 若是普通女子被册封,得到的也只是皇上的一时新鲜而获宠。可发生在苏眉笙身上,就不仅仅只是一时的获宠,毕竟,在这宫中苏眉笙已为自己打下了好名声。就算日后苏眉笙不得宠了,但在皇上的心目中多少还是会有些分量。 也就因为这一点点的不是其他嫔妃能比拟的分量,才让一向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黛嫔能有此刻的低声下气,最终目的就是想通过苏眉笙的嘴替她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以唤起皇上对她的再次关注。 黛嫔的这点小算盘早已看在了苏眉笙的眼中。苏眉笙清楚黛嫔的性格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于是乎,苏眉笙今日特意讽刺了黛嫔一番,再给与爱理不理的态度。 太容易到手的东西就没人在乎了,苏眉笙才使出了这招欲擒故纵。 花袭人顿悟了过来:“你是在用皇上对你的欣赏来钓黛嫔这条鱼?” 苏眉笙点点头,笑道:“也是她自己饿了要吃鱼饵了,若是不吃,我也钓不着啊。” “你呀!”花袭人终于放下了心,随即问道,“方才你这般对她不冷不热,她还会上钩吗?” “会,不是还有婉仪在吗?她定会在其中穿针引线。”苏眉笙笃定道,她相信顾婉仪也已看出了黛嫔的心思。 “眉笙!”花袭人看着眼前的苏眉笙,“你如此七窍玲珑,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能将每一个人的心思看透,还让她们不知不觉被算计在内,仅凭这份心思,就让花袭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觉得我可怕吗?”苏眉笙反问道。 “不,你如此善良,就不该被世人辜负,聪明是你的武器,你用你的武器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身边的人。” 苏眉笙笑而不语的看着花袭人,若说顾婉仪是与她最有默契的人,那么花袭人就是最理解她的人。 “若是日后黛嫔真要归了你门下,你想要黛嫔做什么?”花袭人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添堵!”苏眉笙狡黠一笑:“给香妃添堵,她过的太平静了,才会整日的胡思乱想。” 听到这里,花袭人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眉笙,谁要得罪了你可就难过了。” “别把我说的如此厉害,我也只是想过一些平静的日子,只有让香妃忙的焦头烂额,我们才能消停会。” “嘻……”花袭人忍不住的再次笑了起来,她能想象到被黛嫔缠住了的香妃会是何等模样。 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凉亭外。 “奴才见过曦妃娘娘,见过仁贵人。”李德海对着两人行了个礼。 “李总管?”苏眉笙和花袭人紧忙站起来,走出了凉亭。 “皇上口谕,命曦妃娘娘前往养心殿内伺膳。”李德海说道。 侍膳? 苏眉笙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已近正午时分。 “臣妾领旨。”苏眉笙转而对花袭人道,“你也早些回去,石凳凉别坐久了。” “是,奴婢遵命。”花袭人施以一礼道。 苏眉笙和锦儿跟在了李德海的身后,朝御花园外走去。 一路上,少不了又一次引起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只要有李德海出现,就一定与皇上有关,这次李德海亲自跑来御花园请苏眉笙,就可见苏眉笙的受宠程度。 这一幕,黛嫔自然也看着了,心中的悔意在加深,同时寄托在顾婉仪身上的希望也就越发的强烈。 …… 养心殿。 “臣妾叩见皇上!”苏眉笙对着高坐在龙案后的段景焕行着礼。 “平身!”段景焕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了站在大殿上的苏眉笙。 一身素雅却又恰到好处,浅妆淡描不失黛眉玫唇,少许朱钗增添灵动贵气,苏眉笙今日从头到脚都完美而完整的承托出了她本该有的灵与仙的脱尘之感。 段景焕满意的露出了一丝微笑,站起身来走出龙案,来到了她的面前,一把牵过她的柔荑:“陪朕用膳。” 经过昨夜与苏眉笙共同用过晚膳之后,今早独自用早膳时,他才知道了什么叫做乏味。想起以往这么多年来的用膳,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每一次独自用膳。 到了午膳时分,他宣了苏眉笙来侍膳。 侧殿里早已摆好了膳食,不多不少,三菜一汤,与昨晚的数量一样。 看到这里,苏眉笙轻笑出声:“原来皇上的钱御厨也叫钱三菜啊。” “按照以往惯例,朕的每顿膳食都是十菜三汤,如今为了身体力行的实施勤俭之法令,朕改了惯例,用上了你的苏三菜。” 苏眉笙听着心里高兴:“皇上这是夸臣妾呢,还是贬臣妾呢?” “算是夸奖,你每次做的三道菜朕都能吃完,反倒是按照惯例的十菜三汤大多都浪费了,如此一来朕反而成为了奢侈挥霍的源头。”说着,段景焕与苏眉笙一同坐在了膳桌旁。 苏眉笙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满意道:“如今钱御厨也渐渐学会了臣妾的一些养生搭配了,日后皇上的龙体臣妾就不担心了。” “他的厨艺仍不及你的十分之一,他学会了你做菜的形,却始终学不会其中的神髓。”段景焕不满的摇着头。 自从吃过苏眉笙做的饭菜,他这位从小到大吃尽天下名菜的君王也就越发有了挑剔和挑食的毛病。不论各个名厨怎么煞费苦心的研究,最终做出来的味道始终让他觉得索然无味,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菜还是那道菜,做法也是那样的做法,可一到苏眉笙的手里,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不要说他这位皇上找不出原因,就连那些名厨也找不出原因。 第一百五十六章 妙手杂烩 第一百五十六章妙手杂烩 这话听得苏眉笙顿现一脸的骄傲:“臣妾的这手做菜本事,可是苦学勤悟人才强,千锤百炼方成钢练出来的,不是人人都能学的会的。” 面对苏眉笙小脸上的骄傲之色,段景焕毫不留情的打击道:“吹,使劲吹,反正牛皮是吹不破的。” 她才多大,也敢说千锤百炼?不就是占着有些灵巧的聪慧和举一反三的悟性,什么东西一学就会罢了。 被戳破谎言的苏眉笙不由的脸上一红:“若皇上不嫌弃,往后臣妾天天给您做菜。” 段景焕眸光灼灼的看着她,却没有回答。他不是不想吃她亲手炒的菜,只是不想她如此辛苦。 为他盛好了饭后的苏眉笙又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放在了他面前的粉彩碟子里:“皇上,请用膳。” 段景焕夹起糖醋里脊咬了一口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是不是味道有些老了?”苏眉笙不用尝,仅凭颜色便能知晓这道菜外面裹着的面粉炸的过了火候。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点了点头。 “臣妾去给您炒几样下饭菜。”说着,苏眉笙就站了起来。 被段景焕一把抓住了手腕:“不用如此辛劳,坐下陪朕一起吃便可。” “可……” “待晚膳时,朕再吃你亲手做的菜。”段景焕的眸中有着少有的温柔。 “是!”苏眉笙只得复又坐了下来。 见段景焕拿起筷子一口一口食不知味的吃着,曾身为厨师的苏眉笙自是无法忍受这样的场景。 菜是好菜,却不合他的胃口,再好的菜也就变得不香了。 堂堂一国之君怎能如此将就? 她看了一眼眼前的三菜一汤:一盘糖醋里脊,一盘红烧牛腩,一盘藕香芹味,一盅三鲜汤。 忽然,她顿生一计,盈盈秋目里闪过一抹机灵:“皇上,稍等片刻,臣妾用这些菜再给您弄成一顿合口的午膳。” 这话让段景焕露出了讶异:“这些都是已经做好了的菜,你如何弄?” 若是生菜,经过她的烹饪还能炒出不一样的味道,可如今都已成型装盘了,还能如何改? “皇上您瞧着吧。”苏眉笙站起来走到李德海的身旁:“李总管,麻烦您拿个火锅炉子来,还要一些新鲜的蔬菜、香菇、木耳、粉丝……”她一一说着自己需要的东西,最后,“这些都不要太多,只要一人的分量便可。” “奴才这就去。”李德海不敢停留,忙出了偏殿。 待苏眉笙坐下后,段景焕听出了端倪:“你想吃火锅?” “是皇上和臣妾一起吃火锅。”苏眉笙顽皮一笑。 “素火锅?”段景焕听她刚才要的那些菜,都是一些小菜。 苏眉笙双眼骨碌一转:“叫三鲜杂烩火锅。” 这个名字段景焕还真没听过。 说话间,动作神速的李德海带着两名太监,走了进来:“曦妃娘娘,火锅炉子已备好。” “都摆在桌上。”苏眉笙道。 待烧着旺旺炭火的火锅炉子和几盘小菜都摆上了桌后,李德海三人退了下去。 苏眉笙首先将那盅三鲜汤倒进了炉子里,待烧开后,又将其他三盘菜全都倒进了沸腾的汤里。 “这……能吃?”看着果真如一锅大杂烩的火锅,段景焕越发皱紧了眉头。 若都是咸的还说得过去,可这里还有酸甜的糖醋里脊,这要是混在一起煮,其味道他不敢想象。 苏眉笙神秘一笑,用汤匙搅匀后,放入了香菇、菠菜、嫩豆腐…… 刚开始还不觉得,可没过多久,一阵阵浓郁的香味从火锅炉上冒的雾气里散播在了空气中。 这样的诱人香味引得段景焕忍不住的用力闻了闻,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 “皇上,尝尝味道如何。”苏眉笙将一碗装有各种菜混合在一起的杂烩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碗杂烩看着还真没有任何卖相,甚至奇丑无比,但是香味却很独特。 段景焕抱着试探的心态接过碗,拿起筷子夹了最上面的一条原本呈金黄色,而此刻已被煮的发了白的糖醋里脊放进嘴里轻咬了一口。 软软的,嫩嫩的,嚼了几口后里面原来酸酸甜甜的糖醋味就出来了,却没了之前被炸老了的生硬感。 段景焕墨眸一亮,毫不吝啬的赞道:“味道不错!” “臣妾就知道皇上一定会喜欢。”听到赞美,苏眉笙展颜一笑,露出了如玉米粒般整齐的皓齿。 段景焕又吃了一口原本的红烧牛腩,经过三鲜汤的沸煮,虽没了浓稠的红烧味倒是多了一份被汤汁浸透后混合着牛腩本身香味的鲜味,这反而使得对这道菜兴趣阑珊的他突然喜爱了起来。 “为何混合了糖醋里脊的火锅还能如此鲜美?”段景焕嚼着嘴里的食物,抑制不住好奇的问道。 “很简单,糖与醋的量只要不是太多,反而能增加汤汁的鲜味,这就是为何许多菜都会适当的放一些糖来提味的原因,因此,醋也是一样的作用。”苏眉笙又夹了一块嫩豆腐放入了他面前的碟子里。 顿时食欲大开的段景焕不再停歇,大口的吃了起来。 看着这样的他,苏眉笙忽然有一种满足感。 这种感觉身为宫女时的她从未有过,那时所做的一切都是职责所在,皇上满意了,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可是此时,却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是一种身为人妻的满足感。 “为何不吃?”发现苏眉笙一直在看着自己,段景焕这才停下吃的动作,问道。 “臣妾这就吃。”苏眉笙这才端起了饭碗。 “多吃点。”段景焕加了一块牛腩放进了她的碗里。 “皇上?”他的这一举动惊呆了苏眉笙。 就连站在一旁伺候着的李德海也呆住了。 “嗯?”段景焕不解的看向了她。 “您给臣妾夹菜了?” “有何不妥?” “您可是从来未曾给任何嫔妃夹过菜的?” 按照祖训,历代君主都是由太监或是嫔妃伺候用膳,没有任何一个君王主动给嫔妃夹过菜,即便是赏给嫔妃某道菜也是通过太监的手送到嫔妃面前。今日段景焕的举动怎能不让在场的人惊愕? 闻言,段景焕怔了怔,看着苏眉笙碗里的那块牛腩,刚才的举动完全是他下意识的行为,似乎这种下意识是从昨晚与她共享晚膳时被潜移默化出来的。 或许,真正影响了他的是苏眉笙从他碗里夹走鸡皮开始…… 段景焕睥睨了她一眼,故意脸色一正:“寝不言食不语!”便自顾自的又吃了起来。 呃…… 被话噎住了的苏眉笙只得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埋头吃了起来。 在初秋的季节,这顿火锅吃的段景焕大汗淋漓,可大汗过后又有一种淋漓畅快的舒服感。 见自家皇上终于舍得放下了碗筷,李德海忙拿出黄色的绸帕走上前来想为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谁想,被他一把夺过了绸帕。 “下去。” “嗻!”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苏眉笙!” “臣妾在。” “给朕擦汗。” 苏眉笙微微一愣,红着脸的接过了绸帕。 有外人在时要做如此亲密的举动,多少让她有些害羞,可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擦拭着他湿润一片的额头。 两人近距离的面对面,段景焕的一双幽幽眸光直直的凝视着她,而她则有意躲过他的目光,专注在擦汗的动作上。 一阵幽香夹杂着一股异香从她身上隐隐传来,令他心神一荡,双臂一伸,将她抱进了怀里。 “皇,皇上……”下巴磕在他肩头的苏眉笙心里顿时惊慌不已。 一旁的李德海忙低下头,退出了侧殿,悄悄关上了门。 “还是这样怕朕?”段景焕抱着她,却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 怕吗? 好像从昨晚开始,她就不再抗拒与他的碰触。 此刻他又是这样静静的抱着她,让她并没有反感的心态。心里的惊慌渐渐归于平静,微微偏头,她将脸颊枕在了他的肩上。 她轻轻道:“臣妾不怕了。” 一丝笑意擒在了段景焕的嘴角,他感觉到她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段景焕才缓缓松开双臂,放了她自由。 苏眉笙红着脸,低着头的坐直了身体。 “日后要习惯。” “是!”苏眉笙的脸更红了,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说的习惯,就是这种动不动就会有的亲昵行为。 “这顿午膳,朕很满意。”段景焕知道她能做的一手好菜,没想到她还有这种能改菜的本事,倒是让他今日刮目相看。 苏眉笙笑了。 “要何赏赐?” “臣妾不敢再要了。”苏眉笙摇着头,“皇上赐给臣妾的那一盒首饰就已经是价值连城。” “喜欢吗?” “喜欢!” “喜欢为何只戴一只手镯?” 苏眉笙不自觉的缩了缩手腕,有些出乎意料段景焕的细心。在她的感觉里段景焕一向都是睿智而有谋略的霸气雄主,鲜少会注意女人的一举一动。 段景焕不再多说什么,站起来从几上的匣子里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复又走了回来:“伸出手。” 苏眉笙乖乖的伸出了戴着手镯的这一只手。 她的手指秀窄细长,白嫩如葱,极为好看。 段景焕从小木盒里拿出一物,套进了她的无名指上。 当他的手离开后,苏眉笙才发现那是一枚戒指,且大小正合适。 戒指是纯金打造,戒面上镶着一粒指甲大小的绿色翡翠,金色的戒指配上纯绿色的翡翠本就有着一种耀眼的色调,再加上那白嫩的手指,三者碰在一起就衬托出了一种唯美的感觉。 “这枚戒指上的翡翠与你戴的手镯是出自同一块帝王玉。”段景焕道。 他是特意留下这枚戒指,想要亲手为她戴上。没想到她今日会选择戴上了那只玉镯,这反而起了相得益彰的效果。 苏眉笙紧忙站起来,屈膝行礼道:“谢皇上赏赐。” 感谢的话段景焕并不想听,他牵起了她的手:“朕派人送你回行宫。” “是!” “准备好晚膳等着朕。” “是!” 在一话一答中,两人出了侧殿,诸不知这样的对话场景像极了平常人家中一对恩爱夫妻间的常话。 第一百五十七章 鹰雀有别 第一百五十七章鹰雀有别 当跨出大殿时,苏眉笙见到了正在殿外等候的龙辇,这样的阵仗无疑就是在等候她。 被牵着的苏眉笙无言的反握紧了段景焕的手。 “不想坐?”从手指间感受到她的情绪,段景焕问道。 “皇上。”苏眉笙抬头看向他,“皇上对臣妾的爱护之心臣妾铭记在心,也定会多做美食来报答,可皇上的御用之物对臣妾而言,会成为落人话实的把柄,这对皇上、对臣妾,都不是一件好事。” 眸中闪动着幽幽墨光,随后段景焕微微一笑:“那就改为步辇。” “多谢皇上!”苏眉笙屈膝一礼后,道:“请皇上恩准臣妾步行回行宫,臣妾想走走,消消食。” 段景焕微微颔首,应允了,他心中明白她是不想太多张扬。 “臣妾告退。” 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段景焕的眸中露出了赏识。 后宫嫔妃他见多了,但凡在受宠之时无不高调而张扬,唯恐旁人不知其获得了圣宠。唯独苏眉笙始终保持着平静的心态。 刚才的对话里,她两次都是先谢过他的好意,再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任谁都不会觉得她不识好歹,而她既达到了低调保护自己的目的,又实现了想要做的事。 这种不显山露水又情礼兼到的做法,让段景焕很欣赏。由此,在这诡谲多变的后宫,他不担心苏眉笙不能自保。 “若雪儿也能有笙儿这颗七窍玲珑心,又何至于会……” 连段景焕自己都没有发现如今再次说起雪儿时,他已不再有以往的那种凄切悲痛,似乎这种感觉在变淡,变淡…… …… 入秋后的午后日光不再似夏季那般毒辣,虽还是有着高温,却不再炙人。 离开了养心殿后的苏眉笙在锦儿的陪同下,走在回景宁宫的路上,时不时被带有温热的微风拂过脸颊,让她倍感舒服。 “娘娘,如今后宫很多嫔妃可都以您马首是瞻,纷纷模仿着呢。”从养心殿出来的锦儿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苏眉笙斜睨了她一眼:“可是又听到了什么?” 锦儿猛点头:“奴婢在宫女房用膳时,听其他宫女们在说谁谁行宫的嫔一向都是喜好打扮的花枝招展,今日上午在御花园见过您之后,特意回去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裳,连旗头上也撤去了满满一头的金珠银钗,只留了一两样不起眼的珍珠花。其他嫔妃见这位嫔如此做了,也不甘示弱的学了起来,唯恐落了后。” 听到这里的苏眉笙“噗”的笑出了声:“那若是明日我盛装打扮,她们是不是也会再次效仿?” “会,一定会。娘娘你如今这样深受圣宠,她们哪怕是能获得皇上的一眼青睐都会不遗余力的模仿您。” 苏眉笙看向空空的前方,轻叹一声:“宫中并非只有我一人喜欢淡雅,婉仪就一直是温婉风雅的风格。” “可婉嫔娘娘并没有受宠,她的一言一行也就不会被关注。” “说到底,我被如此瞩目,其实还是沾了皇上的光。”苏眉笙很有自知之明,因而她并未感到沾沾自喜。 在这女人多男人少的后宫,能被皇上一朝隆宠的那就是女人中的佼佼者。也就为了获得这短暂的一朝隆宠,不知有多人费尽心机,煞费苦心。 可最终的结果如何,只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苏眉笙伸出手,看着手指上那枚价值不菲的翡翠戒指。 她的隆宠会在何时结束? 不论现下她如何风光,如何得意,最终还是会有被藏于深宫之中,过着安之若素的生活。 她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也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是以,她不敢动情,也不会动情,尤其是对有着后宫三千佳丽的段景焕。 段景焕是个好君王,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可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可能会专爱一个女人。 她才会看透了,也想透了。 “娘娘,这枚戒指是皇上赐给您的吧?”锦儿眼尖的看出了戒指上镶嵌的翡翠颜色与苏眉笙手腕上的镯子颜色一模一样。 “漂亮吗?” “漂亮,一定值不少钱、” “我要好好留着,待日后没钱了,再拿出来换成银子。”苏眉笙说的轻描淡写。 锦儿一愣:“娘娘,您为何会这样想?” 不想说的太明白的苏眉笙放下了手,将手隐藏在了袖子里,岔开话题道:“我们去翊坤宫。”她知道顾婉仪一定在等着她。 “是!”每回苏眉笙不想说时,锦儿都会善解人意的不再追问。 两人继续走在黛瓦红墙内。 这时,一队侍卫迎面走了过来,为首的是樊齐。 “樊齐见过曦妃娘娘!”樊齐双手抱拳,对苏眉笙行着礼。 人还是这个人,可苏眉笙能感觉出樊齐身上的那种刻意的疏离和陌生。 她不傻,以往见到她都会露出热情笑脸的樊齐会变成今日这样,无非是因为她的身份变了,她成为了他们心目中贪慕虚荣的女子。 可即便如此,苏眉笙还是没有放过这次的机会:“樊头领,借一步说话。”说罢,便朝一旁走去。 “是!”樊齐跟在了苏眉笙的身后。 两人来到离众人较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樊头领,晋王现今身体如何了?”苏眉笙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担忧。 闻言,樊齐微微一怔。 “我此刻是以苏眉笙的身份问你,不是曦妃娘娘。”苏眉笙看出了他的顾虑,“苏眉笙承蒙晋王的多般照顾和相救,如今他身体欠佳,苏眉笙想略表关心有何不妥?” 樊齐是现如今唯一能给她提供给晋王消息的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 樊齐顿了顿后答道:“皇上派御医给晋王瞧过,说是严重的气血淤积,心脉不畅,才会导致人时常处于半昏半醒中……若长此下去,恐有性命之忧……”说到最后,樊齐难过的声音低了下去。 晋王对侍卫们的照顾,尤其是对他樊齐的照顾如同手足一般,这份感激他铭记在心。而晋王对苏眉笙的深情,他也一一都看在了眼里。本以为晋王会等到苏眉笙出宫之日,谁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晋王等的人已变了心。 “什么?”苏眉笙惊骇出声,她没想到那日御花园一别后,晋王的情况会如此严重? 顿时,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剩下的只有那双带有嘲讽和受伤的眼眸。 “若曦妃娘娘再无其他吩咐,樊齐退下了。”樊齐态度生硬道。 苏眉笙木若呆鸡的站着,脑海里除了那双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娘娘?娘娘?” 半晌,被锦儿一声声唤醒过来的苏眉笙站立不稳的趔趄了几步,被锦儿用力的扶住才得以站稳。 “眉笙,你怎么了?别吓我?”被苏眉笙吓得不轻的锦儿忘了尊卑之礼,直呼其名。 “我……我没事。”苏眉笙终于说话了,“让我靠墙休息会。” 锦儿紧忙扶着她靠住了墙:“樊头领跟你说了什么,怎地忽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苏眉笙目光呆滞,沉默着。 苏眉笙没有说话,锦儿也就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苏眉笙,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她知道一定不能让苏眉笙倒下。 慢慢缓过气来的苏眉笙一把抓紧了锦儿的手,一双秋目不断在闪动,心中似有什么难以下决定之事。 终而,她闭上了双眼。 罢了!既然那日做的那样决绝,今日又怎能如此心软冲动的想去看他? 岂不是功亏一篑! 当秋目再度睁开时,她松开了手。 “锦儿,我们回行宫。” “不去翊坤宫了?” “明日再去。” …… 一回行宫,苏眉笙就进了主屋,从梳妆台上的匣子里最底层拿出了一方素色手帕。 “锦儿,找一块新的丝帕来。” 没多久,锦儿拿着一条从未用过的浅粉色丝帕走了进来。 苏眉笙用粉色丝帕仔仔细细的将素色手帕包好:“锦儿,将此物托樊头领交给晋王。” 锦儿吓了一跳:“眉笙,万万不可,你如今可是曦妃娘娘了,不再只是个宫女。即便只是个宫女都不可如此啊?” “我知道,这并非你所想的那样。”苏眉笙自然明白她这样的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会,“如今晋王有生命之危,我不能坐视不理。” “啊?”锦儿再度被吓了一跳,看向了苏眉笙手里的帕子,“一方手帕能起和作用?” “我还有两句话送给晋王:君亦君臣亦臣,君臣终有殊。鹰亦鹰雀亦雀,鹰雀终不同。” 这两句话听得锦儿一脸的懵状。 “快去吧,一定要将这方手帕和这两句话都带给樊头领。”苏眉笙催促道。 “是,我这就去。”锦儿将包好的手帕谨慎的放进怀里,出了门。 锦儿离开后,心情沉郁的苏眉笙来到窗前,呆看着窗外的花草。她不知道此举是不是真能达到她想要的结果,若是不能…… 她不敢再往下想! …… 夜幕降临,紫禁城内各宫各院逐渐亮起的灯火,使得这里成为了夜色中一片华灯初上的壮观美景。 身处其中的景宁宫,在通明烛灯中,迎来了皇上的亲临。 “恭迎皇上!”早已在门口等候的苏眉笙一见到段景焕,就行着屈膝礼。 进入大门时,段景焕一把牵住了她的手,一起往里走着。 现如今,他有了一个新习惯,那就是很喜欢牵着她。她柔软的小手,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皇上,晚膳已备好。” “今晚做了何好吃的?”段景焕饶有兴趣的问道。 似乎,只有在景宁宫内,他才会想起问这个问题,也只有这里才是最让他放松,也是最有食欲的地方。 水晶肘子,醋溜黄瓜,丝瓜汤。” “嗯?”段景焕停下了脚步,“为何少了一道菜?” “肘子是好吃,可也太过油腻,容易集结痰咳,臣妾便减少了一份荤菜。以醋溜黄瓜解腻,以加入了南北杏的丝瓜汤来化痰……” “既然肘子有如此多的弊端,为何还要做?” 第一百五十八章 剑走偏锋 第一百五十八章剑走偏锋 “臣妾见皇上的午膳吃的没有多少有份,太过清淡,便想着给皇上过过嘴瘾,晚膳才做了水晶肘子。” “做了肘子之后,你又怕对朕身体不利,便又辅以其他配菜来化解?” “是!” 段景焕看着眼前心细如丝,聪慧过人的苏眉笙,才发现不论何时见到她,她都能给他一种不同的感觉,哪怕一日三见,也会给他三种不一样的感受。 “既然有肘子,又怎能没有酒……” 段景焕刚开口说到酒,苏眉笙就接下了话茬:“臣妾已为皇上备好了一壶清酒。” 笑容在段景焕的嘴角慢慢荡开:“朕已迫不及待的想要一饱口福了。”他不再多说,牵着她径直朝膳房走去。 膳房内。 “皇上,肘子不好吃吗?”见段景焕尝了一口水晶肘子后便皱起了眉头,苏眉笙问道。 段景焕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嚼着嘴里的肘子。 苏眉笙夹了一块肘子放进嘴里后,才明白了其中原由:“是臣妾放多了盐。”这时,她才依稀记起似乎放了两次盐。 段景焕复又夹了一块醋溜黄瓜,吃过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发现状况不对的苏眉笙忙又尝了一块黄瓜,才想起这盘菜她忘了放盐。 “皇上,是臣妾的错,臣妾这就另外去做几道菜。”一脸歉意的苏眉笙说着站了起来。 段景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无妨,味道很好。” “皇上?”面对他的宽宏大量,苏眉笙越发感到心中不安。 “坐下!” 苏眉笙缓缓坐了下来。 “你有何心事,对朕说说。” “臣妾并无心事。”苏眉笙虚闪着秋目,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你做菜从来没有失手过,即便是在不眠不休的状态下给侍卫们做大量清热消暑的膳食时都没有出过错,为何今日仅仅就三样菜,却出错了两样?” 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的苏眉笙缓缓跪了下来,低头道:“皇上息怒,请允许臣妾沉默一回……”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说出是因为担心晋王之事而分了心,可在段景焕对她如此百般宽宥下,她又不忍欺骗,左右为难的她最终只得向他求了情。 苏眉笙的话已然承认了她有心事,只是不能说。 段景焕伸手将她扶起:“陪朕喝杯酒。” 感激他的体谅,再一看桌上的菜,苏眉笙越发内疚不已:“皇上别吃这个了,臣妾这就去另外做……” “肘子除了咸一点,黄瓜除了淡一点,味道还是极其美味的,不换了,朕爱吃。”段景焕说着夹了一块肘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皇上……” “给朕斟酒。”段景焕打断了她的话。 “是!” 这顿晚膳的气氛很不一般,一个明知对方有心事而不问,一个心里有事而不敢说,还皆都对两道“极品”菜吃的有滋有味。 这一夜,两人虽相安无事,话却少了不少。 寝房内。 两人什么也没做,依旧一个仰躺着,一个侧卧着。 苏眉笙侧卧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困意涌了上来,她渐渐瞌上了秋目。 看似睡着了的段景焕这时睁开了双眸,眼眸一片清明,毫无半分困倦之意。 他转头看向睡着了的她。 苏眉笙的睡脸安详而宁静,亦如她带给他的那份内心安宁。 他静静地看着她,墨眸在微微闪动:笙儿,你心中有何难言之隐?为何连对朕也不能说…… …… 次日清晨,亦如之前一样,当苏眉笙醒来时段景焕早已离去。 她刚下床,锦儿和小红、小翠就推门走了进来。 “娘娘,皇上对你可真好。”着手打扫的小红忍不住的又打开了话匣。 一大早听到这话,苏眉笙怔了怔:“是不是又送来了何东西?”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是皇上从未让娘娘侍过早寝。后宫的所有嫔妃都会在皇上睡下才能睡,在皇上醒来前就要下床等候,待皇上醒来后还要伺候皇上洗漱和穿戴,再送皇上出行宫……” 听不下去了的小翠打断了小红的说话:“小红别多嘴了,只能说皇上对咱们娘娘的宠爱,才免了娘娘的这些礼节。” 闻言,苏眉笙与锦儿又相互对望了一眼,这样的闺房规矩她们还真不知道。 “明日开始,本宫也要侍早寝。”苏眉笙可不想落人话实,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翠面露难色道:“可每日清晨,皇上都下令不能吵醒娘娘。” “此事你们无须担心了,本宫会自己醒来的。” “是!” 今日的穿戴亦如苏眉笙喜欢的,还是淡雅简朴风格,她身上的首饰是不多,可戴着的每一样都非凡品,这反而彰显出了她特有的贵气和精致。 当小红和小翠离开主屋去忙碌早膳时,苏眉笙来到窗前,思绪游走的发着呆。 “娘娘,您还在想晋王的事吗?”锦儿一眼就看出了苏眉笙的心思。 目光穿透窗外花草而遥遥无焦距的苏眉笙不闻不答,仿若老僧入定般。 “昨日奴婢已将手帕交给了樊头领,樊头领当时说……”锦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往下说。 “说什么?”苏眉笙头也不回的问道。 “说既然已成定局,又何必多此一举?一旦被人发现,反而会毁了娘娘和晋王您们两人的名声。” 苏眉笙这才转过身来,离开窗前在小圆桌前坐下,端起茶盏:“你们为何都认为那是定情手帕?” “难道不是?” 苏眉笙摇摇头:“不是!”喝了口茶后,放下了茶盏,“那是很早时,晋王借我一用的手帕,我这回是物归原主罢了。为了不让人抓住我和晋王的把柄,我才特意让你用一方没有任何刺绣的新丝帕包住了那方手帕。” 锦儿明白了一半:“娘娘是想告诉晋王,你决绝的决心?”连帕子都归还了,也就不再有任何情分了。 说到这里,苏眉笙沉默了。 从她归还的行为和那两句话,都能看出她的决绝和无情,可她真的用意不知能不能奏效…… “娘娘,早膳已备好。”小翠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本宫不饿,不吃了。”毫无食欲的苏眉笙回绝道。 “娘娘,多少也吃点吧,不然身子骨怎能受得了……” 锦儿的话还没说完,屋外再次响起了小翠的声音:“娘娘,樊头领求见。” 苏眉笙顿时心里一拧,“噌”的站起来走出了屋外。 “樊齐拜见曦妃娘娘。”今日的樊齐低着头,单膝下跪的给苏眉笙行了个礼。 对于武将而言,一般只是双手抱拳的行礼。而单膝下跪则属重礼,大多对皇上,对上级行的礼。 猛然见到这样行礼的樊齐,苏眉笙心里一喜,便猜到昨日的用心必定见效了,忙上前将他扶起:“樊头领,是不是……”话说到一半才想起身旁还有小翠在,便收住了下面要说的话,转头道,“小翠,你先退下。” “是!” 待小翠退下后,还未等苏眉笙开口,樊齐抬头露出了满是喜色脸:“多谢曦妃娘娘救了晋王一命。” “奏效了?” “奏效了!” “那就好,那就好……”苏眉笙一直悬着的心直到此时,方才稳稳落了地。 一旁的锦儿听得一头雾水:“樊头领你在说什么?奴婢怎么一点都没听懂?” 樊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锦儿姑娘,樊齐一时高兴忘了对你解释了。事情是这样的,昨日我带着你给我的手帕出宫进了晋王府,将手帕交给了晋王,并说出了那两句话,晋王听过之后气得赤目怒发,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啊?”锦儿吓得叫出了声。 而苏眉笙则一脸的笑吟吟。 “当时樊齐看到这里时,也与锦儿姑娘一样的心情,还以为曦妃娘娘太过绝情,明知晋王重病在身还在这时归还旧物以划清界限……”樊齐说到这里,难为情的看了一眼苏眉笙。 苏眉笙不以为意的反问道:“是不是晋王在喷出一鲜血后,气血就畅通了?” “正是,吐血过后,晋王顿觉心脉畅通,气血流畅,整个人神志清明,不再昏昏欲睡。” 苏眉笙满意的点点头:“晋王因之前吐出的一口血而堵塞气血心脉,本宫就只好剑走偏锋的再让他吐出一口血来畅通堵塞的血气心脉。” “正是如此!” 锦儿这才明白了其中始末。 “昨日樊齐多有得罪的冒犯之处,还望曦妃娘娘见谅!”樊齐说着又要单膝下跪,被苏眉笙一把扶住。 “本宫没有这么小气。晋王现下如何了?”这才是苏眉笙最关心的问题。 “从昨日吐过血之后,能进食了,喝了一碗粥。晚上又吃了少许饭菜,今早已能下床走动了,再过几日便能完全恢复。”樊齐如实答道。 “好,好,太好了!”苏眉笙听得心中大喜,连说了三个好字。 “樊齐不敢打扰曦妃娘娘,就此告退。” “多谢樊头领了。”苏眉笙道。 待樊齐走后,一扫心中阴郁的苏眉笙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锦儿,我饿了,吃早膳去。” “奴婢可就等着您这句话了。”锦儿跟在了苏眉笙的身后,面露不解道,“娘娘,晋王为何会被您气的吐血?难道是因为那两句话吗?” “嗯。那两句话说的是:君是君,臣是臣,臣子再厉害也只是一只雀,又怎么比得过君主这只雄鹰,你就认命吧。”苏眉笙说着,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她能想象到段景逸听到这两句话时的表情。 这话若是从别的女子口中说出来,他一定不会气的吐血,反而会无视,只因他不在乎。可若是从她苏眉笙的口中说出来,定会引起他的愤慨。只为,苏眉笙是他在意的女子,她说什么他都会在意。 “难怪晋王会被您气的吐血,想他如此自负的一个人,却被您如此贬低。” “我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苏眉笙渐渐收敛了笑意,暗自轻叹一声:“我从未低看过他,他是不亚于皇上的人中之龙,理应配更好的女子。” 黎靖之,她会放下。 段景逸,她也会放下。 但愿他们都过的比她好……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十面埋伏 第一百五十九章十面埋伏 翊坤宫。 “原本我昨日就想来的,有事耽搁了……”苏眉笙一进行宫就对在座的三人解释道。 “我们知晓你如今可是大忙人了。”佟菲菲打趣道。 “谁说不是呢,要伺候皇上的午膳和晚膳……”兰亭虞故意说的酸溜溜。 “酸,继续酸,我看看你们的醋缸到底有多深。”苏眉笙不以为意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顾婉仪用丝帕掩嘴而笑:“好了,你们就别酸了啊,我四人本就是一体,谁好了也就是大家一起好。” “你们是没听见其他嫔妃那话说的有多酸,我听着都差点酸掉了我的大牙……”兰亭虞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哎呀,曦妃娘娘真是好命啊,生就一副天人之姿,若我也有那样的好相貌又岂止只是妃了……”神态一转又学起了另一人,“曦妃娘娘可算熬出头了,听闻刚入宫那会因是外室之女被各种打压和欺凌,瞧瞧人家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曦妃,受皇上百般宠爱,可那欺凌她的人不是在辛者库就是在冷宫,啧啧,凭你左都御史之女或皇贵妃又如何?” 兰亭虞学的有模有样,惟妙惟肖,惹得三人顿时嬉笑出声,笑过之后又都无不感慨着。 四人一起进的宫,佟、兰、顾三人目睹了从苏眉笙进宫那会恭向雪就看她不顺眼,故意横生枝节,最后两人都被罚去御膳房而失去了遴选的资格直接成为了宫女,加上又有陆卿云的百般刁难和陷害,便开始了她在宫中的艰辛之路。 如今苏眉笙能熬出头,旁人不知其中的辛酸泪,她们三人最清楚。 “眉笙,如今你是我们这一届里品级最高的秀女了,真解气。”佟菲菲止不住的眼眶湿润了起来。 “谁说不是,我还盼着眉笙和婉仪日后品级越来越高,我们才长脸呢。”兰亭虞道。 “菲菲,你那边侍寝之事为何还没有动静?”苏眉笙忽然想到了佟菲菲之事,“按理说这么久了,皇太后早该为你做主了的。” 佟菲菲听得脸上一红,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侍寝之事本该就已有了机会的,只是被苏眉笙无意之间给截了道,她怎能指责苏眉笙?苏眉笙比她更不易,相比之下,她更愿意苏眉笙好起来。 “待过段时日,我跟皇上提提吧。”苏眉笙安慰道。 “嗯!”佟菲菲红着脸的点点头。 顾婉仪轻笑道:“这下好了,有眉笙给皇上吹枕边风,菲菲这事就一定成。” 佟菲菲的脸颊更红了。 “婉仪,你呢?真打算在嫔位滞留不前?”苏眉笙问道,她相信以顾婉仪的聪明想要晋封一定有办法。 顾婉仪略微思考了片刻:“如今后宫四妃之位都已满了,我暂时进不了妃位。” 这时苏眉笙才猛然反应过来,这回她和香妃都在妃位上了,加之原本就已有的两个妃子,四个妃位就没有了空位。 历代后宫都只设有一个皇后,一个皇贵妃,两个贵妃,四个妃,以及六个嫔,贵人就没有定数。 而眼下两个贵妃之位倒还有一个空缺,可那是香妃势在必得的位置,若是顾婉仪去争,只怕就会被香妃视为头号对手,这样反而将顾婉仪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你是否是在等香妃晋封贵妃?”苏眉笙问道,只有等香妃晋封为了贵妃,妃位才会有空的出来。 顾婉仪微微点了点头:“且看她能否晋封了。” “其他两个妃子是何情况?”对后宫的人事,苏眉笙还真是不太清楚。 “如今的四妃中,除了你和香妃,其他两个分别是淑妃和娴妃,皆都出身名门。” 顾婉仪的话引起了佟、兰两人的兴趣,她们也和苏眉笙一样,虽在宫中这么久了,却对妃位或妃位以上的人知道的并不多。 “淑妃,闺名沈凝雨,是正二品八旗护军统领沈金康之女。娴妃,闺名邱芯蕊,是从二品布政使邱国兴之女。这两位妃子的脾性如她们的封号一样,娴淑,温婉,几乎从不参与后宫的任何争斗,只过着自己的日子。”顾婉仪道。 “这如何可能呢?”听到这里,兰亭虞露出了讶异,能在后宫与世无争的闭门自守,那可真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淑妃一心向佛,终日只为皇上,为大庆祈福,不问世事,这样的人谁会将她视为对手?”顾婉仪反问道。 兰亭虞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她连皇上的圣宠都不争取?” 顾婉仪点点头:“或许皇上早已不记得还有淑妃这个人了。” 不要说皇上,就是在座的若不是今日提起,谁也不会去关注还有个淑妃,她就像个生活在后宫中的隐形人,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苏眉笙却感觉这样的人无疑也是一种悲哀,终生将自己禁锢在了自己的影子里。 “那娴妃呢?为何也从未见她出来过?”佟菲菲好奇的问道。 “娴妃在一场大火中,为了替皇上挡一块烧着的横梁,被压断了腰,现如今终生只能躺着……皇上下令,任何人都不能动娴妃,不论她犯了何错,都会保留她的封号和妃位。” 顾婉仪的话听得三人目瞪口呆。 “难怪就连陆卿云那样谁都容不下的性子,也不去招惹这两妃。”苏眉笙感叹道。 “香妃也不会将这两人视为对手。”顾婉仪补充道。 “后宫除了香妃,只怕也没人想去争夺贵妃之位,她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紧张。”兰亭虞道。 “她有一个对手。”顾婉仪说着,看向了苏眉笙。 苏眉笙无奈的苦笑道:“她将我视为了潜在的对手。” “只因你晋封的太快了。”顾婉仪一语道破香妃的心思。 对这件事,苏眉笙只能沉默以对。她无法解释,也解释不清。那日的事她始终觉得有些蹊跷,可又找不出蹊跷的地方。 段景焕身为大庆明君,并不是一个见色起意的人,可那日偏偏就有失常性,这一点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嘉贵妃又是何来历?”兰亭虞问道。 后宫现下没有皇后,没有皇贵妃,就属嘉贵妃最大,兰亭虞自然就来了兴趣。 顾婉仪略微思索片刻,道:“嘉贵妃,闺名祝静怡,是一品领侍卫内大臣祝正清之女,此人心性强硬,喜好分明,精明干练,一直帮着陆卿云管理司院和六尚。” “如此说来,她理应是陆卿云的人了。”佟菲菲问道。 苏眉笙不赞同的摇摇头:“未必!陆卿云被群起而攻之时,她未曾出面,也未曾替陆卿云说过一句话。” “此人甚是精明,谁强就依附谁,谁倒了她也不会去扶一把,典型的明哲保身。”顾婉仪分析道。 “香妃的目的,她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兰亭虞猜测着。 兰亭的话倒是提醒了苏眉笙和顾婉仪,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难道香妃真正要对付的人并非是我?”苏眉笙说道,“香妃的最终目的是皇贵妃之位,而现如今的嘉贵妃已经在掌管着司院,若是香妃晋封贵妃成功,就会夺掉一些她的权利,倘若香妃有朝一日晋封成为了皇贵妃,凌驾在了她之上,以她的性子会甘心?” “看来,我们都想错了。”顾婉仪顿时恍然,“我们一直以为香妃想要对付的人是你,却原来是嘉贵妃。” “那我们岂不是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佟菲菲问道。 苏眉笙和顾婉仪一同沉默了下来。 想要置身事外,谈何容易。 “黛嫔有意巴结你。”顾婉仪道。 “我早已料到了。”苏眉笙道。 “你打算如何做?” “就像当初我们挑起她与陆卿云之间的矛盾那样的也挑起她与香妃之间的矛盾。” “此举有何用意?” “昨日一大早香妃就来找过我,想与我再次联手,我拒绝了。以香妃的脾性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那就让黛嫔来缠着她,让她无暇再顾及我这边,我也能清净几日。”这种频繁的虚与委蛇,使得苏眉笙有些心身疲惫。 顾婉仪笑了:“此事就交给我了。” “多谢!” “又有多日未曾听到你们两人的琴瑟和鸣了,今日再弹奏一次吧。”兰亭虞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们两人,自那次听过之后,她一直心痒难耐的等待着机会想要再次一饱耳福。只是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才不得不压制着这种内心的渴望。 经兰亭虞一提起,立马得到了佟菲菲的应和:“是啊,上次我们都喝醉了,没有用心听,事后很是后悔。” 苏眉笙与顾婉仪又一次视线相碰,默契的同声道:“那就再来一曲!” 那晚她们两人也都是醉意上头,并没有发挥出最好的状态。 “太好了,我们来摆琴……”兰亭虞刚要起身,就被苏眉笙给按住了。 “你都即将要临盆的人了,坐着听就是了。” 须臾间,琴瑟再次摆好。 “这次我来弹瑟,你来弹琴吧。”苏眉笙建议道。 顾婉仪没有异议。 两人分别在琴瑟旁坐了下来。 “你们想听何曲子?”苏眉笙一边调着琴弦,一边问道。 “广陵散!”佟菲菲道。 “平沙落雁!”兰亭虞道。 苏眉笙想了想:“这些都没有难度,我们就弹一首十面埋伏吧。” 正在调试琴弦的顾婉仪猛然抬起头:“这可是琵琶曲。” “嗯。”苏眉笙点点头,“我就是想试试用琴瑟来弹奏一次,听听是何效果。” 佟、兰两人也是听得一脸惊容。 “好,我们就来试试。”顾婉仪接下了挑战。 琴诣到了她们两人这种水平,已不再满足于只弹普通的曲子了。 两人准备好后,在十指落下的瞬间,佟、兰二人顿时觉得自己处在了一片两军对垒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接踵而来的是兵戎相交的金声、战鼓声、剑击声…… 第一百六十章 三琴合奏 第一百六十章三琴合奏 这次苏眉笙和顾婉仪皆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弹奏,也就越发的将这首铁马金戈,震撼人心的曲子用起、承、转、合的布局手法发挥的淋漓尽致。 激昂震荡的曲子直冲云霄,回荡在了紫禁城大半个上空。 但凡在翊坤宫方圆数百里的范围,没有人听不见的,一个个驻足倾听,随着曲子的起伏而不自觉的有着表情起伏。 …… 咸岫宫。 “秋菊,这是琴声从何处传来?”坐靠在卧榻上,正端着一碗汤药准备喝的娴妃停了下来,问道。 “奴婢这就去打听一下。”秋菊说完,急忙出了侧房。 娴妃侧耳细听着不断从窗外传来的一阵阵刚柔并济的曲声,脸上惊容乍现,连手中的汤药都忘了喝。 没过多久,秋菊走了进来:“娘娘,这是从翊坤宫内传出的琴声。” “翊坤宫?”娴妃思付片刻,“就是晋封一年不到的婉嫔?” “正是。” “可这琴声是琴与瑟的合奏,分明是两人在弹奏。” “听说弹琴之人是曦妃娘娘和婉嫔娘娘。” 娴妃的脸上依旧有着吃惊,“没想到宫中还有这样两位才女,用琴瑟来弹奏十面埋伏……这两人琴诣相当,配合默契,真是难能可贵。”娴妃再次用心听了听后,轻叹一声,“似乎其中弹瑟之人的琴诣更高一些。” “瑟?”秋菊道,“弹瑟之人正是刚晋封不久的曦妃娘娘。” “哦?”娴妃越发的惊异,她几年没在意后宫的人事,竟冒出来了这么一位高人。 秋菊听了听后,摇摇头:“奴婢觉得,她们弹的还是没有娘娘弹的好听。” 娴妃笑了:“去将我的琵琶拿来。” “娘娘是要弹琵琶?”相比众人对琴瑟和鸣的惊讶,秋菊更惊讶自家娘娘的此次举动。 从几年前那场火灾之后,娴妃就没有再碰过琴。 “听她们弹的这样欢,本宫有些技痒了。” “是,奴婢这就去拿。”秋菊惊喜的连忙转身而去。 既而,秋菊拿着一副看似有些年头的琵琶走了过来。 “娘娘想弹何曲子?”秋菊好奇的问道。 “本宫来给她们配些副曲。”娴妃略微调试了一下弦音,再次侧耳细听后,在正值琴瑟弹至激昂部分时,她立马五指一拨,顿时,从她的指尖迸射出了扣、抹、弹不同指法下的不同音调。 恰到好处的填补了琴瑟换音时的空白部分。 三琴合奏远远听上去,赫然就成为了一首完美到无懈可击的曲子。 琵琶音的加入,不仅使得正在弹奏琴瑟的苏眉笙和顾婉仪两人双双面露惊诧,就连养心殿内本就被琴瑟所吸引而停下手中朱笔,聆听的段景焕不由的眉头一跳,心中也泛起了一丝讶异。 他没想到多年未曾弹过琵琶的娴妃今日居然有了兴趣,还加入了琴瑟的和鸣之中。 今日这首十面埋伏比那晚的高声流水有过之而无不及,听得人热血沸腾,硬生生被震撼着。 直到一曲终了,还让人有一种无法平息的振动感。 “苏眉笙!”段景焕轻声说出了这个名字,他的眼眸里有着深深的赏识。 遂,他放下手中的朱笔,站了起来:“摆驾咸岫宫!” “嗻!” 于此同时,在翊坤宫内弹奏完了的苏眉笙和顾婉仪两人也是久久未曾开口说话,她们都在回忆着刚才那段琵琶音的加入而达到的美妙效果。 良久,苏眉笙才回过味来:“这琵琶音是……” “听闻,咸岫宫的娴妃曾是琵琶高手。”顾婉仪回忆道。 苏眉笙站了起来,“她既然用琵琶曲与我们合奏,显然也是有意想要与我们见个面,我们就一起去见见这位娴妃。” “我也正有此意。”顾婉仪站了起来。 知音,就是以音会友,才得以成为知己,因此苏眉笙和顾婉仪都有着相同的心情。 “那我们就不方便去了。”兰亭虞说道。 “是啊,若是我们四人一同前往,似乎太过造势。”佟菲菲同意道。 苏眉笙点了点头:“我们两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决定好之后,苏、顾两人便离开了翊坤宫。 而当一曲弹完之后,娴妃的眼中显然有着意犹未尽的遗憾。 这么多年来,无人能将十面埋伏弹的如此传神。 “娘娘,汤药凉了,奴婢去热一热。”收起了琵琶后的秋菊刚端起几上的药碗,就被娴妃给止住了。 “没事。”娴妃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了。 “娘娘,您今日似乎很高兴。”觉察到娴妃不同往日的心情,秋菊忍不住的说道。 “为何?” “以往娘娘对喝药之事从来不会主动,每次奴婢都要热上两三回,今日您却不要奴婢去热而一次喝完了。” 娴妃淡淡一笑,用丝帕轻轻沾着并无药汁的嘴角,转头看向了窗外:“本宫想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是,奴婢这就去拿推椅。” 秋季的天气总是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适宜温度,不论何时处在阳光下,都能感觉很舒服。 坐在推椅上,迎着日光的娴妃用手遮在眉眼上,放眼看向了高空。 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让她的心情越发的好了起来。 “额娘!”随着稚嫩的童音响起,一个娇小的身影也随之扑入了娴妃的怀里。 “环儿!”收回视线了的娴妃慈爱的看着眼前红扑扑的小脸。 “额娘,您喝过药了吗?”年仅五岁,已长得水灵可爱的段琪环睁着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看着娴妃。 “环儿放心,额娘这次很乖,都喝了。” 段琪环高兴的拍着双手:“额娘乖!” “环儿乖不乖?”娴妃柔柔的问道。 “环儿今日可乖了,不信问问乳娘。”段琪环撒娇的回头看向了一旁慈善的李妈。 “格格今日特别乖,刚写完了一张摹贴出来。”李妈笑眯眯的说道。 娴妃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时,一道优雅而矜贵的声音突然从她们的身后传来:“娴妃今日的精神不错!”随着声音的落下,人也已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皇上?”娴妃一阵愕然,反应过来后忙道:“臣妾见过皇上!”她虽不能让站起来,却仍然一甩丝帕,坐着弯腰的行了个礼。 宫女们全都跪了下来。 “环儿见过皇阿玛!”段琪环双膝一跪,磕头道。 “起来吧。”段景焕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谢皇阿玛。”段琪环年龄不大,礼节倒是中规中矩。 娴妃怕孩子吵着了段景焕,忙道:“李妈带环儿下去。” “是!”跪着的李妈站起来,牵着段琪环去了后院。 “皇上,您来为何也没人通报一声?臣妾也好打扮打扮,您看臣妾这一身……”娴妃有些惊慌的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常服,忍不住的摸了摸毫不施粉黛的素脸。 段景焕的到来让她受宠若惊,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他都未曾踏入过这咸岫宫了。 段景焕不以为意的推着她的推椅来到了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后看着她。 许久未见,她还是那样的清瘦,那样的苍白。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理应对自己好一些。” 猛然被他这样亲密对待,娴妃苍白的脸上顿时一红:“多谢皇上体恤,臣妾一直都很好。” “朕许久都未曾听你弹琵琶了,今日为何来了兴致?” 一抹欣喜闪过娴妃的双眼,打趣道:“原来还是臣妾的琵琶音引来了皇上。” “你的琵琶让朕想起了你刚入宫那年,一曲十面埋伏,让朕惊你为天人。”说起往事,段景焕的墨眸中闪现着少有的柔和。 “皇上,您还记得?”喜悦蔓延在了娴妃的脸上。 段景焕点点头,目光没有离开她:“记得!朕虽不常来咸岫宫,但你的情况朕都知道。” “皇上!”一层又一层的泪雾氤氲在了娴妃的眼中,“多谢皇上还牵挂着臣妾……”声音哽咽到最后已不成声。 入宫的那年,她就像朵含苞未放的花朵,可现如今,她已然成为了残花败絮,连个正常的下等宫女都不如。 “朕并非寡情之人,你为朕付出了这么多,朕又怎会忘了你。”一丝怜悯闪过段景焕的眼眸。 泪雾凝结成泪,一滴接一滴的落下,虽无感人的情话,仅仅这一句不会忘了你,而让娴妃顿时泪如雨下。 这话并无任何特殊,可从一位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君王口中说出,就显得尤为特殊赫厚重。 “好了,朕还有政务要办,你自己多保重。”段景焕站了起来。 娴妃紧忙擦了擦眼泪:“恭送皇上!” 段景焕微微颔首,刚迈步就见到了进来的苏眉笙和顾婉仪。 乍然见到段景焕,苏、顾两人一震,忙上前屈膝行礼。 “臣妾见过皇上!” “嫔妾见过皇上!” “平身!”段景焕淡淡道。 当苏、顾两人站直后,段景焕的目光扫过两人,经过苏眉笙身上时,眸中燃起一簇深邃的情愫。 “为何想着用琴瑟弹奏十面埋伏?”段景焕问道。 苏眉笙的古灵精怪,他早就领教过,只是没想到会有如此一招的突发奇想。 此话一出,苏、顾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两人均没料到到琴声会传到养心殿内。 “臣妾只是想尝试一下这样弹奏的效果如何。”苏眉笙眼珠一转,反问道,“皇上,您觉得如何?” 段景焕的琴棋书画,苏眉笙并未亲耳听过其弹奏,也未亲眼见过其书写,然,段景焕未登基之前的许多诗词书画早已在民间流传,成为争相收藏的佳作。 她也自负,也自诩,可在他的字画面前,她有一种无法与他同日而语的望尘莫及。 因而,才会有了此时她的这一问。 既然有了创新,自然就想得到高人给予的评价。 段景焕略微思付后,点了点头:“很成功!” 简单的评价,却分量十足。 苏眉笙心满意足了。 一直未出声的顾婉仪此时也偷偷的笑了。 “多谢皇上的夸赞!”两人齐齐再次一礼。 “苏眉笙!”段景焕忽然连名带姓的唤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童心泛滥 第一百六十一章童心泛滥 “臣妾在!”心里开心的苏眉笙连回答的声音都透露着欢跃。 “晌午,侍膳!” “呃……”骤然转变了的话题让猝不及防的苏眉笙立马被噎住了。 这是要累死她吗? 后宫那么多嫔妃,为何总是要她一人侍膳? 片刻,她才撅着嘴道:“是!”这一声答应与之前欢跃的声音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段景焕焉能听不出来?眉头一挑,斜睨了她一眼,抬步离开了。 “恭送皇上!”两人齐齐道。 待段景焕离开后,娴妃问道:“你们是曦妃和婉嫔?”从段景焕问出十面埋伏,以及刚才唤出的那句“苏眉笙”,她就猜到了两人的身份。 苏、顾两人同时转身。 直到此时,苏眉笙才看清了用琵琶半途插、进来,即便只是弹了副曲,可却起到了画龙点睛作用的娴妃。 娴妃五官秀丽,有着大家闺秀的典型温婉气质,一双丹凤眼里透着化不开的忧郁,因少见日光而显得脸色苍白,这样的她反而有着一分楚楚动人的女子魅力。 不知为何,苏眉笙对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娴妃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嫔妾见过娴妃娘娘!”顾婉仪立马对娴妃行着礼。 而与娴妃处在同一妃位上的苏眉笙则对着娴妃友好的问道:“妹妹对姐姐慕名而来,多有打扰了。” “你们来看我这个残废之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有打扰之说?”苏、顾两人的到来,确实令娴妃大感意外,同时也极为开心。 才刚感叹知音难觅,谁想,知音就上门了,这种心情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苏、顾两人一同在石桌旁坐了下来。 石桌上的茶都是刚刚才沏的,只是段景焕并未喝过,苏眉笙也不客气,直接端起来就喝了一口。 “姐姐这里的香茗真香。”喝完后,苏眉笙不忘夸了一句。 “你我初次见面,你却有意逗我开心,可见心底的善良了。”娴妃可不笨,苏眉笙的用意,她一眼就识破了。 “姐姐真厉害,日后妹妹要小心说话了。”只因有了熟悉感,苏眉笙说话也就没了初次见面的那种生疏,如同熟人似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反倒是顾婉仪说话客气而又礼貌:“今日冒昧前来打扰娴妃娘娘,实因心中钦佩,想要一睹琵琶高手的风采,便贸然前来拜访,还望娴妃娘娘见谅。” “我若不是双腿不便,定也会前去会会你们两位才女新秀。”娴妃微笑着说道。 “娘娘此话,让我们诚惶诚恐,比起琴诣,娘娘可是更胜一筹……” 在顾婉仪说话之时,段琪环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额娘,额娘,环儿抓到一只花蝴蝶。”一边说着还一边舞动着小手里抓着的一只还在扑闪着翅膀的蝴蝶,她那粉嫩的小脸上有着讨赏的表情。 段琪环的出现,瞬间吸引了苏眉笙的目光,她扔下顾婉仪和娴妃,走过去拦住了小丫头。 “环儿?”苏眉笙蹲下来看着她问道。 段琪环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我是眉儿。”苏眉笙逗趣道。 “……”段琪环一脸的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这个眉儿要干什么。 “既然我们两人的名字这么像,就说明我们是一伙的。”苏眉笙眨巴着一双秋目,故意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来接近段琪环。 段琪环转头看向了娴妃,“额娘,她说的是真的吗?” 娴妃强忍着笑意的点着头:“对,是一伙的。” “看,眉儿说的没错吧。”苏眉笙借机套着近乎。 有了额娘的点头,段琪环也就没了戒心,将手里的蝴蝶伸到了苏眉笙的眼前:“眉儿,你看我抓的这只蝴蝶好看吗?” “好看,真好看,在何处抓的?眉儿也想要。” 段琪环伸出另一只小手抓住了苏眉笙的手:“走吧,环儿带你去。” “好!”苏眉笙就这样被段琪环给牵走了。 看着苏眉笙的背影,娴妃的脸上露出了沉思。 “娴妃娘娘,曦妃娘娘有些不拘小节,还望您见谅。”怕娴妃不高兴,顾婉仪连忙解释道。 “妹妹你误会了,在宫中这么久,我第一次见到像曦妃这样有童心的人。”苏眉笙给了娴妃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在她级别之下的,无不巴结讨好,大多想通过对段琪环的好来获得她的青睐。而在她之上的,皆都冷漠嫌避,因她生的是位格格,而不是阿哥,也就失去了母凭子耀的机会。 苏眉笙与她是平级,没有讨好的必要。若苏眉笙日后生了个阿哥,就更没有与她来往的必要,苏眉笙完全可以不将她放在眼里。 可偏偏苏眉笙表露出来的就是毫无杂念的童心,就是那种发自内心对段琪环的喜爱。 这才让娴妃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来,喝茶,这是去年进贡的金骏眉。”娴妃拿起茶壶亲自为顾婉仪斟着茶。 “多谢娘娘!” “到了我这里就不用如此客气,你我以姐妹相称吧。”有了苏眉笙的这种自来熟性格,娴妃也就不再分生。况且这么多年都没有称她心的人,苏、顾两人此次倒是让她很是喜欢。 “是,那妹妹就不再客气了。”顾婉仪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 一阵嬉笑声从后院传来。 使得正在前院喝茶的两人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早就听闻曦妃娘娘的一些传闻,没想到她的人正如其名,热心、聪明。”喝了一口茶后,娴妃说道。 “姐姐说的是,妹妹与曦妃娘娘也是一见如故,喜欢上了她的为人。”顾婉仪道。 娴妃微笑道的点点头:“从你们的琴瑟和鸣,就能听出你们之间的默契。难得,难得啊!千金易得,知音难求,当年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也不过如此。” “姐姐夸奖了!” 两人说话间,满头大汗的苏眉笙走了过来,一坐下就连饮三大杯茶,方才停手:“姐姐莫怪,我这是渴的厉害,失了礼数。” 娴妃面带笑容的对着她摇摇头:“无妨!” “做了何事?为何浑身是汗?”顾婉仪好奇的问道。 “方才陪着环儿踢毽子,结果她赢了,我就答应明日送她一份奖赏。”苏眉笙擦着额头上的汗,一双秋目洋溢着兴奋的光芒,“许久没玩了,有些生疏了。” “如此看来,妹妹年幼时一定很孤独吧?”心思细腻的娴妃问道,她知道只有在幼年缺乏快乐的人才会在长大之后还会留恋孩童的游戏。 这话同时也引起了顾婉仪的好奇,她一直都对苏眉笙这种琴棋书画样样精湛却深藏不露的行为很是不解。 闻言,苏眉笙原本明亮的双眼暗了暗:“妹妹是庶出,一个外室之女又怎能上得了台面?在苏家自是没有身份地位的。”幼年的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顾婉仪这才似乎明白了苏眉笙一直以来都在刻意隐藏自己才华的用意。 “都怪姐姐不好,提起了妹妹的伤心事。”一丝内疚闪过娴妃的眼中。 “姐姐无须自责。“顾婉仪劝道,”如今曦妃娘娘终于熬出了头,苏家已没有人再敢欺负她了。” “婉嫔说的没错,我如今可是大庆朝的曦妃,有能力保护我额娘了。”苏眉笙一扫眼中的暗色,佯装骄傲道。 可她的故作骄傲并没有逃过娴妃的双眼,慈声道:“日后心累了,乏了,就来姐姐这里,姐姐陪你说说话,还有环儿也能陪你开开心。” 霍然之间,苏眉笙明白了为何一见到娴妃就会有一种熟悉感。只因娴妃身上有着与自己额娘相近的亲切。 她喜欢这种亲切,也眷恋着这种在后宫独一无二的亲切感。 “妹妹可就将姐姐的话当真了,往后可不许嫌弃妹妹聒噪。”苏眉笙抓住了娴妃的话不松口。 “妹妹只管来就是,姐姐这里清净的很。”娴妃的言下之意是:我这里就是无人会来的清闲之地。 “多谢姐姐。”苏眉笙欢雀道。 趣味相投的人在一起就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题,三人一顿闲聊下来,不知不觉已到晌午时分,苏、顾两人才离开了咸岫宫。 若不是苏眉笙有侍膳之命在身,她真想留在咸岫宫连午膳都吃了。 苏、顾二人离开后,娴妃看着门口久久未曾收回目光。 她也有着与苏眉笙相同的感觉,似乎苏眉笙就是她在尘世间失散已久的妹妹,今日无意间重聚了一般。 “娘娘,该用午膳了。”秋菊轻声提醒道。 娴妃这才悠悠收回目光,被秋菊推着推椅朝膳房走去。 “从今日起,每日给本宫炖一只鸡。” “娘娘?”秋菊的脸上顿现惊喜,“您终于愿意好好对待自己了!” “嗯,本宫要好好活着。”娴妃的声音里有着阳光。 …… 走出咸岫宫后的苏、顾两人在岔道口时,顾婉仪忽然道:“眉笙!” 苏眉笙看向了顾婉仪。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次琴瑟和鸣,皇上似乎都很喜欢?”顾婉仪的眼中闪动着点点彩光。 苏眉笙歪着头想了想,第一次她喝醉了完全不知道弹完琴之后发生的事,这第二次段景焕倒是亲口说出了很成功三个字。 “理应是了,皇上乃一国之君,不会诓人。而且……” “而且什么?”顾婉仪的脸上有着无比的期待。 “而且,那日你我的吟诗作画,当晚皇上还看了许久。” “哦?”脸上的期待在加深,顾婉仪忍不住的问道,“皇上可有何点评?” 看着一脸期待的顾婉仪,苏眉笙不忍扼杀了她的期翼,只得说出了善意的谎言:“有,说你写的字体倚侧秀逸,风格畅然。” 眼中的彩光在剧增,顾婉仪丝毫不放松的再次问道:“那我的画呢?可有不足之处?” “画……皇上说画风清新淡雅,画工出神入化,可谓是妙手丹青了。”苏眉笙才思敏捷的编出了符合顾婉仪画风的评价。 “果真如此?” “当然如此!” 心里窃喜的顾婉仪低着头暗暗的笑着。 “婉仪……”苏眉笙刚开口要问时,李德海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相爱相杀 第一百六十二章相爱相杀 “奴才见过曦妃娘娘,见过黛嫔娘娘。”见过礼后,李德海转而又对苏眉笙道:“曦妃娘娘,皇上等着您侍膳呢。” “本宫这就去。”苏眉笙只得放弃了想问的问题,跟着李德海朝养心殿走去。 锦儿紧跟其后。 独自留在原地的顾婉仪仍然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思。 “娘娘?”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宫女喜鹊见自家娘娘呆立原地,不由得出口唤道。 顾婉仪这才回过神来,仿若被人窥视心中秘密似的,不由的脸颊一红:“回翊坤宫。” …… 养心殿。 当苏眉笙踏入大殿时,殿上并无段景焕的身影,甚至连龙案后也没有。 “皇上?”苏眉笙轻声唤着。 一片寂静。 “皇上?”苏眉笙转而去了侧殿,刚一进去,顿觉腰间一紧,眼前一阵晕眩后,她落入了一个充满了阳刚之气的怀抱。 入目的是一张放大的俊美脸庞。 “没有准时前来侍膳,该罚!”话音落下,段景焕一个低头,吻上了她正欲张嘴解释的朱唇。 “唔……”睁大眼看着眼前模糊的脸,他的气息不算传入她的鼻腔,让她瞬时心跳加速,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他的衣裳。 温软的唇瓣让段景焕留恋不已,久久不愿松开。 感受到抓着衣衫上的双手在不断用力和怀中人儿的浑身颤栗,段景焕不得不压抑着内心的浴望,松开了她的唇。 差点被憋死的苏眉笙猛然获得了空气,就像浮出水面的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当她逐渐平复了气息后,才发现段景焕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苏眉笙一双秋目骨碌一转,展颜一笑:“皇上,臣妾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您。” 闻言,段景焕轻挑眉头:“是何秘密?” “臣妾……”苏眉笙凑近他的脸庞小声说道:“这个秘密就是……”说着,她一偏头,张嘴猛的咬住了他的耳垂。 正在用心听的段景焕冷不丁从耳垂传来一阵酥酥麻麻、温温热热的刺痛,他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何事,怒吼道:“苏眉笙,松口!” 她居然敢咬他? “不!”苏眉笙口齿不清的答道,“您刚才咬了臣妾的嘴,这回该臣妾咬您的耳朵……” 她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皇上也不例外! 没想到口齿不清说出来的话,段景焕竟然一个字都没落下,全都听清了。 原本不明所以的他倏地全明白了,俊脸上的怒火倾时消散与无形,嘴角扬起了一道邪笑:“苏眉笙,这可是你惹朕的……” 在苏眉笙还没领悟出此话用意时,肩头突然一痛。 耳垂被咬的段景焕无法转头,就直接张嘴咬住了她的香肩。 吃痛的苏眉笙差点张嘴叫出来。 可不服输的她楞是忍住了,一旦叫出声不仅她输了,而且还松开了他的耳垂,那可就是满盘皆输。 两人谁也不让谁,就这样僵持着。 两人看似拥抱着,看似脸贴着脸的卿卿我我,可谁知道这里面含藏着的“相爱相杀”。 “皇上,午膳已到……”刚走到侧殿门口的李德海乍然见到这样一幅拥抱着的画面,吓得差点破了音,紧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有旁人在了,脸皮薄的苏眉笙就是再能忍也忍不住了,口齿不清道:“皇上,您先松口。” “你先松!”段景焕也同样变成了口齿不清。 “您先!” “你先!” “一起松?” “嗯!” “一、二、松……” 两人这才同时松了口,拥抱的姿势也就变为了各自独立而站。 一个揉着耳朵,一个揉着肩膀。 低垂着头的李德海完全听不懂两人说的是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生怕一个言行不当就触怒了龙颜。 “还愣着作甚,上菜。”段景焕喝道。 李德海浑身一抖,忙应道:“嗻!”他越是小心翼翼就越是倒霉,谁让他好死不死的打扰了皇上与妃子的亲热呢? 菜一道一道的摆上了桌,相爱相杀的两人也已就坐。 “苏眉笙,你胆子不小,敢咬朕?”耳朵还在温温发烫,可段景焕的心里却有股异样的感觉。 从未有人敢咬他! 却,一点也不讨厌她这样的举动,甚至……还有些喜欢! 苏眉笙鼓着腮帮,撅着朱唇,蠕蠕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怎能如此小气……” 她怎样也没想到皇上还会再次反咬她一口,到此刻,她的肩头还在隐隐发疼。 “朕本就心胸广阔,唯独对你,只能以小人对之。”段景焕瞄了一眼她的肩头。 自己用了多大力自己知道,他并不担心苏眉笙的肩上会留下伤痕,他不过是稍微用了点力而已。 疼,但不会受伤,分寸他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是为何?”苏眉笙不明白了。 “你一直桀骜不驯,不服管教,对你不可用寻常的法子。” 苏眉笙为之气结,若是可以,她真想翻个白眼给这位小气的皇上看看。 “还不侍膳?”段景焕摆出了一脸的正色。 “是!”只得暂时屈服的苏眉笙看向了桌上的三菜一汤。 一道五谷丰登八宝鸭、一道三丝鱼翅、一道枸杞木耳炒山药,以及一盅奶汤菜花汤。 今日的膳食看得苏眉笙很是满意:“搭配合理,营养全面,钱御厨越来越精通此道了。” “能让你苏眉笙满意,可见今日的菜肴算是过关了。”对于膳食,段景焕一直都相信她的独到见解和水平。 “承蒙皇上如此抬爱,臣妾愧不敢当。”苏眉笙文绉绉的回道。 说归说,她双手没闲着,放入盆中清洗双手,夹了一块八宝鸭,并剥了鸭皮后,将鸭肉放进了碟子里,再送到段景焕的面前。 段景焕将鸭肉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无意间瞟了一眼苏眉笙,也就是这一瞟之下,立马目瞪口呆。 此时的苏眉笙正双手拿着一只鸭腿在津津有味的啃着。 “你……”段景焕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苏眉笙停下了啃咬的动作,不解的问道:“皇上,你为何这般表情?” “有筷子不用,谁让你用手抓菜的?”段景焕看得一脸怒容,“这成何体统?” 吞下了嘴里的鸭肉,苏眉笙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臣妾洗过手了。” “啪!”段景焕放下了筷子,“苏眉笙!” 见皇上动怒了,苏眉笙只得乖乖将手里的鸭腿放在碟子里,低垂着头:“臣妾在!” “身为大庆妃子,妇容有失,罚抄《女论语》十遍。” 苏眉笙敛眉垂目的看着碟子里的鸭腿,没有回答。 “怎么?不服?” “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说!” “请问皇上,盘子里的那一整只鸭该如何吃?” “用筷子夹着吃。” 苏眉笙缓缓抬起眼帘:“那么大一只,两根筷子能夹得动吗?” 段景焕看了一眼八宝鸭:“李德海,将鸭分解了。” “嗻!” “且慢!”苏眉笙出言阻止了正欲上前的李德海。 段景焕目光一转,看向了苏眉笙,他倒要看看她有何说辞。 “皇上,若是鸭在端上桌前就已摆好了盘,是应当用筷子夹着吃。可若是整只摆盘,就需用手撕着吃才够味。” 段景焕微微动了动眉头,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也从未注意到,眸光再度看向了那只鸭。 黄橙橙,油亮亮的八宝鸭若不是被苏眉笙撕掉了一只鸭腿,这只鸭就是完完整整的摆在盘子里,还真未听御厨说过在桌上再来切碎。 渐渐发现,似乎她说的有点道理。 以往这样的鸭他都只是随意的吃上几口便撤了下去,今日若不是与苏眉笙一同就膳,他还发现不了这其中的吃法。 “皇上,这样的鸭在做菜时就是一整只鸭在烹饪,鸭身内外就有着两种不同的味道,外面香、酥、脆;里面软、绵、嫩。这样两种味道同时在嘴里出现,您才会发现这只鸭的独特味道。若是切块烹饪的,其味道又是另一番滋味。” 随着苏眉笙一句一句的解说,段景焕心中的怒火顿时消失殆尽,他的眸光移向了她面前放着的那只啃了一个缺的鸭腿。 “朕要吃这个。” 一根指节修长的手指正指在苏眉笙面前碟子里那只尚未吃完的鸭腿。 “呃……”这样的突然转变使得苏眉笙愣了愣,“皇上,这是臣妾吃过了的,不如,臣妾再给你撕下另一只鸭腿……” “就要这个!”段景焕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完全不知段景焕在想什么的苏眉笙只得将面前的碟子送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这只鸭腿,段景焕缓缓伸出手,刚要碰触到鸭腿时,只听苏眉笙一声大喊:“皇上!” 正在聚精会神准备尝试着用手抓住鸭腿的段景焕被吓了一跳:“何,何事?” “您还没洗手。” 霎时一股怒火憋在胸口,却又无法发作,只得一转头怒吼道:“狗奴才,站着作甚,还不打水来给朕洗手?” 受到无妄之灾的李德海吓得半个字都不敢说,灰溜溜的打水去了。 待水打来,洗过手之后,段景焕第一次用手抓住了这种滑腻腻的鸭腿。 他刚要张嘴咬下,瞥见苏眉笙正一脸好奇是的看着自己,立时一阵窘状。 “闭上眼睛!” “啊?皇上,臣妾为何要闭上眼?” “抗旨?” “不敢……”苏眉笙紧忙闭上了秋目。 他再一转眸光,怒瞪了一眼李德海。 噤若寒蝉的李德海直接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这才觉得安全了的段景焕张嘴咬了一口手里的鸭腿,不知是鸭腿的鸭肉更好吃,还是这样的吃法让他能大口咀嚼,总之,这一口鸭肉特别的香。 几口就吃完了手里鸭腿的他意犹未尽的又盯上了另一只鸭腿,在他刚要放下手里的骨头时。 “皇上,啃骨头也很美味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下霸主 第一百六十三章天下霸主 苏眉笙闭着一眼,却睁着另一只眼,将他吃鸭腿的全过程都偷看在了眼里。 既然已经被看到了,段景焕也就放下了心里的包袱,看了一眼手中的鸭骨头:“如何啃?” 苏眉笙睁开另一只眼后,凑了过来:“皇上,这样的鸭连骨头都是酥酥脆脆的,您啃啃这里的软骨……”她伸出一指,指着骨头的一端。 段景焕拿起骨头,放进嘴里轻轻一咬,那截泛白的软骨就落进了他的嘴里,微微嚼了嚼,一股骨香立刻溢了出来。 “好不好吃?” 段景焕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软骨不断在他嘴里“弹跳”,味道不错。 直到这根骨头再也啃无可啃了,才弃之。 不待眉笙说话,他长臂一伸,将盘中的另一只鸭腿给撕了下来。 “皇上,您已经吃过一只鸭腿了,这个应该是臣妾的。”苏眉笙不满道,每次吃这样的鸭,她特别喜欢吃鸭腿。 “你吃其他地方,这是朕的。”对苏眉笙的抗议,段景焕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一心就啃着手里的鸭腿。 苏眉笙的红唇越发翘的老高,心里不断在腹议:真是小气的皇上,不仅咬我,还抢我的鸭腿…… 不满归不满,见段景焕手里的鸭腿即将要啃完,她不再停留,撕下一块鸭肉就吃了起来,若是再慢一些,只怕最后她能啃到的就剩鸭屁股了。 桌上明明有四样菜,可两人专攻八宝鸭,片刻功夫后以只剩下一堆鸭骨头了。 没有了鸭肉,才转而吃着其他三样。 一顿午膳吃完,洗过手后,两人既而品着膳后茶。 直到今日,段景焕才猛然发现用手撕吃出来的鸭味,果然不同寻常。以往这么多年,都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想到这里,他睨向了正在喝茶的苏眉笙。 被段景焕这样看着,苏眉笙的心一提,顿觉浑身凉飕飕的:“皇上?” “你让朕打破了很多以往不曾触及过的行为和举动。” 段景焕阴晴不明的表情,让苏眉笙不知这话是褒还是贬。 “虽不成礼法,倒也乐在其中。”段景焕渐渐露出了笑容。 每回与她在一起,她总能让他莫名的心情愉悦,即便在她还是宫女时,两人总是争锋相对,可最后他总能感到一种无法言诉的轻松。 见到了他的笑容,苏眉笙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如此说来,皇上是赞同臣妾的一些观念?” 段景焕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茶盏喝着茶。 想要他承认? 不可能! 岂不是给了她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苏眉笙也只得闭了嘴。 两人就这样相互陪伴的静静喝着午后茶。 气氛宁静而温馨。 若非这里是皇宫,若非他是一国之君,苏眉笙还真喜欢上了此时此景。这一直是她向往的夫妻生活,两人志同道合,志趣相投,性格互补。 “你今日的心情很好!”突然,段景焕说出了这句话,声音不瘟不火,淡淡的。 苏眉笙一怔。 “心里的事已经解决了?”意味深长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段景焕缓缓道。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指的是昨晚她因有心事而做菜失误。时到今日,这件事她自己都忘了,而他还记在心上。 “请皇上恕罪,日后不会再犯了。”苏眉笙诚心道。 这件事,她打心底里对段景焕感到内疚。他似乎总是对她很细心,也很宽容和包容,可她却在为另一男子的事,怠慢了他。 段景焕微微垂眸,轻轻用茶盖拨弄着盏中漂浮着的茶叶:“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大庆朝的曦妃,是崇政帝段景焕的女人。” 这话听得苏眉笙惊骇不已,心在止不住的猛跳:难道他已经知道是为了晋王之事?不,不可能!可转念一想,他如此睿智,很多事虽不插手,却心如明镜,真要知道了也不是不可能。 “朕的东西,谁也抢不走。”段景焕说着,指尖一松茶盖,茶盖落在茶盏上发出了“当”一声清脆的响声。 声音虽小,却震撼着苏眉笙的心,她不敢问,不敢开口,怕说多错多,只能听着。 “跪安吧!” 苏眉笙站起来,弯腰屈膝道:“臣妾告退!” 当苏眉笙离开后,段景焕才徐徐抬起眼帘,如渊的墨眸中尽显犀利的精光。 …… 走出大殿的苏眉笙站在殿外,回头看向了偌大的养心殿内。 她此刻终于明白,能够坐在这龙案后挥笔定天下的,非段景焕莫属。 刚才仅仅两句话,就让苏眉笙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后怕,心惊肉跳的后怕。 他的谋略,他的气度,他的精明以及他的锐气都在方才的那两句话里尽显无疑。 这个男人,骨子里就是雄霸天下的霸主。 一直守候在外的锦儿见她出来了,忙迎上前,小声道:“眉笙,杏花回来了。” “什么?”还处在自己思绪里的苏眉笙一脸茫然的看着锦儿。 “我用你的手谕出宫找信差送信给了杏花,杏花连夜赶来,今日刚进宫就来景宁宫找我们了。” “杏花回来了?”苏眉笙这才完全明白过来。 “是,正在行宫里。” 苏眉笙顿时面露喜色:“回行宫!” …… 景宁宫。 “奴婢见过曦妃娘娘!”猛然见到苏眉笙,杏花双膝一曲,跪下来就是一个伏地叩拜。 “快起来!”苏眉笙上前,忙将杏花扶了起来。 时隔几个月不见,这个礼仪司最小的宫女似乎成熟了不少,也消瘦了不少,眉目间更增添了不少的风霜。 “杏花,你受苦了。”想起在礼仪司为了计划,不得不让杏花含冤装疯,苏眉笙心里就不好受。 “娘娘!”杏花感动的眼泪直冒,“多谢娘娘还记得奴婢,召回了奴婢,免去了奴婢这辈子都要装疯才能逃过世俗讥讽嘲笑的命运。” 杏花说着又要下跪,被苏眉笙死死抓住胳膊,不让她跪下。 “日后你就跟着我,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 “承蒙娘娘不弃,还不追究奴婢刺伤娘娘之事,杏花原誓死追随娘娘。” 苏眉笙笑着点点头,转而对锦儿道:“带杏花先去吃饭,再沐浴更衣,今晚好好休息。” “是。” 看着杏花的背影,苏眉笙总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她有能力让杏花洗清杀人的罪名,名正言顺的成为景宁宫的人。 杏花吃过饭,沐过浴后,并没有休息,而是陪着苏眉笙,和锦儿一起在院子里闲聊着。 午后的阳光明媚而温暖,照在三人身上,映射出了她们的笑脸。 时不时从景宁宫内传出欢声笑语。 景宁宫就是她们在这风谲云诡的后宫里避风遮雨的地方。 可是,在温馨的景宁宫之外的有些地方,即便是在阳光下,也无法驱散阴霾的气息。 …… 禧贞宫内,香妃正端坐在正堂的主位上,翘着戴有玳瑁嵌珠护指的手指,神色如常的饮着手中的香茗。 仅就这样的画面,谁都会认为是这位柔弱的惹人怜爱的香妃娘娘正在悠闲的品着茶。 可在她的对面,却站着两名身形粗魁的宫女,一左一右的架着一名跪着的女宫女。 跪着的宫女发髻凌乱,头软软的垂着,身上的衣裳被抽打出了一条一条的裂痕,每道裂痕都被血浸透着。 香妃优雅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捻起丝帕的一角沾了沾樱唇,柔柔的问道:“说,嘉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木灵是不是去冷宫找过陆卿云?” 其中一名身形粗魁的宫女一把抓住被打宫女的乱发,将她的头往上一扯,露出了一张青紫高肿的无法辨认的脸,破裂的嘴角还在不断的淌着血水。 “娘娘问你话,快回答。”身形粗魁的宫女对着被打宫女一声吼道。 被打的宫女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那双高肿的眼缝里迸射出带有仇恨的目光。 被这样的目光瞪着,香妃丝毫不在意,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指欣赏着:“哼,你以为你还是以往那个重华宫内的大宫女?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珍珠,陆卿云已经倒了,若你原为本宫效劳,本宫可将你从冷宫里调出来,成为我香妃的人。” “呸!”珍珠用力喷出一口血水。 距离尚远,血水根本无法溅到香妃的身上,却还是引起了香妃的一阵厌恶的表情,她用丝帕遮着口鼻,眼露嫌恶。 “我就是死也是我家主子的鬼,就你也配做我的主子?”珍珠嘶哑道。 “既然如此嘴硬,那就再掌嘴二十。”香妃的声音依旧还是那样柔软而羸弱,没有半分凌厉。 另一名身形粗魁的宫女拿出一块带有手柄的椭圆形木板,对着珍珠的嘴打了起来。 顿时,正堂里响起了“啪啪啪……”的掌嘴声。 二十声之后,掌嘴声停了。木板上血迹斑斑,珍珠本就破裂红肿的嘴越发的血肉模糊。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香妃不由的皱了皱细而长的柳眉,继而,对面目全非的珍珠视若无睹般,再次婉雅的端起茶盏轻轻啜了,才道:“你还想做你主子的鬼吗?” 已经无法开口了的珍珠只能用点头来表示自己的决心,而那双本就透着仇恨的目光越发的深了。 “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能为本宫所用,拖下去!” 当两名宫女拖着浑身是血的珍珠下去时,香妃柔柔的说了句:“她如此看本宫不顺眼,那就废了那双招子。” “是!” 屋子里带着血腥的气味让香妃很不喜欢,她放下茶盏,在明月的伺服下出了主屋。 站在门廊上的她举目望着自己的这座禧贞宫。 禧贞宫与其他妃子的行宫并无二致,不算很大,也不算华丽,仅仅只能算得上是富贵。因有些年头了,又没有勤加修葺,使得这里多少都会显得有些陈旧。 想起苏眉笙的那座富丽堂皇,奢侈华丽的景宁宫,香妃的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怨气:同为妃级,她为何却住着贵妃级别的行宫?甚至比陆卿云的重华宫还要精美…… 心生怨念的香妃拿着丝帕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阶下之囚 第一百六十四章阶下之囚 天空中的云朵在不易觉察中悄悄更迭变换着,当人们发现时,清晨已被傍晚所更替。 万盏灯火如同相约而至一般,在同一时刻,一盏一盏的相继亮了起来,为清寡的傍晚,为静伏的紫禁城,增添了无限的魅力。 而段景焕也如同前几日一样,准时在戌时时分来到了景宁宫外。 在旁人看来,他这几日频繁出现在景宁宫,是一名君王因对一名新晋妃子的新鲜感所致。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景宁宫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家的感觉,而景宁宫内住着的这个女人,则给了他一种依旧是前所未有的温暖的感觉。 他是君王,坐拥天下,揽尽名媛,可内心的寂寞和周围的冰寒,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当偶然间获得一捧温泉,温暖着他的胃,温暖着他的身,更温暖着他的心时,便让他如获至宝般捧在了手心里,藏在了心尖上。 “恭迎皇上!”同样准时候在大门口的苏眉笙一见到从龙辇上下来的段景焕,马上屈膝行礼道。 此时的苏眉笙如同前几日一样,每到这时便已换下了妃子的行头,穿上了居家的常服。由此,她的身上没有了妃子的气派,却多了一份小女人的温婉和柔顺。 段景焕走到她面前,牵起了她的柔荑,并微微低头俯视着她的绝世倾容。 不知何时,他渐渐养成了这样一个总是喜欢牵着她的手,静静的看看她的习惯。 “皇上,您饿了吗?”脱去了花盆底鞋的苏眉笙要比他整整矮上一个头,于是乎,她就只能仰起头的对视着他的目光。 一丝笑意出现在了他的嘴角,他喜欢听这种不带任何目的,不带任何心机,不参任何虚假的真挚的关心话语。 “饿了。有何好吃的?” “臣妾今晚又做了肘子。” “嗯?”段景焕微微皱了皱眉头,“昨晚不是才吃过吗?” “昨晚是臣妾的错,没有做好,今晚臣妾很用心很用心的做了一份酱肘子,而且臣妾还特意尝了尝,这一尝之下就……” “一尝之下就忍不住的咬了一口?” 苏眉笙难为情的点着头,她也不想啊,谁让她吃货的天性这么无法控制,才会丢脸的咬了那么一口……眼看就已近黄昏,想要重做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被发现之前,不打自招了。 “你这样一说,反而让朕忍不住的想要尝尝是何美味,让你这位大厨都禁不住诱惑了。”段景焕的眸中并无责备之意,苏眉笙的这种天性使然,却是他最为喜欢的优点。 “皇上不怪罪臣妾?” 段景焕摇摇头,牵着她进入了行宫内:“除了酱肘子还有何菜?” “还有……” 夜幕中,逐渐远去一双伉俪的背影。 …… 翌日,当苏眉笙早早的睁开双眼时,她终于在清晨见到了还在熟睡的段景焕。 睡着了的段景焕没有睁开那双洞察和震慑人心的墨眸时,整个人都显现出了少有的平易近人,而没有了浑身霸气的他,就是一个十足十的翩翩俊公子。 这样面对面的看着看着,苏眉笙忽然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脸……毕竟,在他醒着时,谁也不敢去摸高高在上的皇上。 可也就在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已然被他抱在了怀里。 难道这几日的她都是被他这样抱着睡的吗?可明明在自己睡着前都是侧卧的看着他,并没有被他抱着。 心生疑云的苏眉笙没有发现那双震慑人心的墨眸正悄然睁开,定定的看着思绪游走的她。 “在朕怀里也敢想别的事?” 带着慵懒而磁性的声音在苏眉笙的耳边响了起来,随即便是喷洒在她脸上的阵阵清热气息。 苏眉笙一怔,秋目微转,对上了那双正盯着她的墨眸。想起自己此刻就在他怀里,甚至她还感受到了他的体热和肌肤。顿时,脸颊一红,羞涩的垂下了眼帘。 一根修长的手指撑起她的下巴,慢慢抬起她的头,在她还没来得及抬起眼帘时,一抹温暖覆盖住了她的唇。 他很温柔,很轻柔,像怕弄疼了她似的,他的唇轻轻摩、擦着她的唇瓣。 被这样温柔以待的苏眉笙没有了紧张,没有了拘谨,也没有了害怕,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一步一步带动,学着他的动作,慢慢回馈着自己的反应。 内心一喜的段景焕不断深入他的吻,他想要的更多,更多…… 温柔的吻逐渐变为了旖旎…… 当苏眉笙再次醒来时,已是日高三丈了。转头一看,段景焕已不再身侧。 想起清晨发生的那一幕,她顿觉羞涩不已,可内心却有着满满的殷实,不似第一次之后那般的惊慌和恐惧。 她也首次感受到了他的温柔、他的缠绵,以及这种事的愉悦。 此刻她仅仅只是回想一下,都觉得心生摇曳。 就像被人发现了内心秘密似的,她立刻害臊的将头藏进了被窝里。 可被子里残留着他的气息越发刺激着她的感官,令她的心猛跳不已,她不得不又将头探出被子,以躲避他那令人窒息的气息。 为了缓解身上的燥、热,她伸出了双臂,以贪图被子外的凉爽。 谁想,两节如莲藕般白嫩的手肘臂上印着七七八八的齿印。 “啊!”一声轻呼后,她忙将手臂缩回了被子里,并拉高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脖子,她知道脖子上一定还有这样的印记,因他那时特别喜欢啃、咬她的脖子。 “娘娘,您醒了。”锦儿适时推开了寝房的门。 杏花也已站在了门外。 苏眉笙越发捏紧了遮住脖子的被子:“今日,本宫自己穿衣裳,你们都出去。”此刻她可是身不着寸缕,真是羞死人了。 “娘娘?”锦儿不明所以的看着将自己全部包裹在被子里的主子,担心道,“是不是身子骨有不适?” “不,不是,你们先出去。”无法解释,又带有一种做贼般心虚的苏眉笙急得差点直冒汗。 “是!”锦儿只得带着杏花关上了房门。 见门已关严实了,苏眉笙左瞧右看的找到了自己的衣裳,连忙畏畏缩缩的穿了起来。 待穿上了衣裳,她才完全踏实下来,下了床后,轻咳一声以便掩饰自己的心慌:“进来吧。” 锦儿和杏花才又再次打开了门,见一身亵衣的苏眉笙已下了床,锦儿不禁好奇的问道:“娘娘,您没穿衣裳?” 闻言,苏眉笙猛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见衣裳在自己身上完好的穿着,才松了一口气:“本宫不是已穿好了衣裳吗?” “原来娘娘是指穿亵衣……难道方才没有穿……”刚说到这里的杏花顿时醒悟过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娘娘方才没穿衣裳?那岂不是光着身子的?那就代表着…… 一瞬间,锦儿明白过来了,苏眉笙也明白过来了。 原来,苏眉笙所说的穿衣裳是指穿亵衣,而锦儿所说的穿衣裳是指的穿正服。两人的思想走岔了。 于此同时,苏眉笙一心想要遮掩的事情,却被她这一身亵衣给出卖了。她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全都是心慌这个东西惹的祸。 顿时,苏眉笙的脸犹如火烧般又红又烫,无措的抓着亵衣的衣摆揉搓着。 “娘娘!”锦儿惊喜的走到苏眉笙面前,“这是喜事啊,多少嫔妃盼都盼不到,您这夜夜能侍寝,岂不羡煞旁人,有何害羞的?” “对对对,锦儿说的没错,娘娘您该高兴才是,更应该高调的让其他嫔妃也知道皇上是有多宠爱你……”杏花帮腔道。 在锦儿和杏花一唱一和的安慰下,苏眉笙才渐渐平复了心慌,这种在她看来就是一件极其私密的事,在宫中却成为了众所周知,且还能拿出来炫耀的事。完全颠覆了她的观念。 “娘娘,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热水沐浴。”不待苏眉笙吩咐,杏花自动自觉的出了寝房。 锦儿看着苏眉笙,眉眼带笑道:“娘娘今日最好不要出行宫了,以免招惹嫉妒。” “这是为何?” 锦儿牵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一见到镜子里的自己,苏眉笙顿时明白了。即便她已穿好了亵衣,可露在衣襟外凝脂般的肌肤上那些还没消退的齿痕就显得无比的醒目。 她紧忙用手捂住脖子,红着脸道:“这可如何是好?昨日可是答应环儿今日给她送奖赏的。” 孩子的心性很单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答应了的没做到,就会记恨一辈子。 可带着这些齿印又如何出得了门? 要她向其他嫔妃那样将这样的事拿来显摆,她决计做不到。 “娘娘,兴许到了日仄,这些印记就会慢慢消退了,无须担心。”锦儿安慰道。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这一整个日升,苏眉笙一直都不敢出行宫,在院子里与锦儿和杏花一同摆弄着刺绣。 “你是哪个宫的?为何擅闯景宁宫?”小红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苏眉笙三人一起看向了门口,只见小红正拦着一名太监不让进。 “发生了何事?”苏眉笙问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洗心革面 第一百六十五章洗心革面 “曦妃娘娘,奴才求见!”太监隔着小红,提高了音量的喊道。 “小红,让他进来吧。”苏眉笙道。 有了主子的发话,小红这才放了太监进来。 太监一路小跑的进了行宫,在苏眉笙跟前“扑通”跪了下来:“小的是司计专门给各宫送柴炭的太监来福,昨日给离心冷宫送柴火时,陆卿云特意托奴才来找曦妃娘娘。” 陆卿云? 苏眉笙放下手中的女红,问道:“她托你找本宫有何事?” “她说想见您一面。” “大胆!”一听这话,锦儿就来气,“她凭什么说见就见?还以为自己是皇贵妃吗?”想起陆卿云以往的种种,锦儿是恨的牙痒痒。 如今,早已今非昔比,往日的皇贵妃已成为了阶下囚,而昔日的宫女却已成为了身份尊贵的妃子。 时至今日,阶下囚还想对她们呼来喝去? 来福吓的浑身一抖,连忙磕头:“求曦妃娘娘息怒,奴才只是个带话的,话已带到,奴才告退。” “且慢!”苏眉笙唤住了正要起身的来福。 “娘娘有何吩咐?” “她可有说为何要见本宫?” “这个奴才就不知了,当时整个冷宫里就只见到她一人,连个婢女都没有,奴才看着怪可怜的,就帮了她这个忙。” “锦儿,给来福赏些碎银。”苏眉笙道。 锦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一块碎银扔给了来福。 “谢娘娘,谢娘娘!”来福拿着碎银急忙出了景宁宫。 暗思片刻后,苏眉笙道:“杏花,去拿些纱带来。” “娘娘,您要纱带作甚?”杏花不解的问道,纱带只有在受伤时为了缠住伤口时才会用上的东西,这平白无故的,自家娘娘要这物何用? “本宫要前往离心冷宫一趟,自然就需要将颈项上的齿痕遮一遮。”苏眉笙说着,轻抚上了自己的脖子,这些印痕真是一种尴尬的存在。 “娘娘,您真要去见她?”锦儿不高兴的嘟着嘴。 “娘娘……”杏花也是一脸的不赞同,这次入宫后,知道了与礼仪司有关的所有前因后果之后,她对被打入冷宫的陆卿云,如同锦儿一样对其恨之入骨。 若不是陆卿云,又怎么会出来一个誊嬷嬷?若没有誊嬷嬷,又怎会有她刺伤苏眉笙一事?没有刺伤这一事的发生,又怎会有她装疯才能逃过一死的这次劫难?所有的一切源头,都是因为陆卿云。 看着两张忿忿不平的脸,苏眉笙无奈的笑了:“看看你们,真丑!” 两人同时摸向了自己的脸,锦儿问道:“哪里丑了?” “心丑!” 两人听不明白。 “陆卿云就是因为善嫉,才会有了如今的下场。因而,她的心是丑的。你们因为心怀仇恨,才会显露在了脸上,使得你们面目狰狞,变丑了。” 锦儿和杏花面面相相视,皆都看到了对方因为忿恨而目中带赤,脸色发僵。 “确实很丑。”锦儿小声道。 杏花也有同感。 “你们随本宫一同去离心冷宫吗?”苏眉笙有意问道。 她的话一出口,立刻引来了锦儿和杏花两人鸡啄米似的点头:“去,娘娘去哪儿,奴婢们就去哪儿。” “不恨陆卿云了?”苏眉笙打趣道。 两人脸上一窘,低头闷笑了起来。 “好了,快去拿我要的东西。”苏眉笙说着站了起来。 “娘娘不好好打扮打扮?”锦儿问道。 苏眉笙低头看了一眼今日依旧简素的着装,摇了摇头。 在衣着上比高低吗? 没有这个必要。 她苏眉笙已经赢了陆卿云。 …… 离心冷宫。 当苏眉笙再次站在离心冷宫门外,仰头看着那块在历经风雨后早已没有了颜色的匾额时,内心唏嘘不已。 后宫嫔妃一代换一代,就连阴冷凄凉的冷宫也没有停歇,同样一代换着一代。 锦儿推开了冷宫的大门。 随着木门的打开,刺耳的嘎吱声也同时响起。 苏眉笙带着锦儿和杏花走进了这座紫禁城里最偏僻,也是最封闭的冷宫。 萧瑟的院子里正静静的站着一个人。 “陆卿云,别来无恙?”苏眉笙走近了这个人。 听到苏眉笙的声音,陆卿云并不意外,在她转身看向苏眉笙时,脸上很是平静:“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此时的陆卿云一身素衣,素发,素容,就连眼神都是素淡的,没有丝毫的波动,如今的她就像洗去一身铅华后,返璞归真的清素之人。与之前那风情万种,吃醋争宠的陆卿云判若两人。 苏眉笙淡淡笑了笑:“我只是奇怪,你最想见的应该是香妃,而不是我才对。” “从我被打入冷宫后,有两个人来见过我。”陆卿云道。 “两个人?”苏眉笙想了想,“香妃?” 陆卿云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会是谁? “难道是嘉贵妃?”苏眉笙猜测道。 陆卿云的眼神微微一亮:“难怪我会败给你!果真心思灵敏。” 对于陆卿云的夸奖,苏眉笙只是淡然而笑:“能与你陆卿云有瓜葛的不外乎就这两个人。香妃来此定是一番讥讽嘲笑,而嘉贵妃来此,是想从你这里获得一些有关香妃的事情,香妃对贵妃之位势在必得,就让嘉贵妃有了危机感。若是让香妃坐上了贵妃之位,那么离皇贵妃之位也就不远了,因此,嘉贵妃一定会暗中百般阻扰。” 陆卿云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样的笑容让苏眉笙知道自己都说对了。 “唯独你没有来过。”陆卿云道。 “我没有所求,自然就不会来找你。”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出手对付你。”此时此刻,对于败在苏眉笙手里的陆卿云算是输得心服口服。 苏眉笙不赞同的摇摇头:“以你那时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心性,即便知道我是无害的,你也不会放过我,只因我的容貌让你没有了安全感。” “原来你如此了解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可了解香妃?” 苏眉笙看着陆卿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似乎拒绝了香妃的再次邀请?” 苏眉笙点了点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当日与她联手对付你,只因你不折手段的在对付我身边的人,若是香妃也敢如此做,她将会是第二个你。”她的语气平和,气势无害,却令人不敢小觑。 对这句话旁人或许会有质疑,但陆卿云绝对相信。 “香妃比我狡猾多了,也比我心狠多了,你想扳倒她,不会那么容易。”陆卿云提醒道。 “多谢提醒,我与她暂时井水不犯河水。”苏眉笙不相信香妃会永远这样与她保持不敌不友的关系,只能是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陆卿云欣赏的看着苏眉笙,只有到了心境平静下来后,才会真正的看清一切,如今的她才真切的看清了苏眉笙是个怎样的人:苏眉笙聪明、内敛、沉稳、更重要的是知足。 对视着陆卿云的目光,苏眉笙反问道:“现下,你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封号,没有地位,连陆家也没了,为何你还能如此平静?” 在此之前,苏眉笙虽没见过被打入冷宫的人,但多少都听说过,那些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的人不是心灰意冷,就是歇斯底里,像陆卿云这样平静的人,却属少见。 “死很容易,活着更难。既然我做错了事,伤害了那么多人,就该赎罪。我在用我的活着来赎罪。”陆卿云平静的说道。 苏眉笙这才发现她的手里在不断拨动着一串极为普通的木质佛珠串。 “可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苏眉笙问道,在来福说陆卿云想见她一面时,她就知道陆卿云一定有事相求。 “跟随了我许多年的贴身宫女珍珠失踪了,我无法踏出冷宫,想请你帮忙找找她。她再有几年就能出宫了,本想在她出宫之时送她一份体面的嫁妆,而今……”陆卿云顿了顿,“而今,我希望她能有命活着出宫。” 陆卿云自知树敌太多,风光时无人敢动,现下落马了,那些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的人自然就会想尽办法的对她或是对她身旁的人下手。 苏眉笙听懂了:“有怀疑的人吗?” “香妃!”陆卿云拨弄了一会佛珠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她一直派人监视着离心冷宫,自然也就知道嘉贵妃来找过我,她若想知道我与嘉贵妃究竟说了什么,找珍珠就是最好的途径。” “你是担心,若珍珠不肯说,她为了防止珍珠泄露她的事,而杀了珍珠?” 陆卿云点点头,这正是她的顾虑。 “为何不找嘉贵妃帮忙?”苏眉笙明知故问道。 陆卿云看向她:“你应该早已知道答案了。” 苏眉笙哑然的抿嘴而笑,她是知道答案。 嘉贵妃就不是个能信任的人,一个明哲保身,见死不救的人,又怎么会热心肠的去帮人?不过是个一切以自己的利益为上的墙头草而已。 “你的忙,我帮了。”苏眉笙道。 “多谢!”陆卿云说着就要屈膝下跪。 却被苏眉笙给扶住了:“为了保住你的安全,请原谅我的无礼了。” 在陆卿云还没有听明白时,苏眉笙对着锦儿和杏花下了一道命令:“砸!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锦儿和杏花先是一愣,随即领会过来,便不客气的冲进屋子里,抱出一堆碗碟,在院子里“乒乒乓乓”的砸了个粉碎。 见到这一幕的陆卿云先是一愕,之后反应了过来,感激道:“还是你想的周全。” 苏眉笙此举,无非是做给香妃的人看的,若是苏眉笙此次前来冷宫说完话就走,香妃定会怀疑苏眉笙有何目的,为了防止陆卿云与苏眉笙连成一气,香妃定会对陆卿云下毒手,以绝后患。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半途遇驾 第一百六十六章半途遇驾 若苏眉笙与陆卿云闹得不欢而散,从此决裂的老死不相往来,香妃反而放心了。 苏眉笙便用了这一计怒砸冷宫,来保住陆卿云的性命。 碗碟都砸完之后,整个院子里都是餐碟碎片,狼藉一片。 苏眉笙将一个鼓囊囊的锦袋放进了陆卿云的手里后,便转身离开了冷宫。 目送苏眉笙离开后,陆卿云才缓缓打开锦袋,锦袋里是满满一袋子的碎银。 “苏眉笙,你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陆卿云喃喃自语。 身处冷宫的人用碎银最合适,若是用银锭,反而太过招摇,惹人嫌疑。苏眉笙连这样的细节都想到了,陆卿云又怎会不佩服? 出了冷宫大门,锦儿一脸的怒火,大声骂道:“还以为自己是皇贵妃呢?都已经被打入了冷宫,还在摆皇贵妃的架子,什么东西!” “锦儿姐,别生气,我们这回砸了她的冷宫,也算是解气了。”杏花大声附和道。 而苏眉笙则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疾步而行。 直至走远了,拐了几道弯,三人才停下了脚步,你看我,我看你,顿时捧腹大笑起来。 “嘉贵妃的翟舆到,闲杂人等一律避开。” 正在大笑的三人忙收了笑声,低垂着头,靠墙而立,等待着翟舆的过去。 如今,整个后宫除了皇太后,就属嘉贵妃最大,自然她的翟舆排场也就今非昔比。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走在红墙之内。 在即将要越过苏眉笙时,一声清脆的“停!”,整队翟舆都停了下来。 “曦妃?” 听到点名,苏眉笙忙走上前,弯腰屈膝道:“见过贵妃娘娘,正是臣妾!” “抬起头来。” 苏眉笙缓缓抬头,看向了翟舆上坐着的嘉贵妃。 四目相对,皆都在打量着对方。 嘉贵妃,长相圆润,眉庭宽阔,一双眼睛透露着谨慎,一看就是一个处事圆滑老道之人。 而当嘉贵妃见到苏眉笙时,神色忍不住的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友善道:“曦妃果真闻名不如一见,难怪皇上会如此宠爱。”心里却在骂道:真是长得一副狐狸精相,还不是凭着这股子骚、劲献媚得逞才坐上了妃位。 “臣妾愧不敢当。”苏眉笙谦虚道。 嘉贵妃瞄了一眼她身后的锦儿和杏花:“身为大庆妃子,言行举止都要有主子的风范,外出岂可与婢女徒步同行?” “是,贵妃娘娘教训的是。”苏眉笙主动认着错。 再一瞄苏眉笙一身简素的装扮,嘉贵妃露出了不悦:“大庆乃盛世王朝,百姓富足,宫廷内外安富尊荣,你这般素朴反而有损皇室颜面……” 这时,老远就响起了李德海的声音:“龙辇驾到,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正在训话的嘉贵妃忙从翟舆上下来,由于下来的过于急切,一直脚绊在了翟舆边缘,一个趔趄直往前冲,冲劲太大,连伺服着她的婢女都没能抓稳她。 眼看就要摔个五体投地,苏眉笙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险险拉住了她,才让她躲过了这一摔。 可也就是苏眉笙这样的一拉,只听“嘶”的一声,嘉贵妃的一只衣袖由此被撕裂,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亵衣。 堂堂后宫的贵妃就这样成为了穿着一件破衣裳站在路旁,迎接着皇上的路过。 龙辇徐徐经过,当坐在龙辇上的段景焕一眼瞟见苏眉笙脖子上缠绕着的纱带时,心里一紧,猛喝一声:“停!” 龙辇还未停稳,段景焕一个跃步,从龙辇上跃下,稳稳落到了地面。 只因嘉贵妃和她的宫女木灵都站在了最前面,因而段景焕的落下就正好落在了嘉贵妃的面前。 嘉贵妃顿时面露喜色,忙弯腰屈膝:“臣妾叩见皇上!” 一心都系在苏眉笙身上的段景焕伸手一把将嘉贵妃推开,走到了低着头的苏眉笙面前,沉声道:“你的颈项为何受伤?” 乍然听到这个问题,苏眉笙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脖子不是好好嘛,没受伤啊! 等不及她的回答,段景焕直接用手摸上了她的脖子,想查看她的伤势。他的手很轻很轻,唯恐弄疼了她似的。 直到这时,苏眉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他摸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臣妾的颈项并没有受伤,而是……”这里这么多人,后面的话让她如何说的出口? “而是什么?”段景焕的墨眸闪动着锐利的光芒。 “皇上,能不说吗?”憋红着脸的苏眉笙实在说不出口。 “说!”段景焕的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苏眉笙只得将围在脖子上的纱带往下拉了拉,露出脖子上的齿痕。她不好意思说,就只能给他看了。 段景焕凑近一看,霍然明了了她那些话里的意思,绷紧的心也随之放松,看着那些齿痕,再看着她憋红的小脸,顿觉煞是有趣,邪邪一笑:“就为这个你缠上了纱带?” “皇上,这,这多丢人呐……”苏眉笙红着脸的小声说着,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那些齿痕,加上她的娇声细语,段景焕突然有些心猿意马,清晨的一幕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若不是此情此景不对,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也不知为何,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连她的气息,气味都总是能在无意之间撩拨起他最原始的情浴。 “朕留下的印记,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你倒是嫌丢人了?” 苏眉笙害羞的低着头,不敢接话。 两人近距离的轻声细语,并且手握着手的场景,看在被推到了一旁的嘉贵妃眼里,那就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恩爱画面。 嘉贵妃恨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明明皇上先落在我的面前,偏生被这个狐狸精给抢走了。难怪她要先撕破我的衣裳,就为了让皇上嫌弃我……此仇不报,我就不叫祝静怡。 越看两人的亲热,她越是怒火中烧:哼,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想到这里,她开口了:“皇上!” 被人打扰了这难得的片刻温情,段景焕不爽的皱了皱眉,微微转目,看了一眼嘉贵妃。 “您日夜劳心政务,龙体消瘦了不少,臣妾看着心疼不已,正想熬些参汤给您送去,可您这几日都在景宁宫,臣妾又不好打扰……” “明知不方便打扰,又何须说出这番话?”段景焕毫不留情的质问道。 神情僵了僵,嘉贵妃忙认错道:“是,是臣妾的错。”原本想要破坏掉苏眉笙对皇上的勾、引,没想到反而将自己给逼进死胡同,将死了。 “身为大庆朝的贵妃,衣不遮体,成个体统?”段景焕的语气和眼眸中都有着无比的嫌弃,“退下!” 嘉贵妃忙用手遮住撕破的衣袖:“皇上息怒,臣妾这就告退。” 感受到他的嫌弃,嘉贵妃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狠狠瞪了苏眉笙一眼后,在木灵的伺服下,跟着翟舆的退伍,徒步而行。 宫中有规矩,但凡嫔妃,只要见着皇上和皇上的龙辇,都需下轿,等待龙辇过去才能再上轿。在皇上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都不得坐轿离开,只能徒步行走。 今日,嘉贵妃就正好遇上了这一条红墙内的路程都在段景焕的视线范围内,她要离开就只能步行。 看着嘉贵妃的背影,锦儿和杏花两人直接捂着肚子的暗自笑翻了。 刚才不是还训话不得与婢女同行吗?那她嘉贵妃此刻不仅与婢女同行,还与轿夫同行了。 “皇上,臣妾无碍,您去忙吧。若是被其他嫔妃知道了,又该说是臣妾蛊惑圣心,以致荒废朝政。”苏眉笙一边说着一边拉高了纱带,将那些印痕遮得严严实实。 “你要去何处?” “臣妾想去咸岫宫看看娴妃和环儿。” 一丝意外闪过他的墨眸:“为何对她们感兴趣?” “臣妾也说不清,第一次见到她们时,臣妾便觉得很是亲切,就像自己的亲人似的,臣妾还给环儿准备了小物品,正要送去呢。” 段景焕满意的点点头:“晚上……” 还未等段景焕说完,苏眉笙本就还未完全消退绯红的脸颊上再次一红,慌忙说了句:“臣妾告退!”便像逃命似的头也不回的直往前奔。 段景焕看着苏眉笙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朕不过是想说晚上陪朕一起用膳,为何脸红了?” ……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双腿有些发僵了,苏眉笙才停了下来。 “娘娘,您为何走的如此快?”锦儿和杏花两人追的直喘粗气。 苏眉笙白了两人一眼,再不逃,她又该害羞死了。 待两人都逐渐平了气息,三人才又开始继续朝咸岫宫走去。 “娘娘,这回皇上无意间可是替您出可口恶气。”锦儿开心的说道。 “就是,那贵妃娘娘一来就训人,结果不仅衣裳坏了,而且有翟舆还不能坐……”一想起嘉贵妃那副倒霉样,杏花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走在前面的苏眉笙停下了脚步,转头反问道:“你们真以为皇上只是无意间做的吗?” “难道不是?”杏花问道。 “我觉得皇上似乎并不喜欢嘉贵妃。”这是苏眉笙的第一感觉。 她虽接触后宫嫔妃不多,但却从未见段景焕对哪位嫔妃有如此厌弃的表情,即便是不爱,也会相敬如宾,以礼相待,喜怒都不会表露在脸上。可唯独对这位嘉贵妃,他毫不遮掩嫌弃之态。 第一百六十七章 布绣面具 第一百六十七章布绣面具 不过,仅就苏眉笙与嘉贵妃的这一次接触,确实发现这位身为后宫最高品级的贵妃不讨喜。 之前嘉贵妃对她的训话,无非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只是这个下马威做的太明显,丝毫没有身为贵妃该有的水准。 至于为何连段景焕也不喜欢嘉贵妃,苏眉笙就不得而知。 “此事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不去琢磨了。”苏眉笙继续迈步走着,脑海里却在想着珍珠的事。 半晌,苏眉笙唤了句:“锦儿!” “奴婢在!” “可有法子不让皇上今晚来景宁宫?” “啊?”锦儿一脸惊诧,“这是为何?” “今晚我们去夜探禧贞宫,找找珍珠。”珍珠的失踪,苏眉笙也觉得香妃的嫌疑最大。 “娘娘,您如今可是大庆妃子,不再是宫女了,不可再如此任性妄为了。”锦儿心急的劝道,生怕苏眉笙行差踏错丢了封号。 顿时,苏眉笙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无赖之相:“曦妃是这一身衣裳,我若脱了这身衣裳,就还是我苏眉笙。” “娘娘……”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苏眉笙目光一扫锦儿和杏花,“你们赶紧想法子,如何让皇上一见我就避之不及,这样我们才能晚上行动。” 了解苏眉笙脾性的锦儿也只得放弃劝说,与杏花一起想起了办法。 “腹泻?”杏花道。 苏眉笙摇摇头,腹泻引来的只怕是段景焕的更加关注。 “装伤寒?”锦儿道。 苏眉笙还是摇摇头。 在两人轮番说出一系列头疼脑热的主意后,苏眉笙都觉得太轻了,分量不够。 突然,她心上一计:“你们还记得礼仪司之前的那三个老妖婆身上的‘麻疹’吗?” “娘娘想用那一招?”锦儿吃惊不小,那可是一招狠招。 苏眉笙点点头:“要用就用猛药,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的人退避三舍,不敢接近景宁宫,我们才好行动。” “会不会太过了?万一日后连皇上都不来了,岂不是适得其反?”杏花不放心的说道。 “对啊,其他人是不敢接近景宁宫了,可连皇上也不敢了呀,您目前正值受宠之时,若为了旁人断了自己的前程,多不划算。”锦儿不同意的直摇头。 在这后宫之中想要千日红? 苏眉笙从不奢望。 圣宠是后宫所有女人都祈盼的,可在一条人命面前,苏眉笙就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后者。她早已做好圣宠之后的被冷落,只不过她将这个被冷落提前了罢了。 “我意已决。”苏眉笙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杏花,你回景宁宫给我做一份萝卜炒木耳的‘麻疹’膳,待我从咸岫宫回来就吃。算算时辰,到傍晚时分应该就会发作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品尝这份特殊的膳食。 “是!”杏花没精打采的应道。 交代完后,苏眉笙这才又迈步朝咸岫宫走去,见锦儿站着没动,一伸手拉她就走:“还愣着作甚,走吧。” “眉笙,你再好好想想办法,一定会有更好的法子的。”被拖着走的锦儿不放弃的继续劝说。 “这是最快最见效的法子了……” …… 当两人刚一进咸岫宫,立马就听到了带着惊喜的稚嫩童音:“眉儿,眉儿,你可来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个小身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苏眉笙一弯腰将小身影给抱了起来:“环儿一直在等眉儿?” “嗯!”段琪环猛点着小脑袋,一双大眼睛闪扑闪的,可爱至极。 小家伙的心思,苏眉笙焉能不知?小家伙哪是在等她,而是在等她带来的东西。 “眉儿出来的急,忘了给环儿带奖赏之物了……” 段琪环的小脸顿时僵住了,嘴角瘪了瘪,大眼睛里慢慢聚集了泪水,小嘴也嘟了起来,完全就是一副上当后受了委屈的表情。 亲眼看着她小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在变化的苏眉笙强忍着不敢笑出声,故作歉意道:“环儿是不是生眉儿的气了?” 垂下眼睛的段琪环不停抠着小手指,小嘴还在瘪着,小身板在不停轻微抽噎。 眼看着她就要哭出来了,苏眉笙心里一软,连忙哄道:“环儿莫哭,看眉儿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拿出一物在她眼前晃着。 段琪环抬了抬眼皮,奶声奶气问:“是何物?” “环儿不想打开来看看?”苏眉笙引诱着。 苏眉笙的话同时也引起了锦儿的好奇,凑过来一起看着苏眉笙手中的物件。 物件呈灰白色,折叠呈半圆形,还系着两根带子,仅就这样的形状根本无法看出来是什么。 段琪环用小手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个刺绣出来的布面具。 面具很简单,同样是灰白色的底色,只是在眼眶部分用黑色的绣线宽宽的绣黑了眼眶部分,使得眼眶又黑又粗。咧开的大嘴用红色的绣线绣成了“血盆大口”,在上唇部分还特意加上了两只同样是布做出来的尖尖的“獠牙”。 这个布面具看上去虽不恐怖,倒也有个七分像灰面獠牙的感觉。 段琪环看着这样丑陋的面具,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喜欢。 “环儿可知这面具的来历?”苏眉笙问道。 段琪环摇晃着小脑袋。 “来,眉儿今日给你好好说说这个面具的来由。”苏眉笙抱着她来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了说故事。 就连锦儿也竖起了耳朵,站在一旁仔细听着。 “话说,在北齐时,神武帝高欢之孙,也就是文襄帝高澄的第四个儿子高长恭,只因生母地位卑微,不受重视,因此他的仕途也就很是坎坷,直到他的弟弟即位后,才封了他为兰陵王。 而他又因貌柔心壮,音容兼美,是当时的美男之一,所以每次出战时,在战场上都会被人轻视,不将他放在眼里。他为了震慑对手,就特意做了这样一个面目狰狞的面具,一出战就戴着这个面具,没想到反而屡立奇功,出战必胜……” “兰陵王!”段琪环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再次拿起手里的面具看着,大眼里闪动着明亮的彩光。 “没想到这么丑的面具还有这样的典故。”锦儿的脑海里不断想象着兰陵王的音容相貌。 “不丑,一点也不丑。”一听说是丑面具,段琪环就不高兴了,瞪着锦儿,气势汹汹道:“环儿喜欢它,不许说它丑。” 被小格格这样怒瞪着的锦儿只得连忙点头:“是奴婢说错了话,这个面具很漂亮。” 段琪环这才转怒为喜:“眉儿,环儿要戴着它。” “好,眉儿给你戴上。”苏眉笙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小女孩都会喜欢长得俊美的大英雄,她才会选择送这个面具给她。 戴上面具后的段琪环不断转动着小脑袋:“眉儿,好不好看?” “好看,真好看!”苏眉笙对着那张灰面獠牙的面具违心的说道。 “等环儿日后长大了,一定要嫁给像兰陵王这样的大英雄。”戴着面具的段琪环蹦蹦跳跳的玩耍去了。 “诸不知,这位兰陵王后因功高盖主,招致北齐后主高纬的记恨而被赐死,死时才三十三岁。”不知何时,娴妃被秋菊推着过来了。 苏眉笙忙站了起来:“姐姐,这就叫天妒英才,只能说是北齐没有福分留住这位盖世英雄。” 娴妃面带微笑的看着苏眉笙:“辛苦了,为了环儿如此费心。” 身为皇室的格格,自然是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想要讨段琪环的欢心,光靠现有的小物件反而起不了作用。这个布面具虽不值钱,却需要花费心思才能想得出来,这样的礼物就比那些金银玉器更有意义了。 “只要姐姐不嫌妹妹吵闹,妹妹就开心。”苏眉笙再次坐下后,将刚端来的茶盏放在了娴妃的面前。 “妹妹多想了。”端起茶盏的娴妃瞧见了她脖子上的纱带,神色微变,“妹妹的颈项……” 呃! 今日的苏眉笙最怕的就是被人提起脖子之事,本想用纱带遮住,谁想反而加倍的引起了人的注意。 “没,没事,只是睡觉时扭到了。”苏眉笙心虚的躲闪着娴妃的目光。 毕竟是过来人,娴妃瞬间就明白了,用丝帕掩嘴轻笑道:“原来如此!” 这四个字让苏眉笙往左了想也行,往右了想也行。因而,她直接装糊涂混过去。 “姐姐今日的神色比昨日好多了。”苏眉笙眼尖的发现了娴妃的不同。 今日的娴妃脸色即使依旧苍白,眼神已不再忧郁,精神头也好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 “托妹妹的福,昨日你们的到来打开了姐姐沉积已久的心结,想通了不少的事。”本就温婉动人的娴妃此时越发的散发出了婉静的气质。 昨日段景焕的到来,仅仅几句话就如同一股温泉浇灌着她这朵枯萎黯然的花朵,有了心田的滋润,今日便绽放出了原本的鲜艳明媚。加之,苏眉笙的出现,让在宫中倍感孤立无援的她有了一丝宛如亲情般的期盼,心境的不同就会带来外貌的改变。 见到娴妃的改变,苏眉笙自是高兴不已:“日后妹妹就常来陪陪姐姐。” “多谢妹妹了。”恬静的娴妃眼中有着欣喜。 苏眉笙的目光落在了娴妃的双腿上后,蹲下来轻轻捏了捏:“太医可有说姐姐的腿该如何医治?”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贴身大宫女秋菊脸色一变,那双无法站立的腿是娴妃的禁忌,在咸岫宫内谁也不敢提,就连小格格段琪环也不敢说起。 “不用去管它了,已过一年之久,毫无起色,理应无法再恢复了。”娴妃说的极其平静。 娴妃的平静,出乎了秋菊的意料,从火灾发生后她第一次见自家主子没有发火或伤心。 谁能想到这一年来,这双腿就是娴妃心中的一根刺,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就会心中怨恨的不断捶打着这双看似正常实则已废了的不争气的腿。直至昨日,心中的一切怨念都化为乌有,恨了一年的腿也不再影响她的任何情绪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疑似麻疹 第一百六十八章疑似麻疹 “可有感觉?”苏眉笙没有放弃手中的力道,轻轻在腿上不同的地方捏着。 毫无感觉的娴妃微笑着摇摇头:“是伤着了后背的腰部,才导致了双腿的瘫废,太医虽一直在给我开药方调理,但我知道,这双腿已经废了。” 苏眉笙缓缓停下了双手,秋目灵光闪动,站了起来:“姐姐莫气馁,待妹妹想想法子,说不定有朝一日,您还能站起来呢。” 笑容一直在娴妃的脸上不曾散去,不管能不能治好,仅有了苏眉笙这句话,她就足以欣慰了。 “有劳妹妹了。”娴妃不忍心拂逆苏眉笙的好意,才不反驳的应下了。 苏眉笙看了看天色,想起晚上的计划,便不再耽误:“姐姐,今日妹妹还有些事要做,就先行告退了。” “且慢!”娴妃转而对身旁的婢女道,“秋菊,去将红豆糕拿来。” “是!” 未几,秋菊捧着一个黑红色的木盒走了过来。 “这是我让厨子按照我家乡的配方做出来的红豆糕,妹妹拿去尝个鲜吧。”娴妃说道。 锦儿连忙接过了木盒。 “多谢姐姐了,若是妹妹喜爱上了这红豆糕,说不定就会经常来讨要了。”苏眉笙打趣道。 这话反而逗笑了娴妃:“我还怕你不爱吃,若真爱吃了,要多少我给你做多少。” “妹妹在此先谢过姐姐了。” “去吧。” “妹妹告辞!” 离开咸岫宫后,苏眉笙和锦儿急匆匆的赶回了景宁宫。 …… 养心殿。 “回皇上,曦妃娘娘今日无法前来侍午膳。”李德海毕恭毕敬的弯腰说道。 手中的朱笔顿了顿,段景焕的视线并没有离开龙案上的奏折:“为何?” “曦妃娘娘说身体有些抱恙,还请皇上恕罪。” 段景焕这才抬起眼眸:“可有找太医?” “曦妃娘娘说还能熬一熬,等实在熬不住了再找太医给瞧瞧。” “胡闹!”段景焕剑眉一蹙,眸中闪过一丝不快,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立刻宣太医去景宁宫。” “嗻!” 一个时辰后。 “太医如何说?” “回皇上,奴才派去的人回来说曦妃娘娘不让太医给看,将太医堵在了门外。” “噌!”段景焕站了起来:究竟是何病连太医都不让看?日升时见到她还好好的,为何晌午未到就病了? “摆驾景宁宫!” 这时,大殿外的太监禀报道:“皇上,晋王求见!” 刚要迈出龙案后的段景焕身形顿了顿后,复又坐了下来:“宣!” 一道略显清瘦的身影疾步踏入了大殿内,单膝下跪道:“微臣叩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段景逸站起来,抬头望向了龙案后的段景焕。 段景焕打量着几日不见,大病初愈后的段景逸:“清瘦多了。” 此时的段景逸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越发显得五官棱角分明,下巴尖尖。可气色如常,双目依旧炯炯有神。 “微臣已痊愈,再过几日便可完全恢复。”段景逸道。 “好!好!”看着这样的段景逸,段景焕深邃如渊的墨眸中精光微闪,无人能琢磨出他的想法。 “微臣今日觐见皇上,是听闻边关战事吃紧,子车将军的次子子车安邦连败三阵,微臣想请缨前往边关助战。” 段景焕露出一丝意外:“你想出战?” “是!请皇上应允!” “可你才刚初愈,并不适合长途跋涉。” “微臣已无碍,在前往的路途中便可逐渐恢复。” 段景焕沉思着,并没有马上答应。 “皇上,此事不宜延误。如今子车将军被调回京城,独留子车安邦在边关,他的资历尚欠,经验不足,暂时难当大任。况且边关时事瞬息万变,臣唯恐有变,才会提前进宫向皇上主动请缨。” 段景焕缓缓道:“朕可派子车将军速往边关。” “皇上,万万不可。”段景逸紧忙道:“现如今陆家余党还未完全肃清,子车将军一手办的此案,必定对其一干人等了如指掌。若是中途换了其他人接手此案,怕有遗漏,反而会留下后患。” 段景焕又陷入了沉思。 “皇上!” 片刻之后,段景焕看向了他:“你可知如今各宗室都在蠢蠢欲动,蓄势待发。朕一直在犹豫你去边关之事,就是在考量京城宗室势力之间的平衡。” “可是因私盐贩卖一案引起的余波?” 段景焕点了点头:“断了他们的财路,自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皇上可有决策?” 段景焕微微垂眸,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玉环:“若你此去边关,需速战速决,一旦时日久了,朝中宗室势力不均,定会有所变故。仅仅靠朝中大臣们抗衡,不是长久之计。” 宗室的权势总是比大臣的权势要大上许多,即便能抗衡的大臣再多,若是没有一定分量的嫡氏宗亲在,终归要差生一截,身为帝王的段景焕就会出现有力无法使的现象。因此,他还需借助段景逸的势力来抗衡其他宗室的力量。 “是,微臣领命!” “此去边关,可已有战略?” “微臣曾细细分析了边关的局势……” 两人的一番长谈,不知不觉聊至夜幕降临,方才停下。 “三日后,你便要出行,朕陪你饮一杯。” “微臣恭敬不如从命。” “来人,备晚膳!” “嗻!” …… 景宁宫。 “娘娘,痒不痒?”锦儿看着脸上已经长出红疹了的苏眉笙,担心的问道。 翘着二郎腿,半躺在贵妃椅上,美滋滋吃着红豆糕的苏眉笙反问道:“我脸上的红疹多不多?” “多,很多了。”锦儿忙点着头。 “拿镜子来,给我瞧瞧。” 待镜子到手后,苏眉笙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原本凝脂如玉的肌肤上长满了大小不一,还在发红发肿的小包疹,怎么看怎么瘆人。 为了达到吓退人的效果,苏眉笙可是狠命吃了一大盘萝卜炒木耳。 “嗯,不错,我就是要这样的效果……”说着,她忍不住抓了抓脸颊,“就是太痒了些。” “别挠,万一挠破了会留疤的。” 锦儿忙掏出药膏刚要给她涂上,被她头一偏给躲了过去:“不能涂药,一旦消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可,可您这样也太遭罪了。”锦儿看得直心疼。 “只要熬过今晚,明日就会消失了。” 锦儿无奈的叹了口气。 “外面的情况如何?杏花有没有拦住古太医?”苏眉笙问道。 “拦着呢,一直不让太医进屋,太医从日仄一直等到此时,皇命难违,没给你看出病来,他不敢离开。” 苏眉笙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现下我这满脸的包可以给太医看了,你一定要在一旁误导太医,只要太医疑似是麻疹,就一定会上报皇上,再下令隔离我们,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与说得口沫横飞的苏眉笙相比,锦儿则是一脸的忧愁,她不知道今晚过后,景宁宫会不会也就跟其他宫一样,成为了富丽堂皇的“冷宫”。 苏眉笙舔完了手指上的红豆糕末,便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斯斯文文的躺好了之后,道:“可以让古太医进来了。”说罢,如变脸似的,立马装出了一副痛苦的模样,咋一看去还真以为极其痛苦一般。 锦儿对着她仔细看了看,觉得没有破绽了,才放下轻薄的纱帘,转身出了侧屋,来到大堂打开大门,高声且急切的喊道:“杏花,赶紧找古太医啊,娘娘她……” 话音还未落,背着药箱的古太医就小跑了过来,忙问:“曦妃娘娘如何了?” “太医,您快进来看看吧。”锦儿哽咽道,还用力挤出了两滴眼泪,“我趁娘娘不注意,才开了门。娘娘说自己太丑了,不敢见人,也不准奴婢开门……” 一听这话,古太医越发不敢停留,大步进了主屋。 锦儿对守在门外的杏花眨了眨眼,示意:计划开始! 杏花默契的点点头,只等古太医看完病离开后之后,她就关门放狗。不,是关上景宁宫的大门。 即便是隔着薄纱,古太医还是能见到苏眉笙脸上的红疹,猛然一见之下,古太医的脸色顿时骤变。刚要掀开纱帘走近她,被她忽然的一声大叫给吓了一跳。 “太医,不要过来。” “娘娘,让微臣给您看看是何病,您先不要害怕……” “本宫这个……本宫不想传染给任何人,你们都走,走开……”苏眉笙的话锋一转,成为了一阵哭泣声。 这时,锦儿适时在太医身旁轻声道:“古太医,娘娘这只怕是……是……” “是何症状?”古太医问向了锦儿。 “娘娘满脸,满身都是红包,以奴婢看,很像是……麻疹……” 古太医浑身一震,瞪着一双老花眼,满脸惊恐:“什么?” “不如,让娘娘伸出一手给太医瞧瞧?”锦儿说道。 “好,好,娘娘,请伸出一只手来给微臣看看。”内心震骇的古太医有些慌了神,只有亲眼瞧见了,他才能确定下来是不是麻疹。 苏眉笙缓缓伸出一只手,洁白的手腕,甚至手背上都有着明显的斑斑红肿小包,古太医正待凑过去仔细察看时,洁白的手腕立马缩了回去。 “出去,你们都出去,本宫谁也不想见。”话还没说完,只听“哗啦!”一声,苏眉笙一把将几上的茶盏全都扫了下来,摔得粉碎。 见曦妃娘娘的情绪如此激动,古太医连惊带吓的被唬住了。 锦儿拉着神愣愣的古太医就往屋外走。 到了屋外,锦儿问道:“太医,您看娘娘身上这红疹是不是麻疹?” 古太医仔细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一幕,不太确定道:“确实很像。” 忍着笑的锦儿失声哭了出来:“太医,求求您,赶紧救救我家主子吧,求求您了……” 还未等古太医应下,紧接着就是杏花连哭带嚎,一阵噼里啪啦道:“太医,太医,求求您了,赶紧想想法子吧,我家主子好不容易才被晋封,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忽招这样的横祸,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啦……”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两种感情 第一百六十九章两种感情 而侧房内将耳朵贴在窗沿上听着屋外动静的苏眉笙差点笑出声来,不得不连忙捂着自己的嘴。 被两人这样一左一右的“大闹”,完全影响了古太医的思考,他应和道:“老夫尽力,尽力……”也不知道是他在走,还是被两个宫女推着走,就着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到了景宁宫的大门外。 “太医,为了防止麻疹传染出去,奴婢们不得不先关了宫门,待您下了药方,请派人送过来,奴婢在此多谢太医了。”锦儿的话刚一说完,杏花就“砰”的一关上了大门。 被关在门外的古太医一脸懵状的看着大门,在霍然想起苏眉笙手腕上的那些红疹时,顿时清醒了过来,急忙朝养心殿走去。 景宁宫内,在听到关上大门声后,苏眉笙顶着一脸的红疹一溜烟的下床来到屋外。 “娘娘,终于将太医打发走了。”锦儿和杏花同时松了一口气。 苏眉笙看了看时辰:“时辰还早,锦儿你去休息会,子时一过,我们就行动。” “是!” “娘娘,奴婢也想去。”杏花的脸上充满了好奇。 苏眉笙摇着头:“夜探行宫可不好玩,被发现了可是要挨板子的。”带上锦儿是始于上回她夜探重华宫寻找花袭人时的不得已为之。 “杏花,此事你就别参合了,我和娘娘出去后,你还需留守在宫内小心应付才是,不能让小红小翠发现我们的行踪。”理解苏眉笙心情的锦儿说道。 听到这里,杏花懂事的点了点头:“是,奴婢就守在宫内。” 于是,景宁宫内早早就熄了灯,沉浸在一片安静之中。安静的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麻疹这种令人惊恐万分的传染病引起的人心惶惶。 …… 可在皇宫专用的膳房内,却已不再平静。 “什么?麻疹?”霍然站起的段景焕脸色骤变,他从未怕过,可此时他没来由的心里一慌。 就连段景逸也如出一辙,他虽没有站起来,可徒然睁大的双目里有着难掩的惊骇。 “这只是微臣的初步判断。”古太医被段景焕的猛然站起吓了一跳,本就跪着的他立马伏在了地上。 “初步判断?”段景焕剑眉一蹙,厉声呵斥道,“没有十足十把握证实,你过来作甚?” 这一声厉吼让古太医浑身一震,连说话都结巴起来:“微、微臣这就,返,返回景宁宫再去详加确诊……” “朕一同前往。” 段景焕的话听得李德海脸色大变,忙上前一步:“皇上,万万不可!” 段景焕怒瞪着李德海:“滚开!” “扑通!”李德海直直的跪了下来:“皇上,您可是万金之躯,事关大庆朝国运,千万不可冒此风险。” “李德海,你是想要朕摘了你的脑袋?”瞬间爆发出一股寒意的段景焕双眸冷冽的盯着李德海,此时的他已然真正动了怒气。 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一向惧怕段景焕的李德海这回牙根一咬,横下了心:“皇上,奴才誓死都不能让您涉险。”不管曦妃是不是患有麻疹,在没有确定之前,他身为皇上的贴身奴才一定不能让自家皇上踏入景宁宫。 段景焕收回眸光,一声大喝:“来人!” “皇上!”段景逸适时出声打断了正准备下御令的段景焕。 冷冽的眸光落在了段景逸的身上,段景焕微眯着眼眸:“你也想阻止朕?” “微臣不敢!”站起来的段景逸微微低头,“麻疹之症多为身上长有红疹,曦妃娘娘如此绝姿佚貌,定不会愿意皇上这时见到她……”他没有直言不讳的阻止,而是旁敲侧击的提醒着皇上此时并不是去景宁宫的最好时机。 闻言,段景焕的冷冽神情缓了缓,遂,看向了古太医:“你出景宁宫时,曦妃情绪如何?”他还真忘了苏眉笙的感受。 “回皇上,微臣在给曦妃娘娘看诊时,曦妃娘娘的情绪很是激动,一直不愿见人,微臣从日升一直等到日厌才能见到娘娘,且还只是给微臣看了一只手腕。” “她的手腕如何?”段景焕急切的问道。 段景逸同样紧盯古太医,不放过任何一个字。 “曦妃娘娘的手腕上长满了大小不一,红肿的的包,像极了麻疹之症。”古太医道。 “混账!”倒竖着剑眉的段景焕喝骂道,“你居然没有望闻问切就敢下了诊断?” “微臣……微臣还没来得及给娘娘仔细诊治,娘娘情绪激动的打碎了几上的碗碟,将微臣给赶了出来……”古太医说的一脸委屈,他这么一把年纪了,第一次见到还没确诊就如此激动的患者。 段景焕和段景逸两各自神色一凝,在他们的印象里,苏眉笙并不是一个如此在乎外貌的女子,不就是几个红疹嘛,怎会如此激动? “兴许是娘娘认为长着红疹太丑,才会如此激动,微臣这就再去景宁宫仔细医诊一番。”古太医说完站起来对着段景焕行了礼之后,匆忙走了出去。 段景焕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膳房外漆黑的夜,眉头深锁,眸光寒闪。 “皇上,无须心焦,曦妃娘娘人如此好,老天定会佑她平安的。”段景逸劝慰道,可他的眼中依旧有着化不开的担心。 段景焕收回视线,瞥了一眼段景逸:“或许你说的对,朕若是此刻前去,反而让她难堪了。”说罢,再度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段景逸也复又坐下,没有再动筷子,原本兴趣盎然的一顿饭,此时却变得索然无味了。他担心着苏眉笙,可身为臣子的他不敢问,不敢看,也不敢多管。他心中的焦灼比段景焕有过之而无不及。 段景焕看了一眼还跪着的李德海,一脚踢在他身上:“滚!” “嗻!”被踢翻的李德海忙爬起来,站在了一旁。只要皇上不去景宁宫,就算踢死他,他也愿意。 “皇上,有如此忠心的奴才在您身边,臣等深感欣慰。”段景逸道。 “哼!”段景焕不以为的冷哼一声,“他这是身在朕身边,心在皇太后那边。” 此话一出,李德海吓得脸色一白,“扑通”又跪了下来:“皇上,奴才冤枉啊,不是奴才要泄露皇上的情况,是皇太后问话了,奴才不敢不答,皇太后交待了话,奴才不敢不从……” 李德海一脸的憋屈,做奴才苦啊,比黄连还苦。 谁敢忤逆皇上?谁又敢忤逆皇太后? 段景焕不再理会李德海,眸光不自觉的又看向了大门外那片漆黑的夜。 段景逸看得出皇上的心早已不在这里了,而是萦绕在了景宁宫,他何尝不是?只是不能表现出来。 得知苏眉笙被册封为妃后,他虽一直在晋王府养病,也虽一直处在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状态,可每当清醒时,他就会从宫中打听回来的人汇报有关苏眉笙的情况。 在得知她一切安好,且备受皇上宠爱后,他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放不下逐渐得到了些微的安慰。 恨她吗? 不! 怨她吗? 不! 他早该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他总怀着侥幸,希望她能逃过皇上的关注。可,以她如此的璀璨耀眼,又岂能遮住那无法遮掩的光芒? 方才见到鲜少将喜怒表露在脸上的一国之君对苏眉笙如此失神,他再次感到宽心,他可以放心的去边关了。 为了不使气氛太过沉闷,段景逸问道:“皇上对曦妃娘娘,似乎不亚于准皇后。” 看着夜幕的段景焕摇了摇头。 摇头? 段景逸心中感到不解,不明白皇上这是何意思。 “不能相比较。”段景焕收回眸光,微微垂目,“认识雪儿,乃儿时的目光,是长大后的情窦初开,和结成连理后的互敬互爱,对她的感情一直都是循序渐进,也理所当然,这里面有着一种如亲人般熟悉的爱。 认识笙儿,乃心智成熟后的一种悸动,就像黑暗中忽然出现的一道光,会被深深吸引,如寒冬里的一簇火苗,令人感到温暖,想要靠近,更想要抓住……” 说到这里,段景焕抬起眼眸看向段景逸:“这样两种不同的爱,你如何比较?” 段景逸无法回答。 “朕也曾想过,若是雪儿还在世,朕还会不会对笙儿动情?” 这个问题的答案,段景逸也很想知道。 “会!”段景焕给予了肯定的答案,“朕依旧会在不知不觉中爱上笙儿,不是朕花心,也不是朕滥情,只因雪儿是最懂登基前的朕,而笙儿是最懂登基后的朕。” 历代君王的孤独,只有身在高处的自己最清楚,旁人看到的只是他们的高高在上,只是坐拥天下的那一把龙椅。没有人能看到在这些背后,他们的寂寞和疲惫。 在亲兄弟面前,段景焕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也只有在此时,他才会说出深藏着的这两份感情。 段景逸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皇兄,从小他就目睹了皇兄的天资过人,以及勤奋好学,现如今身为一国之君不仅对朝内外的局势掌控的恰到好处,运筹帷幄,对自己的感情也分析的透彻清晰,这份能耐,他自愧不如。 更关键的是,他在皇兄的话里听出了心里话:朕深爱雪儿,也深爱笙儿! 突然,段景逸心里所有的心结都打开了。 够了,足够了!只要皇上能像爱准皇后那样的爱着苏眉笙,他就再没有遗憾了。 面对段景逸的默不作声,段景焕黛黑的墨眸里匿光闪动,今日这番话,他就是特意说给段景逸的听的。 “恭喜皇上遇见了曦妃这样的红颜知己,微臣在此祝皇上与曦妃相守到白头。”段景逸诚心的祝福道。 段景焕眸中闪动的匿光渐渐停止,慢慢隐退,终,归复平静。他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祝福,朕接下了。” 见时辰不早了,段景逸提出了告退:“皇上,微臣已酒足饭饱。” “今晚这顿算是朕给你践行。” “多谢皇上!” 两人同时站起来。 段景逸双手抱拳一礼后,转身走出了膳房。 段景焕并没有离开膳房,而是再次坐下来,一杯一杯自酌自饮的喝着酒。 今夜,他已无心处理朝政,一心等着古太医的再次医诊结果。 站在一旁的李德海只能干看着,不敢再出口劝阻。 第一百七十章 皇室诅咒 第一百七十章皇室诅咒 古太医急匆匆的赶到景宁宫外时,景宁宫大门紧闭,甚至连门外挂着的两个灯笼都已经熄了灯。 “嘭嘭嘭!”皇命难违的古太医用力拍着深红漆色的大木门。 可是陷入了夜色沉静中的景宁宫内毫无反应。 拍门声依旧在继续,只是这种声响打破的也只能是门外的静夜。 最终,古太医不得不停下了拍门,紧急如焚又无计可施的在大门外来回走着。 这时,巡夜的侍卫队渐渐走近了景宁宫。 古太医急忙上前,拦住了走在最前面的樊齐:“樊头领,这可如何是好?” “太医,遇上何事了?”樊齐不解的问道。 “曦妃娘娘身上长了红疹,疑似麻疹,老夫还想再次给曦妃娘娘确诊一回,可景宁宫内的人为了怕传染其他人,早早就关了门,老夫怎样拍门,都无人答应,皇上还在等着老夫的复命……”早已急出一身汗的古太医说话舌头都有些发直。 麻疹?听到这里樊齐暗自一惊,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一丝一毫灯光的景宁宫。心中不禁疑云窦生:为何这么早就熄灯了?若真是因麻疹之故,反而会睡不着才对? 他在宫中的时日不短,见过不少突遭变故的嫔妃,那都是心事重重的彻夜难眠,像这样明知换上了麻疹还能全景宁宫都如此安静的歇息了的现象,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太医,您可确定是麻疹?”樊齐问道。 “老夫仔细回忆,觉得不完全像……”年约五旬的古太医皱着一双花白的眉毛,露出了怀疑之色。 一丝明了在樊齐的眼中闪过,他再次看了看漆黑的景宁宫,以他对苏眉笙的了解,她不可能会如此早的就歇息了,除非…… 突然,紧闭的景宁宫大门打开了一丝缝隙,从里面探出了杏花的小脑袋。 樊齐还未身动,古太医就急步走到了门口:“姑娘,容老夫进去给娘娘好好细诊一番……” 杏花走出大门,却堵着不让古太医进:“太医,娘娘说了,身上的红疹正在消肿,为了多观察一阵子,只好请您明早再来替娘娘看看。” “消肿?”闻言,古太医顿时喜上眉梢,“如此说来并非是麻疹了……” “娘娘也是如此想的,但只因已经歇下了,就不愿再兴师动众的劳烦太医。”杏花说道。 为了能复命,古太医不得不问清楚:“姑娘可知娘娘为何会身上起了这么多的红疹?” “娘娘也曾仔细想过,说可能是吃了过敏的东西所致。” “过敏……”毕竟是行医数十载的老太医了,一听这话,再前后一想,古太医顿时幡然顿悟过来,“居然是这样……”想通之后,一跺脚,“果然是这样……”随后对杏花道,“如此,老夫就放心了,请娘娘好好休息,明早老夫再来为娘娘好生医治。”只要不是麻疹,他就好对皇上交差了。 “有劳太医了!”杏花弯腰行着礼。 心情大好的古太医一抹额头上的汗,赶紧复命去了。 就在杏花准备进去时,樊齐出声唤住了她:“杏花姑娘,请留步。” 杏花看着他,眼神虚闪不定。 “曦妃娘娘……”樊齐的话说到一半后,不知该如何接着往下说,无凭无据的,总不能直接问娘娘此举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张了张嘴的樊齐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心里所想,只是对着杏花双手抱拳一礼后,对着身后的人一挥手,继续着巡查的职责。 诸不知在樊齐走后,杏花大大松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忙进了门内,关上了门。 门内有一人,正贴耳听着门外的一切,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长了一脸红包的苏眉笙。 “娘娘,好险啊。”关了门后的杏花小声说道。 “唉!”苏眉笙轻叹一声,“终于敷衍过去了。” 她怎么也没料到古太医会去而往返的再次回来,还是带着皇上的圣命而来。若不是方才的敲门声惊扰了她,才特意过来正巧偷听到古太医和樊齐的对话,她还不知道事情会变得这样严重,不得不临时想了对策,让杏花出去打发走了太医。 只要能给她今晚的机会找出珍珠,其他的事就好办了。 “娘娘,没想皇上到此时还在等这边的消息。”一听到古太医还要回去复命,杏花就吓的浑身发抖,万一穿帮引了起皇上盛怒,其后果她不敢想。 “这次是我想简单了。”苏眉笙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换上了麻疹,段景焕起码会有一段时日不会来景宁宫,即便是关心,也只会派人来看看或是传达几句问候的话语,谁到他在没有听到确切的诊断结果前会如此的誓不罢休,这反而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惊吓过后,渐渐恢复正常的杏花反而高兴了起来:“如此看来,娘娘是被皇上放在心尖上了。” 心尖上? 她苏眉笙从来不敢奢望。 这一次她之所以会想简单了,说到底是因为段景焕一直以来对后宫嫔妃的这种淡漠态度造成了她的误判。 段景焕即使是对待最宠爱的妃子,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在宫中,在他身上,她没有看到过如胶似漆的夫妻之情,哪怕是对准皇后也是如此。 对准皇后,他不是不爱,而是不敢太宠爱,明知心爱的女人受了诬陷,受了委屈,他也不能像寻常男人那样护妻护子。否则,带给对方的只能是愈演愈烈的嫉妒和明争暗斗。 因此,爱这个字,对皇室里继承大统之人就是一种诅咒。 苏眉笙有自知之明,她既不如准皇后,也没有让段景焕打破这个诅咒的魅力。 “今夜应该不会再出幺蛾子了,你继续守在这里,我进屋稍微休息会……”苏眉笙避开了这个话题。 “是!” …… 离开了景宁宫的樊齐在巡视完一圈紫禁城返回到侍卫处时,见到了站在侍卫处用来眺望整个宫中的高脚楼里的段景逸。 “卑职见过晋王!”樊齐单膝下跪行着礼。 “起来!”依然看着前方点点灯火的段景逸道。 樊齐站起来,随着段景逸的目光看去:“晋王在看何物?” 段景逸没有回答,他目光所看的方向正是景宁宫的方向,脸上沉凝肃穆。 似乎明白了段景逸的心思,樊齐自顾自的开口道:“卑职方才在巡逻时遇见了正在景宁宫外的古太医。” 目光聚了聚,段景逸没有问,他知道他不应该多问有关后宫的事,但可以听。 “也只有曦妃娘娘是个特例,将古太医拒之门外,就是不开门。”说到这里,樊齐忍不住笑了。 后宫中除了皇上,皇太后,没有人敢得得罪太医院的人,尤其是像古太医这样老资历的太医,更是巴结都来不及,谁敢得罪?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得个头疼脑热,三病两痛。 偌大的紫禁城内,下等的奴才宫女中每年病死或无钱买药医治而亡的人不计其数,若是能得到太医的一丝怜悯,不仅给望闻问切一番,还能免费用上上等药材,那就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而对于有点身份或是后宫嫔妃而言,与太医处好了关系,不仅能随传随到的立马就给看病,还能有用上御用药的机会。 偏生苏眉笙不管不顾的对人人尊敬的古太医捉弄了一番。苏眉笙的这出戏,只怕也只有身为局外人的樊齐看的最清楚。 “古太医奉命再次去景宁宫给曦妃娘娘复查,结果被一宫女给堵在了门口,说娘娘身上的红疹有消退的迹象……” “什么?”古井不波的段景逸神色猛然一喜,一把抓住了樊齐的肩,“消退?” “是,卑职亲耳听那宫女说的。” “不是麻疹?” “在宫女说之前,古太医也曾说过不像麻疹,如今宫女一说,就更加确定了不是。”樊齐并不意外晋王会知道曦妃娘娘的事,就凭他站在这里迟迟不出宫,以及那浓浓担忧的神色,就能猜到他一定在担心着曦妃娘娘。整个后宫里,能让晋王担心的人,只有曦妃娘娘。 “好,好,太好了!”段景逸连说了三个好,嘴角的笑意在不断扩大,刚才的沉凝和肃穆荡然无存。 樊齐看着这样的段景逸,想了想后,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晋王您可曾想过,这一切有可能是曦妃娘娘故意为之。” “为何会如此说?” “曦妃娘娘正值受宠之日,若是她想要在晚间有何活动,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让皇上去景宁宫,才不会被发现。” 樊齐说到这里,段景逸霎时明白了过来。他回想起古太医说过苏眉笙在还未就诊时就情绪过于激动,加之今晚又将古太医拒之门外,这种种行为确实不像一个现下应该视太医为救命稻草的患有麻疹之人该有的举动。 越是有疑惑,段景逸反而越高兴,这一切都在证明苏眉笙没有患上麻疹,甚至根本就没有病。 那么,她所做这一切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若非段景逸身处情境之中,早该察觉出她的用意。 只是她这次想做什么? “今晚?” “卑职认为应该就在今晚。” 忽然,段景逸来了兴趣,他很想看看这位已经是大庆朝的曦妃了却还不改古灵精怪脾性的女人,今晚究竟要做什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来迟一步 第一百七十一章来迟一步 皇宫专用的膳房内。 当古太医如实将情况说明后,段景焕紧皱的眉头才渐渐松开,一直不曾松开酒杯的手也松开了酒杯,喜形于色的一拍桌子:“赏!” 古太医愣住了,这是在赏他? 这一晚上他就只是来回跑了两趟,任何事都没做。 “还愣着作甚,赶紧谢恩呐。”李德海在一旁干着急。 古太医这才明白真是在赏自己,急忙匍匐在地:“谢主隆恩!” 段景焕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古太医知趣的站起来,忙退出了膳房,今晚他算是被吓的大起大落,惊险的一晚熬终于过去了。一向被人尊敬有加的他在被苏眉笙拒之门外后不但心里没异议,反而无端的对她怀有了感激之情,不为别的,只为了她身上红疹的消退让他意外的得到了皇上的奖赏。 苏眉笙无恙了,段景焕顿觉浑身都轻松了下来。由此,不知喝了多少酒的他,酒意上头后,晕眩直袭他的大脑。 他身形不稳的站起来,李德海急忙上前扶住。 “皇上,今夜您想去何宫?”听闻苏眉笙并没有患上麻疹,李德海也才同样的没了担心。 “去景宁宫……”醉意朦胧的段景焕脱口而出,随后反应迟钝的又摇了摇头,“不,今晚不去了。”脑海中仅有的一丝清明让他想到苏眉笙身上还有红疹,她一定不想他这时见到她,“回养心殿!” “嗻!” 步伐摇摇晃晃的段景焕几乎全身力道都压在了李德海的身上,被搀扶着走出了膳房。 在跨上龙辇时,一道荡漾在夜空中的清脆琴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他顿住了身形,侧耳聆听着。 琴音如珠落盘,每一声都在这纯净的夜里显得撩人心弦。 可在段景焕的脑海里出现的却是苏眉笙拨动纤纤玉指弹奏的画面。 “……琴声……”酒劲越发上头的段景焕无法清晰的表达出自己想说的话。 “皇上是说想去见弹琴之人?”李德海猜测着圣意。 段景焕点了点头,此时他的脑海里已将琴音等同于了苏眉笙。 “嗻!”李德海扶着段景焕上了龙辇,见他微微低头醉寐了,便仔细听了听琴音的方向,才对着一队人喊道:“摆驾翊坤宫!” …… 丑时,月光下能见到景宁宫后院的墙头上正有两人一前一后的翻出墙外。 “眉笙,自己的行宫为何不走大门出去?”熟练翻过墙头的锦儿小声问道,如今的她跟着苏眉笙已然成为了翻墙高手。 正缓缓往下爬着软梯的苏眉笙头也不抬的答道:“今晚因麻疹风波,景宁宫一定会被人严加注意,若是我们从大门出去,迟早会被人发现。” 有了一次因想的简单而造成失误的教训,这次苏眉笙更加小心谨慎了。 说话间,苏眉笙已下了软梯,不断转头看着四周的动静。直到锦儿也落了地,两人才一起收了软梯放进背包里,猫着腰的朝禧贞宫走去。 来到禧贞宫的高墙外,两人再次熟练的将软梯抛向高墙,在软梯中间的金属爪抠住了高墙上的墙头后,苏眉笙爬上了软梯,紧接着就是锦儿。 早将禧贞宫内的地形摸清楚了的苏眉笙,爬下墙后落下的地方也正是所有行宫里最不起眼的地方——后院。 有了在重华宫找花袭人的经验,两人吹亮火折,专找无人住的屋子,只是这一次找遍了后院,都没有发现珍珠的影子。 “难道我们怀疑错了?”苏眉笙停下了寻找,心中对香贵人的怀疑有了松动。 “我们该怎么办?”没有找到人,锦儿的心里也没了底。 苏眉笙吹熄了手中的火折,不死心的朝前院走去:“我们去前院找找。” “千万不可!”锦儿一把抓住了她,“万一被发现如何是好?” “今夜不能无果而返,我担心拖久了珍珠会有生命危险。” 这话让锦儿犹豫了,一条人命总是珍贵的。 “放心吧,都这么晚了,她们早就熟睡了,我们不会被人发现的。”苏眉笙反手牵着锦儿,就着月光摸索走向前院。 就在接近通到前院的大门时,一道人影悉悉索索的朝她们走来。 两人心里一惊:难道被人发现了? 苏眉笙仔细一瞧,发现那道人影走的很缓慢,还边走边揉着双眼。 原来是起夜的人。 看明白了的苏眉笙紧忙拦着锦儿一闪,躲进了旁边的黑暗里。 走入后院的是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太监,因尿急,才就近选了这个偏僻的后院想找个地方,方便方便。 锦儿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可苏眉笙则突然有了主意。 等小太监走入后院,背对着她们时,苏眉笙从黑暗里悄悄走出来,跟在了小太监的身后。她缓缓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小太监的辫子,憋着嗓子尖细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还……我……命……来……” 大晚上的,猛然被扯住辫子,又听到了不似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小太监吓的浑身一僵,随即不停的哆嗦:“不,不是我害死你的……你别找我……” 原本只是侥幸试探的苏眉笙一听这话,心里暗自心惊:难道珍珠已经遇害了? 她不死心的再次试探:“就是你,我的尸体在哪儿?” “这一切都是主子的主意,主子嫌你的眼睛碍事,就命人挖了你的眼睛,谁想当晚你就死了,凌晨时明月姐趁着没人就带人把你包起来扔进了火烧房外的枯井里……珍珠姐,真不是我害死你的……” 苏眉笙凑近小太监的脑后:“我……死……的……好……惨……啊……”声音发颤而凄厉。 立马,一股尿骚味从小太监的身上传来,人双脚一软,“扑”吓晕在了地上。 小太监吓晕后,苏眉笙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半晌,锦儿才从黑暗里走出来,哽咽道:“眉笙……” 听到珍珠已死的消息,两人都缄默了。对珍珠虽然没有感情,可毕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说没了就没了,这种感觉是个人都会不舒服。 “我们应该早点来的。”苏眉笙的心情瞬间变得低落,也很自责。 锦儿摇摇头:“我们是日升才知道的,珍珠没熬过去,凌晨就死了。” 即便如此,两人的心情依然不好。 “现如今该如何做?”锦儿没了主意。 “只能明日找人悄悄找出珍珠的尸身,运出宫去埋了。” “为何要悄悄的做?香妃做了这种事,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 “无凭无据的,怎么指认是香妃?” 锦儿指着地上吓晕的太监:“他可以作证。” “一个奴才的话有多少分量?”苏眉笙摇了摇头,“堂堂一个妃子为何要害死被撤了封的皇贵妃身边的一个奴婢?香妃可以反过来说这个太监在诬陷她。再者,珍珠也不是在禧贞宫内发现的,与香妃何干?” 苏眉笙的话让锦儿哑口无言。 “回去吧,明日再去找珍珠的尸身。”苏眉笙拉着锦儿走去了墙边。 等锦儿爬过了墙头,苏眉笙才爬上了软梯,在跨过墙头时,因一时的神智恍惚,她这个爬墙老手一脚踏空,整个人从墙外的软梯上摔了下来。 吓得锦儿刚要惊声尖叫,骤然被一只从背后伸过来的手给捂住了嘴。 于此同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闪过,准确无误的将下坠的苏眉笙牢牢接住后,双脚在墙面一蹬,带着苏眉笙一同消失在了夜色里。 锦儿看得大骇,正要猛烈挣脱捂着自己的那只手时,那只手自己就松开了。 “锦儿姑娘,樊齐失礼了!”樊齐笑吟吟的说道。 “樊头领?”锦儿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樊齐。 “锦儿姑娘无须担心,方才带走曦妃娘娘的是晋王。” “晋王他……” “晋王只是想与曦妃娘娘说几句话,一会便会回来了。” 锦儿这才想起的问道:“晋王的身体已经好了吗?” …… 而这句话,在苏眉笙见到段景逸的一瞬间,脱口而出:“晋王,你的身体好了吗?” “多谢曦妃娘娘赐给的两句话,让本王吐出了胸中的淤血,才得以郁结散尽,气血畅通。”段景逸温煦的看着苏眉笙。 月光下的苏眉笙一脸的红肿小包,倒是那双泛着盈盈秋水,黑白分明的双眼却成为最吸引人的地方。她所有的狡黠,机灵,顽皮,以及本性,都在这双眼睛里乍现无疑。 “我就知道晋王一定能懂我的意思。”段景逸方才的那句话表面上听着含有讽刺的味道,可在苏眉笙听来,他是真的在感谢着她。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消瘦的厉害,却精神奕奕的段景逸。她是害他生这场大病的祸首,也是医治好了这场大病的大夫,如今他能重新站起来的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内心惊喜交加。 段景逸微微一笑,他是懂她,可她不懂他。 此刻,面对面的两人有了片刻的沉默。不知是因为身份变了,还是因为心境变了,一丝浅淡的疏离出现在了两人的心中。 良久,段景逸出声道:“已经身为曦妃了,还是不改苏眉笙的脾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恐怕这辈子都改不了了。”苏眉笙露齿而笑。 “这样做值得吗?”段景逸问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为了这次翻墙,将皇上拒之门外,还弄得一身的红疹,值得吗? 一丝惊讶闪过,随即归于平静。段景逸的聪明,苏眉笙早已领教过,他能猜出她的计划,实属正常。 “值得,可惜去晚了。”黯然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可要本王相助?” 苏眉笙摇摇头:“多谢晋王,此事您不宜插手。” 段景逸并不意外苏眉笙的拒绝,每次她有事,也从未主动求他帮过忙,这就是苏眉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苏眉笙。 一番话下来,那种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浅淡疏离感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她还是那个苏眉笙,而他也还是那个晋王。 “你如今是曦妃了,更要好好的保护自己。”段景逸叮咛道。 苏眉笙看着他,总感觉他这是在跟她别离:“晋王……” 似猜到苏眉笙想要问什么,段景逸打断了她的话:“时辰不早了,这次你们能顺利翻墙,是樊齐特意调开了巡夜的侍卫,因此,你们不宜在外久留。” “嗯。” “樊齐会送你们回景宁宫。” “不用!”苏眉笙急忙摇着头,她们可是翻墙出的景宁宫。 段景逸哑然一笑:“樊齐会亲眼看着你们翻墙进入景宁宫再离开。” “呃……”苏眉笙露出了尴尬,在太聪明的人面前,她就犹如身无寸缕的人被看了个精、光。 人太聪明了未必是件好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崇政描黛 第一百七十二章崇政描黛 与段景逸分开后,在樊齐的护送下,苏眉笙和锦儿翻墙返回了景宁宫。 躺下后的她因珍珠的事,久久都未曾合眼,直到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时已到了晌午,睡到晌午对她来说已经不稀奇了,稀奇的是在睁开双眼的一瞬间,见到了段景焕。 “皇上?”受到惊吓的苏眉笙猛的坐了起来。 “身子感觉如何?”段景焕眸光灼灼的看着才刚睡醒的苏眉笙。 若不是凝脂般的肌肤上有着碍眼的红疹,刚睡醒的她身上别具一股怠忪的缱绻之韵。 经他这样一提,苏眉笙猛然想起自己的脸,忙别过头,学着其他嫔妃的做作模样,娇嗔道:“皇上,臣妾很丑啊,别看了。” 做戏做全套,既然昨日都以红疹来做了文章,今日她就不能不在乎这些红疹。在段景逸面前,她就无须装,可在段景焕的面前,就一定要装,否则一旦穿帮,可就是欺君之罪。 “确实很丑!”段景焕说的话丝毫不委婉,只是语气里没有半分嫌弃。 “皇上,臣妾知道您一定会嫌弃臣妾的这一身红疹,昨夜便早早关了行宫的门,才没有迎接圣驾,还望皇上恕罪。” 段景焕没有接下这个话茬,眸光移动,转向了她果露在外的手臂。 手臂洁白如藕,同样有着不合时宜的点点红疹,只是这些红疹都不大,也不肿,只剩下了些没有完全消退的残余红点还留在皮肤表层。 “你曾身为御厨,对食物的搭配应当比任何人都最清楚,况且,自己吃什么会过敏,自己不知道吗?”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可听得苏眉笙心里暗自心惊,她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自己会做菜这一点。更没想到段景焕的心思如此缜密,连这样的纰漏都发现了。 苏眉笙不得不转过脸来,一脸的内疚:“是臣妾的错,臣妾只图一时嘴快,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导致了如今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心里也越来越慌。 看着这样的苏眉笙,段景焕的墨眸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昨夜因太过在意而差点乱了方寸,今日冷静过后,才发现了这其中疑点重重。 他的心中一直有着疑问:她为何要如此做? 此时,看着那双盈盈秋目,看着活色生香的人儿,他的心不由得一软。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就在他身边,他可以不追问下去。 “皇上还没有吃午膳吧?臣妾这就去做。”苏眉笙说着就掀被下床,却被段景焕一把抓住了她的柔荑。 “无妨,让奴才们去做。”感受到滑嫩的手实实在在的在自己手心里,段景焕不由的握紧了些,昨晚那种差点以为会失去她而有的如高空坠落般离重之心的感觉,到此刻,他都还心有余悸。 他清楚,身为君王不能有太多的情感付出,可一牵扯到苏眉笙的事,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这样面面相对,让苏眉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虽这段时日夜夜侍寝,可他几乎都是早出晚归,真正的闺房之乐,她并没有经历过。 她的一缕发丝从肩头滑落,扫在了段景焕的手背上,他顺势往上看去,才发现她的一头长发厚密而幽黑,每一根都泛着润滑的光泽,如瀑布般贴在她的后背。 “待你洗漱过后,朕为你梳发。” “呃……”苏眉笙怔住了。 “古有张敞画眉,今有崇政描黛!” 苏眉笙瞪着一双秋目看着眼前的皇上,梳发、画眉这样的事,她曾在黎靖之身上幻想过,想着与他成婚之后,两人举案齐眉,郎情妾意。从被册封之后,她就再也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此时,段景焕的说起,让她震惊之余,心里的某根弦好像被轻轻的拨动了。 “来人,伺候娘娘洗漱。”不等苏眉笙反应过来,段景焕已开口了。 “是!”在门外候着的锦儿推开了门,带着杏花走了进来。 洗漱过后,苏眉笙被段景焕牵着在镜子前坐了下来,段景焕拿起玉梳站在了她的身后,当那如瀑的一头长发握在他的手中时,柔软,丝滑的感觉竟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皇上,您为多少嫔妃梳过发?”苏眉笙好奇的问。 “你是第一个!” 苏眉笙愣了愣:“您与准皇后如此恩爱,为何没为她梳过发?” “那时朕还只是个王爷,每日栉风沐雨的忙于政务,无暇顾及这些。登基之后……”段景焕说到这里,顿了顿。 苏眉笙猜测道:“登基之后,后宫嫔妃众多,为了雨露均沾,为了不让准皇后成为众矢之的,您有意与她保持了距离?” 一向如渊般的墨眸暗了暗,段景焕梳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朕刚登基之时,手中皇权尚未稳固,本想待她坐上皇后之位,再与她说明这一切,可她并没有与朕同行到那一天……” 心中受到感动的苏眉笙换过身来,握住了他的手:“皇上,臣妾会一直陪着您。” 就凭他对准皇后的这份情,就凭他对她现如今的这般宽容和宠爱,她苏眉笙就会报以不离不弃。就算以后,他又去宠爱着别的嫔妃,她也没有怨言。后宫中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命运,从被册封之日起,她就认了。 暗下去的渊眸霎时变得铮亮,如吃到了糖果的段景焕强制隐藏着心里的这份甜蜜:“想要能一直陪着朕,你就得学会坚强。” 他这句话有着很深的寓意。 苏眉笙粲然而笑:“皇上放心,臣妾没有别的本领,只有从小在市井里练就的一身打不死的小强本事。” 欣慰在他的眸中闪动,他如今要的就是她身上的这份坚韧,就是她这颗愿意一直陪着他的心。 他放下手中的玉梳,拿起画笔,手在半空中却无法落下。 等待着他画眉的苏眉笙不解的问:“皇上为何不画了?” “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竟红。多一分嫌黑,少一分嫌淡,朕,无处下手。”对天下之事运筹帷幄的段景焕,这会对一双黛眉没了办法。 “噗嗤!”苏眉笙笑出了声,“皇上可是在说臣妾的眉毛不用画就已很完美了?” 段景焕点点头,瞟了一眼桌上的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对你已无用处,最多也就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苏眉笙站起来施施然的行了个礼:“臣妾多谢皇上的赞美!” 这时,从苏眉笙的腹部传来一阵腹鸣声。 不合时宜的声音让原本还兴高采烈的苏眉笙顿时尴尬的红了脸。 段景焕淡然笑道:“饿了?” 苏眉笙难为情的“嗯”了声,昨日为了追求红疹的效果,吃了一大盘萝卜炒木耳就再也没有吃别的东西,一直到今日晌午时分,能不饿吗? 段景焕再次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唤宫女进来为你打扮妥当,就去用膳。” “是!” 午膳过后,段景焕离开了景宁宫。 “娘娘,幸好皇上没有起疑昨晚的事。”一直提心吊胆的锦儿总算长长的舒了口气。 苏眉笙却没有这么乐观:“皇上早就起疑了。” 唉,段景逸聪明,段景焕更聪明,她苏眉笙这点小把戏也就只能骗骗古太医那样的人了。 “啊?”锦儿被惊的浑身一颤。 “我只是奇怪,皇上为何不追问。”段景焕真要追问起来,苏眉笙还真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为了追查一个宫女的事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吧! “那……” 苏眉笙无心再提此事:“算了,此事皇上不提,也就算是过去了。现下找几个人去将珍珠的尸身从井里捞上来,悄悄运出宫去好好埋葬了吧。” “是!” …… 当苏眉笙走入离心冷宫后,摘下遮面的面纱,露出了还有着浅淡红疹的脸时,陆卿云大感意外。 “你这是怎么了?”陆卿云问道。 “没事,只是吃了些过敏的食物所致。”苏眉笙淡淡道。 锦儿可不愿意这样低调:“我家主子为了夜探禧贞宫,故意让自己过敏,放弃了侍寝的机会。” 闻言,陆卿云吃惊不小:“苏眉笙,你……” 苏眉笙摆摆手,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神色沮丧道:“珍珠……已经死了。” 这个消息没有让陆卿云震惊,她在苏眉笙的对面缓缓坐下,默默拨弄着手中的木佛珠,神色平静。 “你早就猜到了?”苏眉笙看出了她的心思。 陆卿云点点头。 听到这里,锦儿就气不打一处来:“陆卿云,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为何还要让我家主子如此冒险的去找她?” “锦儿!”苏眉笙小声喝止着。 锦儿这才闭了嘴,鼓着腮帮不服气的站在一旁。 “多谢你了。”陆卿云轻声道。 “我已经找人将珍珠的尸身运出宫去埋葬了。”苏眉笙看着她,“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只是想借我的手埋了她。” 陆卿云歉意道:“是的,我无法迈出离心冷宫,无法找出她的尸体,更无法埋了她,就只能找你。” “为何不明说?”苏眉笙没有责怪,她能理解陆卿云的心情。 “在没有听到她的死讯之前,总还是会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她能活着。”直到此刻,陆卿云的眼中才泛起了泪水。 苏眉笙抬头看了一眼清冷哀落的冷宫:“你一个人在这里是无法生活下去的,我再找个人来给你作伴吧。” 陆卿云怎么说都是名门千金,从小被人伺候惯了,如今想要靠自己一个人在冷宫里度日,并不现实。 “没有人愿意来这里。” “这件事就交给我,我慢慢给你物色一个。”苏眉笙揽下了这件事。 “多谢了!”陆卿云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沦落到冷宫的她,早就无人问津了,现下连唯一愿意跟着她的婢女都死了,她真就成为了自生自灭的人了。 “香妃下一步要找的人会是谁?”苏眉笙问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死不瞑目 第一百七十三章死不瞑目 “嘉贵妃!”陆卿云答道。 苏眉笙黛眉轻轻一挑,这个不讨喜的嘉贵妃会是香妃的对手吗? “别看嘉贵妃是个势利小人,但自有她的精明之处。香妃一直没有与她起正面冲突,就是忌惮着她在皇太后心目中的地位。” “此话怎讲?”苏眉笙问道。 “后宫人数众多,开销自然也就不小,光胭脂水粉一项,每年就需二十万两白银不止。这还不算上嫔妃的年例,各宫的日常配饮、物件配置,绫罗绸缎、生辰、祭祀等其他庞大的开销。这些开销若仅仅只是依靠国库来给予,不仅会拖缓整大庆朝的发展,严重的还会影响到军饷的不足。 因此,后宫所设的一院六尚除了按计划按等级的给各宫供给应有的配额,最大的作用就是如何增收。利用皇室的良田,商铺,银号等来善加经营,以达到实现后宫自给自足的平衡,从而减少国库的负担。 历代后宫的六尚都是统一由司院来管理,而司院又是以皇后为主,皇贵妃和贵妃为辅,形成的三人一同管理的局面。只因现如今的后宫没有皇后,又只有一名贵妃,这司院就只有我和嘉贵妃两人一同管理。 我本不善经营,便都交给了嘉贵妃。嘉贵妃为人精打细算,善于经营。其中有一条经营策略就深得皇太后的欣赏,也由此奠定了她在皇太后心目中的地位,连皇上都要让她三分。”陆卿云说道。 “哦?”苏眉笙饶有兴趣的问道:“是何经营策略?” “为了增收,她向皇太后请旨,下令让所有的诰命夫人和命妇等人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得从我们后宫开的皇家绣织坊里购买和定制,而绣制这些衣裳的都是宫中的秀女。 这样以来,秀女们就分成了两批,一批专绣后宫嫔妃们的衣裳,另一批专绣皇室其他人的衣裳。秀女们就不会在淡季白养着,繁忙时还能分发到其他二十四司进行缝补绣制。 这就是嘉贵妃说的‘后宫别的不多,就女人多,刺绣的活几乎人人都会。’ 事实证明,那些诰命夫人和命妇们的衣裳钱,一年下来,可是一笔大收入,这笔收入不仅能维系宫中嫔妃们的日常穿度,且还有盈余。”陆卿云说道。 听到这里,苏眉笙忽然想起了在礼仪司时,明明不在礼仪司的工作范围内,却总是会经常接到一些缝补衣裳的针线活,原来出自这里。 “这个经营策略成功后,嘉贵妃再次向皇太后请旨,在宫中建造一个织布坊,从二十四司里选出最清闲的十二司,每个司每个月要派人在织布坊里织出一定数量的布匹。 这些布匹就是宫女太监们身上穿的棉麻粗布衣裳,这样除了需要耗费一些棉线之外,既省了庞大的布匹钱,也省了不少的手工钱。 这两项策略下来,几乎省掉了后宫一年开销的近一半,怎能不让皇太后高兴?至那以后,嘉贵妃就成为了司院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而我其实只是个挂名的皇贵妃罢了。”陆卿云说道。 “如此说来,嘉贵妃着实很有经商头脑。”陆卿云的话,使得苏眉笙对嘉贵妃的印象有了不少改变。 陆卿云赞同的点点头:“皇太后喜欢嘉贵妃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苏眉笙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说。 “织布坊里用的棉线,来自于覃州,覃州既是养蚕之乡,也是皇太后的家乡。皇太后的家乡有良田千顷,全都是用于植桑养蚕。自嘉贵妃进入司院后,宫中所有的棉线和绸缎全都由他们提供,外人无法插足。”陆卿云说道。 “原来如此!”苏眉笙一脸的恍然,佩服道,“嘉贵妃还真有些本事。” 想起那日见到坐在翟舆上高傲的嘉贵妃,苏眉笙顿时觉得她有骄傲的资本。且不论人品如何,仅就她为后宫做出的贡献,就没有人能比得上。 而且,嘉贵妃的这一步棋走的确实高明,用如此庞大的经济线稳抓皇太后的心,于公于私,她都是最大的赢家。即使日后她坐不上皇后之位,甚至一辈子没有龙嗣,也不愁在后宫的地位。 “嘉贵妃既然已经猜到了香妃的目的,你可猜得出嘉贵妃的想法?”苏眉笙问道。 陆卿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缓慢的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沉思着。 片刻后,陆卿云停止了对佛珠的拨动:“我想不出她会如何做。” 这倒是让苏眉笙颇感意外。 陆卿云接着道:“我虽认识她多年,也同在司院,可私底下我们鲜少往来。我只知道她的经商很厉害,可为人处世却很糟糕,因太过市侩,又仗着有皇太后的宠爱,有时对皇上都不曾礼让。这些年不论她做的有多好,皇上也从未踏入过乾春宫半步。” 难怪那日皇上对她如此厌弃,苏眉笙终于明白了其中原由。 陆卿云会猜测不出嘉贵妃将如何对付香妃,只因嘉贵妃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人性。这样的人唯有利益能诱惑和打动她,其他的皆都入不了她的眼。 反之,若香妃想要通过这样的手段来诱惑嘉贵妃,已是行不通了。 只因嘉贵妃如今已身为贵妃,手握后宫经济大权,又深受皇太后宠爱,对这位几乎已站在了最高位上的女人,没有谁能收买得了。 她们之间会如何斗? 这个问题,反而难倒了苏眉笙。 “苏眉笙!” 思考中的苏眉笙抬眼看向了陆卿云。 “香妃为人阴狠、狡猾,只怕嘉贵妃不是她的对手。”陆卿云提醒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苏眉笙点点头,“一个连皇上都能得罪的人,可见她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的有心机。” “我知道,我而今没有任何理由来求你原谅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可这件事上,希望你能帮帮她。不说私人恩怨,仅从大局上看,后宫都不能少了嘉贵妃这样的人。至少,后宫开支这一块她能替皇上排忧解难。同时,她还能让后宫嫔妃们不用节衣缩食的度日,这就是她的功劳。” “这也是在你还是皇贵妃时,唯独对她无限忍让的原因?”苏眉笙反问道。 从那日见到嘉贵妃的翟舆气势,苏眉笙就明白她的这种排场不是一日两日养成的,敢得罪皇上,又岂会没有得罪过陆卿云? “是的。” 对于陆卿云的请求,苏眉笙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转头看着锦儿和杏花:“你们两再演一场戏,一个打,一个哭。” “是!”锦儿和杏花双双应道后,便开始了。 “你这个贱人,到了此时还敢顶撞本宫?”锦儿大声叫骂道,说着,双掌一拍立马响起了如耳光一般“啪”的声音。 “啊啊……别打,别打,我错了……”同样音量不小的杏花张着嘴的大哭着。 两人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在她们两人打骂之际,苏眉笙戴上面纱站了起来,对陆卿云道:“明日,我让司计里送柴炭的来福,以送柴为名,暗中给你带一些糕点和瓜果来。” “多谢了!”陆卿云感激的站了起来。 锦儿和杏花“打骂”过后都停了下来,跟随着苏眉笙出了冷宫。 三人无话的走到了拐角处之后,锦儿忍住说道:“娘娘,陆卿云这是在把您当枪使。” “就是,我都听出来了,她不过是想借您的手对付香妃,好替珍珠报仇。”杏花的脸上也有着抱不平。 苏眉笙一脸的平静:“若换做是我,我也会替她报仇。” 珍珠死的很惨,从井里掏出来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不仅没了双眼,十根手指头的指甲也都被拔了,双手双脚都被折断…… 当时,苏眉笙没有看完,便离开了。她看不下去,也不忍再看。 她一直都知道香妃心性隐晦阴险,却没想到歹毒如斯到这种地步。若痛痛快快的杀了一个人,还只是狠。若将人活活折磨致死,就是狠毒。 香妃的心肠太狠毒了。 如果珍珠还有双眼,一定死不瞑目。 明知陆卿云有利用她的成分在里面,苏眉笙还是没有拒绝,就因为已死的珍珠。 “娘娘!” 苏眉笙抬手制止了锦儿的说话,她心中有一股闷气憋得难受,只想找人好好说说话:“去翊坤宫!” …… 翊坤宫。 “很少见你这般沉默。”喝着茶的顾婉仪暗自瞥了苏眉笙好几眼。 “唉!”苏眉笙幽幽叹了口气。她双手捂着手中由烫手变成了温热的茶盏,敛目看着杯中漂浮着的碧绿茶叶,却未饮一口。 “给你说个笑话。” 苏眉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抬目。 “那日,钟翠楼里设了一棋局,整整三日,都未能有人破了此局。一时之间,这盘僵局就成为了后宫嫔妃们争相议论的话题。我一时好奇也去了钟翠楼一观,才发现那是东汉时期《围棋赋》上的一盘无人能解的死棋。” 闻言,苏眉笙动了动眼,抬目看向了顾婉仪。 第一百七十四章争夺妃位 第一百七十四章争夺妃位 “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事留变生兮,拾棋欲疾。营惑窘乏兮,无令诈出。深念远虑兮,胜乃可必……”苏眉笙道。 此话立马引得顾婉仪一阵惊容:“你也看过?” 苏眉笙点点头:“你说的那盘死棋,我早已看过,在十岁那年就已破解。” 震惊闪过顾婉仪的眼中:“我十三岁方才破解,眉笙,你始终比我厉害许多。” 苏眉笙并没有太过在意顾婉仪的夸赞,而是问出了疑惑:“难道钟翠楼设棋局的人是香妃?” “对,正是她。”顾婉仪轻啜了一口香茗:“我看过那盘棋之后,便告诉了黛嫔破解之法,黛嫔带着一群贵人前去‘砸’了香妃自以为无人能破的棋局,当时香妃的脸色尤为难看,在黛嫔的一番讥讽之下,根本无力反驳。” 苏眉笙哑然而笑,她能想象到香妃当时的脸色。 “自那之后,只要是见到黛嫔,香妃都会绕道而行。香妃毕竟太柔弱,再厉害也只适合来暗的,明面上却不擅长争吵。你不是说想让黛嫔成为给香妃找茬的人吗?这回误打正着了。”顾婉仪说到这里,问道,“怎样?心情是否好些了?” 苏眉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你如何猜到我是因香妃之故而心情不好?” “如今能与你相抗衡的除了香妃还能有谁?”顾婉仪道。 后宫,且不说妃以下,只说在妃位上,一心向佛的淑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参与任何宫中是非;而娴妃已与苏眉笙姐妹相称;在妃位之上就只有嘉贵妃,嘉贵妃与苏眉笙又无任何瓜葛。那么,唯一与苏眉笙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就只能是香妃。 苏眉笙再次轻叹一声:“香妃害死了陆卿云身边唯一的婢女珍珠。” “陆卿云找过你?” “嗯!” 苏眉笙将与陆卿云之事简略的说了一遍。 听罢后,顾婉仪了解道:“难怪你会如此烦心。” 这一次牵扯到了陆卿云、香妃和嘉贵妃三人不同身份的关系中,确实让苏眉笙有些无从插手,无论帮哪一方似乎都会费力不讨好。 “你的心里是不是偏向了陆卿云,而想要帮着嘉贵妃?”顾婉仪看出了苏眉笙心里所想。 苏眉笙沉默着。 “以嘉贵妃的品性,你就是帮她对付了香妃,最后她也不会领情,一旦香妃倒了,她下一个要对付的反而就会是你,你可要想清楚了。”顾婉仪道。 “其实,倘若只是明争暗斗,我倒并不担心嘉贵妃。她有皇太后在背后撑腰,连皇上都会让她三分,香妃想要扳倒她,谈何容易。若是想要抓住她的把柄,首先香妃要有能进入司院的机会。现如今,双方已开战,嘉贵妃又怎么会让她进司院?”苏眉笙分析道。 “那你为何还如此发愁?”顾婉仪不解的问道。 苏眉笙看着顾婉仪,秋目里闪动着一丝担忧:“可若是香妃来阴险的,就像对付悠妃那样,嘉贵妃就不一定能躲得过去。这样一来,不用费那么大劲的去扳倒嘉贵妃,而是直接‘杀’了,以绝后患。我认为陆卿云有句话说的对,嘉贵人再不讨人喜欢,总归是后宫的功臣,无论如何死不得。” 用一幅画无声无息的害死了悠妃腹中的皇子,这样的手段不仅防不胜防,而且很残忍,连个未出世的孩子都没放过,更何况嘉贵妃了。 “那你打算如何做?”苏眉笙的话很有道理,连顾婉仪一时之间也没了策略。 苏眉笙思付片刻,说出了四个字:“你我联手!” 顾婉仪一怔:“这是何意?” “你我联手,挤下香妃,想办法由你坐上妃位。” “这不就是在帮着嘉贵妃吗?”顾婉仪听不出其中有何区别。 “不完全是!”苏眉笙摇摇头,“你我如此做的目的就只在争夺妃位,不参与香妃和嘉贵妃两人之间的事。” 顾婉仪听出了一些眉目:“你是说我们不与嘉贵妃接触和来往?” “对!我们虽不参与她们的事,但能间接给嘉贵妃减缓压力,将香妃的注意力拉到了我们这边。她想要对付嘉贵妃就会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她要先保住自己的妃位才能跟嘉贵妃斗。” “我们为何不等她们两人两败俱伤之时再进行?这样岂不是事半功倍?”争夺妃位对顾婉仪来说只会百利而无一害,只是这时开始行动似乎有些早了。 苏眉笙再次摇摇头:“以香妃的狠毒,待那时,不知道会惨死多少人。” 珍珠之死,给了苏眉笙一种警示。当初她和香妃联手,一心只想扳倒陆卿云。如今,香妃不是扳倒,而是不能留。 陆卿云是很坏,也害人无数。可香妃更坏,也更凶残。若有一天让香妃坐上了皇后之位,这后宫只怕就会成为她的杀戮场。 因此,苏眉笙不能等,也不敢等,只能主动出击。 “再往后看,一旦你我成为二妃之后,嘉贵妃想反过来对付我们任何一个,就会顾虑到另一个,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也就没有了她会反噬的顾虑。”这是苏眉笙从离心冷宫里出来后想到的就目前来说唯一一个两全其美的策略。 经苏眉笙这样一说,顾婉仪完全明白了她的计划:“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 “她害一个,你救一个,还要高调的救人,才能引起后宫嫔妃们的注意,才能引起皇上的注意。你逐渐建立人心,她逐渐失去人心。最终,她将如陆卿云那样倾覆瓦解。”苏眉笙道。 香妃扳倒陆卿云时是在暗中搜集陆卿云的罪证,再靠花袭人的最后一击扳倒了她。 现下,苏眉笙反其道而行之,公开与香妃作对,公开揭露她的阴谋,一步步达到整垮她的目的。 听到皇上两个字,顾婉仪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好,一切依你的计划行事。”顿了顿,接着道,“眉笙,皇上昨日喝醉了……” “喝醉了?”苏眉笙一点也不知道。 “恰逢昨晚我一时兴起弹了几曲,谁想,酒后的皇上听闻琴声便过来了。”顾婉仪说着,脸上露出了些许害羞。 话说到这里不言而喻,段景焕昨晚夜寝在了翊坤宫。 “这是好事啊,若你也能像袭人那样一举而中的怀上龙嗣,那就太好了。”苏眉笙真心替她高兴着。 脸上泛着红晕的顾婉仪羞涩道:“昨晚皇上醉的厉害,我们没有……” “呃!”苏眉笙顿觉得可惜了如此大好机会。 “别说我了,如今皇上夜夜在你的景宁宫内夜寝,你怀上龙子的机会更大一些。”顾婉仪的双目不停的在苏眉笙的腹部打转。 这回变成了苏眉笙双颊染上了绯红,可她根本无法解释。谁会相信从她被册封那日开始到今日,她与段景焕只同房了两次。 “昨日皇上为何没有去你的景宁宫?”顾婉仪好奇的问道,按理说苏眉笙才册封没多久,皇上的新鲜劲还没有过去,应该不会去别的行宫才对。 苏眉笙指了指还有着浅淡红疹的脸:“过敏了。”她没有说出全部的过程。 顾婉仪了然一笑,“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何皇上会突然来我这里。” “婉仪,你是不是爱上了皇上?”这个问题早在上次从咸岫宫出来时苏眉笙就想问,后被李德海的出现给打断了。 顾婉仪有些眼神虚闪,将手中茶盏搁置在了几上:“为何会如此问?” “每次提起皇上,你的眼睛都特别明亮,你很在乎皇上对你的评价。” 垂下眼帘的顾婉仪沉静了下来,片刻,她才点了点头:“你说对了。皇上乃人中之龙,铁马金戈平天下,文韬武略定乾坤。今生能令我顾婉仪心中折服并心仪的,只有当今圣上。” 苏眉笙愣愣的看着她眼中的那抹坚定:“你可知爱上皇上,并非幸事,他能给你的连普通男儿的一半都没有,更多的是孤寂和等待。” “我知道。”顾婉仪缓缓抬起眼帘,脸上充溢着自信的骄傲,“我顾婉仪不说才高八斗,也学富五车,不说满腹经纶,也读书万卷。平庸之辈我焉能看得上眼?只有如圣上这等云中蛟龙,才能与我齐驱并驾。既然要仰望天子,就需不惧烈日的灼伤。这一点,在我进宫之前就已明白。” 眼前的顾婉仪让苏眉笙有一瞬间的陌生,她一直不知道顾婉仪内心真正的想法:“你是为了皇上才进宫的?” “是!”顾婉仪丝毫不否认,“若是不进宫,我这辈子宁愿孤独终老也不会嫁给凡夫俗子。” 苏眉笙在心里暗叹一声。 “眉笙,你为何不爱皇上?”顾婉仪反问道。 皇上对苏眉笙的宠爱,宫中尽人皆知。可面对皇上的这份难得的宠爱,却从未见苏眉笙为此而高兴过。 “不敢爱!”苏眉笙也不隐瞒。 “以你之聪颖应眼界更高才是,能遇见皇上这样的男子,又能获得他如此的宠爱,夫复何求?” “心不动,则身不伤。”后宫多少痴情的女人最后的下场都是心伤而身殁,苏眉笙不想步她们的后尘。 若是可以,她宁愿嫁给黎靖之。 若是没有先遇上黎靖之,她会选择段景逸。 唯独,不愿留在这拥有三千佳丽的后宫。 “你就从未对皇上动过情?”在顾婉仪的眼中,段景焕就是一个举手投足之间都带有迷人气息的男子,甚至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让她不自觉的的心跳。 从未有过吗? 苏眉笙的脑海里闪过今早他为她的梳头,为她的画眉……远一些的在她咬她时他对她的反咬……再远一些的她第一次为他宽衣解带时,他在她额头落下的那一吻的温柔…… 紧忙收回思绪的苏眉笙轻轻甩了甩头,抛开了脑海里的那些温存的画面,心里一横,面色平静道:“从未有过!”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临近会试 第一百七十五章临近会试 出了翊坤宫的苏眉笙神情有些发呆,她的脑海里总是不断的浮现出顾婉仪说的那句:你就从未对皇上动过情? 当时她是否定了,可内心深处总是在抗拒着自己说过的话。 她不是冷冰冰的铁人,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段景焕对她的点点滴滴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也不是没有心动过,只是一直被她压抑着,不敢仍由这份心动肆意蔓延。 她怕有一天,当她全身心付出之时换来的却是流水无情。 如同顾婉仪一样,她也有着才女都有的通病:心气高,眼界高。虽不至于眼高于顶,可一旦付出了就希望有回报。 段景焕会给她回报吗? 若他不是君王,她相信他会。偏生他就是君王,即便他想回报给她,身为一国之君这样的身份终归是无能为力的。 突然花盆鞋底踩到一粒小石子的苏眉笙,脚下一个趔趄。 “娘娘!”锦儿一声惊呼,与杏花一同扶住了苏眉笙。 也由此,打断了苏眉笙心不在焉的游神。 “我们这是回景宁宫?”收敛心神的苏眉笙看了看前面的方向,后知后觉的问道。 “是的。”锦儿答。 “暂时不回去,我们先去养心殿。” “找皇上?”锦儿和杏花异口同声的问道。 “嗯,我想去藏书阁一观。”苏眉笙点了点头。 …… 养心殿。 “臣妾见过皇上!”苏眉笙施施然对着龙案后的段景焕一礼。 “这么快就想朕了?”段景焕今日的心情本就很好,再又见到苏眉笙亲自前来,越发的露出了笑容。 苏眉笙抿嘴一笑:“臣妾是想皇上的藏书阁了。” “哦?”段景焕放下手中的朱笔,走出了龙案,“这次是为了何事?” “臣妾想查看一些医术,看看能否医治好娴妃娘娘的双腿。” 墨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的段景焕牵住了她的柔荑,边说边带着她往藏书阁走去:“这一年来无数御医给娴妃瞧过,都没有能治好,你这次……” “臣妾知道,能不能医治好倒是在其次,主要是想让娴妃娘娘能有一个好的积极心态,所谓百病在与心,只要心情积极向上了,许多的病症也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治愈了。” 段景焕牵着的手紧了紧:“辛苦你了。” “皇上,这是臣妾自愿的,您能让臣妾进入藏书阁,臣妾就已经是很感激了。”苏眉笙道,第一次去藏书阁时她还只是个宫女,如今已成为了曦妃,身份不同了,似乎给予她的便利也就更多了。 就在这时,李德海手捧一折子弯腰道:“皇上,礼部送来了今年会试的考题,请皇上过目。” “嗯,放几上。” “嗻!” 会试? 这两个字让苏眉笙不禁有些出神:靖之今年要参加会试了……若是他考中了就是贡人,再参加完殿试能进入三甲的话,就可成为大庆朝的一名官员。 “想什么如此出神?” 段景焕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当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已然走进了藏书阁,他正与她面对面而站,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没,没什么。”苏眉笙慌忙垂下眼帘,心虚的躲避着。 剑眉微微一蹙,段景焕眸光闪烁,不悦道:“犯规,该罚!” “啊?”苏眉笙“唰”的抬起了眼帘,不解的望向了他。 “朕说过,在朕面前不许躲避朕的眼神。” 呃,好像刚才她是犯了老毛病。 罚? 她的脑海里猛然想起了之前他罚她的三日喝药,那次的经历让她终生难忘。 苏眉笙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睁着一双盈盈秋目,担心的问道:“皇上要如何罚?” 段景焕盯着她,没有言语。 越是这样,苏眉笙越紧张:“皇上……” 一丝邪魅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嘴角,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唇。 嘴? 苏眉笙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对。 难道是他饿了,想吃东西? 她又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现下才到申时,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 苏眉笙的木讷看得段景焕心里既无奈又焦急:“没想到你苏眉笙也有笨拙之时。” 还未等苏眉笙反应过来,他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低头吻了上去。 四唇相触后,苏眉笙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脸红心跳:“唔……皇……” 这里是藏书阁,万一有人进来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可她被堵住唇怎样也发不出声音。 感觉到她的不用心,段景焕惩罚性的轻、咬、着她的香、舌。 越发无法说话的苏眉笙只能时不时发出暧、昧不清的声音…… 一番缠绵的热吻过后,段景焕才松开捧着她脸颊的双手。由此,苏眉笙也才获得了自由。 “日后,再违背朕的话,就会再有这样的惩罚。”宠溺在他的眸中闪动。 “臣妾记住了!”脸颊通红的苏眉笙老老实实的应着,再也不敢垂目。经过方才热吻的渲染,那双盈盈秋目里映染了从未有的脉脉情愫。 水汪汪的含情双眼,直看得段景焕心生摇曳,忙转开眼眸以静内心的浴望。 “你慢慢看,朕出去了。”段景焕不多做停留,抬步出了藏书阁。 没了段景焕这个始作俑者,苏眉笙很快便平复了涟漪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后,开始寻找着医书。 而出了藏书阁的段景焕返回到大殿内的龙案后时,拿起了那份礼部送来的写有今年会试考题的折子。 看着折子,他久久没有打开。 最终,“啪!”他将折子仍在了案桌上:“去查查,今年会试的人里面有没有黎靖之这个人。” “嗻!”李德海不敢多问,忙走出了大殿。 半柱香之后,李德海急匆匆的走了回来:“回皇上,奴才在礼部查了此次会试的人员名册,确实有一个叫黎靖之的。” 墨眸瞬间变得凛冽,段景焕微眯着眼眸,冷冷道:“通知礼部,会试过后,朕要亲自阅此人的考卷。” “嗻!” 段景焕转动眸光,眼神复杂的看向了藏书阁的方向,喃喃道:“苏眉笙,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从那次在御花园足底按摩后,他派人查了苏眉笙的所有经历。 派去的人将苏眉笙从出生开始的一点一滴,事无巨细的全都查了个清楚,自然也就少不了查出了黎靖之这号人物。 在知道她迟迟不愿接受册封一切都只为了黎靖之时,他曾勃然大怒,从未有过醋意的他首次尝到了什么叫做吃错。 可当他冷静下来后,他原谅了她。 毕竟,那些都是在她入宫之前发生的事,入宫后的苏眉笙也只是个宫女,无品无级,即便真要等到年满出宫后嫁给了黎靖之,也是理所当然。 他虽心里不爽,倒也能接受。 因此,在之后他质问她时,对黎靖之这个人他只字未提。只要被册封后的她在日后能全心全意的待他,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男人,他可以既往不咎。 谁想,今日当听到会试时,她的失神无端的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嫉妒和怒火:她在他身边,居然还想着别的男人! 正在藏书阁内专心致志看着医术的苏眉笙一个激灵,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苏眉笙左右摸了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奇怪了,这秋高气爽的,怎么突然感觉到有股冷意了……” 养心殿内,一个在大殿之上批阅奏折,一个在藏书阁内静读医术。虽不在一起,也不是面面相对,可这种带有距离的陪伴倒是让两人从字里行间里抬起头时,皆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对方。 随后,不约而同的淡淡一笑,继续着各自的行为。 “皇上,今日晚膳……”见快到晚膳时辰,李德海不得不出口问问自家主子想在何处用膳。 段景焕瞟了一眼藏书阁:“就在侧房内用膳。” “是与曦妃娘娘一起?” “废话!” “嗻!” 在李德海转身之际,已走出龙案的段景焕又下了一道谕旨:“给藏书阁点上灯,多点几盏。” 李德海看了看大门外光线依旧大亮的天色,不敢违抗的应了声:“嗻!” 段景焕走入了藏书阁。 此时的苏眉笙正专注的写写画画,对他的到来丝毫不察。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端正写字的模样。 一身素色衣裳的苏眉笙此时显得尤为娴静、文雅,就像一朵带有晨露的百合。怒放着,又氤氲着淡淡的馨香。 段景焕缓缓走近,眸光落在宣纸上的那一行行字迹娟秀的楷书上,不禁赞叹的点了点头。这样秀丽疏朗又运笔秀巧的文字功底,世上也只有她苏眉笙能写的出。 直到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苏眉笙才一抬眼的发现了他的存在。 “皇上?”苏眉笙惊呼道,“您何时进来的?” “朕刚刚才进来。” 苏眉笙放下手中的笔,将写满了的一整张宣纸折叠好,放进了腰间的锦包里,站起来:“到晚膳时辰了,臣妾去给您做几道菜。” 她刚走出书桌,就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朕想吃你这道菜。” 如此果露的话,使得苏眉笙脸上一红:“皇……上,臣妾脸上和身上可都还有红疹没消……”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您不嫌我丑吗? 段景焕闪动着如渊的眸光,邪肆道:“哦?身上也有?那今晚朕要好好验验是不是真的有……” “呃!”苏眉笙被噎的直翻白眼。 明明就是一个人人都敬怕的大庆天子,却有这样一副不为人知的色胚模样。 倏地,不合时宜的声音门口响起:“皇上,曦妃娘娘,晚膳已备好。” 苏眉笙急忙挣脱了他的怀抱,慌忙整理着自己的衣着。 “皇上,臣妾这就去伺候您用膳。”说罢,苏眉笙差不多是连蹦带逃的跑出了藏书阁。 在经过李德海身旁时,小声说了句:“多谢李总管!” 李德海微微一愣,反应了过来,咧开嘴露出了笑容。 诸不知,他的出现解了苏眉笙的围,却引起了段景焕的不快。 跨出门口的段景焕轻喝一句:“狗奴才!” 笑容就这样凝固在了李德海的脸上,顿时变成了一副哭笑不得,欲哭无泪的模样。 …… 次日,当苏眉笙依旧在日上三竿时醒来时,身旁也早已没有了段景焕的身影。 似乎是经历了几次,又似乎是已然渐渐淡却了羞涩,在锦儿和杏花推门而入时,她能够坦然面对她们了。 一番洗漱后,她见到了梳妆台的首饰盒下压着一封信。 “这是何时来的信?”她拿起来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便仍在了一旁,只因,信封上的字迹是苏家大小姐苏琳琅的。因此,她连拆都懒得拆。 “娘娘,这是昨日晚上守宫门的太监送过来的,奴婢不敢打扰您和皇上,就只好压在了盒子下。”正在梳头的锦儿答道。 “拿去烧了。”苏眉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已没有了红疹,整个肌肤又回到了白嫩无暇的状态。 锦儿停下了梳发的动作,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娘娘,奴婢看上面写着苏府,这可是家书啊,您为何不看呢?” “家书?”苏眉笙嗤之以鼻,“苏家,可不是我苏眉笙的家,而是苏琳琅的家。我与她从小就不合,忽然给我写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封家书 第一百七十六章一封家书 锦儿一阵霍然:“那奴婢就让杏花拿去烧了。” 苏眉笙没有反对。 就在锦儿刚拿起那封信时,她突然想起了这次的会试,已经许久未曾知道黎靖之的消息了,苏琳琅的这封信里会不会有对他的提起? “且慢,我看看。”苏眉笙从锦儿的手里接过信,打开来看了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让她整个人都如呆若木鸡。 整封信的内容除了透露着苏琳琅那死性不改的虚伪做作脾性之外,确实提到了黎靖之的消息,只是这个消息却像重锤似的狠狠砸在苏眉笙的心上。 “妹妹,如今姐姐我已与靖郎成婚,他已是苏家的上门女婿,念在以往你们的情分上,这次会试还望妹妹能多多相助。姐姐我懂的,做人嘛,谁都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姐姐在这里恭喜妹妹平步青云荣登妃位。可是变成了凤凰也不能忘了旧情,不能忘了苏家这个本源,否则岂不就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会被世人耻笑……” 他与苏琳琅成婚了? 这是苏眉笙万万没有想到的,在她的想法里,就算她不能嫁给黎靖之了,好歹他也看不上苏琳琅吧?那次苏眉笙告假回去看他,他脸上对苏琳琅的厌恶到此时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黎靖之不仅与苏琳琅成了婚,还成为了苏家的上门女婿,这是苏眉笙更没有想到的。以黎靖之的清高,又怎会甘心放弃自由之身的入赘苏家? 一连串的疑问让苏眉笙就这样怔怔的看着这封信发愣。 黎靖之的成婚让她心中泛起一股无法言诉的怅然。 是对他的不舍吗? 是有不舍,怎么说都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也曾是有着很深感情的一对情人,突闻他成婚了,令她骤然感觉心中遗失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似的,空落落的。 还对他有情吗? 苏眉笙自己也不知道,她而今已是曦妃了,还能对他有情吗?她想在心里留住这份感情可又不敢,她怕自己的优柔寡断或旧情难忘会给他带来灾难。 或许他的成婚也是件好事,起码能彻底断了她对他的那份感情。只是,他的妻子为何会是苏琳琅?他为何还要与苏家扯上关系? 这不是在时刻提醒她,她一辈子都欠着黎靖之的吗? 而这封信,无疑就是苏琳琅在提醒她,欠了债就要还。写这封信是苏琳琅的意思还是黎靖之的意思? “娘娘?” 苏眉笙从呆愣中醒来。 “娘娘这两日心神不宁,可否要奴婢去太医院找太医开一些安神之药?”锦儿关切道。 苏眉笙摇摇头:“安神之药倒是不用,只是一会我要去趟太医院。” “是!” “点上蜡烛。” 锦儿也不问为什么,放下手中的玉梳后,转身端着点燃的蜡烛走了过来。 苏眉笙将手中的书信连同信封一同在蜡烛上点着,看着逐渐变成灰烬后,才扔掉了手中无字的余角。她要亲自烧了这封信,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日后再有苏府的书信,除了我额娘的,其他人的一概退回。”苏眉笙交待着。 苏家,这个词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讽刺。若不是还有额娘在,她早就一脚踹掉了这个对她来说名不副实的“家”!什么忘恩负义,什么被世人耻笑,她从来不在乎。 “是,奴婢记下了。”锦儿应道。 …… 当苏眉笙从太医院返回时,见秋高气爽,气候宜人,便忽然来了兴致的转而去了御花园逛逛。 只要不下雨,御花园内不论何时来都是人来人往嘻嘻珠语,看到的都是卿卿嬉闹彩衣飘飘。在这举国盛世,连后宫也是一片繁荣生香。 “见过曦妃娘娘!”迎面走来一位贵人屈膝行着礼。 苏眉笙微微点头回以礼数。 从她一进入御花园,就不断的有妃位以下的嫔或贵人给她行着礼。 无人时,苏眉笙睨了一眼锦儿:“为何发笑?” “奴婢是开心,跟着娘娘,奴婢都不用再下跪行礼了。”紧跟在苏眉笙身旁的锦儿一直抿嘴而笑。她很享受这种待遇,几曾何时,她身为一个小小宫女,除开平级的宫女和奴才,只要是个人,她都得屈膝或下跪行礼,膝盖上早已磨出了厚厚的一层茧子。 现今她已是景宁宫的掌事大宫女,跟随主子出门在外时,可以随着主子不用给妃位以下的嫔、贵人行礼,反而能随着主子不断获得她们的行礼。 这样的天壤之别,自然会让如今的锦儿有着从未有过的优越感。 “杏花也是如此想的吧?”苏眉笙又看了一眼杏花。 杏花忙点着头:“不满娘娘,奴婢就是如此想的,看着她们一个个的都给您行礼,就想起了那会的自己……” 苏眉笙释然而笑,她们三人都是如此过来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 突然,一声怒喝传来:“你个贱婢,撞了香妃娘娘还敢顶嘴?” 三人停下脚步,寻声望去。 在她们左侧,正站着两方人马,一方是香妃和她的婢女明月,一方是顾婉仪和黛嫔以及她们的婢女。 在两方人马的中间跪着一个面脸泪痕,一脸委屈的宫女,在她的身旁打翻了一个竹篮,洒出了不少的花瓣,而方才出声的正是香妃的婢女明月。 这样的场景不用问都能猜出一定是这个宫女采花瓣时不小心撞着了香妃,而引起了正巧路过的顾婉仪她们的驻足。 一丝狭促笑意在苏眉笙的唇边泛起:“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奴婢没有撞着香妃娘娘啊……”跪着的宫女抽噎的说着。 “还敢顶嘴?”明月扬起手就要对着宫女的脸颊扇去。 “住手!”顾婉仪一声轻喝。 明月扬起的手顿了顿,看向了自家主子。 一身赢赢骨弱的香妃无害的笑了笑:“婉嫔,本宫没有罚她板子就已经是很仁慈了,难道出手教训几下,你也要管吗?”她的声音始终柔柔绵绵,任谁听了都会心起怜悯。 “香妃娘娘,她也只是个宫女罢了,奉了主子之命才会来御花园采些花瓣,如今骂也骂了,跪也跪了,教训过了也就是了,您大人有大量,何必非要动手呢?”顾婉仪娓娓说着。 “她踩脏了本宫新穿的一双金丝银缕鞋。”香妃说着有意伸出一只脚,露出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精美鞋面,“本宫这双鞋,就是把她卖了,她都赔不起,难道不该责罚吗?” 顾婉仪看了一眼香妃脚上的鞋,淡淡一笑:“原来在香妃娘娘的眼里,可以为了一只鞋而随意施刑与奴才身上。” “你……”香妃脸色一变。 “妹妹一直认为想要统领后宫,首先要有一颗仁慈的心。正因为前任皇贵妃陆卿云没有,所因而她失了人心。后继者若是也没有,同样还是会失去人心。所为得人心者得天下,香妃娘娘可不要忘了呀。”顾婉仪的话说的很委婉,却很透彻,含沙射影的提示了香妃。 脸色数变的香妃,最终那双我见犹怜的眼中露出了傲然睥睨:“哼!本宫还无须一个小小的嫔来教训。”遂,对跪着的宫女,眼中凶光乍现,“打!掌嘴二十!” 得到主子的明示,明月不再犹豫,高高挥起的手重重的落了下去。 到了这时,婉嫔因底一等的身份而无法再使上力,若是硬碰硬,定会被香妃扣上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 却在马上要碰上跪着宫女的脸时,她的手怎样也下不去了,一切只因她的手被另一只手给抓住了。抓着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锦儿。 “婉嫔没有资格管,本宫可有资格?”苏眉笙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苏眉笙的到来,无疑让一边倒的形式变为了平衡。 “婉嫔见过曦妃娘娘!”顾婉仪紧忙行着礼。 一直没有说话的黛嫔见形式有了变化,也忙不迭的对着苏眉笙行礼:“黛嫔见过曦妃娘娘。” 苏眉笙略微点头:“免礼!” “谢曦妃娘娘。”顾婉仪和黛嫔同声道。 香妃可不买这个账:“怎么?曦妃也想管此事?” 苏眉笙仔细看了看跪着的宫女,不咸不淡道:“香妃,可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这位宫女有病在身,若是你此举下去,他日这位宫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条人命可就背在了您的身上,若是被皇上和皇太后知晓,您认为会如何?” 闻言,香妃脸色一白,盯向了跪着的宫女,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不禁嗤笑出声:“曦妃,你想拿话诓本宫?” “本宫是不是诓你,一问便知。”苏眉笙平静道。 见苏眉笙一脸的神色自若不像唬人,香妃不由的相信了起来,对着明月使了个眼色。 收到主子的暗示,明月挣开锦儿的手,问向了跪着的宫女:“你有何病?” “奴,奴婢自小就患有喘鸣,这几日正值复发之时……”宫女说着这几句话时,额头上直冒汗。 “喘鸣?”香妃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不等香妃发话,苏眉笙直接对跪着的宫女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去吧,日后行事要小心些。” “是,是,多谢曦妃娘娘,奴婢退下了。”宫女慌忙提起篮子,起身匆匆而去。 “我若再晚来半柱香,这名宫女就会旧疾复发,到那时,正好你们施刑完,若是她一命呜呼,你们就背上了这条命。”苏眉笙顿了顿,“如此说来,香妃还真应该要多谢婉嫔的出言阻止才是。” 香妃看了一眼苏眉笙,又看了一眼顾婉仪,一声冷哼后,转身离开了。 整件事看似苏眉笙好心替香妃解决了一个重大隐患,可香妃却感觉心里憋的慌,一口气顺不下来。 苏眉笙这一招绵里藏针,明帮暗踩,着实厉害。以柔克刚不着痕迹的的化解了这件事,还让香妃哑口无言,只能吞下这杯涩酒。 “多谢曦妃娘娘的出言相助。”顾婉仪再次屈膝一礼。 有黛嫔在场,苏眉笙也就受下了这一礼:“此宫女你认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两家硝烟 第一百七十七章两家硝烟 昨日才说好的与香妃作对的计划,今日顾婉仪就开始实施了,说明这个宫女的身份一定有文章。 “她是嘉贵妃的贴身宫女木灵,也是乾春宫的掌事大宫女,若是嘉贵妃在此,香妃是万万不敢如此做的,打狗还得看主人。”顾婉仪答道。 嘉贵妃的人? 难怪顾婉仪会插手此事。 她们虽不会与嘉贵妃有过多接触,但救下木灵,起码会让香妃感觉到压力,来自于苏眉笙和顾婉仪两人的压力。 这一次事件,就等于告诉了香妃,苏、顾两人已联手。 苏眉笙与顾婉仪默契的相视一笑。 “曦妃娘娘!”黛嫔的话插了进来。 苏眉笙转目看向了黛嫔。 “您是如何得知那宫女患有隐疾?”对苏眉笙这一招仅用寥寥数语就击退了盛气凌人的香妃,黛嫔佩服的五体投地。 今日之事,本就与她黛嫔无关,也就没有插话,在见到苏眉笙出现后,她才露出了巴结之意。 苏眉笙轻笑一声:“这个很简单,你们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宫女呼吸急促,张口抬肩都有喘息的现象,说话时喉间还有一些杂音,这就是喘鸣之症。” 幸亏昨日她在藏书阁阅读了大量的医书,谁想今日就遇上书中记载的病症,她便照壶画瓢的搬了出来,巧的是还蒙对了。 苏眉笙的话音刚落,在场的几人顿时眼睛都瞪大了双眼的看着她,每个人的眼中都有着钦佩,就连顾婉仪也不例外。 “曦妃娘娘,嫔妾一直以才女自居,也略通五行天象、中药医理,可今日方知娘娘才是真正渊博之人,嫔妾以往真是献丑了。”顾婉仪谦虚道。 这也是顾婉仪的心里话,她虽知苏眉笙确实在才艺方面比她强一些,可今日一事,越发的让她知道了苏眉笙那深不见底的才识,心中的佩服自是不言而喻。 有黛嫔等人在场,苏眉笙又不方便解释,只得应下了顾婉仪的谦恭之词。 “娘娘,您真是太厉害了。”一向目中无人的黛嫔此时已被彻底征服。 面对满脸都是被折服模样的黛嫔,苏眉笙不仅没有回答,反而对着她一番细看。 “娘娘?”黛嫔被看的不寒而栗。 “黛嫔,你双目暗赤,肌肤失色……” 苏眉笙每说一句,黛嫔的脸色就僵一分。 “娘,娘娘,嫔妾也有致命隐、隐疾?”黛嫔说话都开始了结巴。 “致命倒是不至于,但这样的现象,一定是肝脾不和,脾气不运则生湿,你是不是经常腹疼难忍?”苏眉笙问道。 “对对对,娘娘说的一点没错。”黛嫔猛的点头,“妾经常腹痛,尤其是在夜里,每每会腹痛到半夜,找过太医,也给开了方子,可就是不见断根。只要一停药,就又会复发。” “你这是感受了六十二种风,才会导致腹中血气刺痛。” 见苏眉笙说的这么有板有眼,黛嫔充满期翼的问道:“可有断根之法?” “有!” 惊喜出现在了黛嫔的脸上。 “用红蓝酒就可以了。” “红蓝酒是何物?”黛嫔从未听过此名。 “就是用红花泡的酒,每日喝上一小杯即可。”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只有未怀有身孕时方可使用此法。”苏眉笙特意交待着。 “多谢娘娘,嫔妾试上一试。”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强,黛嫔欣然接受了这个方法。 “嗯,事不宜迟,此刻就去吧。” “是,嫔妾告辞。”黛嫔喜滋滋的带着婢女离开了。 待黛嫔走远后,顾婉仪才说出了心中的担心:“你这法子真的可行吗?” 苏眉笙展颜一笑:“她自己都承认确实有腹痛的症状,红蓝花酒能活血化瘀,就算治不好她的腹痛,也不会有害处。” “不怕她去找太医验证?” “她一定会找太医验证。”苏眉笙笃定道。 “万一错了可如何是好?” 苏眉笙一脸的自信:“错不了,我说的是古方,只怕太医都会被惊到还会有这么一种不用煎煮的方法来调理黛嫔的腹痛。” 顾婉仪这才放下了担心。 “其实,我这样做的目的只不过是想引开她,我们也好说说话。”苏眉笙道。 顾婉仪这才恍然:“你这引开她的法子可真够高明的,丝毫不露痕迹。” 苏眉笙哑然而笑。 两人走入凉亭坐了下来。 “我们这回算是与香妃立下了战书了。”顾婉仪转入了正题。 “这本就是迟早的事。”苏眉笙想了想,“她这次似乎是有意找木灵的麻烦。” “我也看出来了,她是想给嘉贵妃一个下马威。” “你猜嘉贵妃知道后会如何做?”很少接触嘉贵妃的苏眉笙有些吃不准嘉贵妃的性格。 顾婉仪沉默了片刻后道:“在宫中,嘉贵妃不能拿香妃如何,但以她的经济头脑应该会对子车家大夫人的娘家生意下手。” “哦?” “听闻香妃的额娘是当地的大户人家,以经营香料起家,后宫每年所用的香料都是她额娘的娘家在提供……” 苏眉笙倾时明白了过来:“看来,这次是嘉贵妃的祝家和子车家大夫人娘家之间的硝烟了。” 顾婉仪点点头。 “那还真是跟我们没关系了。”苏眉笙道。 “就像你说的,我们此次目的就是主攻香妃的妃位。” “今日你得罪了她,日后要多加小心。” 顾婉仪倒不以为意:“只怕今日之后,她已无暇再顾及到我这边了,嘉贵妃那边就够她忙的了。” 苏眉笙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远处的天边,广阔的蓝天上飘着一簇簇的白云,整个天空干净,纯暇,没有一丁半点的尘埃,让人看着心旷神怡。看着看着,她的思绪有些出了神。 “眉笙,近日你总是心事重重。” 收回视线的苏眉笙淡然一笑,转移了话题:“亭虞应该快要生产了吧?” “算算日子,是快了。” “我们去看看她,我告诉她一些产后需要注意的地方。” 闻言,顾婉仪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眉笙,你如今都快成大夫了。” “我只是看了一些医书才知女人生孩子这方面原来有许多要注意的,不然就会落下病根……” 这个话题引起了顾婉仪的兴趣:“那我也一定要好好听听。” “噗嗤”苏眉笙打趣道:“原来鼎鼎大名的顾大才女也已开始未雨绸缪了。” 顾婉仪脸颊一红:“既已为人妻,自然就想为人母。难道你不想吗?” 顿时,苏眉笙噎了噎,为人母吗?她还没有准备好,如今连感情之事都还没有捋顺,又岂会想到孩子的事? 若万一…… 她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腹部:希望不要这么早来! 两人离开凉亭,边走边聊的朝御花园外走去。 …… 启祥宫。 此时的兰亭虞腹部越发的高、隆,走路都有些困难,浑身有着明显的浮肿。 猛然看到这样的兰亭虞,苏、顾两人皆都吓了一跳。 “亭虞,你为何这般模样?”顾婉仪吃惊的问道。 “我也不知,这几日总是夜夜腹痛,夜不能寐。”兰亭虞被搀扶着在几旁艰难的坐了下,“本想晚些时候找太医来看看。” 苏眉笙走过来:“伸出舌头,我瞧瞧。” 虽不知她要做什么,兰亭虞还是乖乖的伸出了舌头。 “舌质淡,苔白润……”苏眉笙边看边说,“是不是在腹疼之时还伴有一阵阵可有可无的发热?且都很短暂。” “眉笙,你是如何得知的?”兰亭虞脸上的惊讶比顾婉仪方才的更甚,“你刚才说的就像是我本人一样。” “无大碍,你这只是因阳虚寒盛,胞宫失温所致。”看过之后,苏眉笙放下了担心。 兰亭虞听不懂,可顾婉仪听懂了:“她这是因胎寒引起的?” “嗯!”苏眉笙点了点头,“只需温阳散寒才能暖宫安胎,我倒有一剂药方:附子汤方!” 兰亭虞越发惊奇的看着苏眉笙:“眉笙,你何时改才女为大夫了?” 顾婉仪掩嘴轻笑:“就方才在御花园内转的行。” “只是凑巧罢了。”苏眉笙也被逗笑了,随即神色一正,“我毕竟不是大夫,只能提些建议。亭虞,你找太医好好把把脉,确定一下是否是我刚才说的那样。” “我这就派人去找太医,是与不是,一验便知。”兰亭虞道。 苏眉笙毫无异议。 说话间,佟菲菲走了进来。 “你们猜方才谁找我了?”佟菲菲一进来就开口道。 苏眉笙与顾婉仪对视一眼,同声道:“香妃?” “你们欺负人!”佟菲菲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这回反而是苏、顾两人满是莫名其妙。 兰亭虞嘴快的问:“她们怎的欺负你了?” “她们两人仗着绝顶聪明的来欺负我这个老实人。”佟菲菲故作欲哭无泪的指控着。 “哈哈!”兰亭虞顿时明了了:“如此说来,她们都猜对了?” 佟菲菲无奈的点点头:“我还想着故弄玄虚一番,谁想,就被她们一语道破,没得玩了。” “香妃会找你,是因为我们来之前刚与她交过手。”顾婉仪解释道。 这话即时引起了佟、兰两人的八卦。 “快说说是如何一回事?”兰亭虞好奇道。 顾婉仪遂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眉笙,你怎的如此厉害?”听完后,佟菲菲大肆惊叹。 “这个不是重点。”苏眉笙反问道:“重点是,香妃找你可是在打听我们的事?” “是啊,把你们三人都问了个清清楚楚,我只说了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来敷衍她。”佟菲菲答道。 顾婉仪若有所思道:“看来,她准备对付我们了。” “这可如何是好?”佟菲菲没了主意,“才走了一个陆卿云,又来一个香妃……” 反倒是兰亭虞镇定自若:“怕什么,不是还有眉笙和婉仪吗?我们只管等着再次下注。” 此话,让在场的三人皆都一愣。 “再弄一次赌局?”佟菲菲问道。 “为何不做?这可是她们非要给我们送钱,不收白不收。陆卿云送给我们的,我们已经收下了。现下,就等着香妃送钱来了。”兰亭虞笑的一脸的贪婪。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注两翻 第一百七十八章一注两翻 看得顾婉仪直摇头:“啧啧,你们都掉进钱眼里了。” “这次如何赌?”苏眉笙问道。 “上回是赌的皇贵妃与香贵人,我们买的香贵人赢。那这次就是赌的曦妃与香妃,我们买曦妃赢。”兰亭虞道,“这回我们照样能赚个盆满钵满。” 兰亭虞的话,三人都明白,上回明面上赌的皇贵妃与香贵人,实则是赌的皇贵妃与苏眉笙。 这回,苏眉笙由暗转明,直接与香妃对峙,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认为曦妃就是再厉害也只是个新册封的妃子,无法与赢过皇贵妃的香妃相比,就会下注香妃。用脚趾头想,此次她们四人又能狠赚一笔。 “我们来玩个新的赌法。”苏眉笙阴贼贼的笑着。 其他三人一起看向了苏眉笙。 “一注两翻。”苏眉笙道。 错愕在三人的脸上显现,这个词,她们从未听过。 “很简单,下一次注,可连赢两次。”苏眉笙解释道。 三人还是一脸懵状。 “有两个选择,一、曦妃先输后赢;二、香妃先输后赢。只要中了其中一个,第一次能赢二十倍,第二次还能赢二十倍,一共是四十倍。这就是所谓的一注两翻。”苏眉笙详细的又解释了一次。 最先听明白的是顾婉仪:“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人选第一个曦妃先输后赢,那么,在第一局曦妃输了之时能拿到二十倍的赌资,在第二局曦妃反败为胜后,还能再拿二十倍的赌资?” “正是如此。”苏眉笙点头道,“如果选择第一个的,在第一局我输了,而第二局我还是输了,这个人就全赔。因而,所有的赌资都会在最后的胜负出来后才会兑现。” “那若是第一局你赢了,第二局你还是赢了,怎么办?”兰亭虞也听懂了。 苏眉笙和顾婉仪,甚至连同佟菲菲三人一起像看傻瓜似的看着兰亭虞。 “你们为何都是这幅模样?”兰亭虞被看的大惑不解。 佟菲菲忍不住道:“都说一孕傻三年,看来还真是有点道理。” “快说啊,我都急死了。”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的兰亭虞急的差点跳起来。 “若我第一局就赢了,香妃还是香妃吗?”苏眉笙不得不提醒道。 话里的意思是说若第一局就赢了香妃,香妃将会是第二个冷宫里的陆卿云。既然香妃都被打入冷宫了,苏眉笙就是想再赢第二次也没机会了。 兰亭虞霎时反应了过来,“噗嗤”笑出了声:“我是真笨拙了,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想到。”可随即又生出了疑惑,“若你第一局输了,又何来的第二局?” 这个问题一出,顾、佟二人顿时脸色一变。 香妃输了第一局是以被打入冷宫来结束赌局,可若是苏眉笙第一局就输了,岂不也是被打入了冷宫? 苏眉笙不紧不慢端起茶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后,接着道;“若我第一局输了,还有婉仪在,只要她扳回了第二局,我就翻身了。但若是香妃第一局就输了,她就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闻言,其他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此说来,下注第一个绝对稳赚不赔,下注第二个的一定赔?”佟菲菲悟出了一点门路。 “对!”苏眉笙点点头,“既然这回赌的这么大,达到了一赔四十,自然风险也就会高出许多。我们的优势在与我们是两个人,香妃是一个人。我们有两次机会,她只有一次。” 顾婉仪问道:“若第一局我们就赢了,可还能赚到钱?” “不能,这是赌局以外的结局,不算在内。”苏眉笙道。 猛然想到了什么的顾婉仪刚要张嘴,苏眉笙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问,顾婉仪只得咽下了想问的话。 “因此,这次下注必须是双份。”苏眉笙补充道,“上次下注了一两的,这次想再下注就一定要二两。” 佟菲菲不禁有些担心:“双份会有人下注吗?宫中除了主子,奴才中有钱的人并不多。” “会,还一定会比第一次赌局的人多很多。”苏眉笙自信道。 “为何?”佟菲菲问道。 苏眉笙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奸猾:“因为第一次的赌局已成功了,赚到钱的还想再赚,输了钱的就想扳回本来,这样一来,人还会少吗?” 经这样一说,三人完全没有了顾虑。 “我们若是下注一百两,这回能赚……”兰亭虞掰着手指头算完后,立马圆瞪双眼,难以置信的说出了三个字:“四千两!” 佟菲菲当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顾婉仪也同样露出了吃惊。 四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上回赚到的一千两都已经是个大数目了。 “嘿嘿!” 这对于爱银子的苏眉笙来说,即便已是妃子了,可还是对银子有着一种无比的喜爱,“要赚就大赚一把,一千两已经不能满足我了。” 一想起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苏眉笙一双黛眉都在欢快的跳跃。 兰亭虞一拍桌子,豪气冲天道:“好,听你的,这回我们就弄个一注两翻。待收到了那四千两后,我一定要重谢香妃娘娘。若眉笙一局就赢,那就更好,区区一百两我们输得起。” “还有我,我也要重谢与她。”佟菲菲不甘示弱。 既然是赌局,重点就在这个赌字上,一博定输赢。银子谁都爱,香妃无疑就是这次帮她们赚大钱的“金主”。 这时,甜瓜带着古太医走了进来。 为了不打扰太医诊治,苏眉笙、顾婉仪和佟菲菲一同出了主屋。 这里的院子虽不如景宁宫那么大,却也井然有序,最多的是各种雅致的盆景,这是兰亭虞的最爱。 顾婉仪拉着苏眉笙来到一处盆景旁,终于问出了在主屋时没有问出的顾虑: “你可是担心我们第一局不会赢?”她相信苏眉笙能够出此赌局,就一定事先想到了会发生的情况。 苏眉笙没有否认:“我知道你想到了这层顾虑,只因亭虞即将临盆,我不想她太过担心,才没让你说出来。香妃不是陆卿云,我们想要将她挤下妃位,不会太容易。”仅凭香妃的心狠手辣,她就不会轻视了这个对手。 “这次的情形与陆卿云不一样,不是还有嘉贵妃吗?” “远水救不了近火,祝家与子车家之间的战火太远了,等烧到这里时,只怕已是几年后去了。因而嘉贵妃在宫内作用不大,最终还是靠的我们。”后面的话苏眉笙没有说出来:几年光景,这宫中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惨死在香妃的手里。 顾婉仪担忧的看着苏眉笙,若真如苏眉笙所想,第一局输了,苏眉笙会如何? “不如,我们放弃吧。”顾婉仪不愿为了自己的妃位,而让苏眉笙去冒这个险。 “不可!”苏眉笙不同意,“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我们放弃了,香妃也不会放弃,我们已经对她构成了威胁,她也一定会对我们除之后快。与其这样,还不如放手一搏。” “可……” 苏眉笙咧嘴一笑:“放心,你我联手,还能斗不过香妃?” “那万一第一局输了,你……” “我等你来救我。”这话从苏眉笙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在说等你给我送饭似的那般轻松。 “眉笙……” 苏眉笙打断了顾婉仪的说话:“我有一个计策!”说话时,她的目光看向了佟菲菲。 看到走过来的佟菲菲,顾婉仪霍然明白了苏眉笙的用意:“你是想……” “还是你最了解我。”苏眉笙不得不佩服顾婉仪心思的灵敏,她一说,顾婉仪就猜到了。 “你们在说何事?”见两人都望着自己,佟菲菲问道。 “我们想到了对付香妃的计策。”苏眉笙道。 佟菲菲一喜:“快说来听听。” “香妃不是在向你打听我们的情况吗?我们就来个请君入瓮。”苏眉笙道。 早有默契的顾婉仪接下了话茬:“眉笙的意思是说让你将亭虞看太医之事透露给香妃,且还要将眉笙所说的一番诊断一字不漏的告诉她。” “之后呢?”佟菲菲心知计策绝对不止这一点。 “之后香妃一定会问是何药方,若是我方才所说的附子汤方没错,太医就会给开出炮附子二枚、茯苓三两、人参二两、白术四两、芍药三两。届时,她一定会暗中找人掉包这些药。”苏眉笙道。 苏眉笙的这番话听得顾、佟两人暗自心惊。 “她想害亭虞?”佟菲菲问道。 “嗯,通过害亭虞来打败我。只因这个药方是我先说出来的,就算是太医配的药,真要出了事,她也可以将责任推在我身上,说我一个外行人却信口雌黄的干扰了太医诊治。” 被吓着得不轻的佟菲菲紧忙问:“真要如此,可如何是好?” 一丝狡黠闪过苏眉笙的秋目道:“山人自有妙计!” 三人说话间,太医从主屋出来后离开了启祥宫。跟着甜瓜走过来对着三人 一福:“主子请曦妃娘娘、婉嫔娘娘和菲贵人进屋内一叙。” 在进屋经过甜瓜身边时,苏眉笙不忘打趣道:“甜瓜如今的气色可真是健康红晕,樊头领一定没少给你送好吃的吧……” “曦妃娘娘笑话奴婢呢!”被捉弄的甜瓜脸上一红,抿着嘴闷笑着。 调侃完后,苏眉笙说起了正事:“甜瓜,日后虞贵人的药,你都需亲自去太医院拿,亲自熬药,再亲自看着虞贵人喝完,不要假手任何人。” “是,奴婢记住了。” 苏眉笙这才走进了屋内。 一走进屋内,她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顾、兰、佟三人齐刷刷的瞪着她,且一个个目露惊状,就好比她是个怪物似的。 当见到顾婉仪手中的药方时,苏眉笙立马了然:“是不是太医写的药方与我所说的药方完全一致?” 三颗脑袋同时点着,整齐划一。 “太神了,半钱都不差。”兰亭虞惊叹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以身试针 第一百七十九章以身试针 对此苏眉笙一点也不意外,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是何计划?”四人之中,只有兰亭虞不知道了。 “你就安心养胎,我们都等着麟儿出世呢。”苏眉笙笑道,她不打算让兰亭虞参与进来,有她们三人就足够了。 “这……” 兰亭虞还想再争取,被佟菲菲给打断了:“亭虞,你就坐等数银子好了。” 话已至此,兰亭虞也就不再坚持,此时大腹便便的她确实已有心无力了,她不放心的叮嘱着三人:“你们要小心!” 三人再次一同点着头。 待出了启祥宫后,三人便分开了。 …… 禧贞宫。 “什么?虞贵人身子骨抱恙?”正在喝茶的香妃脸上露出了一丝假意的惊讶,“可还严重?” 佟菲菲神色自若道:“不严重,太医已瞧过了,还开了药方。说是因寒气浸入,才导致了体寒不适。” “那就好!”香妃轻吐一口气,放下了心,“眼看她就要临盆了,眼下可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 “谁说不是,奴婢们都吓了一跳,幸亏曦妃娘娘提前说出了病因,还给出了药方,当时奴婢们都半信半疑,结果太医一瞧,果真如她所说,就连开出的药方都分毫不差。” “哦?”一丝阴狡闪过香妃的眼中,“你可还记得药方?本宫倒是想见识见识。” “容奴婢想想。”佟菲菲认真的回忆着。 香妃斜睨了她一眼,也不催,慢悠悠的喝着手中的茶等待着。 半晌,佟菲菲露出了难为情的表情:“奴婢有些不太记得清了。”话虽如此,可她的眼里却闪动着一道蓄意。 刚喝完一口茶的香妃,捏着茶盖的手一僵,正待发作,忽然神色一缓,幽幽道:“近日曦妃才刚册封不久,皇上自是还处在新鲜之时,你莫要着急,等有机会本宫一定给你制造侍寝的时机。” 这话一出,佟菲菲的嘴角才泛起了满意的笑意,忙道:“您看奴婢这记性,这会想起来了。那方子叫附子汤方:炮附子二枚、茯苓三两、人参二两、白术四两、芍药三两……” 香妃默默记下了这几味药。 “娘娘说的对,好的时机是需要等的,只要娘娘不曾忘记,奴婢愿意等着。”佟菲菲看似无比真诚的说道。 香妃柔柔一笑,眼里却闪过一丝鄙夷。 …… 养心殿。 “皇上,午膳时辰已到。”李德海小心的提醒着坐在龙案后的段景焕。 “曦妃呢?”段景焕头也没抬的问道。 “曦妃娘娘找人传话来说今日不能来侍膳了。” “嗯?”段景焕抬起了头。 “说现下正在太医院里跟着古太医学习针灸。” 剑眉一蹙,段景焕放下了手中的朱笔:“她这是弄哪一出?” “奴才不知。” 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段景焕喃喃自语:“难怪她如此优秀,就凭这股专研的毅力,只怕男儿也没有几人能与其比之。” 遂,他的视线又落在了手中的奏折上,拿起了笔:“送一份午膳去太医院给曦妃。” “嗻!” 李德海刚转身,段景焕复又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摆驾太医院,朕与她一起用膳。” 段景焕对苏眉笙的种种行为,让本已见怪不怪的李德海还是被意外了一把。 皇上亲临太医院只为了陪一位妃子用膳? 史无前例! 意外归意外,李德海嘴上不忘应道:“嗻!” …… 太医院。 午膳时,太医们都坐在膳房里吃着午膳,直到一声:“皇上驾到!”令众太医大惊失色的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出来跪下迎驾。 下了龙辇的段景焕环视一周,却没发现苏眉笙的身影。 “古太医,曦妃何在?” “回皇上,曦妃娘娘在内院。”不敢抬头的古太医伏跪着答道。 “都不用跟来。”段景焕一甩龙袍的径直朝内院走去。他心中尤为不快:苏眉笙,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迎驾都给朕省了。 太医院的内院是专用于太医们研究和讨论病情的地方,不是很大,成半圆形,只有一间单独的屋子,院角种着一株株青绿的翠竹,在清风拂过下,绿叶相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也正是这些轻微的沙沙声,反而使这里更显清幽。 屋门关闭着,在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曦妃娘娘在此,闲人勿进! 段景焕看着这块牌子不禁哑然而笑,堂堂太医院讨论研究的地方居然变成了她的专属地了。 他突然玩心大起,侧耳倾听着门内的动静。 门内一片安静,没有一丁点响动。 剑眉一皱,段景焕心里狐疑:为何没有声音?难道睡着了? 于是乎,他轻手轻脚的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内四面墙有两面墙放满了医书的书架,剩下相对的两面墙则分别放着一张大长椅,其中窗下的一张长椅上正躺着一抹倩影。 窗外斜射进来的清光落在倩影身上,泛起一层层氤氲光晕。 段景焕轻轻走近长椅,能越发清晰的见着躺着的人。 此时的苏眉笙手握书卷,浅寐而眠,丰、满高、耸的苏胸随着呼吸在微微的均匀起伏。 见着这样一幅红妆浅黛眉,玉肌花脸柳腰肢的睡美人图,段景焕不言不语不动,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欣赏着,眸中一片痴迷。 倏地,一道银光闪过他的视线余角,稍一转目,顿时一愣。 原来,那道银光来自苏眉笙的双腿。 她的双腿从膝盖以下都果露在外,露出了雪白的一双纤细的美腿,只是,这双美腿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 遂,段景焕明白了过来,眸中瞬间跳跃着怒火。 “苏眉笙!”一声低吼从段景焕的口中发出,此时的他也顾不得苏眉笙是不是睡着了。 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正睡得香的苏眉笙猛然睁开双眼,当看到眼前的房顶时,才记起这里是太医院。 “我怎么听到了皇上的声音?难道是出现了幻听?不对,我明明扎的是脚,不是耳朵,怎么会出现幻听呢?一定是在做梦。嗯,一定是做梦。”虽瞪着一双大眼睛,可还处在迷迷糊糊未清醒状态下的苏眉笙自言自语的说完后,又闭上双眼,继续睡着。 “苏眉笙!”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回,苏眉笙硬生生的从睡梦中给吓醒了。她忙睁开眼睛转头一看,见到了一脸怒容,直直盯着她的段景焕。 “皇上?“苏眉笙愣了愣,“真是你啊……” “哼!”段景焕冷哼一声。 苏眉笙慌忙要下床行礼,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动不了,不由露出了一副苦瓜脸:“臣妾不知皇上此时会来,因行动不便无法行礼,还望皇上恕罪!” 她就是再世诸葛亮也算不到段景焕会这时出现在太医院里。 “恕罪?”段景焕一听到这两个字,心中的怒火更盛,从唇齿间迸出了一句,“可知你犯了何罪?” “见着皇上不行礼之罪!”苏眉笙老老实实的答道。 “还有!” 还有? 苏眉笙歪着头想了半天,最后无辜的摇摇头:“臣妾确实想不出究竟还犯了何罪,让皇上如此生气……” 她着实想不出来,一整个晌午她都待在太医院,哪儿也没去,怎得就惹恼了他? 段景焕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着她的鼻尖。 苏眉笙的一双秋目立马变成了一对斗鸡眼的看着鼻尖上的那根手指头。 手指慢慢往下移动,直至指到了她双腿上的那些银针才停下。 “你这是在作甚?” “臣妾刚学会了一套针灸法,便想试试……” “谁允许你拿自己的双腿来试?” 呃…… 被噎住了的苏眉笙傻了眼的看着那些银针:拿自己的双腿试试针灸之法,还要启奏皇上? “苏眉笙,你身为大庆朝的妃子,身为朕的女人,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肤一发都是朕的。没有朕的允许,你就不能随意糟蹋自己的身体。”段景焕越说越生气,那些发着银光的银针也越发的刺眼,一声怒吼:“赶紧给朕拔了这些银针。” 被段景焕这样一顿粗暴的训斥,苏眉笙可不想找死的去开口反驳,只得默默的一根一根的将腿上的银针拔下后,将双腿缩进了裙摆里。 “古太医!”紧接着又是段景焕猛的一声暴喝。 暴喝声直接穿透屋门,穿透院子,落在了早已等候在后院门外的古太医耳中。 古太医慌慌忙忙的跑了进来:“微臣在。” “诊诊她的腿是否有碍。” “是!” 在龙颜震怒之下,同样不敢多说半个字的古太医战战兢兢的来到苏眉笙身旁,对着她的腿捏了捏,敲了敲,又弯了弯后,来到段景焕身边,“回皇上,曦妃娘娘的双腿并无大碍。” 一抹宽慰快速闪过段景焕的双眸:“退下。” 古太医弯腰退了出去。 “站起来走几步。”段景焕还是有些不放心。 苏眉笙缓缓下了长椅,脚着地后,刚一站起身,谁想双腿一软,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只往前扑去。 下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古太医不是说没事吗?为何会站不稳?”段景焕的语气急促而不安。 “皇上,臣妾只是扎针扎的太久,脉络有些僵硬,过一会儿就好了。” 这回变成了苏眉笙反过来安慰着他。 温软在抱,吐气如兰,虽浇熄了段景焕心中的担忧,却点燃了身体的浴火,微动喉结,气息越发的不稳。 感觉到他的异样,苏眉笙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她越是这样无辜的神情,就越是火上浇油般灼烧着他体内的冲动, “知错了吗?”因过度压抑体内的浴望,段景焕的声音有些沙哑。 “朕知你这样做是想医治好娴妃的双腿,却也要量力而行,不能拿自己的双腿冒险。若一旦出了岔子,你的这双腿也废了。” “是,皇上教训的是,臣妾知错了。” 第一百八十章 话中深意 第一百八十章话中深意 苏眉笙不敢再看他灼热的视线,微微垂眸,她脸上飞速飘过一抹红霞,若不胜娇羞的红莲缓缓绽放倾世娇媚。 段景焕抱着她坐到长椅上,双手依旧揽着她的腰:“既然知错,就该受罚。”他的吻随之落下,初始若春风细雨温和轻扫,复又变成紧风骤雨密密麻麻。 腿上的僵硬缓缓消退,逐渐发软发酥。苏眉笙觉得她的身体完全不是自个的了,她像是被段景焕控制了一样,情不自禁的迎合着他的动作。 全身的细胞逐渐发热滚烫,她粉嫩的唇瓣微微翕动,眼含秋波荡漾,泛出无限春意…… 太医院内室里的温度一再攀升。 眼瞧着就要失控,窗外传来李德海的声音:“皇上,该用午膳了。” 这一声若惊雷炸响一片混沌,苏眉笙慌忙伸手抵着想要再度俯身下来的段景焕。 若是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估摸着不到一个时辰,阖宫上下就该传出她“妖媚祸国,红颜祸水”的流言来吧?说不得,皇太后都要把她揪过去教训一顿。 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苏眉笙眼帘轻颤。 段景焕剑眉微蹙,显然有点不高兴李德海害了他的好事儿。但都已经被打断的情愫,却也不可能再继续。 长腿落地,段景焕退下长椅,朝着苏眉笙伸出了手掌:“让朕瞧瞧,腿可好点了?”他的目光落在苏眉笙那张若秋月皎皎的脸上。 有微风从窗棂外吹进来,吹动她腮边的两缕发丝。 柔发轻晃,撩动无限风情。 段景焕心底一悸,像是有漫天桃花飘落飞扬在了他的心田中般,刹那间冰雪消融,春风得意。没有了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他像是全天下普通的男儿一样,只愿陪着心爱的妻执手相看,两情缱绻。 段景焕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便是和雪儿那段情缘,他都不曾这样情意萌动,冲冲而不可控制。 似乎,苏眉笙的身上带了无穷的魔力,让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再靠近…… 苏眉笙正在慌慌张张的整理衣裙,凌乱的褶皱上纤手轻弹,正好有阳光打落其上,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在阳光下发出了莹润的光泽。 听到段景焕的问话,她急急起身,走了两步,回眸笑道:“皇上,臣妾的腿已无大碍了。”她没敢去看他眼底的情意流转。 帝王情最难消,她自认没有那种沉鱼落雁,闭花羞月之姿,自然,她也不敢让这颗心萌动沦陷。她怕她一旦动心,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德海已经让人把膳食连同桌子椅子搬了进来。 精致菜肴,海味糕点,香味四溢的炖汤……苏眉笙看着一众人猫腰端着膳食进来,又悄无声息的退下,惊得红唇微张。扭头,她难掩错愕的看向段景焕:“皇上,您是要在这里用午膳?” “嗯!朕想与你一起用膳。”段景焕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另一手轻轻牵起苏眉笙的手朝临时充当膳桌的方桌走去。 呃! 段景焕的这一举动,让苏眉笙无言以对。无疑,他这是特意为了她而来的太医院。 苏眉笙觉得受宠若惊的:“臣妾惶恐。” “做错了事情是该惶恐。”段景焕意有所指的说完后,带着她一同在桌前坐。 眸光一扫桌面后,伸手指向了一盘 下伸手指向不远处龙虾,“朕先吃那个。”这龙虾的壳可不好剥,他必须得给她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 苏眉笙眉毛挑挑,二话没说的开剥。 晶莹剔透的虾肉从她素白的指尖上滑落,段景焕的眼神微暗,心中不服:“这虾你也剥的如此熟练?” 苏眉笙双手不停道:“臣妾在进宫前可是做过颠勺的,什么没做过啊。”她把剥好的虾沾了沾酱汁,放到了段景焕面前的碟子里。 毕竟来太医院内室用膳,她敢说,这绝对是帝王之中,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段景焕这是又创历史了呢。 段景焕指了指面前的一道雕刻成天鹅形状的笋:“这道菜你可见过?” 看着他指着的那道菜,苏眉笙还真没见过,不由的摇摇头。 “这道菜有个新名字,叫做比翼双飞。”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可他是皇帝,她怎么可能和他比肩起飞呢?苏眉笙不知道段景焕这话是在试探她的意思,还是纯粹的一时兴起,有感而发。 拿着筷子的柔夷微微僵住,她歪了歪脑袋反问:“皇上说这话,也不怕娴妃姐姐她们听了心酸?” 她娇笑着重新替段景焕布菜:“臣妾还想要和姐妹们聊天喝茶呢,皇上您忍心破坏我们姐妹之间的情谊?” 段景焕淡笑一声:“朕还想着要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呢,怎舍得你被众人孤立?这话,朕说的确实有点早了。”他端起一尊酒杯来,轻抿一口,眸光直勾勾落在苏眉笙的小腹处,“凡事,得等你为朕诞下小皇子再说。” 和他比肩的人除了皇后再无她人,段景焕这意思,竟是有打算在她有子之后立她为后的意思?苏眉笙的内心深处仿佛翻起了滔天巨浪。 段景焕对她当真有这般深切的情义吗? 她这段时日确实风头正盛,几乎可以说的上是独宠圣恩。可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话的真实性。樱桃般的红唇轻抿了抿,她笑着伸手去夺段景焕手中的酒杯:“皇上怕是已经醉了吧?别喝了,别待会儿让太医们瞧见,少不得要说我不会劝慰皇上,任由皇上贪杯误事儿了。” 段景焕看着空了的手心,微微失笑。 抬手,他用手指使劲戳了戳苏眉笙的额头:“就你的理由多。不过朕确实有点醉了,要不然看着你,为何觉得像是天上的仙女呢?” 堂堂一国之君,贫起嘴来也能说这种话?苏眉笙似嗔似恼的看他一眼:“我看皇上您确实醉的不轻。” 段景焕笑笑,不置可否的又从拿筷子点向了另一头的盘子:“这道菜叫做并蒂莲开。你看看,像不像六月莲花池中开得旺盛的那些莲花?” 确实挺像……不过她现下更惊诧的是这些菜名。段景焕今天过来,到底是想要说什么?若是第一道菜名的时候,她还可能会以为他对她是深情相待下的流露。 毕竟两人刚刚差点意乱情迷的在朗朗乾坤下做出那等羞耻之事……可此时,她不确定了。 她总觉得,段景焕另有其他目的。 可一直等到两人用完午膳,段景焕都没再说出其他惊心之言。苏眉笙提着的心缓缓放下。她想,大概段景焕确实是喝醉酒了。 然而,在她刚刚起身,准备扶着他起身走人的时候,段景焕又突然开口了:“苏眉笙,你去合禧宫看看。”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抬脚出了屋子。 合禧宫? 进宫以来还从没有听过合禧宫的苏眉笙一头雾水,从太医院拿了一本医书,又拿了一套针灸所用的银针,她满怀疑虑的往景宁宫而去。 锦儿看她心思重重的,担忧至极:“眉笙,你怎么了?是皇上训诫你了吗?” 苏眉笙缓缓摇了下头,站到廊下,她转身眺望远处巍峨起伏的宫殿:“锦儿,你收拾一下,跟我过去一趟合禧宫吧。”段景焕金口即开,她少不得要走一趟的。 …… 合禧宫的宫门上朱红色的漆已经斑驳,墙头上也葱葱郁郁的长满了草。 墙内种了一棵合欢树,合欢树长势极好,枝丫都越过了红墙。 有两名侍卫守在门口。 这倒是让苏眉笙诧异不已,在这后宫中,除了皇上的养心殿,其他行宫并无侍卫把守。 “请娘娘止步,这里是禁地,非令不得入内。”一名侍卫见苏眉笙的到来,忙道。 禁地? 难怪她没有听过这个行宫。 皇上为何要她来此地? 苏眉笙觉得心里凉涔涔的:“皇上口谕让本宫过来看看,你若不信,前去一问便知。” “可是曦妃娘娘?”侍卫问道。 “正是我家主子。”锦儿有些不满他的磨磨蹭蹭,上前一步,大声道:“既是已经知道我们主子的身份,还不赶紧的把门打开。” “是。”早已接到特令的侍卫很快就放了行。 随着沉重的木门被打开,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眉笙和锦儿走入了这个所谓的禁地。 无人居住的合禧宫虽有侍卫把守,却不如永合宫那样明媚洁净,整个院子里都布满了风雨过后的风尘,杂草丛生。主屋虽不至于残破却都褪了颜色。 两人推开主屋的门走了进去。 主屋内也亦如院子那般并没人来勤加打扫,所有的家什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倒是墙上挂着的那些一幅幅画像,在朦胧的灰尘下,依旧清晰可见。 画像中的女子都是同一人,或身穿宫装端庄大方,或身穿舞衣妖娆妩媚,或梨花树下白衣胜雪,清纯逼人。 百变的形象,却更像是勾勒出一个少女从清纯懵懂到成熟妩媚的成长历程。 看完这些后,苏眉笙始终猜不出段景焕为何要她来此?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中毒临产 第一百八十一章中毒临产 抬脚踏出荒芜的行宫门后,苏眉笙刚准备问问这座行宫里住着的曾是何人时,樊齐迎面而来。 “曦妃娘娘怎么会来这此地?”樊齐很是不解。 “皇上命本宫过来看看。” 樊齐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 苏眉笙抬脚朝他走去:“樊头领可知这宫殿里住着的是谁?”她微微停顿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发颤,“她又有着怎样的生平?” 生平……樊齐忆起之前半夜三更,晋王为维护苏眉笙而做出来的一系列事情,恍惚间似是明白了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樊齐眉头轻拧了拧,“娘娘不若先行回宫等着吧,樊齐待会儿寻一名知情的宫女过去,让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告知于您。” “如此,多谢。”这宫中不定那儿就会有眼线,她也确实不适合和樊齐说太多,苏眉笙带着锦儿很快离开。 一个时辰后,一名面生的宫女走进了景宁宫。 “奴婢灵犀见过曦妃娘娘。”宫女跪地,恭恭敬敬的给苏眉笙行了一礼。 苏眉笙合上手中拿着的医书,目光在灵犀的身上扫了一圈。 灵犀年近不惑,穿着礼仪司的服饰,面容慈善,看着倒像是个善人。 “起身吧,赐座。”毕竟是六司里的老人,她又有求于人,自然要对人态度和善点儿。苏眉笙看着灵犀战战兢兢的谢恩坐下,直奔主题:“你是之前在合禧宫里做事儿的?” “回娘娘,不是。不过奴婢当年与合禧宫里的菱儿是朋友,是而,对合禧宫里的事情比较清楚些。”灵犀说到此,脸色明显变得凝重起来。 看她这幅样子,苏眉笙心里陡的升起一股不安。可她必须的弄清楚段景焕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秀眉微不可见的轻蹙了下,她捏紧了手中拿着的帕子:“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直说无妨。” “是。” “这事儿要从先帝当年微服私访说起。大启十二年,先帝南下,途中遇到一绝色女子,便把她带入宫中。这女子便是合禧宫中的那位。” “她本名齐欢,入宫后深得先帝宠爱,直接封了妃。足足两年,先帝独宠她一人。那时可真是‘华清池里洗凝脂,君王恩宠盛不衰’,先帝为了她,甚至还有了废后的打算。” 红颜祸水扰宫闱?苏眉笙眉心一跳,双手绞着帕子,直把它绞成了麻花状。 灵犀幽幽的包含着沧桑的声音再度响起:“按理说她应该知足了吧?可谁曾想,先帝对她千般万般好,却依旧解不了她的思乡情。恰巧她家乡有人进宫,先帝怜惜她思家心切,便让那宫女进了合禧宫贴身伺候。” “却谁知,那宫女根本就是一介男子。他长相俊美,又青春年少,患有先天不足之症,竟是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直到大启十四年中秋节,先帝醉酒后没按祖制规矩宿在中宫,跌跌撞撞去了合禧宫,这才听到了诸多不堪入耳之言。” “先帝大怒,直接将那宫女,不,应该说是那名长相阴柔的男子当场诛杀,后又以雷霆手段直接血洗合禧宫。从此之后,合禧宫成为全宫上下的禁忌,谁都不准再提及。” 听到这里,苏眉笙心中泛起了疑惑:为何皇上让我去合禧宫看看……?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苏眉笙只觉得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她浑身的血液似是都在刹那凝固了起来。 锦儿忙拿出一块碎银塞进了灵犀手中:“多谢灵犀嬷嬷告知合禧宫旧事,还请保密此事,万不能走漏丁点风声。” “那是自然。”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灵犀心里清清楚楚的。这次若不是她欠了樊齐的救命之恩,她压根不会张这个口。 把手中的银子塞进袖子里,灵犀又看了一眼苏眉笙:“自古帝王多疑心,娘娘天资绝色,极其引人瞩目,日后娘娘若有需要,可直接让您身边的人传信给奴婢。” “轰……”仿佛一道惊雷在脑中劈开,苏眉笙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完全没想到合禧宫里掩藏的竟然是这样的故事!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段景焕的真正用意。 他这是在警告她! 只因,他已知晓了进宫前的她与黎靖之之间的事情。 只是,今日为何这般巧的樊齐也出现在了宫中禁地? 难道…… “眉笙,你到底怎么了?”见苏眉笙呆木游神的模样,锦儿担心的问道。 “锦儿,你马上去启祥宫一趟,提醒虞贵人……不,直接和甜瓜说,让她与樊齐暂时别见面了,此刻虞贵人生产在即,千万别不能被人利用了。” 她们和樊齐的关系都很是不错,段景焕能对她起疑心,未尝不会对兰亭虞起疑心。 如今的兰亭虞经不起任何的刺激。 锦儿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脸色立马一变:“那我这就过去。” 须臾。 “娘娘,不好了,启祥宫出事儿了。”锦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我刚跑到半道儿,就见皇上带着太医匆匆朝启祥宫赶了过去。皇上急的走路都像飞起来似的。” 香妃会这快就下手了? 苏眉笙刚刚准备说要过去看看,宫门口传来一身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在御前伺候的小太监进来打了个喳:“曦妃娘娘,皇上有旨,命您前往启祥宫。” “本宫这就去。”苏眉笙心里打了个突。 晌午她才被段景焕借合禧宫一事警告了,傍晚时分就出了这茬子事情,香妃的动作真快。 …… 启祥宫,段景焕正端坐在主位上,眉目深沉,浑身肃然。 他的跟前跪了一地的奴婢,其中甜瓜和翡翠跪在最前方。 “到底怎么回事儿?说!”帝王一怒,雷霆万钧,威压乍泄间,跪在地上的一众奴婢瑟瑟发抖。 甜瓜的小脸上也蒙上一层灰白色,她重重的磕了一头:“小主近日有些不舒服,便让太医院里的刘太医开了一副药,可谁曾想,小主喝下去后会中了毒。”她们明明都已经很小心了,怎么会真的中了招呢?甜瓜到此刻都想不明白那儿出了纰漏。 段景焕一脚踹到了她的心窝上:“李德海速度去把开药方的太医叫过来。”当面对质!他就不信区区一介太医胆敢谋害龙嗣! 吃了他的熊心豹子胆! 李德海刚刚挑帘,苏眉笙匆匆走了进来。 “见过曦妃娘娘。”李德海冲她见了个礼,这才一溜儿小跑的离开。 苏眉笙走的太急,润白如玉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她抬手拿着帕子擦了一把:“臣妾见过皇上。” 段景焕挥了挥手,免了她的行礼。 “虞贵人如何了?”苏眉笙这才问道。 段景焕看到她,心里的郁气稍微消散了些,语气也轻缓不少:“不大好,刚才朕瞧着她唇瓣都发紫了,这会儿刘太医进去都还没出来。朕刚说要再进去瞧瞧。”他伸手拿过她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汗,这才把帕子递到一旁的锦儿手里,牵着她手走了进去。 锦儿看着段景焕对她的态度,心里狠狠松了口气。看来合禧宫一事确实是她们弄错了方向,苏眉笙那么冰清玉洁,洁身自好的人,怎么可能会被皇上暗暗警告呢? “这便好……”锦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站到旁边,歇息去了。 内室,兰亭虞正斜斜的靠在床头,她的身后垫了两三层被子,此刻,她正剧烈的喘着气,脸颊发白,唇瓣发紫,几近虚脱。 突的,她腹部传来一阵绞痛:“啊!”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一声来的突兀,让正在为她把脉诊断的刘太医都骇了一跳:“不好,虞贵人有临产之兆。” “临产?”她们说的只是假装中毒,怎么会成为催产呢?苏眉笙眉心狠狠一跳,她心里的那份不安也渐渐扩散开来。 段景焕也有些意外:“不是说还有十天左右才会生吗?” “大概是虞贵人喝下的药物中也有催产类药物。”刘太医出了一身的虚汗,他朝着段景焕重重跪下,“还请皇上明示,如果出现意外情况,保虞贵人还是保小皇子?” 不等段景焕说话,苏眉笙狠狠呵斥道:“胡言乱语,虞贵人和皇子都会平平安安的。”她是想要对付香妃,可她没想过要兰亭虞为此付出生命! 女人生产本就是阎王门前走一遭的,她如今又中了毒……这可如何是好?苏眉笙也顾不得考虑段景焕的感受,挣开他的手便冲到了兰亭虞的身侧。 兰亭虞伸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豆大的汗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说话断断续续的:“疼……好疼……若……若真有……”她痛的几乎快要窒息。 苏眉笙紧紧咬着唇,眼眶也忍不住泛红:“不会有意外!”她安抚着虞贵人,“有皇上在,皇上肯定不会让你们母子出事儿的,亭虞,你挺住,一定要挺住!” 她早该想到,以香妃的狠毒肯定会下足狠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太后问责 第一百八十二章太后问责 听着她咬牙切齿的低吼声,跪在地上的太医瑟缩一下,随即朝着段景焕重重磕头:“启禀皇上,虞贵人刚经历过洗胃之苦,现如今她浑身绵软无力,即便微臣让她口含参片,勉强提神,也不见得……” 感觉到落在他身上凛冽的似是下一刻就能把他千刀万剐了的视线,刘太医浑身一凛,额头冒出了虚汗:“微臣请命,请古太医过来与微臣一起问诊下方。”凭借他一人之力,他肯定无法保全虞贵人母子平安。而古太医医术精湛,又深受曦妃推崇,有他在,即便真出了事情,也还有点保命的余地。 在宫里生活的人都是人精似的,这名刘太医自然也不例外。 段景焕眸子里阴恻恻的,若风雨欲来:“李德海!”他狠狠挥了挥衣袖,胸腔间的怒火已经堆积到一个临界点。 “奴才马上去。”李德海不待吩咐马上跑了出去。 段景焕的墨眸中有着一丝担心,如今他的子嗣稀薄,兰亭虞肚子里的孩子又经过多名太医确准是皇子。他怎能允许有人如此谋害皇嗣? 上前两步,段景焕站在了苏眉笙的身侧。手指快速摩挲着他拇指上的扳指,他压着脾性,放缓了声音:“虞贵人听旨,朕念你怀胎有功,若能平安生下皇子,立时进封为虞嫔。” 金口玉言,皇上的话无疑是对兰亭虞的最大鼓励。 苏眉笙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冲她扯出一抹笑来:“听到了吗?亭虞,你进晋嫔位了,为了小皇子,咬牙坚持着。” 兰亭虞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缥缈的笑容:“谢……主……隆恩。”她也想争点气,她也想母子平安,可她此时痛的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抓着苏眉笙的手紧了又紧的,兰亭虞在一个猛用力之后,陡然泄气:“眉……眉笙……”她吐气如游丝。 苏眉笙连忙俯身下去:“你想要说什么?” “如,如果我……我真去……”兰亭虞的气息极其微弱,眼中泛着泪光,她担心自己只怕是过不了这一关。 苏眉笙伸手接过太医递过来的参片,速度塞进了兰亭虞的嘴里:“含着,听太医的话用劲儿,亭虞,你想想皇上,想想小皇子。” 此时的苏眉笙放低了说话的声音,几乎是附着在兰亭虞的耳朵边上,道:“想想那些银子。你都还没有看到害你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呢,你甘心吗?” “你不怕小皇子将来再遭遇她的毒手吗?”苏眉笙炮珠似的连声道:“她想要的或许并不仅仅是贵妃之位,她想要的很可能是后宫第一人。若警惕你诞下了皇子,指不定就成为了她的眼中钉,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你也要坚强起来,护好皇儿。” 后宫中的女人,想要彻底巩固地位,拢住圣心是其次,有一个能够傍身的皇子,才算是最上上之策。 兰亭虞眼神里陡的迸射出一股子勇气,她指甲使劲的掐进苏眉笙的掌心,掐出了一道血痕来,她咬牙切齿的,陡的又升起了力量。 她不能就这样认输!不就是痛吗,不就是中毒吗?为母则强,她要为她的孩儿撑起一方天空。 “啊!”撕心裂肺的叫声穿透门帘,传到在外室等候着的段景焕的耳朵中。他一颗心不觉提了起来,双手背后,他来回踱了两步。 这时,门外帘子挑起,古太医风尘仆仆的跑了进来:“见过……” “速速进去,小皇子若是有个差池,朕摘了你的脑袋。” “是。”古太医提着药箱急急的冲进内室。 不多时,内室传来古太医的声音:“还请曦妃娘娘移步。”产房属于血腥脏污之地,曦妃娘娘正得盛宠,还不曾诞育孩儿,留在这儿实属不妥。 只留下了甜瓜和翡翠伺候着。 兰亭虞使劲咬着参片,额头上冒下豆大的汗珠,一波接着一波的,此时已经把整个枕头打湿。 苏眉笙看得心惊肉跳的:“本宫都不在意那么多,你又何须在意?赶紧的给虞嫔接生。”磨磨唧唧的,这古太医的废话怎么那么多? 甜瓜听得泪水涟涟的,感动不已:“曦妃娘娘有些事情少不得还要娘娘替小主说话。” 兰亭虞中毒一事非常蹊跷,从刘太医院拿过来的药包中虽然有毒,可她煎药之后,并不曾服下,而是喝的启祥宫中备用的另一幅汤药。备用汤药是他们从古太医手里秘密所得,绝对没有问题…… 苏眉笙知道甜瓜所指,又见兰亭虞已经松手,她便点点头,转身离开寝房。 段景焕迎过来,无声牵起她的手,待看清楚她掌心内的血痕之时,他眉头狠狠皱起:“为何伤了自己?” “一点小伤而已。”苏眉笙挣开他的手,朝他规规矩矩行了个宫礼:“虞妹妹接近临盆却遭此毒手,臣妾这点小伤和她比起来焉能一提?”痛点吧,她也好给自己一个教训。 段景焕张口正要斥责她,门外传来皇太后的声音:“虞贵人现如今如何了?可是给哀家生下皇孙了?”话落,她搭着齐福的手走到了正厅。 “皇额娘。”段景焕连忙迎过去,扶着皇太后坐到了正厅的座位上。 皇太后的身边跟着的香妃连忙见礼:“臣妾见过皇上。太后娘娘近日凤体违和,古太医刚刚是在太后宫中为她诊治的,不成想竟听到了虞贵人临盆的消息。太后娘娘忧心不已,连臣妾刚刚做好的莲子粥都没顾得上尝一口,就急急赶了过来呢。”香妃言语柔柔,说出的话也分外能抚慰人心。 段景焕清冷的看了她一眼,又望向了皇太后,“皇额娘有何不适?” 皇太后摆了摆手:“哀家都是些老毛病了,不打紧。眼下最重要的是皇孙。哀家记得虞贵人还不到临盆之期吧?怎的就突然发作了?” 段景焕坐在她的身侧,脸色黑沉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皇太后大惊:“这可是谋害皇嗣之大罪!刘太医一介小小太医,怎敢如此大逆不道?皇帝,这事情必须得彻查!” 彼时,站在香妃身侧的明月身子突然瑟瑟发抖起来,她的一张脸也变得青白惊恐。 香妃的脸色也变了变,眸光楚楚的朝着苏眉笙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 这两人的表现明显有异。皇太后凤眸一凛:“香妃可是知道些什么?”怎的一听到虞贵人中毒临产便这样惊魂未定的? 香妃已经收回望着苏眉笙的视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太后恕罪,皇上恕罪!臣妾大概是想茬了,曦妃娘娘和虞贵人乃是好友,她定然不会想出这种办法来害虞贵人的。” 和苏眉笙有关系?段景焕倒是没想到。 苏眉笙站在那儿,身形笔直,若空谷幽兰一般,淡然清质。听到香妃的话,她轻移莲步走到了太后跟前福了福身:“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慧眼如炬,睿智明理,想来定然能还虞贵人一个公道。” 要她还公道?倒是有点意思。皇太后锐利的眸光落在苏眉笙脸上。清纯淡雅,略施粉黛,此刻一双秋目微微盈波,秀眉似蹙非蹙,端的是倾国倾城,风情流转。 皇太后凤眸微微眯起。 这样的绝色女子,怪不得皇帝会倾心相待,甚至都追去了太医院!思及皇帝近日来的重重越距行为,太后的脸色立马耷拉下来。一句话不做评价的,她扭头看向香妃:“香妃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点儿。” 香妃抿着唇瓣小心翼翼的觑一眼苏眉笙,这才重重磕头:“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也是前两天才听闻,曦妃娘娘竟然精通岐黄之术。听闻,她不仅仅为娴妃娘娘看腿问诊,还为虞贵人开了一味药方。虽是古太医看的病,却是刘太医按药方抓的药,如此,指不定是有人指使刘太医……。”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指后妃与太医勾结不轨! 皇太后冷冷一笑:“仗着皇帝喜欢,就为所欲为,连手都伸到太医院了。”她伸手端起桌子上的茶盏,还没送到唇边,又重重一放,“曦妃娘娘还真是好大的本事儿!” 这样的罪名,她可不担! 她苏眉笙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让人随意揉圆捏扁的人。今日之事虽然出乎意料,可也不代表她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太后娘娘谬赞。臣妾只是痛惜娴妃姐姐青春年华却双腿不便,无法尽心伺候圣驾,这才想方设法的查阅古籍,遍查医书,希望能尽点绵薄之力的。至于香妃娘娘说的精通岐黄之术,臣妾愧不敢当。”苏眉笙不卑不亢,身板挺得板板整整的。 段景焕虽未出声,可一双泛着湛湛精光的墨眸里并无人任何怀疑。 皇太后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茶盏就想要朝她砸去。但听着内室的动静,她又忍了忍:“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利嘴!”连她说话都敢顶嘴!还敢说是为了皇上分忧。 分忧分到太医院,分忧分的让皇帝离不开她吗? 皇太后怒不可遏。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了了之 第一百八十三章不了了之 恰巧李德海拿着一张药方走了进来:“奴才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刘太医已经命陨,是七窍流血而亡,他的左手旁放着这张方子。奴才看这是他为虞贵人开得药方,便拿了过来。”他双手恭恭敬敬的把药方呈上去。 皇太后狠狠的剜一眼苏眉笙:“曦妃如今还有何话要说?” 这是认定就是她的罪了?亏得她刚才还说太后睿智呢,那有就凭借着香妃几句话就定罪的?说到底,她还是碍着这位太后的眼睛了? 为什么? 苏眉笙一时没有想明白。当务之急,她是要自救:“不知太后娘娘是想要让臣妾说何话?”苏眉笙抬头直视太后的视线。 “放肆!”太后把那张药方重重的拍在了手底下,“你都比太医还在行了,能左右太医开药方了,还有何事不敢做?刘太医是按照这个方子为虞贵人抓的药,这会儿出事了,他都自知死路一条,你竟然还在这儿装糊涂?” 皇太后的声音蓦地拔高:“来人!把曦妃抓起来扔到慎刑司,等着皇孙百日后问罪。” “皇额娘息怒。”段景焕这会儿开了口,眸光幽幽的看一眼苏眉笙,他道:“虞贵人对曦妃诸多信赖,不如等她诞下皇儿后再下定论。” “正因为信赖,才更加有可能下此毒手!”太后这会儿怎么看苏眉笙,怎么不喜。长了一张魅惑的脸,如今她都能在这后宫兴风作浪,日后还不得颠覆了这江山? 皇太后深吸一口气,眸光灼灼的偏头看向段景焕,意味深长的劝:“皇帝,哀家知道你宠她,但你别忘了前车之签。古往今来,有多少蛇蝎美人祸害君主,为乱宫闱。你今日对她诸多包容,他日,你将要如何?” “只要哀家还活着,决不允许有人这般兴风作浪!”太后态度强硬,言辞激烈,对于段景焕,更是难得的绷紧了脸。 段景焕知道他再说下去,只会引起太后的更多恼意,便摆了一副受教的姿态出来:“皇额娘说的是,朕受教了。”他抓起桌子上的药方朝着苏眉笙扔了过去:“信口雌黄,不懂装懂,曦妃,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轻飘飘的药方落在身前,苏眉笙伸手拿起。 目光草草从其上掠过,苏眉笙朗声道:“这味药方确实和臣妾告知虞贵人的药方一致。但臣妾敢以性命担保,这样的方子对虞贵人之前的状况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这决计不可能会导致她中毒,更不可能会催她早产。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等稍后太医出来,让他们做评判。” 声音清脆,朗朗作响,苏眉笙一点儿心虚的表情都没有。 皇太后噎了一下。 恰巧室内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生了!”皇太后一反刚才的怒目,立时变得慈祥无比。 甜瓜抱着婴孩从室内走出,笑意盈盈,满面灿烂:“恭喜皇上,恭喜太后娘娘,是个小皇子。”她们主子真是太争气了,竟然一举生男。这之后,后宫很多人怕是要食不知味,夜不安寝了吧? 甜瓜见着跪在厅正中的苏眉笙,脸上的笑容微微凝了下:“曦妃娘娘,小主让奴婢转告您句谢谢。如果不是娘娘方才的劝慰之言,小主不一定能这般顺遂。” 虞贵人生下皇子,本就是功臣。她的人都这般说了,皇帝自然乐的附和:“就是,曦妃和虞贵人情同姐妹,那般危机情况下,也就只有曦妃陪着,虞贵人才能安心。” 话中之意,苏眉笙决计不可能会是毒害虞贵人的幕后真凶! 段景焕得了皇子,又有人为苏眉笙开脱,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他大手一挥,喜色盈然:“赏!启祥宫上下全部有赏!让虞嫔好生歇着,千万别被先前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扰了心智。” 他重新坐到正厅主位上:“现下太医得空,就来断一断这桩投毒案。”他伸手指了苏眉笙手中拿着的药方,“古太医看看,那药方可有问题?” “无,这方子乃是暖宫安胎的良方。” 香妃适时开口:“那为何虞贵人喝了这药会出现中毒之症?” “许是暗中又加了什么药物或者是煎药过程中出现了纰漏。”古太医实话实说。 李德海示意后跟过来的两名小太监上前:“奴才已经让人把药渣都带了过来,古太医看看,可有问题?” 古太医过去抓,摸,看,闻的检查一番,脸色蓦地变得沉重:“这其中多了两味药。一味断肠草,分量不重,却极具毒性。另一味藏红花,乃是活血化瘀的堕胎之药。” “怪不得虞贵人会中毒,会临盆!”香妃若有所思。 跪在她身后的明月却猛地惊呼出声:“奴婢明白了!”她伸手指了苏眉笙,“怪不得前段时日曦妃娘娘会对娴妃娘娘那般上心。却原来是借着为她看病的由头来行这种肮脏之事!” “曦妃娘娘,虞贵人对您那般信任,您的良心就不会痛吗?”明月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态度来。 香妃轻咬着唇瓣,一副楚楚可怜,摇摇欲坠的娇弱样儿:“不得胡说!明月,曦妃娘娘人美心善,定然是真的可怜娴妃姐姐才会接近她的。她为了娴妃娘娘都亲身试验针灸呢。她如此尽心尽力的为皇上,你怎能如此编排是非,冤枉于她?” 啧啧,这主仆两人还真是一唱一和,唱了一出好戏呢。 段景焕因为之前她在腿上行针的事情本就不虞,刚才她又说了为娴妃治疗腿疾是为了皇上。她这样说,根本就是明晃晃的打她脸呢。 香妃这女人的段数果然不低! 看来以后她还真的时时警惕着点儿。 苏眉笙低头轻笑:“香妃娘娘对我苏眉笙的事情还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后宫妃嫔那个不在时时刻刻关注着皇上,忧心着皇上?”香妃笑盈盈的,娇弱拂柳,语调浅浅,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极度不喜。 她竟然含沙射影的说他和苏眉笙时时腻在一起!这不是在太后心头挑火儿吗? 段景焕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朕倒是不知,朕竟是活在你们的监视之下。” “皇上恕罪,臣妾失言。”香妃连忙磕头认错。 皇太后有点气恼段景焕的厚此薄彼。她虽然知晓香妃也不是什么善茬儿,但她是全心全意为了皇上,且也对后宫稳定有着决定性的作用。但苏眉笙呢,她非但帮不到皇上,还会为他招来各种祸端。 根本不需要多加比较,皇太后就倾向了香妃:“后宫妃嫔关切皇上,出发点自是好的。皇帝又何必曲解香妃的意思?如今虞嫔大喜,皇上也该以她为重,莫要伤了人的心。” 这话的意思是提醒他赶紧解决兰亭虞中毒一事? 段景焕有些为难的看向苏眉笙。如今情形对她极度不利。却不知她会作何辩解? 苏眉笙淡淡一笑:“太后娘娘和香妃娘娘说的极是。后宫众人自是要仰望皇上而活,可若是遭人陷害,而不得不断了圣恩,那内心深处又该是多绝望惶然?臣妾别的本事儿没有,但却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臣妾不忍娴妃就这样独守宫闱,是而才出手相帮。” “若是一腔善心非要被曲解为狼心狗肺或者是别有目的,臣妾无话可说。臣妾只能说,臣妾无愧于心。上对得起天,下对的起良心,更对得起皇上。毕竟,娴妃也曾是皇上的解语花。”要不然也不会有段琪环了。 一席话说下来,苏眉笙脸不红气不喘的。 皇太后不觉对她侧目,语气也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那你倒是和哀家说说,为何刘太医给的药包中,会出现藏红花和断肠草?” “应是刘太医被人蛊惑利用。臣妾以为,要想弄清楚此事,应该查查这两日到底是那个宫和刘太医接触较多。”不卑不亢,不燥不怒,不悲不怨,苏眉笙落落大方的提出她的意见来。 眉目之间,自有一番“无愧天地”的朗然之态。 段景焕连连点头:“李德海,按照曦妃所言,速去查。” 半个时辰后,李德海带着人回来了。 “回皇上的话,这两日刘太医去过延阳宫,去过安庆宫,去过华苑宫,却独独没有去过景宁宫。景宁宫里的奴才奴婢这两日也无一人与刘太医接触过。” 所以,景宁宫的人都是清白的!而作为一宫之主的苏眉笙,更加没有任何的嫌疑! 香妃有点儿不甘,可她本是想要借着药方就把人拉进地狱的,这会儿事情已经出乎她的意料,她怕此事再深查下去,会牵扯出她来。扭身,她就朝着明月打了一巴掌:“污蔑曦妃娘娘,你可知罪?” 说完,不等段景焕发话,她便冲着他重重磕头:“臣妾御下不严,甘愿领罚,请皇上治罪。” “皇室新添喜事儿,合该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刘太医既然已经谢罪,此事便到此为止吧。哀家累了,香妃扶哀家回去。哀家还想让你给我配置点香料,安神助眠。” 第一百八十四章 清理内奸 第一百八十四章清理内奸 月色如水,风声鹤鹤。树影婆娑着在呼呼作响的窗棂上落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兰亭虞斜靠在床头,目光呆呆的望着窗棂。 门外有珠玉碰撞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苏眉笙挑帘而入:“亭虞你怎么坐起来了?这才诞下皇子两日,还正是虚弱之际,赶紧躺下。”苏眉笙上前就要扶她。 兰亭虞伸手抓着她的胳膊,轻摇了摇头:“我睡不下。眉笙,我一想起那天喝下的那碗药,我就胆战心惊。”她发白的唇瓣狠狠哆嗦着,身子也如秋风中飘零的落叶般,一袭白色亵衣剧烈晃动,“备用的药包是甜瓜亲自拿过来,又亲自盯着煎好的,我……”她欲言又止的,泪水顺着脸颊扑簌簌落下。 她不敢相信甜瓜会背叛她,可现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着甜瓜! 兰亭虞只觉得心都快碎了,中毒之际诞下皇子,她的身体相较于常人来说本就虚弱。这会子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她便微微喘了起来。 苏眉笙看得心疼不已,连忙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替她擦拭着:“亭虞,我知道你心里有疑影儿,但这或许是对方的挑拨离间之计。” 见兰亭虞拿着帕子掩唇,似是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苏眉笙伸手拍着她的后背替他顺了顺气儿:“甜瓜的为人你我都清楚,她不会做这种歹毒之事儿。” 兰亭虞轻咬着唇瓣,沁出了血色来:“我也想相信她,可辗转反侧后,我想了很多。我怕香妃是捏着了甜瓜的什么把柄。如果香妃以她心上人的性命要挟,甜瓜会作何选择?” 苏眉笙浑身一僵:“此事交给我处理,我定会尽快给你结果。” 希望不会是甜瓜! 恰巧,甜瓜端着一碗红糖水走了进来。 红褐色的液体在莹白如玉的碗中轻轻摇晃,映出甜瓜喜气洋洋的面容来。 苏眉笙抿了抿唇,接过了碗:“给我吧,我端进去。”她当着甜瓜的面就着碗沿轻抿了口,“挺甜的。” “小主这两日不太爱进食,奴婢询问过古太医,说多喝红糖水有助于小主身体康复。奴婢便想着多喝点糖水也好。”甜瓜朝内室望一眼,压低了声音,“小主心里苦,奴婢常常瞧着她看着小皇子发呆呢。” “皇太后那日处理成那样,皇上又一句话不说的。小主整日忧心忡忡的,食难咽,寝难安。”甜瓜朝苏眉笙福了一礼,压低了声音,“请曦妃娘娘多劝劝小主吧。” 甜瓜的眉眼神态真是真挚,完全没有一丝半点的惺惺作态。 苏眉笙轻点了下头:“你先在这儿守着,我待会儿有事问你。” “是。” 室内,兰亭虞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隐隐约约,见苏眉笙端着糖水进来,她脸色有些不虞:“你又何苦亲口尝尝?万一有毒,岂不是无辜连累了你?”话中隐约带着谴责与关切之意。 苏眉笙笑笑:“我相信甜瓜。”她坐到兰亭虞床侧,舀了一羹子糖水。 眼瞧着她竟要喂食,兰亭虞笑了起来,连忙伸手把她手中的碗夺了过去:“我今儿个要是真喝了你喂的糖水,怕是明儿个皇上就该吃醋了。” 有心思打趣她,看来心结已经消了大半。 苏眉笙浅笑盈盈:“皇上胸襟宽广,心忧天下。岂会为了我们姐妹间的事儿拈酸吃醋?你也太小瞧皇上了。” 提及段景焕来,兰亭虞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些:“皇上昨儿个夜里来过一趟,说知晓我受委屈了,上了几株天山雪莲,万年老参,可我却不敢吃。眉笙,那些东西我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我害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兰亭虞小心翼翼却依旧被人毒害,差点一尸两命,这事儿已经在她心底落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苏眉笙伸手接过她喝的一干二净的瓷碗,安抚的在她手上轻拍了拍:“放心,有我在。”她伸手把垫在兰亭虞后背处的被子撤去,扶着人躺下:“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这启祥宫里定会是焕然一新。” “多谢。”她这时能靠的便是金兰之交的三人。 皇太后懿旨要大赦天下,皇上毫无异议的附和,苏眉笙即便要处置凶手,也只能在暗中进行。 苏眉笙在走出内室后,便直接询问甜瓜:“近段时日,樊齐可有遇到过什么难题?” “不曾听他提及。”甜瓜满脸懵懂,不解她为什么会在此时问这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苏眉笙侧眸看她一眼:“那就是还联系着了?” 甜瓜“噗通”一声跪地:“娘娘恕罪。”她唯唯诺诺的,头也垂的低低的,“樊齐说皇上误会过一次,便不会再误会第二次。但奴婢和他已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即便相见,也是深夜暗中相见,应当是没人发现的。” “深夜相会,没人看见是万幸。若被人发现,那可就是死路一条。上回我经历的那一次,你难道忘了?”苏眉笙疾言厉色的。 甜瓜出了一身冷汗:“奴婢晓得,这段时日皇上会时不时过来启祥宫,奴婢会书信告知樊齐,让他莫要再来。” 来……苏眉笙眉心蓦地一跳:“你和他相约都是在何处?” “启祥宫外的凉亭下或者是抄手游廊附近。”甜瓜轻咬了下唇瓣,“大多数都是子时相约。那时夜深人静,奴婢……” “糊涂!”苏眉笙冷斥了一声,“这么近的距离,你就不怕暗中监视启祥宫的人会发现端倪,禀告于各自效忠的主子吗?如今宫里有多少人等着抓启祥宫的把柄,你不知道吗?” 甜瓜吓得脸都白了,整个人瘫在那儿:“奴婢知错。” “可知道错在了那儿?”苏眉笙端坐在主位上,微微垂眸,左手轻轻描摹着右手食指上的护甲,她神情冷极。 甜瓜喏喏:“奴婢不该和樊齐相会。” “除此之外呢?” “奴婢不该因为樊齐差点害了小主。” 果然是被威胁了。 苏眉笙的手指猛地划过护甲,“刺啦”声,她圆润白皙的指腹上落下一抹红色的痕迹:“说清楚些。” 甜瓜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奴婢那天把药端进去的时候,娘娘正在内室换衣服。外头传来一阵争执声,是说樊齐坏话的。奴婢气不过,就跑出去和人争执了两句。想来是那时有人换了娘娘喝的药。” “奴婢这两日一直在暗中查那天的事情,可却没有任何头绪。”甜瓜重重磕了一头,“奴婢知晓罪该万死,可奴婢放心不下小主。这两日的膳食糖水,奴婢都是死死盯着的,一丝儿都不敢错眼。” 这时,门帘悠悠轻晃。 兰亭虞从里缓缓走出来:“为何不早说?” “奴婢怕小主盛怒,更怕没有奴婢在身边,小主会中了奸人之计。“ 苏眉笙与兰亭虞对望了一眼:甜瓜可以信赖。 苏眉笙眼珠子转了一圈,站起了走到了兰亭虞身边:“那若是将来有人以樊齐之事要挟你,你当如何?” “奴婢只有一个主子,自然以主子为先。”言下之意,她绝对不会为了樊齐而出卖兰亭虞。 “如此便好。”苏眉笙暗暗松了口气。 因兰亭虞的出现,苏眉笙怕她受寒,便拉着她重新回了室内。 烛火轻摇,室内的三人却是脸色冷峻。 兰亭虞斜靠在床上,声音绵软无力:“本来我就是想要那天假装中毒腹痛的,可甜瓜久久没有把药端过来,我心里着急,便想出去看看。可刚走出去,一名洒扫宫女提着水桶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 “她看到我慌忙躲避。水桶撞上旁边的柱子,悉数洒了出来,我和那名宫女身上也都湿透了,我便斥责两句,回屋去换衣服。” 在昏黄的烛光下,兰亭虞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我一直以为那是一件偶然事件,如今细细想来,最有嫌疑的便是她了。” 兰亭虞闭了闭眼睛,有点儿心神俱疲:“洒扫宫女都能做出妖来,我还能如何发落她?眉笙,你帮我想个办法吧。” “你好生歇着,我带着甜瓜去处理此人。”苏眉笙含笑又劝慰她两句,这才快步离开。 …… 次日一大早,启祥宫里的洒扫宫女便因为触怒前来探望虞嫔的皇帝而被重重发落,扔进了辛者库中,自生自灭。 下了早朝赶过来的段景焕此刻正冷冽的盯着面前噤若寒蝉的甜瓜:“这启祥宫里的人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你身为启祥宫的掌事大宫女,便是这样替虞嫔管理众人的吗?” “奴婢知错,定会加大管理力度的。” 一旁的兰亭虞道:“皇上恕罪,嫔妾近来胃口不好,甜瓜便经常往返于膳房那边,有所疏忽也是难免的,还请皇上看在嫔妾如今急需要人手的份儿上,绕过她这一次。”她转头看向甜瓜,“日后你也该拿出你大宫女的威严来,万不能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是,是,奴婢记住了。” 段景焕站了起来:“虞嫔,你好生休息。” “是,嫔妾多谢皇上的关心。” …… 阳光明媚,花开正好。 景宁宫中,苏眉笙正拿着一把剪刀在修建窗台上摆放着的海棠花。 海棠花是锦儿早上才从御花园里折过来的。这会儿上头还带着露珠,被阳光一照,晶莹的像是有珠宝在花间闪烁一般。 锦儿站在她的身旁,正叽叽喳喳的和她说着启祥宫的事儿。 “娘娘您是不知道,如今甜瓜得了圣命,大张旗鼓,雷厉风行的借着教规矩的由头,将那些不忠又爱碎言碎语嚼舌根的人全部都打发去了礼仪司呢。此时的启祥宫里可是肃然一清,诸位宫女都是战战兢兢的做事儿,真没看出来,甜瓜还有这本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上门请罪 第一百八十五章上门请罪 苏眉笙露齿一笑:“人啊,都是逼出来的,不经一事又岂会涨一智。” “听说虞嫔娘娘这两日丰腴了不少,心情大好。” 苏眉笙听得心喜:“我也就是提点了甜瓜两句。不曾想她还真照着我的法子去做了。她为了亭虞,倒真是尽心尽力了。” 锦儿笑得咧开了嘴:“还是娘娘您心思灵透。这事儿要是搁其他人身上,谁能想的出来?”这可是相当冒险的法子呢,后宫众多妃嫔谁敢豁出去这样做? “还有上次香妃设计想要陷害娘娘一事。也是亏了娘娘您未卜先知,提前对咱们景宁宫的人下了死令,要不然但凡有一个人问诊到刘太医跟前,咱们就栽了。” 说着,锦儿便忍不住吐槽:“那香妃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竟然这样歹毒的,一步步想要置我们于死地。” 环环相扣,一计接着一计的,有一步行差就错,这会儿被扔到辛者库的就是苏眉笙了,锦儿就是想想便觉得心惊。 苏眉笙拿着剪刀的手颤了下,把本来已经修建好的海棠瓶景瞬间毁了。她放下了手里的剪刀,轻叹一声“扔了吧,扔的远远的,别让我再看着。”她心堵! “谁惹着你了?鼓嘴撅腮的。” 段景焕的突然出现,让苏眉笙微微一惊:“臣妾见过皇上!” 段景焕微微颔首。 “皇上,您来怎么也不让李总管通报一声,臣妾也好收拾收拾……”迎接圣驾,最起码要对镜梳妆吧?现下倒好,她还是披头散发着。 段景焕绕到她伸手,轻轻撩起了她满头青丝:“这般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模样,才是朕最喜欢看到的,真实。”他微微偏头,在苏眉笙的脸颊轻轻一啄。 苏眉笙刹那间羞红了脸:“皇上,您今日的心情很好。” 她虽没有其他嫔妃那样的小鸟依人,可仅凭一双盈盈秋目,就足以迷醉了段景焕的整个心房。 心弦被轻轻拨动,段景焕忍不住的俯身吻向了她的唇…… 苏眉笙坐在那儿浑身僵住,段景焕揽在她腰际的手微微用力。两人一坐一站,紧紧相依,身子贴合的一点儿缝隙都没有。 灼热感从后背的脊骨上升起,以燎原之势迅速席卷整个身躯。 苏眉笙轻易的被他撩动。 却在这时,两道人影缓缓而来,逐渐走近的不是别人,正是香妃和她的宫女明月。 两人热情似火拥吻着的画面,自然毫无遗漏的落入了香妃的眼中。 两人身后是花团锦簇的屏风,屏风上的金丝银线在阳光下发出细碎的光芒。段景焕的身影微微晃动,金光闪烁间,像是把身后的花儿都带活了一样。 好一副“如画美景”!好一个郎情妾意,温情缱绻! 香妃当即呆在了原地。 她是不奢望皇上的眷爱,也对此嗤之以鼻,她一直都认为身处后宫,最重要的就是权力和身份。可当见到这样的画面时,她的内心多少都会有些嫉妒。 女人,谁不想有男人的呵护?谁不想有男人的宠爱,即便是再无情的女人,内心深处都或多或少的会期盼着这样一份情爱。 既然皇上无情,她也就放弃了。 为何偏偏又让她见道本已对其死心了的君王能对苏眉笙如此这般? 丝帕在她手中紧拽着,若是能捏出水,只怕早已水流成河。 乍然见到这幅画面,毫无心理准备的明月被惊的一个失神,手中端着的一盆君子兰失手落在了地上。 “咣当”发出了一声巨响。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了如痴如醉的两人。 段景焕松开苏眉笙,微微抬眸,很是不快的墨眸犀利一瞥,眸光落在了香妃的身上。 “臣妾该死!不知道圣驾在此,冲撞了圣驾,请皇上恕罪。”屈膝而跪的香妃伶仃道。 吓得脸白如雪的明月不断重重的磕着头:“是奴婢的错,与娘娘无关,要罚就罚奴婢吧……”脑袋磕到地上碎裂的瓷片上,她却一点儿感觉不到疼。 “聒噪!”段景焕脸色沉沉如霜,大手一挥,他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玉珠链飞了出去,恰巧好落在香妃的额头上,顿时泛起一片青红。 香妃呕的要死,却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砸。 苏眉笙整整衣衫,眉梢眼角泄出一丝儿诧异来,刚站起来,就听到了段景焕冷冷的声音:“不去永福宫伺候,来此作甚?”对香妃被砸到一事,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香妃重重磕了一头:“臣妾今日特来向曦妃妹妹请罪。”她自知想要顺利脱身,唯有转移话题,“妹妹,姐姐那日冤枉于你,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为避免我们姐妹之间出现间隙,姐姐特拿了这盆君子兰来请罪,还望妹妹大人大量原谅姐姐的一时嘴快。” 香妃这回连称呼都变了,直接用上了姐姐与妹妹。 苏眉笙淡淡的看着跪着的香妃。 负荆请罪? 这一招用的不错,怕是知晓皇上来了,才特意来此演上这么一出。 见苏眉笙没有说话,香妃接着道:“姐姐那日也是担忧皇子,才会情急之下说出那翻话,并非是针对妹妹你。” 香妃一番言辞恳恳切切。 是真是假苏眉笙最清楚,既然香妃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她也就索性大方一些:“既然是误会,妹妹也就不会往心里去。”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的君子兰,“这盆花妹妹我就收下了。” 锦儿忙走上前,捡起了那株君子兰,地上碎裂的花盆也就弃之不要了。 “多谢妹妹的宽宏大量。”香妃顺杆爬的说道。 见苏眉笙已不再追究,段景焕的神色也就缓了缓:“起来吧。” “是!”在明月的搀扶下,香妃缓缓站了起来。 原本是特意来看看苏眉笙,谁想忽然出来了一个程咬金,段景焕才刚燃起的所有情浴也就化为乌有,一刷袖袍的站了起来:“香妃,你信口雌黄污蔑他人,犯了口德,抄百遍女德,抄百遍宫规,明日酉时送到朕的养心殿。”说完,看也不看香妃一眼,抬步离开了景宁宫。 离开时,李德海正要弯腰去捡地上的玉珠手链。 香妃却先一步捡起攥在了掌心:“李总管,这上头有一颗珠子出现了裂痕,为免皇上看了烦心,就让本宫把将这珠子修好后再给皇上送过。” 明月适时上前,拿了一块银锭塞入李德海的手里:“今日之事,还请公公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我们娘娘实在是诚心诚意想要来请罪。” 握着银子的李德海也不多说,只是对两位妃子弯腰行礼后,几步离开。 苏眉笙轻移莲步,款款上前,她停步在香妃跟前。 此时的香妃额头青紫了一块,发髻也有些凌乱,浑身上下都遮掩不住的有些狼狈。可她却硬生生冲着苏眉笙挤出一抹笑容:“本宫是带着诚心来的,但不想天公不作美,这请罪礼倒是被砸坏了。不如委屈曦妃移步,到本宫禧贞宫挑选一番。不管是何种名贵花草,只要曦妃看得上眼,本宫便送了您如何?” 皇上走后,称呼又变了回来,由姐姐妹妹变为了本宫。 不过,这姿态摆的还真低! 苏眉笙浅浅一笑,应了下来:“好啊,本宫倒也想瞧瞧,禧贞宫内到底有些什么奇珍异草?” 香妃轻掠耳际发丝:“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曦妃可有空闲?” 苏眉笙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稍等片刻,待本宫换身衣裳。” “好,本宫就等你一同前往。” “杏花,看茶!” “是!” 在苏眉笙转身之际淡淡的说了句:“早知皇上喜欢清颜素雅,本宫才特意没有精雕细琢……” 香妃听得脸色一僵,苏眉笙这不就是在有意告诉她,她的华服艳妆根本就入不了皇上的眼嘛。 这样的弦外之音,连锦儿都听出来了,抿嘴笑的跟着苏眉笙进了主屋。 不得发作的香妃阴冷的盯着苏眉笙的背影:忍!必须要忍。 半柱香后,依旧一身淡雅风格的苏眉笙打扮妥当的走了出来。 “走吧!”苏眉笙落落大方:“香妃还真是会选时候,皇上前脚刚来我景宁宫,您后脚就跟过来了。”她声音清冷若玉石相撞,“不知晓的还以为您在皇上身边安插着眼线呢。”随即话锋一转,“哦,本宫差点忘了,香妃娘娘说过,您会注意皇上的一举一动。” 苏眉笙一张嘴利起来,完全不给人反驳的余地。 香妃气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最终只能生生忍着:“曦妃你可真会开玩笑,本宫方才当着皇上的面不都说了,那日本宫是情急所致,所作所为有失偏颇。本宫现已经知错,你又何必揪着那点小事儿不依不挠呢?” 香妃使劲攥了攥手,直到指甲戳疼掌心,她才又扬起笑容跟上苏眉笙,和她并肩而走。 刚出行宫,就见到了手拿一枝桂花的黛嫔。 猛然见到苏、香两人,黛嫔眼中明显掠过一抹错愕,很快又露出了一丝虚假的笑容:“嫔妾见过香妃娘娘,见过曦妃娘娘。” 苏眉笙着看了她手中的桂花枝:“玉树悬秋,金钏霞枝,玉颗珊瑚,此时已是桂花开放的季节了,黛嫔好悠闲的心思。” “嫔妾不得圣心,自是悠闲不已。哪像两位娘娘,又是侍奉太后,又是侍奉皇上的,让嫔妾都羡慕不来这种福气呢。两位娘娘这是要去往何处?” “去禧贞宫赏花。”苏眉笙直接说出了目的地。 “哦?香妃娘娘可否开恩,让嫔妾也过去您宫中沾沾喜气儿?” “要说沾喜气儿,你该去启祥宫里走走。那一带的风水尤其的好,本宫听闻,如今有许多嫔妃都爱去那边溜圈儿。好似那样便能像虞嫔一样,怀个皇子,一跃成为皇上的心尖宠。”香妃笑意不减分毫,可话里却隐隐透露出了拒绝之意。 话落,她略带挑拨的看了一眼苏眉笙:“便是连曦妃如今的风头也都有些比不上虞嫔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衣藏情诗 第一百八十六章衣藏情诗 挑拨? 她和兰亭虞之间的关系是香妃能够挑拨的了的吗?苏眉笙笑得越发灿烂:“虞嫔绵延子嗣有功,又历经苦楚,皇上自是对她诸多怜惜。倒是香妃你,不声不响的又得了隆恩,便是冲撞圣驾,皇上都能轻轻放过。” 黛嫔笑着扶扶头上旗头旁的朱钗,笑着附和:“正是这个道理。虞嫔仗着生下皇子才晋了一级,哪能和香妃娘娘您相比呢?起起落落几番还能稳坐妃位,香妃娘娘这等子本事儿可是嫔妾望尘莫及的,自然该好好讨教一番。” 嘴里说着这种话,手却一直在旗头旁摆弄来摆弄去的,黛嫔这讽刺意味也太明显了吧? 香妃气的差点歪了鼻子,脸上优雅温柔的笑容丝丝龟裂开来,她阴柔的目光若寒雪似的剜了黛嫔一眼:“本宫若是没看错的话,黛嫔方才就是在学本宫花树拈香吧?”她轻抿下红唇,笑得阴森森的:“既然你这般虚心求学,那本宫也不能藏着掖着了。一起吧,愿黛嫔也能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得偿所愿。” 反正有些事情,多个见证人也好。 香妃眼帘微掩,扶着头上的朱钗往前走去。可恶的黛嫔,竟然当着曦妃的面嘲弄她!黛嫔不是想要讨好曦妃么,那她倒要看看,待会儿进了禧贞宫看她会怎么做! 憋着一股子的郁气,香妃疾步而走,明明是弱柳扶姿的身段,她却走出了雷霆步伐。 苏眉笙只觉得一阵香风掠过,抬眼便见香妃走了一小段距离。 她不觉抿唇轻笑着看了黛嫔一眼:“走吧,本宫也祝愿黛嫔能够早日重获恩宠,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 黛嫔娇俏一笑,面上隐约浮现赧色:“那就借娘娘吉口了。”她微微侧身,等着苏眉笙抬脚往前,才紧紧跟在了她的身后。 天高云阔,清风送爽。禧贞宫内,花草遍布,芬芳扑鼻。 苏眉笙刚刚走进,便看到了花团锦簇中那两盆迷迭香花。小小的淡蓝色花儿缀满枝头之上,在几盆红花的簇拥下显得分外别致,独特。 “久闻香妃对爱香惜香,不曾想还是怜花懂花之人。这宫里的花草可比的上御花园里的姹紫嫣红了。”苏眉笙脚步放缓,点缀着兰花的裙摆自花叶间划过,带起一阵阵的花枝轻颤。 香妃看着她朝着迷迭香走去的动作,轻笑着扯唇:“我还以为曦妃来禧贞宫里选花,定然会选择名贵珍品的,没想到你倒是钟情这迷迭香。”她微微偏头看向明月,“还不赶紧的把那两盆迷迭香搬出来,让曦妃娘娘好好欣赏一番。” 这是怕她弄乱了花圃吧? 曦妃微微一笑,停下了脚步:“不必。”她抬眼望向面前的各色盆栽,“看这花草摆放,想来香妃娘娘应当是极其喜欢这迷迭香的。君子不夺人所爱,本宫怎好意思选择这盆花……” 谁不知道迷迭香是迷情香中的主料,若是她独独选走了这盆,岂不是要留下话柄了? 皇太后先前对她已经相当不满,若是搬走这盆迷迭香,依着香妃搬弄是非的本领儿,怕是皇太后会直接把她定位“不知廉耻,魅惑主上”的祸国妖姬。 她现下可不能被皇太后盯上…… 微微一笑,漾出一抹浅浅的酒窝来,苏眉笙重新折返出来:“不若香妃做主替本宫选选,此时本宫也已乱花迷眼的,不好做选择。” “这边的都是普通的花草,不若往前走走。本宫前一段时日得了两盆稀奇珍贵的绿牡丹,送给曦妃娘娘,应该正好。”香妃不动声色的往前走去。 牡丹? 皇上虽然没有再立后,可若论资质,应当也是嘉贵妃最有资格拥有所有与牡丹有关的东西。 香妃这是想要借花挑起她和嘉贵妃的明争暗斗? 苏眉笙若是带着一盆绿牡丹回行宫,万一在路上碰到嘉贵妃,依着嘉贵妃的小心眼的性子,怕是她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正想着,苏眉笙猛然被人推了一把。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栽去,眼瞧着她就要跌倒在花丛中,锦儿慌慌忙忙拉着了她。 离她最近的黛嫔伸手也去拉她。 苏眉笙的裙摆挂在身旁的月季花枝上。 被两人猛力拉扯回来的时候,“刺啦”一声,她的裙子也被月季花挂破。 整个禧贞宫里刹那间鸦雀无声。 苏眉笙垂目看着被划破的裙角,秀眉轻拧。 “嫔妾该死,曦妃娘娘恕罪。”黛嫔花容失色,急忙跪地。她是想要和曦妃交好的,可谁曾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有着今日这一场变故,怕是她以后甭想再入了曦妃的阵营。 她今年怎么就这般倒霉?难不成她余生就只能泯灭在这深宫之中,再无出头之日? 香妃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笨手笨脚的,今儿个若是皇上在此,难不成你还想要损害了圣体不成?”一句话,直接把黛嫔以后的恩宠断绝。 黛嫔苍白着一张脸,平时牙尖嘴利的她此时说出半个字、 扭头,香妃望向苏眉笙的时候,却又露出一抹歉意的笑来:“这样回去也太有伤大雅,正好太后说我们姐妹都应该和睦相处,不若你先进屋去换一套我的衣服吧?”她说的情真意切的,还抬出了太后。 苏眉笙看着她裙摆处的破洞,点头:“如此多谢香妃了。”她抬脚跟着香妃往屋内走去。 “求曦妃娘娘恕罪!”身后,黛嫔猛地重重磕了一头。 洁白光滑的额头嗑在青石板路上,浸出了一抹血迹。 阳光下,她额头上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这一抹红仿若是露水丛中的一颗红珊瑚,看着刺目不已。 香妃轻咬着唇瓣看一眼曦妃,那一副“想要求情却又觉得不适合求情”的姿态端的为难纠结至极。 这情况落在黛嫔的眼里,她却又猛地升起了一丝儿希望。看来香妃并不怪她之前的嘲讽,她还是心善的。她刚才的责备也是为了警戒她不要毛手毛脚的冲撞皇上而已。 觉得想透彻了的黛嫔双眼祈求的看向苏眉笙。 苏眉笙淡淡道:“你也不是故意的,起来吧,以后做事谨慎细微点。” “多谢曦妃娘娘。”黛嫔满脸劫后余生的喜悦,“嫔妾刚才做错了事情,心里歉疚至极。不若待会儿就让嫔妾替你更换衣服吧。” “曦妃娘娘又不是什么小度量的人,她既然让你起来,就定是原谅你了。”香妃抢先一步开口。她的眉眼里有流光划过,微不可见,很快便恢复正常。 黛嫔连忙身:“曦妃大度豁达,善良仁爱,嫔妾真是三生有幸才能替你换衣。” 这高帽子戴的,苏眉笙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三人一起进了香妃的内室。 香妃亲自捧了一套绣着桂枝花边的粉色宫装出来:“这宫装还是今年尚衣司新做出来的秋装,本宫还没穿过,便送给曦妃了。” 粉色的宫装大气中带着俏皮,优雅中带着娇媚,款式新颖,做工讲究,领口处还镶嵌着一粒雪白的珍珠,阳光一照,熠熠生辉的,看着流光溢彩,漂亮至极。 “这是皇上赏您的那颗东海珍珠吧?缀在这衣服上,倒是另有一番韵味。”黛嫔在旁看得羡慕不已。 这就是位居妃位的好处呀,连衣服都能弄得别出心裁的。真心想快点儿晋升!可如今妃位已满,真是不知晓该和那位合谋共事。 黛嫔伸手摩挲了那颗珍珠。 香妃笑着睨她一眼:“若是喜欢,不若下次尚衣司再过来量衣的时候,我让人也帮你做一套相似的?” “嫔妾手里可没有这么好的珍珠。”黛嫔缩回了她的手。 锦儿已经在为苏眉笙脱衣服。 一张纸条飘然落下,落在黛嫔的绣鞋前面。 “这是什么?”黛嫔弯腰捡了起来,当看清楚上面写着的内容之时,她明显愣住,望着苏眉笙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这……”她拿着纸条的手微微发抖。 香妃把手中的衣服递给锦儿,也凑了过去:“写了什么,至于你露出这种表情来?” “不思量,自难忘,云中何时送书来?”这看起来倒像是一封情书。一封等不到心上人的消息而发送过来的情书…… 苏眉笙现如今深处宫闱,总不至于是在等皇上的书信吧?香妃脸色都变了:“曦妃,这是谁写给你的?” 一丝精明闪过苏眉笙的秋目,原来在这里等着了。 “我看看。”苏眉笙穿好衣服,抿唇想要去夺过那张纸条。 香妃把手往后一缩,变脸变得速度:“这种淫词艳曲之类的岂能在后宫妃嫔身上出现?明月,速度去请皇上过来。这件事情必须得交由皇上评判。”她严词厉色的。 “那就等皇上来吧。”苏眉声音淡淡,话落,便径直挑帘走出坐到了正厅的一张椅子上。 椅子旁摆放着矮几。矮几上放着茶水。她原本想要拿起来喝一口的,手举到唇边,她却又放了下去。 这地方虽然不是龙潭虎穴,可也是处处陷阱。 这一刻,苏眉笙已清除了香妃的所有计划。她这是先借着请罪的名头过去景宁宫,再故意打碎花盆,然后引她亲自过来,再让人推她一把,趁机在她身上塞入纸条,而后又设法让她进来换衣服……一步一步,香妃筹谋的相当谨密。 这样的对手虽防不胜防,却很有挑战性,苏眉笙很喜欢! 第一百八十七章 填词营救 第一百八十七章填词营救 苏眉笙轻抿着唇瓣闭上了眼睛。 锦儿在一旁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们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吧?听着香妃那意思,她是想要给苏眉笙定上“秽乱宫闱”的罪名。 敢给皇帝戴绿帽子,这可是要被乱棍打死! 可当事人为何这么镇定? 锦儿微微弯腰,轻声唤:“娘娘……”倒是想个办法呀,这样坐以待毙不是事儿! 苏眉笙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那一眼若平静的幽潭里泛起微波,奇迹的镇下了锦儿心头所有的烦躁不安。她喏喏的再度张唇:“娘娘,现在要怎么办?” 苏眉笙双手成拳缩在袖口中,低声吩咐:“你去翊坤宫走一趟。”她把头上的碧玉簪子拿下来,放进锦儿的掌心,“告诉婉嫔,我才学不如她,认输了。” …… 翊坤宫中,顾婉仪接过锦儿递过来的碧玉簪子,讶异的挑了下眉梢:“认输?眉笙当真这样说的?” “对。”锦儿一头雾水。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眼带希冀的看向顾婉仪:“婉嫔娘娘,你知道要怎样解救我们娘娘吗?” 这事儿如果解决不好,苏眉笙绝对逃不了一死! 顾婉仪摩挲着那根碧玉簪子,一时半刻缓不过神来:“你可知晓,那上头写的诗词是用的何种字体?” “不知,香妃娘娘甚至连我们娘娘都没让看,就直接把字条收了起来,让人去请皇上去了。”如今她们就是被遮着眼睛在小胡同里乱走乱撞的人,一个不慎,就是头破血流,死无葬身之地!锦儿想想苏眉笙的情况就觉得心焦不已。 偏偏的,喜鹊又从外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娘娘,奴婢已经去找了菲贵人,她说会过去陪着皇上,但至于能陪多久,她不敢保证。” “希望她能多争取点时间。”顾婉仪攥着碧玉簪子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踱了两步。突的,她僵在那儿。 “晋王殿下天人之姿,若碧玉青竹,绝傲清尘……”脑子里恍若浮现苏眉笙曾经对于段景逸的评价来,她眉心一动,像是明白了某些事情:“去,把甜瓜叫……算了,锦儿你赶紧过去回禀你们主子,就说我知晓了,输者认罚,只一根碧玉簪不够,我想要什么东西得我说了算。” 什么意思?锦儿懵懵懂懂的,一时没有动作。 顾婉仪面露焦灼:“快去!” 说罢,顾婉仪就急急朝宫门外走去。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香妃应当是描摹了晋王的笔迹想要栽赃嫁祸苏眉笙。而现如今她想要解救眉笙,首先得弄清楚晋王惯用什么字体。 这事儿需要甜瓜出面,或许她能从樊齐那儿拿到晋王真正的书信笔记。 只要有书信,依着她的本事儿,现学现弄应当也能描摹出相似的痕迹来。 顾婉仪心急如焚的往外走去。 可不曾想,到了启祥宫中,甜瓜却死活不愿意去联系樊齐。 “这不行!曦妃娘娘再三警告过我,短期内不能再和他有任何联系的。”甜瓜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顾婉仪急的出了一手心的汗。汗水黏腻,她手中的碧玉簪子越发润滑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能从她手心里滑落下去。 兰亭虞坐在一旁,提醒了她一句:“婉仪,你先把那簪子放下来吧。到底是眉笙的东西,别真掉地上碎了。” 眉笙的东西……顾婉仪像是被点拨了似的,看向了甜瓜一眼:“你和樊齐联系时用的什么暗号或者是何信物?给我一个,我过去找人。” “婉仪?”兰亭虞一惊,连忙伸手拉着了她,“你别冲动,佟菲菲已经去拦着皇上了,我们再好好想想。这事儿如果不处理好,眉笙有事儿,我们也会折进去的。” 顾婉仪轻轻褪开她的手:“眉笙为我们姐妹做过多少事情,我们当初结拜的时候又曾经说过什么?亭虞,我知道你现在被人盯着,做什么事情都不好出面。但我没关系,折进去就折进去,要不然眉笙就死定了!”眉笙都求到她头上来了,她焉能见死不救? “放心,我不会让这把火烧到启祥宫里来的。”她气急败坏的说一句,伸手拽了甜瓜刚刚拿到手里的玉佩就转身走人。 来时一阵风,去时又是一阵风。 兰亭虞望着她眨眼就消失在启祥宫门口,眼神暗了暗:“甜瓜,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越来越胆子小了?” “小主不是胆子小,小主是凡事考虑的仔细了些。” …… 通往禧贞宫的某条小路上,喜鹊正来来回回踱着步。 当目光瞥到樊齐从树影外的大道走过来的时候,她连忙装出认真寻找东西的模样,朝着不远处的大树撞了过去。 “哎呦!”她叫的很大声。 声音惊动樊齐。 他带着人速度走了过去:“喜鹊?”他抬眸朝四处环视一眼,“婉嫔娘娘呢?你不陪着婉嫔娘娘,你在这里作甚?”还在脑袋上磕了那么一个大包? 这喜鹊也是婉嫔身边的大宫女,怎么行事这般莽撞呢? 喜鹊揉着装的晕晕乎乎的脑袋,哭丧着一张脸:“樊统领你过来的正好,婉嫔娘娘的簪子掉落在这里了,你赶紧帮我找找。” 樊齐朝着身后跟着的侍卫摆了摆手:“都赶紧帮忙找找。”他低头也要寻找,却发现袖口被人扯着。 “晕,我头好晕!”喜鹊把甜瓜的玉佩塞进他的掌心,冲他挤了挤眼睛,而后,眼睛一闭,直接倒在了地上。 “喜鹊!”她手里怎么会有他送给甜瓜的玉佩?是甜瓜出事儿来找他吗?这段时日两人从未联系过。樊齐只知道甜瓜替虞嫔清理了启祥宫,其他的一概不知。之前,他还曾担忧甜瓜会不会做的太过,招了其他各宫主子的恨! 毕竟,她送去礼仪司的那些人大多数都是各宫派过去的眼线。这种事情在宫中并不少见。但光明正大的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他还是第一次见! 若是真的有人对付她……连虞嫔都无法保全她的话……樊齐一急,连忙晃了晃喜鹊:“你怎么样?还好吗?”能不能把事情真相告诉他,让他别这么提心吊胆的呀。 喜鹊被他晃得脑袋更疼了:“停!”她连忙睁开了眼睛,“再晃我就要吐了。”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麻烦樊统领找着簪子后给我们娘娘送过去,我头疼,先过去太医院包扎一下。”说着,她便碧玉簪子不动声色的放到了身下的草地中。 樊齐看她踉踉跄跄的远去,有点不放心。可他现在更不放心甜瓜,轻蹙了下剑眉,他招过来一名小侍卫:“跟着,把她送到太医院。”他则弯腰拿起碧玉簪子,抬脚朝翊坤宫方向走去,“婉嫔娘娘的簪子找到了,你们继续巡逻前段的路线,我过去把这簪子归还给婉嫔。” 他健步如飞的走进了翊坤宫。 顾婉仪早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笔墨纸砚,并在两张宣纸上写好了各种字体,见樊齐过来,她连忙招手让他过去:“快看看晋王用的是那种字体?” 这话莫名其妙的……樊齐有些懵:“晋王会写多种字体,但不管那种字体,他都会把最后一笔写长。”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这就是晋王的书信,婉嫔娘娘请看。” “太好了!”顾婉仪激动的接过书信,“这封书信是正楷,但末尾一笔却龙飞凤舞的有行楷的风范。”她咬了咬唇,照着书信准备临摹。 可刚把书信放到白色的宣纸上,她便发现了其上一个破绽:“这书信上是不是有字被临摹过?”顾婉仪伸手指了“量力而行”中的“量”字,“这字的墨迹有点重,你这书信丢失过?” “前两天是不慎丢失过,但傍晚时分我就找到了。”见顾婉仪面色凝重的样子,樊齐直觉这事儿可能有些严重,连忙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是不是有人用晋王的书信来栽赃嫁祸?”可能嫁祸谁? 几乎是顷刻之间,樊齐脑海中便浮现了一抹倩影:“曦妃娘娘?不会是曦妃娘娘出事儿了吧?”苏眉笙可是晋王想要拼尽全力保护一生之人,现在晋王外出带兵,他岂能让曦妃娘娘承受无妄之灾? 樊齐脸色蓦地变得严肃起来:“婉嫔娘娘,可否有樊齐需要帮忙的地方?” “麻烦你帮我研磨,之后速速离开,去禧贞宫附近巡逻。曦妃现在困在那儿。”能不能安然脱身,就全看她了!“顾婉仪呀顾婉仪,你要冷静,冷静!”只有平心静气,她才能想出对应的词来。 “秋叶落,菊花残,独凭栏杆盼归雁。”片刻,顾婉仪模仿着晋王段景逸的字体写了一首词的上阙。 随之,她挥笔如墨,又写了几首她曾与苏眉笙对过的词。 把刚刚书写下来的诗词拿到窗户底下,快速扑闪着,让风吹干。顾婉仪才卷了这些诗词,神色匆匆的往禧贞宫而去。 …… 禧贞宫内,段景焕站在那儿,眸光凛冽,若裹夹了风霜雨雪一般望着他面前跪着的苏眉笙,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解释!” 苏眉笙眉目低敛,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叉在身前,抬眸,不卑不亢,坦坦荡荡的道:“臣妾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之事,皇上若是信臣妾,自然不需要辩解;皇上若是不信臣妾,臣妾解释也无用。”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以退为进 第一百八十八章以退为进 好一个解释无用! 段景焕眼睛微微眯了眯,手中摩挲着的木珠速度快了一些。 这条木珠串链是他临时替换着用的,万年沉香木的手链,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沉香香气有静神凝气的作用,可现如今段景焕却觉得他根本沉不住气。 坐到正厅的椅子上的段景焕一双墨眸里闪动着摄人的冷冽:“香妃和黛嫔亲眼瞧着从你身上飘下的晋王的诗词,你要朕如何信你?” 他很生气。 非常的生气。 不是因为那张纸条,也非因为段景逸,只因她的这种态度。 她这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还是她根本就不重视这件事? 不知道他会生气吗?不知道他也会嫉妒? 好歹解释一句或是服软一句,他都会心里舒服点,偏生她就是没有。 “苏眉笙,你当真以为朕不舍得惩治你吗?”段景焕的声音冷如冰。 苏眉笙跪着身子重新面朝段景焕,与他直视:“臣妾知道皇上英明,心如明镜,此事一看便知其中的破绽,已无需臣妾再来解释了。” 这是在将他的军? 今日的段景焕就是不吃这一套。 “明明都已经证据确凿了,却非要梗着脖子死不承认?你是把朕的宠爱当成你无法无天的资本了?”段景焕微眯着眼眸,今日他就是要罚她,重重的罚。 同样屈膝跪着的锦儿急的连忙开口:“请皇上明鉴,娘娘自入宫以来,克己守规,从未再宫中私下见过任何外男,更不曾与某个外男私信往来。这件事情定是有人看不惯我们娘娘得尽皇上宠爱,才使出来的毒计。” 段景焕眸中寒光一瞪,锦儿立马不敢再出声。他转眸看向了苏眉笙:“若真是毒计,为何不解释?” 她不会自己解释吗? 他没给她辩解的机会吗? 段景焕看着面色如水般平静的苏眉笙,心里恨得牙痒痒。 苏眉笙淡然一笑:“回皇上,臣妾一没有见过纸上的诗词,二不知纸上的笔记,要臣妾如何解释?若非说是臣妾与晋王私幽,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既侮辱了臣妾,也侮辱了晋王,更侮辱了皇上的智慧。” 这话说的够直白,段景焕若是听信了这样的诽言,就是是非不分。 “啪!”段景焕猛的一拍几面,案几上的茶盏都被震起,再跌落。 “放肆!” 段景焕的一声爆吼,吓得在场所有的人都齐齐跪了下来。 “皇上!”香妃抓住机会的说道,“如今事实俱在,黛嫔也在场见了个真切,曦妃非要咬定是您冤枉于她。为求公平,也为让后宫众人心服口服,不如请皇上下旨,分开询问景宁宫的下人便能知晓所有真相。若所有人的口供一致,都说曦妃是被冤枉,那再彻查这纸条来源。若曦妃为人确实不够清白……” 言下之意:若真的查出曦妃有何不轨之举,就一定不能姑息。 顺势连黛嫔也拉扯上了,此时的黛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提着一颗心的低头跪着不敢说话。 见段景焕脸色肃然,香妃心里划过一抹得意:曦妃,这次死定了! 苏眉笙微蹙黛眉,香妃既然这样说,那么景宁宫里就肯定有她的人。 会是谁? 景宁宫内如今只有四个宫女:锦儿,杏花,小翠,小红。 锦儿和杏花绝对不会有问题,剩下的就只有小翠和小红。 若果真如此,苏眉笙倒是无所谓,可要连累了段景逸,就万万不行。 她不能让香妃这样祸害下去。 “皇上,可否让臣妾一观那张纸条?”苏眉笙道。 此刻,那张纸条才是关键。 段景焕一挥手,一旁的李德海忙将纸条送到了苏眉笙的面前,打开来给她看着。 “不思量,自难忘,云中何时送书来……”苏眉笙一字一句的念完后,露出了一丝轻笑。 纸条上的字迹,一看就是不娴熟的临摹,她都能看出来,段景焕岂会看不出来? 只是对于他为何没有点破,反而如此生气着实令她有些琢磨不透。 既然他没有说破,她也就只好另辟蹊径。 “皇上,自古有才气之人不分男女,只要遇上知己都会情不自禁的倾吐心境。这句诗词就不能是女子思念女子?”苏眉笙反问道。 此时,黛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忙点着头:“对对,曦妃娘娘说的对,后宫有才的嫔妃大多喜欢两两相聚,一边谈诗作画,如此并无不妥啊。”她还是偏向于苏眉笙,毕竟现下苏眉笙是最受宠之人,左右衡量之下,她宁愿得罪早已得罪了的香妃也不愿得罪苏眉笙。 香妃目露阴光,却发作不得。 段景焕皱了皱剑眉,苏眉笙的说词确实无懈可击,不说一男一女会因诗词歌赋成为红颜知己,即便是两男或两女,只要兴趣相投,文墨相近,都会比一般的友人更加亲密。 见段景焕沉默了,香妃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她费尽心机买通晋王府的人拿了晋王的字画出来临摹,决不能就这样让苏眉笙狡猾的躲过去! “强词夺理。”香妃又开口了,“皇上,这样的词听着便像是男女之间的互诉衷情。臣妾恳求皇上彻查景宁宫。曦妃手里定然不会就只有这样一封书信。” 这会儿又成书信了? 香妃就差直白的说这信就是晋王外出,思念情切才寄过来的。 苏眉笙也不再辩解,仍由香妃去说。 “曦妃说的似乎有些道理。”段景焕淡淡道,对香妃一再要求彻查景宁宫之事始终没有表态。 香妃心里一凉,自知这次的计划又失败了。 这时,顾婉仪抱着成卷状的各式纸张走了进来:“嫔妾见过皇上,嫔妾向皇上认罪。” “何罪之有?”段景焕嘴角噙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来,顾婉仪的到来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 苏眉笙和顾婉仪都是聪明之人,之前苏眉笙就已经点明是“女子思念女子”,他就明白苏眉笙的用意,无疑是她与顾婉仪一起联手破了香妃设的这个局。 他本就不相信苏眉笙会与段景逸有染,只是生气她的不解释,才会拗着看看苏眉笙如何自救。既然苏眉笙能迂回着破了这个局,他也就顺势而下的默认了她的说法。 顾婉仪将手中的纸卷放下,摊开了两张:“嫔妾玩弄才学,让皇上为此误了国事,该罚。” 她竟然还真的在短时间内模拟出了相似晋王的笔迹来…… 段景焕看着她面前撑开的那两张纸,却并未细看,只是看向了她的身后:“朕记得,翊坤宫的大宫女是喜鹊,你身边的像是景宁宫的杏花。” 被点名了的杏花连忙磕头:“奴婢正是杏花。” “哦?”段景焕眸光落在婉嫔的脸上,“朕这倒是有点看不懂了。婉嫔出门带着曦妃身边的宫女?” 顾婉仪从容回复:“臣妾和曦妃对词大约有五六日了。每次曦妃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对出来,但今儿个曦妃却让锦儿过去告知臣妾,她认输了。臣妾终于赢了她,自是喜不自禁的,拿着赢来的碧玉簪就想去虞嫔宫中显摆显摆。谁成想,等到虞嫔宫中,臣妾才发现赢来的碧玉簪丢了。” “臣妾被虞嫔打趣了两句,倔脾气也上来了,便命喜鹊沿途寻找,臣妾则回宫去找。找了许久没找到碧玉簪,反倒是喜鹊笨手笨脚的撞了树,被送到了太医院。臣妾的碧玉簪则由侍卫统领樊齐送了过来。” “臣妾看这碧玉簪上有了裂纹,就想找曦妃重新讨要根来。这才晓得曦妃来香妃宫中了。恰巧菲贵人过来和臣妾说了曦妃在禧贞宫里的事情,臣妾一听,便赶忙命人拿了两宫里收着的词卷,过来请罪了。” 一席话说下来,合情合理,没有半点儿破绽。 香妃有些不甘,柔柔的漾开一抹笑意,她伸手拿起地上的一卷诗词:“清晨露,晚时霜,陌上花开经几度?”她赞叹,“倒真是不错,这笔迹看起来不像是曦妃所写,可是婉嫔所写?” “正是嫔妾。” “那曦妃可记得是如何对的?”苏眉笙一直待在这儿,她就不信,她这会儿能够对的出来。只要苏眉笙不知道或者是对的其他词,她就能把这两人一并除了。 想要联手对付她,也得看能不能把她糊弄过去。 香妃眸底幽光流转,捏着词卷的手微微发紧,发白。 苏眉笙冲她露出一抹春花朝露般的笑容来:“春时花,冬时雪,年年岁岁周复始。” 还真对出来了?香妃有些傻眼,不死心的又念了两首词。 苏眉笙都一一对了出来。 香妃哑口无言。 随着她最后的字音落下,段景焕从座位上站起来,直接走到苏眉笙跟前:“此次事件,恕你无罪,起来吧。”微微倾身,伸出了手。 “多谢皇上。”苏眉笙顺势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段景焕此举无疑宣告此次事件无疾而终,又露出了对苏眉笙依旧不改的宠爱,才会亲自扶她起身。 香妃心里酸溜溜的:“臣妾知两位才学出众,但不曾想到婉嫔竟然还能写得各种字体。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你之前惯喜用梅花小楷书写。” 第一百八十九章 对词脱身 第一百八十九章对词脱身 “总不能一成不变,不求上进吧?和曦妃对词赢得艰难,总要再在其他方面勤加练习的。不然我怕我宫中的东西都还不够输的。”顾婉仪说的自然。 段景焕满意的点点头:“波斯国前两日才送过来几株血珊瑚和一些珍珠玛瑙的,待会儿朕让李德海送些到曦妃和婉嫔的宫中。”却唯独没有提起香妃。 “嗻!”李德海应道。 香妃的脸色变了变,却只能忍着。今日这出戏,虽不至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也没落得半分好处,反倒是让她看尽了段景焕对曦妃和婉嫔的宽容和赏赐。 “谢主隆恩!”苏眉笙和顾婉仪双双屈膝行礼。 随后,顾婉仪笑眯眯的道:“香妃娘娘对诗词不甚精通,想来也不是故意误导皇上,让皇上先入为主的。” 口腹蜜剑谁不会? 看着说情,实则告状谁不会? 今儿个香妃差点把苏眉笙置于死地,她顾婉仪焉能不好好回敬一些? 苏眉笙向来也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若欺我半分,我必还你一分”的性子,这会儿自是附和顾婉仪。 苏眉笙风轻云淡道:“毕竟香妃也说了,太后希望我们姐妹和睦相处,共同侍奉好皇上。” 说了和睦相处却对苏眉笙使出那样的绊子来?香妃果然是这宫中最言不对心的女人了。顾婉仪轻和的笑容底下掩藏着无限的讽刺。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说罢,段景焕径直出了主屋。 “恭送皇上!”三女齐齐行礼。 待皇上走后,苏眉笙与顾婉仪双双看向了香妃。 “你们为何如此看着本宫?”香妃故作镇定道。 “香妃,此局我苏眉笙赢。”苏眉笙道。 香妃紧咬牙根,故作笑脸道:“曦妃可还在生本宫方才误解之气?这确实是本宫之错,没有弄清楚便误解了你,还望你莫要生气。” 顾婉仪轻哼一声:“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若今日之事真要治了曦妃娘娘的罪,其实不是会六月飞雪了?” 香妃讪讪一笑:“为了赔不是,本宫这院子里只要是你们看中的花,尽管拿去。” “还是免了吧,本宫今日只是看看便惹出这许多的事端,若真收了你的花,还不知道会怎样。”苏眉笙兴趣阑珊的捋了捋耳际的发丝,“也打扰许久,我们也该回了。黛嫔,还不起来,随本宫一起走。” 既然黛嫔如此“忠心”她苏眉笙自然不会扔下她不管。 “是是,多谢曦妃娘娘。”还在跪着的黛嫔欣喜的站起来,跟在了苏眉笙的身后。 不等香妃有何说辞,三人并肩而行的离开了禧贞宫。 “贱人!”香妃气的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直接砸到了地上,姣好的面容扭曲,显出几分狰狞恐怖来,“等着,本宫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苏眉笙,顾婉仪,本宫与你们势不两立。” 明月让人过来打扫了地上的瓷器碎片,才刚将地上顾婉仪遗落的诗词捡起来。 香妃蓦地冲过来,一把将那些纸张撕了个粉碎,把气全部撒在了那些写有诗词的纸张上:“本宫筹谋多日,竟然还被她给逃脱了!该死!” 洁白色的纸屑漫天飞舞,被风一吹,卷进秋风中,像是白茫茫的下了雪花一样,又像是在祭奠着什么。 天幕沉沉,风吹树叶迷人眼睛,白纸飞舞……整个禧贞宫像是成了灵堂一样。 香妃气的大吼:“去把那些纸屑都给本宫扫了!”她刚才是气糊涂了,怎么能做出这种诅咒自己的行为来? 她会活的好好的,会比苏眉笙那个贱人活的好。 兰亭虞虽不能伺候圣驾,可仗着诞育了皇子便得了皇上和太后的青睐,宫里的赏赐去了一波又一波的。苏眉笙一直恩宠不衰,现如今顾婉仪又被皇上大夸特夸的,怕是近段时日也会风头渐盛……这三人若是拧成一股绳儿,怕是嘉贵妃都不是她们的对手! 不行!绝对不能任由她们的势力这样壮大…… …… 出了禧贞宫,被惊吓了一场的黛嫔行礼告退之后,苏、顾二人一同往回走着。 “眉笙,你在想什么?”顾婉仪问向了有些心不在焉的苏眉笙。 “今日我们的演戏,皇上应该早已看透。”苏眉笙道。 “哦?”顾婉仪露出了一丝惊讶,“这次你我两人的配合毫无破绽,皇上怎会看破的?” 苏眉笙的目光落向了远方:“香妃对我和晋王的诬陷,我能觉察出皇上并没有相信,只是为何明明不相信还会如此生气,我就没有想明白。” 顾婉仪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了:“那是因为皇上吃醋了。” 苏眉笙一愣。 吃醋? 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皇上会为一个妃子吃醋? 这是不是说明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同于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苏眉笙心里泛起一丝异样:她真的获得了皇上的真情? “我还以为是我们的计策瞒过了皇上,谁想,却是皇上故意放我们一马。”顾婉仪轻笑道,“眉笙,这可是你的面子。” 苏眉笙抿嘴一笑:“错了,是你的机智让皇上放过了我们,皇上才会同时奖赏了我们两人。” 闻言,顾婉仪眼睛一亮:“真的?” “我岂会诓你!” 一抹绯红印上了顾婉仪的脸颊。 两人一路走着,一路聊着。 …… 这日,苏眉笙坐在摇摇椅上,眺目看着窗外。 细雨霏霏,冲刷的整个世界都清新了不少。看着院子角落处的菊花再度冒出花苞来,她唇角轻勾了勾:“锦儿,你说香妃会不会呕死了?”搬起石头砸了自个的脚,她这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锦儿抿唇轻笑:“还说,奴婢差点被吓死。不过您和婉嫔娘娘之间还真是有默契。”她蹲下身去,抬手轻轻的在苏眉笙腿上轻捶两下,“娘娘可否告诉奴婢,您是怎样将消息传出去的?奴婢直到此时都还没想明白。婉嫔娘娘怎么就会知晓那纸条是晋王,而非是……其他人?”她最后的话压的低低的,说着还小心的朝四周望了一圈。 虽说是在景宁宫中,可依着香妃那日的表现来看,这宫中早有不忠心之人。 苏眉笙笑了笑,同样低声细语的:“晋王是何等人物?岂是香妃想污蔑就污蔑的?不论在朝堂之上,还是在朝堂之下,皇上与晋王这对亲兄弟,彼此熟悉,彼此信任,只怕全天下最熟悉晋王字体的就是皇上。香妃竟然找人临摹晋王的字体,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这次,她错就错在选错了人,谁不选,偏偏选中了晋王。” 香妃想要一击将她彻底打入地狱,再无翻身之地。可香妃却未曾想到,顾婉仪会出现出手相助。 想起顾婉仪,苏眉笙心里便暖暖的。 秋雨凉凉,她却觉得周身像是置身于春风花香之中,溪流综综,她遍体温暖。 “锦儿,锦儿!”宫门外喜鹊的声音响起,叽叽喳喳的,融合在秋雨中,无限活力。 苏眉笙失笑:“快过去瞧瞧吧,这下雨天的,可别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看着锦儿离开,扶着摇摇椅的扶手起身,转身走进内室,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匣子来。 匣子里放着一块暖玉。通体雪白,莹润光滑,一看便是极好的玉。 苏眉笙把匣子合上,拿着走了出去。 锦儿正带着喜鹊过来,两人的脸色俱是喜色。 “娘娘,婉嫔又给你送书信来了,说是有关秋雨的词,要您对。对出来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对不出来,让你拿东西出来。”锦儿说着便忍不住先笑了起来,“婉嫔娘娘如今是作词作魔怔了。” 苏眉笙听得也微微失笑:“她倒是有雅兴的很。”她把手中的匣子直接递到了喜鹊跟前,“这东西拿回去给你家主子,告诉她,本宫盼着她和虞嫔似的,高升。让她别把心思一直放在我这儿,有这个闲工夫,多琢磨琢磨皇上怎样才能多留在翊坤宫里才是正经。” 喜鹊收了匣子,笑道:“巧了,我们娘娘也说要您好好抓着皇上的心。她还说她不敢奢求,就盼着你和皇上恩恩爱爱的生个小皇子或者小格格出来。” “呸。”锦儿笑着朝她淬了一口,“喜鹊你也不知道害臊。这种事情青天白日的说出来,你也好意思?” 喜鹊轻轻在嘴边打了下巴掌,凑近了苏眉笙:“反正话赶话儿的说到这儿了,奴婢就直接将好消息说了吧。我家主子从皇太后那儿听说皇上有意让你主持司院事务。” 闻言,苏眉笙一愣。 司院? 皇上这是有何用意? 嘉贵妃的能力有目共睹,有她一人管理司院足以,为何还要她苏眉笙也进入司院? 是为了分卸嘉贵妃的权利?还是为了更有权利对抗香妃? 不过,由此可见,皇上对后宫之事了如指掌。 “还听说了什么?”半晌,苏眉笙问道。 喜鹊摇了摇头:“主子只说让奴婢将此事告知曦妃娘娘,却并没有再说其他。 “嗯,我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章 雨后收网 第一百九十章雨后收网 手指若有似无的敲打着摇摇椅的扶手,苏眉笙抬眸望向外边黛青色的天空。蒙蒙细雨如织如丝,在眼前交织成一张浓密的网,像是把所有人都网络其中。 锦儿笑意盎然的端了一杯花茶过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你马上就要成为这后宫里第一个以妃位接受司院事务的人了。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后宫之中还未曾有谁能够有此殊荣呢。” “呵……”苏眉笙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丝儿笑容来,“你别高兴的太早了,皇太后不会同意的。”身在其位,各有各的考量。皇上宠她不假,可也正因为这份“殊荣”,皇太后对她的警戒才会越来越多。 哪怕她没有足够的外戚力量,皇太后也会考虑再三。 苏眉笙抬手抚向了她的脸。她多多少少能够猜的出来,皇太后是因为她这张脸才诸多忌惮的,古来红颜多误国……再加上香妃明里暗里的挑拨,只怕她想要扭转皇太后对她的固有印象有些不易呢。 “此事切莫要再提起,便是虞嫔和菲贵人那儿也决口不许提起。” “为什么?”锦儿有些不解。 这四人乃是金兰之谊,谁也不会瞒着什么事情的不是吗? 苏眉笙淡淡的瞥她一眼:“没影儿的事情提起来,只会显得轻狂骄纵。若是不小心被有心人听去,再经由香妃的嘴传达给皇太后,这事儿就更加不妙了。”皇太后不会喜欢一个恃宠而骄,且她觉得可能会做出“祸国”之事的后妃的。 无他,只因为她是大庆朝的太后,她希望大庆朝千秋万代,更希望段景焕会是一个千古睿智明帝。 她不想看到有女人能如此左右、影响皇上的心情与判断。 锦儿听得微微嘟唇:“好吧,是奴婢浅薄了。”她没好气的接过苏眉笙递过来的茶碗,“白高兴一场。” “那倒也不见得。”苏眉笙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等着瞧吧,等到秋雨停歇,皇太后的赏赐应该就会下来了。”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皇上应当是在太后跟前提起了在禧贞宫中发生的事情。皇上迫于子车将军的功劳,没对香妃冤枉她一事做出任何的惩罚,只是对她和顾婉仪进行了嘉奖。 两份嘉奖一模一样……皇太后知晓她受了委屈,又驳回了段景焕的建议,定然会多多少少对她进行点补偿。 毕竟,她苏眉笙眼下还能哄皇上开心么。为了让皇上心里舒心点儿,她这份赏赐还不可能会轻了。 …… 永福宫中,皇太后斜靠在窗下的软塌上,单手支着脑袋,侧身看向窗外的朱红色高墙:“齐福,你瞧着,皇帝对曦妃,是不是动了真感情?”为了免苏眉笙来日再受委屈,段景焕竟然连让她主持司院事务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自开朝以来,哪朝哪代不都是贵妃以上级别的娘娘们才有资格主持司院六尚的?苏眉笙这才被封为曦妃多久,他就又想要让她掌权。这也太着急了点儿吧? 齐福脸上挂着常年不衰的恬淡笑容,让她整个人多了一份慈祥:“皇上孤独久了,有个精灵古怪的人儿能逗他开心,难免就要多上些心。”毕竟高处不胜寒,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段景焕听到的几乎都是虚情假意的周旋,他哪能心里不累? 先前还有准皇后对他嘘寒问暖的,能够暖到他的心尖上去。如今这后宫里各个佳丽都是别有目的的,削尖了脑袋的往皇上跟前凑。她们倒是能逗得皇上展颜一笑,可又谁能真正理解他,能让他打心底里笑出来呢? 也就只有曦妃一个了。 可这些话她不能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准皇后的死是太后心里的刺,说了,又要惹得太后想起旧事,伤心不已了。 她只能轻叹口气,抬眸顺着皇太后的目光朝窗外望了过去。 那个方向,是景宁宫的方向。 皇太后转动了手中的佛珠,语调轻凉若窗外的细雨,似是能把凉意浸透到人的骨子里去:“皇帝许久都不曾这样明明白白的和哀家说出他的心里话了。”她翻转身子坐起来,双眸灼灼的看行齐福:“齐福,你说,哀家是不是不该拒绝他?” 齐福微微福身:“太后也是为了皇上好。” “是啊,连你都知道的道理。”可段景焕还是和她离过心。就因为准皇后一事,他曾许久没来这永福宫中看望她。如今母子关系虽然已经复合,可那些裂痕,岂是轻易就能够好的了的? 或许,她真的该借着苏眉笙让皇帝更快的忘掉那些旧事。只是……苏眉笙……如今后宫的时局还不需要她太过出头。 转着佛珠好久,皇太后搭着齐福的手站了起来:“曦妃和婉嫔对词不是输了她最喜欢戴着的簪子吗?那就再奖励她一套头饰吧。把那套蝴蝶兰白珠步摇送到她宫里去。”她往前走的脚步微微顿住,眸光落在香炉里点燃着的安神香,她沉默片刻,“回来的时候去香妃宫里,让她再多制些安神香来。记得,要她亲手做的。” 也算是她对香妃的一个教训! 想来,有这一茬事情,香妃应当是可以安生几天了。 …… 刚下过雨的空气异常清新。 苏眉笙站在院子开得正旺的菊花旁边,张开双臂仰望天空。 天空还有些阴沉,灰蒙蒙的像是被遮盖了一层灰色的纱……但这并不妨碍苏眉笙的好心情。左右晃晃脑袋,她冲着锦儿吩咐:“你让人把矮几搬出来,我今儿个要在院子里用膳。”这么清新的空气,呼吸着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锦儿笑着打趣:“娘娘这是憋了几日,憋坏了吧?才刚刚停雨呢,你也不怕待会儿再来一场?” “那里就会一直下雨了?我瞧着这天色虽然还有点沉,却没了乌云,应该是不会再下雨的。”苏眉笙收回望着天空的目光,抬脚往远处的空旷地儿走去:“快些,就把矮几搬这里来。” “是!”锦儿含笑应了声,转身一边撩帘一边喊:“小翠,小红,快出来帮忙了。” “小红说杏儿出去的时候忘了拿一样东西,追过去送了。锦儿姐姐可是有什么重要的吩咐?”小翠停下擦拭花瓶的动作,笑盈盈的朝她走了过来。 锦儿眸底闪过一道流光,装做了漫不经心的模样问:“这两天下雨,是不是都是小红过去御膳房拿饭菜的?”景宁宫里的宫女少,宫务多。小红小翠负责洒扫,她和杏儿则负责苏眉笙的贴身事务。 小翠不疑有他,连忙回道:“是呢,她说她最喜欢秋雨,走在这宫里的路上,别有一番滋味。”她捂着唇轻笑了声,“别说娘娘膳食的问题她都包了,便是这两日杏花姐姐往浣衣司里拿送衣服的事儿,她都上赶着帮忙的。” 她殷勤的也有点太过分了吧?这么反常必定有妖。锦儿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吗?我记得她之前倒是不曾这么勤快,想来她确实挺喜欢下雨天的。”她伸手指了指身旁的矮几,“你先过来帮我把这个搬出去。娘娘今天心情好,想要在外边用膳。” “好。” 锦儿和小翠合力把矮几搬了出去。小翠重新折返回去擦拭花瓶,锦儿则双手垂立站到了苏眉笙的身旁。 “娘娘。”她压低了声音,“怕是您的猜测真要成真了,刚才我问过小翠,小红今儿个又找理由出去了。” 苏眉笙坐在凳子上,双手平放于膝盖,身板挺直的抬眸望向西天。 那里有白色的云彩缓缓飘过,和天空下的黛瓦红墙融合在一起,像是一幅刚刚泼墨过的山水画。 “是吗?雨过天晴,看来也该收网了。”苏眉笙偏头冲着锦儿笑笑,“等着瞧好戏吧。”她今儿个就要把小红的黄鼠狼尾巴揪着,让她逃都逃不掉。 之前把她们收进宫里来的时候,她就曾明言说过,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她说,莫要让其他宫里的人揪着错误,对她们威胁利用。 如今,小红既然敢以身犯险,那就别怪她不顾旧情了。 “把先前从她屋里拿出来的罂粟碎干花拿出来,就放到这张矮几上。”她倒要看看,待会儿小红会作何辩解!苏眉笙向来含笑的眸子里划过一道凛冽,若风霜刀剑一般,让人看着便觉得遍体生寒。 小翠刚从屋里出来,感觉到空气骤然变冷,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奇怪,这也没有风呀……”她眸光对上苏眉笙的眼睛,蓦地愣着,“娘娘?”她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前她便是再生气,也从未出现过这种表情呀。 她求助的看向锦儿: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前一刻种不是还好好的吗? 锦儿冲她耸了耸肩膀:“待会儿你自然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快步进屋,从里拿出了一个浅蓝色的粗布小袋 袋子上系着口,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但鼓囊囊的,看着倒像是一枚粗糙的香囊。小翠眼睛眨巴两下,越发有些不明白起来。 锦儿把东西放到矮几上,朝她招了招手:“过来站着,等待会儿小红回来。” 为什么要等小红回来?看这架势……难道是小红做了什么惹怒曦妃娘娘的事情? 正胡思乱想着,外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 第一百九十一章 罂粟之毒 第一百九十一章罂粟之毒 小红脚步仓皇的从外跑了进来。 看到院子里一坐两站的三人,她脚步猛地顿住,情不自禁的,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娘,娘娘?”小红的呼吸有些不稳,心也像是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似的,她慌张的攥紧了衣角,脚步僵僵的往前走两步,“娘娘这是在干什么?” 应该不会是她所想的那样吧? 锦儿的身子正好遮挡着桌子上的布袋,是而,小红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眉笙端起桌子上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你知道本宫这几日来最喜欢喝的是什么茶吗?” 这问题不该问锦儿吗?问她作甚?小红越发不安起来:“奴婢不知。” “不知?”苏眉笙轻笑起来,那笑,若青松下的雾霭,又若雾霭下的花,缥缈轻虚,似是下一刻就能随风吹散。她声音柔柔的,完全听不出来有任何的不悦:“你天天抢着往御膳房跑,本宫还道你是关心本宫的饮食情况呢。怎的,不是?” 她能说不是吗?作为景宁宫的宫女,她关心苏眉笙才该是正常的吧?可她现在要反口的话,会不会反倒让人起疑心? 小红“噗通”声跪地,低垂着眉眼,浑身微微发抖:“娘娘恕罪,奴婢知道伺候膳食这种事情该是锦儿姐姐和杏花姐姐的做的活儿,是而奴婢也没敢有那样的痴心妄想。但奴婢又特别想为娘娘做点事情,这才自告奋勇的去做了那些事儿的。” 苏眉笙眼神示意锦儿去查看了下景宁宫外围的动静,待确定一时半刻不会有人过来之时,她才淡淡的看向小红:“做了那些事儿?” 小红脸色白了白,却也只能实话实说。毕竟这些事情根本做不得假,一问杏花和小翠,苏眉笙便能知晓她都替她们做了些什么。 苏眉笙轻“哦”了一声:“刚才做什么去了?” “奴,奴婢……”她正想要把杏花攀扯出来。 杏儿从宫门外走了进来,她的手里还捏着一颗灰绿色的东西。从容不迫的走到苏眉笙跟前,她微微曲身福了一礼:“娘娘,奴婢在路上捡到了些东西。”她摊开了掌心。 跪在地上的小红瞳孔猛地一缩。 罂粟壳!这怎么可能?她明明都已经装进布袋中去的,怎么可能会撒落到地上去?难道是刚才她走的太急,没注意撞到那名宫女的时候,掉落了?下意识的,小红想要朝她腰际模去。 可手刚刚抬起,她便又停了下来。 她差点忘了现在的处境!她不能就这样自乱了阵脚。说不定这事情就只是一桩巧合呢?她都是按照香妃交代的做的,应当不至于会露出马脚。 想着,小红心里稍稍镇定了些。 苏眉笙见她眨眼便恢复镇定,有些意外。看来经过香妃指点的人就是不一样,竟然连看到证据了,都能这么处变不惊的。 唇角轻轻勾了勾,苏眉笙伸手拿过了那枚罂粟壳。灰绿的颜色色在白皙的指间显得异常突兀,她转动两下,微微弯腰看向了小红:“给你个机会,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没有?” “奴……奴婢……”罂粟壳在瞳孔里扩散变大,小红结结巴巴的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苏眉笙的耐心彻底用完,把手中的罂粟壳重重砸在小红的脑袋上,她怒喝道:“杏儿给我搜!”嫌罂粟花的毒性不够,竟然还又拿了罂粟壳过来,小红这是真想让她一辈子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般险恶用心,实在够狠,够毒! 苏眉笙看着她惶惶的脸,气急:“本宫自认为对你们够仁慈的了,小红你竟然还做出这般以下犯上之事来?香妃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至于你这般拼命的为她卖命?” 杏儿已经从小红身上搜出了一包罂粟壳来。解开,她数了一下:“足足十五颗。每日里在膳食中放一颗,也够连续十五天的用量了。搭配着罂粟花茶水,怕是娘娘十五天后就离不开这些东西了。” 有这么严重吗?小翠惊愕的在旁捂着了嘴巴。 锦儿已经冲过去,左右开弓的在小红脸上甩了几巴掌:“狼心狗肺的东西!娘娘待你千般万般好的,你竟然联合香妃做出这种歹毒之事来?你怎么能这样狠?你对得起曦妃娘娘吗?” 巴掌声在空旷的院子里绵延回荡,一声高过一声。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小红的双颊已经高高鼓起。 脸上的痛连带着心里的怨全部爆发出来,她猛地伸手推开了锦儿,站起身来,望着苏眉笙,笑得比哭还难看:“到底是我对不起她,还是她对不起我?” “皇上明明就看上了我,曦妃却要千般万般的拦着,断我当主子的路。我难不成还要对她感恩戴德的吗?”小红的怒吼声震耳欲聋,都传出了宫门口。 拿着步摇准备进来的齐福脚步一顿,往后倒退两步,静静地站在了景宁宫的宫墙之外。她不过就是过来送个赏赐,都能听到这种狗血事情,这曦妃娘娘的日子,看来也不如太后想象的那般恣意快活。 她且在这儿听着事情原委吧。 宫墙之内,苏眉笙一脸的愕然,锦儿和杏花她们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都怔住了。 须臾,锦儿先嘲讽的笑出声来:“我说小红你是在做梦吗?皇上会看上你?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香妃吗?还是你那丑如无盐的貌?” “来,来,你过来照照看看,看你是个什么鬼模样?” 刚下过雨,景宁宫里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水坑。 微风轻拂,水面粼粼而动……锦儿压着小红的脑袋,把她压的低低的,让她看向了水面里的倒影:“就你这样儿的还敢做白日梦,你可真是想要笑死我们!” 小红看着水面中晃动着的肿如馒头的脸颊,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曦妃,你这是害怕了,胆怯了是不是?你怕皇上会对你厌倦,会对我有新鲜感,你就下这样的毒手,你好狠呐。”打人不打脸,她却要锦儿把她打成了这样! 她不就是想要效仿曦妃一跃枝头成为后宫主子么?她错了吗?小红猛地挣脱开锦儿钳制她的手,扭过身来,目眦欲裂的看着她,声竭力嘶的吼:“你敢把我毁了,曦妃,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她张牙舞爪的朝着苏眉笙扑去。 杏儿抢先一步挡在了苏眉笙的跟前。 小翠则速度踹向了她的小腿肚子。 “噗通”一声,小红重新跪在地上。她的正前方,是苏眉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苏眉笙手里还拿着那包罂粟壳,轻轻晃着:“我倒是挺好奇的,皇上什么时候看上你了?”说的言之凿凿的,好似她苏眉笙真挡了她平步青云,为贵为凤的路似的! 她怎么就没发现段景焕额外注意过其他人呢? 小红瞪着她,一双眼睛充满了血红:“我刚进来景宁宫里不久,皇上听着你弹琴的时候,一直在看我。后来皇上还说,我该改个名字的。” “噗!”苏眉笙没有说话,锦儿先忍不住嗤笑出声:“我见过傻子,但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傻子。皇上那是说娘娘处处风雅,宫里的红啊紫的根本就不该留。你耳朵怎么就能聋成这样,竟然以为这话是对你的褒奖?” 锦儿说着都忍不住连连摇头。和小红解释这么多,她都觉得拉低了她的智商。 杏儿和小翠也都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倒是苏眉笙,听到锦儿的话,晃动着罂粟壳的手僵了下。看来段景焕还真是火眼金睛,慧眼如炬呢。那时候他竟然就看出来小红不适合留在景宁宫中了。 可惜,那会儿没有理解透彻他的意思。 嗯,等着她把这事儿处理清楚,她定然要好好的谢谢段景焕,顺便也让他说说对其他人的看法……锦儿这人是与她患难与共过的,秉性善良,万事也都能为她考虑,杏儿更是对她感恩戴德,自到她身边来,便是战战兢兢的任劳任怨,至于小翠…… 苏眉笙朝小翠瞥了一眼,便见她正满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瞪着地上跪着的小红。 “你是不是吃那花茶吃多了,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她蹲在地上,抬手轻轻摸了摸小红的脸,“我那时候劝你不能随便乱吃旁人给的东西,你非要说没事儿。现在好了,白日做梦,胡言乱语的,还敢随意揣摩皇上的意思,险些害到曦妃娘娘。你说你怎么这般糊涂?”她说着,便忍不住有些泪眼氤氲。 锦儿和杏儿在苏眉笙跟前伺候的多,她们两人则是在外边干活的多。两人一起度过这么多时间,小翠早已经把小红视作了“姐妹”一般的存在。 如今她做出这等事情来,小翠除了震惊,愤怒,便是伤心。 锦儿见她还要絮絮叨叨的说下去,伸手猛地把她拽起:“她这种人,那里值得你为她掉眼泪?这事儿还是娘娘发现的及时,若不然,现如今的娘娘怕是不知道成为何种模样了。”吃罂粟花茶,吃由罂粟壳做出来的饭菜,长此以往,苏眉笙体内的毒素不得累积成害? 谁不知道罂粟是大毒?“敢在娘娘的吃食里放这种东西,打死都不为过!”锦儿说着,抬手就揪着了小红的头发。 想着她竟然在大家伙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伤害曦妃娘娘的事情来,锦儿便觉得体内的怒火熊熊燃烧。 她蹲到小红的跟前,怒目质问:“说,香妃还让你做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太后赏赐 第一百九十二章太后赏赐 “没有……再没有了……”小红被打的双颊鼓囊,说话漏风,她拼命的摇着头,希冀锦儿能绕了她。 锦儿的力气太大了,她觉得她的头皮都快要被扯下来。 “没有?”锦儿却不相信,“我就不信香妃会只让你做这两件事情!”她抬手又在小红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只把她煽的唇角流血,头晕耳鸣的。 杏儿在旁看的眉心一跳。下意识的她就朝苏眉笙瞥了一眼。 却见苏眉笙似乎根本就没在乎这边的事情,她正低头摩挲着桌子上的罂粟碎花小包和那包罂粟壳,不知在想些什么。 难道,她这是在默认锦儿的做法吗? 杏儿觉得她心目中善良美好的人似乎变得陌生了些。 小翠这会儿已经咬着唇别过了脑袋。 锦儿一时没有抓好小红,让她逃脱了过去。小红像是个疯子似的,冲着锦儿就乱抓乱挠。 “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锦儿边躲边吼。眸光瞥到小红竟然又朝苏眉笙冲去,她吓得魂儿都差点出窍。 杏儿率先反应过来,伸手就想要去拽小红。 小红却直接越过苏眉笙,朝着不远处的红墙撞了过去。 “咚”的一声响,小红顺着墙面滑落下去,瘫软在了墙根。她双眸涣散,空洞渗人的盯着追过来的三人,放声大笑:“即便失败了又如何?我最起码拼搏过,不后悔!哪像你们,生来就一种奴性的思想,你们这辈子也就只配被人踩在脚底下,唾弃,作践!” 这就是小红投靠香妃的原因吧? 苏眉笙抬脚走了过去,把包中的罂粟碎花掏出来,朝小红扔了过去:“香妃承诺让你当上娘娘了?”她讥诮一笑,“还是说,就凭着这东西,你能取我而代之?” 干透的碎花随风轻飘,整个景宁宫的上空都像是下了一场花瓣雨。 看着唯美,实则是最美的毒。 小红看着那一片花雨,笑得肺腑俱疼:“对,香妃说只要我能让你染上罂粟之毒,她就能让这景宁宫成为我的宫殿。”她再度吐出一口血来。 血色喷溅在地上,像是一朵朵妖娆的罂粟花开,小红死死地瞪着苏眉笙:“我不甘,我就是不甘!凭什么都是宫女,你就能草鸡变凤凰,成为高高在上的曦妃,我却要做那些最下等的粗活?我想要用点雪花膏,我想要变美,都得可怜巴巴的朝人乞求。” “我过怕这种生活了,我也要穿金戴银,我也要当娘娘,当娘娘……”小红的尾音飘散在空气中,在景宁宫的上空久久徘徊,余音阵阵。 锦儿朝她淬了一口:“呸,下贱的东西,也不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还妄想着要当娘娘。”竟然还和眉笙相提并论?眉笙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是她这种卑鄙狠毒的女子能比的吗? 苏眉笙看她死不瞑目的样子,闭着眼睛轻转过了身:“心比天高,就该有比天还澄澈明净的心来。这般沉不住气的靠做恶事来达到目的,焉能成功?”她双手置于袖中,使劲攥了起来,“皇上是天下之主,受万民敬仰。我知普通女子都想瞻仰天颜,以求荣华富贵余生。皇上若真是喜欢,我也绝无二话,绝不会拦着阻着的耽误你们的荣华前程。但只一点,都给我干干净净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儿!别整日里用那些龌龊肮脏,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苏眉笙声色俱厉,清朗的声音把景宁宫的三位宫女震慑的“噗通”跪下的同时,也震惊了宫门外的齐福。 太后还说苏眉笙妖媚惑主,一看就是个红颜祸国的主。可她听着,倒是有些由衷佩服苏眉笙呢。一个女子,该是何种的大度才能说出这种话来?万事都以皇上的喜好为先,却又绝对不会小心眼的只霸占着皇上一人。 这种境界,这种气度……若是为后,怕是更能让后宫肃然一清吧? 可惜呀,皇太后对太过漂亮的女子有着极强的敌意。 轻摇了摇头,齐福抬脚走进景宁宫中,把太后的赏赐给了苏眉笙。她的眸光若有似无的扫过小红身下滚落着的罂粟壳,却并未说什么,只是收回视线又看向了苏眉笙:“这步摇可是太后娘娘年轻时戴过的步摇,搭配兰花的素色衣服更是绝美如仙。曦妃伺候皇上,虽然不是以色侍奉,但也要让皇上看得赏心悦目些才好。”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要她见皇上的时候戴着这步摇过去? 皇太后这是想要让她苏眉笙当她和段景焕之间的融合剂?还是说,皇太后这是在向皇上明示,她把段景焕说过的话放心里去了? 苏眉笙的眉心蓦地一动……看来要让皇太后改变对她的印象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微笑着把步摇收起来,苏眉笙笑着道:“劳烦姑姑跑着这一趟,替本宫谢谢皇太后好意。本宫定然会好好侍奉皇上,让皇上更加心情愉悦的。”也就是说,她会努力去做好这个调节剂,让皇上和太后之间的心结慢慢的都解开的。 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功,那便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事情。 …… 小红的尸体很快被送出去,整个景宁宫中,因为太后突然而来的赏赐,并没有那么沉重压抑,相反,锦儿还觉得非常高兴。 月上西楼,锦儿替苏眉笙摘掉旗头,又拿起梳子理顺了发,让那一头乌发柔柔的滑落肩膀,她笑着偏头看向镜子:“奴婢现在是越来越佩服娘娘了,还真是铁口直断,真正的说准了呢。” 皇太后因为魏妙思和上官雪儿之死,早已经不插手后宫中的任何事情。上次她需要香妃炼制凝神香,破天荒的开口替她说了话,已经让后宫诸位妃嫔哑然。都觉得香妃是真正被太后罩入麾下的。 如今,她却又派遣身边贴身宫女赏了苏眉笙步摇。美名其曰要苏眉笙好好侍奉皇帝……这走向,难不成是她苏眉笙也入了太后的眼? 一时间,宫里更加诡谲起来。 这一晚,很多人都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然苏眉笙却一派坦然。 抬手把步摇轻轻簪入发中,她笑着看向镜中的自己。 一袭白色绣兰花亵衣清纯雅致,满头乌发若瀑布轻垂而下,把她洁白的肌肤更加映衬的肤如凝脂,赛玉赛雪。她脑袋轻轻晃动,兰花镶珠步摇随之摆动,端的是倾城貌美,天下无双。 锦儿在旁看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儿:“眉笙果然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合该要当皇上一辈子的宠妃……不,眉笙有潋滟之色,又有丰富才学,该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才是。”她笑着低头,问苏眉笙:“你说,太后赐你这步摇,是不是也有祝你登上至尊位置的意思?” 太后用过的东西呀,她的东西戴在苏眉笙的头上,那岂不是就表明,太后盼着苏眉笙成为下一个她? 锦儿越想越觉得激动。她双手紧紧转着苏眉笙的肩膀摇晃两下:“眉笙,眉笙,你说皇太后是不是已经看清香妃的真面目,所以才改而拉拢你了呢?” 拉拢?太后不会拉拢任何人的。她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吃过的盐都比她们吃过的饭多,她怎么可能会放低身段去做不符合她身份的事情呢?苏眉笙把头上的步摇放下来,凉凉的朝锦儿泼凉水:“你想太多了。皇太后这么做,最主要的是要让皇上看的。” 不过她接连得到两份赏赐,怕是香妃都要眼红死了吧? 锦儿笑嘻嘻的替她拢了拢发:“皇上看了,肯定迷得走不了道儿。” “皇上也是你能消遣的?”苏眉笙曲着手指在锦儿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小心这话传进皇上耳朵中,他治你的罪。” 锦儿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整个景宁宫里就我们四个人,杏儿和小翠如今才没心情却嚼这种舌根呢。难不成娘娘您好意思去皇上跟前说这种话?”她眸底盈盈带光。 苏眉笙噎了一下,斥道:“没大没小。” ”奴婢也就只有这会儿才能开玩笑逗逗娘娘开怀一乐了。”锦儿脸上的笑意凝却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替苏眉笙梳理着头发,“本来咱们宫里的人手就不多。这会儿就只剩下我们三人了。娘娘,要不要奴婢禀明了嘉贵妃,从礼仪司里挑选些人手过来吧。” 苏眉笙脸上的神情也郑重起来:“也是该挑选些了。”她起身往床边走去,“明儿个就陪本宫过去一趟礼仪司吧。本宫想亲自挑选。”但怕就怕她没了挑选的机会…… 她是猜到了太后会赏赐于她。可她却没想到,在处置小红的档口,齐福会过来。 若是齐福回去禀明了皇太后,依着皇太后对她的警戒,肯定会趁机塞进来几个眼线的。希望,皇太后能看在她答应替她和段景焕弥补裂痕的份儿上,对她多点仁慈之心吧。 苏眉笙披散着头发上了床。 …… 禧贞宫中,香妃正独自一人在提取香料。 她这会儿提取的是玫瑰香。但这会儿她看着旁边盆子里那一片片的玫瑰花瓣,却只觉得心在呕血。 “死老太婆,本宫对你那么掏心掏肺的,竟然还妄想着要扶持苏眉笙!”皇太后也不想想,若不是她子车古香为她炼制凝神香,她岂会日日安眠? 得了她的好,却又不能安心帮她。这个皇太后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第一百九十三章 相互牵扯 第一百九十三章相互牵扯 “苏眉笙,别得意太久!”死了一个小红,她还能找另外一个小红。她就不相信,依着她的能力,还奈何不了苏眉笙了。香妃狠狠的瞪着眼前那一盆玫瑰花瓣,恨不得把那当成是苏眉笙,用眼刀子剐杀了她。 明月从外走了进来,她的身上还沾染着夜的凉气。 凉气透过门缝涌进来,香妃快要濒临爆发的怒火稍稍克制住。扭头,她看向明月:“一切顺利吧?” “回娘娘,一切顺利,已经把那些罂粟壳,罂粟花都还给了那人。奴婢也已经对咱们宫里的人封了口,谁也不会透露出半点消息的。” “至于和小红接头的那个宫女彩虹。奴婢已经抓着她的把柄。现如今她的妹妹就在礼仪司里呆着呢,如果她敢不全部兜着,那么她妹妹便会被剥光了扔进荷花池中。到时候查出来她们是姐妹,她也甭想有活路。”明月说的阴恻恻的。 香妃轻点了点头:“若真查下来,就让彩虹指认说是受了婉嫔指使,想要栽赃嫁祸于我。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婉嫔和曦妃还能一如既往的好吗?”她们不是挺有默契的吗?不是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吗? 那她达不到弄死苏眉笙的目的,她就先拆了两人的联盟。 一次,两次……她就不相信这后宫之中真能有所谓的“姐妹情深”! 明月点了点头,望着香妃,却有些吞吞吐吐的。 香妃看得火大不已:“有话就说。” 明月轻咬了下唇瓣:“齐福姑姑是今儿个过去赏赐景宁宫的,奴婢是怕,她听到了些什么。”如果她真听到了小红背后的人是香妃,那么她又会如何向太后禀告? 太后还会不会继续保着香妃,当香妃前进路上的保护伞? 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静的渗人的空间中,只有红烛燃烧的声音细细响起…… 香妃看着那跳跃的像是龙飞凤舞的火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齐福如果不想让皇太后遭罪的话,她应该会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 “本宫这次重回妃位,虽说是太后帮忙说了话,可更重要的是,皇上顾忌着子车家族的势力。我父亲如今还有大用处,皇上不会轻易动我。齐福作为宫里的老人,她看得应当比所有人都清楚。”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有必要试探一下齐福。 香妃从盆中抓了一把玫瑰花,直接揉碎在了手中。鲜红的汁液顺着雪白的指缝淌下来,更显的红色惊人。 她眸光半眯着,寒光骤然迸发。 若是齐福真敢在太后面前胡乱嚼舌根,她不介意先除了她! …… 清晨,天空里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白雾。红墙黛瓦在其中若隐若现,整个紫禁城,都像是架空了的仙境。 永福宫中,太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任由齐福伺候着穿好衣服,她又端了茶水漱了漱口:“人都准备好了?曦妃如今正得盛宠,挑选的人务必要手脚麻利,老实本分。” “太后放心,奴婢挑的都是宫里老人调教出来的,个个手脚都麻利的很。其中有一个叫做彩霞的,更是禧贞宫二等宫女彩虹的妹妹。听说两姐妹感情极好。或许,她们能彼此掣肘着两位主子娘娘。” 指望两个宫女掣肘住两宫主子?这想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偏的,齐福就这么说了。 皇太后眯着眼睛扫她一眼:“你觉得曦妃和香妃,谁更能笼络住人心?” “奴婢不知,这要看最后的结果才知晓。”当然,还有一种结果,那就是这两姐妹都成了香妃和曦妃斗争之中的牺牲品。不过这种事儿在宫里司空见惯,是死是活,是荣华富贵,还是龙潭虎穴,深沼陷阱,全凭个人命运。 若是彩霞有本事获得曦妃的信任,那么她便是一场造化。说不定还能因此而救彩虹一命。如若不然,那么两人也只能共赴黄泉。 罂粟花可是宫中禁品,连太后头痛欲裂,皇上都不曾松口让人送来,香妃竟然有胆子弄进来一小包,而且还是用来害人。这胆子,也是够逆天了。 她齐福既然见到了那些罂粟壳,便不能视若无睹。或许,能借着曦妃的口,问出香妃到底是怎样把那些罂粟壳偷运进宫里来呢。 这事儿她暂且不能让太后知道。头疼起来的太后有时候是一点儿理智都无的。 皇太后知晓齐福应该是有什么小心思,但她也知道,齐福没有胆子敢害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的随她去了。 …… 景宁宫,段景焕刚刚下了早朝,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彼时,苏眉笙刚刚起身,还没有梳洗。 听到外头有重重的脚步声响起,她下意识的偏头。隔着珠帘,她正好对上段景焕的眼睛。 深邃,暗沉……还夹杂着一股浓烈的担忧与焦灼。 苏眉笙微微一窒,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参拜。 段景焕却已经大步走进去,双手紧紧的箍着在她的后腰上,声音磁性中透着一抹嗜血的暗沉:“朕听说,昨儿个你宫里的小红叛主被你发落了?在她身上,还发现了某些宫中禁物?” 是谁告诉段景焕的?景宁宫外当时也并无其他动静,应当是没有巡逻侍卫或者其他人经过。锦儿她们既没机会,也没心情去向皇上说这事儿吧?难道是齐福?可齐福是太后身边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巴巴的跑去告诉皇上此事呢?苏眉笙有些想不明白的眨了眨眼睛。 长长地睫毛扑闪着,和她梳妆台上放着的那只蝴蝶兰步摇相映成趣。 段景焕眸光落在那只步摇上,眸光里的暗沉缓缓散去。他伸手,拿起了那只步摇:“皇额娘昨儿个赏你的?” “是,还是齐福亲自送过来的。”苏眉笙得以挣出身来,和皇上并肩站在了梳妆台前:“太后娘娘年轻时候应当是绝色之姿吧?皇上,您还记得您小时候,皇太后的模样吗?” 她试图唤起他心底那些残存的温情。 亲情和爱情相比,有时候很难说那个更重要一些。皇太后是诞育了皇上生命的人,还支持着他坐稳了皇位,按理来说,她该是他最该敬重,最该感激的女人。可偏偏的,她逼死了准皇后上官雪儿,这个段景焕心中的白月光。 那些美好年华里的美好悸动,经历过一次,便再难经历第二次。就像她和黎靖之……情窦初开,彼此心悦,可命运弄人,只能分道扬镳……而段景焕和上官雪儿之间的感情,比之他们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样相爱的两个人,最终却落得“十年生死两茫茫”的下场!想想便觉得可惜,可叹。 段景焕似乎是愣着了,眸光穿过那只摇晃着的步摇。透过其中的蝴蝶翅膀上的间隙,他似乎又看到了小时候的画面。 皇太后对她的严格教育,皇太后对他的温情呵护……他眼睛轻闭了下,突然有些不愿再回忆下去:“朕今儿个午膳时分去一趟永福宫。眉笙你陪朕一起过去。”有些旧事,或许真的该彻底忘记,该学着释怀了。 毕竟,他如今也已经找到了能让他心动的女子。成年时候的悸动显然要比那些青涩年华中的懵懂清新的多,也明媚的多。未来的人生,该是鲜活的,美丽的。而苏眉笙,能带给他这一切。 “既然皇额娘赏了你,那便戴着吧,挺好看的。”段景焕亲自为她簪在了头上,又拿过旗头给她戴上。 许是不经常做这些事情,段景焕做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 苏眉笙看着他大掌左右胡乱摆弄着,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皇上这手文能舞动笔墨,武能挥剑断戟,现如今还能为臣妾描眉戴旗头,这手巧的,臣妾都要自叹佛如了。” 以为甜言蜜语的就能哄得他把刚才的事情忘记了?她也太小瞧他了。段景焕轻挑着眉梢把她的旗头戴好,伸手从身上拿出了一张纸条来。 “景宁宫出事,宫女小红意图用罂粟壳控制曦妃。”短短的一张纸条,上面笔锋若松柏苍劲有力,一笔一划像是狠狠刻上去一般。 这字体倒不像是齐福这种宫女能够写出来的。 难道真还另有人暗中听了墙角?可后来齐福就在宫门外,若是另有其他人的话,齐福岂能没发现端倪?难不成那人是高手,耳力惊人,能够远距离的听到景宁宫内的说话声?或者是他听了前半段,齐福听了后半段? 苏眉笙讪讪的勾了勾唇角,往室外走去:“皇上目聪耳明的,谁给你送过去的纸条您不知道?” “这纸条是在朕下朝后,去往养心殿的路上发现的。被一块石头压在路边。李德海觉得好奇,这才过去看了一眼,不想竟是这等内容。”段景焕抖了抖手中的纸条,“朕本来还不敢太相信,如今看来,这事儿是真的了。罂粟花是朕命令禁止之物,此人是在挑战朕的底线。” 段景焕的神情陡的变得严肃起来:“抓到此人,朕定不轻饶!”他现在心底已经有怀疑的人选,可香妃看着不像是能够把罂粟弄进宫里来的人。她不应该有这么强大的人脉,除非,是有人暗中相助…… 这人到底是谁?嘉贵妃?亦或者是其他人?能够在重重禁卫的检查下,把这种东西带进深宫,可不是一件易事。 段景焕的神情越发凝重。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太后赐婢 第一百九十四章太后赐婢 寂寂无声秋送爽,挑帘望朱墙,最是心中千头绪,思量,却见金光洒廊檐…… 苏眉笙眯着眼睛望着廊檐边角穿过来的那抹金光,心弦一动:“有些事情皇上不太适合出面。不如将此事交给臣妾,臣妾和香妃虽然不睦已久,却也不会凭个人喜好来冲动行事。” 听她这话,小红昨儿个招认她是受香妃指使的了? 段景焕抬手牵住了她的柔荑,大拇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柔嫩无暇的肌肤,半晌,才道:“此事万万不能惊动皇额娘。” “为何?”她还想着借力打力,借着皇太后的手好好打压下香妃的嚣张气焰。 段景焕偏头看她一眼,幽幽道:“皇额娘多年来的毛病,每逢阴天潮湿便会头疼欲裂,彻夜难休。太医开了很多方子都不管用,有急功冒进的太医便提议用嘤酥入药,初始,皇额娘的病症确实缓解不少,但不到一月,她便再难离开那种药。喝一次那药,她能神清气爽,身轻如燕,可只要停下,她便会暴躁异常,神情萎靡。” 回忆起当初那些事情,段景焕的口气沉重不少,他拉着苏眉笙的手也不觉微微用力:“更让人骇然的是,皇额娘的身形也变得日渐消瘦起来。皇阿玛发现端倪,这才强制性的让她戒掉了那种药。并将涉事太医当场杖毙。”他轻叹了口气,“但这么多年,皇额娘从未死心。” 没有头疼过的人,完全不知道头疼起来会是何种的痛不欲生。皇太后饱尝那种滋味,若是她一直疼着,不曾被治愈过,或许她不会那么渴望重新找到嘤酥缓解头疼之症。可她经历过苦楚,又尝过不头疼的美好。自然,便愿意以任何代价来换取她的不头疼。 想来,皇太后若是知晓宫里有嘤酥流进来,怕是不仅仅不会阻挠,反而会想尽办法获得。或许明面上她不会做出何举动,背地里…… 苏眉笙轻摇了摇头:“食用嘤酥止痛,无异于饮鸩止渴,可对于濒临绝望中的人来说,那确实一剂良药,哪怕最终的结果会让她万劫不复,她也愿拼尽一切去试一试。” “正是这个道理。”段景焕点了点头,再度郑重告诫:“因此,此事只能暗中追查。司院六尚那里,朕会和嘉贵妃打声招呼,朕给你这个特权,希望你最后不会让朕失望。” “臣妾不为皇上,便是为了臣妾自个儿,也会竭尽全力,尽早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皇上放心。” 正巧锦儿端着一盘山楂糕走了出来。 晶莹透明的山楂糕在洁白的瓷盘中摆放出一个花型来,旁边还搭配两个叶子形状的绿豆糕。看起来倒像是刚刚从树梢上采摘下来的新鲜山楂,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苏眉笙伸手拿了一块绿豆糕放在了段景焕的唇边:“皇上尝尝,也好祛祛心中烦闷。” 段景焕张嘴,含走绿豆糕的同时,舌尖也轻擦过了苏眉笙的手指:“好吃,这宫里也就你敢这么直白的说朕烦闷了。”他确实烦闷,但经由苏眉笙这么一说,他反倒没有那么忧心忡忡了。 或许,这就是她的魅力。 瞧着她,听她说着明明不算是劝慰的话,他都能够轻易的卸下心里所有的负担。 只是,还是觉得有点儿委屈她。 段景焕让她坐下,他则拿了一块儿山楂糕,效仿着刚才她的动作,把山楂糕递到了她的唇边。 粉嫩的唇瓣微微翕动,苏眉笙脸颊上也速度晕现一抹红。抬眸看着段景焕那张深邃的,却不负深情的眼神,苏眉笙眼帘轻颤,张口轻咬走他手中的糕点,她速度抬手,微微偏头的狼吞虎咽。 看她这样子,段景焕轻笑出声。她这般羞怯着,却依旧毫不做作的模样,当真是让他瞧着欢喜。 觉得被取笑了的苏眉笙,微微嘟唇,伸手拿起另外一块绿豆糕就塞进了段景焕的唇里:“皇上不许笑话臣妾!”她话中不自觉带了几分娇嗔的不依。 段景焕听得心头更喜。 两人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新婚夫妇一般,窗外清风花香,元卷云舒,窗内温情满满,偶然间相视一笑,却更像是知己好友,不须再多说什么,便已经是心意相通,心知肚明。 段景焕望着苏眉笙的眸光不觉更多了几分情。 这时,门外响起了杏花的声音:“见过齐福姑姑。” 段景焕墨眸一闪,站起了身,故意调高音量:“朕还有些公务要忙,曦妃好好准备,朕答应你今儿个午膳去永福宫陪陪皇额娘。” 明明就是他提出来要去的,这会儿倒说成是她的意思了? 苏眉笙默笑着微微福身:“恭送皇上!” 齐福带着身后的宫女太监也忙屈膝行着礼。 明黄色的靴子从她跟前掠过,齐福暗暗心喜。果然还是曦妃够有情有义的,这才过了一夜,她便已经说服皇上过去陪皇太后用膳了? 照着这样的情景下去,日后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心结还真有可能全部打开。 待皇上离开,齐福连忙又冲着曦妃见了礼:“曦妃娘娘吉祥。太后知晓您孝心可嘉,又体贴你照顾皇上,分身乏术,便差奴婢从礼仪司里挑选了些人过来。”齐福说着,指了指带来的三个宫女,“这三个人都是奴婢亲自挑选的,老实本分,绝对不敢胡作妄为,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来。”她决口没提昨日之事。 想来,齐福也没敢和皇太后将话说的那么明白直接。 不然,宫里现下就该流传出:小红痴心妄想,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却不想被她发现,被逼得撞墙自尽了……等不同的谣传。 苏眉笙眼波微微一转,扫了一眼那三张陌生的面孔,对齐福道:“多谢姑姑替本宫这般操心。只不过景宁宫里现已有一等宫女两名……”她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来。 齐福笑笑,心里明镜儿似的。知苏眉笙这是不太放心这些礼仪司里过来的人,怕是皇太后有意为之,往她宫里安插钉子。 曦妃倒不似某些新晋上来的主子娘娘,得到点太后的赏赐就高兴的晕头转向了。 接触了几次,齐福如今对这个曦妃娘娘是越来越佩服:“娘娘看着,若是喜欢就留下当洒扫宫女,若是不喜欢就重新去礼仪司挑选几个也是可以的。太后主要是怕您伤心,顾不得其他事情,这才让奴婢去的礼仪司。” 听齐福这么说,苏眉笙也不可能真正拂了太后的好意。她这会儿正和香妃斗的死去活来的,若是能哄得太后保持中立,对她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儿。 苏眉笙人精儿似的,立马就接了齐福的话头:“那便让那她们留下来当洒扫宫女。” “好,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齐福礼数周全的又冲着苏眉笙福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 永福宫中,太后正站在院子里的芍药花前。芍药花的花期早已经过去,整枝芍药上都是绿叶葳蕤,葱葱郁郁。 齐福目光一闪,提步走了过去。 “曦妃怎么说?”皇太后的手轻轻碰触到芍药的枝端,夹紧了枝头最上方的一枚绿叶。 “都收下了,不过她们目前肯定是做不得一等宫女,贴身伺候的。”齐福笑着说一句,伸手,她就想要去搀扶皇太后,“这里风大,太后娘娘,咱们还是回屋里去吧。别待会儿又犯了病。” 皇太后的手猛地用力,把手里夹着的那枚芍药叶子拿在了手中,她细细看了一遍:“哀家查阅过书籍,芍药也有止痛的功效。齐福,你说哀家是不是该换样花茶喝着?” 齐福吓了一跳:“太后,那些古籍上记载的东西不见得就一定是对的。皇上如今已经在命人重新编撰花草大全了。有些花草不能只看表面,还要由太医院的众位德高望重的太医经过品尝,验证等才能一一收入册内的。” 先前皇太后就是看了古籍,才会对嘤酥花那么上瘾的。后来证实那些嘤酥花毒性比药性还大,她却依旧不肯接受现实,还说什么“万里愁容今始消,希望全在米囊花”。 米囊花是嘤酥花的别称,那时候齐福并不知晓,可等她知道后,已经迟了……想到太后多年前那身削瘦羸的模样,齐福就忍不住的后怕。 幸亏当初先帝爷发现的早,下令的早,要不然今儿个怕是她都要地底下去陪太后了! 见皇太后又有点魔怔的看着芍药花,齐福连忙转移话题:“再说,现在这芍药也没开花。太后娘娘您要真想换样花茶喝的话,不如去御花园走走,或许能够遇到能好的花呢。” “再好的花也比不过嘤酥花。”皇太后转身往屋里走去,取了她先前刚刚看过,搁置在桌子上的书,她指向其中一行:“看,这不是哀家一个人这般认为的。徐霞客的‘嘤酥花殷红,丰艳不减丹药’,还有这个……”她伸手又拿起另外一本书,翻了几张,“芍药之后,嘤酥花最繁华,妍好千态。’这还只是说它的观赏价值,它的药用价值,书籍上也有记载,很完全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片刻恣意 第一百九十五章片刻恣意 眼瞧着太后提起嘤酥花来便滔滔不绝,齐福有些害怕的赶忙伸手拿过了那些书:“那等奴婢得空了好好瞧瞧。太后,皇上和曦妃说,今儿个中午会过来永福宫用膳,您看,奴婢要为皇上准备些什么?” 皇太后果然打住了话头。 目光微挑着看齐福一眼,皇太后有些意外的问:“皇上真这么说的?” “是,还让曦妃好好打扮着,别待会儿过来触怒了您呢。”齐福展颜欢笑,像是风中的菊花突然焕发了无穷的活力。 皇太后搭着齐福的手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下,把手腕上戴着的佛珠拿下来在手中摩挲着,她笑道:“看来皇上是真对曦妃动心了,被她吹吹耳边风,这么快就主动来陪哀家用膳了。” 这是好事儿,可她怎么从中听出了一股酸溜溜的忌惮之意来?齐福站到皇太后身后,抬手轻轻柔柔的在她额头两侧揉捏着,语调浅浅:“曦妃是个知恩就报的,她得了太后娘娘的步摇,自然就要为太后娘娘考虑一二的。” “说不得趁此机会,太后您和皇上能回到多年前的那般融洽。” 母慈子孝,想着就觉得那画面美好无比。 皇太后心里有点激动,可想想她的头疼之症,她又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你说哀家要是在午膳时和皇上提及要嘤酥花的事情,他会不会也和先帝一样,大发雷霆,翻脸不认人?” 先帝爷那是为了保护皇太后,怎么能说他是翻脸不认人? 想归想,齐福可不敢说出口,她轻抿了下唇:“太后还是歇歇这份心思吧,先帝爷下的禁令,皇上也不敢轻易违背。您总不能让皇上落个不仁不义不孝的罪名。”她这话说的已经很大胆了。 皇太后瞪了她一眼,却也只能压下那份心思:“哀家明白。”她起身重新走到门边,抬手搭在门框上,隔空眺望御花园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可哀家就是不甘心。明明能让哀家摆脱这种折磨,却偏偏要让哀家日复一日的受着这委屈,先帝爷,好狠的心呐。” 齐福见状,心里也沉了一沉:“之前的太医院昏庸,但如今皇上已经好好整顿过太医院了。想来,太后的顽疾不日也能攻克的。” 皇太后沉甸甸的叹了口气。 …… 景宁宫中,苏眉笙让锦儿去给新进的那几名宫女分配任务,她则又拿了一本古医书来看。先前她查阅古籍,想要为娴妃治疗腰伤的时候,曾经无意间瞥到过治疗头疼的方子。 娴妃是腰伤,腿脚不便,太后则是头疼……这两者看起来风牛马不相及,可却又都带了痛。 在医学中常流传一句话,“通则不痛,痛则不通。”或许,皇太后的头疼之症根本原因是在于脑部经络堵塞?因受寒后,人体血管会有所收缩,那时候她脑部血脉流通不畅,自然便会堵着头疼? 苏眉笙的目光落在医书的某行字上,若有所思。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顾婉仪从外走来,她身上穿着一件烟青色的衣服,行动间若烟雾轻洒,飘逸有加。 苏眉笙将书合上后,站了起来:“婉仪,你来的正巧。本来我还想着今儿个晌午过后去看看你。”她滴溜溜的转着眼球朝顾婉仪的腰际瞟去。 那火热炽烈的眼神像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碰到腰肢纤细的美人儿时的垂涎,让顾婉仪心头一梗。抬手,她便要去捂苏眉笙的眼睛。“我虽然和你吟诗作词,可不代表我就能接受你这种眼神。”瞧的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喜鹊在旁捂嘴轻笑:“先前奴婢就听过曦妃娘娘的风流韵事,之前还当时玩笑话。如今看来,曦妃娘娘这是故态复发,想要和我们娘娘芙蓉……” 她话没有说完,顾婉仪红着一张脸,又羞又恼的捂着了她的嘴巴:“本宫是不是最近对你太纵容了,竟然连主子也敢编排?”她松开手,耳朵根都红了起来的冲着喜鹊低斥,“滚出去!” “奴婢这就滚出去。”喜鹊低头,眼角眉梢止不住的轻轻上扬。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苏眉笙还是以前的苏眉笙,古灵精怪,总能做出些出人意料,却又让人忍不住放声大笑的事儿来。 苏眉笙和顾婉仪这般要好,最高兴的莫过于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宫女。 主子好,她们便好! 喜鹊站在门口,朝着景宁宫的四处张望了一眼。怎么没有一个人影儿呢?难不成是锦儿训斥新人去了?要不然她也偷偷溜过去,看看锦儿训起人来会是什么样子的?顺便也偷点师,学点艺?也省的顾婉仪一直说她没个大宫女的样子。 眼睛里冒出一副跃跃欲试的光芒来,喜鹊抬脚就想离开。可刚走两步,她又停住。 不行,万一锦儿不是在教育新人,而是那些新来的宫女在做其他事儿呢?若是她们过来,岂不是要把两位主子之间的话都听了过去?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只能乖乖的在这儿守着。 喜鹊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望向天空。 室内,苏眉笙正笑得前俯后仰的。她看着顾婉仪那脸红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的模样,玩弄心乍起。抬手,她就又朝着顾婉仪的脸颊摸了一把:“小娘子细皮嫩肉的,这般容易害羞?可是看上本公子的翩翩风度,玉树临风了?” 顾婉仪家教甚严,那里遇到过这种“登徒浪子”似的女子。她愕然的睁大眼睛,脸蛋红的像是娇艳的花儿似的,她竟是忘记了要打掉苏眉笙的手。 苏眉笙看她怔住,笑得越发恣意:“小娘子被本公子的盛世容颜倾的丢了魂?失了神?” “你呀……”顾婉仪脚步急急后退,离苏眉笙的“魔爪”远了一些:“我真是服了你。这里可是后宫,深宫内苑,礼教甚严的。你以后还是稍稍收敛些吧。如今你可是皇上的宠妃,哪能还像之前似的这般胡言乱语的,胡说八道?”她绷着脸,摆出一副教训人的面孔来。 苏眉笙乖乖的站好,“嘻嘻”笑了两声:“若不是你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娇羞样子来,你以为本公……”苏眉笙连忙捂了下嘴,“说顺嘴了。”她冲着顾婉仪摆摆手,“反正此事怨不得我。我本来就是想要瞧瞧你有没有戴着我给你的那块暖玉的,谁知道你会想那么歪?” 她啧啧两声,故意用可惜的语气道:“果然是伺候皇上次数多了,连思想都变得这般龌龊。” 这话……顾婉仪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阖宫上下,就你胆子大,消遣我不够,还敢说皇上坏话。你小心被人听着,告到太后宫中去。” 提起这茬事情来,苏眉笙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消失。她悻悻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微微前倾的双手托了腮:“锦儿现在给她们训话去了,都不在这儿,我才敢这般恣意浑说。日后,怕是我也别想有什么逍遥日子了。” 这辈子她就没想过要当帝王妃。 可偏偏的,她现在不仅仅是段景焕的曦妃,她还要迫不得已的卷入这一场场的宫斗中来,多方周旋。撇了撇嘴,苏眉笙抬眸看向坐到一旁的顾婉仪:“以后我们商量什么重大事情,我过去找你们。婉仪你就做好让我叨扰的准备了。” “我倒是巴不得你天天陪我看书聊天,但我却是不太明白太后这是何意?试探还是考验?亦或者是为你铺路?” 毕竟她才听说皇上要苏眉笙掌管司院事务,后脚皇太后便又是赐步摇,又是赐宫女的。 这乍然看来,倒像是皇太后有意栽培苏眉笙,又觉得苏眉笙刚为妃不久,不敢贸贸然让其接手司院,便先赐人于景宁宫,考验于她。若是苏眉笙能将这景宁宫里的人事管理的井井有条,那么,日后她自然也有经验去处理司院的人和事。 顾婉仪把事情想得很好,因在她心中,她觉得苏眉笙也有那种本事儿。 能从宫女一跃成为曦妃,还能击败陆卿云并送入冷宫,在香妃手下多次逃脱,她又岂会是池中之物? 苏眉笙抬手摸摸自己头上的步摇,声音闷闷的:“我更倾向于她塞人进来是想要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当然,其中可能有试探和考验的意思。她要试探我为妃的目的,也要考验我能不能在皇上的糖衣炮弹下依旧不骄不纵,不胡作非为。”但凡她有点出格的举动,怕是皇太后就会揪着,无限放大。 皇太后所做的一切,苏眉笙从来就不会自作多情。 顾婉仪听得心中一紧:“我还以为皇太后是觉着香妃不堪重用,想要重新扶持一人和嘉贵妃分庭抗礼的。” “那也不会是我。”苏眉笙速度打断了她的话:“我觉得,太后倒像是很中意你。但因着现如今后宫的局势,她暂时还没替你说话。”她目光又重新瞥向顾婉仪的腰际,“你怎的没戴那玉?” 顾婉仪刚想要伸手从颈项里掏出那枚暖玉。 “那可是上好的暖玉,能够很好的缓解你体内寒症,一旦寒症消失才更容易怀上龙子。” 闻言,顾婉仪的手僵了僵。 想要让她早些怀上龙子? 可皇上现如今心心念念都在景宁宫,她又怎好意思和苏眉笙争宠? 第一百九十六章 药膳方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药膳方子 使劲的摆了摆手的顾婉仪道:“有子之事还不如打败香妃来得快,倒是你,才更应该怀上龙子,以便助你一臂之力。” 只有打败香妃,四妃之中空出来一位,她才有晋妃的机会。若是想凭借怀有龙子晋位,似乎太过遥远。 苏眉笙笑着摇头:“我如今身处匆匆漩涡之中,身边又都是虎视眈眈之人,不是有孕的最佳时机。若是你能还有身孕,不但不至于惹人眼红,反而能助你一臂之力。” 现下的宫中迷雾满布,苏眉笙也是步步维艰,一有嘉贵妃的敌意,二有香妃的百般陷害。连佟菲菲都要周旋在香妃左右,而虞嫔如今以小皇子为重,也分身乏术。唯独顾婉仪身边还稍微平静点。 苏眉笙才会说若是顾婉仪怀有了龙子,才是最有胜算的。 只是对于顾婉仪来说,此时不宜有孕,只因如今的她们与香妃已经彻底撕破,她们四人也就只剩下了她和顾婉仪两人能明目张胆的与香妃作对,局势正处在如火如荼中。 此刻又出来了立场不明的皇太后,使得本就紧张的局势越发的复杂。 黛嫔虽然多次投诚,但她是个墙头草,随风摆,不过是觉得跟着苏眉笙能够守得云开见日出,才百般殷勤讨好的。 若真是出了事儿,怕是黛嫔溜的比谁都快。 可望着苏眉笙双眸中的希冀,顾婉仪又有些不忍拒绝。轻咬着唇瓣把脖子里的暖玉揪下来,拿在手中细细摩挲一阵,她道:“我会开始膳食调理,但眉笙,我觉得你当务之急是先要试探清楚太后对你的态度。我们姐妹在这点上有分歧,但这点分歧却足以导致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 如果太后此番作为是为了考验苏眉笙,那么在她们和香妃相斗的过程中,太后最不济也会保持中立,但若是太后做这表面功夫,是为了监视苏眉笙,那将来那些新进宫女将会成为苏眉笙的绊脚石。 小人物有时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顾婉仪先前就深有体会。所以,在此事上,她不敢冒丁点的风险。 稍有不慎,便可能是万劫不复之地。 就譬如陆卿云…… 前车之签摆在这儿,顾婉仪如何敢以身犯险? 苏眉笙沉默了下,随即又拿起了她放在旁的医书:“我今儿个午后会去永福宫,估计那会儿就能切实明白太后的意思了。” 香妃能够制凝神香、安神香才会得了皇太后的青睐,若是她也能缓解皇太后的头疼之症,皇太后应当也不至于再以貌取人,对她百般刁难了吧? 素手轻翻,古书的封面在眼前显露无疑。 顾婉仪看着上头的几株药草,眼波轻转:“今早上听菲菲说,太后的头疼之症又厉害着呢,几乎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便是香妃的安神香都起不了多大作用。”她微微一顿,伸手拿过了苏眉笙手中的书,“你照书搬方,管用吗?” “谁说我要照书搬方了?我这次还就要亲自开个药膳方子。”她苏眉笙向来都是学以致用的,哪可能会墨守成规?勾唇轻轻一笑,她抬手在顾婉仪肩膀头上轻拍一下,“放心吧,安心料理你的身体。我还等着你们在后宫开花结果,也好逍遥作伴呢。” 顾婉仪笑着点头:“好,我日厌后在翊坤宫等着你,希望都是好消息。”届时,她也可以安心调理她的身体。 …… 锦儿在让新进来的宫女读过景宁宫的宫训后,又一一详细问过各人的情况。 当听到彩霞竟然是彩虹的嫡亲妹妹之时,她不觉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你姐姐就是那个在禧贞宫当值的彩虹?”那这彩霞岂不很容易就成为香妃的眼线?不,不对,人是齐福奉太后命令送过来的,这般说来,太后这是在明晃晃的表明她的立场? “其余的人都忙去吧。彩霞你跟我过来。”兹事重大,锦儿觉得这事儿需要回禀苏眉笙。 苏眉笙正在拿着纸笔站在窗台前的桌案前。时而轻蹙蛾眉,时而下笔如飞,展颜欢笑……她像是沉浸在了那一方小天地中。 阳光暖暖的从窗棂照进来,她白皙的脸庞泛出一层淡淡的光泽,像是上好的羊脂玉遗落花丛,莹然生辉。 那画面,美的人忍不住屏气凝神。 锦儿有些不舍打破那副美好的画卷,但看着身旁喏喏垂头的彩霞,她又不得不上前两步:“娘娘。” 苏眉笙把最后一味药写到纸上,施施然的收笔。 一双秋目一抬,她这才注意到锦儿身旁那陌生的面庞。 难不成这人有些问题? 苏眉笙让杏花过来把纸张吹干收起,她则端着茶盏坐到了一旁。 开个膳食方子而已,竟花费了她一个时辰,怪不得太医院的那些人都不愿意改进新方。一来疗效不确准,二来这也太费心费力了些。 锦儿已经拉着彩霞跪地:“娘娘,这人怕是不能留在景宁宫中。”她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又道:“要不然奴婢去礼仪司调换一个过来。她们送来的三个人里就换了一个,皇太后应当也不会有异议。” 若皇太后真要有何说辞,岂不是在故意挑刺?也由此说明这次送来的人真有问题了。 没道理苏眉笙在这里费尽心思的替皇太后调理身子骨,皇天后却在背后捅刀吧?她可是尊贵的太后,怎么能和香妃似的,做这种暗戳戳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来? 锦儿心里想着,去而不敢表露在脸上,怕引起苏眉笙的不快。 苏眉笙抬手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沉吟了片刻:“留下吧,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本宫瞧着这彩霞倒不像是个恶人。”她微微前倾了下身子,双手拉着彩霞的手腕,让她站了起来,“好好在景宁宫里做事儿,本宫不会亏待于你。” “谢娘娘,奴婢定然忠心耿耿,誓死追随。”彩霞一脸感动道。 幸亏她没有被退回礼仪司,要不然她真要被人笑话死的。如今阖宫上下谁不知道曦妃娘娘最为受宠?不仅入了皇上圣眼,还得了皇太后欢心,听闻皇太后连她年轻时候的蝴蝶白珠步摇都赏给了曦妃娘娘。 今日的曦妃娘娘又一次成为了后宫中的传奇人物。 更甚,有人说她是九天玄女来下凡历劫的,才会这般善于收拢人心。 礼仪司里的众多姐妹都挤破了脑袋的想要过来这景宁宫伺候。她彩霞命好,这才被齐福姑姑亲点了过来。 让那些在背后眼红乱嚼舌根,说她肯定会被乱棍打出去的人都闭嘴吧! 彩霞这会儿觉得雄赳赳气昂昂的,连走起路来都带了几分底气。 苏眉笙看她走路带风的背影,笑道:“是个单纯的人,或许她姐姐彩虹也是受了何胁迫。嘤酥花一事不欲声张,这事儿便暂且就这样了。本宫倒要瞧瞧,是香妃沉得住气,还是本宫沉的住气。” 旁人不清楚这其中原委,但香妃必然知道。当香妃得知彩霞来她宫中之时,她定然会十分慌张,说不定,有些事情不需要她动手,便能自露破绽。 …… 禧贞宫内,香妃正在将制好的凝神香装盒,听到明月急急忙忙的禀报完,她手蓦地一抖,香盒掉落下去。 香散一地,全部折断。 香妃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断香,气的抬腿直接碾了两脚:“又是白费一番功夫!”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走向? “本宫不是让你嘱咐了,要礼仪司里的那些人暗中照顾彩霞吗?为何让她被齐福带走,还送进了曦妃宫中?” 进了景宁宫,她还如何用彩霞威胁彩虹? 彩虹没有后顾之忧,若是跑皇上面前,将她毒害曦妃一事说出来可如何是好?香妃这会儿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明月也有些六神无主:“奴婢是吩咐了,可谁也不曾想到太后会突然给景宁宫赐宫女。礼仪司的嬷嬷连应对措施都没有做,就让礼仪司里那些宫女都出来了。偏巧的,齐福又挑中了彩霞,还赞她名字好,二话没说就把人带走了。” 事情会有这么巧合?香妃有点儿不信:“这事情打探清楚了?把彩霞送进景宁宫到底是齐福擅作主张还是太后的意思?” 明月手脚麻利的把地上的断香收拾干净:“应当是齐福的意思。那三个宫女中有一个叫做云朵的,是太后的远方小侄女,那人应当是太后安插的眼线。” 香妃死死地瞪着不远处的香案,片刻,重重的拍响了桌面:“这个老不死的!齐福那天过去景宁宫时,一定听到了什么。” 齐福才会故意挑选了彩霞,想要借此来警告她香妃。 齐福也不想想,她就是一介宫女,哪儿来的脸敢这么做?这是公然和她香妃作对! 既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手下不留情了。 “去把刚才那些断香重新都装进盒子里去,交给齐福。记得,一定要让她亲自接过,拿进屋子里去。”香妃吩咐道。 只要齐福亲手接过了这盒香,当送到皇太后面前全都是断香时,就等着皇太后如何治罪齐福了。 到时她再趁机挑拨两句,说不得能让齐福那把老骨头全都散了架。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三分保留 第一百九十七章三分保留 明月“啊?”了一声,一时半会没理解过来香妃的意思。 香妃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还不赶紧儿的去。”见明月拿着断香要往盒子里装,她脑子一亮,突的又想到了什么,“等等,先去研磨点碎香,用碎香末将这断香中间稍微粘合一些,只要看上去不是断的就行了。记得,送香的路上一定要小心点,别又给晃悠断了,没害到人,反倒自个人惹了一身骚。” 明月这回听明白了,心道:这是要陷害齐福?齐福可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这样做真的好吗? 想归想,明月不敢有异议的应道,怨只怨齐福不该得罪自家主子。 …… 正午,艳阳高照,金光万里。 永福宫中的芍药叶子都焉啦吧唧的垂下了脑袋。 滚滚的热浪从室外涌进室内,让本就休息不好的皇太后越发焦躁烦闷:“齐福,让人去催催香妃,这都几日了,怎的还没制出一根凝神香来?” 皇太后心中越发对香妃不满起来,最近这香妃真是越来越懈怠懒惰了。 难不成就因她赏赐曦妃一事,香妃就故意推迟了两日来交香? 按理说,她昨儿个夜里就该送香过来的。她那凝神香虽然不及嘤酥药管用,可好歹也能让她安睡两个时辰。 昨日辗转难眠,皇太后本想着等午膳的时候点香,好静心陪皇上用膳的。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皇太后话音刚刚落下,段景焕便领着曦妃走进了永福宫。 太监在两人头顶撑着一把大大的伞,阴影及地,两人的身影缱绻相抵。 皇太后看得心里越发烦躁:“女子容颜最为重要,这会儿烈阳炽热灼人皮肤,曦妃倒是有心,还陪着皇上过来看哀家这把老骨头。” “太后娘娘说笑了,臣妾瞧着您风姿不减当年。”苏眉笙偏头示意锦儿把手中提着的食盒端了进来。揭盖,一一把盘子摆放在正中的桌子上。 皇太后略微瞥了一眼桌上的膳食:“曦妃的一手厨艺之高,哀家早已领教过,更是深得皇上的赞口,看来,哀家今日只怕又有口福尝尝曦妃的精湛厨艺了。”字里行间虽透露着对苏眉笙的夸奖,可语气却是平淡如水,对桌上的膳食也只是了无兴趣的瞥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段景焕轻撩着龙袍落座时,道:“这些是曦妃费尽心思特意为皇额娘所做,今儿个天气炎热,皇额娘又是刚刚经历过阴雨头疼,这些膳食都有清火降燥的功效。” 说着,段景焕伸手指向一盘切得四四方方宛如冻粉状的食物:“这盘叫绿豆凉粉,吃着润滑可口,凉心入脾。皇额娘您尝尝,朕吃过,尤为喜欢。” 齐福这会儿也赶忙上前搀扶起了皇太后,善解人意道:“太后这些年山珍海味吃多了不免有些腻味,偶尔换个口味尝尝,太后说不定也会喜欢上。奴婢可记得曦妃娘娘还是御膳房御厨时,太后就对您的厨艺赞不绝口。” “齐福姑姑如此秒赞,可是折煞本宫了。”苏眉笙谦虚道。 有段景焕这样的说客,皇太后不得不放低姿态的前来一品:“没想到曦妃现如今身处妃位了还不忘下厨的手艺,真倒是不错了。” 苏眉笙淡然一笑:“臣妾没有其他的本事儿,也就只能在这厨艺上想出点新花样来博皇上欢心。若不时时刻刻变着法的让皇上满意,臣妾怕这曦妃的位子也就坐不稳了。”说着,她有意殷勤的替太后夹了一块绿豆凉粉。 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苏眉笙自然知道,即便再得圣宠也要装作诚惶诚恐才不至于被人认为是恃宠而骄。 皇太后没有说话,表情已对苏眉笙说的这番话很是满意,随即一口吃下了苏眉笙夹过来的那块绿豆凉粉,毫不起眼的凉粉入口即化,凉凉滑滑,不仅有绿豆的香味还有丝丝甜意。 仅这一口,皇太后便觉得爽口不已,心里一直蛰伏的燥意突然消减了许多,她忍不住的又吃了一口……不知不觉,一盘凉粉就已吃掉了一半。 “太后,此凉粉不宜多吃。”眼瞧着皇太后意犹未尽的停不下筷子,苏眉笙好心提醒着。 正要再次下筷的皇太后手顿了顿,眼露不快:“怎的?怕哀家下回还要你做?” “若太后真要喜欢,臣妾可每日变着花样的给太后做膳食,岂敢怕麻烦。”面对皇太后的冷怼,苏眉笙波澜不惊:“既然名曰凉粉,就是属凉性,臣妾怕太后多食后,脾胃犯冷,会有身子不适感,那时臣妾的一番好意可就变成恶意了,这样的罪过臣妾可不敢担。” 苏眉笙这话说的在情在理,又解释有度,任谁听了都没半分脾气。 皇太后一时之间没了说辞,卡在那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就是发作不得。 “皇额娘,曦妃说的对,您年岁大了,这样的凉性物还真不能多吃。解解馋,消消燥热也就达到了这盘凉粉的作用。”段景焕边吃边说道,看似随意而说,实则帮了苏眉笙一把,也给了皇太后一个台阶下。 有了段景焕的话,顿住的皇太后这才放下了筷子:“那就听皇帝的。” “太后,不如再尝尝这道凉拌莴笋丝。”苏眉笙夹了一筷子放入了皇太后面前的碟子里。 皇太后看了一眼碟子里简单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切成丝了的绿色莴笋丝,毫无兴趣。 一直以来,她所吃的菜全都是精美讲究的卖相,永福宫的厨师手艺不比御厨差。当看到这道除了莴笋丝就什么配菜也没有,甚至连摆盘都没有,一盘莴笋丝七零八乱的堆砌盛在盘子里,简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又岂会如她的法眼? 看透皇太后心思的苏眉笙也不多加解释,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菜。 同样心知肚明的段景焕则伸手夹了一筷子莴笋丝,放入口中嚼了嚼后,满意的赞道:“清脆可口,美味简单……做出繁杂精美的菜肴对厨师来说并不是件难事,那都是用多种食材烘托而成,想不精致都难。难就难在怎样才能用嘴简单的方法做出最合口的菜肴,也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由此手艺。” 闻言,皇太后复又看向了那盘碧绿的莴笋丝。 “更关键的是,这盘莴笋丝还能去燥下火的食疗作用。”段景焕吃了一口后,补充道。 皇太后双眼一亮,毫不犹豫的拿起筷子夹起了苏眉笙放进碟子里的莴笋丝。 片刻后,皇太后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诧异:“曦妃这手艺确实了得,没想到看似简单普通的一盘莴笋丝吃起来却另有乾坤。哀家这几日头疼难寐,食不下咽的,没想到今儿个这顿,反倒使安家胃口大开……” 苏眉笙与段景焕暗中交流了一个眼神,皆都默然而笑。 苏眉笙的厨艺,段景焕最清楚,只要她一出手,就没有拿不下的人,他和皇太后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太后不嫌弃,臣妾可列出一些如同今日这般既开胃又解燥热,还能醒脑提神,缓解头疼的菜肴。”见时机成熟,苏眉笙这才开口道。 皇太后想也不想的吩咐道:“齐福,这两日哀家的膳食就按照曦妃所写的菜肴来做。” “是。”齐福应道。 提起头疼,心情才好刚好些的皇太后重重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起身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上,不自觉的看向了苏眉笙:“哀家记得你是懂些岐黄之术,你可有办法替哀家缓解这头痛之症?” 苏眉笙摇头:“臣妾不敢保证治愈,但臣妾有法子用药膳调理,让您的头疼之症减轻很多,得以安眠。” 连太医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苏眉笙真能做到?段景焕不觉也来了几分兴趣:“药膳调理,需要多长时日见效?” “大致两日后便能见效。至于长期服用后能否断根,臣妾不能保证,能保证的是待下个阴雨天来临之时太后的疼痛之疾一定会有所减轻。”苏眉笙不敢把话说死了,她也不能完全确定用药过后的最大效果,毕竟皇太后这是陈年顽疾,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根除的。 皇太后听得心中一喜:“此言当真?” “当真。”苏眉笙言辞笃定。自信飞扬的神态,为她本就绝色的容貌更添一分光彩,这会儿的她当真是倾国倾城,天人之姿。 她福身在那儿,桃腮微微带笑,朱唇轻启吐语如珠。 段景焕看得微微怔神,墨眸越发的深邃幽寂。 “若是下个阴雨天,哀家的头疼之症还是未能减轻,该当如何?” “太后要作何惩罚,臣妾都认。”苏眉笙微微仰头,眸光清澈若泉水,眼神坚定却又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绝傲。 这样的苏眉笙,倒是让皇太后有点意外。 “皇帝你可听到了?哀家的膳食便交由曦妃负责了,若是之后的效果不如她所说,哀家要打要罚的,你可不许心疼。” 墨眸扫过苏眉笙的脸,她脸上的自信依旧在。段景焕微微一笑:“儿臣也拭目以待,看看她的药膳效果如何。” 他的话里有着三分保留,对皇太后的这一计将军,既不应声而答,也不反对。 有了苏眉笙说的药膳,皇太后这才心情好些了,再次拿起筷子与段景焕一同吃了起来。 母子两的这里一次同餐实属难得,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顽疾而破坏了这次的用膳。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争抢靠山 第一百九十八章争抢靠山 用膳过后,段景焕带着苏眉笙离开了永福宫。 段景焕没有上龙辇,苏眉笙也没有上步辇,两人一同走在红墙内。 因段景焕想着心思,步伐不免快了些,没有注意苏眉笙落在了后面。 当苏眉笙紧步赶上他时,谁想他猛然一个停步,转身。 她没有刹住脚步,整个人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一个反弹直往后栽去,被他一伸手给牢牢抓住,她才不至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一举动恰巧被拿着凝神香刚到转角处的明月看到,从她的角度见到的是段景焕重重的拉开了苏眉笙与他的距离。 “没有伤着吧?”段景焕轻声问道。 苏眉笙咧嘴一笑:“有皇上在,臣妾怎会受伤?” 段景焕宠溺的看着她:“朕方才在想,你所说的药膳……” “皇上无须担心,臣妾敢说出来就一定有七成把握能减轻皇太后头疼之疾。”苏眉笙宽慰道。 段景焕微微颔首:“那就好!” “皇上,您回养心殿吧,臣妾可以自己回行宫。”苏眉笙不想因自己而耽搁了他的政务。 苏眉笙的善解人意,段景焕如数收了下来,松开她的手腕,转身上了一直跟在身后的龙辇。 苏眉笙目送着缓缓离开的段景焕。 躲在拐角处的明月能见到的就是皇上的忽然离开,而苏眉笙则双眼痴痴的望着离去的皇上。 皇上不理曦妃,生气的离开了? 明月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这才拿着凝神香往永福宫而去。 …… 膳后的皇太后坐在软塌上,若有所思的拨弄着手中的佛珠。 “太后,可要歇息一会?”齐福关切的问道。 想着心思的皇太后反问道:“你看曦妃真能做出缓解哀家头疼之症的药膳吗?”她很关心这个问题,因苏眉笙的提起而内心充满了希望。 齐福想了想:“理应不假,连皇上都没有质疑曦妃的举动,就证明曦妃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哼!”皇太后轻哼一声,“哀家却觉得那是皇帝偏向于她了,才会什么都依着她。” “太后,您一定多想了。怎么说皇上都是您的孩子,还是个大孝子,曦妃说到底不过是一介宫女提上来的妃嫔而已,如何能与太后您相提并论?” 这话皇太后爱听:“且看着吧,若是曦妃真能缓解哀家的头疼,倒也不失为立了大功。” 齐福扶着她躺下,笑道:“如此正好让她好全心全意的为您制作药膳。”太后所食,本就需要万般谨慎小心的,曦妃自告奋勇的把这活儿揽下来,那还有时间陪着皇上去蜜里调油? 躺下后的皇太后闭上双眼的休息着。 齐福刚走出内屋,一宫女走了过来:“齐福姑姑,禧贞宫的明月姑娘过来了,说是太后的凝神香制好了,要您亲自过去拿。” “这就去。” 见到齐福出来,明月屈膝行礼:“奴婢见过齐福姑姑。” “凝神香怎的才做好?惹得太后心里不快了。”齐福说着伸出了手。 明月含笑将手中的凝神香盒放进了齐福的手中:“这次制香的原料有些不好找,才浪费了些时日。我家主子这几日是日赶夜赶的这才制了出来,姑姑可小心些拿稳了。” 禧贞宫里的人刚给曦妃送过去罂粟壳,这会子她便说原料不好找?这凝神香中不会含有罂粟壳的成分吧?齐福心里一个激灵:“回去问问你家主子,这凝神香的成分都有哪些?若是她不好寻得原料的话,永福宫倒是可以替她找出原料来。” “是,奴婢定会将姑姑的话带给我家主子。”明月踮着脚尖朝屋里望了一眼:“太后睡下了吗?” “刚刚歇下。” “那奴婢此次送来的正好,点上凝神香后,太后就能睡个安稳觉了。奴婢不敢打扰,就此退下了。”明月说罢,再次施了礼,转身离开了永福宫。 走到行宫门口的明月并未走远,而是偷偷的躲在宫门口,瞧着齐福走进了主屋,她又蹑手蹑脚的探出脑袋来,朝着永福宫里的一名小宫女招了招手。 “今儿个皇上和曦妃娘娘是不是在此用膳了?”明月眸底划过一抹打探。 自家主子如今与曦妃已是水火不相容,皇上难不成带着曦妃过来特意讨皇太后欢心? 可瞧着皇上那生气的模样,只怕是曦妃蠢惹恼了皇上了。若真是这样的话,对自家主子可太有利了。由此,明月才会忍不住的想要打听打听。 巧的是,这位小宫女是新来的伺候用膳的宫女之一,听了明月的问话,她怯怯的回头望了一眼,见周遭没人,才拉着明月走到外边的朱墙外,压低了声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明月心里咯噔一下:曦妃想要和自家主子抢夺功劳?呸,她还真是够不要脸的,和主子抢皇上还不够,如今还要来太后面前献殷勤。曦妃这是想要将主子的所有靠山都抢走吗?也得看看她有那个本事儿没有! 心里虽气愤,可面上却若无其事的明月佯装漠不关心道:“哦,原来是这事啊,我刚见着皇上和曦妃娘娘了,才好奇的问问。”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锭碎银塞进了小宫女的手心,“拿去买点好吃的,日后若是曦妃再来永福宫里看望太后,你就去禧贞宫里找我传个信。我家主子也想学学曦妃娘娘如何讨得皇上欢心。你若是帮了我家主子,绝对不会亏待与你。” 小宫女握着银子,激动的脸都红了:“好。”这一锭碎银,她几年也赚不到,没想到只是说句话就赚到了。 …… 禧贞宫。 “主子,奴婢听到了一个消息!”一进主屋,明月忍不住的喊道。 香妃站在窗台前,看着外头的艳阳,正在愣神。听到明月的声音响起,她不觉绷着脸回头怒斥:“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本宫不是说了要你走路稳着点吗?”若是按她这样的走法,那凝神香到永福宫早该断了。 被太后看到盒子里的香都是断的,她少不了要挨骂受责。 她已经受够天天制香的日子了。 香妃恨恨看向明月,颇为的恨铁不成钢。 “是!”明月连忙刹住飞奔的脚步,怯乏的站住了。 香妃收回视线,又望向了窗外,幽幽道:“何事?” “奴婢从永福宫的宫女嘴里听说曦妃要为太后制作药膳。” “消息属实?” “千真万确,奴婢过去送香时,隔着老远就见到刚从永福宫出来的皇上怒斥了曦妃。曦妃想要投怀送抱求原谅,皇上一把推开了她,头也不回的上了龙辇。” 香妃眉目流转,眉梢轻佻,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的泄了出来。她正愁着要怎样设计陷害曦妃,没想到她自己倒是送来了一个现成的机会。 这还真是瞌睡了便有人送枕头,来的恰恰好。 想想那会子若是她看在场,见到了那样的情景,只怕都会笑出声来。 即便是她惹脑了皇上,皇上都不曾那般愤怒过。 由此可见,这次曦妃是真的得罪了皇上。 哼,曦妃不过是仗着有点才貌便如此作狂,她倒要瞧瞧,曦妃能在这后宫走多远! 香妃顿觉遍体舒畅,脸上的笑容像是迎着春风绽放出来的花儿一样,甜美无比,端的是“脸霞转,一笑生红”。 “本宫还道皇上对她诸多怜惜,却不曾想,帝王脸,说变就变。曦妃如此行事,本宫要不趁着这势头正好的推波助澜一番,岂不是有点太可惜?”她眸底漾开一抹柔柔的光,抬手示意明月附耳过来,“偷偷去和内务府的小德子说一声,让他多关照着点景宁宫的食材。” 想做药膳,曦妃宫里的食材肯定不够用,曦妃就势必要去内务府买。想要在太后面前博取好感,踩压她,也得看她香妃答应不答应。 觉得心头倏然一清的香妃搭着明月的手站了起来:“走吧,本宫瞧瞧这日头正好下的花儿是不是也是一样的艳丽无双……” “是!” 若说段景焕若是宫里的太阳,那曦妃便是那先前开得最旺盛的花儿。只是可惜,烈日之下,越是暴露在外的花朵,越是萎焉的厉害。 信步在花丛中间的小道上的香妃虽香汗淋漓,但看着眼前那硕大的花朵低下沉重的脑袋,她却觉得万分痛快。 …… 慵整纤纤手,懒起画娥眉,午时刚过,顾婉仪斜靠在侧屋的软塌旁,慢条斯理的净手起身,任由喜鹊把她按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一番,她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你说,曦妃这会都没过来,是不是被皇太后留在永福宫里了?” 喜鹊拿起眉笔来细细的替她描了描眉:“奴婢已经派人去打探情况了,想来曦妃娘娘贵人命好,应当是得了皇太后的欢心。” “本宫也觉得应当是这样的,要不然她怎会让人传信过来,说要让我好好养足精神,今儿个要我劳心费神呢?”顾婉仪微微偏头,看一眼镜子里的她的仪容妆态,见无甚不妥,她才轻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纤手刚刚碰上珠帘,外头传来了小全子的禀报:“主子,不好了,曦妃娘娘在礼仪司门口被人撞了一跤,今儿个怕是无法过来了。” 顾婉仪听得花容失色,连忙急急地从珠帘后走出:“曦妃伤的严重吗?是何人撞的她?那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怎么才睡了半个时辰,就又出了事情。 眉笙怎么就总这样多灾多难的呢? 小全子“吭哧”,“吭哧”喘了两口粗气:“曦妃娘娘一直坐着,奴才瞧不出来。不过看她脸色,怕是伤的不轻,那脸色都成青色的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过去瞧瞧。”虽然慌张,顾婉仪的仪态依旧绝伦万千。裙角自门槛上划过,片刻间,她便已经走到小全子的跟前。 小全子只觉一阵香风飘过,待他在定睛看时,却见顾婉仪已经走出去很远。 他忙快步追上:“主子你慢点,小心脚下。”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惩小戒 第二百章 子时风波 第二百章子时风波 “彩霞和彩虹是姐妹,这是礼仪司里,甚至是宫女之中广为周知的事情。香妃即便真想借她的手对付我,也不会选择这种时候。太打眼了,很容易惹一身臊。”就像灵犀所言,现如今所有宫女的目光都在盯着这姐妹两个,就等着瞧好戏。 香妃焉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再蠢笨的人都知道这时要避开风头,更何况是聪明至极的香妃。 两人这时已经行至御花园。 锦儿和喜鹊她们早已经有眼力劲儿的和她们隔开一段距离。 顾婉仪说了一句“这倒也是。”便抬眸扫过四周。 周围花影簇簇,绿叶葳蕤,却并不见一人,她偏头凑近苏眉笙一分:“你今天过去太后宫中,可试探出结果了?” “暂且不知。”苏眉笙瞬间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婉仪,我把我自个儿摔进坑里了。我说要替太后做药膳调理她的头疼之症,还下了保证会为她减轻症状。如果做不到,我就惨了。”她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眼底却半丝惶恐不见。 一瞧就是吓唬人的。 顾婉仪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下:“古灵精怪的,你若是需要我帮忙,你只管开口说来,我会尽全力帮你去办。” “一诺千金,不许反悔!”苏眉笙立马变脸,笑嘻嘻的,那还有一点儿苦哈哈的迹象? 顾婉仪哭笑不得:“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她轻摇了摇头,抬手拿了头顶上摇晃着的树枝,在苏眉笙头上挠了下。 纤细的绿植从头上的旗头上擦过,把旗头上的花儿也映衬的活了一般。顾婉仪抿唇轻笑:“眉笙如今越来越倾城了,真真是称得上闭花之绝色呢。”话音刚刚落下,远处花丛中有花瓣轻轻随风飘洒,凋落枝头…… 苏眉笙被这巧合弄得翻了个白眼:“你别闹我。”她拿胳膊轻碰了顾婉仪一下,“说正事儿。我想你这段时间正好有机会多伺候着皇上了,我要专心研制药膳,怕是没时间伺候皇上了。”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有了好机会,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婉仪。 顾婉仪的逗弄的心情歇了一半,松开了手中拿着的枝条,眼中泛起期翼:“我,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除了你,还能有谁能获得皇上的欣赏?” 顾婉仪脸上一红,用帕子轻轻掩唇:“我就怕皇上三五日不吃你做的膳食,就想念了。”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苏眉笙直接将球踢给了顾婉仪。 这话够明显了,顾婉仪越发的脸颊发烫。 片刻后,“陆卿云那边你还一直关注着?”她都是一介废人了,还操那份多余的心干嘛? “大约觉得她挺可悲的吧。看着她,也能想到我,爬的越高,摔得越惨。如今她孑然一人,怕是在冷宫里的日子挺不好过。”苏眉笙眺目望向离心冷宫的方向,攥紧了拳头。 陆卿云出身高贵,阿玛兄弟都曾是御前红人,可谓是风光一时。那时的陆家说是门庭若市都不为过。可一朝被查,树倒猢狲散,竟是落得还不如普通官家女子。 想想便觉唏嘘不已。 人生瞬息万变,尤其在这后宫之中,局势一日千里,谁能料想的到,明日又会发生些什么? 苏眉笙向来都不是个悲春伤秋之人,她和陆卿云先前也算是敌人,如今局势急转之下,她两人倒成为了一路人。 都是女子,便是倾尽了心去爱慕皇上又能如何?皇上是明晃晃的光,她们不过是这御花园中飞舞着的一只只蝴蝶。君心悦,红颜笑,君恩变,扑落网……在这后宫之中,掌握主动权的从来都是皇上。 圣旨一下,便是再滔天的富贵都能顷刻间化为灰烬。 因为,她苏眉笙可以取悦皇上,但绝对不能轻易付出这颗心……死心的下场太惨,太悲哀,还不如把某些苗头掐死在摇篮中,任由他风云变幻,她自固守本心,岿然于这后宫之中。 和顾婉仪又闲话一阵,两人便分道而走。 端坐在景宁宫的正厅,苏眉笙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灵犀姑姑也是宫中老人了,怎会如此相护一个小小婢女?本宫倒是有点不明白。” “彩霞姐妹是奴婢一手调教出来的,两人秉性纯善,且姐妹感情甚笃。在这后宫之中,奴婢瞧见的真心不多了,便想着呵护这一份可贵的真心。”灵犀说到此,微微停顿了下,言辞中也带了些许惋惜,“可谁曾想,有人却不想让这份真心长久。奴婢看不过眼,便忍不住出言呵护了两句。” 听她言谈,倒是难得的性情中人。 入宫多年,却已经能够保持本性,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善之人。苏眉笙听得微微感慨:“那如今两姐妹既然都已经入局,姑姑可曾想过要何去何从?” “曦妃娘娘想来应当为奴婢安排好了去处吧。”灵犀微微抬眼,眼中平静无波,仿若是看透人世百态后的平静,又像是经历过沧桑岁月后的归宁。 苏眉笙望着那双眼睛良久:“姑姑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如今离心冷宫确实算是一方净土。虽然生活窘迫困顿了点儿,但依着姑姑的本事儿,生存下去应当不难。” “奴婢多谢娘娘。”灵犀重重磕头。 看惯了前朝旧事,也知晓太多前朝秘辛,太后若是知晓她今日所作所为,知晓她竟然光明正大的袒护曦妃宫中之人,定然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既如此,她此刻的离开才算是最好的保命之法。 灵犀这一个头磕的发自肺腑。 苏眉笙摆了摆手:“你先下去番,今儿个子时,过去离心冷宫。” …… 秋月皎皎映花红,夜色凉凉如井水,手拿罗扇,静坐庭院,苏眉笙斜靠在摇摇椅上,边煽风边昂头望天。 深邃的天幕中偶有薄云飘过,有如羽毛轻洒,也有如小山重叠。 苏眉笙盯着她头顶正上方的白云微微出神。 她的身旁,杏花已经打起了哈欠。 “娘娘,锦儿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怎的往冷宫里送个人都需要这么长时间?陆卿云如今又不是什么皇贵妃,锦儿直接把灵犀送到离心冷宫门口应当就可以离开的。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杏花迷迷瞪瞪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但她此刻,却也在切切实实关心着锦儿的情况。 苏眉笙转眸看向宫门口。 夜里的宫门幽幽,往远处眺望而去,一片黑暗望不到尽头……苏眉笙轻抿了下唇:“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她心里隐隐有些焦灼起来。 又过了半刻钟,她索性直接从摇摇椅上站了起来:“随本宫出去看看。”锦儿是她的贴身宫女,向来忠心耿耿,她苏眉笙绝对不允许她出任何事情! 虽然她觉得香妃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凑巧的对锦儿出手。可凡事没有一万,就怕万一……想到香妃的歹毒与阴暗,苏眉笙往前走的脚步不觉快了一些。 快要走到一处凉亭时,她的脚步蓦地停下。 凉亭下影影绰绰的站着两人,远远地瞧着那身形,倒是有些辨认不出是何人来。 苏眉笙眉头轻轻蹙起,弯腰,她蹲在花丛中,微微眯起了眼睛。 看那两人应该都是女子,难道是锦儿在和谁说话?可这半夜三更的,她会是和何人在此说话? 正想着,她肩膀头上被什么东西轻轻拍了一下。 苏眉笙愕然的回头,便见锦儿把手中拿着的树枝轻轻放到了地上。 锦儿此刻蹲身在稍高一些的花丛中,见苏眉笙偏头望过来,她竖着食指在唇瓣上轻“嘘”一声,而后猫着腰轻手轻脚的蹭过来,悄声道:“是彩霞和彩虹,奴婢瞧见了两人的正脸。我怕彩虹会威胁彩霞做什么伤害娘娘的事情,就想偷听个明白。” 知道这两人要干什么,她们也能随之做出应对措施来。 苏眉笙长长地睫毛扑闪两下,没发一言。 凉亭之上,彩虹双手紧紧的拉着彩霞的手,手劲儿之大,让她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看着都有些可怖。她望着彩霞好久,这才哆嗦着唇瓣再度开口:“既是你的选择,姐姐也不说什么,明儿个就是额娘的忌日,你记得找个地方好好祭拜她一番。” 敢情这两人就是来商量拜祭她们额娘之事的? 杏花在旁翻了个白眼,又打了个哈欠。困死了,这大半夜的,她还以为会听到什么惊心动魄,惊险刺激的阴谋歹计呢。不想却只是这两姐妹的家事。 “娘娘,咱们回去吧。若是被巡逻的侍卫发现,咱们要吃不了兜着走的。”杏花在旁轻扯了扯苏眉笙的袖口,低声劝道。 锦儿抬头望了望天空:“已经是卯时初了,今儿个晚上当值的是袁江河袁头领。” 袁江河不似樊齐,看到她们,只会按宫规行事,却不会替他们遮掩半点。苏眉笙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若真被发现她一个主子娘娘半夜偷听宫女讲话,那可真是没脸透了。 苏眉笙轻咬了下唇瓣,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行回宫。她才刚刚惹怒了段景焕,若是被发现揪到他跟前,怕是他也会凉飕飕的甩下来一句“不知好歹,按宫规处置吧。” 按照宫规,她现在这种行为都够掉脑袋的了! 她很惜命的,所以,苏眉笙速度脚底抹油的开溜…… 刚刚走到景宁宫门口,便见屋内灯火通明的,透着光的窗棂上,还若隐若现的浮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段景焕! 苏眉笙吓得腿脚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宫门口。 锦儿吓得脸都白了:“娘娘……”她们出去的时候都已经子时中了吧?这才离开半个时辰,段景焕就来了这里?他怎么过来的?他深更半夜的都不睡觉吗?锦儿使劲扯着苏眉笙的衣袖,低声急切的问:“娘娘,怎么办?”她们现在装晕,能不能躲过去一劫? 杏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六神无主的。一双怯怯的如受惊的小鹿的双眼瞬间集中在苏眉笙身上,就等着她拿主意。 夜风吹来,凉的苏眉笙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第二百零一章 蒙混过关 第二百零一章蒙混过关 片刻,她眼睛一亮:“跟我过来!”她扭头,提着裙摆重新跑进夜色之中。 她记得刚才在花丛之中,有很多露珠,她若是收集一些露珠过来,应该就能躲过一劫。 “锦儿你去附近弄些水来,杏花你去竹林那边折点竹子过来,记得,要能盛水的那种。”低低的吩咐完,苏眉笙速度冲进了花丛中。她这会儿就一个信念,收集露水,蒙混过关! 微风轻拂,湖面上闪烁粼粼幽光。 苏眉笙站在花丛正中,手拿着一截竹筒,轻轻弯腰,用纤细的手指捏着绿叶的两侧,把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滑进竹筒之中。 “嘀嗒”的声音响起,苏眉笙眉开眼笑的站直身子,冲着不远处同样忙碌在花丛中的两人招了招手:“走啦,回去,应该能够让皇上用的。”她小心的保护好手中的竹筒。 …… 景宁宫。 段景焕修长的手指微曲,若有似无的在矮几上敲击着。 “叩叩”的声响不重,可却仿佛是深夜中的一首离魂曲,让人听着心头发沉,心下瞬间涌起无限惶恐与不安。 小翠的脑袋越发低垂…… 死一般的寂静中,段景焕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沉沉中带着一股威压:“朕再问一遍,曦妃到底去了何处?” 深更半夜,她带着贴身宫女出去,是想要干什么?她不知道宫里有宵禁吗? 带着那么多人,她是想要在宫里闹个天翻地覆,人尽皆知吗? 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段景焕这会儿心口涌集的怒火仿佛是火山快要喷发了一般。他猛地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怒不可遏的瞪向地上跪了半个时辰的小翠:“哑巴了?” “皇上,奴婢不知。”小翠激灵灵打起了哆嗦。 帝王之怒,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住的……小翠脑袋垂到地上,浑身抖索的若筛糠一般。她之前就知道曦妃胆大,可她却从来没想过,曦妃能大胆到这种程度。半夜出去,还偏巧的让皇上逮了个正着。 娘娘是不想要命了吗? 她不想要命,别连带的她们当奴婢的也没命啊。她小翠只是个二等宫女,真心不愿意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呀。 未来那么长,她想要好好活着的。 段景焕被她的回答气笑了:“好一个不知!”景宁宫里的奴才也都翻了天!竟然由着苏眉笙那般胡闹!气急的倒吸一口凉气,段景焕霍的起身往外走去:“既然什么都不知,要你这种奴婢也没用,来人,拖出去砍了。” 清冷的声音不含一点儿温度。 小翠身子瘫软下来,眼睛瞳孔微微失焦……就这样丢了性命吗?混混沌沌,一无所知的,她就要把命交代在了宫中? “哐当”一声,门口猛地传来一阵巨响。 苏眉笙站在门槛外边,段景焕站在门槛内,两人四目相对,须臾,苏眉笙便赶忙惊慌失措的低头,手忙脚乱的去拿地上的竹筒:“臣妾见过皇上,皇上怎会在这儿?”她明知故问。 竹筒倒在地上,洒了一地的水。 水迹蔓延到段景焕的脚底,他稍稍抬脚,蹙了剑眉:“这是何物?” 跟在苏眉笙身后的锦儿和杏花连忙跪地。 “回皇上话,这是娘娘去采集的露水。” 段景焕满腔的怒火转换为愕然,他定定的看一眼地上的水迹,又从锦儿手中拿着的竹筒上划过。最后,他定格在苏眉笙姣好的侧脸上:“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就是去采集露水去了?” 她去采集露水干什么?再说了,采集露水她不能趁着清晨早起去采集吗?半夜三更出去,这成何体统! 苏眉笙眨巴眨巴眼睛,仰头,她眼睛里氤氲出一抹委屈来:“还不是怕皇上难做,毕竟臣妾答应了皇太后做药膳。”她嘟了嘟唇,带了点儿小脾气道:“到时,臣妾若是做的没有效果,岂不是要沦为这宫里的笑柄。”她越说,声音越发可怜兮兮,“日后臣妾还焉能在这后宫有安身立命之处?” “怕是连当个小厨娘都不可能了。”苏眉笙拿着竹筒站了起来,半眯着眼睛往竹筒里看一眼,她又轻晃荡了两下:“可惜了,臣妾本来是想要讨好皇上,让皇上替臣妾在太后跟前美言几句的。被皇上一吓,前功尽弃了。”她连行礼都没有,恹恹的擦过段景焕的身边,悻悻然的坐到了正厅的一个座位上。 段景焕气结。 是她做错了事情,经由她这么一说,倒好似是他的不对了?见过巧言狡辩的,但他还真没见过如此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的! 愤愤的转身,段景焕伸出食指指向苏眉笙。他是想要摆出帝王架子,狠狠的训斥苏眉笙一顿的。可看着她那双眼无神,脸色凄然的模样,他想要斥责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口。 那话在舌尖绕了几圈,又生生的憋了回去。 段景焕闷闷的坐到另一侧,隔着一张矮几看她,见她只是拿着手中的竹筒连连摇头,他神情软和一些:“你收集露水就能讨好朕?” “刚刚凝结而成的露水集天地之精华,可以泡茶,也可以洗脸,尤其是皇上日夜繁忙,眼睛难免涩然难受,用露水洗脸便可以缓解这一症状。”苏眉笙声音清清淡淡的,仿佛是夜色中的凉意侵袭进来,虽凉,却让人心头的躁怒平息不少。 段景焕定定的看着她。 烛光下,她绝色的容颜晕了一圈光,柔柔的,眉眼低垂,伤心落寞间,像是一个受了委屈被贬凡间的小天使一样,浑身的清贵绝妍依旧在,但神态间却又多了一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让他看着,便有些不忍再多加苛责。 段景焕偏头看向了依旧跪在门槛外的锦儿和杏花:“都滚出去,把竹筒里的露水拿好,再洒了一滴,朕要你们脑袋!”这两个婢女不曾尽到规劝之责,是该好好教训一番。若不然日后曦妃再这般借着为他好的名义肆意妄为,那后宫还不得乱了套? 该赏的赏,该罚的他也必须得罚! 就让她们在院子里呆半夜。 至于苏眉笙……段景焕站起来,低眸睨她一眼:“你本意虽好,可这般无视宫规,也实属不该。就罚你明儿个早起亲自为朕梳洗。” 苏眉笙低垂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儿笑意。 还真被她蒙混过关了! 耶!她心里的小人都激动跳跃起来。面上,她却端的一本正经的,微微福身:“臣妾遵命。”她看着那张伸到她面前的手,微微呆愣,片刻,她唇角才勾出一抹笑意来,缓缓伸手把她的手放在了段景焕的掌心。 段景焕的掌心厚实温暖,掌心还有些练武留下的薄茧,苏眉笙的手纤细,柔软,两人的手相握,心里不约而同的都升出一股异常踏实的感觉来。 红烛摇曳,帐暖春宵……段景焕半侧着身子,单手撑着脑袋看向吐气如兰,娇喘微微的苏眉笙,心底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遇到苏眉笙,他打破了很多的常规。心里明知不该把她这般置于风口浪尖上,不该让她成为后宫众矢之,可情不自禁的,他总想为她破例更多…… 破例封她为曦妃,破例让她掺和六尚事务,现在还破例这样轻饶了她…… 苏眉笙在旁看出他眼底的宠溺来,趁机爬杆向上的提要求:“皇上这样,可否是答应臣妾,会在皇太后面前替臣妾美言两句?” 段景焕轻嗤一声:“这会子知道怕了?”他抬手轻摩挲着她披散在肩膀头上的青丝,动作轻柔,极尽呵护,可他说出口的话却有些绝情:“迟了!既然做出了承诺,你就是硬着头皮也只能去实现。” 这就是不想帮忙了?苏眉笙长长的睫毛扑闪两下,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两圈。蓦地,她抬手圈着了段景焕的脖子:“皇上……”她耐着性子磨他。 段景焕这会儿是被她糊弄过去了,可他多聪明的人,万一日后知晓她今儿个夜里欺骗了他,怕是他更要不踏足景宁宫了。 她苏眉笙说不定就这么一次能够替自个儿说话的机会。若是不能说服皇上去太后面前求情,怕是最终她做得再好,也是无济于事。 谁让太后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她别说割她苏眉笙的舌头,便是她要人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苏眉笙不想冒这种风险。 现如今明明有更好的办法,能够迂回救她,她为何不竭尽全力试上一试呢?像是猫儿似得在段景焕的脸上蹭蹭,苏眉笙的声音柔的快要滴出水来:“皇上,您是天子,胸襟广阔,大肚能容的,您就别和我一个小小女子一般见识了可好?” “臣妾如今已经知道错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臣妾想要收回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委屈的扑闪着一双眼睛。 昏黄的烛火中,她长长的睫毛若蝴蝶蹁跹,柔柔的似是一只蝴蝶飞到了心尖上。段景焕看着她,良久无言。 苏眉笙轻轻的咬了他耳垂一下,向他耳朵里吹热气:“皇上,您难道真舍得狠心的弃臣妾于不顾吗?您这都还没起呢,便想要翻脸不认人了?”她微微撅唇。 红唇潋滟,水光十足,薄愠的样子娇态毕现。 段景焕看的眸光一阵幽暗:“即便真落了那种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 好冷血……苏眉笙裹着被子离他远了些:“既然皇上打定了主意见死不救,那您就别打扰臣妾想法子做药膳,哄太后欢心了。”白浪费她的时间。 第二百零二章 见招拆招 第二百零二章见招拆招 段景焕探头朝她瞥一眼,见她已经合上眼帘,他啧啧了两声:“还真生气了?”这阖宫上下也就只有苏眉笙敢这样对他甩脸子! 段景焕抬手去撑她的眼皮:“没有那个本事,以后就少揽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儿。”明知道太后对她不喜,她还上赶着过去找虐,苏眉笙什么时候变这么笨了? 苏眉笙撇了撇嘴:“臣妾这是在为太后娘娘排忧解难。” 她更多的是为了和香妃正大光明的斗法。 段景焕心知肚明,不过想到最近太后对香妃的公然维护,想到子车家族最近做出的出格事情,段景焕的眼底便浮现一层不悦。 皇太后这样做,对苏眉笙确实不公平。 “这次的事情务必长了教训,下次想要承诺什么,先考虑清楚后果。”不管是答应太后做药膳,还是苏眉笙夜半出去采集露水,这两件事情都够有心人大做文章的。 段景焕狠狠的瞪了苏眉笙一眼。 苏眉笙抬手摸摸鼻子,声音闷闷的:“臣妾能保证药膳疗效不错,但后果,取决于皇上和太后。”皇上一言,超过她万言千语的,若是他肯替她在太后面前说两句好话,那么结果肯定是皆大欢喜。但若他就是不理不睬的,后果……她需要付出的会太多太多。 苏眉笙本来想要求得段景焕一个金口玉言的,可苦口婆心,连装可怜,发小脾气都用上了,也没见段景焕松口,她只能收了“迂回救国”的心思。 罢了,她捅出来的事情,还是由她来完全善后。 她就不信凭借着她的聪敏才智,会改变不了皇太后对她的固有看法! 苏眉笙托腮凝眉的转身朝里,背对了段景焕。 室内流淌着静谧,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着。 段景焕撩开被子坐了起来:“为朕更衣。” 更衣?苏眉笙的身子蓦地一僵。这才是丑时末,离早朝还有一个半时辰的,他这就要离开了?果然,段景焕狠起心来比任何人都绝。心里有些涩然,但苏眉笙却固执的没发一言,轻抿着唇瓣替段景焕把衣服穿好。 “洗脸。” 刚刚将段景焕衣服扣子扣好,段景焕听不出一丝儿感情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苏眉笙捏着扣子的手一颤,差点没把那盘扣拽下来。“呵呵”,她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段景焕:“这才是丑时末,皇上真要洗脸?” “嗯?”他姿态睥睨,语气不悦。 苏眉笙咬了下唇瓣:“臣妾哪敢?”这后宫里谁敢对皇上的决定有任何意见?他想要洗脸,洗就好了!若是凉着他,也与她无关。苏眉笙在心里狠狠腹谤段景焕两句,这才让锦儿拿了竹筒里的水进来,又倒进了盆子里。 清澈透亮的水在盆子里微微晃荡。 段景焕有些嫌弃的挑挑眉梢:“这么点,确定能有效?” 要不是他,能变成这么点儿?苏眉笙好想把这盆水拍到他脑袋上!可她也只敢这么想想,微微弯腰掬起一捧清水来,她笑呵呵的:“臣妾会很珍惜用水的。”她报复似的,掬着清水就拍在了段景焕的脸上。 水珠自手心迸溅开来,段景焕的眉毛,眼梢都沾染了湿意。 “苏眉笙!”段景焕气的咬牙切齿的,“不用洗了!”他愤愤的擦一把脸上的水珠,而后大掌伸进盆里,速度洗了把脸。 劈手夺过苏眉笙刚刚从锦儿手里接过的毛巾,段景焕在脸上狠狠一擦,一句话没说的离开。 凉意岑岑,白露为霜。深秋的后半夜,越发寂寥。 锦儿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离开景宁宫,有些心尖儿发颤的看向苏眉笙:“娘娘?”两人先前的氛围不是还挺好的吗?皇上甚至都宠幸了苏眉笙,怎么会又突然变成了这样? 皇上夜半离开,他日后还会再来景宁宫吗?苏眉笙才刚刚招惹上皇太后,若是连皇上都惹怒,她以后可要怎么办? 锦儿愁的要死。 苏眉笙却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转身坐到椅子上,她掀着眼皮看一眼锦儿:“你去给我倒杯茶来。”她也该提起精神,准备给皇太后做药膳了。 皇太后上了岁数,起的很早,大约卯时便会起来。而皇太后的脾胃又有些偏虚。苏眉笙必须得把粥熬得稀软一些,才能合她口味。 亲自过去厨房把芸豆,莲子,赤小豆,花生豆泡上,又让锦儿榨了一些鲜竹汁,等时辰差不多,她才让锦儿烧火熬粥。 先大火烧了一阵,又小火慢熬了半个小时。苏眉笙将熬得鲜香软糯的粥盛进一个带盖子的碗中,给太后送过去。 …… 永福宫中,皇太后正搭着齐福的手在院子里散步。 “你猜,曦妃何时会送药膳过来?” “这个奴婢可猜不到了。” 皇太后驻足原地,朝着天空望一眼:“都已经是卯时了,哀家平日里这个时辰都该传膳了。 言下之意,苏眉笙来的迟了。 第一次送药膳便来的这般迟,怕是她根本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皇太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下去:“前几日不想吃东西,今儿个的胃口倒有些不错。传膳!”她不等苏眉笙了。 苏眉笙就等着下个阴雨天来临的时被她重重惩罚了。 皇太后的声音刚刚落下,永福宫外,传来一阵小太监的见礼声。 “曦妃娘娘吉祥。” “平身,太后可已经醒来?”随着清朗如玉的声音响起,苏眉笙抬脚进了永福宫的大门。 一袭素雅的宫装,不施粉黛,像是一株玉兰花亭亭玉立,行动间清香袭来,脚下生花。她脸上微微漾笑,眉梢眼底也尽是风情流转。 举手投足间优雅矜贵,容貌举止倒是让人挑不出半点的错! 皇太后摩挲着手心的佛珠,笑了笑:“曦妃倒是来的恰恰好。哀家今儿个胃口好,曦妃的药膳可别坏了哀家的胃口。” 答应让她药膳调理,却又说出这种话,皇太后还真是处处都要给她添点堵。不过她苏眉笙向来都是个见招拆招的主儿。 她像是没有听出太后话里的刁难之意似的,笑的依旧从容优雅:“臣妾昨儿个晚上一宿没睡,替太后和皇上都准备了合适的药膳。这些食材都是经过臣妾细心挑选的,又是经过两个时辰的精心熬制,应当是不会再留有什么独特的味道。” 皇上都认可的药膳,皇太后若是骨头缝里挑刺,摆明了就是故意在找茬儿。苏眉笙三言两语的堵回她要说的话。 皇太后梗了梗,心里恼极,脸上的表情却没有露出丁点的破绽:“那还真是辛苦曦妃了,哀家如今这身子可比不得年轻那会儿了。年轻时,吃再凉,再硬的东西,哀家都能舒舒服服的。”皇上正值壮年,什么生冷硬的东西吃了自然都没事儿,但她不一样,她需要吃的更精致软和一些。 苏眉笙笑眯眯的把食盒中的碗端出来,揭开了盖子。 满室清香……闻着倒是极好! 齐福使劲吸了吸鼻子:“奴婢闻着,这倒是像竹园中的味道,清新的竹香,是太后您最喜欢的味道。”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自认为瞧人的目光还是精准老辣的。这苏眉笙虽然是在和香妃争,可却也是满满的真情实意。 端看这一碗八宝粥的浓稠适宜便能看出端倪来。 苏眉笙确实是诚心想要治愈太后的头疼顽疾的。 皇太后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卖相倒是不错,哀家尝尝。”她自认为吃过的山珍海味,奇异美食也不在少数。可尝着这绵软滑嫩的粥,她才知道,苏眉笙的厨艺真的不是吹的。这堪比顶级御厨做出来的东西,就是美味! 可她能这样让曦妃过关了吗?自然不能。强忍着蠢蠢欲动的馋虫,皇太后在吃过两口后把粥碗放了下去:“初尝倒是不错,但多吃两口难免有些腻味,哀家吃不下了。”她装出一副烦躁的模样来,“齐福你去把香妃送过来的凝神香拿来点上,说不得哀家平心静气了,能再稍稍多吃一些。” 苏眉笙低眸撇了下嘴:真能装!为了刁难她,连谎话都能说的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她若是吃不下能连着喝了两口? 那曾想,皇太后却恰恰好的朝她望了过来,见她低头,皇太后伸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佛珠转动起来:“曦妃低着头干嘛?觉得哀家用膳还要点凝神香,你心里不舒服了?” 明知故问,她想要听什么回答?苏眉笙抿唇一笑,若春日的花儿齐齐绽放,灿烂无双:“臣妾是在反省,看要如何改进膳食,才能让太后吃的更可口一些。”她决口不提凝神香,也决口不提香妃。 皇太后不就是想要借着香妃来打压她的气势么,她偏偏就不接招。 “呵呵,你们都是有心的人。”皇太后笑着看向拿着香盒走出来的齐福,“皇上有你和香妃这样的女子相伴,是个有福气的。”她话锋陡的一转,“齐福把香拿给曦妃,让她替哀家点上。”她别有深意的瞧一眼苏眉笙,语气淡淡的:“也好全了曦妃对哀家的这片孝心。” 香妃手里出来的东西,她真心不想接手。可太后都搬出“孝”字来了,苏眉笙一时半刻也反驳不得。只得轻笑着上前两步:“臣妾笨手笨脚的,怕弄坏这些珍贵的香。劳烦姑姑帮本宫拿出来,本宫拿烛火点上。” 太后的脸沉了沉,却并未说什么。 倒是齐福在心中暗暗赞叹:还真是没瞧错,是个聪慧的!不过香妃制作出来的香向来都没什么问题,苏眉笙这次倒是谨慎过头了。 她把盒子轻轻放到一旁,伸手揭开了盖子…… 第二百零三章 自罚震慑 第二百零三章自罚震慑 “呀!”齐福脸色骤变。 苏眉笙也看清楚了香盒内的情况,她脸白了白,连忙往后倒退两步,装出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来:“臣妾也没有碰到呀,怎么会都成了断香?” 这个问题也是齐福想要问的。 皇太后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下去。断香……这寓意可太不好了些。“拿过来给哀家瞧瞧。”她声音凛冽,凤眸含威。 当瞧清楚盒子里断的层次不齐的香之时,她气的立马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去,把香妃给哀家叫过来!”她倒要问问清楚,这其中到底是谁在搞鬼? 看皇太后这怒气冲冲的模样,难不成这并不是她故意为之?苏眉笙眸底划过一抹狐疑来。刚才她还以为是太后要教训她,所以才不惜用凝神香做局的。如今,她倒是有些纳闷了。 难道还真是香妃造出来的断香? 可香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陷害她苏眉笙吗? 这理由太牵强了些。 苏眉笙紧紧攥着桌子的棱角,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 香妃是在一刻钟后被带进来的。 一进门,她便跪地:“太后明鉴,您就是给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故意给您一些断香啊。”她微微仰头。 入目的却是苏眉笙那张面无表情却依旧绝色的脸。 她跪在地上,倒好似在为苏眉笙磕头认罪一样。真是气死她了。香妃心里呕极,柔柔的笑意漾开间,她便速度在心中想好一个计策:“曦妃原来也在此,怎么,本宫的香不会是在你手里折断的吧?” 教训不了齐福这个老刁奴,若是能把苏眉笙牵扯进来倒也不错。 苏眉笙无辜的摸摸鼻尖,离她远了一些。香妃这种人的跪拜礼她可受不起,为了不把香妃刺激的像是疯狗似的乱咬人,她还是暂避其锋芒。 她相信清者自清。 轻笑着扯开一抹弧度,苏眉笙语调浅浅的:“香妃可是冤枉本宫了。本宫这是第一次见到你制造出来的凝神香。原以为你出生世家,炼香之术又得你母亲真传的,应该……”她微微顿住,用帕子掩唇,轻轻笑出了声,“果然是传言误人,百闻都不如一见。” 话中满满的都是讽刺。 香妃岂能听不出她话里的含沙射影来? 这死贱人,她竟然说她炼香之术不精!苏眉笙这不是在变相告诉皇太后,她香妃制造出来的香都是粗制滥造的吗?皇太后怎么能允许自个儿使用劣质东西? 这个苏眉笙还真是好毒的心! 皇太后若是真相信了苏眉笙这话,怕是真要对她生分了。这段时日她都已经感觉到太后对她的若即若离了,她可不能再让皇太后对她有什么误会。 “臣妾已经为太后制过两次香。每次都是完好无缺的,太后用过都连连说好。怎的这次曦妃在此,就出了问题?”香妃声音偏细,便是怒极,说出来的话也含了几抹柔意。 皇太后心里的天平立马倾向了她:“香妃此言甚是在理。哀家也是瞧她制香认真,态度诚恳,才会一直用着她做的凝神香。”她后面的话是看着苏眉笙说的。 苏眉笙眉目间的嘲讽渐浓。 皇太后看的气不打一处来:“曦妃先前故意推脱不想为哀家拿香,可是已经知晓这香有问题?” 这么明晃晃的偏袒徇私?苏眉笙在心底冷嗤一声,身板挺得笔直笔直的。便是再被人冤枉,她也绝对不能先输了气势! “太后的意思是臣妾买通永福宫里的人,来做这种龌龊之事吗?”苏眉笙坦坦荡荡的,清澈的眼波微漾,不含一点儿心虚,“莫说臣妾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儿来收买永福宫中的人,便是臣妾有那样的本事儿,嫔妾也不屑于去做那种小人行径!” 不屑? 皇太后重新坐回椅子上,一下又一下的慢悠悠的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眼下你的嫌疑最大。若不然,你告诉哀家你刚才为何要找借口不拿那香盒?”而是让齐福把香抽了出来? 皇太后这会儿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疑问。 反正她觉着,这事儿不是曦妃做的,就是香妃做的。这两人如何斗法她不管,但把手伸到永福宫里,她绝对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坐视不理。 今儿个不明不白的断的是香,下一次,会不会就是不明不白的断了她的命?她想要实现的夙愿还未得偿,岂能被这些龌龊手段所害? 皇太后越想越深,越想越惊。望着苏眉笙的眸光也像是夹杂了刀片一样,锋利犀人。 苏眉笙跪地,后背依旧若青松劲柏般挺立。她不卑不亢的回复:“臣妾也不怕说明,臣妾就是怕有人会栽赃陷害。” “太后,臣妾和香妃的关系如何,从虞嫔生产那日你便已经看得清清楚楚的。既是她制作出来的东西,臣妾又如何敢经手?臣妾还怕这盒子里的不是凝神香,而是某些害人之物。到时,太后是不是还要说是臣妾故意让人掉的包?意在谋害太后您?” “大胆!”这种话也能当着太后的面直说?苏眉笙这是被气糊涂了吗?还是被揭穿了诡计,气急败坏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齐福有些替她惋惜。 香妃趁着这机会抓住她的把柄:“看来曦妃对太后还真是误会颇多。你既是这般心怀怨恨,又为何要替太后做药膳?难不成你就是别有居心?” 真是倒打一耙的典型! 苏眉笙深深呼吸了口气:“如今臣妾的最大嫌疑便是收买永福宫里的宫女,损坏凝神香。太后若是不相信臣妾,大可以兴师动众的查一下这宫中诸人。不过这些宫女会不会撒谎,会不会为了包庇真正的幕后人而撒谎,臣妾便不清楚了。毕竟这永福宫里的人都是伺候惯太后的,惯会揣摩您老人家的意思。” 这说来说去的,竟是把矛头指向了皇太后本人。 苏眉笙还真是太高看她自个儿了!齐福在旁听得心惊胆战的。她第一次看到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胆敢和皇太后叫嚣的后妃。 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是从正经途径选进宫的妃嫔,这说话做事就是不甚稳妥! 皇太后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她从嗓子眼里发出两声冷笑来,“好一个伶牙利齿,巧言善辩的女子!”她蓦地扬手,把桌子上摆放着的碗筷“哗啦”声推到了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太后的怒吼声响起:“哀家瞧着你今儿个过来,就是来给哀家置气来了。如此忤逆之辈,如何能在皇上身边伺候?来人,把曦妃给我拉出去杖责二十!” 杖责?齐福连忙跪地:“太后这怕是不妥啊。” 曦妃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疼着的人,如今又刚刚捧了膳食过来,示好之心可见一斑。她这时候若是贸贸然处置了曦妃,不是把刚刚缓和的母子情又重新僵回到原点了吗? 香妃笼在袖子里的手使劲紧了紧:这多嘴的贱婢!苏眉笙敢那么张狂的出口怒怼太后,还装出那么一副清清白白的姿态来,不给她点教训怎么能行?说不定板子落在苏眉笙的身上,她就能对太后彻底死心了。 苏眉笙刚才须臾间,脑子里突的想起准皇后上官雪儿之死来,是而,她才气不过怒声质问了两句。这会儿看着地上的瓷器碎片,她已经清醒很多。 皇太后不是皇上。皇上是睿智明君,可以允许她偶尔的恣意反驳。但太后又怎么可能会吃这套呢?定然是昨晚上她一宿没睡,这才有些糊涂了。 瞧着碎了一地的瓷片,苏眉笙咬牙突的捡起一片来,在她耳朵后方划了一道:“臣妾刚才失言,不劳太后动手惩罚,臣妾这便自罚。”血珠顺着她的耳垂滴落,像是在白玉上滑落的血珊瑚,妖娆,却又彻底镇住了永福宫内的所有人。 齐福惊诧的捂住嘴巴。 皇太后想要再度发怒的,可对上她绝傲固执的眼神,她却突的有些佩服起苏眉笙来。从苏眉笙的身上,她竟是隐隐约约瞧到了她年轻时候的影子。 不畏所有,只要心中坦荡,便能豁出去一切来改变现有的局面。 “齐福去找些止血散来。别让这血脏了哀家的地儿。”她说出来的话依旧带着嫌弃,可语气态度却已经缓和许多。 苏眉笙心中一松,知晓她这次赌赢了。最起码她不用再白挨那二十板子了。她今天若是真当着香妃的面被打了板子,那她日后可真不用见人了。便是她宫里的锦儿出去,怕是也会成为众人的笑话对象! 和香妃斗,她不狠点不行。 苏眉笙划得那力道极有技巧,初始看着流血流的挺骇人,但等她使劲按着耳根后的某个穴位,那血便缓缓止住。 无意中,苏眉笙又露了一手。 皇太后看着她缓缓垂下手来,眼神闪了闪。看来苏眉笙还真是懂点医术,要不然她怎么还会这种连太医都不懂的止血法呢? 或许,苏眉笙做出来的药膳真能缓解了她的头疼之症? 皇太后的眸光落在地上破碗中残留的一丁点粥上,心里突的升起了新的希望。 苏眉笙这会儿已经上前拿起放在桌上的那盒香:“太后娘娘既是愿给臣妾一个机会,那么臣妾定然也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臣妾会查出其中蹊跷,并自证清白的。”她伸手拿出两截断香看了一遍,随之,又检查了其他的香。 第二百零四章 池塘死尸 第二百零四章池塘死尸 “这些香本身就有问题,像是被人为粘接上去的。”苏眉笙拿着那盒香走过去,指了接口处给太后看,“您瞧瞧,这儿的颜色细看之下,是不是比其他地方的颜色稍深一些?”她扭头看向齐福,“这香你是什么时候拿到手的?” “昨儿个午膳后,明月送过来的,期间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齐福微微福了一身,又看向太后,“太后,制香是个细致活儿,需要不少的时间。这盒子里放了百支香,咱们宫里不可能会有人大费周章的来把香掰折了,重新粘合上去。” 总算说了句公道话。 苏眉笙感激的看一眼齐福,补充:“更何况,这阖宫上下也不可能会有人有这么高超的技巧,能把一百根香都掰成了两截。” 普通人掰香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把香弄坏一些,那便产生了损失。可这盒子里却是整整齐齐的码着一百根断香! 也就是说,这香只可能是在还没有送到永福宫的时候被做了手脚! 铁证凿凿,香妃的娇躯都颤抖起来。她匍匐跪地,连忙柔声狡辩:“太后,臣妾制好香后有些困顿,又怕太后睡不安寝,便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明月过来亲手交由齐福的。或许是这其中出现了什么差错。” 竟是要把错推到一介奴婢身上? 自证过清白的苏眉笙凉凉的站在一旁,也没再火上浇油。反正不管这事儿最后会如何处置,香妃这次势必要折损一些。她现在就等着瞧好戏便是。 齐福已经让人把明月带了进来。 明月听着香妃的话,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立马想到了替罪羔羊:“主子昨儿个给奴婢香的时候,正是午膳时分,奴婢便先过去厨房盯着了,后来回来的时候看到彩霞鬼鬼祟祟的从房间里跑出来,奴婢觉得奇怪,便想着等把香送过来后再好好审问她一番。” “可谁想到,奴婢回来后找了一圈,却没找到彩虹。这才把此事暂时耽搁了。”明月小心翼翼的瞥一眼皇太后的脸色,“或许此事是彩虹在其中做了手脚。” 彩虹?就是那个给嘤酥壳给小红的宫女?彩霞的姐姐?苏眉笙眼皮蓦地一跳,心里浮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原来断香才是开胃小菜,最主要的是要把这彩虹推出来吗? 苏眉笙俏丽的脸上笼上一抹凝霜。 皇太后瞧一眼香妃,这才怒声道:“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彩虹给哀家找出来!哀家倒要瞧瞧,究竟是谁给她的胆子,胆敢这般糊弄哀家!” 糊弄她老人家的怕是眼前这香妃吧?可太后都乐的装糊涂,她又何必要拆穿呢?左右她也想瞧瞧香妃还能使出来些什么手段。微微垂眸,苏眉笙静静地站立在一旁等着齐福把彩虹带过来。 一刻钟,两刻钟……眼瞧着曦光都穿破云层,洒向了大地,齐福却久久未归。 苏眉笙心里一个“咯噔”,绞着帕子的手也不觉紧了紧。这么久都没找到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香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都是绝招! …… 御花园的荷花池旁,顾婉仪正缓步走上拱形长桥。 小桥流水,荷叶亭亭玉立。偶有锦鲤从荷叶下蹿过,一晃又消失不见。 喜鹊拿了一包鱼食往池塘里投去,却并没有吸引到多少鱼儿。 “奇怪,难不成今儿个有人比我们来的还早?提前已经喂食了这些鱼儿?”要不然这些贪嘴的鱼儿怎会有食不吃呢?喜鹊纳闷的往池塘里瞧去。 有风轻轻吹过,硕大的荷叶翻卷,露出底下的一截粉红色长裙来。看那衣料的色泽,款式,应当是那个宫里的二等宫女服饰。 谁会将衣服扔在荷花池里? 喜鹊拧了拧眉,探着身子往前细细瞧去。 “啊!”喜鹊蓦地惊叫,“娘,娘娘,快走!”这荷花池里怎么会有一个死人?这若是被人发现她们在这儿,怕是有嘴都要说不清了。 喜鹊急赤白脸的,也顾不上礼仪尊卑,伸手拽着顾婉仪就要下桥。 顾婉仪看她这般模样,也知晓大事不好,使劲的甩开她的手,她灼灼的望向喜鹊的眼睛:“你看到了什么?”喜鹊在这宫里呆的时间不算太大,又在她身边被调教了这么久,不可能会被一件小事儿就吓到花容失色的。 难道……顾婉仪抬脚往喜鹊刚刚站着的方向走去。 莲叶翻动下,那具女尸清清楚楚的映入眼帘。 “这……”顾婉仪倒吸了一口凉气,“来人啊,快来人呀!有人掉落在荷花池里了!”她双手紧紧扶着栏杆,张口冲着周围大声呼叫。 附近应该有巡逻的侍卫,若是被他们发现她和喜鹊身形仓皇的离开这儿,说不定反而会被当成嫌疑人。她若是守在这儿,还反倒能洗脱清楚嫌疑。 顾婉仪白着脸哑声嘶喊。 樊齐正在不远处的花丛间和齐福说话,听到这边的呼喊声,相对视一眼:“过去瞧瞧!” 听这呼救的声音好像是顾婉仪。顾婉仪和苏眉笙的关系那般要好……樊齐想想便觉得有些头疼。希望这两位能够顺利脱身,要不然今天这茬事情怕是不好善了。 带了一队人马,樊齐速度赶到了荷花池旁。 “樊,樊头领。”喜鹊话都说不利索了,她手指哆嗦着指向荷花池的某个方向,“就,就在那儿,你快些把人打捞上来瞧瞧,我家主子都被吓坏了。”顾婉仪喜好吟诗作对,对荷花也情有独钟,每日清晨散步的时候都会习惯性过来这边走走。哪曾想到今天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看那人脸部都泡的有些浮肿了,怕是已经在荷花池里泡了大半宿。 喜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千万不要把事情牵扯到她们身上! …… 永福宫,齐福神色匆匆的赶了过来:“太后,彩虹的尸体在荷花池被樊统领打捞了上来。” “什么?”皇太后讶然,激动之下她握着佛珠的手猛地用力,串着佛珠的链子被扯断开来。“咣里咣当”的,打磨圆润的佛珠滚落地上,四下乱蹿…… 有两颗佛珠滚落到苏眉笙脚前,她轻闭了下眼睛:彩虹果然没逃过一死!香妃这一步一步算计的,可真是让人甘拜下风。 明月重重磕了一头:“想来是这贱婢以为奴婢发现了她,怕被问责,这才去投池自尽的。”这解释在此刻合情合理。 皇太后看着地上散落开来的佛珠,久久无语。半晌,她才抬眼看向了香妃:“罪魁祸首虽然已死,但到底人也是禧贞宫里的。香妃,哀家限你五天之内重新制好百支凝神香,至于明月,大意粗心,这种人也不堪担当你的贴身宫女。哀家让齐福再给你挑选个合适的人选。” “谢太后。”香妃柔柔应下,带着明月后退着走几步,这才抬脚出了永福宫的大门。幸好彩虹已死如若不然今天她还真难逃过这一劫。 香妃看着眼前绵延开的路,依旧有些心有余悸,但同时,她更多的却是不解:“彩虹怎么会突然死了呢?”先前嘤酥壳一事之后,苏眉笙并没有其他动作,她也放过了彩虹。 可如今,彩虹怎么会突然毙命在荷花池中?是他杀还是自杀?这事情会不会和彩霞有关系?更甚者,和苏眉笙有所关系? 香妃蓦地顿足,扭头又重新望向了永福宫的方向。 苏眉笙弯腰她脚前的佛珠捡起来,放到太后旁边的矮几上:“多谢太后还臣妾一个清白,臣妾告退了。”她现在也急切的想要知道彩虹的死亡真相。 她还想着要暗中从彩虹身上下手,好找出和香妃联手之人的。现如今,这条线索断了,她想要再查嘤酥壳是如何流进宫里的,怕是更要难上加难。 也不知道段景焕到底和嘉贵妃打过招呼没有,她如果去调用六尚的人手,会不会招致嘉贵妃的报复? 深宫重重,迷雾阵阵……苏眉笙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下去。是龙潭她得去闯,是虎穴,她也得走一遭,哪怕明知前路茫茫,荆棘遍布,她却依旧只能负重前行,只因,在这后宫之中,她若不拼了命的往前走,便只能沦为旁人脚底的芳魂一缕。 微风轻吹,素雅的裙身紧紧贴合在她的身上,腰线纤细,窈窕有致……皇太后看着她耳朵底下凝结着的一点红,却没了先前对她的那种敌意。 看着她即将踏出正屋的门槛,皇太后蓦然出声:“曦妃,哀家等着你的午膳。”反正香妃的凝神香也得另制,她这段时日便先行用着苏眉笙的药膳。希望,苏眉笙不会让她失望…… 苏眉笙唇角微翘:“是!”一道划伤换来太后的平等以待,不算太亏。想来,这之后皇太后不会再参与她和香妃之间的事情。 …… 荷花池旁的凉亭中,彩霞抱着彩虹的尸体哭的痛不欲生的。 昨儿个夜里她们相见,她见到的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觉醒来,怎么就全部变了?她已经没了额娘,没了阿玛,深宫之中两姐妹相依为命,她以为,她们都会安然活到二十五岁离宫…… 可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全变了,唯一的亲人也没了,这世上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她。 尸体是冰冷的,僵硬的,可眼中流出来的却是热的眼泪,是伤心的眼泪。 撕心裂肺哭着的彩霞差点哭晕过去,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安慰。 能在宫中自杀的,不是被逼,就是自己本身犯了事,在不清楚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自找麻烦。 没多久,皇太后和香妃的人传话过来,彩虹的死已经被定为“想要谋害主子,事发败露,自尽身亡”,樊齐等人也早已经撤去。 凉亭周围只有一些看热闹的众人。 第二百零五章 一石二鸟 第二百零五章一石二鸟 “真是没想到,先死的竟然会是彩虹。” “谁说不是呢?先前听说就是这个彩虹怂恿景宁宫的小红魅惑皇上的,后来小红被曦妃发现,自知无言苟活,便直接撞墙而死。如今这个又跳塘自尽。你们说,这会不会是曦妃的手段?”小太监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曦妃本身就是从宫女爬上来的,许是对那些有姿色的宫女心怀忌惮?” 讨论起后宫八卦来,众人便有些兴致勃勃的,一个个的拱了脑袋往前凑。 明月过来时,听到的恰巧是最后一句。她的眼睛蓦地一亮,心中有了主意。却故作厉声道:“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没活儿干了吗?” 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了还在不断哭泣的彩霞。 明月走进凉亭,站在已经死亡的彩虹身旁,看着面无血色彩虹,重重的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从身上掏出一方帕子出来,递到了彩霞的面前:“擦擦吧,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你姐姐九泉之下得到安息,便要替她讨个公道。” 公道?并没有接过手帕的彩霞一愣,泪眼婆娑的抬头望向明月:“你这话是何意?”她刚才不是才代表香妃过来说彩虹是自杀身亡的吗?缘何如今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明月佯装出一副悲伤不已的模样:“你觉得你姐姐会害人吗?” “不会。”彩霞想也没想的便回道。在她心中,姐姐是最为光明磊落,善良温柔的,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挑拨离间,伤害后宫主子的事情? “那便是了。”明月往彩霞身边挪了挪,抬手遮掩在她的唇边,压低了声音:“你姐姐不过是两宫争斗下的牺牲品。你姐姐知你温和善良,不明后宫凶险,这才一死明志,想要告诉你人心的险恶。” 彩霞有些晕里晕乎的:“明月姐,你说的我还不太明白。” 看着一脸懵状的彩霞,明月暗自窃喜:还真是个傻子,彩虹朕将她保护的太善了。也好,倒正好被我用来对付曦妃! 明月帕子微微往上移去,擦了擦自己不见一滴眼泪的眼角:“香妃娘娘人美心善,对你姐姐恩重如山。但你姐姐却没想到,自己妹妹竟然被分到了主子的死对头的行宫里。彩虹知晓曦妃善好笼络人心,怕你真的不辨蛇蝎,做出一些糊涂事儿来,这才万般纠结下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说着,明月复又叹了口气:“哎,说来也是你们姐妹命苦。怎么就偏偏分到了这两个相对立的宫中呢。怕不是曦妃娘娘的报复吧……”明月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拖长了尾音。 彩霞浑身一颤。此刻,她有些明白彩虹昨晚约她是何意了。原来彩虹并不仅仅想要提醒她今日是额娘的忌日,难道是想要规劝她离开曦妃的吗? 可她脑子愚笨,反倒一个劲儿的说着曦妃的好话。 “姐姐,曦妃娘娘可是皇上的心头最爱,跟着她,我将来肯定能够出人头地的,到时你也不用再做二等宫女了,我会请求曦妃娘娘把你也调来景宁宫……”想到自己昨晚说过的话,彩霞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 “都怪我!”彩霞的泪水又无声的流了下来。 泪珠洒落在彩虹苍白的手背上,缓缓滑落在了地上。 彩霞紧紧抓住姐姐冰冷的手:“姐,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她从没有想过,彩虹会如此为难而纠结,更没想到会因此而选择自尽! 眼睛使劲闭了闭,彩霞心里钝钝的痛着,像是有人拿着斧头一刀一刀的劈着。 明月看她这样,眸底划过一抹得逞的阴笑:“你姐姐是想要用死来让你解脱这种两宫的争斗之中,求得你余生的安稳,你难道就不想让她九泉之下心安吗?” 是的,不报此仇,姐姐永远都不会安心!想到这里的彩霞咬了咬牙,死死地盯着明月:“你刚才说曦妃想要报复,可是因为小红撞墙之事?” 明月警戒的朝四周扫了一圈:“小红是曾经受过香妃娘娘恩惠的,她想要报恩……却谁想到……”她欲言又止,故意吊足了彩霞的好奇心后,甩了甩帕子,“你别再刨根究底了,我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 明月轻轻的拍了彩霞肩膀一下:“有些事情不知道真相,你就不会那么痛苦。” 彩霞虽然纯良,但却并不是蠢笨之人。从明月的神情,言语之间,她已经拼凑出一个大概的真相:“因此,小红并不是魅惑皇上才被曦妃逼死的,而是因为她想要帮助香妃,才被曦妃用计陷害而死?我姐姐同样是想要向香妃报恩,但因着她不是景宁宫的人,曦妃不好对她下手,便让齐福姑姑直接把我要了过来,好以此要挟姐姐?” 明月满意的点了点头。 “曦妃是想要把那些拥护香妃的忠实奴婢都赶尽杀绝?”彩霞被明月误导着,下了这样的结论。 明月心中暗喜,立马火上浇油:“香妃娘娘出生良好,又深受太后和皇上的喜欢,曦妃早已经将香妃当成是她晋封路上的头号劲敌。可她不能对香妃如何,便只能拿我们这些奴婢开刀了。” 说着,明月的神情变得很是落寞,“就在方才,我被皇太后一顿训斥,不得再贴身伺候香妃娘娘……香妃娘娘对我那么好,我却……”明月说着,情真意切的落下两滴眼泪来。 她的热泪,瞬间让彩霞对她惺惺相惜:“如此看来,曦妃还真不是个人了。为了达到她的目的,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两条人命啊,曦妃午夜梦回之时,都不会做噩梦的吗? 彩霞紧紧的咬了咬唇瓣,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她蓦地抱着彩虹站了起来:“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放过曦妃,我要替姐姐报仇。” 在彩虹三七,魂魄散尽之前,她定然要让曦妃付出代价。 “多谢明月姐姐告知我这些事情,彩霞铭记五内。等来日彩霞替姐姐报仇后,定会报答你提点之恩。”彩霞小脸绷的紧紧的,说完一句话后,她便想要抱着彩虹离开。 她这样抱着一具尸体在宫里乱走算什么? 明月微不可见的动了动眉头:“你这样四处乱走可不行啊,将彩虹交给我,你赶紧回去景宁宫,别又惹了曦妃娘娘生气。” 彩霞怔了怔:“我想送姐姐走完这宫中的最后一段路。” 进宫时两人曾经也怀揣着美好的梦想,不想这才几个年头,美梦破碎,姐妹阴阳相隔。彩霞抚摸着彩虹那张冰冷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凝结成了冰。 亲自将尸体送到运往宫门外的木板车上后,彩霞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攥着的彩虹的衣裙。 明月已经上前塞给了拉车太监一些碎银子:“麻烦大哥找个地方把她好好安葬了。” “好。”拉车太监应了一声,拉着板车就走。 彩霞已经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明月过来假惺惺的安慰两句,便借口禧贞宫里事儿多先行离开。实则她是躲到了一侧,等到彩霞离开后,她原道返回,在拉车太监即将要踏出宫门口的时候叫喊住了他:“大哥,把这人直接扔到乱葬岗,最好看着她被野狼野狗的啃噬过后,再回来。”她说着又塞给拉车太监一锭金子。 金子啊!黄灿灿的金子!拉车太监眼睛都瞪直了。他赶忙张嘴咬了咬金子的一角:“真的?”他惊喜万分。 明月冲他翻了个白眼:“废话,赶紧按照我的吩咐去把这人处理了。”她就是要让彩虹的三魂六魄的都不得安宁。 “好嘞。”拉车太监的嗓门都亮堂不少。 …… 翊坤宫。 苏眉笙端了一杯茶走到了顾婉仪的面前。 顾婉仪脸色惨白,不见一点儿血色。她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看到的画面中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 苏眉笙伸手在她跟前轻晃两下:“婉仪,别想了。”前有珍珠被人害死,今有彩虹被人沉塘,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也决计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只要她和香妃之间还没有斗出个结果,香妃手里就会出现一条又一条的人命。 这样歹毒阴狠的女人,她苏眉笙绝对不会放过。 顾婉仪却蓦地攥紧了她的手腕:“眉笙!你千万要小心。”香妃的阴狠手段超乎她的想象。在与陆卿云斗时,她都没有这样的害怕过。 “你先喝杯茶压压惊。”她则转身坐到了顾婉仪的对面。 院子外的花儿已经呈现颓败之势,偶有几朵妍丽的花儿从绿丛间冒出头来,也是耷头耷脑的,完全没有秋季时的精神抖擞。 苏眉笙的目光越过门框,落在那一朵被霜打过的花朵上,神色淡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这次也一样能赢了她。” 苏眉笙向来玲珑剔透,古灵精怪,或如娴花照水,或如脱兔活泼的,或许是她总是一副“胸中有丘壑,我自坦荡荡”的模样,或多或少的让顾婉仪渐渐镇定了下来。 “这次彩虹之死,所为何故?”顾婉仪还不知其中缘由。 苏眉笙想了想:“应该是香妃特制给皇太后的那盒断了的凝神香。”遂,将上次在永福宫内的事情说了一遍。 一番话下来,听得顾婉仪差点惊叫出声:“幸亏你机智,不然……” 不然,那顿板子挨下来,岂有命在? “因此,不论香妃如何狡辩总是脱不了干系,只能找替罪羔羊。明月这位禧贞宫里的大宫女,香妃自是舍不得。那就得找他人来替代。之所以找上彩虹,无非是因为其妹妹彩霞就在我的行宫里。” 顾婉仪顿时明白了过来:“香妃这是一石二鸟,一方面自己脱了罪责,另一方面让你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苏眉笙点了点头:“香妃就是要众人猜测彩虹之死是否与我有关系,越是这种不清不楚的状况,就越是会引起人的胡乱猜测。更甚者……” “更甚者,会让妹妹彩霞误会你?从而对你怀恨在心?”顾婉仪接下了她的话茬。 “嗯,就算彩霞不会这样想,香妃也会派人游说她这样想,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一石二鸟的目的。” 闻言,顾婉仪脸色一变,“噌”的站了起来:“现下该如何办?你的景宁宫已经不安全了。” 苏眉笙狡黠一笑:“安心坐下吧,我,你还不知道吗?只有我害人的,没有人能害到我。” 顾婉仪缓缓坐了下来:“你可有对策?” 放一个随时会报仇的人在苏眉笙身边,让她如何放心? 一双秋目里闪动着熠熠精光的苏眉笙阴贼贼道:“香妃会利用人,我不会吗?你且看我如何礼尚往来。” 将信将疑的顾婉仪张了张嘴想要问明苏眉笙是何计划,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苏眉笙站了起来:“近日你就好好调理身子骨,静观我如何与香妃斗上一斗,也算是给你这次受到惊吓的补偿。” “一定要小心。” 苏眉笙含笑的点着头。 第二百零六章 一定会救 第二百零六章一定会救 当苏眉笙返回行宫时,见到了正站在院子里,背对着她的段景焕。 皇上今日这么早就来了? 苏眉笙看了看天色,才发现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时分。 “臣妾见过皇上!”苏眉笙走上前屈膝行着礼。 段景焕缓缓转过身看向了她:“今日去永福宫,感受如何?” 即便心中再生她的气,可终归还是不放不下她,才会早早放下手中的政务,来到了景宁宫。 “皇上英明!”苏眉笙能说什么? 若说天下事,皇上知道七分。那么,这后宫之事,皇上就一定能知道十分。今日发生在永福宫内的事,她就是想满也瞒不过。 一丝浅笑在他的墨眸里划过:“后宫你如何折腾朕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不要去招惹皇太后。” 这是劝诫,也是警告。 “是,臣妾记下了。” 看着苏眉笙一副虔诚受教的模样,段景焕嘴角微微一扬,来到她面前,侧目看向了她的耳后那一道殷红的血痕,剑眉一蹙:“日后不得随意伤害自己。”他的话语里有着轻微的责备。 苏眉笙一愣,方才反应过来:“是!” “疼吗?” 苏眉笙点了点头,即便耳后的流血是止住了,可划过的地方还是在隐隐作痛。之前一直在安慰着受到惊吓的顾婉仪,她才全然忘记了自己耳后的划伤。 她没想到皇上连这事都知道的如此清楚。 “进屋,朕给你上些药。”段景焕的声音有着难得的轻柔。 苏眉笙秋目盈盈的对上了他的墨眸:“皇上不怪罪臣妾了?” 凌晨十分,他是被她给气走的,本以为他不会再来景宁宫了。谁想,今日他反而来的比往日都早,只为了看看她耳后的划伤吗? 说起此事,段景焕略带责备的睨了她一眼:“难道朕怪罪下来,你苏眉笙就会改掉这劣习?” 闻言,苏眉笙粲然一笑:“皇上,您对臣妾的了解可真是透彻。” 他这是在纵然她吗? 身处后宫佳丽三千之中的苏眉笙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丝异样。 段景焕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如往常一样,牵着她朝屋内走去。他喜欢这样牵着她,喜欢这样与她并肩而行,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九五之尊以外的平凡人该有的那种温情。 看着一对伉俪背影,锦儿和杏花双双对视一眼后,露出了欣喜的默笑。 皇上还是宠爱自家主子的,不然,也不会在早上如此生气的离开后,傍晚时分又再次来到了景宁宫。 待眼前没有了那对伉俪后,锦儿才又泛起了一脸的愁容,在院子的石凳上一坐,单手撑着下巴,重重的叹了一声:“唉!” “好端端的为何叹气?”杏花在锦儿对面坐了下来。 “今日在永福宫,娘娘差点挨了板子。” “啊?”杏花听得一惊,“之后如何了?” “当然是被娘娘化解了。你不知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皇太后大怒,稍一不慎,我们只怕就回不来了。”直到此刻,锦儿还惊恐未定。 这才平了心惊的杏花感叹道:“娘娘福大命大,总能逢凶化吉。” “彩霞的姐姐彩虹投池自尽了。” “啊?”才刚稳了心神的杏花再次被吓一跳。 锦儿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现下就是在担心,香妃是不是会拿彩虹来做文章,怎么说彩霞是我们行宫的人,如今她姐姐投池了,万一这盆脏水泼在了娘娘的身上,可如何说得清?” 杏花想了半天也没想通:“禧贞宫的宫女死了,跟我们景宁宫有何关系?” “香妃那么阴险,有什么不敢说的?万一说是咱们娘娘想要借着自家宫女彩霞的关系,去找她姐姐彩虹逼问香妃的事情,彩虹拒而不答被我们娘娘给逼死了。这盆脏水不就泼在了娘娘身上了吗?” 经锦儿这样一说,杏花顿时恍然大悟,着急的问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锦儿担忧的看了一眼主屋:“娘娘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似的。” “是不是娘娘已有主意了?”杏花也跟着看向了主屋。 两人正说着,彩霞从门外走了进来。 锦儿和杏花立马停止了说话,站起来双双转目看向彩霞。 一直低头想着心思的彩霞感受到了有目光盯着自己,紧忙抬起头来对上了她们的目光后,忙挤出了一丝笑容:“你们都在啊。” “你没事吧?”锦儿关心的问道。 被这样一问,强颜欢笑的彩霞霎时眼眶发红,嘴角瘪了瘪,低声道:“没事!” “你姐姐……” 彩霞忙打断了锦儿的话:“娘娘呢?” “皇上来了,娘娘陪皇上在主屋里。” 彩霞转头看向了主屋,一丝怨恨快速闪过红肿的双眼。 “你回屋休息吧,这里有我们伺候着就行了。”锦儿体贴道。 “多谢了。”彩霞也不多说什么,收回看向主屋的视线,再度低头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锦儿看着彩霞离开的背影,露出了一丝不解的表情:“我怎么觉得彩霞怪怪的?” “哪里怪?”毫无所察的杏花一脸的茫然。 “她明明很伤心,却要强颜欢笑,这就很奇怪了,除非她想隐藏什么……”锦儿道。 “她应该是不想在我们面前表露的太伤心,免得引起我们的难过吧。” 杏花的说词并没有打消锦儿心中的疑惑,锦儿依旧紧盯着逐渐消失的彩霞的背影的方向。 主屋内,早早点上的烛灯,将屋子里渡上了一层柔光。 “皇上,您已经有好几日未曾吃臣妾炒的菜了,放开臣妾吧,臣妾去为您炒几样可口的小菜来下酒。”被段景焕搂在怀里的苏眉笙轻声说道。 他的怀里很温暖,也很舒服,只是她不敢久恋,怕自己上瘾。 段景焕缓缓松开自己的双臂,在苏眉笙已为可以获得自由时,一道热吻下来,再次将她封存在了他的怀里。 段景焕的吻如此的缠绵,如此毫无保留的淋漓尽致,直让苏眉笙的心尖都在发颤。浑身发软而站立不稳的她只得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才不至于滑落下去。 一吻终了后,他再次放了她自由,而她却只能无力的伏在他的怀里,轻轻喘兮着。 看着绯红而娇嫩的脸,段景焕的眸中尽显痴迷:“笙儿!” “嗯!” “离皇太后远一些。” 苏眉笙微微一怔,抬头仰视着他。她不明白段景焕为何一再说起这样的话,他们不是母子吗? 难道是因为准皇后之死,才让他如此的小心谨慎? 迎接着她的盈盈秋目,段景焕坦然对视:“朕不想失去你。”话语间有着浓浓的深情。 苏眉笙的心弦猛的被什么拨动了一下,随即自我否定:不会的,他不会爱上我,他爱的只有准皇后。 “皇上是不是已经知晓今日皇太后要责罚臣妾二十大板的事?”苏眉笙试探的问道。 段景焕微微颔首。 “若今日臣妾真要逃不过这二十板子,皇上会不会前来救臣妾?” 段景焕猛然微眯着眼眸,厉光乍现。片刻,厉光转瞬即逝,眼眸复又睁开,眸中一片平静:“朕饿了。” “是,臣妾这就去炒几个菜。”苏眉笙松开他的衣襟,行礼后,掀开门帘出了主屋。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只因她知道了答案:不会救她! 若是他会出手相救,准皇后又怎会自缢? 他面对心爱的女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她苏眉笙? 怨他狠心吗? 不怨! 只因他是帝王,是一国之君,不是个普通的男人。 门帘还在轻轻晃动,段景焕负手而立的静看着微晃的门帘,喃喃自语:“朕……一定会救你!” …… 一见苏眉笙出了主屋,在外伺候着的锦儿和杏花忙迎上前。 “娘娘,彩霞回来了。”锦儿道。 “让她来厨房给我做下手。”苏眉笙想也不想的说道。 “娘娘,不可啊,奴婢觉得彩霞有些不对劲。”锦儿连忙阻止,不知道为何,她忽然不放心如今的彩霞。 这话一出,苏眉笙展颜一笑:“不愧是跟了我这么久,锦儿,你可以出师了。” 锦儿和杏花都听的一脸懵状。 “今日的彩霞若是没有异状,她姐姐就白死了。”苏眉笙道。 锦儿骤然反应了过来:“娘娘,您已经猜到她们会有下一步动作了?” 苏眉笙点点头:“就照我说的去做,要彩霞去厨房帮我,今日就让她在膳房伺候皇上和我用膳。” “是!奴婢这就去唤她出来。”这回锦儿不再有意见,反而欢快的应道。 直到苏眉笙走去了厨房,杏花还没听明白:“锦儿,娘娘说的是什么?为何我没听懂?” “噗嗤!”锦儿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跟着娘娘的时日尚短,听不明白也属正常。” “那究竟是何情况?” “意思是娘娘已然猜到了香妃下一步会如何做,也猜到了她们一定会利用彩霞来对付娘娘。” “啊?”杏花忽的悬起了一颗心。 杏花刚要问出口,锦儿直接说出了答案:“娘娘这次特意要彩霞去厨房打下手,其实就已经在暗中进行反击了。至于怎样的反击,我就不清楚了。” “那就好,那就好。”杏花悬着的心问问落了地,“我们要如何做?” “听娘娘吩咐,我先去唤彩霞。” “我也去。” 第二百零七章 无声证词 第二百零七章无声证词 当彩霞走入厨房时,见到的是正挽着袖子专心炒菜的苏眉笙,整个厨房并无他人。 一见到苏眉笙,彩霞的脑海里就出现了姐姐那张紧闭双目,苍白的毫无血色并被水泡肿了的脸。顿时,无边的恨意涌上心头,一眼瞥见砧板上的菜刀,她有一股想要冲上去抓起菜刀就对着苏眉笙的脖子挥去的冲动。 “愣着作甚?将那些配菜洗洗,切成段。”苏眉笙一边炒菜一边说道,并没有看彩霞一眼。 压抑住内心的冲动,彩霞应了声:“是!”拿起水瓢从水桶里舀出水倒入菜盆里,洗着葱姜蒜。 “没有送你姐姐出宫?”苏眉笙看似随意的问着。 低着头洗菜的彩霞闷闷的答道:“奴婢怕娘娘这边有事,便没有送出宫。” “是谁送的?” 彩霞顿了顿,才答道:“是禧贞宫的大宫女明月。” 苏眉笙停下手中的铲子,对着门外喊了声:“锦儿!” “奴婢在!”一直守在厨房外的锦儿立马走了进来。 “带彩霞去找到运送尸体的太监,让那太监带你们去找到彩虹的坟头。无论如何,都要知道她埋在何处,日后才好祭拜。”苏眉笙有条不紊的吩咐着。 “是!”锦儿应道。 彩霞嚯的一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苏眉笙。 苏眉笙这才看向了彩霞,眼中,脸上皆是一片平静:“很奇怪本宫为何会如此做?” 彩霞立马低下头,但还是点了点头。 “究竟是谁害死你姐姐的,究竟是谁在说谎,只要找到了她的尸体,你就都明白了。”苏眉笙说着。 彩霞浑身一僵,原本以为已经知道了真相的她此刻不由得变得糊涂起来。这里面究竟谁对谁错,彩虹之死的真相又是什么?她完完全全的分不清了。 “锦儿,带上樊头领一起去找运送尸体的太监,我怕运送尸体的太监收了银两,不会对你们说实话。”苏眉笙不放心的交待着。 “是。”锦儿拉着僵硬在原地的彩霞出了厨房。 彩霞走后,杏花立马进了厨房洗着方才没洗完的配菜。 “娘娘,您为何如此笃定找到彩虹的尸体就会真相大白?”杏花好奇的问道。 苏眉笙继续着炒菜的动作:“陆卿云的贴身婢女珍珠的惨死你还记得吗?” “记得!” “从禧贞宫出来的尸体,不会是一点伤痕都没有的。珍珠会那般的伤痕累累,彩虹也一定会。只要找到了彩虹的尸体,找出了身上的伤痕,这件事也就无需我多说,一眼就能看穿是谁害死了彩虹。这也就是为何明月不让彩霞送自己的姐姐出宫,就是怕被她发现彩虹身上有伤痕。” “如此说来,彩虹并非投池?”洗净了配菜的杏花仔细的切着。 “嗯,只怕先就已经在禧贞宫内被折磨致死,后再投进池子里做出自杀的假象。”苏眉笙尝了一口菜的味道后,便开始了装盘。 “那若是锦儿带着彩霞找到已经下葬了的彩虹,是不是还要开棺验尸?” 苏眉笙笑了:“你以为禧贞宫内的人都像我们景宁宫内的人一样,会为死者厚葬?” “难道……” 苏眉笙放下手中的盘子,望向了逐渐昏暗的窗外:“只怕此时的彩虹早已曝尸荒野了……” “娘娘,您此举是不是也有意的想要给彩虹一个墓穴?” 既然命锦儿带着彩霞去找彩虹的尸体,一旦发现曝尸荒野,就一定会给予安葬。 苏眉笙哑然而笑的收回视线,继续着下一道菜:“连我怎么想的都能猜到,看来,你们一个个都可以出师了。” 被苏眉笙这样一夸,杏花顿时喜上眉梢:“奴婢还要向锦儿多学习呢。” 随着锅碗瓢盆的不断响起,厨房里登时溢满了诱人的菜香。 “娘娘,奴婢……”杏花有些难为情的想要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有何话如此难以启齿?”苏眉笙将最后一道菜装盘。 “娘娘,是奴婢错了。”杏花低着头道。 “何错之有?” “在您怒斥小红时,奴婢还以为娘娘有些变了……”杏花支支吾吾道。 苏眉笙猜出了她所想:“你是觉得我变得冷血了,变得心狠手辣了是吗?” 杏花轻微的点着头。 “当时的情况若是心慈手软,换来的将会是日后的不得安宁。”苏眉笙并不介意杏花对自己的想法,“那时我就知道小红能如此大胆,背后一定有人撑腰,能将我苏眉笙恨在心里的也就只有香妃。这次彩虹之死,也不完全是因为断香,而是香妃想要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 “彩虹是香妃用来联系小红的中间人,对于嘤酥壳之事,彩虹知道的最多。之后小红死了,彩虹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留在身边反而会成为嘤酥之事的把柄。正好遇上断香之事,香妃又岂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少不了会将断香之责扣在了彩虹头上,只要彩虹一死,香妃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原来如此!” 所有的事被苏眉笙这一剖析,立马如拨开云雾见阳光般清晰了起来。 杏花也就明白了彩虹被害的所有真相,难怪锦儿会说彩霞有异样,可能也被香妃的人给误导了。 “娘娘,您真的不怪彩霞?” “当初在礼仪司时,你被誊嬷嬷控制,我有怪过你吗?”已洗净双手的苏眉笙斜眼反问道。 “娘娘!”提起这件事,心中一直有愧的杏花立即红了脸。 “好了,皇上还等着用膳呢,赶紧端去膳房。我去洗漱一番,等彩霞回来,让她马上进膳房来伺候。”苏眉笙说完,便出了厨房。 杏花看着苏眉笙的背影,眼中感动的泪光闪闪。 …… 已洗去身上油烟味的苏眉笙依旧习惯身着简朴的常服,打散一头长发后,只在头顶处挽了一个发髻,经过走廊的一排茉莉花时,随手摘下几朵插在了发髻处。 她进入膳房时,段景焕已就坐在了桌旁,见到她的出现,眸光一亮。 苏眉笙走到他的身边:“皇上,请用膳。” 一阵清淡的茉莉花香飘入鼻端后,他才收回了直视她的视线,看向了桌上。 “今日的菜肴分别是东坡肉、鱼香茄子、芙蓉蒸蛋,和一盅南瓜汤。”苏眉笙一边介绍着菜名,一边为段景焕盛着黄橙橙的南瓜汤。 段景焕浅浅的喝了一口南瓜汤后,才发现这碗不起眼的汤,味甜润喉:“你的手艺越来越精湛了。” “是皇上有些日子没有吃臣妾炒的菜了,才会有这种感觉。”苏眉笙谦虚道。 近日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与她之间也是摩擦不少,虽日日都能见上一见,却没能坐下来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今日这样的时刻,反而让两人都有一种久离再聚的错觉。 “你也吃。”段景焕拿起筷子加了一块鱼香茄子放入了她的碗中。 “多谢皇上!”苏眉笙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苏眉笙的吃相一向都是自然而随意,大口的嚼,大口的咽,又是还会发出吧唧声。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音的段景焕依旧吃的优雅而斯文。 “明日……” “明日臣妾还是会继续给皇太后做药膳。”苏眉笙猜出了他想要说的话。 段景焕神情一凝,正在夹菜的手微微顿了顿。 “不过,臣妾会派人送去永福宫。” 凝滞的神情这才缓了下来,段景焕夹起一块东坡肉放进了嘴里。 “皇上,臣妾会听您的话,少去永福宫。可既然答应了给皇太后做药膳,就不能食言。况且,这次的药膳效果如何,臣妾可是下了军令状的,不能给皇上丢脸。” 这一番连捧带理的话,说得段景焕根本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你就是这张嘴,太过伶牙俐齿。” 苏眉笙顽皮的吐了吐舌头:“臣妾虽聒噪了些,却能陪皇上解闷,想这后宫之中,有谁能有臣妾这张利嘴?” “哼,歪理!” “再说了,臣妾这张嘴还能为皇上试菜,只有臣妾知道皇上最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口味……唔……” 聒噪的声音顿时被段景焕吞入腹中。 被吻的无法动弹的苏眉笙只能瞪大双眼的看着眼前模糊的脸。 没了苏眉笙的“妙语连珠”,整个膳房立马安静了下来。 突然,使坏的天性在她身体里破壳而出。 他不是不爱吃蒜粒吗? 巧了,她刚吃了一口鱼香茄子,茄子上沾有一些蒜粒末,她一点一点的将口中剩余的蒜粒末用舌尖运进了他的口中…… 他猛然松开了她的唇,忙不迭的吐着嘴里的蒜粒。 坏笑在苏眉笙的嘴角不断扩大,最终,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敢戏弄他? “苏眉笙!”段景焕低喝道。 “皇上,不是臣妾的错啊,臣妾不知皇上会突然……” “明日立马去司院就职。” “啊!”方才还在据理力争的苏眉笙倾时如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着那张吃瘪的脸,段景焕胸中的这口“恶”气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皇,皇上,臣妾……” “此事不容商议。”段景焕一口堵死了苏眉笙的退路。 “皇太后还没应允,臣妾如何进得了司院?”一直采用拖延法的苏眉笙不得不搬出了皇太后做挡箭牌。 “经过今日一事,皇额娘已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第二百零八章 冰封之地 第二百零八章冰封之地 苏眉笙愣愣的看着他,他所指的今日一事无非是指在永福宫里皇太后误解了她,使得她差点挨了杖责。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提起让她进入司院之事,皇太后就是心里再不同意,也不能阻止。 如此看来,段景焕此次是铁了心的要让她进入司院。 “皇上,臣妾去司院能做什么?”苏眉笙一直想不透皇上这样安排的真正用意。 段景焕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破冰!” 破冰? 在这后宫之中,还有皇上都无法触及的地方? “司院之事,一直由陆卿云、嘉贵妃以及淑妃在管理。三人之中,陆卿云不懂营运,淑妃一心向佛不问世事才会破例让只是妃位的她来管理和清算账目,剩下的嘉贵妃几乎掌管了后宫所有的营运及开销。现如今,陆卿云被打入冷宫,整个司院只有嘉贵妃独掌大权,她与皇额娘之间的那块冰地,无人能进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破冰,就得用重锤。”段景焕说着看向了苏眉笙。 苏眉笙震惊的看着段景焕,果然,后宫之事,他皆都心中有数。 “臣妾就是那枚重锤?” 段景焕点了点头:“以你的机智,朕相信你能自保,而后再慢慢破了那块冰,即使一时破不了,最起码,也能搅浑了那块冰地。” “皇上此举用意何在?”绕是苏眉笙再聪明,也猜不出段景焕破冰行动的意义。 就算嘉贵妃与皇太后两人联手控制着后宫的所有营运,只要不伤国体,也都只是后宫女人之间的事,为何皇上如此重视? “皇额娘的手伸的太长了。”段景焕沉声道。 苏眉笙再次一怔:皇上要对付自己的额娘? “其他的事你无须知道,只管按照朕说的去做。” “臣妾遵旨!” 两人说话之际,门外传来了杏花的声音:“回娘娘,彩霞已回来了。” “让她进来伺候。”苏眉笙道。 话音落下时,彩霞便以缓缓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扑通”跪下,双手伏地的哽咽道:“多谢娘娘厚葬了奴婢的姐姐。” 不用问,苏眉笙就知晓自己在厨房所说的都已完全吻合:“起来吧,皇上在此用膳,好生伺候着。” “是!”彩霞忙擦干了眼泪的站起来,站在一旁听后差遣。 段景焕静观着一切,却没有问出一句。 “皇上,嘤酥之事,虽起源在已死的小红身上,但整件事都有人在幕后操控,只因彩虹也是牵连其中的人,才会被灭了口,制造出了投池的假象。”苏眉笙没有提起香妃,毕竟没有证据,空口无凭的说了也是白说。她相信段景焕一定心中明了这位幕后操控之人是谁。于此同时,她也是说给一旁的彩霞听。 有皇上在场,苏眉笙所说的话也就会更加有说服力,令人相信。 果不其然,彩霞听得浑身一震,低着头的她虽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那双垂放在两侧紧紧抠着衣摆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发白。 “还没有找到证据吗?”段景焕淡淡的问道。 此问话的语气,在苏眉笙听来越发证实他早已知道是谁。 苏眉笙点了点头:“臣妾无权搜宫。况且,还有一直觊觎着嘤酥的皇太后在一旁伺机而动,很多时候臣妾不敢做的太明显。” 段景焕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后,放下了酒杯:“你且慢慢查来,待时机成熟,朕下令搜宫,助你找到证据。” “多谢皇上!” 两人之间的默契再次达成。 在这后宫,他与她既是夫妻,也是战友,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两人一同携手破了誊嬷嬷的蛊毒之计,此次再一次联手,去揭破嘤酥来源以及冰封之地。 苏眉笙突然觉得路途茫茫,荆棘密布。仅仅一个后宫就让她有了这样的的感觉,身为一国之君他岂不是越发的国步艰难…… 想到这里,苏眉笙心里没来由的对他一阵心疼,秋目情不自禁的望向了他。 谁想,他也正凝望着她。 四目相对,默契一笑。 段景焕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柔荑:“伊人在侧,得之我幸!” 苏眉笙露齿一笑,回道:“明君圣宠,妾身之荣!” 四目久久不曾分开…… …… 夜依旧是那样的宁静,银色的月光普洒在各个行宫的碧瓦上,时不时反射出淡绿色的光芒。 在这宁静时分,一个轻微的哭泣声在景宁宫后院响起,哭声被压的很低很低,似在极力压抑着。 “嘎吱”一声轻响,后院一栋屋子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向内推开。 就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能见到屋子里的床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将头埋在膝盖里哭泣的人。 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哭声嘎然终止,床上的人抬起头看向了门口。 门口背对着月光站着两个人。 “锦儿,点上蜡烛。” “是!” 当锦儿点亮桌上的蜡烛后,漆黑的屋子里顿时有了光亮。 床上双目红肿,满脸的泪痕彩霞急忙下床,跪了下来:“奴婢见过娘娘。” 进屋的正是苏眉笙和锦儿。 苏眉笙双手扶起了彩霞:“起来说话。” 彩霞默默的站了起来。 在桌旁坐下的苏眉笙看向了双目红肿,满脸的泪痕彩霞:“可找到你姐姐的尸身?” “找到了。”提起此事,彩霞再度眼眶发热,忍不住的泪水泉涌而出,“多谢娘娘帮奴婢厚葬了姐姐,往后奴婢都会绝无二心的跟着娘娘。” 在运送尸体的太监带领下,在乱葬岗找到了彩虹的尸体。 被野狼啃过的尸体早已残破不堪,若不是从被撕咬的破碎不堪的宫服上认出了彩虹,只怕已无法找到了。 见到尸体的一刹那,彩霞差点晕了过去。也就在那一刻,她霍然明白了谁在说谎。 若不是锦儿用力拉着,她会冲进禧贞宫找香妃拼命。 “别冲动,不然你的仇还没报,自个儿就先进了慎邢司。放心,娘娘定会教你办法怎样对付香妃。”正是锦儿的这句话,压制住了冲动的彩霞。 在伺候皇上用膳时,她才完全知晓了一切。 是彩虹自己走错了路,能怨谁? 她彩霞是幸运的,遇上了一个好主子,从她进入景宁宫到如今,曦妃都从未要求她做过什么,甚至还亲自出面在礼仪司将她保了下来。 这一桩桩,一幕幕,在彩霞的脑海里闪现,令她心情犹如翻江倒海般无法平静。 今晚她的哭泣里有着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有对姐姐的死的伤心,有听信了明月而对苏眉笙怀恨在心的后悔,有为姐姐走错了路而难过,更有对苏眉笙的感激,是锦儿找人厚葬了姐姐…… “可想报仇?”苏眉笙没有多问有关彩虹的事,她知道锦儿会处理的很好。 一丝恨意闪过彩霞红肿的双眼,她再次跪了下来:“想!” 苏眉笙微微垂目沉思片刻:“明晚我们三人一起夜探禧贞宫。” 这话锦儿一听就明白了苏眉笙想要做什么,可彩霞却没听懂:“娘娘这是……” “你与你姐姐长的有七分像,既然她们能心狠手辣的害死你姐姐,就不要怕半夜鬼敲门。”苏眉笙的眼中狡黠熠熠。 终归是跟了苏眉笙许久,锦儿立马就猜出了她的用意:“娘娘是想让彩霞扮成彩虹的模样去吓唬禧贞宫里的人?” 苏眉笙露出了惯有的阴贼贼的笑容:“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真以为这世上没有报应吗?她们害死一个又一个,即便本宫现下抓不到证据,也不能让她们睡的太安稳。” 上回两人就是在夜探禧贞宫时,苏眉笙无意间用女鬼从小太监的嘴里吓出了被折磨致死的珍珠的下落,如今,不妨再演一回。 “奴婢一切听娘娘的。”苏眉笙的话瞬间引起了锦儿的共鸣。 终于听懂了的彩霞忙不迭的磕着头:“多谢娘娘给奴婢这个机会。” “此举很是冒险,你不怕吗?”苏眉笙故意道。 “奴婢不怕,即便不能抓住凶手,倘若能出口恶气,奴婢就是死也愿意。”彩霞咬牙切齿道。 彩虹死得死无全尸,让她如何不恨?早知如此,她就该亲自送彩虹出宫。 苏眉笙与锦儿对视一眼后,苏眉笙满意的站了起来:“今夜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晚行动。” “是!”彩霞应道。 待苏眉笙出了屋子后,彩霞悄悄抓住了锦儿的衣袖:“锦儿姐,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用,你好生休息就行了。” “可,可如何能进得了禧贞宫?”彩霞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有法宝。”锦儿一脸神秘的说完后,跟着出了屋子。 “法宝……” 出了屋子的苏眉笙走在返回主屋的路上,不由的仰头看向了天空中高挂的清月。 “娘娘,您这么晚出来,会不会被皇上发现?”跟上来的锦儿小声问道。 “皇上……”若不是天黑,定能看到苏眉笙脸上的绯红之色,“皇上已经熟睡了。” 方才接二连三的翻云覆雨,他能不累吗? 若不是心里挂着彩霞这件事,她早已禁不住的昏昏欲睡过去。 “明晚去禧贞宫真的只是吓唬吓唬她们?”锦儿总觉得费了这么大劲去一趟禧贞宫,不应该如此简单。 “我想找找证据。”苏眉笙说出了最终目的。 锦儿脸上一变:“不可啊,太危险了。” 香妃是什么人?就是一条冷血的毒蛇,一旦被咬就会中毒。 第二百零九章 一把青草 第二百零九章一把青草 “危险?”看着清月的苏眉笙,眼里泛着丝丝冷光,“香妃有我危险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我,陷害不成就找替死鬼,如此下去,不知道还会害死多少无辜的人。” 当初对陆卿云,苏眉笙都没有这样的愤慨过,若不是陆卿云动了对她身边人下手的心思,她也不会和香妃合力去扳倒陆卿云。 苏眉笙收回视线,坚定道:“就算明晚找不到证据,也要让整个禧贞宫不得安宁,多少也要让那些死去的冤魂得到些许慰藉。” “奴婢与您共同进退。”豁出去了的锦儿不再有所顾虑,“夜里凉,赶紧回屋吧。” 苏眉笙点点头:“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歇息。” “是!” …… 返回卧房的苏眉笙蹑手蹑脚的脱去外服,轻轻的爬上床,躺在了熟睡着的段景焕身旁。 近距离的看着他的睡脸,苏眉笙暗自松了一口,刚要闭上眼睛睡觉时,冷不丁的一瞥,差点没吓出她的三魂七魄。 “皇,皇上?”苏眉笙惊呼道。 方才还闭眸熟睡的段景焕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眸,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去何处了?”他的声音慵懒而磁性。 “臣妾方才……起夜了……” 段景焕一伸手将她搂进了怀中,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茉莉花香,闭上了眼眸:“浑身微凉,起夜需要这么久?” 伏在他怀里心惊不已的苏眉笙吞了口唾沫:“臣妾怕影响皇上,便出了屋子。” “……” 没有听到声音的苏眉笙微微抬头,才发现他似乎又睡着了。只是不知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她也不敢问,只能保持着不动的姿势继续窝在他怀里。 熟悉的气息,温暖的怀抱,让苏眉笙全身放松了下来,渐渐的,困意上头,她瞌上了眼帘。 看似睡着了的段景焕倏地睁开了眼眸,少有的柔情显露在了他的脸上,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一丝浅笑,再次睡了过去。 …… 翌日,蒙蒙亮时,永福宫里守门的太监便收到了来自景宁宫送来的食盒。 半柱香后,已洗漱完毕,刚坐下端起茶盏准备饮茶的皇太后就见到了桌上摆放着的一盅砂钵。 “太后,这是曦妃派人送来的药膳。”齐福说着,打开了砂钵的盖子。 一打开盖子,一阵带有淡淡药味的鸡汤香味顿时溢满了整个屋子。 “真香!”光闻着味就有了食欲的皇太后脱口夸了出来。 “可见曦妃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啊。”齐福盛出一碗,送到了皇太后手里。 皇太后喝了一口后,忍不住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再来一碗。”因年纪大了,又有头疼的旧疾的皇太后一向吃的很少,都是点到为止,今日却破天荒的要了第二碗。 齐福忙盛了端过来。 再次喝完后,皇太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曦妃的手艺着实不错,可惜昨日哀家没有尝到她送来的药膳。” 想起当时被自己打碎了的药膳,皇太后不免有些遗憾。今日鸡汤里的药味虽不浓郁但喝完之后,却一扫往日昏沉感,倍感脑清目明,可见鸡汤的药很有效果。 “太后,日后曦妃还会再送来的,您只要每日都按时吃,说不定还真能缓解头疼的老毛病。” 皇太后点了点头:“暂时不用凝神香,哀家喝一段时日的药膳,看看究竟会如何。” “是!” “这剩下的鸡汤放好了,日仄之后,哀家再来喝上两碗。”皇太后特意嘱咐道。 “奴婢这就端去下放好。” 待齐福返回正堂时,皇太后正一粒一粒拨动着手中的翡翠佛珠,不知在想什么。 “昨日哀家对曦妃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是的。”齐福也不隐藏自己的想法,“她毕竟是才被册封不久,还不了解太后的脾性,才会无意间冒犯了您。自然比不得入宫多年的香妃那般圆滑。” “唉!”皇太后叹了口气,“事后哀家也觉得对她似乎有些不公。” “若是太后觉得心中有愧,不如再送些物品过去?以曦妃的聪慧,定能明白太后之意。” 皇太后想了想:“上回已经送过了一次,这才再送,似乎没有多大意义。” 这时,门外响起了李德海的声音:“皇上驾到!” 齐福忙走向门口,跪地迎接着圣驾。 门帘掀开,段景焕走了进来:“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皇帝,快坐。”皇太后道。 “儿臣一下早朝,便过来看望皇额娘。”段景焕在皇太后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听说昨日皇额娘被曦妃给气着了?” 皇太后笑了笑:“也怪哀家因头疼的旧疾犯了,才会火气大了些,曦妃倒也无错,反而是被哀家给连累了。” 段景焕一脸的恍然:“在后宫,曦妃还算是个新人,性子又有些顽劣,一定有冲撞了皇额娘的地方,朕在此也替她向皇额娘陪个不是。” “皇帝,你今日是特意为了她而来的吧?”皇太后可不傻,一猜就猜中了段景焕的心思。 “皇额娘就是皇额娘,儿臣此次前来也是想让曦妃进入司院学习学习,司院事多事杂,她也算是聪明伶俐,正好替嘉贵妃分担分担。” 这回,皇太后想也不想的应允道:“就依皇帝的意思办吧。” “儿臣在此多谢皇额娘。” 两人喝了一会茶后,段景焕便离开了。 “太后,为何这次答应了让曦妃进入司院?”齐福不解的问道。 “还不是因为哀家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的愧意。既然皇帝三翻四次的想要曦妃进入司院,哀家也就顺水推舟的还了她这份人情。若哀家一直不松口,岂不是真让人以为司院有何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这样以来,曦妃也就会更加尽心尽力的为太后调煮药膳了。” 这也正是皇太后这么爽快答应苏眉笙进入司院的另一个目的,想要牛干活,就得给牛吃草,进入司院就是她喂给苏眉笙的一把草。 …… 咸岫宫。 “今日你为何亲自来了?”院子里,坐在木椅上的娴妃看着苏眉笙问道。 “这段时日接连有事发生,就没有过来看望姐姐,正巧今日路过咸岫宫,就进来看看您。”苏眉笙推着木椅来到石桌旁,坐了下来。 娴妃微笑道:“知道你忙,我才一直没有去景宁宫打扰你。” “这里是十日的药量,千万不可多吃,一日只能吃上一粒。”苏眉笙说着,从锦儿手里接过一个黑色的木盒,放在了石桌上,“等日后得空了,我日日来这里给您的腿扎上几针。再配上这些药丸,您的腿十有八九能治好。” 浓浓的期翼在娴妃的眼里显现:“真的?” “古籍上是这样说的,应该没错。”苏眉笙给予了肯定答复。 “真是辛苦你了。”对苏眉笙的话,娴妃没有半分质疑,“自从上回你给我扎了几针,又吃了你做的药丸之后,我觉得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对苏眉笙送来的药丸,她很是珍惜。 第二百一十章 后宫司院 第二百一十章后宫司院 “这是我按照古籍上的方子配的药,再磨成粉,做成的药丸。能活血化瘀,通经活络。您的腿就是经脉不通,才会一直无法行走,只要打通了腿上的经脉,就一定能像正常人一样。” “多谢了。我也没有什么能报答给你的……” “姐姐若是再说此话,我可真生气了。”苏眉笙故意板起了脸子。 娴妃忙服了软:“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妹妹要去一趟司院,就不陪姐姐了。”苏眉笙站了起来。 娴妃微微一怔:“你要去司院?” “嗯,皇上想让我进司院帮忙,也好替嘉贵妃分担一些事物。” 既然是皇上的圣旨,娴妃也就不能再多说什么:“那……你一定要小心淑妃了。” 淑妃? 淑妃不是一心向佛吗? 看出了苏眉笙心中的疑惑,娴妃顿了顿后,接着道:“我其实与淑妃接触的也不多,她看上去虽然很和善,似乎也无害,可她总是莫名的让我有些发怵。” “这是何故?”这倒是引起了苏眉笙的好奇。 一个一心向佛之人,本该是最让人没有警惕的,可为何连娴妃这样温婉的人都敬而远之,那淑妃究竟有何可怕之处? 娴妃摇了摇头:“我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她很可怕。” “这个好办,待我去会会她,就清楚了。”越是如此,苏眉笙越是有些亢奋。 遇强则强的性子让她从不畏惧为何困难。 …… 离开咸岫宫后,在太监的带领下,苏眉笙的步辇停在了一座两层楼高的亭楼外。 这座亭楼不似御花园里的楼台亭阁那翘檐画栋,反而大气沉稳,处处透露着庄严和严谨。 苏眉笙抬头望向了亭楼上挂着的牌匾:司院! 在司院的大门外分别站在两名神情严肃的宫女,由此可见想要进入,需获得通报。 苏眉笙下了步辇,站在司院外左右看着前后的路经。 整个后宫就是一个凸字型,从乾清门开始往外凸出的部分就是整个大庆朝的朝堂,从太和殿进入后一条直线下来分为太和殿和永和殿,经过乾清门后,就到达了凸字部分的长方形位置。 宁安殿在这个长方形的左侧,而司院就在长方形的右侧,中间隔了同样是一条直线上的乾清宫和坤中宫。 她没想到原来一直听闻的后宫司院会在宁安殿的另一侧。 “曦妃娘娘,这里就是司院。”带路的太监阿谀的点头哈腰道。 苏眉笙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着后,迈动莲步踏上了台阶。 见有人来此,站在门口的宫女上前一步:“请问来者何人?” 苏眉笙的衣着和头饰毋庸置疑就是最好的帖子,起码不是宫女、嬷嬷的级别。因此,询问的宫女也很是礼貌。 “你们瞎了狗眼吗……”方才还一脸巴结之相的太监刚一发话,就被苏眉笙抬手给制止了。 对于这种仗势跋扈的太监,苏眉笙并不喜欢,对两名谨守职责的宫女平缓道:“本宫乃景宁宫的曦妃。”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金牌,亮在了宫女的眼前。 金牌上刻有两个字:司院! 这是司院的专属金牌,只有在司院身居要职的才会是金牌。 司院以下的六尚是银牌,银牌上也是两个字:六尚! 再往下的二十四司就是铜牌,只刻有一个字:司! 一见金牌的亮出,两名宫女顿时跪下伏地的行着礼:“参见曦妃娘娘!” “起来吧。” “多谢娘娘!”两名宫女站了起来。 其中一宫女道:“奴婢为娘娘带路。” 苏眉笙略微点了点头。 苏眉笙与锦儿刚跨过门槛,就听到了站在门外的另一名宫女对着太监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你……”太监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的一跺脚,离开了。 苏眉笙与锦儿偷偷抿嘴而笑。 这太监是永福宫今日特意派来景宁宫传话的,既然是皇太后的人,气焰自然不是嫔妃行宫里的人所能比的。 进入大门后,苏眉笙又一次感受到了这里的庄严和安静。 入门后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天井,站在天井里抬头能望见天空中的白云。围绕着天井的四周分别是四个屋子,每个屋子的门上又分别挂着:东、南、西、北四个木牌,以区分每个屋子的不同功效。 “曦妃娘娘,一楼的四个屋子里分门别类的存放着历代以来后院所有的账目、进项和商铺的运作计划。二楼是管理司院负责人办理公务的地方。嘉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就在二楼,奴婢带您上去吧。”带路的宫女道。 “嗯!”苏眉笙再次点了点头。 “只是……”宫女面露难色的看了看锦儿,“因司院是重地,即便是贴身婢女也不可带入二楼,可在一楼的茶房里休息片刻,还望曦妃娘娘见谅。” “锦儿,你在这里等着。”苏眉笙道。 “是!”锦儿答道。 宫女这才带着苏眉笙上了二楼。 上了二楼,同样是四间屋子,只不过每个屋子门上不再挂着东南西北的木牌,而是写上了每间屋子的主人封号。 东屋挂着嘉贵妃的名字,西屋挂着淑妃的名字,而南北两屋皆都没有挂名字,也就示意着这两间屋子是空的,没有主人。 按照历朝历代的管理,整个后宫的司院名义上是以皇后为主、皇贵妃和贵妃为辅,三人共同管理,而实则还包括了不常出面的皇太后把持大局,也就一共是四人一起管理。 只不过,到了崇政帝这一朝,没有了皇后,也没有了皇贵妃,司院里的负责人也就换成了以贵妃为主,两妃为辅的局面,皇太后还是暗中掌控大局的人。 如今四个办公之地,剩下了两个,少不了就有一个成为了苏眉笙的专用屋子。 巧的是,南北两屋本是留给皇太后和皇后的专屋,现下,苏眉笙倒算是捡了个便宜。去掉最好的南屋,北屋就成为了苏眉笙的专屋。 “还需走何流程?”苏眉笙问道。 “只需拜见了嘉贵妃娘娘后,一切就由嘉贵妃娘娘安排了。”宫女答道。 “你退下吧。” “是!” 待宫女走后,苏眉笙走到了挂有嘉贵妃木牌的屋子前,举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何事?”从屋内传来了嘉贵妃的贴身宫女木灵的声音。 “曦妃特来拜见贵妃娘娘。”门外的苏眉笙答道。 “吱!”门被打开,露出了木灵惊讶的脸。 “奴婢见过曦妃娘娘。”即便是再惊讶,木灵还是不忘尊卑的行着礼,而惊讶之余,她的眼里还带有一丝惊喜。 “免礼。”苏眉笙说着,走进了屋子。 嘉贵妃的这间屋子很大,也很敞亮,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书房,只不过书架上堆砌的不是书,而是密密麻麻的文册,就连书桌上也是堆满了厚厚的卷册。 现如今的她就像个后宫的官家,管理着进进出出所有的物资和大大小小的事物,自然,手中的权力也就不小。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宫中桃源 第二百一十一章宫中桃源 嘉贵妃算是后宫众嫔妃里苏眉笙见过的有本事之人,即便嘉贵妃的人品有待商榷,可这份经营的本事着实令她打心底里钦佩。 嘉贵妃就坐在书桌后,同样带这讶异的看着进来的苏眉笙。 “曦妃见过贵妃娘娘。”苏眉笙屈膝行礼道。 “你……”嘉贵妃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问出口。能进入司院就一定是经过允许了的,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苏眉笙再次拿出金牌:“这是皇太后的懿旨。” 见到金牌,嘉贵妃不得不站起来,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屋子里有一张可容两人坐下的罗汉床,在两人刚刚坐下后,方才带路的宫女就已端来了两盏茶,木灵将茶盏一一放在了罗汉床上的小几上,便挥退了宫女,自己也静站在了一旁。 “贵妃娘娘,臣妾初来乍到,还什么都不会,日后还请贵妃娘娘多多赐教。”在人家的地盘上,苏眉笙就得露出虚心求教的心态,才不至于日后难相处。 嘉贵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对苏眉笙的谦恭之词丝毫不在意:“既然是皇太后的懿旨,本宫自当听命行事。如今司院就缺一个巡查各司劳作的人选,你就担下这巡查之职吧。” 巡查,光听着就不是一份轻松的差事,仅二十四个司,一天下来就无法全部走完。若是遇上风雨天,就会更加辛苦。 苏眉笙淡然而笑:“是,臣妾服从安排。” “一会本宫让木灵将二十四司的卷册送去你屋子,你要仔细看,记住每个司的情况。” “是!” “今日先就这样了。”嘉贵妃下了逐客令。 “臣妾再去见见淑妃,就此退下了。” 苏眉笙站起来行了礼后,刚转身,木灵“扑通”跪了下来:“奴婢多谢曦妃娘娘上次的出手相救。”说着,连磕三个头。 一听这话,苏眉笙这才想起了那次御花园之事:“你的喘鸣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曦妃娘娘的关心。”木灵忙答道。 那次之事,或许苏眉笙已经忘了,可木灵一辈子都记得,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感谢她。 “喘鸣不可太过劳累,还需多注意平时的膳食。”苏眉笙好心交待着。 “是,奴婢谨记曦妃娘娘的话。”木灵说着又磕了个头。 “起来吧。”苏眉笙没有多停留,径直出了屋子。 苏眉笙离开后,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静。 “还不起来?”嘉贵妃的声音里有着不快。 木灵默默的站了起来。 “别忘了你可是乾春宫的人。”见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贴身婢女对曦妃如此感恩戴德,身为主子的嘉贵妃怎能释怀? “奴婢不敢忘。”木灵低着头的答道,“只是奴婢觉得曦妃娘娘能无缘无故的出手救奴婢,也是看在主子的面上,由此可见,曦妃娘娘是有意站在了主子这边。” 嘉贵妃转动着眼珠的思考着:“这难道就是皇太后同意让她来司院的目的?” “应该是了。”木灵答道,“那日在御花园内,曦妃娘娘就是明着跟香妃作对,奴婢是乾春宫的人,又从未见过曦妃娘娘,她完全没有必要帮奴婢。一定是皇太后也发现了她在偏向主子,才会有意让她进入司院,一方面杀杀香妃的锐气,另一方面暗地里让曦妃帮着主子您。” 木灵的话让嘉贵妃脸上有了认同之意:“有道理。香妃一直觊觎贵妃之位,几次想进司院,都被太后给挡下了。这次会让一个才册封不久,资历如此浅的曦妃进司院,是见着本宫势单力薄,才用了这个法子,给本宫增加势力。如今本宫与曦妃都在司院里,香妃自然也就明白本宫与曦妃是一条线上的人,香妃还想再处处挤兑本宫,多少就会有所忌惮了。” “对,主子说的极对。”木灵忙附和着。 “如此说来,本宫要好好对待曦妃了……” …… 从嘉贵妃的屋子出来后的苏眉笙转而去了淑妃的屋门前,刚要敲门,便听到了从门内传来的一阵敲木鱼的声音,并伴随着轻轻的颂佛音。 没想到淑妃居然将佛堂搬来了司院,果真是个虔诚的信佛之人。 只是,为何娴妃会对这位毫无杀伤力的淑妃如此心存忌惮? 这反而引起了苏眉笙浓烈的好奇,手指停顿片刻后,敲响了门框。 木鱼声停了,佛音也停了,随之,门被打开。 一名素颜、素发,素衣,神情和顺的女子出现在了苏眉笙的眼前。 此女子虽算不上国色天香,倒也清丽钟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恬静,可她那双看似平和,却犹如利刀般的双眼,给人很重的压迫感。 “淑妃娘娘?”苏眉笙不敢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她要见的人,但凡有点品级的嫔妃,都不至于穿着如此清素。此女子若是换上一身法衣,挽上发髻,就真真切切是一名带发修行的尼姑了。 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姐姐好,妹妹是……” “你是曦妃?”淑妃一语中的的说出了苏眉笙的身份。 诧异在苏眉笙的心中乍现:“是的。” 眼前的淑妃给了苏眉笙一种能看看透人心的高深莫测,难道这就是娴妃说不出来的那种不安? “请进吧。”淑妃让出了一条道。 “多谢!”苏眉笙走入了屋子。 “我是凭着你的容貌才判断出你是近日册封的曦妃,曦妃的天人之姿早已成为了后宫无人能比的招牌。”淑妃一边关门一边说道。 原来如此! “听闻姐姐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也不参与任何活动,却也消息如此灵通。”苏眉笙的目光在屋子里一番巡视。 这间屋子只有嘉贵妃屋子的一半大,干净,整洁。物件简单的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个案几。几上放着一套木鱼、一个香炉、一本佛经、一串佛珠。 袅袅青烟从香炉里冒出,使得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淡淡的檀香味。 这里与嘉贵妃的屋子最大的不同就是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亦如淑妃身上的那股恬静。 “身处是非之地,怎能完全清净。”淑妃带着苏眉笙来到那唯一的一张桌子前的两张椅子旁,“我这里很简陋,希望你不要介意。” 苏眉笙也不多说,直接坐了下来,用行动告诉了淑妃:她不嫌弃。 淑妃端过茶盘,茶盘里是一套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白色瓷壶和两个白色的瓷杯,从瓷壶里倒出来的是清透的白水,连茶叶都没有放。 这里的一切,淑妃的一身着装,怎样看都不像是一名大庆的妃子。 “姐姐这里真是后宫的世外桃源,一股清泉呐。”苏眉笙打趣道。 听懂了苏眉笙话里意思的淑妃微微一笑:“贵妃娘娘经常说我有失大庆皇家颜面,我已习惯了,便不想去改变,最后她只能对我放之任之了。” “姐姐这叫以柔克刚。”苏眉笙道。 淑妃在苏眉笙的对面坐下后,静静的看着她:“果真是位灵气逼人的美人儿,就凭这聪慧的七巧玲珑心,不仅能深得皇上宠爱,还更能获得皇上的信任。” 赞美之词,苏眉笙听多了,可这样一语道破的赞美,却听得苏眉笙暗暗心惊。 仅一面之交,淑妃便看出了她与皇上之间的那只旁人无法比及的默契和信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心入空门 第二百一十二章心入空门 这份观透力着实让人心慌,似乎在淑妃面前,谁也无法隐藏心中的秘密。 有秘密的人自是会害怕与淑妃的接触,此刻的苏眉笙除了心中的讶异外,并没有过多的害怕。 “姐姐,您可否能看透皇上的心思?”苏眉笙很好奇的问道。 “皇上……”淑妃垂目看向手中的瓷杯,“我无法看透他的心思。” 无法看透? 这倒是出乎苏眉笙的意料之外,在她的眼里,皇上并不复杂,反而很容易就能猜出他的情绪,为何淑妃会看不透? 突然,苏眉笙心中一动:“是因为姐姐深爱着皇上的缘故?” 唯有深爱某一个人时才会看不清此人,只因自己的心乱了。 垂着的眼帘微微颤了颤,淑妃放下了手中的瓷杯:“我很羡慕准皇后,可也替她感到可怜。” 别人或许听不懂,可苏眉笙能听懂。 准皇后是一个悲剧,只是这悲剧来自于准皇后自己,是她没有看懂登基以后的段景焕,也是她没有坚信段景焕对她的这份爱。 不知淑妃所说的可怜是否就是苏眉笙所想的那种可怜。 不过,淑妃的话让苏眉笙想起了另一个人:“那前皇贵妃魏妙思呢?” 魏妙思也是一个深爱着皇上的女人,只可惜,她至死都未能获得皇上一丝半点的真爱。 提起前皇贵妃,淑妃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我是第二个魏妙思。” 果然! 苏眉笙知道自己猜对了。 淑妃正是因为动了真情,才会看不透段景焕。 令苏眉笙不解的是,淑妃明明深爱着段景焕,却为何又要将一颗心皈依佛门? 淑妃是有意禁锢自己的心还是已经彻底心死的放下了对段景焕的爱? 这个问题,苏眉笙不能问,一旦问起无疑就是在揭尘封多年的旧伤疤。 “看我都在说些什么,你我第一次见面,怎的说起了这些。”猛然醒悟过来的淑妃止住了这个话题。 苏眉笙也顺势转了话题:“妹妹今日第一次来到司院,日后还望姐姐多多指教。” “你我皆为同品级,日后指不定姐姐还得借助妹妹之力呢。”淑妃微笑着道。 于此同时,她的心中也在暗自吃惊。 一直以来,所有与她接触过的人都会在之后惧于与她的往来,就因她总能猜透他人所想。而第一次见面的苏眉笙不但没有露出丝毫震惊,反而让她毫无防备的倾吐出了自己从未向人说过的心思。 这种被震惊的反差,让她没来由的心里有着一丝不安。 “这可是姐姐说的,日后你我姐妹一定要相互帮助。”苏眉笙顺势拿住了淑妃的话柄。 淑妃含笑的点了点头。 …… 直至申时,苏眉笙才带着锦儿出了司院。 只因坐的太久,苏眉笙不想再坐步辇,便撤了步辇与锦儿步行会景宁宫。 “眉笙,为何嘉贵妃的婢女能进入二楼,而我不能?”在返回景宁宫的路上,听完苏眉笙简略的说过司院的情况后,锦儿露出了不满。 “如今,司院里除了皇太后,就属嘉贵妃最大,她想带着贴身婢女上二楼,谁敢说个不字?”苏眉笙倒是对此事丝毫不介意。 “我也想寸步不离的跟着您嘛。” “我才进司院,不想落人话实,日后你就在一楼等着我就是了。” 锦儿心不甘情不愿的应着:“是!”转眼见苏眉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您在想什么?” 看向前方长长红墙路的苏眉笙黛眉微蹙:“我在想淑妃为何会放弃皇上,让自己的心遁入空门。” 似乎魏妙思那一批入宫的秀女,被册封后的结局没有几个是好的。不是死,就是伤,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们变成了这样?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也轮不到我们来操心,眼下您要做的是如何抓稳皇上的心,争取尽快怀上龙嗣,这样才能确保妃位不掉,还能有晋封的机会。”每每瞧见苏眉笙在为别的嫔妃操心时,锦儿才真个着急。 若不是皇上对苏眉笙甚是喜爱,就凭前几次对龙颜的激怒,就早已失宠了。 一听龙嗣两个字,苏眉笙立马就回了魂,脑海里不由的想起昨晚上他的神勇,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发烫。 “咦?”锦儿猛然顿住了脚,一脸探究的看着苏眉笙。 “为何如此看我?” “我记得,上个月您好像没有来天癸,这个月也没有来。” 闻言,苏眉笙身形一顿,板着指头算了算,瞬间整个人完全僵在了原地。 “是不是……”惊喜渐渐在锦儿的脸上不断放大,“……有了龙嗣……” “应,应该不会吧。”苏眉笙心里没底的否认着。 “我这就去找太医。”锦儿说走就走,一刻也不耽误。 “慢着!”苏眉笙一把抓住了锦儿的胳膊,“过了今晚再找太医。” 她不想放弃夜探禧贞宫的计划。 “眉笙,今晚你不能再爬墙了。”锦儿从未如此严肃过,“若你真怀有了龙嗣,这一爬墙,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到时,不仅违规爬墙之事被捅了出来不说,失去了龙嗣可就是大罪,其后果锦儿不敢想。 “爬墙可是我的看家本事,你跟我爬了这么多次,哪次出过岔子?”苏眉笙自信满满道。 “那也不行!”这回,锦儿泛上了倔强劲,“上回的子时风波您可还记得?”突然遇上皇上,她差点没被吓死。 见锦儿如此坚决,苏眉笙直接放弃了劝说,继续往前走着。 “眉笙,眉笙……”见苏眉笙不说话了,锦儿反而有些无措的心慌,“就不能听我这一次劝吗?” 苏眉笙再次停下脚步:“好,我听你的,做完今晚我就收手。” “您……” “我只是不想让彩霞失望,在这宫中,她已经没有了亲人,我们既然答应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食言。如若不然,她就再也没有了可信之人了。”苏眉笙放软了语气的说着。 提起彩霞,锦儿想起了被仍在乱葬岗,尸身不全,面目全非的彩虹。 “就这一次!我保证!”苏眉笙举起了三根如葱般的手指发着誓。 “眉笙,哪有娘娘对宫女发誓的。”锦儿说归说,神色却松动了不少,“说好了就这一次啊。” 苏眉笙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这才又一起往景宁宫走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恶整奴仆 第二百二十三章恶整奴仆 一路走,锦儿一路闷笑不已:“明日开始,我要多做一些婴孩的衣物,等你诞下龙嗣后,就不怕不够了。” “锦儿,太医还没诊断,你现下是不是想的太早了些?”对这件事,苏眉笙完全是一副听之任之的心态。 真要有了孩子,她欣然接受。若是没有怀上,也不会太过失落。 “一定是了。”锦儿对这件事深信不疑,“眉笙,你也略懂医理,不能给自己把把脉吗?” “噗嗤!”苏眉笙轻笑出声,“没听过医者不自医吗?况且,我并不是大夫,只是略懂皮毛而已,给黛嫔和娴妃姐姐开的那都是选的无害草药,做调理用的,即便没有效果也吃不死人。” “明日早早的我就去找太医,还一定要请到古太医来给你好好把把脉,若皇上知晓您怀有了龙子,不知会高兴成何模样了……”光想想锦儿都觉得开心。 见着几乎笑成了一朵花的锦儿,苏眉笙也不忍心再泼冷水,只得随她去瞎想。 可……万一…… 她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腹部。 …… 当两人返回景宁宫时,杏花递上了一封信。 一眼瞟见信封上的字迹,苏眉笙连接都懒得接,随口说了句:“拿去烧了。”便返回了主屋。 “娘娘?”杏花一脸的不解看着离开的苏眉笙的背影。 仅就信封上写的落款人的姓氏上看,明明就是一封家书,为何自家娘娘连看都不看一眼? 锦儿接过了信件:“苏琳琅?怎么又是她?” “你认识?” “不认识,只是听娘娘说起过这个人,此人是嫡出的苏家大小姐,我们娘娘是庶出的二小姐,两人同为苏家小姐,可待遇就相差太远了。这大小姐从小就欺负娘娘,如今见娘娘深受皇宠,便舔着脸写信来,还想要娘娘帮她夫君,我呸!”锦儿一脸的嫌弃。 一听这话,杏花对苏琳琅这个人顿时也没了好感:“我这就拿去烧了。” “日后再有这样的信来,就直接烧了,省得娘娘看了心烦。” “我记住了。” 子时过后,当整个紫禁城都陷入了一片宁静与漆黑之中时,一处高墙上正有三个人影相继爬过。 几乎已经是熟门熟路了的苏眉笙和锦儿,带着彩霞悄悄摸索在禧贞宫内。 前几次,苏眉笙和锦儿都只是停留在后院,这一次,她们沿着墙边摸索到了前院。 前院所有屋子里都已熄了灯,唯独大门口上还挂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在灯笼下卷缩着一名守门的太监。 打着盹的太监有一下没一下的垂着脑袋。 忽然,一阵冷风吹进了他的脖子,他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顿时,双眼暴睁,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在他眼前飘着一个从腰际以下便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的半截身体的披头散发的女鬼。 太监大张着嘴,却被吓的发不出半点声音,浑身如抖筛子似的抖个不停。 “咯……”女鬼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声音,一张嘴,就流出了满口的鲜血。 “彩……彩虹……不,不是我害死你的……”惨白着脸的太监结结巴巴的说着: “别、别、别找我……” 女鬼缓缓飘向太监,伸出双臂,带血的十指尖尖,呈钩爪状,朝太监的脸抓去。 “不不不,不要过来……”坐在地上的太监没了命的往后退缩,直至靠在了墙上还在不停的缩着。 尖尖的十指在即将要碰到太监的脸时,停了下来。 紧盯着就在眼前的十根血淋淋的手指,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出。 “……嘤……酥……在……哪……儿?”女鬼的声音沙哑而怪异,听得人毛骨悚然。 “不,不知道啊。” 呈钩状的十指往前一伸,抵在了太监的脸上,只要一用力,就能活生生的撕下他的脸皮。 吓得魂飞魄散的太监,为了保命,连忙说出了谁也不知道的秘密:“我知道是谁负责带进宫的。” 尖尖的十指就这样停在了太监的脸上,昏暗的灯光下,女鬼的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太监。 “是厨房炒菜的芳园带进宫的,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她跟主子的说话,才知道原来她是主子的一个远方亲戚,这事整个后宫都没有人知道。嘤酥就是主子要芳园趁着采购制凝神香的原料时,偷偷带进来的。神武门负责检查物品的人一听说是给皇太后做凝神香用的,也就没有检查的那么仔细了。”太监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知道的所有秘密。 停留在太监脸上的十指缓缓收了回去,只有半截身子的女鬼慢慢转身,朝后院飘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女鬼的影子了,太监这才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湿了衣裳的他,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没了命的往太监住的通屋跑去。 当太监跑了之后,飘向后院的女鬼停了下来。 在女鬼的腰际以下突然掀开了一块黑色的绒布,从里面钻出了苏眉笙和锦儿。 原来,太监所见到的半截身子的女鬼,就是苏眉笙想出来的用黑色的大绒布绑在彩霞的腰上,再让彩霞站在一个能推动的木板上,她和锦儿躲在绒布下推着彩霞往前走。 这样的整体效果就是,利用了夜里的黑暗,让人看到的就是只有半截身子的女鬼在飘动,加上刻意涂抹的一些用朱砂染红了的液体,再给彩霞戴上用竹片削成的长而尖,用墨汁涂黑了的“指甲”,就越发的逼真了。 “娘娘,是否该返回去了?”今日问出了嘤酥的来源,彩霞很开心。 “不!费了这么大劲不能只是吓唬一个太监。”苏眉笙的目光转向了宫女们睡的屋子,“本宫要让整个禧贞宫的人都看到站在她们面前的彩虹。” 彩霞心中一片感动,毫不犹豫道:“请娘娘吩咐。” 很快,月光下,三个人立马又变成了半个人。 “嘎吱”一声,宫女们睡觉的屋子门被缓缓推开。 彩霞“飘”到一名睡着的宫女面前,一挥手“啪”的一声脆响,睡着的宫女脸上硬生生的挨了一巴掌。紧接着,彩霞连连挥手,整个屋子里也就接连响起了“啪啪啪”的耳光声。 “谁?谁打我?” “好像有人打了我……” “我也被打了。” 众宫女纷纷被惊醒,一个个睁开眼睛在一片漆黑中四处寻找打人的人。 忽然,一张狰狞的,且带着斑斑血迹的脸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整个屋子都是漆黑的,唯独这张脸泛着幽幽蓝光。 第二百二十四章 集体成疯 第二百二十四章集体成疯 “啊……” “啊啊……” 顿时,所有的宫女都被吓的惊声尖叫,全都蜷缩在了床上。 “我……是……彩……虹……啊……”随着诡异的声音响起,带有幽蓝光芒的脸一张嘴,就露出了满是鲜血的血盆大口。 “啊……”又是一阵慌乱的惊叫。 胆小的当场就吓晕过去,没被吓晕的一个个紧捂着眼睛,相互挤在一起,不敢再看。 “我……很……想……你……们……更……想……香……妃……娘……娘……还……有……明……月……姐……姐……嘿嘿……地下好冷啊,你们来陪我……” “啊……啊……” 再一次惊叫过后,整个屋子顿时没了声音,全都被吓晕了。 倏地,泛着幽蓝光芒的脸瞬间消失,剩下的只有一片漆黑。 …… 景宁宫。 “娘娘,彩霞铭感五内,今生今世都会永远记住娘娘的这份恩情。”洗净了妆容的彩霞跪在地上,对坐着的苏眉笙不停的磕着头。 “起来吧,今晚也算是替你姐姐出了一口气,剩下的事就由本宫来做,你只管安心在景宁宫待着。”苏眉笙平静道。 “是,奴婢会一辈子伺候娘娘。”彩霞再一次磕了头后,站了起来。 “下去歇息吧。” “奴婢遵命。”彩霞弯腰退出了主屋。 苏眉笙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放下茶盏后,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锦儿不敢出声打扰,静静等待着。 良久,苏眉笙才道:“原来嘤酥是通过芳园带入的宫中。” “娘娘打算如何做?”锦儿轻声问道。 “此事,不归我们管了,明日我奏明皇上,由皇上定夺。”苏眉笙道。 “为何不立马抓了芳园,交给慎邢司,生死攸关之时,她一定会全部交代。” 苏眉笙摇了摇头:“只怕禧贞宫内已搜不出嘤酥了。即便芳园交代了,可没有物证,又如何定香妃的罪?” “娘娘怎知禧贞宫内已无嘤酥了?” “当初香妃冒如此大的风险带嘤酥进宫就是为了害我,如今我已全部从小红身上搜了出来,小红已死,彩虹也已死,所有知道此事的都死了,香妃还会留下嘤酥在行宫里吗?她如此聪明,定会早早的就烧了那些东西,来个死无对证。” “若奏明皇上,皇上又能如何做?” “我猜,皇上会派人监视住芳园,只要她再暗中带嘤酥进宫,就会被抓个正着。只是这需要时日,不到万不得已,香妃不会再用此计划。不过……”苏眉笙顿了顿,“身在深宫中的香妃能如此轻易的就弄到嘤酥,宫外就一定有货源,对此皇上一定会去查个清楚,若是此事与子车家有牵连……” “那岂不就是第二个陆家?”锦儿完全听明白了。 苏眉笙点点头:“到时,香妃也就是第二个陆卿云。我才会说,这件事我们做不到,只能交于皇上来办。” “今晚这一遭,还真是收获不小。若嘤酥与子车家真有关系,即便子车将军战功再显赫,也救不了香妃了。”锦儿笑道。 想起彩霞怒扇那群宫女,苏眉笙忍不住笑出声来:“今晚能吓坏那些宫女,多亏了皇上前些日子赐的夜明珠。” 彩霞脸上的幽蓝光芒,就是来自于这颗夜明珠。 “还是娘娘聪慧,能想出这么绝顶的妙计。” 苏眉笙打了个哈欠:“累了一晚上,我也乏了,都歇息吧。” “是,奴婢这就给娘娘拾掇拾掇床。” …… 次日,当锦儿从太医院回来时,并未请到太医,而是自个一人回来。 “太医呢?”杏花问道。 “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去了禧贞宫。”锦儿憋着笑的说道。 正在为花修剪枝叶的苏眉笙抬头看向了锦儿,在见到锦儿的表情后,恍然明白了:“禧贞宫的宫女有异样?” “娘娘就是聪慧啊,听说,禧贞宫的所有宫女一夜之间都得了失心疯,一个个的喊着有鬼有鬼,还说的神乎其神。更神奇的是,每个人说的都分毫不差,就像是真见了鬼似的。”佯装不知请的锦儿说的眉飞色舞。 端着水盆过来的彩霞一听,倾时眼眶红红。 “鬼?什么鬼?”杏花好奇的问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这人呐,就是不能做亏心事,不然,半夜就真会有鬼敲门喽。” “难道是珍珠?再不然就一定是彩虹回来找她们了。哼,活该,谁让她们作孽的。”杏花越说越气。 “香妃如何了?”这才是苏眉笙感兴趣的,昨晚虽未能有机会吓着香妃,整个行宫出现这样的状况,她也一定不得安生。 “奴婢听说,如今禧贞宫内已经乱成了一窝粥,除了掌事大宫女明月还是正常的之外,没有一个宫女是神智清醒的。所有的太监都跑了,宁愿挨板子也不敢回禧贞宫。那些神志不清的宫女们见人不是打就是咬。香妃躲在屋子里根本不敢出来。之后皇上派了一队侍卫将所有都宫女都关进了屋子里,禧贞宫才算消停下来。”锦儿答道。 仅耳听,苏眉笙都能想象出禧贞宫的混乱场景。 若不是昨晚是明月在主屋里守夜伺候,只怕也难逃被吓的命运。 一抹奸诈的笑容泛在了苏眉笙的嘴角:香妃,喜欢我送给你的这份礼物吗? 听到这里,彩霞用力眨眨眼,隐退了眼中的泪雾后,来到了苏眉笙的身边:“娘娘,洗洗手吧。” 苏眉笙放下手中的剪子,洗了洗手,擦净后,轻轻拍了拍彩霞的肩:“你姐姐可以安息了。” “是!”彩霞道。 即便大仇还未报,可有这么多人陪着一起遭罪,值了! “都是那群宫女作妖,害得我没请到古太医。”说完笑话后,锦儿也是满肚子的牢骚,为了那群得了失心疯的宫女,自家娘娘都没有太医给把脉了。 “此事不着急,锦儿,准备一下,我们要去司院了。”苏眉笙道。 “是!” …… 出了景宁宫后,苏眉笙和锦儿并没有马上去司院,而是先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的大殿上,段景焕俯首看着秋目莹莹的苏眉笙:“禧贞宫之事……” “是臣妾做的。”在段景焕的面前,苏眉笙已无需隐瞒。 剑眉一挑,段景焕的一双墨眸中精光熠熠:“朕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逼疯了一个行宫里所有的宫女和整怕了所有的太监?” 在听到有人禀报禧贞宫内的情形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此事一定与苏眉笙有关。在整个后宫之中,只有她才有这份能耐和智慧。 第二百一十五章 暗度陈仓 第二百一十五章暗度陈仓 “这个……只怕皇上不爱听。”苏眉笙有些躲闪他的问题,真要全都说出了实情,也就暴露了她们半夜爬墙,违反宫规的行径,到时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嗯?”段景焕微微偏了偏头,“你不说,怎知朕不爱听?” 眼珠一转,苏眉笙简略道:“其实,说来也简单,只因彩霞与死去的姐姐彩虹有七分相似,夜里我们买通了禧贞宫的小太监后溜进去了,让彩霞装作彩虹,吓唬吓唬了她们而已。随想,她们这么不经吓,居然被吓出了失心疯……皇上,这可真不是臣妾的本意……” 苏眉笙半真半假的说了部分实情,太假一定瞒不过精明的他,太真又会给自己带来罪责,情急之下,她不得不使用了这样的迂回之法。 段景焕半眯着墨眸,能见到眸光在不断闪动,遂,他淡淡说了句:“原来如此!” 看来是混过去了,苏眉笙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他不追究,即便有怀疑也无妨了。 “皇上,臣妾今日前来就是想告诉皇上,已知晓嘤酥从何而来了。” “说!”段景焕负手而立的静听着。 “是禧贞宫内的厨子芳园,借由出宫给皇太后寻找研制凝神香的原料而悄悄将嘤酥带入了宫中,香妃会如此有恃无恐,是因这位芳园是她的远房亲戚,信得过之人。” 段景焕沉凝着,没有说话。 “芳园之事,事关宫外的多方关系,臣妾不方便插手,需由皇上定夺。” 段景焕微微颔首:“此时就交由朕来处理。” “多谢皇上!”苏眉笙想了想,道:“这次禧贞宫除了明月和芳园,一定会全部换掉宫女和太监,此事只怕还需皇上插手才行。” “你是怕你或嘉贵妃以司院的身份给她换太监宫女,她会起疑?” “是的。”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段景焕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若在旁人听来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可苏眉笙心知肚明。 她粲然一笑:“皇上真了解臣妾,已猜到臣妾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暗插眼线进入禧贞宫。” 段景焕嘴角一扬,眸光炯炯:“这宫中,最了解你的只能是朕。” 这话听得苏眉笙惊喜参半,被如此聪明睿智且心深如海,令人捉摸不透的君王全盘了解,未必是件好事。 “臣妾有两个人选。” 段景焕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一个是前悠妃的贴身婢女兰花,一个是礼仪司守门小太监小贵子。” “你是想来个一明一暗的暗度陈仓?” “皇上英明!”又一次被段景焕猜中心思的苏眉笙毫不否认:“悠妃就是被香妃送的一幅画害死了腹中皇子,那么,悠妃的贴身婢女出现在禧贞宫内,就一定会引起香妃的警惕和惶恐,她会认为这是臣妾的故意为之,找个对她有敌意的人在她身边来打探她的情况。 在她全力防备兰花之时,礼仪司的小贵子才能在完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成为臣妾的‘眼睛’。若是此次禧贞宫大换宫女太监之时,臣妾毫无举动,反而会引起她的生疑。就会对每一个新进禧贞宫的人都心怀警惕,这样反而不利于小贵子行事。” “笙儿!”听完她的想法后,段景焕哑然而笑,“你若是男子,朕定封你为镇国大将军。” 她这一招实中有虚,虚中有实,真真假假,混淆视听,着实令人防不胜防。 “多谢皇上夸奖!”苏眉笙笑眯眯的接受了他的赞誉。 “谁若是得罪了你,还真没好果子吃。” “皇上,臣妾这只是在自保,从未主动加害过任何人。”苏眉笙的一双秋目中含有娇嗔。 看着眼前绝顶聪颖,却又固守本性的苏眉笙,段景焕眸中的爱意越发的深沉了。 这样的眼神,总是会让苏眉笙无端的心慌,她紧忙避过他的目光:“时辰不早了,臣妾该去司院了。” “嗯!” 苏眉笙行过礼后,在转身之际,问了一句:“皇上可有对淑妃动过真情?” 段景焕的眼神平静,神色平静,甚至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 仅就这样的表情,苏眉笙已然知晓了答案:没有! 若有一丁点动过真情,在听到淑妃的名字时,都不会如此的平静。 “臣妾退下了。”苏眉笙这才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看着苏眉笙的背影,一脸平静的段景焕眸中闪过一丝波动,轻喃:“淑妃……” …… 司院。 苏眉笙进入司院,上了二楼,刚推开属于自己的屋子门时,不由得一呆。 昨日,她看了一眼这间屋子,只因这间屋子是留给皇后的,因此里面的物件都异常昂贵奢华。这样的安排很符合嘉贵妃的脾性,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大庆的气势,以及品级的不同。 可今日,她再见时,屋子里所有的物件都换了,虽没有嘉贵妃屋子里那么多的书架和气势,也不至于像淑妃屋子里的那般清贫,却有着独有的清雅别致,很是符合苏眉笙一贯清淡素雅的着装打扮。 苏眉笙走入屋子,巡视一番后,暗自一笑:看来,通过明月之事,嘉贵妃已经将我视为了她方营阵之人。也好,我就将错就错,更方便行事。 “奴婢见过曦妃娘娘!”明月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 苏眉笙转身看向了她:“何事?” “主子命奴婢给曦妃娘娘送来六尚和各司的情况。”明月说着,捧上了一本厚厚的卷册。 苏眉笙接过卷册:“可有何交待吗?”初来乍到的她,还不清楚嘉贵妃的做事风格。 “主子说,还请曦妃娘娘能勤走于六尚和各司了解详情,发现有异样或是遇上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可告知我家主子,主子会想办法来解决,切莫一人独自承担,以免出了纰漏。” “好,本宫记下了。” “在司院里的每一位负责人都有月响发放,主子说,因这种外勤工作较为辛苦,将给与曦妃娘娘原本一百两的月响特意提升为一百五十两。” “多谢嘉贵妃娘娘了!”苏眉笙有些意外,没想到连月响,嘉贵妃都特意多给了,“本宫想知道淑妃每月是多少月响?” “是八十两!” 八十? 专管后宫如此庞大账目的淑妃居然还没有她这个外勤原本的月响多。 “为何如此少?”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完美之弊 第二百一十六章完美之弊 “这……”明月顿了顿,犹豫片刻后,道:“只能说,我家主子不喜淑妃。” 苏眉笙顿时恍然:果真是权利大了,就会以喜好行事为所欲为。倒真符合嘉贵妃这种没有任何心机,连隐藏都不加以隐藏的势利脾性。 谁让,淑妃已经失宠多年。 “奴婢退下了。”自知说的太多了的明月行了个礼后,离开了屋子,离开前还特意关上了屋门。 苏眉笙走到窗户边的软塌上坐下后,翻动着手中厚厚的卷册,仔细看着卷册里注明的六尚和每个司的情况。 六个尚局,表面上看都是分工明确,井井有条,互不妨碍。可苏眉笙今日一了解,才发现六尚之间都纵横交错的有着犹如蜘蛛网似的复杂联系。若真有一个尚局发生了什么事,就会同时牵连出其他的尚局。 真是印证了那句:拔出萝卜带出泥。 反之,若是一件事情,一个尚局有了隐瞒,其他的五个尚局也就会一同隐瞒,才不愿惹火烧身。 难怪段景焕会说,司院是一块外人无法进入,也无人能敲碎的冰封之地。 只因她们都坐在了一条船上。 这样的情况,不知是历朝历代就已经是如此了,还是到了大庆朝在嘉贵妃的管理下才出现了如此局面。 苏眉笙放下手中的卷册,看向了窗外。 千年寒冰,是吗? 冰是很坚固,却也很脆性,更有遇水则化的劣势…… …… 离心冷宫。 院子里的石椅上,正坐着苏眉笙和陆卿云。 苏眉笙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杯中漂浮着的茶叶:“我这是第三次来,也就这一次喝上了你陆卿云的茶。” 这话引起了陆卿云的一丝歉意:“是我招待不周,前两次珍珠不在,我又不会烧水泡茶,让你坐了冷板凳。” 喝了一口茶后,苏眉笙放下茶杯,抬目打量了一圈:“巧犀果真应了那个巧字,将这里拾掇的干干净净,朴素简洁。” “多谢你帮忙找了这么个可心的人儿。”陆卿云对巧犀也极为满意,“想要在这繁花似锦的后宫找一个不图名利,甘守寂寞待在冷宫里的人,比登天还难。” “只能说,这是你的福分。” 陆卿云不反对,确实是她的福分,沦落至今,除了珍珠,谁还会这样无怨无悔的伺候一个废人? 两人喝了一会茶。 “听闻,你进了司院?”陆卿云端起茶壶,为两人续满了茶水。 苏眉笙轻笑一声:“你虽身处冷宫,消息倒真灵通,我昨日才进的司院,你今个儿就听说了。” “有巧犀在,我也就不再是聋子和瞎子了。她为了逗我开心,就经常把听来的宫中趣事说与我听。” “今日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苏眉笙也不客气,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司院之下的六尚与二十四司之间这种暗中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是历来就有了,还是在嘉贵妃掌管司院开始才是如此?” “都不是!”陆卿云摇了摇头,“是从皇太后当上了皇后,掌管司院开始,才是如此。” 闻言,苏眉笙一愣,她还真是忘了皇太后。 “若是按照历代司院的管理模式,不论是六尚还是二十四司,都是各负其责,各尽其职。每月会在月底的最后一日由皇后主持,皇贵妃和贵妃安排,将六尚和二十四司的负责人聚在一起汇报各尚和各司的情况,之后就会是一场大聚餐。这样,所有的情况就很透明了。 可是到皇太后掌管司院时,就改了这种体制,也没有了聚会,说是大吃大喝有损体统。将不论是六尚还是二十四司,都弄成了单方联系,各个负责人不能相互碰头,不能讨论各尚和各司的情况,司院发下来各种命令,下面就得完全服从,不得有异议。按照皇太后的说法,这样做能规避浪费,削弱六尚的权利过大而造成的徇私舞弊。” “如此做法,岂不是司院的权利最大?”苏眉笙问道。 “是的,皇太后就是要将权利归拢在司院,由司院统一发号施令,便于管理。” “若是司院有何见不得光的举动,也就无人能监管了。” 陆卿云微微诧异:“谁会对皇后质疑?皇上与皇后本就是每朝每代的根基,即便有妃子因争宠或家族争斗而出现心生异象的可能,皇后是万万不会的。都坐到皇后的位置上了,还有何威胁?” 陆卿云所说不无道理,只是苏眉笙的心中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 若是司院正常,段景焕就不会将她调入司院,来查出其中的蹊跷。 在段景焕与皇太后之间,她相信段景焕。 “你在司院的时日也不短,可发现有何不同之处?”苏眉笙问道。 “不同之处?”陆卿云细细想了想后,摇摇头:“并没发现有何不同,我虽不懂营运,但是每日见着嘉贵妃忙进忙出,多少还是知道她在忙些什么,而每月的支出与进项都会先经我查看过后才会交于淑妃整理做成账册存放于一楼的库房,方便日后随时查看。” 听到这里,苏眉笙就越发的纳闷了。 既然所有的项目和账目都如此公开,皇太后的秘密究竟在哪儿? “你是怀疑司院有猫腻?”陆卿云看出了苏眉笙的心思。 “不仅司院,只怕整个六尚和二十四司都有猫腻。” 陆卿云一震:“怎会如此?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正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现,才会更加令人生疑。太正常的东西本身就不正常,而太完美的东西,就一定经过了修饰,才会遮住其瑕疵。” 经苏眉笙这样一说,陆卿云沉思了起来。 苏眉笙也没有打扰她,自顾自的喝着茶,仍由她静静的想着。 未几,陆卿云看向了苏眉笙:“或许你说的对。从我进入司院开始,似乎嘉贵妃每月交给我过目的支出和进项,来来去去都是一样的项目,从未增加过,也从未减少过,而每月所赚的银两数额也都相差无几。那时我只当是嘉贵妃的经商之道不错,虽无大的盈利,却也无亏损。可现如今想来,才觉得不正常。什么生意能几年如一日的一直盈利?什么生意能每个月都赚相差无几的银两数额?总会有高有底,有旺季有淡季才是。” 第二百一十七章 走一想三 第二百一十七章走一想三 “正是这个理。”这一刻,苏眉笙似乎找到了切入点。 看来,司院里所有摆在明面上的账目都是虚的。或者说,私底下还有另一本见不得光的账册。 由此,想要打破司院这块千年寒冰,就只能先从六尚和二十四司去寻找突破口。 “在六尚或二十四里,可有你最信得过之人?”苏眉笙问道。 陆卿云想了想:“六尚里的尚服前管事寻南和二十四司里金宝司的前管事安吉,都是我最信得过之人。不过,在我被打入冷宫之后,她们也都被牵连着撤了职务,只是还留在原地未曾调走。若是她们还未被撤职,你倒是可以前去找她们询问你想要知道的事。” “噗!”苏眉笙笑出了声,“你可真会选,一个尚服管尽了后宫所有的服用采章。一个金宝司,管尽了宫中所有的金玉宝货。真正是后宫里最让人眼红的差事,也是最流油的肥差。” 这话说得陆卿云露出了一抹讪讪:“当时身为皇贵妃的我,自然少不了会紧盯那些令人眼红的尚部和司珍。” “不过,也好。越是重要的职位,就越能助我。”狡黠在苏眉笙的一双秋目里闪动。 “可是她们已经被撤了司职……” “无妨,现如今这两个职位上的人一定都是嘉贵妃的心腹,待我找个机会,办了她们,再将寻南和安吉扶上。因她们两人本就是你陆卿云的人,而众人皆知你我是死敌,即便我将她二人扶持上了位,也不会有人怀疑。若是我再另外派人坐在这两个位置上,倒是容易令人生疑,因此,用她们二人反而无懈可击。”苏眉笙道。 听完苏眉笙的分析,陆卿云一脸的佩服:“经你这一扶持,她们二人定会对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忠心与你。眉笙,你这心思转的可真快,难怪我会败在你手里。” “我这也是形势所迫,稍有不慎,就会如同你一般了。” 苏眉笙这话说的直,听在陆卿云的耳中却也是无害:“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多谢!” 两人继续品着茶,谁能想到当初拼的你死我的两人如今却成为了互助互帮的友人。 世事多变,尤其是这云谲波诡的后宫。 …… 一出冷宫,苏眉笙就见到了一直停在大门外的仪舆。 “本宫不想坐步辇,让他们都回去吧。”这么久了,苏眉笙还是不喜欢动不动就坐这样的仪舆,有时走走路更能想清楚很多事。 “娘娘,您如今可不能累着,千万要仔细着。”锦儿好心劝着,她比苏眉笙更紧张苏眉笙腹中的龙子,时时刻刻注意着苏眉笙的一举一动,唯恐出了半点差错。 锦儿的这种担心,令苏眉笙哭笑不得:“这不是还没有经太医确诊吗?不用如此危殆。” “娘娘!”每次一牵扯到这个问题,锦儿不依不饶的脾气就上来了。 “唉!”苏眉笙轻拍着锦儿的小脸蛋,“你都快成锦儿老嬷嬷了。” 锦儿嘟着嘴,就是不松口。 “想我苏眉笙是何许人?那可是从小就混迹江湖市井的人物,身子骨可没有那么娇弱,且生命力顽强,多少坎坷都走过来了。若真怀有了龙嗣,我的孩子也一定跟我一样,意志坚定,身强力壮,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夭折……” “呸呸呸!不能胡说。” “好好,我说错了。”苏眉笙象征性的拍了拍自己的嘴,“锦儿,你要相信我,相信我腹中的孩儿。若是他娇弱的时时刻刻需要我们精心呵护,别说日后长大成为王爷时难以担当重任,就是成为我苏眉笙的孩子都不够资格。” 苏眉笙的一番话,听得锦儿一愣一愣,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还是对一个尚未成型的婴孩的苛刻而严厉的要求言论。 “眉,眉笙,他还是只是个未出世的孩子……”锦儿惊讶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一直相信,能成为母子的怎样都不会分开,若是无缘的,你就是再小心翼翼,也终归会分开。” 锦儿被说动了:“那此刻该如何做?” “走路!多走走对我对孩子都有好处。反而是时常坐着或躺着,就会血脉不畅,气息不强,不利于腹中孩子和日后的生产。” “奴婢明白了!现下是走回景宁宫吗?” “走去礼仪司!” “是!”锦儿也不多问,挥手赶走了停在一旁的仪舆队后,跟着苏眉笙步行在这碧瓦红墙内。 蓝天白云,秋高气爽,总是会令人心情大好。 从冷宫出来后的苏眉笙直接抛开脑海里那些繁杂的事,让整颗心全都归于平静。只有这样,才能在纵横交错的纷乱事情中更能捋清头绪。 “娘娘,去礼仪司作甚?” “去找个人。”苏眉笙答道。 锦儿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苏眉笙要找的人是谁? 自从苏眉笙晋封为曦妃后,便少于去礼仪司走动,不是不想去,而是此时的她身为主子,人人见了都会下跪礼拜,即便她想与老熟人说说话,也总是会有一层隔阂存在,有着这种上下尊卑的思想存在,不论她再如何没有架子,也无法回到她还是宫女时的那种融洽。 “想要融入并打进六尚和二十四司,就一定要找一个知晓这里面关系的人来协调和周旋……” “紫萝?”苏眉笙这样一说,锦儿顿时开了悟。 苏眉笙点点头:“她一直在礼仪司,如今又成为了礼仪司的管事,自然就会比我们都熟知六尚和各司的操作以及人脉。我决定将她调为我的副手,随我一起走外勤。” 想到紫萝,还是在陆卿云说起寻南和安吉时,苏眉笙猛然想到的。为了摸清六尚和各司的情况,她需要一个能带路的人,好让她摸清整个司院里的门门道道。 “这个主意好啊,有了紫萝,六尚和二十四司的人就不敢对您欺生,您也不用费力去摸清她们之间的关系。真是一举两得。”锦儿差点举双手赞成。 苏眉笙嘴角一扬。 她苏眉笙做事向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说话间,不知不觉便已到了礼仪司门前。 苏眉笙刚要踏上台阶,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一阵怒斥。 “紫萝,你是怎么办事的?这批衣物明个儿就要全部交上,你此刻对我说赶不过来?礼仪司那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在这后宫可没有吃闲饭的,谁若是想吃闲饭,趁早滚出宫去。” “牛姑姑,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厨房的膳食没弄干净,礼仪司的人也不会过半都腹泻,这才导致耽误了做工,奴婢会吩咐下去,让整个礼仪司的人连夜加工,一定会在明日交齐所有的衣物。”紫萝的语气尤为低下,已几近在求饶。 “哼,腹泻?别给我找这些有的没的借口。这活争着抢着要做的人多的是,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正在说话的人。 牛姑姑捂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打自己的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严办恶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严办恶人 “怎么?一个小小的尚服管事,见着本宫连礼仪都忘了?看样子你这是需要重新返回礼仪司里好好学学礼仪了。”苏眉笙冷眼冷语的看着牛姑姑。 牛姑姑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急忙跪下,伏地道:“奴婢见过曦妃娘娘!” 苏眉笙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人:“你方才说这活争抢着要做的人多的是?” “……是,是的。” “可为何这批衣物从张设司被退回后,送去圃苑司又被退回,再送去絮彩司还是被退回,最后才送来了礼仪司?”苏眉笙的声音不轻不重,很是平缓。 却听得牛姑姑浑身直发抖:“奴,奴婢……” “你个狗东西!”苏眉笙一脚踹在牛姑姑的身上,直接将她踹翻在地,“这些明明是你私自接的私活,才不会有人愿意接手,你看礼仪司的人好欺负才会如此的横行霸道。你目无宫规,擅用宫中人力,还在这里仗势欺人,来人!” “奴婢在!”锦儿紧忙答道。 “交去慎邢司,严加拷问,看看从她当上尚服管事开始,究竟中饱私囊的做了多少私活。” “是!”锦儿目光一扫,对着不远处的几个太监喝道,“还不过来把人带走。” 有了主子发话,再加上知晓了牛姑姑欺压人的恶迹,早就憋着一肚子气的礼仪司太监们蜂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抓住了牛姑姑。 “曦妃娘娘饶命啊,奴婢知错了,知错了,看在奴婢是嘉贵妃娘娘一手提拔的人的份上,求曦妃娘娘放过奴婢一次……”早已没有了之前嚣张气焰的牛姑姑流着鼻涕眼泪的直求饶。 “嘉贵妃娘娘?”苏眉笙嗤之以鼻,“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招摇撞骗的污蔑贵妃娘娘,罪加一等,你们还愣着作甚,带下去。” “是!” 在牛姑姑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中,被拖离了礼仪司。 锦儿忙做起了疏散工作:“别都杵在这里,散开,都散开,该做什么做什么……” 众人这才纷纷散去。 “多谢曦妃娘娘替奴婢解围,还礼仪司一个公道。”被感动的眼圈发红的紫萝跪着说道。 “起来!”苏眉笙上前一把将她扶了起来,“为何如今的你这般容忍?” 在苏眉笙的认知里,紫萝是个敢说敢做的女子,数月不见,她就像变了性子似的。 “若只是奴婢一人,自是无所顾忌,现下成为了礼仪司管事的,就不敢太过造次,如若不然,就会一人犯错众人皆罚。”紫萝的声音里有着轻微的哽咽,“奴婢被罚怕了。” 看着消瘦不已的紫萝,苏眉笙暗自轻叹一声。 “看来,娘娘今日是来对了。”锦儿感叹道。 “带上夏红,跟本宫走。”苏眉笙不愿留下她们任何一人,直接将两个一起带走。 “娘娘?”紫萝一脸懵懂的看看苏眉笙,又看看锦儿。 呆滞的紫萝可急坏了锦儿,解释道:“娘娘现如今可是司院的人了,有权利对六尚和二十四司里的人员进行调动。现下,娘娘身边缺少人手,就正好将你和夏红一起调过来。” “娘娘是司院的人?”这个消息无疑像颗雷似的轰得紫萝差点再度跪了下去。在她做了礼仪司管事之后,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 只要是六尚的人,几乎每一个尚局都能压死这个小小的礼仪司,就连平级的其他二十三司只要跟六尚里的某人,哪怕这个某人只是个宫女或太监,但凡有点联系,也就可以对其他司眼高于顶的颐指气使。 窝囊气受多了,委屈受多了,即便是性子再烈的马,也会变得战战兢兢。 紫萝就是如此。 “还愣着作甚,去唤夏红来。”锦儿催促道。 “好,好,我这就去。”从震懵中醒来的紫萝一刻也不耽误的直朝后院厨房走去。 看着年纪轻轻却有些驼了背的紫萝,苏眉笙不由的泛起一股心酸和无奈。 “娘娘,您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未来的皇子也一定会平平安安,福星高照。”锦儿说着说着,眼泪就冒了出来。 她从紫萝的身上想起了当初在御膳房受到迫害时的自己。若不是苏眉笙出手相救,只怕她现下早已成为了一堆白骨。 “不许哭!”苏眉笙发出了命令,“如今紫萝和夏红都脱离苦海了,这是好事,为何要哭?” “奴婢是高兴!”锦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着。 苏眉笙环视一周,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物是人非这句话用在此时最恰当不过。物还是那些物,可人,或者说人心早已都变了。 “娘娘,您是如何得知那牛姑姑是在弄私活?”擦干眼泪了的锦儿好奇的问道。 “今日我在司院里恰巧见到了六尚及二十四司的详细资料和一些近况,在见到尚服里有一批衣物一连经过了好几个司都无人接手的记录后,便上了心。出司院前,我特意向淑妃问起了这位牛姑姑的情况,才知道了其中原委。没想到陆卿云也提起了尚服之事。来礼仪司后,又碰巧遇上了尚服的管事在此作恶,如此大好机会我怎能错过?便趁机办了牛姑姑,以她这么多的劣迹,只要进了慎邢司就甭想再出来。” “那牛姑姑可是嘉贵妃的人,您擅自办了她,岂不是明着打了嘉贵妃的脸面?”锦儿有些担心起来。 “既然要做,自然就得做的滴水不漏。那牛姑姑当众说自己是嘉贵妃的人,如此劣迹之人,嘉贵妃就是想护短也不敢,这不是惹祸上身吗?我说的那句‘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招摇撞骗的污蔑贵妃娘娘,罪加一等。’就是在封嘉贵妃的口,让她有苦说不出,想救不能救。一旦救了,牛姑姑所有做的恶事就都会算在嘉贵妃的头上,你认为嘉贵妃会如此愚笨吗?” “娘娘,锦儿总算明白了。”锦儿一脸的恍然,“如今尚服的这位牛姑姑算是彻底完蛋了,娘娘是不是可以恢复原来的管事寻南之职?” 苏眉笙点点头:“可以,但不能这么容易的让她复职。” “娘娘是想考验考验她?” “嗯,既然此次是尚服刁难礼仪司惹出的乱子,那就让她将功补过的来处理这群龙无首的礼仪司,我看看她的能力如何。” 第二百一十九章 激发潜能 第二百一十九章激发潜能 正说着,紫萝带着夏红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曦妃娘娘。”夏红急忙向苏眉笙行了个礼。 “抬起头来。”从苏眉笙离开礼仪司后,就一直没有再见过夏红。 夏红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苏眉笙。 “嗯,还是老样子。”见到一如当初的夏红,苏眉笙很满意。 也正是这一句话,瞬间拉进了夏红与苏眉笙之间的距离:“曦妃娘娘越来越美艳了。”夏红顽皮道。 “几日不见,老实的不善言辞的夏红居然学会了贫嘴。”苏眉笙佯装嗔斥道。 夏红低头闷笑着。 当苏眉笙目光瞟向紫萝时,轻轻皱了皱黛眉,“今日跟本宫了之后,首先要好好调理调理自己,本宫不希望从景宁宫走出去的人,憔悴的让人笑话。” “是!”紫萝微微低下了头,能见到因为感动,瘦削的双肩有着轻微的耸动。 多久了,紫萝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被人关心过了,从担任礼仪司的管事之后,也就过上了整日辛劳且备受煎熬的日子。 “你们两人随本宫走。”苏眉笙说着,就要转身。 “娘娘!”紫萝轻声唤着。 苏眉笙停下了脚步的望着她。 “礼仪司如何处理?”眼下,她紫萝还是这里唯一的管事,若是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就群龙无首了? 苏眉笙再次环视一眼礼仪司内:“哪个尚局惹的祸,就由哪个尚局来收拾残局。你现下已不再是礼仪司的人了,而是本宫的人,就无须再操心这些事。在无人前来接管之前,正好给所有人放几日休息好了。” “是,奴婢遵命。”紫萝顿了顿后,主动请缨道,“请娘娘容许奴婢再发最后一道命令。” 苏眉笙应允的点了点头。 紫萝一擦湿润的眼角,走到一面大鼓前,拿起两只鼓槌“咚咚咚”的敲了起来。这是她继任管事后,新设的一个对所有人进行召集的一种方式。 须臾,礼仪司内所有的人皆都纷纷赶来了院子里,站成一排一排,等候着紫萝的安排。 紫萝清了清嗓子:“即日起,礼仪司将会更换新的管事,在新管事到来之前,除了日常不能停的活之外,其他人皆都可以自行休息。话以说完,都散了吧。” 众人一个个都露出了错愕。 紫萝也不再多说什么,交代完之后,放下手里的鼓槌,来到了苏眉笙的身旁。 苏眉笙和锦儿带着两人离开了礼仪司。 …… 在返回景宁宫的路上,紫萝一直都很沉默,反倒是夏红尤为兴奋。 “夏红,开心吗?”看出了夏红的高兴劲,锦儿忍不住的问道。 “开心,从第一次见到娘娘,我就知道娘娘妃绝非池中之物,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枝头上的凤凰。” 夏红这话说到了锦儿的心坎里:“我也一直是这样的认为,如今娘娘终于苦尽甘来了。” 锦儿一路跟着苏眉笙经历着大大小小的坎坷和磨难,能到今时今日这般分光无限的光景,她是最有深得体会的人。 “锦儿,你不知道,当我听到那些有关小红被娘娘逼死的传闻时,气得差点跟她们吵了起来。我就不信娘娘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今日果真如我所想,娘娘还是原来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夏红说着两眼泛着愉悦的光芒。 听着两人的对话,苏眉笙并没有插言,而是斜睨了一眼沉默着的紫萝。 “知道本宫为何要将你调离礼仪司吗?”苏眉笙问着紫萝。 “是娘娘身边缺少人手。”紫萝低着头答道。 “非也!”苏眉笙不赞同的摇摇头,“即便本宫真的缺少人手,又为何非要找你?” 紫萝一怔,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令她还没有转过弯来。 “本宫现如今是司院里专门负责勘察六尚和二十四司情况之人,就需要身边有一个能熟知六尚和各个司里情况的助手。而你,正好符合本宫的要求。” “娘娘想要奴婢做什么?”紫萝还是没有听明白。 “找茬!”苏眉笙给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令紫萝的神情有些畏缩,她现如今连一个小小礼仪司的管事都不是了,又怎么能去找六尚和其他司的不是? “不敢?”苏眉笙看出了她的心思。 “奴婢……无权无职……”被打压怕了的紫萝连说话都有些畏手畏脚,没有了底气。 “即日起,你将是协助本宫的令侍女官,拥有司院给予的勘察监督职权,享受司院的月俸,只听命与本宫。” 紫萝猛然抬起头,脸上和眼里全都是震惊。 这一刻,她就成为了四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司院的人? 她不敢相信这样的转变。 “紫萝,还不谢恩?”一旁的锦儿连忙催促道。 紫萝这才反应过来,“扑通”跪了下去:“奴,奴婢遵旨。” 这回,苏眉笙并没有上前扶起,而是静静的看着跪在上的她:“还有何疑虑?” “奴婢没有了。” “明日开始,调查出尚服管事牛姑姑的种种恶迹,上报给慎邢司。” 紫萝浑身一震,身体在微微发抖,这是她习惯了的一种胆怯表示。 “若是你没有胆量揭发出牛姑姑的恶行,就不配留在本宫的身边,本宫要的是礼仪司里以前那个敢说敢做的紫萝。你回去吧!”面无表情的苏眉笙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红刚想上前对紫萝说几句,被锦儿一把拉住,紧跟在了苏眉笙的身后。 唯独留下了还跪在地上的紫萝。 紫萝死死的盯着地面,死死的盯着。 她的脑海里一点一点的闪现出了牛姑姑对礼仪司的各种欺压,各种刻薄,各种怒骂…… 渐渐的,她心里一直有着的一个漆黑的、无底的空洞在被什么东西不断填充着,越填越多,越填越沉,越填越满……最终,逐渐填平了那个无底的黑洞,并还在继续往外冒着。 这些往外冒着的是她许久都未曾有过的愤怒、怒气、憎恶、怨恨、激动、以及情感…… 霍然,一直在发着抖的紫萝平静了下来,死死盯着地面的双眼动了动,慢慢有了光采。 “噌”紫萝站起来,跑向了正往前走着的苏眉笙。 “娘娘,奴婢一定能做到,绝对不会给您丢脸。” 苏眉笙再次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可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丝笑意:“走,随本宫回景宁宫。” “是!” 第二百二十章 心灵相通 第二百二十章心灵相通 在去往景宁宫的分岔路口时,苏眉笙唤过来了锦儿:“去养心殿求见皇上,说曦妃娘娘请求皇上给司院下一道御旨:因司院人数太少,而外勤之职又太过繁重,特准许对各尚各司还未熟悉的曦妃使用有利之人,以便更好的协助嘉贵妃管理司院。” “是,奴婢这就去。”锦儿记下后,不再停留的直奔岔路口的另一端:养心殿。 苏眉笙这番话说的极有水平,通过皇上的嘴,看似她在遵从皇上旨意实则达到了自己培养心腹的目的,又不会让人显得她越俎代庖。更无形之中捧了嘉贵妃一把,让众人都以为皇上此举体贴的减轻了嘉贵妃的负担。 即便嘉贵妃心存疑惑,也抓不住任何不妥的地方。 一旁的紫萝心中更是明白,苏眉笙这是在借皇上之口将她名正言顺的纳为了司院的人。 “日后,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司院这团浑水你和夏红搅得越浑越好,本宫就是要让六尚和二十四司不得安宁。”苏眉笙的一双秋目里尽显诡诈。 司院平静的太久了,是时候该给她们松松筋骨,闹腾闹腾了! “是!”紫萝和夏红同声答道。 紫萝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此刻已然铁了心的她不再有异议,不再有胆怯,只有听命行事,“奴婢这就去一趟尚服,好好查查牛姑姑的底。”说罢,转身就要走。 “且慢!”苏眉笙唤住了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样物件递到了她的面前,“拿去!” 在苏眉笙手里的是一块明晃晃的金牌,金牌上写着:司院! 紫萝一怔:“娘娘,这……”她不敢接,此物太过贵重。 苏眉笙直接放进了紫萝的手心里:“有了这个,你与夏红才方便行事,也就没有人敢对你们不敬,等你们专有的司牌下来了,再将此金牌还与本宫。” “扑通!”紫萝再次跪了下来,神情肃穆道:“请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象征着权力的金牌就这样给了她紫萝,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重视。 “好,本宫就等你们的好消息。另外,尚服一定还有牛姑姑的同党,一并拔除!” “是!” “速度要快!”苏眉笙要赶在嘉贵妃反应过来前,将她的人马连根拔除。 “是,奴婢马上去!”紫萝站起来,紧紧捏着手里的金牌,带着夏红急匆匆而去。 看着远去的两个人的背影,苏眉笙有些微微发愣。 直到去而复返的锦儿出现在眼前时,她才收回了思绪。 “话都带到了吗?”苏眉笙问道。 “是的,一字不落的全带到了。”锦儿答道,“皇上只回了四个字:彻底颠覆!” 苏眉笙默然而笑。 彻底颠覆不就是她方才说的将这团浑水搅得越浑越好的意思嘛。让锦儿带给他的那些话,他一听就懂了,明白她这是要开始在司院培养自己的心腹,一步一步渗入,从内部慢慢瓦解这块千年寒冰。 他才会说出了这四个字,只为告诉她,他会在暗中协助与她,让她放手去做。 段景焕与她似乎有着一种无法言诉的心灵相通,这与顾婉仪的心灵相通不同。 或许,两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深知借他(她)之长补己之短,才能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的道理。 “娘娘,您方才怎的一个人在此发呆?”锦儿看出了她之前的异样。 “我在想,我这样将紫萝和夏红二人带出来,卷入这场漩涡里是对还是错?”对此事,苏眉笙的心中总有些不安。 “对紫萝来说一定是对的,若非娘娘这次将她带出礼仪司,紫萝这辈子就会毁在礼仪司。一个没有了自信,没有了脾性,只会忍气吞声,忍辱负重活着的人与死人何异?”连锦儿都看出了紫萝的变化,变得完全不再是以往的那个紫萝了。 “可……卷入这个漩涡会有风险的。”苏眉笙不知道之后会怎样,她这是在跟嘉贵妃,乃至皇太后斗。 赢了自然好说,可若是输了,就满盘皆输。 她从未指望若真输了之时,段景焕会出面保她。不是他无情,而是他有他自己的考量,在与江山社稷和巩固大庆朝的稳定相比,她区区一个女子,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有时她会问自己:我为何要冒如此大险的去破皇太后这块千年寒冰?现如今已是妃位了,可以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享受妃位之上该有的荣华富贵。 可一旦细想,就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还有一个时时刻刻野心不死的香妃。即便她苏眉笙不想惹事,香妃也不会罢休。 她若退一尺,香妃就会进一丈。 忍让在这个后宫是最失败的策略,只有反击,只有变强,才是王道。 因此,她也需要段景焕的支持。 相应的,在获得皇权支持的同时,就得为这个皇权做点什么。 获得与付出,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杀敌立功,用不好,自损而亡。 “做何事没有风险?宫女时,可看看仁贵人,就差点死在了陆卿云的手里。身为嫔妃时,可看看徐悠素和陆卿云。只要身处后宫,就一定会置身风险之中。”跟随苏眉笙久了,锦儿也学会精明了。 锦儿和苏眉笙想到一块去了。 “走吧,我突然想和姐妹几人聚一聚了。”苏眉笙改变回景宁宫的主意,转而想去翊坤宫串串门。 “奴婢这就去知会虞贵人几位小主。” …… 翊坤宫。 “亭虞,你如今可是越发富态了。”看着生产后珠圆玉滚的兰亭虞,嗑着瓜子的苏眉笙打趣道。 “怎么?嫉妒?”早已从下毒之事恢复过来了的兰亭虞故意抖了抖峰兄,“直到生完了龙儿,我才发现身为女子,就该有点肉才完美。看看你们三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怎能跟我这丰腴相比?” “噗!”这话惹来了顾婉仪的一阵轻笑:“你们瞧瞧,什么叫做母凭子贵?亭虞就是最好的例子,现下皇上总是时不时的打赏着启祥宫,诸多羡慕嫉妒恨的嫔妃门也是踏破启祥宫的门槛,争相向她讨教如何才能怀上皇子的秘诀,那待遇可谓是平步青云的直上九霄,就只等着何时晋封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三人“讥笑” 第二百二十一章三人“讥笑” “嘻嘻!婉仪,你就知道拿我逗乐,晋封?有你们两位在,我和菲菲都别想这事了。”吃完手中的瓜子,兰亭虞又抓了一把继续磕着。 佟菲菲满心满眼羡慕的看着眼前嬉闹的三人,幽幽道:“亭虞说的对,晋封我是不指望了,若是能也有个一男半女,此生就无憾了。” 闻言,苏眉笙与顾婉仪两两相望。 佟菲菲封为贵人这么久了,还从未侍过寝。 一丝内疚闪过苏眉笙的眼中,她曾答应过佟菲菲会为她争取机会,因诸多事情的发生,让她淡忘了此时:“是我的错,这许久了还未向皇上提起菲菲的事,今日我一定记在心上,圆了菲菲的这个心愿。” 顿时,佟菲菲的双眼一亮:“如此就多谢眉笙了。” “放心,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事不宜迟,苏眉笙决定今晚主动去养心殿对段景焕提起此时。 佟菲菲害羞的点点头。 “你们听说了吗?会试在即,大庆朝各个地方通过省考的举人都聚集在了紫禁城外,等待着会试。”兰亭虞一如既往的八卦着听来的消息。 顾婉仪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拨着翠绿的茶叶:“这是朝廷选拔人才的时机,就看这一届谁能通过会试,参与殿试。若是殿试进入三甲,就能成为大庆朝的栋梁。” 对会试这个话题,苏眉笙没有插言,似乎一提起会试,她就会想到黎靖之。 今年也是他参加会试之时,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会试两个字在她这里成为了最为敏感的一个词。 她不想去碰触和讨论。 兰亭虞看看苏眉笙,又看看顾婉仪:“若是婉仪和眉笙都是男子的话,只怕这一届你们两会成为大庆朝的传奇。” 三人一同看向了兰亭虞,皆都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双冠状元啊!”兰亭伸出了两根手指。 双冠状元? 苏眉笙与顾婉仪再次对望一眼后,苏眉笙摇了摇头:“双冠状元……一定是一文一武的双冠状元。” 一文一武? 难道不是双文状元? 这回,又换成了另外三人同时看向了苏眉笙。 “婉仪是文状元,我就是武状元。”一心总想上阵杀敌的苏眉笙豪情壮志道。 谁想,看着她的三人顿时露出了一脸的轻蔑。 “就你这样的小身板还想考武状元?”兰亭虞第一个取笑了起来。 呃…… 顾婉仪放下茶盏,用丝帕浅浅沾了沾唇角:“以眉笙这副倾世容貌,只怕也得学学那兰陵王戴着面具上阵杀敌了。” 呃呃…… “我在想,眉笙是否会骑马?”就连一向实诚话少的佟菲菲也忽然冒出了一句。 呃呃呃…… 历来机灵如斯,才思敏捷的苏眉笙被她们一个个怼的完全没有了反驳的机会。 谁让她们说都的是事实? 可脸皮犹如城墙厚的苏眉笙面色如常,没有丝毫惭愧的岔开了话题:“你们听说了香妃的禧贞宫闹鬼一事吗?” 这话题立马引起了兰亭虞的再次八卦:“哎呀,听说了听说了,可吓人了,整个行宫的人都被吓的得了失心疯,可见传言非虚啊。” “谁让香妃做了那么多坏事,现如今遭报应了。”佟菲菲解气说道。 在兰、佟两人说话之时,顾婉仪轻睨了一眼苏眉笙,那眼神也只有苏眉笙能看懂:我知道是你做的! 苏眉笙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还是被你给猜到了。 顾婉仪满意的收回目光,轻叹一声:“唉!不论是人还是神,都拿机灵鬼没辙。” “嘿嘿!”苏眉笙干干的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这万事万物都生生相克嘛。” 两人这种你知我知旁人不知的说话方式,弄得兰、佟两人一愣一愣的。 “香妃如今怎样了?”一大早就出来了的苏眉笙一直还没功夫去打听更多有关香妃的情况。 “听说,她被那些得了失心疯的宫女们吓得卧病在床,不敢出门了。”佟菲菲道。 “要是我呀,决计求皇上给换一个行宫,那地方一定阴气重,邪门得很。”兰亭虞道。 “即便是阴气重,也是她自己埋下的阴气,怨不得他人。”吃完了手里的瓜子,苏眉笙接过锦儿递上的湿帕擦了擦手。 顾婉仪淡淡道:“依我看,香妃此次病倒是双重打击所致。” 这话一出,苏眉笙心知肚明的抿嘴而笑。 “何为双重打击?”兰亭虞不解的问道。 “一重自是来自那些失心疯的宫女们,另一重则来自眉笙成为了司院之人的消息。这两重打击下,她焉能不病倒?”顾婉仪道。 兰、佟二人脸上一片震惊,双双盯着苏眉笙一顿猛看。 好半晌,兰亭虞才姗姗开口:“眉笙,你进司院了?” 司院对于后宫嫔妃来说,那是除了皇后之位以外的另一种荣誉和权利。是多少嫔妃除了费尽心思讨得圣宠之外,削尖了脑袋都想进司院的另一种浴望。 苏眉笙微笑着点点头:“我昨日才进的司院,没想到婉仪的消息如此灵通。” “那,那……”兰亭虞的两只眼珠子在不停的乱转,可见,心里在打着鬼主意。 已猜到兰亭虞心里想法的顾婉仪直接将她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司院可是后宫重地,没有皇上和皇太后的允许,谁也别想进。亭虞,你就趁早死了这份心思吧。” 兰亭虞气馁的撅着唇,猛磕着手里的瓜子。 “眉笙真有本事!”佟菲菲的语气里是满满的羡慕,“这回真能将香妃好好踩上一踩。” 苏眉笙一脸的汗颜,这看似风光的背后波涛暗涌,其中滋味旁人根本无法体会。 “没错,她不是一直都自诩子车家战功赫赫吗?不是替皇太后制了这么多年的凝神香吗?到头来,兢兢业业为皇太后做了那么多,百般讨好万般忍让,到头来皇太后什么也没给她。甚至连皇上也很少去她的禧贞宫。 想那嘉贵妃即便不得圣宠,好歹还有皇太后护着,稳坐司院最高位置。如此一想,她真真是连个新晋的曦妃都比不上。唉,这要换做是我啊,也一定气的三天下不了床……”兰亭虞生闷气也就片刻功夫便消失了,立马又开始嘲讽起了香妃。 三人皆都捂嘴含笑。 兰亭虞的话说一点都不为过。香妃进宫多年,之前一直被陆卿云打压着,好不容易扳倒了陆卿云,又被苏眉笙给压着,换做是谁都不好受。 顾婉仪担忧的看着苏眉笙:“日后,你可要多加小心些。” “嗯!”苏眉笙点点头。 香妃被如此憋屈,一旦反击,威力不容小觑。 饿狼的反扑,总会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秘面纱 第二百二十二章神秘面纱 光顾着高兴了的佟菲菲这才意识到情况的危机。 “可有何对策?”佟菲菲忍不住的问道。 对策? 苏眉笙摇摇头。 现下还真没有对策,目前香妃卧病在床,看不出她有何举动,在敌方情况不明之下,苏眉笙和顾婉仪也就无法猜测出香妃下一步会如何走。 “我可是真不担心了,每次眉笙都能化险为夷,现如今又是司院的人了,还怕她区区一个香妃吗?”兰亭虞完全不觉得危险何来。 苏眉笙也不想大家太过担心,轻描淡写道:“亭虞说的对,我此时可是‘位高权重’啊,香妃想要拉我下马还需大费周章才行。” 这话让佟菲菲放下了心中的不安,苏眉笙的话,她总是最相信的。 唯有顾婉仪的眼中还有着化不开的担忧。 “婉仪,你可知淑妃以往的事?”苏眉笙不得不再一次转移了话题,如今也算是多事之秋,有关她自己的事,能少说就少说,毕竟只要是发生在她身上的,就没有一件是轻松的。 见苏眉笙问起这位在后宫之中也属奇葩的妃子,兰亭虞接下了话茬:“上回婉仪不是说淑妃是正二品八旗护军统领沈金康之女沈凝雨嘛,为何又问起了她?” “我总觉得她不一般。”苏眉笙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是不一般啊,若是像我们这样的寻常人,又岂会在这繁花似锦的后宫里,独守一方斋堂?”兰亭虞道。 苏眉笙摇摇头:“不是这种行为上的不一般,而是……” 而是什么,她说不上来。在第一次见到淑妃时,她就有了这种无法说明的感觉。倒并非是淑妃能猜透人心,在她的感知里淑妃身上有一种少有的神秘气息。 “而是她的心境吗?”顾婉仪尝试着说出苏眉笙说不出的感觉。 “是,也不是。”苏眉笙还是未能抓住心中不明白的那个点。 “眉笙,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见顾婉仪都未能猜出来,兰亭虞着急了,这种说了一半又噎着一半的话是最让人心焦的。 “罢了,等我想明白了再说吧。”苏眉笙不得不放弃这个话题。 三人皆都露出了诧异。 “你们为何这样看着我?”面对三双眼睛,苏眉笙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未发现异样。 “我们第一次见聪慧机智的苏眉笙居然也有想不明白之时。”顾婉仪道。 这话引起了兰亭虞的赞同:“就是就是,那淑妃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把眉笙给难住了。” 她们三人都还未见过淑妃,就更能别提接触了,对于苏眉笙所说,自然也就无从猜测。 “我听说,那淑妃在刚进宫时,曾一跃三尺高的一脚踢飞了金嘉埠进贡来的一只白头鹰。”冷不丁佟菲菲冒出的这句话,顿时引起了苏、顾、兰三人的一阵震惊。 “一脚踢飞?难道她会武?”苏眉笙随口问道。 “正是!”没想到佟菲菲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啊?”苏、顾、兰三人同时惊讶出声。 “当时那只白头鹰兽性大发,见人就啄,眼看着就要袭上皇上的双眼时,一旁的淑妃才露出了此等不轻易显露的绝世本领。”佟菲菲道。 这时,苏眉笙猛然想起了段景焕曾说过准皇后也是位从小喜好骑射,能使得一手精湛剑法的女中豪杰。 难道,正是因为淑妃的这身功夫引起了段景焕的关注,才使得淑妃认为皇上对她动了情,由此,她才陷了进去。当有一日发现,段景焕的心中始终只有准皇后时,伤心的淑妃才毅然收回了自己的心,禁锢在了那梵声里…… “难怪眉笙说淑妃不一般,如此看来,果真不一般。”兰亭虞道。 真是因为这样才不一般吗? 苏眉笙总感觉还是差了一点什么,才能真正揭开淑妃身上的那层神秘面纱。 顾婉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当时若没有淑妃的这一脚,皇上也能自保。我听闻,大庆朝历朝历代的皇室男儿自小就已经学会了骑马涉猎,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顾婉仪说的,苏眉笙很是同意,她就亲眼见段景逸毫不费力的翻越那些红色的高墙。至于段景焕,她虽没亲眼见过,但绝对亲耳听过他翻墙。 “这样说来,是淑妃遇上了好时机,趁皇上还没出手之际,‘救’了皇上。”佟菲菲道。 苏眉笙与顾婉仪同时点着头。 佟菲菲的眼里露出了一丝黯然:“唉!我真是一无是处,即便有机会摆在眼前,也无法抓住。” 四人之中,也就她还一直是名不副实的贵人。 “菲菲,你别着急啊,眉笙不是说这次一定帮你嘛。”见佟菲菲如此伤感,兰亭虞好心安慰着。 佟菲菲紧忙收回自己的心思,看了一正看着自己的三人:“你们看看我都在说些什么。” “后来呢?后来淑妃是不是就晋封为了妃位?”兰亭虞问道。 “对,至那以后,后宫就有了淑妃这个封号。整整一年,淑妃都独得皇上的宠爱,不知道羡慕了多少后宫嫔妃。就在晋封后的第二年,不知为了何故,淑妃与皇上争执了起来,那夜皇上一气之下离开了吉平宫后,便再也没有踏入,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淑妃一改往日性子,一心向佛了起来。皇太后见淑妃整日足不出户的守在佛像前,认为这不符合大庆嫔妃的身份,便下旨让她进入司院管理账目,以便让她恢复些正常人该有的人气。”佟菲菲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所知的有关淑妃的往事。 “淑妃与皇上起了争执?”兰亭虞听得只砸舌头,“她胆子真不小。” 敢与真命天子争执,这是兰亭虞想都不敢想的事。 顾婉仪摇摇头:“不是她胆子大,而是受宠太久,忘了身份。加之会武之人大多性子耿直,如此一来,也就不难想象她对皇上的态度。” 而苏眉笙想的是,果然是因那次的争执让淑妃发现了自己深爱着的人并不爱自己。从淑妃说的那句:“我是第二个魏妙思。”就是最好的解释。 这一刻,苏眉笙完全肯定了淑妃为何会将一颗心皈依佛门的伊始。 “菲菲,你都是听谁说的?”苏眉笙问道。 “我是从香妃那里听说的。”佟菲菲答道。 “那此事理应不假了。”既是出自香妃之口,苏眉笙就不再怀疑。毕竟香妃与淑妃是同一届进宫的秀女,香妃能清楚的知道淑妃的事也就不稀奇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双管齐下 第二百二十三章双管齐下 无疑,在这后宫之中,但凡年岁稍长的嫔妃,最后的命运都以悲剧收场。 就现下还活着的:娴妃是如此,淑妃是如此,就连嘉贵妃也是如此。 不说别的,仅就圣宠上,她们几乎已无缘再获得皇上的关注,后半辈子只能在清苦寂寞中度过余生。 只不过嘉贵妃多少还有些寄托,那就是手握司院的至高权力,起码不会活得太过枯燥。 可即便如此,这三位位居妃位及妃位之上的女人,已经失去了女人所向往的人妻之爱。除开娴妃,其他二人也更没有了为人之母的机会。 “唉!”苏眉笙长长叹了口气。 这就是身处宫中女人的悲哀,一切全凭君王的高兴! 一声长叹,同时引发了其他三人不知不觉的共同感触。 “还好,我已有麟儿了。”兰亭虞一脸的万幸。 麟儿…… 苏眉笙不自觉的暗自摸上了自己的腹部,她也可以说一声万幸吗? 见到了这么多的悲剧,她不敢也从未奢望能永远获得君上的圣宠。若在被宠之时怀上一儿半女,就实属万幸了。 “我回去了。”苏眉笙站起来,忽然之间,她没有了再聊下去的兴趣。 今日的话题和气氛都太过沉重,她不想待下去了。 “我也回了。”兰亭虞跟着站了起来,“突然想我的麟儿了。” 佟菲菲也站了起来:“一起走吧。” “我送送你们。”顾婉仪道。 …… 离开翊坤宫的三人心情都不佳,一路沉默的走到分岔口才分开。 “娘娘,您一定也是万幸之人。”锦儿忽然开口道。 苏眉笙哑然一笑:“你就这么肯定?” “是的,奴婢这就去请古太医,这会他也该忙完了那群失心疯的宫女了。”锦儿说走就走,她早就想找太医来确诊了。 “且慢!”苏眉笙唤住了她,“今日就算了,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即便是请来了太医,只怕也无法用心把脉。任谁被那群失心疯的宫女这样一闹,都会精疲力竭。” 锦儿这才收住了脚步。 “过几日再请太医也不晚。” 苏眉笙都发话了,锦儿也就只得听命:“早点回宫歇息歇息吧。” “嗯!”苏眉笙确实感到有些体乏,“回了行宫后,要杏花收拾出两间房给紫萝和夏红。” “是!” …… 直至旁晚时分,在卧榻上一觉醒来的苏眉笙这才发现天色已暗。 “眉笙,紫萝和夏红回来了。”一旁伺候着的锦儿扶着苏眉笙缓缓坐了起来。 “哦?这么快?” “怕吵醒您,便一直在外等着。” “日后她们有事就只管进来找我,无须这么多的礼节。”苏眉笙离开卧榻,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着,便掀开纱帘来到了正堂。 “是!我这就去唤她们进来。” 当紫萝和夏红进来时,两人手里分别拿着一本厚厚的账簿。 “奴婢见过娘娘!”两人纷纷屈膝行礼。 “往后这些礼节就免了,没外人在场时,我还是苏眉笙,你们还是紫萝和夏红,就如同我和锦儿、杏花一样。你们都坐吧。”苏眉笙微笑道。 苏眉笙的话使得两人一愣,对曦妃娘娘直呼其名?还平起平坐? 两人不自觉的看向了一旁的锦儿。 锦儿咧嘴一笑:“眉笙要你们这样做,你们就这样做,在没人之时眉笙也是这样要求我的,我都习惯了。” 亲耳听见一个婢女叫自家主子的名讳,着实令两人心里顿觉一股异样。 “查得如何了?”苏眉笙问道。 “娘……”紫萝顿了顿,忙改口道,“眉……眉笙,牛姑姑的所有恶行我们都查出来了,全在这两本账簿上。”说着,连同夏红手里的一起放在了案几上。 “哦?”苏眉笙拿起一本旧账簿翻看着,“从账簿上看,这里记录的可都有些年头了。” 账簿很陈旧,侧面的页数都已发黄。 “是的,一听说我们是曦妃娘娘的人来查牛姑姑,一个名叫寻南的人紧忙拿出了一本账册,说是这几年她暗中悄悄记下的,就等着这一天拿出来。我们一对比,发现她记录的和我们在现场记录的相差无几。”紫萝如实道。 “寻南?”苏眉笙颇有深意道,“此人还真是能隐忍。” “您知道此人?”紫萝好奇的问道。 “她曾是陆卿云手下的人,掌管着尚服,后陆卿云被打入冷宫,她也就被牵连着撤去了尚服的管事职责。不过,看这账簿的厚度和年限,只怕尚服里的每一个人,她手里都会握有一个这样的账簿,以备后续之用。果然,牛姑姑的就被她用上了。”苏眉笙道。 在场的三人听得心头一凛:此人可怕! “这人说得好听点,就是谨慎,小心,办事牢靠。说的不好听就是心机颇深,不会信任任何人,一旦心存不满就会在背后放冷箭。”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此人可用,但一定不能太过接近和信任,我们对她说话只能说三分,决不能说七分。免得言多必失的被她抓住把柄。” “是!”紫萝和夏红神色肃穆的异口同声应道。 “明日将这两份账簿交去慎邢司便算是完成了此次任务。如今尚服管事之位空缺,那寻南一定急着上位,你们告诉她,要她将礼仪司的事安排妥当,只要我满意了,她便是尚服的管事。” “是,我们记住了。” 看着紫萝眼里闪动着以往的那股子自信,苏眉笙很是合意:“紫萝,通过今日办尚服之事,你此刻可还害怕?” 被苏眉笙如此一问,紫萝“唰”的一下,脸颊通红,蠕蠕道:“眉笙,你又笑话我,之前我是被打压的怕了,才会畏手畏脚……” “眉笙,您不知道,今日去尚服,紫萝可凶了,问话后见没人回答,她猛的一拍桌子,不仅吓坏了在场的人,也吓了我一跳,不过效果极好,她这样一拍桌子,立马就震慑住了所有的人,后面办事就顺利多了。”夏红噼里啪啦的一顿猛说。 “嘻嘻……这就叫独怕恶人。”锦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对,锦儿说的对,在紫萝发过火之后,我就装好人的好好跟她们说话,引导她们,最后所有的人都纷纷开始说起了牛姑姑的恶行。”夏红说的两眼直放光。她莫名的喜欢如今这样的活,比起在礼仪司做厨子要有趣多了。 苏眉笙与锦儿对望一眼,皆都露出了笑意。 “还是眉笙厉害!”紫萝由衷的说道。 黛眉微挑,苏眉笙打趣道:“我如何厉害了?” “我紫萝人直语快,性子急。而夏红心情柔和,性子慢。我们两做搭档就是天生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硬一软双管齐下,焉有不成之理?”紫萝说出了心里所想。 第二百二十四章 情之反噬 第二百二十四章情之反噬 苏眉笙点点头:“你总算想明白了我如此安排的缘由,可见也不笨。” 紫萝忽然“扑通”跪了下来,对着苏眉笙连磕三个头才停下:“紫萝感谢眉笙的救命之恩!” 是救命之恩吗? 是! 若苏眉笙此次没有将紫萝带出礼仪司,她迟早会籍籍无名的香消玉殒在礼仪司内。 苏眉笙没有上前扶起,而是直接问道:“你可知,跟着我,往后的风险更大。” “不怕!我知道不论日后是福是祸,您都不会扔下我们。如若不然,您都已经是曦妃娘娘了,又何必再来礼仪司救我们脱离苦海?” 听到这里,“扑通”夏红也跪了下来:“感谢眉笙救我们脱离苦海。” 苏眉笙这才微微一笑,起身上前将两人扶起:“不要感谢我,要感谢自己。日后是生是死,都握在自己手上。我们的身后是一片悬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只能往前。” “是!”两人同时答道。 “还没吃晚膳吧,一会吃饱了就好好休息,明日开始,暗中监督寻南是如何处理礼仪司的。” “是!” “另外,再多注意观察二十四司里珍宝司现下管事的一举一动,尚服的牛姑姑尚且如此德行,这个珍宝司的管事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两人都是嘉贵妃的人。” “是,我们都记下了。” “下去吧。” 两人微微行了礼后,离开了主屋。 “眉笙,晚膳已备好。”锦儿道。 “不吃了,我要去一趟养心殿。”既然再次答应了佟菲菲,苏眉笙就不能再次食言。 “我这就去准备仪舆。” 这回,苏眉笙没有反对。 …… 养心殿。 “臣妾见过皇上!”一进养心殿,苏眉笙就对着还坐在龙案后的段景焕行礼道。 “你怎的来了?”乍然见到苏眉笙的到来,段景焕有些微微诧异,遂,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臣妾想念皇上了,就特意过来看看龙颜,以解相思之苦。”苏眉笙说的情情袅袅,一双秋目翦水潋滟,仿若真是一位被思念折磨着的怀春少女般。 “哼!”从龙案后走出来的段景焕忍不住轻哼一声,“你可真敢说,当朕是三岁孩童?” 说归说,可还是被她那双秋目给深深吸引,他一把搂住她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变得鼻息相触。 “皇上!”苏眉笙娇滴滴的一声娇银。 忍不住心神一荡,段景焕微眯着眼眸:“今日这般妖惑,心中一定非奸即盗。说,又有何鬼主意?” 苏眉笙眼珠骨碌一转:“臣妾路过养心殿,因饿了,就进来向皇上叨扰一顿。” “哦!”段景焕故意拖长了尾音,“你把朕这里当成了酒楼!” “皇上!”苏眉笙娇嗔道,“您这里可是天下最贵的酒楼,臣妾就是倾家荡产也吃不起一顿,这才请皇上发发善心的施舍施舍。” “朕这里可从无免费之餐,想要朕施舍,你得付出点什么……”段景焕盯着她那泛着水波光泽的红唇,墨眸中泛起了一抹异彩。 “皇上想要何……唔……” 苏眉笙的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他一个低头给堵上了。 摇曳的烛光透过金丝灯罩,散发出柔柔的黄光,映在无缝的两人的侧脸上,使得段景焕刚毅的脸颊变得柔和,使得苏眉笙白皙的脸颊绽放着迷人的气息。 一吻过后,他拥着她,闻着她发间的那抹清淡的茉莉花香,品尝着唇齿间她独特的味道,似乎这一刻,他整个人都宁静了下来,有一种自己就是天下那些普通男儿一般,没有国家大事,没有朝廷争斗,没有尔虞我诈,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方伊人在怀,只有两人的你侬我侬的平淡恩爱夫妻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慢慢渗透在了苏眉笙的思想里。她明明知道想要在君王身上获得平凡的恩爱就是一种奢望。可此时此刻,她就是有了这样的感觉,就是迷恋上了这样平静的依偎。 好吧,那就好好享受这样难得的夫妻之情。 不管还能拥有多久,哪怕只有一天,或只有一次,她也要紧紧抓住,为日后的回忆留下一笔浓墨。 不合时宜的腹鸣在此时响起,因为这里太过安静,而显得尤为响亮。 段景焕失声笑出了声。 窘迫出现在了苏眉笙的小脸上。 “传膳!”说罢,段景焕松开了她,牵着她走去了侧殿。 “嗻!” 两人在一起用膳已不是第一次,皆都熟悉着对方的喜好,也渐渐的相互融合,相互互补。 苏眉笙会剔出他不爱吃的东西,而段景焕也会时不时会夹菜放入她的碗中。 这样的温馨时刻,两人都很享受。 扒了满满一口饭后,苏眉笙问道:“皇上,今晚您会翻哪个宫的牌子?” 段景焕斜睨了她一眼:“你想朕翻谁的牌子?”语气里有着一丝不爽。 没听出来这一丝不爽的苏眉笙顿时觉得机会来了:“皇上真的会听臣妾的?” “嗯!”段景焕冷淡的应了声。 “在这后宫之中,皇上是不是一直都漏了一位嫔妃?”苏眉笙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剑眉微微一蹙,段景焕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你想说谁?” 苏眉笙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吞下嘴里的饭菜后,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皇上,您还记得延阳宫的菲贵人吗?” “你是说工部侍郎的孙女佟菲菲?”苏眉笙想起了这个人。 “对,就是她。”苏眉笙顿时喜上眉梢,“自从她被皇上封为了菲贵人之后,就一直等着皇上的临幸,可皇上总是日机万里,无暇顾及,从而至今她都还未伺候过皇上。” 经苏眉笙这样一说,段景焕这才想起这件事皇太后也曾提起过,当时他传出口谕当晚会去延阳宫,可之后在永合宫无意之间与苏眉笙有了一夜,才让他对此事一直忘却至今。 若这件事是由他人提起,他倒会考虑,可今日是由苏眉笙提起,就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道她是特意为了此事才来的养心殿? 在这后宫,也就苏眉笙是第一人敢将他推给别的女人的人,其他嫔妃哪一个不是趋之若鹜的想要紧紧抓住他?哪一个不是视其他嫔位为情敌? 难道在她心中,他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推给其他女人的人? 他对她如此宠爱和忍让,她都不放在心上? 难道她的心是铁做的? 眼神逐渐变冷的段景焕沉默着。 见段景焕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苏眉笙拿不准他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轻声问道:“皇上?您今夜……” 看着她眼中的期翼,段景焕心中的怒火越发的旺盛:“去,今夜自然是要去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君王失神 第二百二十五章君王失神 一听这话,苏眉笙心中一喜:“皇上,臣妾给您夹一个鸡腿。”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腿,剥去了鸡皮,将鸡腿放入了他面前的碟子里。 这样的举动若是在说佟菲菲这件事之前,段景焕会很是受用,他喜欢她的这种体贴和贴心。可此刻,她这样的举动在段景焕的眼中就成了有目的,而非完全是为了他。 看了一眼鸡腿,段景焕淡淡的说了句:“朕已吃饱。”便站起来,离开了侧殿。 看了看段景焕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还剩下的半碗饭,苏眉笙小声嘀咕:“这就吃饱了?鸡腿不吃可惜了……”便又放下筷子,一伸手抓起鸡腿,自己吃了起来。 离开侧殿的段景焕走入大殿后,停下了脚步:“今晚翻牌菲贵人。” “嗻,奴才这就去宣旨。”李德海弯腰答道。 “不用宣旨了。”段景焕面无表情的说完后,径直朝龙案走去。 留下了一脸发愣的李德海:不用宣旨?难道皇上想来个突然驾临延阳宫? 心里这样想着的李德海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还在侧殿内用膳的苏眉笙。苏眉笙刚才所说,他都听见了,也由此想起了当时的那件事。不由的对苏眉笙此举暗自赞叹了一番,在她如此受宠之际,还能让皇上去别的行宫,确实是他在这后宫之中所见的心胸最宽广的人。 坐在龙案后的段景焕虽已拿起了朱笔,却许久都未曾动一下,双眸虽盯在奏折上,却没有焦距,整个人就这样呆呆的定着,不言不动。 脑海里一直都出现着苏眉笙的脸,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一不在重现。只是一想到她说起佟菲菲之事,脑海里所有的她也就瞬间消失,换来的是心中一直未成消失的怒气。 他想要摒弃掉这些杂念,可偏偏就是不断萦绕在他眼前。 遂,心烦意燥的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不自觉的看向了侧殿的门口。 她还在吃…… 那只剥了皮的鸡腿她一定不会放过。 不用看他都能想象出她用手抓着鸡腿,大口咬,大口嚼的模样…… 鼓鼓的腮帮,油晃晃的唇,因为惬意和满足而泛起盈盈水波的秋目…… 想到这里,段景焕用力晃了晃头,收回了视线。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何至于让他如此失神? 正在暗自自脑时,一阵碎步由远而近。 “皇上,臣妾也吃饱了,该退下了。”苏眉笙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 苏眉笙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复,只是低头盯着龙案上不知写了什么的奏折。 “臣妾见皇上晚膳吃的极少,便嘱咐李总管晚上一定要给皇上准备由黑豆、黑米、黑芝麻和核桃仁,四样之物熬煮的四黑粥,此粥既能养胃,也能防止因夜里饥饿而无法无眠。臣妾多谢皇上赐的晚膳,就此退下了。”苏眉笙屈膝一礼后,转身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段景焕这才抬起头,看向了空空的大殿门口。墨眸微眯,不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她走的还真是头也不回! “皇上,方才曦妃娘娘特意交代奴才……” “砰!”段景焕一挥手臂,龙案上的笔墨纸砚瞬间甩落在了地上。 自家主子的忽然发怒,吓得话都还没说完的李德海慌忙跪了下来:“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滚,滚出去!”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的段景焕霍然一声怒吼。 “嗻!”李德海连滚带爬的出了大殿,却不敢走远,只能躲在门边上,侧耳听着殿内的动静。 一脸的懵状的李德海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心想:皇上这是怎么了? 就在李德海还没想明白时,殿内再次响起了一声暴喝:“滚进来!” 才刚擦完冷汗的李德海,顿时又冒了一脸冷汗,忙不迭的跑进大殿内,“扑通”跪了下来:“皇上,奴才在。” “摆驾延阳宫!”段景焕说完,抬步朝殿外走去。 李德海一愣,此时去延阳宫? 他看了看天色,这才刚刚天黑。 可主子发了话,他又岂敢多问,忙站起来,跑出殿外去准备着龙辇。 …… 延阳宫。 “主子,今晚你又吃的很少。”腊梅看着桌上只动了几口的晚膳,忧心道。 “收了吧,本主不饿。”毫无胃口的佟菲菲起身离开了饭桌,掀开门帘,来到了院子里。 安静的院子里点着两盏灯笼,虽不至于让整个院子都漆黑一片,却也算不上亮堂。 这延阳宫里除了几个姐妹常来,根本就没有其他嫔妃会来,因此这里亮不亮堂已无关紧要了。 身处院子里的佟菲菲宛若幽灵似的,与黑夜几近相融。 “皇上驾到!” 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佟菲菲一跳,也吓了行宫里唯一的婢女腊梅和唯一的太监小李子一跳。 “嘎!”大门被人推开,顿时昏暗的院子被门外提进来的几盏通明的灯笼给照亮了。 段景焕跨步走了进来。 佟菲菲和一俾一奴,三人急忙跪下。 “恭迎皇上!”此时的佟菲菲连声音都在发颤。 皇上来了! 皇上今晚真的来了! 若不是有够强的意志力,此刻的她一定会惊喜的晕过去。 段景焕站在她面前。 跪着的佟菲菲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见到了那双明黄色的,绣着金丝龙纹的朝靴。 她的心跳的厉害,脸颊烫的厉害,若不是双手死死掐住手里的帕子,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跪得稳。 “菲贵人,为了获得晋封,你花尽心思引朕注意。如今又为了一次侍寝,你更是不遗余力。你这老实安分的表象下却藏着一颗虚伪非分的心,倒是让朕看走了眼。” 激动欣喜的佟菲菲一震。 没有想象中温柔的将她扶起,没有想象中柔软温和的声音,有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冷嘲热讽。 “皇,皇上息怒。”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里的佟菲菲诚惶诚恐道。 “息怒?”段景焕的声音夜凉如水,且充满了不屑,“就凭你也配让朕生气?” 他的语气,他的话语,都让佟菲菲慌乱的不能自己,一边磕头一边道:“皇上,奴婢若是做错了什么,一定会改,求皇上息怒,求皇上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居高临下,微眯着眼眸的段景焕俯视着伏头跪在地上的佟菲菲:“你尚且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请,请皇上明言。”佟菲菲直到此刻,都还处在一团混乱的懵状里。 第二百二十六章 无情丈夫 第二百二十六章无情丈夫 “其一、假借烧烤来吸引朕,从而获得贵人封号。是也不是?” 闻言,佟菲菲愣了愣,随即点点头:“是,是奴婢为了讨皇上欢心,特意学做了烧烤……” “学做了烧烤?”段景焕嗤之以鼻,“就那灌汤牛丸岂是你能学会的?只怕整个宫中除了一人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能做出那样的味道。”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佟菲菲没想到从一开始皇上就知晓了那灌汤牛肉丸并非出自她手,只是为何一直没有说明?还册封她为菲贵人? “其二,一成为贵人,就有计划的笼络皇太后,用你那安分守己的面孔获得皇太后的好感,暗中怂恿皇太后帮你说情,达到你侍寝的目的。是也不是?” 跪着的佟菲菲脑子里嗡嗡直响,这件事皇上也知道?还知道的如此透彻? “其三,皇太后那边没有达成你的目的,便转而再找现下最受宠的曦妃来给你做说客,你站在院子里,不就是在等朕的到来吗?你知道今夜,此事一定能成。是也不是?” 佟菲菲哑口无言的没有反驳,只因段景焕全说对了。 在那次李德海前来传旨说要她做好侍寝的准备时,她就知道皇太后那边有了效果。却没想到被苏眉笙捷足先登,而让她失去了侍寝的机会。 看着苏眉笙被册封,她既高兴又伤感,可又无法压抑心中的那股不服的内心欲望,便一方面委托李德海帮忙美言几句,另一方面趁机拉上了香妃这条线。可不论哪一条线都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最终,还是得走苏眉笙这条捷径。毕竟,苏眉笙帮她获得了册封,趁着苏眉笙获宠之际,若是能在段景焕耳边吹吹枕边风,一定事半功倍。 于是,每次在苏眉笙面前,她都会有意无意的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委屈。今日,果然奏了效。 正是由于苏眉笙再次的答应帮她,让她内心充满了希望。 随着天色愈加变黑,她内心的希望变成了焦灼且愈演愈烈,以至于没了胃口,才会来到院子里,以期望能等到段景焕的到来。 这一切,不要说其他三姐妹不知她心里所想,就连身边的婢女也不知她今日所思,却没想到被极少谋面的段景焕逐一一针见血的全部一语道破。 这一刻,佟菲菲才发现,她可以骗过所有的人,却无法骗过眼前这位从不插手后宫之事的皇上。 “朕的一连三问,你可有异议?”段景焕的声音冷冽异常,眸中冰寒犀利。 “奴婢没有异议。”此时,原本还在微微发抖的佟菲菲平静了下来,平静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一丝厌弃闪过段景焕的墨眸,他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抬头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朕记得工部侍郎佟茂然老先生在朝为官数十载,兢兢业业,一身清廉,刚正不阿,深得朕的钦佩。才会在他告老还乡离朝之时,朕不仅给予保留品衔,还特恩给予全奉。没想到他的孙女却为达目的弄虚作假不择手段,如此捷径窘步令朕大感失望。” 说罢,段景焕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段景焕的此次离开,无疑告诉了佟菲菲,这座延阳宫将会成为他永不会踏入的“冷宫”。 不,这不是她要的。 跪着的佟菲菲一把死死抱住了段景焕的腿,带着哭腔的乞求着:“皇上,皇上,奴婢知错了,奴婢愿意改,求皇上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你犯的错,岂止一次?”段景焕不再看她一眼,冷淡道,“朕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过你机会,你却一直执迷不悟。” 他一挥手,带来的侍卫上前两人一左一右的将佟菲菲拉离段景焕的腿。 段景焕一甩龙袍,大步走出了延阳宫。 “皇上,皇上……不,不要啊,皇上,皇上,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皇上……”佟菲菲全力挣脱侍卫,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顾不得什么羞耻,双手双脚的爬向已然远去了的段景焕,“皇上,奴婢知错了……” 可不论她如何哀哀欲绝的喊着哭着,情况也没有丝毫回寰,走了的人始终是走了,来去都未曾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佟菲菲不顾一切的爬向大门,那扇门外的人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主子,主子,别爬了……”跟在佟菲菲身后的腊梅紧忙抓住佟菲菲的双手,哽咽出声,“您的手都磨破了……” 佟菲菲无视自己那双磨破了皮,鲜血淋漓的手掌,一心只想爬到门口,再见见这辈子属于她佟菲菲唯一的丈夫的那个男人。 “主子,皇上已经走了,不要再爬了。”看着地上留下的一只一只血手印,腊梅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佟菲菲依旧在爬着,只差几步就到门口了…… “主子,快起来,再这样爬下去,会流血而亡的。”不忍再看下去的小李子也顾不得尊卑了,直接一把将佟菲菲从地上抱起来,扛在了肩上。 “不,我要见皇上……”被小李子抱着往主屋走的佟菲菲两眼死死盯着大门口,不停的朝大门的方向舞动着滴血的双手。 此时的佟菲菲宛如疯癫的女人,头上的旗头歪歪斜斜,发丝散乱,脸上是一块一块由泪水和灰尘混合的污渍,一身衣裳被磨的破破烂烂,还被滴上了斑斑血迹。 此时此刻,如此狼狈,如此凄凉的佟菲菲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男人。 一个从未将她放在眼里的男人。 一个形同虚设的丈夫! 跟在小李子身后的腊梅只会哭,不停的抹着眼泪。如今见皇上这三个字对于延阳宫而言,已成为了一种奢望。今晚的一切太过突然,让本就没有机会见过皇上的她差点吓破了胆。 “哭什么,开不快去煮一些宁神的茶来。”小李子对只会哭的腊梅说道。 “我,我这就去。”腊梅离开前,忍不住看了一眼几近神志不清的主子。 佟菲菲依旧看着大门,泪目中泛着血丝,痴痴地,痴痴地看着大门。 …… 第二百二十七章 似情非情 第二百二十七章似情非情 离开延阳宫后,坐在龙辇上的段景焕神情并未放松,刚才的余怒还未消。 佟菲菲之事,他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人在他心中没有重量,才没有放在心上。 若非苏眉笙做的灌汤牛肉丸,佟菲菲又岂会获得贵人封号? 既然想尽办法挤破脑袋的被册封了,就该安分的做好贵人该做的事,能否获得他一丁半点的关注,就看她的运气。 偏生如此平凡之人,不安寂寞,整日里上蹿下跳,上至皇太后,下至宫女,无一不被她所利用。他日若再有可利用之人,以佟菲菲如此心性,只怕照样会再想尽办法的加以鼓动怂恿。 而所有事件里,最令他无法容忍的就是苏眉笙的态度。 她居然如此大方的就将他转手给了他人? 后宫嫔妃哪一个不是唯恐自己少了他的重视,皆都希望他日日夜寝在自己的行宫里。 唯独苏眉笙,还傻傻的被人利用,替他人来做说客。 难道,他在她心目中就没有一点分量? 她不会嫉妒? “哼!”越想越气的段景焕一声冷哼出声。 这可吓坏了龙辇下的李德海,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今夜是否去……景宁宫?”每次皇上生气,只要有曦妃在,定能消了皇上的气。 本以为今夜终于可以圆了菲贵人一直以来的心愿,没想到自家主子一进门就是一顿冷斥,吓得一旁的他连半个求情的字都不敢说。 段景焕冷冷瞥了一眼李德海:“再敢提景宁宫,朕砍了你的脑袋。”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李德海脸色一白,忙低头道:“……嗻!” 难道曦妃娘娘就此失宠了? 不应该啊,曦妃娘娘可是皇上的心头肉,两人虽一直都是争吵不断,可也没见皇上哪一次真个儿就不理她了? 李德海只得一个人暗自揣测,不敢再问今晚去哪儿,也不能总是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现下最安全的地方就只能是养心殿。 “摆驾养心殿!”李德海自作主张的对着抬龙辇的人一声大喊。 谁想,他的话音刚落,立马就从头顶传来了段景焕的冷喝:“大胆狗奴才,是想挨板子了?敢私自替朕做主?” “是是,请皇上明示。”李德海战战兢兢,他再也不敢自己去猜。 今日的皇上太不正常了,总是一会一变,他这个伺候了多年的老奴才都摸不清皇上此时心里所想。 真以为朕没人要了?心里憋着一口闷气的段景焕随口说了句:“翊坤宫!” 在后宫之中,也就顾婉仪的才气和气质与苏眉笙有些相似。 “嗻!”李德海再次高喊一声:“摆驾翊坤宫!” 再没有听见段景焕发话的李德海这才暗中松了一口:主子终于消停了! 每逢主子们之间闹别扭,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铁定倒霉! …… 翊坤宫。 当段景焕有意摒退奴才,亲自掀开竹帘踏入主屋时,顾婉仪正坐在烛灯旁,照着手中的书卷,下着面前的一盘围棋。 “皇上?”乍然见到段景焕,顾婉仪脸上有着难掩的喜悦。 放下手中书卷的她刚要行礼,就被段景焕出声阻止:“无须多礼!”人也随之在围棋旁坐了下来。 皇上的驾到,让整个翊坤宫上下都为之兴奋不已,喜鹊不敢怠慢的忙端上了茶。 “皇上今日来也为何也不派人传个口谕,嫔妾尚未沐浴打扮。”一边说着,顾婉仪一边忙整理着自己的衣着。 段景焕端起茶盏,浅饮一口后淡淡说道:“无妨!” 看着不停捋捋发丝,扯扯衣裳的神情有些紧张的顾婉仪,段景焕没来由的想起了苏眉笙。 他似乎从未见苏眉笙如此紧张过自己的衣着和打扮,甚至在宫门口迎驾时,都是一身的常服和素颜。一直以来,她都是很自然很简朴的面对着他,而他也很享受她的这种自然。 这样的才像夫妻,而非皇上与嫔妃。 “皇上?” 段景焕回过神来,看向了那盘未下完的棋:“这盘棋,朕与你下完它。” 顾婉仪的眼中顿时漾起亮波:“是!” 静谧的屋子里能时不时听到落子的声音。 一盏灯下,照着对弈的两人,只是,一个专心下棋,而另一个时不时分心的看着对方…… 破晓时分,漆黑的窗外渐渐变得亮了起来。 “主子,主子……” 趴在几上的顾婉仪缓缓睁开双眼,见到了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喜鹊。她这才霍然想起昨晚段景焕来过。当她猛然回头时,对面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皇上在卯时就已离开去上早朝了。”喜鹊说道。 看着空空的对面,顾婉仪心中不禁有着一丝失落和挫败。他两次来,都没有与她有过温存,似乎,她这里只是他临时驻脚的地方。 是她太没有魅力了吗? 还是他压根就对她没有兴趣? 一眼瞥见自己的棋书被翻至一半,搁在对面的几上,顾婉仪微微一惊:“难道昨夜皇上一直在看书?” 喜鹊忙点着头:“是的,昨夜主子下棋下累了,不知不觉就趴在几上睡着了。皇上也没有叫醒您,在一旁看起了您的棋书。皇上没有歇息,奴婢也不敢离开,就一直守在门外。” 难道皇上有心思?这是顾婉仪的第一感觉。 “主子,您是不是再躺床上歇会?” “不了,一会本宫要去景宁宫走走。”顾婉仪心里闷的慌,想找人说说话。 “是!” …… 景宁宫。 正在为苏眉笙梳头的锦儿一大早就见着自家主子总是闷笑不已,好奇的问道:“眉笙,有何事如此开心?” “我在想,昨夜菲菲……”说到这里,苏眉笙忍不住的轻笑出声。段景焕的勇猛她可是领教过,不知初为人事的佟菲菲可否能经受得住。 经苏眉笙这样一说,锦儿才恍然明白过来:“这回,仁贵人总算如愿以偿了。” “唉!”苏眉笙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她从入宫开始就一直不顺。这许久了,连我都成妃了,她还未侍寝过,对于女人来说,这种无法对外人诉说的哀伤只能自己默默的承受。” “真要说起来,仁贵人也属幸运之人了,只因她遇上了眉笙您,才得以被册封,才得以圆了侍寝的心愿。”梳完头后,锦儿又为苏眉笙带上了旗头,“也就您如此心大,将皇上亲手推给别的女人,若换做是我,我才不干呢,万一因此失宠,多不划算啊。” “只要她好了,我也开心。”终于了却一桩心思的苏眉笙顿觉心中轻松了不少,不然,每次面对佟菲菲就总是会有一种内疚感。 第二百二十八章 避而不见 第二百二十八章避而不见 洗漱完毕后,苏眉笙便出了主屋。 今日天色阴沉,天际大有乌云压顶之势,就连空气都有些闷浊,让人极其不舒服。 “稍会只怕会有大雨,不如将去珍宝司一行改为明日吧?”锦儿道。 苏眉笙摇了摇头,直接予以拒绝。 “可万一滑到……”锦儿说着,看向了她的腹部。 苏眉笙露齿一笑:“不是还有你扶着我吗?” “是,奴婢遵命!”这话锦儿爱听,证明她责任重大。 “我饿了。”苏眉笙走下了台阶。 锦儿忙上前扶着她:“娘娘,近日您的胃口可见涨啊。” “是吗?”苏眉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否也变得有些圆润了?” 锦儿偏过头,对着她一阵猛瞧后摇摇头:“还是那般清瘦。” “如此看来,我要多吃一些了。” “奴婢要学着做菜了,到时也能亲手给您炒一些开胃的菜,听说怀有身孕两月有余时会有孕吐……” 苏眉笙停下了脚步,轻抚着自己的腹部:“早膳过后,还是请太医过来给我把把脉,真要确定了也就该好好养胎了。” 锦儿顿时喜上眉梢:“奴婢等不及了,此刻就想去请太医。” 苏眉笙无奈的笑了笑:“只怕这个时辰,太医都还未到太医院呢,先用膳。” “是!” 用过早膳,当锦儿扶着苏眉笙出了膳房时,遇上了刚进来的顾婉仪和婢女喜鹊。 “今日这么早?”大清早见到顾婉仪,倒是让苏眉笙颇感意外。 “眉笙,昨夜皇上来翊坤宫了,可……” 顾婉仪的话还没说完,苏眉笙的神情骤然一变:“昨夜皇上在你那儿?” “是啊,有何不妥?”顾婉仪还没反应过来。 还没等苏眉笙说话,锦儿就忍不住的插话道:“可昨夜皇上翻牌了延阳宫啊!” “什么?”顾婉仪一震,这才徒然想起了昨日苏眉笙曾答应帮佟菲菲之事,“这,这可如何是好?”想起是自己破坏了佟菲菲的好事,她就一脸的自责。 佟菲菲一直没有侍寝,是她们姐妹三人都知道的事,也都盼着她能早日破了这个“禁咒”。谁想,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却又误打误撞的给撞没了。 反倒是苏眉笙镇定了下来:“莫慌,按理说皇上既然翻了延阳宫的牌子,又为何会去了你的翊坤宫?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绕是两位绝顶聪明的才女也想不透其中的变故。 “走,与其在这里瞎想,不如我们去延阳宫问问。”急于想知道真相的顾婉仪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拉着苏眉笙就往外走。 就这样,两人带着两俾,急急忙忙出了景宁宫。 …… 当四人来到延阳宫时,大门紧闭,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这都已经到巳时了,为何宫门还未打开?”苏眉笙不解道。 “奴婢敲门试试。”锦儿上前,“啪啪啪”的拍响了朱红色的大门。 好半晌,大门才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了腊梅的脑袋。 一见到是苏眉笙和顾婉仪,腊梅急忙拉开大门,迈出门槛跪了下来:“奴婢见过曦妃娘娘和婉嫔娘娘。” “你的脸色为何如此差?”苏眉笙眼尖的看出了腊梅眼圈发青,脸色发黄。 腊梅紧忙低下头:“回曦妃娘娘,昨夜主子一宿没睡,奴婢也不敢睡,一直在旁边伺候着。” 苏眉笙与顾婉仪相互对望了一眼:果然发生了事情。 “是不是昨夜你家主子气走了皇上?”顾婉仪问道,她依稀记得见到皇上时,皇上的神色似乎有些忍隐,只是当时没有多想,也就晃了过去。 “是!”腊梅不敢撒谎,“昨夜皇上一来就对着主子一顿训斥,说完就走了,不论主子如何求饶,皇上都不回头……” “皇上都说什么了?”苏眉笙问道。 腊梅猛摇头:“当时奴婢都吓傻了,完全记不清皇上说了什么。” 腊梅说的,苏眉笙和顾婉仪倒也没有起疑,一个小小的宫女能见着皇上的机会本就很少,若是一来就遇上大发雷霆的皇上,被吓的不记得说话内容也属正常。 “本宫去看看你家主子。”苏眉笙打算进去直接问问佟菲菲。 腊梅忙抬起头:“曦妃娘娘,我家主子说不想见任何人,她心情不好,请娘娘恕罪。” 苏眉笙与顾婉仪再次对视一眼,皆都明白遇上这样的事,佟菲菲的心里自是不好受,也就不愿意被人打扰。 苏眉笙放弃了进入延阳宫:“那就让她好好休息,何时想见本宫和婉嫔娘娘了,派人来知会一声。” “是,多谢曦妃娘娘和婉嫔娘娘的体恤。”腊梅不停的磕着头。 在离开前,顾婉仪特意交待了一声:“若是你们缺少什么,只管来找本宫或曦妃娘娘。” “是,奴婢代主子谢过两位娘娘。” 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远,腊梅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后,起身进了延阳宫,又关上了大门。 当腊梅回到主屋,进入寝房时,座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红肿又空洞的佟菲菲幽幽问道:“她们都走了?” “是的,奴婢按照主子说的,告诉了两位娘娘。” 佟菲菲空洞的双眼里没有焦距,没有生气,整个人就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主子,您睡一会吧。”看着一夜未眠,仿佛苍老了十岁的佟菲菲,腊梅心疼不已。 “唉!”佟菲菲长长叹息一声,“睡不着。” “喝点粥吧?”腊梅又端起桌上不知重复热了几次的小米粥。 佟菲菲无神的摇摇头,缓缓闭上了双眼,眼角慢慢滑落下了一颗接一颗的泪珠。 “主子,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腊梅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己的主子,似乎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 “你出去。” “主子……” 佟菲菲抬起一只手挥了挥。 腊梅只得端着小米粥出了寝房。 房间很静,静得仿若没有人一般,死静,也死寂。 佟菲菲渐渐睁开双眼,眼珠转动,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双手被厚厚的缠绕着纱带,雪白的纱带上还是能看见隐隐渗出的点点血迹。 “佟菲菲,你的命就是这样的苦吗?”佟菲菲对着自己的双手问道,“他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你费劲了千辛万苦,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看看你,多丑,多平凡,多让人讨厌……你就活该老死在这后宫里,就活该无人问津,就活该一辈子守活寡……” 第二百二十九章 私刑场地 第二百二十九章私刑场地 看着自己的双,佟菲菲的眼里充满了嫌弃。从双手传来的一阵阵剧痛,又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手上的伤和痛都来自于所偶人加诸给她的屈辱。 渐渐地,眼中的嫌弃变为了深深的,带有猩红血色的恨。 展开在眼前的双手慢慢握紧,握紧,紧紧的用力握紧,那锥心的疼痛心握紧的双手里传来。越来越疼的感受反而让她无比的舒服,似乎这种疼痛能平复她心里的创口,越痛就越能愈合。 直到痛的完全麻木的没有一丁点感觉后,她才又慢慢打开双掌,此时纱带上已被殷红的血液浸透。 “真好看!”佟菲菲微微转动着手掌,对那红白相间的颜色露出了无比的痴迷。 …… 被遇闭门羹的苏眉笙和顾婉仪两人在返回的路上,皆都心情沉重的谁也不想说话。 佟菲菲和段景焕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谁也不知道。仅从这一次佟菲菲的闭门不见,就可见她所遭受的打击有多重。 若说佟菲菲会有胆子顶撞段景焕,打死苏、顾二人都不会相信。可若说段景焕对佟菲菲不满,又如何可能呢?一直以来,佟菲菲都没有见着段景焕的机会,且心性温良从不惹事生非的佟菲菲又哪来的事情使段景焕不满? 任凭苏、顾两人左思右想,都猜不透其中缘故。 “现下该如何做?”想要帮佟菲菲的顾婉仪有了一种无形下手的感觉。 苏眉笙没有回答,她的心中也是疑云重重,想不通的地方更多。 这件事若是能找段景焕问一问便都清楚了,可谁敢去问? 一个贵人的失宠在后宫那是积极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了,又怎能轮到旁人来去管君王之事? 半晌,苏眉笙才开口道:“菲菲之事暂且缓一缓吧,待她恢复了我们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再想办法解决。若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冒然的打破她此时想要的休息,反而适得其反。” 顾婉仪也只得点点头。 苏眉笙这才想起了顾婉仪找自己时没说完的话:“婉仪,你今日找我是为了何事?” “原本不知菲菲这边出了状况,才想着来跟你说说心思,既然知道了菲菲的事,我也就都明白了。”顾婉仪道。 “怎的,堂堂一介绝顶聪明的大才女也有心思?”苏眉笙揶揄道。 顾婉仪脸颊一红:“昨夜皇上来我这里,却是坐了一夜。倒不是说我一定想要侍寝,可如此不眠不休的坐一夜可见皇上的心里之事有多重。” 闻言,苏眉笙微微一怔。 段景焕为佟菲菲之事一夜无眠? “难道皇上对菲菲……”顾婉仪的话没有说完,但话中意思很明显:皇上对佟菲菲的事很重视。 这一点倒是与苏眉笙的想法不谋而合。 “此刻,我很是想知道究竟是何事能让皇上如此夜不能寐。眉笙,你是与皇上接触最多之人,多少都理应比我们更了解皇上一些,依你之见,可有发现皇上昨日有何心思吗?”顾婉仪道。 昨日? 苏眉笙仔细回想着,没发现段景焕有何心思,甚至昨日一同在养心殿用晚膳时,他还很正常。 仔细回想过后,苏眉笙摇了摇头:“都说君心难测,我等妄自揣测怕惹祸上身,” “菲菲的事也就只能等她好些了,我们再去看看她。”既然苏眉笙都这样说了,顾婉仪也就只能作罢。 “你先回去吧,我去趟珍宝司。”苏眉笙道。 闻言,顾婉仪露出了一丝讶异:“珍宝司?” “怎么了?”发现顾婉仪神情的不对,苏眉笙问道。 “我听说珍宝司前些日子出了内贼,丢失了一件七层玉塔香炉,至今都还未找到。” “可抓到有怀疑之人?” “听说是一个,叫……”顾婉仪想了半天也没想起那人的名字,“有人说那人曾是珍宝司的前管事,后被撤了职,成为了司里的一名普通宫女。” “前管事?安吉?” “对,正是此人。” 这一刻,苏眉笙忽然明白了过来,这只不过又是一个与处之而后快的阴谋罢了。 “是不是安吉偷的,借看我如何去辨别真假。”苏眉笙笃定道。 “你就一定知道不是安吉偷的?”顾婉仪好奇的问道。 “安吉在珍宝司足足做了五年的管事,五年里珍宝司没有遗失过一件物品。为何偏偏在换了管事之后,有了内贼?只要想想就能猜到其中缘由了。”苏眉笙分析着。 “如此说来,这内贼难道就是……”顾婉仪也猜到了是谁。 “就是她!” 一番话下来,两人已走到了岔路口。 “眉笙,我先回行宫了。” 苏眉笙点点头,目送着顾婉仪离开后,她转身看着前方长长的红墙路,角噙着一丝阴贼:“好戏即将开始!” …… 珍宝司里一间阴暗的房间里,响起了凶神恶煞的喝厉声: “说,你把东西藏哪儿了?” 没有听到答复,却响起了“啪啪啪”的皮鞭声。 闷哼之下,才传出了微弱的回答:“奴婢没有偷。” “还敢顶嘴?给我抽,狠狠的抽。” “啪啪啪……” 站在门外的苏眉笙对锦儿使了个眼色。 锦儿抬起脚,猛的一用力,踹开了紧闭的门。 “哐!”一声巨响,屋内的人全都齐刷刷的看向了被踢开的大门口。 苏眉笙缓缓走了进来,转动视线,巡视了屋内一圈。 屋内潮湿阴暗,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屋子的中央立着一根木桩,木桩上绑着一个被打的遍地鳞伤,脑袋低垂的宫女。 在木桩两旁分别站着两个女人,一个宫女装扮,手握一条又长又粗的皮鞭。另一个身材高瘦,脸型瘦长,一脸的刻薄相,从腰间挂着的腰牌能看出此人就是珍宝司里现任的管事。 仅从这里的架势来看,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私刑场地。 锦儿进来后,一把将管事身后唯一的一把椅子搬到了苏眉笙的身后:“娘娘,请坐。” 苏眉笙架子十足的施施然坐了下来,冷眼看向在场的人:“报上名来。” 两人见进来的苏眉笙一身妃位标配,不由的脸色一变,管事的立马换下刚才凶残样,换上了讨好巴结之意跪在了苏眉笙的面前。 第二百三十章 滴水不漏 第二百三十章滴水不漏 “参见娘娘,奴婢秋容,是珍宝司的管事。”秋容一时不知对方是哪个宫的,只得跟着锦儿直接称呼着娘娘。 苏眉笙斜睨着这位珍宝司的管事:“你胆子可不小,敢私自在此设立私刑?” 秋容却无任何惧怕:“回禀娘娘,此人盗窃了珍宝司内的宝物,已有人证,只是还未找到物证,因此奴婢才会略微施了点手段只为了找出失窃的宝物,这也是经过了司院许可的。” 司院? 苏眉笙冷笑一声:“司院的哪一位娘娘许可了你可以动用私刑的权利?” “娘娘,此乃司院之事,后宫主子们都是无权干涉的,还望娘娘莫要插手为宜。”说话的语气虽谦卑,可秋容的神情明显写着潜隐的嚣张。 “啪!”锦儿一挥手,一巴掌扇在了秋容的脸上:“大胆奴才,敢如此放肆的对曦妃娘娘说话?是想挨板子了?” 曦妃娘娘? 捂着脸的秋容脸色骤然一变。 司院里就三位娘娘:嘉贵妃、淑妃、曦妃。 她自是听闻过曦妃的名声,一直未见过,没想到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居然就是刚刚进入司院的曦妃。 秋容慌忙磕起了头:“奴婢该死,不知是司院的曦妃娘娘驾到,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此时的秋容与方才眼里无他人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你是该死!”苏眉笙无限鄙夷的道,“司里出了这等事,罪一:就是你管理不当,罪责难逃;罪二:你不交由慎邢司处理,而是在这里私自动刑,仅此一条罪名就足以让你进大牢。二罪数罚,是生是死就难说了。” “啊?”秋容骇然的双目圆瞪,嘴张的老大,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苏眉笙抬手轻捋了一下耳际发丝:“你方才不是说这是司院的某位娘娘授予你私自动用私刑的权利吗?那么这位娘娘也难辞其咎。” 她这句话恰到好处的堵住了秋容的嘴,秋容背后所依仗是谁,不用问她都知道,不是嘉贵妃就是皇太后。 仅凭秋容所犯的两条罪,背后的那个人就不敢出保秋容。而秋容若是敢说出是谁,不仅连最后求生的机会都没了,还会有被杀人灭口的可能。 苏眉笙就是要她们有苦说不出,有权不能用。 “奴,奴婢……”苏眉笙能想到的,秋容又岂会想不到?一向狗仗人势的她此刻哑巴吃黄连,不能说,也不敢说了。 苏眉笙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等待着秋容的下文。 “啪啪!”这回是秋容自己扇了自己两耳光,“……是奴婢的错,一切都是奴婢私自做主在此动用私刑,与司院无关,还请娘娘饶了奴婢吧。”这两巴掌扇得不轻,两边的脸颊顿时高高的肿了起来。 “本宫若是饶了你,岂不是与你同流合污了?”苏眉笙站起来,轻轻抖了抖没有灰尘的衣袖:“樊头领!” “在!”樊齐出现在了门口。 乍然见到樊齐,秋容的脸上出现了绝望的惊恐,她没想到曦妃会带侍卫前来,可见曦妃今日的出现是有备而来。 在尚服的牛姑姑被栽后,背后的主子就叮嘱过要她小心曦妃这个人,可她太过自诩,而没将一个新晋的妃子放在眼里,谁想仅仅一个照面,她就惨败,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关键是曦妃从头到尾都没有替嫌疑人说一话,而是紧紧抓住她动用私刑一事不放,这样一来,就没有任何话柄落入他人之口,也越发显得曦妃不偏不袒,不徇私情,秉公办理的廉洁和公正。 “麻烦你带这里所有的人去慎邢司,请关大人好好审审此案,找出内贼。”苏眉笙淡然道。 “是。”樊齐一挥手,进来一队侍卫,将屋子里的三人全都带了出去。 从木桩上解救下来的宫女在经过苏眉笙身旁时,回头看了一眼苏眉笙,轻轻说了句:“多谢娘娘!”她知道,今天若非曦妃的出现,她定会冤死在珍宝司里。去了慎邢司,反而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起码不会无处伸冤。 对于这位受刑宫女的感谢,苏眉笙面无表情,仿若没有听见一般。但她知道这位说话的宫女毋庸置疑就是安吉。 直到三人都被带走了,走出屋子的苏眉笙才道:“这个安吉可以重用。” “为何如此肯定?”锦儿不解的问道,对尚服的寻南,苏眉笙都要紫萝心存防范,为何却对这位安吉如此信任? “因她的那双眼睛。”安吉回头道谢的那一眼,苏眉笙见到了她眼中的正直和纯粹。 两人走到珍宝司内院时,紫萝和夏红从主屋里走了出来。 “娘娘,奴婢应该已经找到了被盗的那件七层玉塔香炉。”眼中闪动着信封光芒的紫萝道。 “哦?”苏眉笙微微一动黛眉,“在哪儿?能确定是谁盗的吗?” “能!”紫萝给予了肯定答复,“奴婢在秋容的屋子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锄头,锄头上还带有新鲜的泥土,可见是近几日才用过。奴婢特意向珍宝司内的人打听过,这位秋容从未有种花草的习惯,整日里拿着鸡毛当令箭,不仅好吃懒做,还动不动就对司里的人颐指气使,这样的人又怎会亲自用锄头去挖土?” 听到这里,苏眉笙了然的笑了。 可听了半天还未反应过来的锦儿好奇的问道:“哪又怎样?锄头和香炉有关系?” “有。”紫萝再次肯定的答道,“奴婢就在秋容住的附近找了找,发现了一块才挖了没多久的松土。” 锦儿总算是开了窍:“我明白了,你是说,秋容很有可能把那件香炉给埋了起来?” 苏眉笙点点头:“宫中的宝物岂能随随便便就带出宫的?况且,宫中之物即便带出了宫,也没人敢接手,谁买谁倒霉。因而想要栽赃嫁祸又不惹祸上身的最好办法只能是就地掩埋,让人找不到物证,只要随便安排几个假人证,就能想害谁就害谁。这也是秋容不敢去慎邢司报案的原因,做贼心虚嘛。” “还是娘娘聪明。”夏红露出了佩服。 “你们还没有挖开看看,万一不是可如何是好?”锦儿有些担忧道。 “不会有错。其实,这也是秋容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苏眉笙道。 三人一同看向了苏眉笙。 “若此事因安吉的获罪而结案,这件香炉也就会永远埋于地下。可若是惊动了皇上,秋容可顺势再挖出来,献宝似的献上,便可为自己立上一功。”苏眉笙的话一出口,顿时令三人明白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冒险一激 第二百三十一章冒险一激 “这个秋容真够自私狠毒的,用他人的命换自己的立功。”夏红狠声道。 “除掉安吉只怕是她背后那个人的主意吧?”锦儿猜测着。 紫萝直接综合了两人的想法:“应该是一半一半,既有背后那人的意思,也有秋容自己的私心。” 苏眉笙赞同的再次点点头:“紫萝,你找个珍宝司里被秋容害过的人去慎邢司,将锄头的线索告知关大人。” “是,奴婢这就去做。”紫萝答道。 “为何不让紫萝出面更快一些?”夏红露出了疑惑。 “很简单,我们出面查这件事,定会使人认为我们早就想要对付秋容而扶持安吉。那么,日后安吉就会成为背后之人的眼中钉。我们若是想要让安吉取而代之珍宝司的管事之位,就最好不要给她树敌,这也是对安吉的一种保护。由被秋容残害过的人出面来揭发秋容,才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苏眉笙解释道。 这时,夏红才露出一脸的恍然:“还是娘娘想的周到。” 苏眉笙看了看天色:“你们快去办吧,如今安吉已经在慎邢司了,早日替她洗清冤屈也便于早日放出来。” “是,奴婢们这就去。”紫萝对着苏眉笙行了礼后,便带着夏红匆匆而去。 苏眉笙环视了一眼整个珍宝司:“我们也该回行宫了。” 安吉的事也算是尘埃落定已成定局。现如今,六尚二十四司里最重要的尚服和珍宝司都已在苏眉笙的掌控之下,其他的她自会慢慢进行渗入和人员替换,才能为日后破了嘉贵妃与皇太后在司院共筑的这块千年寒冰打下基础。 …… 出了珍宝司没多久,雨倾盆而下,就算锦儿带有雨伞也无法遮挡这汹涌而至的雨水。 “眉笙,我们找个地方躲躲雨吧,这样下去,你会淋湿的。”锦儿几乎用整把伞来遮住苏眉笙,可她身上还是被打湿了不少。 如今苏眉笙一定不能染上风寒。 看已然淋透了的锦儿,苏眉笙也不多说,拉着锦儿直接推开了正经过的宁安殿大门。 宁安殿是段景焕用于静心和冥思的清静之地,不要说闲杂人等不准进入,就连段景焕自己都很少来。 此地,锦儿曾跟着苏眉笙来看望在此养伤的袭人,因而她知道这里什么都有:“眉笙,我这就去烧水给您沐浴。”说着,锦儿还不忘找出一方大帕子替苏眉笙擦着脸上,身上的雨水。 “多烧一些水,你也洗洗。” “是!” 逐渐进入深秋的季节,总是带有一丝寒凉。 为了缓解淋雨之后带来的寒气,锦儿还特意翻出了剩下的一些不多的碎碳,点燃后放在了屋内,以便驱散掉苏眉笙身上的寒气。也由此,整个屋子里都有着如春天般适宜温暖的温度。 沐浴过后的苏眉笙披散着一头如瀑的长发,身着贴身的薄纱常服,趴在窗前,下巴磕在手臂上,静静的看着那如珍珠断线般的雨。 这一刻,除了雨声,再无其他的声音。 此时的宁静,此时的心无杂念,都让苏眉笙极其享受。 看着看着,困意上头,眼帘渐渐下垂…… 一股浅浅的濡湿在她的脸上缓缓移动,之上而下,最后停留在了她的唇上。 熟悉的气息唤醒了昏昏欲睡的苏眉笙的神智,她睁开双眼,见到了一张模糊的脸。 皇上? 内心一怔,苏眉笙眨眨双眼,用回吻来确认着对方。 感受到她的主动,段景焕吻的越发的深入了。 直至一吻终了,段景焕才松开了她的唇。 “皇上?你怎的来了?”苏眉笙虽无吃惊,却多少都会有些诧异,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在养心殿处理政务吗?为何会来到着极少来的宁安殿。 看着眼前毫无粉黛,毫无雕琢,毫无任何头饰华服,一身干干净净,清新脱俗的苏眉笙,段景焕的墨眸中跳跃着惊艳。尤其是她那身若隐若现薄如蝉翼的衣裙,更是让他心底里的某种东西在躁、动。 可心中那股从昨晚到今日都还未消的闷气,让他脸色一冷:“这是朕的地方,朕为何不能来?” 呃! 苏眉笙自知口误,立马改了口:“皇上恕罪,皇上可是心情不好?” 从昨夜佟菲菲之事,到今日他会放下繁忙的政务前来宁安殿,可见他确实有心思了。 对于后知后觉的苏眉笙,坐在她对面的段景焕墨眸微垂,静静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早朝过后的他确实是心烦的无法继续坐在养心殿内,干脆来到宁安殿排解排解烦闷的心情。 “不知皇上能否说说一二,看臣妾能否替皇上分忧解难?”苏眉笙也很想找出整件事的症结在哪儿。 这件事如何说? 无非是他希望能得到苏眉笙的重视罢了。 在这后宫,他可以对任何女人的大度没有任何感觉,唯独对苏眉笙的这种大度,很是闹心。 他身为大庆朝的天子,本就理应对后宫嫔妃雨露均沾,苏眉笙何错之有?可偏偏就是这口气他顺不下来,真要将这种心情说了出来,一旦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说又不能说,不说又憋得慌,以至于这口闷气一直萦绕在他胸口无法散去。 停止了转动扳指,心情烦躁的段景焕站了起来。 见他要走,苏眉笙也紧跟着站起来:“是否是因菲贵人之事让皇上不高兴了?”这是苏眉笙走的一步险棋。 从今早佟菲菲的避而不见,从方才段景焕眼底无法遮掩的戾气,都让苏眉笙越发肯定了佟菲菲之事成为了段景焕不能提起的一种禁忌。可若是想要找出事情的根源,平复他的这种戾气,就只能用冒险一试。 “啪!”就像炮仗一点就着的段景焕猛的一拍桌子,“苏眉笙,你敢妄自揣测君主的心思?你真以为朕不敢摘了你的脑袋是吗?” “皇上息怒。”苏眉笙忙跪下,低下头却不怕死的继续道,“若非菲贵人之事,皇上又岂会在翊坤宫内彻夜无眠的看一晚上棋书?若非菲贵人之事,皇上又岂会扔下繁忙的政务前来宁安殿?”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如你所愿 第二百三十二章如你所愿 段景焕微眯着一双墨眸,眸中不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他微微弯腰,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 看着她无畏的眼睛,段景焕嘴角一扬,露出了一抹邪肆:“以你之聪慧,不可能不知道朕此时的心情,朕越是不想听的你越要说,你这是在故意激怒朕?” 面对着他那双直透人心的黑眸,被猜中心事的苏眉笙心里一惊:“臣妾不敢!” “不敢?这天下有你苏眉笙不敢做的事?” “臣妾只是想替皇上排忧解难。”这也是苏眉笙的心里话。 “排忧解难?好!”徒然浑身都爆发出一股摄人寒意的段景焕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一用力,将跪着的她从地上带了起来,在松开手指的一刹那,另一只手瞬间搂紧了她的纤腰,将她往怀里一带,“你就使出浑身解数来给朕排忧。” 感受到他火热的体温,看着他眸中燃起的浴望,苏眉笙就是再笨也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皇上,您这是有意曲解臣妾的意思,您明知臣妾是想……”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一个低头,堵住了嘴。 她芬芳的味道,柔软的唇瓣,一直都是他无限迷恋的。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阵阵清淡的花香,早就让他的内心蠢蠢欲动,此刻,他在尽情释放着自己所有的压抑。 他的吻与以往有些不同,此次肆烈而狂热,甚至还带有些惩罚。 苏眉笙就像狂风暴雨里脆弱的小花,被摧残肆虐的摇摇欲坠。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心底里徒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 “……皇……唔……”苏眉笙几次想说话,都被他霸道的给封住了唇。 久久,一吻结束后,段景焕缓缓离开她的唇,在能看得清她的距离定定的看着她。 苏眉笙只觉得唇上火辣辣的,他不是在吻,而是在肯,在窑。 对上他的眼神,苏眉笙第一次有了看不懂他的感觉。 他的眼神同样带有惩罚。 惩罚?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苏眉笙在心里问着自己。 苏眉笙的走神,越发激起了段景焕的怒火。 与他在一起,她就是这样的不在乎吗? 猛然,身上寒意越发浓烈的段景焕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在苏眉笙的一声惊呼中,他大步朝寝房走去。 “皇上,皇上,不可啊!”苏眉笙急切的说着,她想要阻止他,阻止这样陌生的他。 置若罔闻的段景焕来到床前,将她放下后,直接压了上去。 “有何不可?”眸中爆射着戾气的段景焕才冷冷的质问。 “皇上,可是臣妾做错了何事?”今日的段景焕整个人都不对劲,偏偏苏眉笙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眸中冷光闪动,段景焕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错就错在你穿成如此模样。” 呃! 苏眉笙不自觉的缩了缩手臂,在薄丝轻纱下,她那如藕似的的手臂一览无遗。 “你这不就是在引诱朕吗?到了此刻,还装什么?”段景焕移动目光,从上往下,对着她一阵打量。 自己在这样鹰戾的目光下被一览无遗,苏眉笙害羞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若不是自己的衣裳被淋湿了一半,无法再穿,她也不至于沐浴后暂时穿上了这件不知是谁的,几近透明的纱衣。 苏眉笙万万想不到,若她真有这份心来吸引段景焕,段景焕反而会高兴。在他的认知里,这是她在乎他,重视他的一种表现。 不懂男人心思的苏眉笙无疑就压根想不到这一点,即便她再聪明,也猜不到此时此刻段景焕的内心。 “嘶!” 薄如蝉翼的轻纱在段景焕粗爆的大手下瞬间被撕裂。 “皇上?”苏眉笙惊慌的用双臂遮住了自己。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人事,也已接受了他,可在这样毫无防备之下在一个男人面前将自己赤果果全部暴露在空气下,尚且还是头一遭。 眼前的一番香艳,使得段景焕眸中情浴大增,泛着赤红,他不由分说的直接欺身而上。 这样的段景焕让苏眉笙有了在永合宫发生的那一夜的恐惧,她挣扎着,哀求着:“皇上……不,不要……” 她哀求的声音让段景焕准备进一步的动作微微一顿:“朕对你的宠幸让你如此痛苦?” 这个问题,苏眉笙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她并不排斥他的宠幸,只是恐惧着此刻这样陌生的他。 苏眉笙的沉默,彻底让段景焕停止了一切行为,情浴在眸中慢慢消退,他翻身下了床。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段景焕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寝房。 他的声音,他的神情,平静的古井不波,仿若从来没有为谁波动过。 寝房里安静了,除了雨声,安静得没有任何的声音。 良久,苏眉笙才木然的扯过丝被盖住了自己。房里没有了那双令她感到恐惧的眼睛,没有了那个盯着她看的男人,可她还是觉得自己有种赤果果的暴露在外的不安全感,内心有什么东西失落了一般。 为何会这样? 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她难到不应该大大松一口气? 苏眉笙怔怔的盯着床幔,脑海里全是他那平静的不同寻常的神情,耳边还有着他那平静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突然,苏眉笙自嘲的笑了,她的这一次冒险一激最终以失败告终。 很明显,从此以后,她也进入了“冷宫”的行列。 她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吗?这是后宫女人谁也逃不掉的魔咒。 或许这样也好,迟早都要来的,早一些来或晚一些来,对她都一样。 苏眉笙无视心中缺失的那一块,仍由它空空的存在着。她裹紧了丝被,听着淅沥的雨声,慢慢闭上眼帘休憩着。 …… 翌日清晨。 景宁宫内,苏眉笙刚洗漱完,紫萝便进入了主屋。 “娘娘,安吉已被判了无罪,正在珍宝司内休养,而秋容则下了大牢。”紫萝说道。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的苏眉笙略微点了点头,这样的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待到她的伤好之后,就可再次成为珍宝司的管事。” “是!” “尚服那边如何了?” “寻南已将礼仪司的各项事务都处理妥当了,奴婢也已传达了娘娘的口谕,让她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尚服的管事。如今她感恩娘娘的提拔之恩,做事也就越发的卖力了。”紫萝笑着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听之任之 第二百三十三章听之任之 苏眉笙再次点点头:“我们现下要打破以往各尚部和各司之间不相往来的局面。要寻南负责疏通其他五尚之间的关系,以她如此深的心机,定会暗中一一记录下每个尚部管事的情况,我们要的就是她手里的这份账簿。” “娘娘英明。”紫萝佩服道。 “此人办事倒也可以令人放心,只是一定不能与她走的太近。” “是!” 放下手里的茶盏,苏眉笙看向了窗外依旧还在下着的小雨,她的语气有着一种近似放空:“日后,我会专注的处理六尚和二十四司之间的事情……” 紫萝顺着苏眉笙的目光看向了窗外,在她眼里看到的只是连绵不断的雨。 苏眉笙的话,紫萝自是听不懂,唯有苏眉笙自己心里最清楚,自昨日之后,她就明白段景焕不会再踏入她这景宁宫。 事实也果真如此,一连半月有余段景焕都不曾出现在景宁宫,这样悄然的变化,景宁宫内的人看得直心焦,而苏眉笙却像没事人似的每日奔走在六尚及二十四司之间,矗立着繁忙的事物。 不论锦儿、杏花和彩霞三人如何费尽心思的想要劝慰,都被苏眉笙以沉默避而不答的带过,三人也只得干着急。 这日,待紫萝和夏红汇报完情况离开后,锦儿忍不住的旧话重提:“眉笙,别逞强了,还是向皇上服个软吧?” 苏眉笙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一本账簿,依旧对锦儿的话听而不闻。 “眉笙!”锦儿不死心的唤着,“您为何每次都不回答这个话题。” 苏眉笙这才放下手中的账簿看向了锦儿:“皇上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他若是不想再进哪个行宫了,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若真这样放弃了,你不后悔?”身为旁人,锦儿都能看出段景焕对苏眉笙的不一般。因此她才会总是心存侥幸的想要苏眉笙挽回皇上的心。 后悔? 真是她一服软就能平息段景焕怒气的的事吗? 她该如何服软? 至始至终,苏眉笙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段景焕的怒火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唉!”苏眉笙轻叹一声,目光又看向了手中的账簿。 苏眉笙的不作为越发急坏了锦儿:“不如,我去求求皇上……” “噗嗤!”闻言,苏眉笙笑出了声。 “为何发笑?”锦儿一脸的茫然。 苏眉笙放下手中的账簿,站起来走出了屋子,来到廊前的一盆茉莉花旁:“你如何向皇上求情?” 跟着她出来的锦儿一愣。 “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何错,你又如何能平息了皇上心中的怒气?”苏眉笙摘下一朵枯萎的茉莉花放在手心里。 “不管犯了何错,只要求情,就一定管用,皇上是最心疼您的。”锦儿自信到。 看着没有了任何白嫩之色,也没有了任何香味,完全发黄枯竭了的茉莉花,苏眉笙淡淡一笑:“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若在这后宫想要永远获得宠爱,只能是自寻烦恼。”说罢,她将手中的枯花放进了花盆里,转身下了台阶,走入院子里。 “若真这样孤单的过一辈子,您甘心吗?”锦儿不死心的问道。 苏眉笙环视了一眼清幽的院子:“如今这样也挺好,不仅每日都有司院的事可忙,还有你们作伴,比起在苏府,可是好太多了。” 早就为这一日做好了心里准备的苏眉笙并不觉得有何不甘,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唯一有遗憾的是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被填补上了。 “眉笙……” 苏眉笙一抬手,阻止了她的说话:“好了,不要再说这个问题了,启祥宫那边还不愿意见人吗?” “是的,昨日我才去过,说菲贵人依旧每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既不愿出来,也不愿见人。”说到这里,锦儿的脸上有着一丝不解,“为何菲贵人和您,都在同一时段得罪了皇上?” 连着后宫的两位主子同时被皇上弃之,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会不会是因菲贵人之事,使得皇上迁怒与你……”锦儿猜出道。 苏眉笙摇了摇头:“无需瞎想。” 自那日惹怒段景焕之后,冷静下来的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毕竟只要一提起佟菲菲之事,他就会无端发怒。可既然事情已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就放弃了再去解释。 一位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君王的心思又怎会总是停留在一人身上?即便他想,他帝王的身份也不允许。为此,苏眉笙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听之任之了。 苏眉笙转移了话题:“如今气候逐渐转凉,是该提前置办冬衣了。找紫萝和夏红来,我们去一趟尚服,商量商量如何让衣司和制司赶出今年的冬服。” 锦儿噘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应道:“是!” 这时,轮到今日守门的彩霞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娘娘,有个姓苏的宫外女子求见。”彩霞说道。 苏眉笙黛眉微微一皱:“苏?”心念一动:难道是她? “苏琳琅?”与苏眉笙想到一块了的锦儿嘴快的说了出来。 “正是此人。”彩霞答道,“她说有要事求见娘娘,已在门外等候了。” 一听果然是此人,锦儿立马露出了讨厌之色,她对苏琳琅这个名字从无好感:“她不在苏府待着,跑进宫来作甚?” “一定是为了此次会试。”苏眉笙道。 从第一次接到苏琳琅的来信,她就明白了苏琳琅的用意,以至于对第二次再寄来的信件,她连看都不看而直接烧了。没想到苏琳琅竟然直接找上门来,可见,这回苏琳琅是铁了心要从她这里弄到会试的题目。 一听苏琳琅是为了这事而来,锦儿忙道:“娘娘,万万不可。” 苏眉笙清楚锦儿的用意,在此多事之秋,能少一事就不要多一事。更何况,她苏眉笙才失了宠,即便没有做透露试题之事,一旦被有心人看见,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况且,即便没有失宠之事,就以苏府这么多年对待她们母女两的态度,她也不会出手帮苏琳琅。只是,唯独对一个人她多少怀有愧疚,那就是黎靖之。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以下犯上 第二百三十四章以下犯上 被晋封之前,期待黎靖之参与今年的会考曾是她翘首以盼的事。可此时,她不得不避讳,甚至不能插手,是为了黎靖之好,也为了她自己好。 若是此次黎靖之能通过会试,再通过殿试进入三甲,或许日后她能出手在他的仕途上助他一臂之力。 “彩霞,对她说本宫事务繁忙,不方便见面,让她回去。”苏眉笙淡淡的回了句。 “是!”彩霞转身朝大门走去。 “哼,她可真会挑日子。”锦儿鄙视道。 两人刚转身,便听到了从大门口传来的喧哗声,音调最高的那个声音苏眉笙不陌生,除了苏琳琅还能有谁? 苏眉笙回头瞥了一眼大门的方向后,懒得搭理的径直进了主屋。 大门口传来的喧哗无疑就是有人闹事,锦儿可咽不下这口气,叫上了刚过来的杏花:“走,我们去会会那位苏家大小姐。”说罢,朝大门走去。 杏花二话不说的跟上了锦儿。 “哟,当了娘娘了就眼高于顶的瞧不起人了?”大门口站着的苏琳琅双手叉腰,垫着脚伸长脖子的对着大门内叫嚣着,“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嫡姐,你也是苏家养大的,如今连娘家人都不见了,你的良心让够给啃了吗?” 锦儿一脚踏出大门,就见到了一张脸涂着厚厚胭脂水粉的苏琳琅,横眉竖眼的对着大门一阵叫骂。 “杏儿,掌嘴。”锦儿神色严厉,摆出了景宁宫掌事大宫女的架子。 “是!”杏花也不客气,冲上前左右开弓,顿时,响起了一阵“噼噼啪啪”响亮的耳光声。 乍然见到两人出来,还没反应过来的苏琳琅就这样被扇懵在了原地,等到回过神来,两边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火辣辣的刺痛刺激得她直冒眼泪。 “你,你们敢打我?”说话都不灵泛了的苏琳琅瞪着被高肿的脸颊挤成了一条缝的双眼看着锦儿和杏花。 “打的就是你。”锦儿单手叉腰,一手指着眼泪口水不断流着的苏琳琅,“敢在景宁宫门前出言不逊,辱骂大庆朝的曦妃娘娘,不打你打谁?” “你……我……”结结巴巴的苏琳琅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这可不是她们苏家,而是大庆朝的后宫。她此时就是个平民,若不是与苏眉笙有着一层姐妹关系,她连这紫禁城都进不来。 不待苏琳琅再次说话,锦儿轻喝道:“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种粗鄙女子一般见识,今日且放过你。还不快滚,是想挨板子吗?” 这句话还真唬住了本就是个欺软怕硬性子的苏琳琅,她眼露胆怯的看了一眼景宁宫的匾额,那三个彰显着无尚威严的金色的大字就像三块大石,重重压在了她的胆子上,即便再对苏眉笙不满,可就冲着这个行宫,冲着曦妃娘娘的身份,她也不敢发作。 但为了自己的郎君,不死心的苏琳琅只得低声下气道:“姑娘,能否再向曦妃娘娘禀报一下,我来一趟京城不容易……”此刻的她捂着红肿的双颊,神情萎缩,全然没了方才的气焰。 “曦妃娘娘岂是你想见就见的?”锦儿可没给苏琳琅半点好脸色,高抬着头,斜视着她。 “可够请姑娘高抬贵手,将这封信转交给曦妃娘娘?”苏琳琅掏出一封信,信上还压着一锭金元宝。 随着金元宝的掏出,苏琳琅的眼里有着得意。金子谁不喜欢?别看这里的宫女一个个神气的眼睛长在头顶上,见着金子还不得低头? 见状,锦儿冷笑一声:“彩霞,去找樊头领来,这里有位明目张胆贿赂宫女的女子。” “是!”彩霞转身就要走。 “扑通”才刚有着一丝得意的苏琳琅立马吓得脸色发青,瞬间就跪了下来,一只手死死抓住彩霞的衣裙:“不不,姑娘千万不能去,我收回,我收回啊,你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另一只手忙将金锭胡乱的塞进了衣袖里。 锦儿走到苏琳琅的面前,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信:“娘娘可是从来不看苏家的来信,前几次寄来的信都拿去烧了,你是想再为我们的厨房添一把火?” 本就脸色发青的苏琳琅一听这话,越发的脸色青中带紫,整个肿胀的脸成了青紫色,因内心的愤怒使得脸上显得尤为狰狞。她捏着手里的信,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 锦儿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曾经欺压过苏眉笙的刽子手此刻如此吃瘪,心中大感爽快。 正在气氛尴尬之时,紫萝走了出来:“锦儿,娘娘唤你进去,准备要尚服的管事召集衣司和制司商量后宫冬服之事。” “我这就来。”锦儿应道,在进大门前,瞥见了发愣的苏琳琅,忍不住的说了句,“黎夫人,趁天色尚早,你赶紧出宫吧,若是出宫晚了,会被当成刺客抓的。我们娘娘可忙了,如今还要管理六尚二十四司,哪有闲工夫看你的信。”说罢,便与紫萝一同进了大门。 “六尚二十四司?”苏琳琅一时没听懂。 杏花接下了话茬:“就是说,我们娘娘如今可是有品衔的妃子,可比普通妃子的地位高出许多,后宫的各宫主子们都不敢得罪我们娘娘,你还敢在这里辱骂,你不要命也就算了,是想要连累整个苏家都进大牢?”说完后不再理会苏琳琅,拉着彩霞也进入了行宫,“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跪在大门外的苏琳琅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杏花的最后一句话如一顶巨雷,轰得她差点背过气去,浑身冷汗淋漓。 好半晌,当她跌跌撞撞爬起来时,手中的信飘飘落地。她紧忙捡起信,唯恐被人发现。 好不容易托了关系,满怀信心进宫的苏琳琅顶着红肿的脸颊,低着头遮遮掩掩的急匆匆往宫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一个冷不丁,她撞上了一堵肉墙,被反弹回来打了个趔趄。 “大胆!你是哪个宫的?这么不长眼?”一声呵斥从她头顶响起。 “恕罪!恕罪!是小女子鲁莽了。”完全没有了任何底气,也不懂宫中规矩,犹如过街老鼠般的苏琳琅头也不敢抬的直说着软话。 “咦?你不是宫女?” “小女子是宫外的。”苏琳琅低着头答道。 “抬起头来。”一个柔柔弱弱,伶仃的声音响起。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赐良机 第二百三十五章天赐良机 不知是这个声音太过柔弱而没有杀伤力,还是与刚才训斥之声相比这个声音让苏琳琅有了安全感,她缓缓抬起了头。 站在她眼前的有两人,一看就是一主一奴。 “你是何人?怎的如此丑?”宫女露出了满脸的嫌弃。 “明月,不可无理。”主子发话了,声音柔弱而温婉。 “是!”明月这才谦微道。 这一主一奴不是别人正是香妃和明月。 可对于第一次进宫的苏琳琅而言,完全不认识眼前的两人。 “这位是香妃娘娘,还不行礼?”明月的声音放柔和了些。 “黎氏见过香妃娘娘。”苏琳琅立马行着礼,毕竟是苏家大小姐,从小受过礼仪教化,即便再不懂宫中规矩,这种寻常的礼节还是懂的。 “免礼!”香妃对着苏琳琅左右看了看:“谁打的你?”言语之间有着些微关切。 被苏眉笙手下的宫女“欺凌”了一番的苏琳琅徒闻有人关心,心里一酸,嘴角一瘪,眼中泛起了泪光:“是曦妃娘娘身边的宫女。” “哦?”香妃的眼中目光闪了闪,“本宫听闻曦妃娘娘知书达理,身旁的宫女太监们也是和善有佳,怎会无缘无故的打你?” “定是你惹恼了她们吧?”明月快人快语道。 苏琳琅蠕蠕的不敢回话,真要将实情说出来,指不定这辈子就别想出宫了。谁让她逞一时口舌之快,出言冒犯大庆朝的妃子,就是以下犯上的死罪。 “你与曦妃是何关系?”香妃问道。 “黎氏是曦妃娘娘的嫡姐。”苏琳琅小声说道。以往这层关系能越发的让她耀武扬威,可今日被闭门受挫之后,这层关系反而成为了她不敢说的关系。 “嫡姐?”明月露出了一丝惊讶,“即便真是你得罪了谁,可身为嫡姐,曦妃娘娘也该护着你才是啊,怎的纵容手下奴婢如此对你?” 一听这话,苏琳琅再也憋不住的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起来,所有受的委屈、不服、不甘和怨恨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香妃与明月对视一眼后,香妃嘴角一扬,露出了一抹友善的微笑:“看嫡姐如此委屈,看得本宫于心不忍,不如去本宫的禧贞宫坐坐,喝杯茶暖暖身子,再出宫也不迟。” 香妃的话音才刚落下,明月就极其热情的上前扶起了还在大哭着的苏琳琅:“黎氏,别哭了,有何委屈尽管对我家主子说,我家主子能帮的一定会帮。” 这句话犹如闸柄,倾时关闭了苏琳琅的嚎啕大哭声,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香妃。自己的妹妹见都不愿见她一面,这位素未谋面的香妃竟然一开口就愿意相助,怎不让苏琳琅内心震惊不已。 “嫡姐无须惊讶,本宫素来与曦妃交好。自然知晓她的脾性,一定是心中还有结未曾打开,才会做出如此不加遮掩的无礼行为。既然曦妃不谙世事,本宫便替她好好接待接待嫡姐,也不无不可。”香妃柔柔的一番话说的毫无挑剔,既替苏眉笙打了圆场,又给了苏琳琅台阶下。 “香妃娘娘真能帮黎氏?”苏琳琅的眼中泛起了一丝希望。 “这话还有假?”明月适时插话道,“我家主子说话从来都是算话的。” 苏琳琅犹如见到救星似的,忙跪下来行着磕头礼:“黎氏在此谢过香妃娘娘。”只要能帮她,就是让她喊亲娘,她都会毫不犹豫。 香妃微笑着接受了苏琳琅的这一跪拜:“明月,一会拿出本宫的上等凝露膏为嫡姐敷一敷脸,也能消消肿。” “是!” 这一刻,香妃在苏琳琅的眼中就宛如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观音大师。 …… 临近酉时,明月送苏琳琅出了禧贞宫。 “黎氏,娘娘给你的试题一定要保管好,千万不能被人发现。”明月小声说道。 红肿的双颊已消退的差不多了的苏琳琅攥紧了手里的一个小纸条:“明月姑娘,你放心,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就是我自己丢了也不能丢了它。” “那就好!”明月满意道,转头四下看了看后,凑近苏琳琅的耳边,“若真要东窗事发,你可不能出卖我家主子。” 苏琳琅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两眼直冒狼光:“香妃娘娘这样帮了我,就算真被发现,我也会死咬着说是曦妃给的试题,绝对不会牵连了对我们苏家恩重如山的香妃娘娘。” “你可要记住今日说的话。”明月提醒道。 苏琳琅忙伸出三根手指:“我苏琳琅对天发誓,若日后忘恩负义的出卖了香妃娘娘,天打五雷轰。” 这话才是明月最爱听的:“我命人送你出宫。” “多谢明月姑娘。”苏琳琅一脸的喜滋滋,没想已然死心了的她峰回路转的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环,送黎氏出宫去。”明月唤来了一名宫女。 “是!” 临走时,苏琳琅从将那锭没有送出去的金锭悄悄塞进了明月的手里。 待苏琳琅远去之后,明月用手掂了掂沉甸甸的金元宝,满足的藏进了衣袖里,转身返回了行宫内。 “她走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的香妃问这刚进入正堂的明月。 “回主子,苏琳琅已经走了。”明月答道。 香妃一改方才的温婉友善,两眼顿现狠厉阴光:“这回,本宫倒要看看曦妃如何自救。” “还是主子高明,一查就查出了苏琳琅的相公会参加这次的会试,便布了这个局。” 香妃放下手中的茶盏,拿出丝帕沾了沾唇角:“此事稍微一想便能明了,她在此时进宫,不是为了会试之事还能是什么?她不外乎就是想借着曦妃的这份关系,问问会试的考题罢了。依着曦妃的性子,又怎会与她同流合污?吃闭门羹是一定的。” “于是,主子就在半路上堵住了她。” 香妃冷冷一笑:“这是曦妃送给本宫的机会,本宫又岂能不笑纳?” “现下就等着会试过后……”一想到那一天,明月就有些兴奋。 笑意在香妃的嘴角扩大,一想起苏眉笙会像悠妃那样趴在她的脚下,她就忍不住的“咯咯”笑了起来。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悠妃、陆卿云、曦妃…… 都将成为这后宫的过往云烟,最后的赢家只能是她香妃一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酸儿辣女 第二百三十六章酸儿辣女 大笑过后,香妃站了起来,明月紧忙上前扶住了她。 “这次,多亏你在神武门发现了苏琳琅,本宫要好好赏你。” “多谢主子!” 当一眼看见窗外逐渐垂下暮色,香妃的脸色顿时一变,浑身都在轻微的发着抖,声音里有着无限的惊恐:“点灯,快点灯,越多越好。” “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将屋子里全部点上灯。” 自从上次禧贞宫所有的宫女都得了失心疯之后,虽全都换了新的宫女和太监,可香妃也由此换上了对夜晚的恐惧,每晚都由明月陪在床边,通宵点着烛灯才敢入睡。一旦醒来发现身边无人或是眼前漆黑一片,她就会如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 这样的症状看了无数个太医皆都摇头叹息,对这种无法医治的病症,也就只能给她开一些凝神汤药罢了。 …… 院子里苏眉笙正拿着一本医书在发呆,杏花和彩霞坐在一旁做着女红。 “娘娘,您又在发呆了。”锦儿端着一盘橘子走到石桌前放下后,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收回无焦距的目光,苏眉笙眨了眨双眼。 “是不是在想皇上了?” 苏眉笙摇摇头。 想皇上? 后宫嫔妃里想皇上的何止她一个,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她不愿成为这芸芸众生里的一个。 虽然有时确实很想,但都被她有意遏制住。 这段时日,真正困扰着她的是这次的会试。 不知为何,离会试越近,她就越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听说皇上这几日夜夜都在翊坤宫。”锦儿将剥好的橘子递给了苏眉笙。 接过橘子,苏眉笙吃了一瓣,酸酸甜甜,顿觉胃口大开:“这是好事,这回,婉仪可有怀上龙子的机会了。” “那您呢?总也不愿找太医给把把脉。”锦儿眼中有着不满。 苏眉笙轻轻摸上了自己的腹部:“我自知已有了身孕。”自己身体的变化自己最清楚,“一直不想找太医就是不想让皇上认为我是在借着怀有麟儿的机会来获得他的关注。既然皇上已放弃了景宁宫,就让我安安静静的诞下麟儿不是更好吗?如此一来,我和麟儿都能落个清净。” “娘娘,您可是妃子啊,哪能如此寒酸的怀着龙子?您看看其他嫔妃,一旦有了身孕,哪一个不是唯恐其他人不知道似的,四处宣扬。唯独您,就生怕被人知道。人家整日里燕窝人参的补着,您却在这里吃着不值钱的橘子。”杏花也露出了不满。 “杏花说的对,您就该借着麟儿之事再获圣宠。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放弃?”连彩霞也站在了杏花那一边。 苏眉笙吃完了手里的橘子,正准备伸手去盘子里拿第二个时,锦儿又递过来了已剥好的橘子,她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晃动着手里的橘子:“橘子不好吗?集天地精华,风霜雨露而成,多好吃啊,正合我胃口。” 说不过苏眉笙的杏花和彩霞一起求助的看向了锦儿。 “唉!”苏眉笙的的固执,锦儿早已领教过,“娘娘只要爱吃,吃什么奴婢都没意见。只是总也不请太医,连皇上都不知,反倒是委屈了咱们景宁宫的这位阿哥了。” 杏花和彩霞两人双双点着头,一个劲的赞同着锦儿的话。 “你们怎知就一定是阿哥?万一是格格呢?”苏眉笙反问道。 “一定是阿哥。”杏花坚信道。 “还是最聪明的阿哥。”彩霞也不改初衷。 “酸儿辣女,娘娘如此爱吃酸的,是阿哥没错了。”锦儿也加入了营阵。 面对三张如此坚定的面孔,苏眉笙只得放弃了继续争辩:“关于麟儿之事,你们谁也不许说出去,扰了我的清净,唯你们是问。” “是!”三人无精打采的应道。 吃完了手里的橘子后,苏眉笙拍拍双手站了起来:“有些日子没去咸岫宫了,很是想念娴妃姐姐,锦儿,带上我研制的药丸。杏花、彩霞你们两人就好好守着行宫。” “奴婢遵命!”三人同声答道。 离开前,锦儿又抓了两个橘子带在身上,意恐苏眉笙到时嘴馋又嚷着要吃酸的。 出了景宁宫,苏眉笙依旧放弃仪舆,保持着步行的习惯,如今已快有三个月身孕的她虽饭量日渐大增,却无害喜现象,身材仍然纤瘦,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浮肿。 苏眉笙这样的状况让锦儿惊诧不已:“眉笙,日后若不是腹部会显现,只怕到生产之时,都无人能看出您已怀有身孕。” “医书上说,怀有身孕之人切忌大喜大悲,也切忌暴饮暴食,只要能保持心境的豁达舒畅,每日做做适量活动,对大人和孩子都百益而无一害。”苏眉笙面带微笑,眼神柔和的说道。 从确认自己着实有了麟儿之后,苏眉笙的心境也就慢慢有了变化。她即将为人母,身为母亲首先要做的就是呵护好自己的孩子,让孩子能够健康出生,其他的都是过往浮云。 “我一定全听您的。”此时的锦儿,不再坚持自己以往的想法,自家主子的博学多才她心知肚明,听主子的绝对没错。 “锦儿。”苏眉笙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道,“这几日你将我们的银票和银两藏于不起眼的瓷罐中,再找一处安全地埋了。” “这是为何?”一脸困惑的锦儿问道。 黛眉微皱的苏眉笙摇摇头:“我也不知,只是感觉这几日心神不宁,似有大事发生一般。” 锦儿脸色一白:“眉笙,您可别吓我。” “我也不知是否会发生,只是觉得这样做更妥帖一些。没有事发生自然是好的,倘若真有事发生,有了那些银两日后麟儿出生也就不怕没有钱了。” 后宫的云谲波诡,君王的喜好无常,都让苏眉笙不得不做着最坏的打算。若她还是孑然一身,怎样都无所谓。可现下有了麟儿,她必须要暗度陈仓。 “好,待回去后我马上就办。”锦儿毫不犹豫的应道,随后一把抓住了苏眉笙的手臂,“眉笙,不论日后会怎样,锦儿都要跟着您。” “锦儿……”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祥之兆 第二百三十七章不祥之兆 “您不能不要我,哪怕是进入冷宫,我也要跟着去。”冷静下来的锦儿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本就是宫女出身,不论是在景宁宫或是在冷宫,对她来说都一样。 锦儿的忠心让苏眉笙无法推辞:“好!” 锦儿露齿一笑:“跟着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可真是个傻丫头。”苏眉笙无奈的摇摇头。 “我这叫傻人有傻福,眉笙,你一定会没事的。” “即便真有事,我也一定会护你和麟儿的周全。” “我还要藏一些值钱的东西……” “那都是宫中之物,不能随便变卖……” “那就将我自己攒下的一些碎银子也一并放进罐子里,日后也能给阿哥买个拨浪鼓玩玩……”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赚的那些银子足够我们生活的很好了。” “怎么说我也是阿哥的奶妈,怎么能一点见面礼都不给?一定要给的。” “……” 两人边走边说,一心盘算着如何才能藏更多的银子,完全没有将未知的危险放在心上。 …… 养心殿。 “……这些就是曦妃娘娘这三日的所有动向。”李德海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站在大殿上,负手而立的段景焕听完后,露出了不解:“一篮子橘子?” “确实是满满一篮子橘子,听回禀的太监说这段时日曦妃娘娘特别爱吃橘子。” “真有这么好吃?何处产的橘子?”段景焕来了兴趣。 “回皇上,此橘子并非盛地所产,只是附近的一些农夫自家栽种的而已,极其低廉。” 剑眉一蹙,段景焕露出了一丝怒意:“堂堂大庆妃子,怎能吃的如此廉价?简直有损皇家颜面。她难道没有年例吗?哼!” “皇上,曦妃娘娘晋封还未满一年,尚未能领取年例。在司院也尚未做足一个月,也未曾领取月响。” 闻言,段景焕脸上的怒意这才有所减少。 “而且……”李德海到嘴边的话又停了下来。 “而且什么?” “而且,一旦后宫嫔妃失宠,所有的待遇也就会相应的变差,即便像曦妃娘娘这等处于妃位的妃子,在同等妃位中,待遇也不及其他受宠的妃子,甚至有可能不及受宠的嫔或贵人。或许正因为如此,曦妃娘娘才会如此节俭。” 第一次听说此现象的段景焕心里一紧,背负着的双手不由的握成了拳。 他踱步来到大门口,看着远处的天空:“这段时日,她就从未来找过朕?” “是的。” 段景焕的墨眸骤然一冷:“哼,朕倒要看看她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李德浩的眼里露出了担忧:“皇上,曦妃娘娘的脾性您还不了解吗?当初您要册封她,她都是个能一口拒绝的人,想要等她主动服软,只怕……不如让奴才去劝劝曦妃娘娘……” 段景焕一抬手,阻止了李德海的说话:“谁也不准去劝。”说罢,转身返回殿内,径直坐在了龙案后,继续批阅着奏折。 李德海只得站在一旁干着急。 自家主子心里明明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曦妃娘娘,偏生嘴硬的就是不松口。那看着有颗七窍玲珑心的曦妃娘娘,唯独就在这情字上是个木头人。 看着原本恩爱有加的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李德海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唉!真是皇上不急,急死了他这个太监。 …… 咸岫宫。 “姐姐,这茶真香。”品了一口香茗的苏眉笙意犹未尽的又喝了一口。 “这是今年新进贡的茉莉花茶,知道你喜欢茉莉,今日特意给你品品,还早已给你准备了一盒,回去时带上。”娴妃溺爱的看着苏眉笙。 娴妃的话直接说到了苏眉笙的心坎里:“姐姐真好,妹妹就不客气了。”在娴妃面前,她就如同在自己亲人面前似的,有着一种无法言诉的依赖和信任。 “你就不该对姐姐我客气,这段时日一直吃着你做的药丸,你还时不时给我扎扎针,我这腿可是有劲多了,能站起来了。”说起自己的腿,娴妃两眼都冒着浓浓的欣喜。 “能站起来了?”满脸惊异的苏眉笙“噌”的站了起来。 娴妃神秘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双手扶着椅子,慢慢的,慢慢的,站了起来,待摇晃的身子稳定后,她才又慢慢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整个人就这样直直的站在坐了足足三年的椅子前。 “姐姐!”看着这样的娴妃,苏眉笙没来由的眼眶一热,起身一步上前,抱住了她。 娴妃也紧紧抱着苏眉笙:“多谢妹妹,没有你,我这辈子只怕都没有再站起来的希望。”她的声音哽咽的厉害,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能站起来就好啊……”苏眉笙何尝不是激动的说出话来,她一直都是在尝试,虽心中也抱有些许希望,可不敢太强求,没想到自己依着医书上的方子,居然能有这么好的奇效,对她,对娴妃来说都是意外的惊喜。 站在一旁泪如雨下的秋菊双膝着地,跪拜着苏眉笙:“奴婢在此感谢曦妃娘娘!” 苏眉笙这才与娴妃松开了彼此的拥抱,扶着娴妃坐下后,她上前扶起了秋菊:“这些年多亏了你一直陪着姐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待你出宫时,一定要姐姐替你寻得一户好人家,我会送你一份厚厚的嫁妆。” 秋菊脸颊一红,擦着眼泪害羞道:“多谢曦妃娘娘,多谢主子。” “好好照顾姐姐,多给她按摩按摩双脚。”苏眉笙嘱咐道。 “是,奴婢记下了。” 因娴妃能站起之事,一扫苏眉笙心中不安的阴霾,心情大好的她与娴妃不断的撩着感兴趣的话题。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苏眉笙才离开了咸岫宫。 …… 三日后,在礼部的安排下,三年一次的会试正式开始。 各地学子纷纷聚集在了京城,三年的寒窗苦读就为了这一天。 在宫外学子们满怀信心和希望纷纷进入考场时,宫内的景宁宫中,苏眉笙呆呆的看着脚下打碎了的花瓶。 “娘娘,您没伤着吧?”听到破碎声,杏花急忙走进了主屋。 苏眉笙摇摇头,她不过是想将这个花瓶换个地方摆着,明明拿在了手里,却无端的滑落地上,摔了个粉碎。 第二百三十八章 偿还情债 第二百三十八章偿还情债 若在平时,她还真不会在意,只是今日本就有些心绪不宁的她看着一地的碎渣,心中的那股不安变得越发强烈了。 究竟会发生何事? 这几日她左思右想都不得其解,这样的现象以往从未有过,不论遇上多大的事,她都能淡然处之,为何现下如此心慌? 是因怀有了身孕才会导致心绪不安吗? “娘娘,您先歇会吧,奴婢来打扫。”杏花说着,便扶住了苏眉笙。 苏眉笙轻叹一声,转身进了侧房,在卧榻上躺了下来。 锦儿端着一碗鸡汤走进主屋,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表情并没有多大的波动,径直进入到了侧房:“娘娘,天气转凉了,喝碗热鸡汤暖暖身子。” 苏眉笙接过鸡汤一饮而尽:“今日开始会试了吧?” “是的,听说整个京城都人满为患,所有客栈都住满了,很多学子都是带着妻儿老小来到京城,就等着金榜题名那一刻,光宗耀祖。”锦儿接过空碗,拿出丝帕为她轻轻擦了擦嘴角。 苏眉笙复又靠在了卧榻上,黛眉上布满了沉云:“这次的会试,只怕会是我的一次劫难。” “您可是想到了什么?”锦儿担心的问道。 “方才坐在这里时,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是谁?” “苏琳琅!” “那日她不是已经被我们给赶走了吗?” 苏眉笙沉思片刻后,说道:“近日香妃都毫无动作,这不符合她的性子。那日我们将苏琳琅拒之门外,就有可能会被香妃钻了空子。” “香妃找苏琳琅会作何用处?”锦儿不解的问道。 “你可知苏琳琅三翻四次的写信给我,这次还不辞千里的亲自来到京城见我,是为何事?” “她不是想借着您如今是曦妃娘娘的身份来攀龙附凤要点好处?” 苏眉笙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她是想从我这里拿到这次会试的考题,只因她的夫君也参加这次的会试。” 一听这话,锦儿霎时全明白了:“娘娘,您是说香妃会暗中借泄题之事来诬陷您?” “嗯!说不定那日我们将苏琳琅赶走之后,香妃就已经下手了。”也就在刚才想通的一瞬间,苏眉笙才顿悟自己为何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出在了苏琳琅的身上。 “我们该如何做?”锦儿慌了神,若香妃真的将泄题之事栽赃在了苏眉笙的头上,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苏眉笙沉默了。 如何做? 马上揭发此事,撤了黎靖之的会试资格? 如此一来,不要说黎靖之会因此被终生取消参考的机会,就连苏家也会遭受到灭顶之灾。 原本她就欠了黎靖之的情,若是因此让他这辈子都无缘入朝为官,她苏眉笙岂不是真成了贪图荣华富贵,自私自利的小人? 至于苏家,毕竟还有她的额娘在,若苏家被问责,额娘也会受到牵连。 不论为了哪一样,她都不能揭发此事。 可若是不说,香妃那边定不会放过,会借由此事来大做文章,到时这件事也一样会被揭发出来。 只不过,她揭发和香妃揭发两者的结果会大不相同。 倘若是她揭发的,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就在苏家,苏家难逃罪责。可若是香妃揭发出来,她苏眉笙就成为了这件事的主要责任之人,苏家和黎靖之都会被从轻发落。 利弊权衡之下,她只能成为此事的替罪羔羊,才能保全黎靖之和苏家。 由此,香妃终将赢她一局,而此局,说不定就是永无翻身的败局。 “娘娘?”见苏眉笙一直不说话,锦儿越发的焦急了。泄题之事非同小可,也是历代君王最痛恨的行为,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装作不知道!”苏眉笙说出了五个字。 “啊?”锦儿目瞪口呆的看着苏眉笙。 “这是唯一的办法。”苏眉笙坚定的说道。 锦儿猛的摇着头:“不行,香妃是何等人物?您若是不反抗,岂不是正中了她的计?皇上大怒之下,岂能轻饶了您?” “我不会有事的。”苏眉笙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我还有麟儿护着我。” 言下之意:真要到了危险时刻,说出怀有龙子之事,最起码性命无忧。 “可,可您日后……”锦儿明白苏眉笙话中的意思,即便真的性命无忧,可这下半辈子也就废了。 苏眉笙平静道:“无妨,有你,有麟儿陪着,我已经很满足了,哪怕日后麟儿被带去给其他嫔妃抚养,我也还有个牵挂。” 沉重的话题,沉重的气氛。 屋子里静了下来。 “啪嗒!啪嗒!”低着头的锦儿眼泪直掉:“娘娘,您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眉笙拿起丝帕为锦儿擦着眼泪:“你可知苏琳琅的夫君是谁?” 锦儿摇摇头。 “黎靖之!” 锦儿顿时瞪大了满是眼泪的双眼。 “我不知他为何会入赘苏家娶了苏琳琅。可总归是我负他在前,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害了他。”说起这件事,苏眉笙的心情依然沉重。黎靖之的事就像一块大石沉甸甸的压在心上,若是这次还了这份情,她仿若就得到了一种解脱。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锦儿心疼的说着。苏眉笙与黎靖之两人的事,她一直看在眼里,若不是突生变故,待出宫之后,苏眉笙与黎靖之两人将会是天偶佳成的一对璧人。 “这是命,我认!”苏眉笙再度靠在了卧榻上,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往事还历历在目,却早已物是人非,苏眉笙只觉得心里很累,很累…… 看着苏眉笙脸上露出的疲惫之态,锦儿到嘴的话只得咽了下去,擦了擦眼泪后,放下纱帘。 “行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散了吧,免得殃及池鱼。” “是!”锦儿拿着空碗出了侧房。 正堂里才刚打扫完碎瓷渣的杏花诧异的看着两眼通红的锦儿,刚要开口,就被锦儿拉出了屋子。 来到院子里,锦儿小声说道:“杏花,将景宁宫内的宫女和太监都叫来院子里,我有话对他们说。” “好,我这就去。”锦儿也不问为何,依言而去。 片刻,本就不多的宫女太监们皆都聚齐在了院子里。 第二百三十九章 山雨欲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山雨欲来 一张张熟悉的脸让锦儿心里酸酸的,最后不得不硬起心肠:“今日叫大家出来,只说一句话。景宁宫不是久留之地,你们可以回礼仪司,也可以另寻主子。不是曦妃娘娘遣退你们,而是你们自愿离开。” 只要不是主子遣退的宫女太监,即便返回了礼仪司,也不属于没人要的,这样一来,也就不在被嫌弃的范围内。 众人一听,都愣住了。 “这是为何?锦儿姐,可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一个宫女问道。 “不是你们的错。”锦儿看了一眼整个景宁宫:“赶紧离开吧,不然,连娘娘只怕保不住你们了。” 自身都难保的人又怎能保住其他人? “锦儿姐……”另一个宫女刚开口。 锦儿摆摆手:“都不要问了,我这里有些银两,是娘娘补偿给你们的,都收下吧。”说着,一个一个的分发着。 领到银两的叹着气的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了杏花和彩霞。 “你们……” “我们不走。”杏花和彩霞异口同声道。 “你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若是留下来也只会跟着我们受苦,还不如再寻得好的主子,起码不会太辛苦。”锦儿劝说道。 “锦儿,你会离开娘娘吗?”杏花反问道。 锦儿摇着头:“我不会。” “我们也不会!”彩霞道,“虽不知会发生何事,但娘娘对我们恩重如山,又怎能在有事时离开?我彩霞做不出来。” “彩霞说的正是我想说的,若不是娘娘再招我进宫,我杏花在外就还是个被万人唾弃之人。这份恩情就如同让我杏花再世为人,因此,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不会离开。” 神情坚定不移的两人,让锦儿心中感动不已:“若是有一天,娘娘犯了错被打入冷宫,你们也跟着吗?” “去,自然是娘娘在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彩霞道。 “冷宫反而更清净,到时娘娘看书弹琴作画,我们就在一旁刺绣缝补沏茶,岂不是更逍遥快活?”杏花道。 这番话说得锦儿哑口无言,明明一个凄苦的冷宫,楞是被杏花说成了无人管束,逍遥自在的惬意之地 “锦儿,你好生伺候着娘娘,我们去干活了。”不等锦儿有所反应,杏花拉着彩霞离开了院子,完全就像没事人似的。 看着两人的背影,锦儿忽然觉得前路并非茫茫渺然,反而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或许离开了这明争暗斗的后宫漩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开了的锦儿回头看了一眼主屋,喃喃自语:“眉笙,别怕,还有我们陪着您。” …… 次日,养心殿内。 “啪!”一脸怒气的段景焕猛的一拍龙案:“好大的胆子!” 原本极为得意的礼部年大人立马脸色一变,慌忙低下头。 “这就是你们认为此次会试的冠首?”段景焕抬手一扔,将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的会试卷子扔在了年大人的面前。 “回皇上,这是礼部一致通过的这届会试里最好的一份答题。”年大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哼,最好的?”段景焕墨眸冷然的看向年大人,“仅从表面看,确实是精湛绝伦,文中有的放矢的引经据典都恰到好处分毫不差,旁征博引而滔滔不绝。甚至连其出处都写的详尽无遗。” 此话说得年大人频频点头,只是心中满是困惑,既然皇上都看出了此文章的优秀之处,为何还会如此生气? “但若是深入去看,你便会发现这些东西全都是生搬硬套的将书本上的东西抄在了这张纸上而已,毫无自己的见解和分析,这不过是一张没有灵魂的古今集合文罢了。”怒火在段景焕的墨眸里不断跳跃。 年大人当场怔在了原地,忙捡起那篇文章再次读了一遍,果真如段景焕所说,通篇的之乎者也,所说的见解全都是古人早已有的思想和见解。 “皇上英明,微臣仔细一看,确实少有自己的见地,如同傀儡般复述说着先人的那些思想。”年大人心悦诚服的认同着自家皇上所说。 段景焕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能如此一字不差的引经论典,且每一个都运用的恰到好处,非临场即兴所思所写。” “皇上的意思……有人泄题?” 转动着的玉扳指骤然一停,墨眸微眯的段景焕冷冷道:“查,给朕严查这个叫做黎靖之的人。” “微臣领命!”年大人行了跪拜之礼后,退出了养心殿。 段景焕起身走出龙案,来到大门口,仰望着碧波海空,玉扳指继而又开始缓慢的转动着:苏眉笙,你终归还是让朕失望了。 …… 三日后,冷清了一段时日的景宁宫忽的变得热闹起来。 只是这种热闹,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令人心生胆怯的萧肃。 一队侍卫在景宁宫内四处翻找,就像景宁宫是个贼窝,他们在找失窃的赃物似的。 “曦妃娘娘,多有得罪了。”神色严肃的樊齐双手抱拳对着坐在院子石凳上,手捧一卷书的苏眉笙道。 “无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苏眉笙翻了一页书,双眼不离书卷的淡然道。 站在苏眉笙身后的有三个人:锦儿、杏花、彩霞。 “把所有人都叫出来。”樊齐对着锦儿说道。 “景宁宫的人都在这里了,加上娘娘,一个就是四个人。”锦儿神色如常的答道。 樊齐扫了一眼院子:“其他人呢?” “她们嫌娘娘失宠,没了前程,便另投其他主子了。” 锦儿的回答完全符合常理,让樊齐找不出一丝半点的不对。 这时,一名搜查完的侍卫说走过来:“樊头领,没有找到任何信件。” “属下也没有找到。”另一名走过来的侍卫道。 “属下也没有找到。”第三名侍卫道。 一队侍卫接连回到了院子里,说的都是同一句话。 樊齐一挥手:“收队!” 就在樊齐等人准备离开时,一声高喊:“皇上驾到!”让所有的人都停住了脚步。 苏眉笙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后跪了下去,在场所有人皆都一一跪着。 “臣妾恭迎圣驾。”苏眉笙低头应道。 随着脚步声的逐渐走近,她见到了那双熟悉的明黄色龙纹朝鞋。 本以为他不会再踏入景宁宫,没想到他来了。 只是他今日的到来,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第二百四十章 风满廊楼 第二百四十章风满廊楼 “曦妃,你可知罪?”段景焕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声音不大,也并不严厉,却没有丝毫感情。 苏眉笙定定的看着那双龙靴:“臣妾不知所犯何罪?” 一封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苏眉笙接过信只是瞟了一眼信封上的字,便停止了打开信件的动作。 “为何不打开来看看?” “皇上,还有其他凭证吗?”苏眉笙问道,这封信上写的什么她不用看都能猜到。 遂,又是一张折叠好的纸出现在她眼前。 苏眉笙再次接过来,这回打开了这张纸,看完之后复又折叠好后,便低着头不再开口。 “一封是苏琳琅给你的家书,里面提到了问你要这次会试的考题。一封是她亲笔所写并画押了的你泄题给她的整个过程。这两样铁证如山的证据都在你的手中,你可还有话说?” “臣妾无话可说。”苏眉笙的神情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在聊家常。 冷戾在眸中聚集,段景焕负手而立的段景焕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朕再给你最后一次辩解的机会。” 苏眉笙缓缓抬起头,仰视着正注视着她的段景焕:“皇上,几日不见,您消瘦多了。日后臣妾不在您身边了,一日三餐,夜寝早更,还需按息而作,勿太过操劳。” 她居然放弃了辩解? 瞳孔骤然一缩,段景焕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愠怒:“你这是在向朕辞别?” “臣妾犯了如此大罪,定不能让皇上为难,该如何处理请皇上依法而办。” “好!好!”气急而笑的段景焕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曦妃为一己私利,破坏王法,引起民怨盈涂,故褫夺封号,打入辛者库,即日执行。” 如此重的惩罚,不要说李德海都给震住了,就连樊齐也被震住了。 没有听到李德海的声音,段景焕一声怒喝:“李德海?” 李德海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嗻!” “多谢皇上!”苏眉笙双手伏地的磕着头。 “苏眉笙,这都是你自找的。”脸色阴隼的段景焕转身朝景宁宫外走去。 “奴婢恭送皇上!”依然双手伏地的苏眉笙喊道。 奴婢两个字使得段景焕的身形微微顿了顿,继而,头也不回的抬腿走出了景宁宫。 樊齐紧跟在段景焕的身后,在跨出景宁宫大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眉笙。 她真的为了苏家的人而甘冒大不韪的做出泄题之事? 樊齐不相信。 苏眉笙也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现在他无权插手此事,就只能…… 心中有了决定后,樊齐跟着出了景宁宫。 此时,院子里除了苏眉笙等四人,就只剩下了李德海。 李德海走上前:“苏眉笙,你这是何苦呢?以你的聪慧,加之皇上一而再的给你机会,怎的就不会为自己辩解辩解?非要如此倔强的惹恼皇上?这回可好了,封号没了,还被罚去了辛者库。这辛者库可是个苦地方,你这身子骨……唉!” “多谢李总管的关心,奴婢心意已决。”在锦儿的搀扶下,苏眉笙站了起来。 “你先收拾收拾,两个时辰后我再来带你去辛者库。”看在以往苏眉笙多次替他解围的情分上,李德海放宽了时限,让她们带些所需用物。 “是!”苏眉笙应道。 这时,锦儿、杏花和彩霞齐齐跪了下来。 锦儿道:“李总管,奴婢们想跟着一起去辛者库,以便照顾苏眉笙,求李总管应允。” “苏眉笙现下可是无品无号的犯了事的宫女,哪有奴婢照顾奴婢之礼?”李德海露出了为难。 “李总管,苏眉笙如今的身子骨弱的很,若是无人照顾,万一出了岔子……日后一旦皇上忽然想起了她,只怕那时又会怪罪李总管了。”锦儿这话说的高明,既为自己讨得了一同去辛者库的机会,又给了李德海不犯错的提醒。 李德海是何等精明?十几年的奴才可不是白做的。 自家主子对苏眉笙的特别,他完完全全看在了眼里,如今将她罚去辛者库也只是一时生气罢了,日后待气消了,又会想起她来。若这次苏眉笙在辛者库真有个什么意外,最终倒霉的还是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李德海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去,你们都去,明面上是景宁宫的人一同罚去了辛者库,暗中一定要照顾好苏眉笙。”李德海道。 “是!多谢李总管。”三人齐崭崭的朝李德海行着礼。 “赶紧收拾吧。”说完,李德海也离开了。 “眉笙,你可真是料事如神。”锦儿满心满眼的全都是佩服。 苏眉笙嗔怪的白了一眼锦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 “从您说起将有大事发生时,这一日我早就准备好了,不论去何处,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不怕。”在御膳房曾被张御厨那样折磨过的锦儿,已然不再畏惧任何的恶劣环境。 对锦儿,苏眉笙是无辙的,她又看向了杏儿和彩霞:“看你们一个个长的一副机灵样,怎的也犯傻了,为何非要跟着我去辛者库受苦啊,” “娘娘……”杏花刚开口。 “我现如今不是曦妃了,叫我眉笙。” “眉笙,我能拜托世俗的嘲讽而再进宫,都是您给的机会,因此这辈子我都跟定您了,您就是我心里一辈子的娘娘。”杏花的小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如同锦儿一样豁达如常,并没有因这次事件而愁眉苦脸。 “对,您就是我彩霞心里的娘娘。”彩霞抿嘴而笑,“您就别劝我们了,我们三人早就商量好了您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哪怕是去冷宫,我们三人也跟着您。” 看着三张一个比一个执着的脸庞,苏眉笙彻底被打败了。 “眉笙,您坐着休息会,我们来收拾。”锦儿将苏眉笙按坐在了石凳上后,和杏花、彩霞一同进了主屋。 苏眉笙环视着住了几个月的景宁宫,刚进来时这里的奢华让她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此时要离开了,倒也没有遗憾。是她自己选择的,不论日后是好是坏,都得自己去承受。 她仰头看着碧波晴空:靖之,这一次我欠你的都还了,你我……两清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己所不欲 第二百四十一章己所不欲 在苏眉笙对着天空发呆之际,景宁宫外,坐在龙辇上的段景焕则对着大门发怔。 她为何不辩解? 为何不求饶? 只要她有一点点的服软,一点点的认错,或是一点点的据理力争,他都会从轻发落。 可是她没有。 一丁点的反抗都没有。 就为了护着那个叫黎靖之的男子? 哼! 段景焕发怔的双眸骤然冷光爆射:真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 早在他派人暗中调查苏眉笙的身世时,就已查到了她与黎靖之的私定终身。只不过那时苏眉笙还只是个无品无号的宫女,且又是她并没有公开的私事,他才没有问出来。 册封了苏眉笙之后,也没有发现她与黎靖之之间有任何来往,段景焕才会一直没有提起此人。直到会试临近,他才又想起了这个人。在他留意之下,苏眉笙也从未提起会试之事,他才会渐渐放松了对黎靖之这个人的注意。 谁想,这次会试,礼部送来的前三名学子里,竟然见到了黎靖之这个名字。一看试卷,他便发现了其中蹊跷,由此勃然大怒。彻查之下,苏琳琅全招了,招出来就是苏眉笙的泄题行为。 真的是苏眉笙吗? 段景焕根本不信。 疑点之一:苏琳琅那封家书为何在她自己手里而没有送出去?可见苏眉笙并未收下此信,甚至都没有看过。 疑点之二:苏琳琅亲自进宫都没有送出那封信,便可推断出苏眉笙就没让苏琳琅进入景宁宫,两人都没有见面,苏眉笙如何泄题?让身边的宫女送出试题?以她和苏琳琅从小不和的关系,段景焕并不认为苏眉笙会如此做。就算是为了黎靖之,苏眉笙也不会如此无原则。 综合这两个疑点,段景焕敢断定泄题之事,非苏眉笙所为。 他之所以亲自前往景宁宫进行质问,无非是想亲耳听到苏眉笙否认此事,否认她还余情未了的心中有着黎靖之这个人,就想亲耳听到她说心中只有他段景焕一个人。 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他此举的潜意识里就是想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比黎靖之更为很重要。 因而,他才会去景宁宫,才会给她机会辩解。 偏偏她不领情,还非要往南墙上撞。就为了一力担下这件事,而让黎靖之获得轻责。 难道黎靖之对她就如此重要? 那他段景焕呢?在她心中是何地位? “啪!”越想越气的段景焕猛的一拍龙辇的扶手。 一旁不敢出声的李德海吓的浑身一抖。 目光从大门收回时,一眼瞥见李德海,段景焕一声怒吼:“狗奴才,为何还不起驾?” 不偏不倚,李德海又一次成为了箭靶。 “是是,奴才这就传旨。”受到无妄之灾的李德海只得咽下了这枚苦果,高喊一声,“摆驾养心殿。” …… 两个时辰后,已收拾妥当的苏眉笙等人出了景宁宫,在宫外见到了早已等候了的李德海,同时也见到了紫萝和夏红。 紫萝和夏红双双在苏眉笙面前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作甚?”苏眉笙想要扶起她们,她们两人却执意不肯起来。 “苏眉笙,那日锦儿驱散行宫里的宫女太监时,我和夏红都偷偷看到了。当晚我们商量过,想继续留在司院。于是,去找了淑妃娘娘,转投了她的门下。”紫萝道。 苏眉笙还没发话,锦儿就忍不住了,讽刺道:“你们可真厉害啊,眉笙把你们从礼仪司接出来,让你在司院有了一席之地,如今,她落难了,你们马上就转投了她人,做的真不错。” 面对锦儿的嘲讽,紫萝面不改色,静静地听着。 反倒是苏眉笙不介意紫萝的做法:“淑妃此人不错,心性温良和善,日后有她护着你们,我也就放心了。” 此次变故,她最不放心的就是紫萝和夏红。她深知一旦自己被撤了封号,没了司院的职位,被她一手提拔上来的紫萝和夏红一定会遭到嘉贵妃的排挤和刁难,甚至被踢出司院。 为她们两人寻找一个庇护也就成为了苏眉笙的一个打算,只是在泄题之事还未发生之时,她没有理由平白无故的让紫萝和夏红易主,今日发生了,她还没来得及去处理,既然紫萝和夏红自己已经办妥了这件事,她也就没有了担心。 “眉笙,您不怪我们吗?”夏红双目含泪的问道。 “为何要责怪你们,你们能找好后路,我替你们高兴。若是你们落的如我这般,那我将你们从礼仪司带出来,岂不成为了我的罪过。”苏眉笙微笑着说道。 苏眉笙的话使得夏红的眼泪落的很猛了,她哽咽道:“紫萝其实是想……” “夏红!”紫萝忙出声制止住了夏红的继续说下去。 “你们都起来吧,我们该去辛者库了。”苏眉笙弯腰将他们两人一一扶起,并擦掉了夏红脸颊上的眼泪,叮嘱道:“好好做,把我没做完的事,继续做下去。” “是!”夏红抽噎道。 “好了,都别说了,你们几个,随我来。”李德海催促完后,走在了前面。 苏眉笙等人跟在了李德海的身后,缓缓离开了景宁宫。 “紫萝,你为何不说明我们这样做的用意?”站在景宁宫外的夏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道。 “为何要说?直接做就是了。有我们在司院,有了这个身份,起码还能处处为眉笙争取到额外的待遇,若是我们也垮了,还有谁能帮她们?辛者库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芝麻大点的官都能压死人。只要我们还有司院的身份,就没人敢为难她们。”曾经经历过在礼仪司被挤压的紫萝虽深恶痛绝这种做法,可现如今,她必须要这样做,不为别的,就为了保住苏眉笙。 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既无法阻止底层的凶险,也触及不到底层的阴暗,即便能护住苏眉笙一时,也难护住她一世。想要长久护住苏眉笙,只能靠她们这样承上启下的中层人物。 “我如今终于明白杏花当时被人冤枉时的心情了。”被锦儿误会,让夏红心里很不好受。 “日后,她们会明白我们的苦心的。走,该回司院了。” ……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小黑盒子 第二百四十二章小黑盒子 李德海带着苏眉笙来到辛者库后,转而去了管事的屋子,留下了苏眉笙等四人站在院子里等待着。 “哟,瞧瞧瞧,这位是谁呀?” 苏眉笙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随即,一个人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 此人一身粗布麻衣,头顶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肤色蜡黄暗黑,脸上和眼下都有着难掩的劳累和困倦之相,尤其是一双手,干瘪粗糙,每根手指上都有着密密麻麻的裂口,明明是十几岁的少女,这双手却如同七八十岁的老妪。 一听声音,苏眉笙和锦儿就知道是谁了。只是在见到这人面容时,都不觉得暗自一愣。 苏眉笙和锦儿相互对望了一眼,心里皆都想起了一句话:这还是恭向雪吗? 第一次见到恭向雪,还是苏眉笙进宫参加遴选时,大家在御花园里有了首次见面。那时的恭向雪身姿轻曼,容貌清丽,眉眼之间还有几分傲然之色。所到之处都被其他秀女簇拥着,可谓是风光无限。 从上次慎邢司一别之后,苏眉笙就再也没有见过恭向雪,虽知辛者库是个辛苦劳作的地方,可乍然见到这样憔悴的恭向雪,还是让苏眉笙惊诧不已。 “怎么?当过娘娘之后,就不认得旧人了?”苏眉笙的不说话,让恭向雪没来由的一阵羡慕!嫉妒!恨! 这几个月,她在这里没日没夜,起早贪黑,受尽欺凌的做着粗活。苏眉笙倒好,过得肤如凝脂,水色动人,越发的比进宫那会更加娇艳迷人了。 凭什么? 恭向雪眼里的忌妒,苏眉笙怎会看不出来? 本以为自慎邢司一别,吃过被人利用的亏之后,她会有所改变,有所收敛,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做人。可今日再见,她还是她,丝毫未变。 “恭向雪,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就是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苏眉笙淡淡道。 相比恭向雪,今日的苏眉笙早已褪去稚嫩,成熟稳重多了。 “那就好。”恭向雪走过来,双手叉腰,围着苏眉笙转了一圈,停在了她的面前,对着她左看右看之后,摆出了管事的姿态,“这里可是辛者库,所做之事都是体力活,你穿着这身绫罗绸缎是想在这里显摆你曾是曦妃娘娘吗?赶紧脱了,换上宫女的衣裳。” “你凭什么指使我们?”锦儿不服气的说道。 “就凭我来这里比你们时日长,就足够使唤你们了。”恭向雪露出了自傲的天性,“在这里,就没有什么娘娘,主子的,只有奴才,你们几个刚来的新人还想造反不成?” 说话间,其他看热闹的辛者库宫女渐渐围了过来,对着苏眉笙等人指指点点: “这就是曦妃?长的可真妩媚,难怪能从下等宫女一夜跃上了妃位,真厉害。” “厉害还会被打入辛者库?你看看她穿的那身,不就是特意在我们面前显摆嘛。” “显摆?我呸!她如今不也跟我们一样只是个奴才,在这里显摆,不出几日就跟我们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女人之间最厉害的地方就是特别能够对比,小到一方手帕,大到衣裳首饰。苏眉笙这身在嫔妃中算是最简单的打扮,在贫瘠的辛者库无疑称为了众矢之的。 苏眉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这还是她能穿得出来的最不起眼的一套,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成为了绫罗绸缎。 “我们的衣裳在哪儿?”苏眉笙问道。 “你还想要新衣裳?”恭向雪露出了嗤笑,“能穿上我们的旧衣裳就不错了,是不是姐妹们?” “就是,我包袱里还有一身三年前的旧衣裳,可以送给你们,就当做是见面礼了。”一个宫女讥讽道。 “我也有一身,只不过袖子坏了,补补还是能穿的,送给你们了。”另一宫女不甘示弱道。 “你们……”杏花冲上去就要理论。 苏眉笙一把拉住杏花,看着一干众人,平静道:“按照大庆朝各宫各司各院的祖列,但凡有新人进入,不论其犯了何事,或之前是何身份,都会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专属宫服,即便是管事嬷嬷也不得剥夺。你们如此做法,是想越俎代庖的以下犯上擅越单嬷嬷的职权?” 一听到单嬷嬷的名字,所有的宫女,包括恭向雪,皆都露出了一脸的忌惮。加之苏眉笙说的头头是道,恭向雪完全无法反驳。 在来辛者库之前,苏眉笙就打听出了辛者库的管事叫单嬷嬷! 一个极其厉害的女子。 正说着,忽然响起了一个中气十足,凌厉的训斥声:“围在这里作甚?都闲得慌是吗?” 此声音一响起,围着的人顿时让开了一条大道,刚才还一个个欺行霸市的宫女们立刻变得服服帖帖,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年约四旬,身形矫健的女子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李德海。 “奴婢见过单嬷嬷。”苏眉笙屈膝行礼道。 锦儿、杏花和彩霞也都一一行着礼。 单嬷嬷对着苏眉笙上下看了看:“你就是苏眉笙?” “是!” 单嬷嬷清了清嗓子后,开始了发话:“既然来到了辛者库,就不要再把自己当成主子,在这里也没有主子,只有奴才。” 说到这里,单嬷嬷停了停,见苏眉笙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很是满意,又接着说:“每日需卯时起床,在天未亮之前就要糊饰扫尘,把宫中大小庭院,道路都扫干净。夏季给三殿除草,冬季除雪。待到天明之后往各宫运送米面粮油、担水、劈柴、采买杂物……直至子时才能回屋歇息。” 单嬷嬷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通之后,才算是说完了。 “是,奴婢都记住了。”苏眉笙四人一同答道。 单嬷嬷接着环视了一眼锦儿、杏花和彩霞三人:“既然你们四人一起来的,就四人住一个屋子。小双!” “奴婢在!”一名年龄较小,身板瘦弱的宫女走出了人群。 “带她们去西侧的屋子,换上宫服。”单嬷嬷交待着。 “是!” 在苏眉笙等人离去之前,一直没说话的李德海将苏眉笙唤道了一旁,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木盒:“这个你收好。” “这是何物?”苏眉笙只感到入手有些沉。 “唉!”李德海没有回答,只是面露惋惜的叹声转身而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爱的觉醒 第二百四十三章爱的觉醒 苏眉笙刚要打开木盒,便听到了恭向雪的声音。 “嬷嬷,凭什么她们四人能住一个屋子?而我们都要挤在通屋里?”恭向雪第一个露出了不满。 单嬷嬷双眼一瞪,一股浓重的压迫感顿时爆发了出来:“怎么?老身的安排你还有意见?有本事你也每月交上一两银子来,老身给你一间屋子让你一个人住。”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哗然。 一两银子! 在辛者库的宫女,每月最多也就三十文铜钱。一两白银就是一千五百文铜钱,相当于一个宫女五十个月的月响。 这也就是为何一两银子就能引起辛者库所有人吃惊的原因。 单嬷嬷的话将恭向雪当场噎在了原地。 身为左都御史之女的她何曾将一两银子放在眼里过? 可在辛者库的数月里,她才真正体会到了一文钱的价值,那就是可以让她饱饱的吃上一个月的馒头,而不会饿肚子。 一文钱能买通其他宫女替她做最苦最累的脏活。 一文钱能美美的吃顿肉。 一文钱…… 因而一千五百文,在此时的恭向雪眼里自然成为了天文数字。 一文钱能买通这里的宫女,那么一千五百文钱就能买通这里的管事。 实属正常! 太正常了! 在众人一片哗然之时,苏眉笙等人则是茫然不已。 这一两银子是谁给的? 苏眉笙却一点都不知道。 “四位姐姐请随我来。” 小双的话打断了苏眉笙的思绪,她只好将木盒放入袖中。 当四人随着小双来到西侧的屋门前时,苏眉笙忍不住的问道:“小双,你可知是谁交了这一两银子给单嬷嬷?” 无邪的小双歪着头想了想:“奴婢不认识她们,只知道是两位从司院来的姐姐,给了嬷嬷一袋银两,要嬷嬷好生照顾你们。” 司院? 苏眉笙顿时了然,原来是紫萝和夏红。 锦儿掏出一文钱塞进了小双的手里,“拿去买糖吃吧。今日我们的问话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小双惊喜的看着手里的铜钱,忙弯腰行礼:“是,多谢姐姐,多谢姐姐。”便欢快的跑了回去。 “看来,是我错怪了紫萝和夏红。”锦儿一脸的歉意,在听到司院时,她也恍然明白了过来。 苏眉笙所有所思道:“不怪你,我也是方才才完全明白她们为何会坚持留在司院。就为了有能力来照顾我们。” “她们是在用这种方式报恩。”彩霞道。 “我就说紫萝姐不会这样忘恩负义的。”在礼仪司,杏花认识紫萝的时日比苏眉笙还长,也常常得到过紫萝的照顾。景宁宫门外听见紫萝的说话时,她虽感到不解,却没有锦儿那样的愤怒。 “说到底还是眉笙平日里帮助的人多了,才会在今时今日有这许多人的相助。”彩霞说着,推开了屋子的门。 “嘎吱”门被推开后,有少许灰尘从门顶洒落。 锦儿忙拉着苏眉笙往后退了几步:“这屋子定是许久无人住过,我搬张椅子出来,你且坐在屋外等着,待我们打扫干净了,你再进来。” “我也能打扫的。”她苏眉笙可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出生,自小在市井混迹长大的,这点事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千万不可!”三人异口同声的拒绝道。 这种情况,苏眉笙想要以一人之人“对抗”三人,毫无胜算。 她只得放弃,便索性慢步在屋门外。 这间西侧被废弃的屋子,虽地处偏僻,倒也清净。屋外有一大片空地,可以种些她喜欢的茉莉花。 微微抬头,看着满天晚霞,她不禁有些发愣。 今日看似惊险万分,而料定会有这一劫的她实则内心并无波澜。该还的债已经还了,反而使她倍感轻松。 忽然,袖中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隔着了她的手臂,她这才想起了那个小木盒子。 便从袖中拿出木盒子,仔细端详着。 木盒只有半个手掌大,做工精细,可见是用上等木材制成。 打开盒子,盒子里有一张折叠的纸条。 拿起纸条,见到了盒子里的物件。 一枚印章! 一枚黄玉色,通体晶莹剔透的印章! 黛眉微微动了动,苏眉笙打开了那张纸条: 此物乃皇上用国石亲手所刻,与御用的国玺为同一块玉石。皇上本想在你生辰之日送与你,却因今日之事而大失所望,一怒之下命老奴扔掉此物,老奴不忍如此贵重之物被弃之,便偷偷送与你。 亲手所刻? 苏眉笙轻轻拿起那枚只有一根手指大小的印章,顿觉入手生温。 当一眼看到印章上刻着的两个字时,她骤然心里一颤,泪雾瞬间氤氲了双眼。 子尘! “苏眉笙,朕赐你字号:子尘。子亦清雅绝尘之人。” 这是段景焕亲口送与她的字号。 一字一句尚历历在耳。 印章上用篆书写着的子尘两个字,一笔一划都深入在玉石里。此刻,却一笔一划深深刻在了苏眉笙的心尖上。 一个如此繁忙的帝王,在夜灯下,亲手一点一点的刻着子尘两个字。 印章使用的是与他所用的国玺为同材质的帝王玉石,由此可见,他对她的重视程度。 受万人敬仰而俾睨天下的君王却还记得如此卑微的她的生辰! 一枚小小的印章,诠释出了他对她所有与众不同的感情。 可她却茫然不知。 甚至从未相信他对她的感情。 难怪他会扔掉这枚曾那么用心刻出的印章。 只因,她的不珍惜,她的无知,她的愚昧。 “苏眉笙,你自诩聪明过人,其实,你就是个笨蛋!”苏眉笙紧紧握着那枚印章,仍由泪珠滚滚而下,不停的轻唤着段景焕,“皇上……皇上……我错了,我错了……” 此时的苏眉笙,狠狠的哭着,狠狠的流着泪。 从未有过的,被深深灼烧着的痛,一点一点的蚕食着她的心。 痛,很痛。 可是这种痛让她多少都能舒服点,起码,她明白了自己真正的感情。 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爱上了他。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也不承认,更不愿去多想。 “眉笙,眉笙……”见到不停哭泣着的苏眉笙,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锦儿慌忙扔掉手里的扫帚,跑过来扶着了她,“发生了何事?” 杏花和彩霞两人白着一张脸的也纷纷赶了过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灵丹妙药 第二百四十四章灵丹妙药 “你们不要过来你,我想独自静一静。”苏眉笙挣脱了锦儿的搀扶,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空地上。 锦儿三人面面相视,谁也不知道苏眉笙究竟是怎么了,又不敢离开,只得站在原地,用目光守着她。 此时的苏眉笙心里很乱,可脑子里却清晰异常。所有有关段景焕的记忆都犹如走马灯似的在苏眉笙的脑海里一幕一幕的闪现。 越是清晰的记得,就越能感受到段景焕对她的感情。 他看她的眼神,他说的语气,他牵着她的那只温暖的手,他宽阔的胸膛,他身上独特的气息…… 心痛、悔恨全都涌向了她的心田,交织着缠绕着,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遽然,她想去找他。 想飞奔到他的面前。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好。 可刚一转身,抬起的脚又缓缓停在了原地。 她低头看着手中紧握着的那枚印章。 如今,她有什么资格去见他? 今日在景宁宫内,从他一而再的给她辩解的机会就可以看出,对于泄题之事,他并不相信。他只想听她亲口否定,可她没有。 为了黎靖之,她全部担了下来。 当时,她能感受到他离开时的失望和怒意。 是她错了。 错的很厉害。 她以为只要自己的债还清了就行了,却全然忘了他的感受。 或许,他早已知晓了她与黎靖之之间的关系。 此次事件,他不过是想要一个她的态度。不然,大可不必亲自来到景宁宫,直接将她押去慎邢司就行了。 他一直在等她的态度,偏生,她偏向了黎靖之。 “啪嗒!”一滴泪珠落在手心里的印章上,珠花飞溅,沾湿了印章。 嘴角慢慢上扬,她笑了,笑的很苦涩。 “我自己做错的事,我认。”苏眉笙对着印章喃喃自语,“皇上,我认罚。我会在辛者库好好反省思过,也会把我们的麟儿好好的生下来……” 像是忽然有了信念似的,苏眉笙渐渐收敛了泪水,收敛了情绪,收敛了心情,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复又将印章念念不舍的放回了小黑盒子里,小心的收进袖子里。 待一切就绪后,苏眉笙才走到锦儿三人的面前,神色如常的问道:“都打扫干净了吗?” “差不多了。”锦儿答道。 明明有事,可只要苏眉笙不说,锦儿就不会问,这是她们两人长久以来养成的一种默契。 “好!今日开始,我们四人齐心协力一起共度日后的艰苦岁月。”苏眉笙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锦儿与杏花、彩霞三人皆都相视一笑。 “眉笙,我们就等着你这句话了。”杏花说道。 苏眉笙也笑了,随后环视一眼屋门前的空地:“都饿了吧?今日我下厨,很久没有做烧烤了,还真有些手痒。这里正是烧烤的最佳地方。” “我给你打下手。”彩霞道。 “我们来砌灶!”锦儿和杏花也不甘示弱的跟了过去。 …… 养心殿。 “皇上,该用晚膳了。”站在侧殿门外的李德海弯腰小心翼翼说道。他已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提醒自家主子用晚膳了。 “滚!再让朕听见你地声音,就等着挨板子。”从侧殿内传来了极其不耐烦的声音。 李德海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发出半个字。可人不敢离开,依旧守在门口。自家主子的性格多变,他早已领教过了的。 可眼睁睁的看着主子不吃不喝,他心里着急。 正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悄悄走过来,对李德海附耳说了几句。 本一脸愁容的李德海顿时两眼直冒光,随着小太监忙走出了养心殿。 “李总管,钱御厨听闻皇上食欲不振,便特意派人送过来的一份烤土豆串和一盅紫菜汤。”小太监说着,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李德海。 李德海欣喜的接过食盒,正是因为烧烤两个字,才将他引出了养心殿:“皇上一直都爱吃烧烤,这也有好些日子没吃了,洒家正好试试。”说罢,转而又进了殿内。 只不过这次他不敢再说话,而是将食盒放在侧殿门口内,打开了一半的食盒盖子,就静静的站着。 盖子一打开,顿时一股诱人的香味飘了出来。 半刻钟不到,从侧殿内传来了段景焕的声音:“是何物?” 一听这话,李德海心里一喜,忙回复道:“回皇上,是一份烧烤。” 李德海聪明的也只说出烧烤两个字,他明白,这两个字对皇上同样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 侧殿内沉默了。 李德海竖起耳朵听着殿内的动静,唯恐错过了什么。 半晌。 “拿进来。” “嗻!”李德海喜出望外的提着食盒进入了侧殿。 此时的段景焕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在琉璃灯下,看着手里的书卷。 李德海殷打开食盒盖子,殷勤的将一个大盘子和一小盅汤,摆放在了小几上。 现下,只要皇上能吃东西,李德海就高兴。 食物的摆放出来,让那股本就诱人的香味越发的浓郁。 被香味吸引了的段景焕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看向了小几上。 大盘子里是由黄橙橙,圆溜溜的小土豆穿成串,一串一串整整齐齐垒砌着的土豆串,乍一眼去犹如冰糖葫芦似的。每根土豆串上都均匀的洒着磨成细粉的调料和碎末葱花。 在大盘子的一旁,是一盅飘着少许紫菜的清汤。 这样的搭配,令段景焕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谁做的?”问话的同时,伸出了一只手。 “皇上,这是钱御厨特意为皇上准备的烤土豆串。” 闻言,段景焕伸出去的手在即将碰触到土豆串时,停了下来,墨眸暗了暗,便收回了手。 “撤下!” “皇上?”眼看着主子就要吃了,谁想中途又变了挂,李德海真是心急如焚的不知如何是好。一急之下,只能信口雌黄了,“皇上,这是钱御厨按照苏眉笙传授的法子做的烧烤,您不尝尝?” 不知道苏眉笙这三个字是否还有效,李德海也只能赌一把。以往,这三个字就是一剂灵丹妙药。如今,快成为自家主子的禁忌了。 明知是禁忌,李德海还是想赌一把,只要主子能吃点东西,他就是挨一顿板子也值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闻香忆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闻香忆人 果然,苏眉笙三个字一出口,段景焕的神情有了些许波动,墨眸不停闪动,随后视线又落在了那盘土豆串上。 弯腰低垂着头的李德海,余光丝毫不敢松懈的注意着段景焕的一举一动。 成败在此一举! 缓缓的,段景焕再次伸出手,拿起了一串烤土豆。 段景焕的此举,让李德海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又闻了闻后,段景焕才将土豆串送到了嘴边,张嘴一口咬下了一粒土豆,慢慢的嚼着。 土豆入口绵软,调料的香味和土豆的原味混合在一起,别有一种回味无穷的口感,令人爱不释手。 直到这时,李德海提着的心才稳稳落地,同时暗自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吃完一粒土豆后,段景焕的眸子划过一丝疑惑:“这真的是钱御厨做的?” “是的。” 段景焕不再说话,复又拿起一串吃了起来,接连吃了三串后,才端起那盅紫菜汤喝了一口。 带有淡淡紫菜香味的清汤很好的缓解了土豆的浓稠,倾时滋润了干噎的嗓子。 几上的食物虽只有两样,却搭配的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片刻,一盘土豆串和一盅清汤都被段景焕吃的干干净净。 似乎这样的食量就是按照段景焕量身定做的一般,不多也不少,刚刚好。 这一顿,段景焕吃的满意,李德海也看得满意。 在李德海收拾碟碗时,段景焕下了罗汉床,抖了抖身上的常服,淡淡的说了句:“摆驾景宁宫。” 乍然听到要去景宁宫,李德海微微一愣后,还是不忘应道:“嗻!” …… 逐渐进入深秋的夜,寒凉如水,就连空中的夜风也都带着刺骨的冷。 段景焕负手而立的站在大门紧闭的景宁宫外,抬头看着高挂着的牌匾。 赐苏眉笙这座行宫,就因为它叫景宁宫,有个景字,与他名字里的景字一模一样。 他想与她更接近,他想要她时时刻刻都记住他,他更想她的心里全都是他一个人。 因为,他的心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即便内心深处还有上官雪儿的影子,那也只是个影子了,是他的回忆,也是他的过往。他更珍惜现下就在身边的,活着的苏眉笙。 只可惜,苏眉笙并不完全懂他的心。 “打开门!”段景焕低喝道。 提着灯笼的李德海忙上前推开了大门。 段景焕拿过李德海手中的灯笼:“你们都在外等着。”说罢,便独自一人进了门内。 一进入院内,段景焕便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茉莉花香。 他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种香味似乎已经成为了苏眉笙特有的香味,不论何时何地,只要闻到茉莉花香,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她。 此时,也一样! 院子里黑漆漆的,安静异常。可仅凭这股香味,恍惚间,他会感觉她还在这里,就在寝房或是膳房里等着他。 提着灯笼的段景焕并没有走进主屋,而是徘徊在院子里。 此刻他不想进入主屋,那里会让他更加的感觉到她的存在,也由此会加深本就思念不已的思念。因此,今日他不想进去。 才分开了一日,他就已经开始了对她的想念,从而使得他这一日下来,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从而食不知味。 灯光扫过院子里的石桌,他见到了一本翻至一半了的书卷。 他记得今日来景宁宫时,她就正坐在这里静心看着这本书。 他伸手拿起书卷,这是一本医书,上面详细的说明了如何治疗腿部的方子。 “你还没有放弃医治娴妃的双腿吗?”看着医书,段景焕轻声问道。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 “唉!”他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见到她不重视他,甚至心里还有别的男子时,他生气,他发怒。可一旦见不到她了,所有的怒火也都随之消散。 对她,他不敢恨。 恨会让他下错旨意,从而永远的失去她。 不能! 他不能失去她。 即便分开了,只要她还活着,活在他知晓的地方,他可以隐忍着不见。 段景焕在她曾坐过的地方缓缓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摩擦着那本医书:“苏眉笙,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盘烤土豆串,他一吃就知道是出自她的手。 之所以没有点破,是他收下了她的这份不愿表明的心意。只是,还没有想通她这样做的用意。因而才会在吃完后,他特意来了景宁宫。 摩擦许久后,段景焕将视线从医书上慢慢移开,投注在了夜空中那轮高悬的弯月。 夜是所有怀有心思的人最喜欢的,因为安静,因为无人打扰,因为可以任由思绪无边无际的泛滥…… 在同样的夜空下,在同一轮弯月下,还有一个人也在对空望月,寄托着自己的相思。 “皇上,多谢您吃了奴婢做的烤土豆串,下回奴婢再给你做别的烧烤。”苏眉笙对着弯月喃喃自语。 以她对段景焕的了解,他就是个心思重的帝王,有何心思都会搁在心里,今日她如此大罪的惹恼了他,只怕连晚膳都没心思吃了。 她才会特意做了一盘烤土豆串,让锦儿送去御膳房,托钱御厨呈给皇上。 碰巧,钱御厨正愁眉苦脸的不知如何才能让皇上用膳,见苏眉笙派人送来了烤土豆串,自然心下大喜,毫不犹豫的就找人送去了养心殿。 “皇上吃了,且都吃完了。”这个消息传到御膳房,自然也就传到了苏眉笙这里,所有人皆大欢喜。 这一次烧烤,苏眉笙心中很是歉意。辛者库是个穷地方,并无什么好食材,这些土豆虽非好东西,却是杏花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从厨房买来的。她完全就是根据这些土豆临时想到的烤串。 在这里,不要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若直接去内务府买,在辛者库简直就是露财炫富的异类,不被打死也会被嫉妒的眼神杀死,对于才刚来到辛者库的她们来说并不是明智之举。 正在苏眉笙怔怔看着弯月时,一件披风轻轻盖在了她的肩上。 “夜深寒凉,早些歇息吧。”锦儿说道。 收回目光的苏眉笙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嗯。” 两人一同朝屋内走去。 “明日,我想办法去弄两个鸡蛋来给你加菜。如今你可是两个人吃饭,不能跟我们一样总是吃这些糙食。”锦儿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块宝地 第二百四十六章一块宝地 “噗嗤!”苏眉笙被逗笑了。 “为何发笑?”锦儿不知自己哪儿说错了。 “你这话说的我们就像是腰财万贯的难民似的,有银子没地方用。” 锦儿瘪瘪嘴:“这话还真说对了,照这样下去,就真要挖野菜吃了。” “野菜可是个好东西。”苏眉笙打趣道,“你忘了我是怎么用野菜给皇上做菜的?” 提起这茬,锦儿也忍不住笑了。 “日后我们不是要每日天亮前就去扫尘吗?正好回来经过御花园时,带一些新鲜的野菜回来。在给各宫运送米面粮油时,偷偷去内务府买一些白面粮油,就够我们四人生活了。”苏眉笙说着自己的打算。 “我们若是单开小灶,不去膳房和其他宫女一起用膳,会不会让单嬷嬷不痛快?”锦儿担心道。 “单嬷嬷一定不会。”苏眉笙笃定道,“她收了紫萝的银子,自然就会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紫萝现下是司院的人,单嬷嬷巴结还来不及,怎会因我们而得罪她。” 苏眉笙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有了单独开小灶的打算。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腹中的孩子着想,若一味的吃着辛者库厨房里的那些粗陋不堪的膳食,不要说怀有身孕的她身子骨会越来越差,就是孩子都难以保住。 她不能冒这个险。 “这样一来,也能偷偷给你多做点好吃的。”锦儿和苏眉笙想到了一块。随即,想起了一个人,“那恭向雪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那又如何?”苏眉笙不以为道,“之前她就不是我的对手,往后也一样。辛者库最大的特点就是条件差,所有人都穷。这反而成为了最大的优势。” 锦儿露出了一脸的不解。 “日后你就明白了。”苏眉笙也不明说,阴贼贼一笑后进了屋子。 …… 次日,天还未亮,辛者库所有的人全体出动,静默的散落在紫禁城的各宫各殿外,进行着除尘清扫的第一道前沿工作。 苏眉笙四人被分配在了最北边的极皇殿进行打扫。 极皇殿的这个方向有三门两殿三宫,全都在一条线上,自然也就成为了她们四人今早要打扫完成的任务。 正是因为太过偏僻,单嬷嬷要管的事又太多,四人来到这里后,就无人问津了,倒是让四人成为了最自由的人。 “眉笙,累不累?坐下来休息会,这里就交给我们三人了。”锦儿关心道。 这么早对于锦儿、杏花和彩霞三人来说已经习惯了,可对于苏眉笙来说,就不一样。被晋封后,她几乎日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拿着一把大扫帚扫着地的苏眉笙,单手生了个懒腰,仰头深深吸了一口:“不累,清晨就是令人舒服,一呼一吸之间都令人倍感心情舒畅。” “眉笙,我就佩服你这种苦中作乐的心态,在哪儿都自在如初。”杏花双眼佩服的看着苏眉笙。 似乎什么困难都打不倒苏眉笙,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一定是欢声笑语。 一日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妃子被打入最底层最辛劳的辛者库,没有谁能受得了。可苏眉笙就像没事人似的,照样吃,照样睡。 “那是!”苏眉笙得意道,“我苏眉笙可不是柔弱的大家闺秀,就我这打不死的小强本事,在哪儿都能生存。” 说话间,苏眉笙目光一瞟,看到了不远处的一簇半人高的杂草,顿时像发现宝贝似的,一双秋目莹光闪闪,忙扔掉手中的扫帚朝杂草林走去。 锦儿三人紧跟了上去。 当走近杂草时,四人皆都一怔。 “妃锦园!”苏眉笙念着一扇圆形拱门上,因风吹雨打而早已失去颜色了的牌匾上的字。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园林。”锦儿诧异道。 方才她们看到的那些杂草,就是园内无人修剪而生长出墙外的一些植树枝叶。 苏眉笙左右看了看:“这个方向应该有个行宫,还曾住过一位妃子,只是不是为何,被荒废了。”今日若不是被分配到这里打扫,她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紫禁城很大,大的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完这个地方。绝大多数的人在宫中生活了一辈子都不一定知全这里的每个行宫和大殿。 苏眉笙伸手推了推没有上锁的两扇园门,门有些松松的。再一用力,“嘎!”两扇木门就被推开了,门框上还粘连着不少的蜘蛛网。 就在苏眉笙准备进去时,被锦儿一把拉住,面露胆怯:“眉笙,万一这里面有蛇虫……”她知道苏眉笙不怕蛇,可是她怕。 一听到蛇,杏花和彩霞惊恐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那就更好了,今日我们可有肉吃了。”苏眉笙反而露齿笑了。 三人被这话说的一愣。 “你,你不怕蛇?”彩霞怯弱道。 苏眉笙歪着头,想了半天:“我不怕蛇、鼠、虫、蚁……” “有何物是你怕的?”杏花好奇的问道。 苏眉笙摇摇头:“好像没有我怕的。”说话间,她扒开四散的枝叶,进了园门。 或许是苏眉笙的这种无所惧怕,无形之中也给其他三人增加了勇气,三人也跟着进入了这个不知道被废弃了多久的园林。 四人在园林里走了一圈后,终于知道了这里的大致全貌。 这座园林相当于一个妃位行宫的面积,里面的布局就是江南水乡的典型,有着小桥流水,有着庭阁楼台,即便已经荒废的无人打理而杂草丛生,还是能看出那些奇花异草的存在。 整个后宫,除了少数几个品级高的行宫里有一个小小的花圃之外,绝大多数的行宫里并没有花园或花圃,只有御花园那样一个大的花园,供嫔妃们游玩赏乐。 今日苏眉笙等人见到的这个不是很大,却也不小,可谓是曾经花尽了心思的单独园林,就着实令人大感诧异。 “眉笙,你为何要来?”锦儿了无兴趣,在她眼里,这就是一个没人打理的无人之地,什么都没有。 “这里可是一块宝地啊。”与锦儿相比,苏眉笙则既兴奋,又激动。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宫中人脉 第二百四十七章宫中人脉 杏花和彩霞纷纷四处张望,心思也如同锦儿一般,并不觉得这里有何稀奇。 “来来来,你们看这里。”苏眉笙走到一处池子旁,伸手掀开遮住了池子一大半边缘的枝干枝叶。 三人伸头一看,树叶下的水清澈无比,并聚集了不少正躲在树叶阴影下休息的鱼。 枝叶的突然被掀开,使得藏在暗处中的鱼儿们顿时惊慌逃窜。饶是如此,四人也都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些鱼。 “好大的鱼!”锦儿惊呼出声。 接着是杏花的吃惊声:“好多鱼!” 唯有彩虹没有发声,只因此时的她被惊呆了。 鱼,就意味着有鱼汤喝了! 香喷喷,鲜美味的鱼汤…… “再看看这里。”苏眉笙又带着三人来到了杂草从边,蹲下来,指着地上的一片野草:“这种草叫马齿苋,味道酸酸的,凉拌着吃很美味。再看这个,野韭菜,炒鸡蛋特别香,还有这个……” 随着苏眉笙一样一样的说起,锦儿三人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虽是野菜,可一个个鲜嫩水分。怎样都比昨晚辛者库厨房里那些被其他宫、院选剩了送过来的歪瓜裂枣和干瘪枯黄的蔬菜要强百倍。 “……怎样?这里是不是一块宝地?”简短的说完其中的一些野菜之后,苏眉笙揶揄的反问道。 这回,心悦诚服了的锦儿忙不迭的点着头:“宝地,果真是一块宝地。” “有肉有菜,真不错。”杏花这会完全明白了苏眉笙的意思。 “眉笙,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彩霞好奇的问道。 “有草丛的地方就一定有野菜,我才会过来看看。一见到这个园子江南造型的拱形门,我就知道这里面绝对会有水池,因为南方人都喜欢水和山。而有水池就会有鱼,这里这么久都没人来打理过,那些之前放进去的鱼儿也就会疯狂生长和繁殖……”苏眉笙眉飞色舞的说着。 “眉笙,你真是太聪明了。”杏儿和彩霞听得直摇头,这种举一反三的思维,真没有几人能做到。 “我们现下该如何做?”锦儿问道。 苏眉笙看了看天色:“我们赶紧打扫完这里后,我去抓一条鱼,你们挖一些野菜,回去时都带回去,晚上我给你们做美味佳肴。” “不行,如今已是寒凉之际,你不能下水,万一染上风寒可如何是好?我去抓鱼。”锦儿立马否定道。 苏眉笙狐疑的看着锦儿:“你这么怕水,真敢下水抓鱼?” “这……”锦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水池,眼中露出了惧意。他是正宗的北方人,既怕蛇,又怕水。 在锦儿犹豫的当口,彩霞一廷身站了出来:“我来,我不怕水,还会泳水呢。” “哦?”这倒是令苏眉笙大感意外,“江南出生?” “是的。从小就在河边长大,抓鱼是我的强项。” 苏眉笙大喜:“好,日后抓鱼就靠你了。” “包在我身上。等下雪时,谁都不用下水抓鱼,只需一根木叉子,我就能逮到鱼了。”彩霞自信满满道。 这话让苏眉笙一双秋目直发光:“如此看来,我们不能光抓,还得投些鱼苗进去才能有吃不完的鱼……” “还要弄些菜种子,种些菜……”锦儿忙接着道。 “再弄些瓜果种子……”杏花道。 苏眉笙转头看向了这片在旁人眼中只是块废地的园林:“这样以来,我们就什么都不愁了。” 锦儿三人也一起看着园林,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希望。 在三人想着日后的生活问题解决了的同时,苏眉笙则想的更远…… ……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当夕阳西下,暮色逐渐落下帷幕时,辛者库里繁劳了一整日的宫女太监们也如大赦般暂时相继停下了手中的活,获得片刻的休息。 当苏眉笙四人从浣洗坊出来,刚准备回自己的屋子时,就见到了迎面站着一群人。 一群身着华服的女人。 这群在辛者库这样的底层而显得格格不入的华服人,霎时吸引了所有的宫女太监,纷纷驻足观望,甚至悄悄围过来,哪怕是多看两眼,也觉得是一种眼福。 这群人正是顾婉仪、兰亭虞、佟菲菲、花袭人。 以及跟着自家主子而来的小全子、喜鹊、甜瓜、常德、腊梅、云巧,六个人手里皆都提着一个食盒。 “奴婢……”苏眉笙刚要行礼,就被兰亭虞冲过来一把扶起。 “不准行礼!”兰亭虞红着眼眶道。 苏眉笙只好收了礼节,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眉笙……”顾婉仪刚一开口,就忍不住眼中湿润,连声音都变得哽咽。 苏眉笙露齿一笑:“我很好,你们别担心。”说罢,还在她们面前转了个圈,以示自己的无恙。 可没有一个人露出笑容。 “好了,我们难得一见,看看你们,一个个都带着苦瓜脸来看我,也太寒碜了吧。”苏眉笙有意的打趣道。 她的特意调节,并没有让气氛轻松起来。 此场景,反而让众人一个个眼圈发红,神情沉重。 这时,单嬷嬷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对着众人跪了下来:“老奴见过婉嫔娘娘,见过虞贵人,见过菲贵人,见过仁贵人。” 顾婉仪微微垂目看了一眼跪着的单嬷嬷:“今日本宫与众姐妹一同前来辛者库看望好友,单嬷嬷可否行个方便,撤了苏眉笙四人今日的任务,陪本宫和众姐妹们好好说说话?”说到“好友”这个词时,她加重了语气。 这番话说的很有礼节,给足了单嬷嬷面子, 单嬷嬷又岂是分不清轻重之人?自是也听出了顾婉仪的话外音,便顺水推舟的忙点着头,讨好道:“是是,老奴一切听婉嫔娘娘的。” “苏眉笙乃本宫的好友,日后还望单嬷嬷多多照应才是。”顾婉仪说着,对小全子使了个眼色。 小全子马上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锦袋,递到了单嬷嬷的眼前。 “多谢婉嫔娘娘,老奴一定会好生照看着苏眉笙。”单嬷嬷欣喜的接过锦袋,不停的磕着头。 从昨日苏眉笙等人还未到辛者库,就有司院的人来给她打了招呼,那时她就知道苏眉笙这人千万不能怠慢,才会在今日第一天开始就给她们安排了罪轻松的活。 此时又有这么多的嫔妃前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看望苏眉笙,她就越发知道苏眉笙虽是因罪被罚来此地,但其背后的人脉绝对不容小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苏眉笙。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古道西风 第二百四十八章古道西风 兰亭虞走近了单嬷嬷:“单嬷嬷,日后本小主若是知道苏眉笙在这里被人欺负了,或是少了一根头发,瘦了一两半钱的,你可得仔细了你的皮。”她可没有顾婉仪那么的斯文,一开口警告的气场就直接散了出来。 “老奴一定谨记虞贵人的话,不敢有半分疏忽。”单嬷嬷趋附道。 眼前的这位虞贵人虽只是个贵人,可为皇上诞下了一位皇子,就很有可能就是日后储君的额娘,更是千万得罪不起。 兰亭虞不再理会单嬷嬷,牵着苏眉笙就走:“带我们去你的屋子。” 苏眉笙带着众人朝西侧的屋子走去。 “哼,这心机可真重,喊这么人来为自己助威,生怕旁人不知她曾是个妃子似的,可惜,那也只是曾经,如今不也还是个奴才嘛。” 这句话夹棒带棍的讽刺话,声音很小,在场所有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婉仪一行人全都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苏眉笙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能看她不顺眼的在辛者库除了恭向雪不会有第二个人。 “腊梅!”一直没开口的佟菲菲忽然道。 腊梅也不多问,直接走到恭向雪的面前,一挥手臂,“啪啪啪啪!”左右开弓,四声响亮的耳光声响彻了整个院子,也震呆了所有人,包括恭向雪本人。 “你,你……”恭向雪震惊的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 “不服?”佟菲菲走了过来,眼露鄙视的扫了一眼又黄又瘦又黑的恭向雪,“连单嬷嬷都得对苏眉笙客客气气,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恭向雪动了动唇,却不敢发出半个字,只能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佟菲菲,近两年不见,那个憨厚老实,胆小如鼠的佟菲菲居然变得如此盛气凌人,亦如初进宫时的她。 “今日只是小惩,日后再敢对苏眉笙不敬,甚至刁难,你就会知道本小主的手段。”一抹狠厉闪过佟菲菲的双眼。 也正是这样的眼神,吓得恭向雪心里一颤,没来由的对这位仅仅只是个贵人的菲贵人产生了一种惧怕。 看着这一幕,苏眉笙黛眉微蹙,秋目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滚!”佟菲菲一声轻喝。 顶着一张红肿的脸的恭向雪狼狈的钻入了人群。 佟菲菲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视线所到之处,皆都因她眼中的那一丝凶利,让每个人皆都心存畏缩,不敢看。 “菲菲,做得好!”兰亭虞差点拍起了双掌。 佟菲菲微微一笑,一眼对上苏眉笙那带有探究的目光时,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眉笙,走!”一直没放手的兰亭虞拉着苏眉笙继续往前走去。 …… 西侧的屋子,四人住刚刚好。 可此时此刻,则显得有些狭小和拥挤。 屋子里或站或坐的,全都是人。 “媚笙姐!”一定要跟着顾婉仪来辛者库的小全子“扑通”跪了下来,满脸都是泪痕。 紧接着是喜鹊、甜瓜、常德三人相继也跪了下来。 苏眉笙想要扶起他们,被他们拒绝了:“你们这是作甚?” “当初是眉笙姐救了小全子一命,还给小全子找到了这么好的主子,小全子铭感五内,一辈子都会记得您的好。见您被册封,又深受皇宠,小全子打心底里为您高兴。您这么好的人,就该一辈子都这样的好运,可谁想……”小全子越说越抽泣,以致最后抽泣的厉害,无法再说下去了。 “眉笙,您如此聪明,为何会犯如此大错?”强忍着眼泪的甜瓜看着苏眉笙问道。 从苏眉笙进入礼仪司开始,就与她交好,这种感情比一般的人更深。虽身在启祥宫兰亭虞的身边,可也时常关注着苏眉笙的情况。这次一听她出了事,若不是兰亭虞拦着,早已不顾一切的要来辛者库了。 苏眉笙看着眼前跪着的四人,感动的泪雾连连:“我现下不是曦妃了,你们都起来说话。” 除了腊梅和云巧,小全子、喜鹊、甜瓜、常德可以说都是她的老熟人了,都曾一起经历过患难,这份情谊她怎会忘记。 锦儿、杏花和彩霞纷纷将跪着的四人扶起。 “你们都放心,不论是宫女还是曦妃,我苏眉笙都没有变,在何处我都会过的很好。身份地位都只是过眼云烟,何须在意?”将感动藏在心里的苏眉笙平和的说道,“今日多谢你们来看我,日后不可再如此了,如今你们也都是有主子的人了,需好生照顾着你们的主子,才是本分职责。也不枉当初我费尽心思的给你们找到好主子。” “是!”小全子四人异口同声的应道。 不愿再看下去的兰亭虞甩了甩手帕:“看着你们的眼泪,我就闹心,还嫌我们不够心烦啊,你们都出去歇着吧,让我们姐妹几人说说话。” “是!” 花袭人插话进来:“云巧,问问锦儿,需要些什么,都一一记下来,待本小主回去后,全都置办齐了送来。”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其他几位主子的响应。 “小全子你也要记下来。” “甜瓜,一个不落的都记下。” “腊梅,你也是。” 一番高低声起伏后,惹来了苏眉笙忍俊不止的“噗嗤!”声。 所有人都莫名的看向了苏眉笙。 “若是你们四人全都置办齐了送来,我这里能吃能穿的只怕三年都用不完。”苏眉笙说道。 顾婉仪四人面面相视后,方才顿悟苏眉笙话里的意思,一想起那堆积如山的场景时,瞬间都发出了一阵轻笑。 气氛也由此轻松了不少。 待一干人等都出去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苏眉笙和顾婉仪、兰亭虞、佟菲菲、花袭人五人。 “多谢你们来看我。”苏眉笙感激道,“如今我这里连杯茶都没有,还望多担待。” 兰亭虞不爱听了:“眉笙,你少对我们说这样的话,说,何时才能东山再起?” 猛然听到苏眉笙被撤了封号打入辛者库,顾婉仪四人皆都吓了一大跳。慌了神的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最后还是佟菲菲的一句话稳住了所有人:“以眉笙的聪慧,恢复妃位,就看她愿不愿意了。” 苏眉笙微笑着摇摇头。 “这是何意?”兰亭虞看不懂了。 “我确实犯了错,愿意接受皇上的惩罚。”苏眉笙说的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一丁点的难受和悲伤。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赢一输 第二百四十九章一赢一输 佟菲菲的眼中闪过一丝微诧。 “我不相信这件事是你做的。”顾婉仪道。 “我也不相信。”兰亭虞道。 “眉笙,你可是有苦衷?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花袭人道。 苏眉笙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自你昨日被罚入辛者库后,香妃当晚就在禧贞宫内大肆宴请了不少嫔妃,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是在庆祝。”顾婉仪缓缓道。 苏眉笙嘴角微扬:“这一局她赢了。” 香妃很聪明,抓住了苏琳琅这个挡箭牌。 用苏琳琅来挡住了她苏眉笙的反击。 顾婉仪的眼中闪动着精光:“在你设定一注两翻时,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一输局?” 苏眉笙点点头:“我那时就说过一注两翻有两个选择,一、曦妃先输后赢;二、香妃先输后赢。我从未小看过香妃,也由此给自己预设了一次输局,只是……” “只是未想到是因为此事而输?”顾婉仪接下了话茬。 苏眉笙再次点点头。 此次的输局,输得有点狠,超出了她预想的范围。只因她没有把段景焕对她的感情算进去。 说到这里,顾婉仪已完全了然:“难怪香妃会庆祝,只因就是她布的局。” 苏眉笙哑然而笑,什么都瞒不过顾婉仪。 “什么?是香妃下的套?”花袭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就知道此事不是你做的,你苏眉笙就不屑做这样的事。”兰亭虞欣慰道。 那又如何?她苏眉笙还是做错了一件事。 她的错就是自负的没有向段景焕解释一切,从而辜负了段景焕对他的爱。 她让他伤了心。 她没有可以补偿的,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 “不想反击?”顾婉仪问道。 顾婉仪的话,顿时让所有人都看向了苏眉笙。 苏眉笙看着眼前的四张脸,看着那一双双期待的目光,秋目骨碌一转,渐渐泛起了奸猾的贼笑:“就为了你们下注的那一百两,我都不能让你们输。” 四人皆都松了一口气。 “你还是我认识的苏眉笙。”兰亭虞差点喜极而泣。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顾婉仪少有的出现了激动。 花袭人则在偷偷的擦着眼泪。 佟菲菲用力的眨了眨双眼,隐退了眼中的泪雾。 “你打算如何做?”这回,连顾婉仪都没了主意。所有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令她措手不及。 “先让香妃高兴几日。”苏眉笙抬头打量了一眼所在的屋子,“我需要一些东西。” “尽管说,你要什么我们都想办法给你弄到。”一扫刚来时的阴郁,兰亭虞立马来了兴趣。 “我需要一些鱼苗、菜苗、果树苗,以及一些面粉……” “等等!”越听越不对的兰亭虞忙出声问道,“你要这些作甚?想当农夫?” 苏眉笙毫不否认:“亭虞,你这话还真说对了。辛者库简直就是个三不管地带,吃穿用度都极其的差,我若是不自己弄点野食,下回你们再见我时,就是方才恭向雪那般又瘦又黑。”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送来,为何还要自己栽种养殖?”花袭人不解了。 “我既然是被罚来的,自然一切都得靠自己,哪能时刻盼着你们的救济?一旦被皇上知道了,反而还会连累你们。”苏眉笙道。 这话让所有人都矛盾了。 以苏眉笙现下的情况,过的太好就是抗旨。过的不好,她们又于心不忍。 “况且,如今这样,也正是香妃想要看到的,我就如她所愿。”苏眉笙补充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 “原来你是想要麻痹香妃。”顾婉仪道。 苏眉笙含笑的点了点头:“日后,你们也不能再来辛者库,要与我划清界限。毕竟你们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我苏眉笙只是个奴婢,主仆有别,以免落人话实。” “可,若是没有我们相助,你如何与香妃斗?”兰亭虞提出了疑惑。 苏眉笙顽皮的眨眨眼:“还有婉仪啊,我们可以在暗中聚首,就如同我们以往那样。” 这话犹如定心丸似的,安了在座的所有人的心。 “眉笙,饿了吧?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命人备好了酒菜。”一番下来,心情大好的兰亭虞立即有了食指大动的浴望。 顾婉仪用丝帕掩嘴而笑:“你也就在吃上,最积极主动。” “那是!人生在世,不吃不喝,还有何乐趣?”心宽体胖的兰亭虞毫不介意的站起来,打开屋门,对着门外喊道:“甜瓜,常德,将酒菜摆好。” 甜瓜和常德拢过来了,却一脸的愁苦。 “你们怎的这副模样?”兰亭虞问道。 “主子,这里可没有大桌,只有屋子里的那张小桌,如何摆得下四宫主子们带来的酒菜?”常德道。 顾婉仪等人带来的宫女太监们手上提着的食盒里装的都是各宫自备的酒菜。如今想要在苏眉笙这里吃顿酒席,那简直是妄想。 兰亭虞白眼一翻:“笨啊,就不能去找单嬷嬷借几张桌子来拼凑一下?” “是是是!”常德和甜瓜瞬间眉开眼笑了。 须臾间,便在屋门前的空地上摆上了两张大桌,一桌是主子们的,一桌是宫女太监们的。虽身为宫女,却有着主子待遇的苏眉笙自然就在了主子们的一桌。 酒菜一上桌,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令人垂涎三尺的诱人香味。 香味渐渐扩散,笼罩了整个辛者库。 不论是屋子里的人,还是屋外的人,皆都停足仰头,深深吸着空气里的那些久违了的鸡肉、鸭肉、鱼肉……的香味。 在苏眉笙刚入座时,眼角余光瞟见了墙角边上的一只小脑袋,脑中机灵一动:“锦儿!” 正在为主子们斟酒的锦儿忙走了过来。 “给小双盛碗饭菜去。”苏眉笙道。 顺着苏眉笙的视线,锦儿瞧见了那个偷看的小脑袋,会心一笑道:“是!” 这一举动被坐在一旁的花袭人尽入眼底:“为何如此善待一个小宫女?” “她还小,正值长身体之时。况且,日后她可是有大用处的。”苏眉笙神秘一笑。 “你呀。”花袭人既无奈又佩服的摇摇头,“只有你苏眉笙能做到世人皆为我所用。” 苏眉笙抿嘴而笑。 给小双送完饭回来的锦儿在见到苏眉笙端起了酒杯时,悄悄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第二百五十章 红颜薄命 第二百五十章红颜薄命 苏眉笙对上她的视线,读懂了锦儿眼中的担心:怀有身孕之人不宜喝酒。 苏眉笙微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回以:无妨,少许酒不碍事。 锦儿这才安心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相信苏眉笙自有分寸。 “你也去吃饭吧,这顿之后,想要再吃到这样的大餐,不知是何年何月。”苏眉笙对锦儿说道。 “是!”锦儿也不多说,放下手中的酒壶,转身去了另一桌。 顾婉仪对站在一旁的其他宫女太监道:“你们都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小全子等人行了礼后,纷纷回到了自己的饭桌旁。 “来来,干一杯!”兰亭虞率先举起了酒杯。 “可有说道?”顾婉仪问道。 “不需要说道,只为眉笙干一杯。”兰亭虞道。 “好!”顾婉仪举起了酒杯。 众人相继举起了酒杯。 一杯过后,话匣子也就打开了。两两而谈,气氛甚是热闹。 来时,众人皆都心情沉重,神情阴霾。在见到苏眉笙之后,所有人沉重的心情才得以释放,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最佳状态。 “婉仪,你是最熟知宫中的史记,可听过和颐宫?”夹了一口菜吃着的苏眉笙问道。 “和颐宫?”顾婉仪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微微有些诧异:“为何想起问此宫?” “今日清晨,我们打扫极皇殿时,在附近发现了这处行宫和一个叫妃锦园的园林。因极具江南特色,却被荒废已久,心下好奇便问问。”苏眉笙道。 两人的说话,引起了在座其他人的好奇,便都停下话题,专注在了苏眉笙的这个问题上。 顾婉仪想了想:“听闻先皇有一位极其深爱的妃子,叫云妃。从云妃入宫开始,就深深吸引了先皇的目光。她从秀女到贵人,到嫔,到妃,仅仅只用了半年。” 半年?如此快的速度,足以让在座的人感觉到先皇对这位云妃的喜爱不一般。 “她如此受宠,不会遭到嫉妒吗?”兰亭虞忍不住的问道。 顾婉仪点点头:“正是因为云妃获得先皇独宠,自然就会引起其他嫔妃的不满,纷纷向皇后,也就是今日的皇太后,状告云妃的不是。皇太后可以安抚众嫔妃一时,却无法长久安抚,最终不得不向先皇提起了此事。这种群起而攻之的做法惹恼了先皇,于是先皇直接命人将云妃接去了和颐宫,还命人特意给江南出生的云妃单独修建了具有江南特色的妃锦园。这样以来,就等于将云妃安置在了众嫔妃之外,不受干扰和打扰的一处清净之地。先皇也搬去了离妃锦园最近的极皇殿处理政务,就为了能时刻见到云妃。” “原来先皇还是如此专情之人!”花袭人感慨道。 “这云妃可真是好福气,能得到君王的独宠,若是换做我……”兰亭虞开始了想入非非。 听到这里的苏眉笙不禁想起了段景焕,一只手悄然摸了摸袖子,袖子里有她随身带着的那枚印章。这是他亲手所刻,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专属她一人的印章…… 佟菲菲则面色如常的喝着杯中酒。 顾婉仪看向了苏眉笙:“眉笙,我一直以为你也会是皇上最独宠的那位妃子。” 苏眉笙淡淡一笑:“我若是,又岂会在这里?” 但她的心里却是另一番回答:我是!我就是! 在收到李德海带给她的那枚印章时,她也才恍然明白段景焕对她的那份深情。回想起段景焕对她的点点滴滴,瞬间轰然推倒了她心里高砌的那扇心墙,她终于清晰的知道,原来她也可以是段景焕心中的另一个上官雪儿。 她才会那样后悔和悔恨的大哭和痛哭。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段景焕用他的深情打开了苏眉笙的心扉。 苏眉笙明面上的回答,使得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顾婉仪若有所思。 佟菲菲看似平静,可眼中则泄露了她此时的不平静。 苏眉笙的回答,虽让人觉得符合常理,却不免有些可惜。她被册封之后,段景焕对她的独宠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谁也没想到,独宠之下换来的却是如此严厉的惩罚。 可惜!却又很正常。 不论是苏眉笙的敌人,或是萍水相逢的其他嫔妃,皆都平息了心中的那股子羡慕嫉妒恨。 甚至连好友,也平息了内心深处的那股潜藏着的酸味。 人性,本就复杂,复杂的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好了,怎的又说到眉笙的身上了。”兰亭虞打破了饭桌上这种微妙的僵局,“之后呢?云妃去哪儿了?” “一年之后,皇太后与云妃同时怀有了身孕,可先皇依旧偏爱着云妃,对云妃百般疼爱和照顾。而云妃生产之时,也正是皇太后的生产之日,两人同一天同一时生产,先皇自然守在了云妃这边。谁想,云妃却生了个死胎,而皇太后则生了位阿哥……” 所有人听得一呆。 “啊?” “死胎?” 兰亭虞与花袭人忍不住的惊声道。 顾婉仪点点头:“自那之后,云妃郁郁寡欢,半年不到便薨逝。” “红颜多薄命!”佟菲菲忽然吐出了一句。 “先皇呢?”苏眉笙很想知道先皇既然如此深爱云妃,又怎会让和颐宫和妃锦园荒废成如此?一道遗旨下来,即便没有人住,也该有人常打理才是。 “先皇……”顾婉仪顿了顿,“一年后,先皇又深宠着那年新进宫遴选的一批秀女中的头拔……” 在场一片沉默。 没有人认为是先皇的不对,这就是后宫,千古不变的后宫规则。 若是有哪朝皇帝从一而终的喜欢一个女人,反而成为了稀奇的事。 “如此说来,和颐宫和妃锦园已成为了后宫无人问津的地方了?”苏眉笙打破了这种沉默。 “理应如此。”顾婉仪道。 这种地方,皇太后是一定不会喜欢的,而当今皇上只怕也早已遗忘,真正是比冷宫还冷的地方。可对于苏眉笙来说,无疑成为了最佳储备食物之地。 “来,喝酒!”苏眉笙端起了酒杯,谁也不知她这是为自己慧眼识珠的找到这么一块风水宝地而高兴。 众人皆都端起了酒杯。 酒过三巡,话又多了起来,几人大谈昔日往事,时不时的开怀大笑。全然已忘了这里是辛者库,全然忘了苏眉笙此时的境遇。 一顿饭,直到亥时方才散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探索行宫 第二百五十一章探索行宫 西侧的屋子又恢复到了原有的安静。 苏眉笙独自站在屋前的空地,手中轻轻摩挲着印章,仰头凝望着皎洁的明月发呆。 她的身后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鱼汤面送去御膳房了吗?”苏眉笙没有回头,便知是锦儿来了。 “送去了。”锦儿不解的问道,“为何方才那么晚了,你还要做鱼汤面送去御膳房?” 看着明月的苏眉笙微微一笑:“今日我们抓的鱼如此新鲜,正好作为宵食,让皇上尝尝鲜。” “如此做值得吗?” 苏眉笙都被打入了辛者库,皇上岂会还记得她? “值得!” “可皇上并不知道是你做的。” “无妨,只要皇上吃了,身体健健康康的,我就高兴。” 就着月光,看着苏眉笙脸上的笑容,锦儿莫名的一阵心酸,转移了话题:“现下有何打算?” “暂时无打算。”到了此时此刻,苏眉笙感觉有些累,心累!她想趁此机会休息休息。 “眉笙,近日你的心思很重。” 苏眉笙的时常发呆,锦儿都看在眼里。 “嗯!”苏眉笙没有否认。 “是因为婉嫔娘娘她们吗?” 苏眉笙没有回答。 “婉嫔娘娘她们真好!” “唉!”苏眉笙轻叹一声,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中的印章,“她们是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事,已经回不到从前了。”苏眉笙淡然道。 “这是为何?” 苏眉笙摩挲着手中的印章,半晌才幽幽道:“人是会变的。再深的情谊,一旦有了私心,就会变。” “谁变了?”锦儿的脸上有着迷茫。 苏眉笙避而不答:“夜深了,歇息吧。” 两人返回了屋子。 夜,还是那样的宁静。一阵夜风吹过,使得这样宁静的夜带有了刺骨的寒意。 一抹挺拔的身影从黑暗处走了出来,对着屋子的方向伫立了片刻后,一闪而逝。 …… 养心殿外。 走在殿外走廊上,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的李德海刚到大殿门口,便见到了正准备进入大殿的段景焕。 “皇上,您出去了?”李德海有些诧异的问道。 半个时辰前,段景焕才吃完了一碗鱼汤面的宵食,就立马下令要喝银耳莲子羹,并要李德海亲自去御膳房监督御厨,做好了就立马端来。 李德海记得出养心殿时,段景焕正在看着手中的书卷。这会在端着银耳莲子羹回来乍然见到自家主子并没有坐在殿内,而是去而复返,才会露出了诧异。 段景焕睨了一眼李德海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这碗赏你了。”说罢,便抬步进入了养心殿,语气和神态都有着一丝愉悦。 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李德海眼中全是纳闷:皇上心情很好? 今日一整日下来,李德海都摸不透主子的心情,唯有这时才清晰的感觉到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同寻常。 皇上是出去了还是没出去? 若是出去了,为何连侍卫都没带? 能去哪儿? 想不明白的李德海低头看着手中的莲子羹。 “吃吧,不吃就是抗旨!”他端起碗,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 翌日清晨。 不知是因为司院的压力,或是昨日顾婉仪她们的压力,单嬷嬷给苏眉笙等人安排的任务,依旧在极皇殿打扫。 四人快速打扫完之后,合力将妃锦园收拾了出来。 一收拾下来,才发现这个园子即便是已进入深秋,可依旧枝叶茂盛,翠绿青郁,可见当时先皇是下了一番心思的。 看着这样的园林,苏眉笙下意识的抚摸上了自己的腹部。 最终,她下了决心:“我们去和颐宫看看。” 锦儿三人一愣,齐齐看向苏眉笙。 “眉笙,那行宫不吉利,有何可看的?”锦儿道,昨日在顾婉仪说起和颐宫时,她也听到了。 苏眉笙不以为意:“那只是个意外。”说罢,便朝园林外走去。 锦儿跟了上来:“一连殁了两条人命,未免也太……” “我的命硬!”苏眉笙轻笑出声。 “你还笑,光听着我都怕。”锦儿忙拍着心口,心里的恐惧无法遮掩的漫延在了脸上。 跟在她们身后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杏花和彩霞一听到那行宫死了两人,立马竖起了耳朵。 苏眉笙的心思全然不在怕字上,仅一个园林就如此别具一格,那云妃的行宫定然不俗。 “眉笙……” 苏眉笙一把牵住锦儿的手:“先看看再说。”说话间,加快了脚步。 被苏眉笙这样一路拉着,锦儿就是想阻止都没辙了。 和颐宫和园林在一条线上,只是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此刻,苏眉笙等人从园林出来,往后走仅隔一道墙,就到了行宫的大门外。 这座行宫的大门外和后宫所有的外观并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那块匾额。 即便经历了几十年,匾额的颜色依旧艳丽,边框的金色依旧金黄,若不是蒙上了灰尘,定会发出灿灿金光。 仅这样的细节,就能看出当年先皇对云妃的重视程度。 一见大门上的锁,锦儿立马松了一口:“眉笙,这个行宫定是不让人进去的,我们回去吧。” 苏眉笙打量着行宫的外观,黛眉皱了起来:“既然先皇在世时都喜新厌旧,另寻新欢了,为何还要锁住这座这么偏僻的行宫?”说着,她上前推了推大门,大门纹丝不动。 “是不是觉得晦气,才会锁住的?”方才听锦儿简略说了些和颐宫的事,心里同样毛毛的杏花猜测着。 疑云在苏眉笙的秋目中不断闪动,一眼瞟见那黯然斑驳的围墙下堆砌的石块,忽,计上心头。 苏眉笙走到石块旁:“把这些石头都垒拓起来。” 杏花和彩霞不明白苏眉笙的用意,可锦儿明白。 锦儿脸色微微一变:“你要翻墙?” “此地无人,正是翻墙的好时机。”苏眉笙贼贼笑道。 “不行,你如今可不比以往,万一摔着可如何是好?”锦儿坚决反对。 苏眉笙也不急于马上说服锦儿,而是将她拉到一旁后,指着自己的腹部:“待麟儿渐渐现行之后,我该如何隐藏?” 锦儿看着她的腹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被人发现后,告诉皇上?”苏眉笙说出了第一种方案。 第二百五十二章 明修暗度 第二百五十二章明修暗度 锦儿摇摇头:“这样也会被香妃知道,以她的狠毒,一定不会放过皇子。她就曾害死了悠妃腹中的皇子。你现下无品无级,她更好下手。” 苏眉笙满意的点点头,又说出了第二种方案:“若是我们有意隐瞒下来,可在辛者库这样辛劳之地,如何能保全住麟儿?” 这个问题,锦儿也曾想过,照这样每日凌晨而起,深夜而息,对她们正常来说都尤为辛苦,对怀有身孕的苏眉笙而言就更甚了,就怕一个辛劳过度造成了滑胎……只因一直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她才只能闷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你可是有办法了?”锦儿试探的问道,她知道苏眉笙的办法一向都很多。 苏眉笙的黛眉跳了跳,嘴角含着狡黠:“自然是有的,但你一定要听我的。” 锦儿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高墙,为了苏眉笙,为了未出世的皇子,她一狠心:“好,一切听你的。可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可是翻墙的老祖宗了,这点墙对我来说,简直微不足道。”说罢,苏眉笙复又来到了那对石块旁。 这回,锦儿带着杏花和彩霞一起堆砌起了那些石块。 当苏眉笙爬上高高垒砌的石块,往行宫里一看时,不由的怔住了。 随后,锦儿三人爬上石块,探头往里看后,也露出了与苏眉笙一眼的表情。 “怎会这样?”半晌,杏花开口了。 “这是一个曾经受宠的妃子住过的行宫?”彩霞也问出了疑问。 四人所在的位置,正好对着行宫内部的正面,虽不能看到主屋里的情况,却能将整个行宫的所筑布局看得一目了然。 这座行宫是很大,主屋也是雕梁画栋,可门窗都破烂不堪,院子里也像是被抄过家似的,不仅落叶满地,不少花盆都被摔的粉碎,还随地都是灯笼,家什的残骸…… 这里已经不能用荒凉来形容,简直就是残破不堪。 院子里都是这样的破败场景,主屋内就可想而知了,也一定是犹如打家劫舍过。 良久,锦儿才道:“自古帝王最无情……”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蹊跷。”紧盯着行宫内的苏眉笙道。 锦儿三人一同看向了苏眉笙。 “不管怎样,云妃都曾是最受宠的妃子,即便薨逝,也没人敢这样明抢,除非……”苏眉笙停顿了下来。 “除非是皇太后?”锦儿想到了。 苏眉笙点点头:“先皇在世时,后宫里只有皇后,也就是现如今的皇太后最大。在先皇另有新欢后,皇后就会开始对这里下手。” “她为何要如此做?”杏花问道。 “嫉妒!”苏眉笙分析道,“先皇本就对云妃疼爱有加,在云妃与皇太后同时怀有身孕之时,先皇还一直陪着云妃,这种情况下,是个女人都会嫉妒。云妃活着时,皇太后不敢动她。云妃病逝后,先皇一变心,这里自然就免不了会遭到皇太后的黑手,这也是皇太后发泄多年心中怨气的一种途径。” “皇太后真能忍。”锦儿感叹道。 “这是她的厉害之处。”皇太后的忍耐力,苏眉笙早已领教过。 从皇太后对陆卿云忍了这么多年,就可以看出来。 “大门上的那把锁,应该也是皇太后命人加上的。”苏眉笙笃定道。 若真是皇太后加的那把锁,想要打开,只怕连皇上都会很棘手。 “下一步如何做?”锦儿没了主意。 苏眉笙悄然摸向了自己的腹部:“还有时日,不着急。” …… 当夜幕沉落,北斗之星冉冉升起时,辛者库所有的宫女太监们也才得停下一整日的劳作,获得短暂的休憩。 “眉笙,如今天气转凉,水也变得冰冷,明日开始,你这份浣洗的衣裳就由我们三人来做,你别洗了。”锦儿搓着因洗的衣裳太多,而有些发僵的双手。 苏眉笙摇摇头:“我们每人每日都有一大盆的衣裳要洗,本就很繁重,怎能还让你们洗我这份?” “我们三人一分担,到每人手里的就不多了。”杏花也赞同着锦儿的话。 苏眉笙偷偷瞄了一眼三人的双手,仅仅两日,皆都变得又红又肿,如此长期下去,真要经历一个冬季,只怕她们的手也都会跟恭向雪的那双手一样。 “你们再坚持坚持。”苏眉笙道。 既然她们三人跟着她一起来到了辛者库,她就不会亏待了她们。 “只要我们四人在一起,做什么都不怕。”彩霞道。 四人回到西侧的屋子时,才发现门外的空地上放着一个水桶、几个箱子和几个大布袋。 走进水桶,水桶里有着密密麻麻的鱼苗。 打开几个箱子,有些箱子里都装满了小纸包,每个小纸包上都写着一个名字,或菜名,或瓜果名,甚至还有花名。 那些布袋里则装满了各种面粉,甚至还有粮油。 “日后我们真不愁吃的了。”锦儿欣喜道。 这些平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东西,现下却成为了她们的衣食父母。 “都收好了,明日我们就把这些鱼苗投水池子里去,再种上冬季里的种子……” 四人分成两波:一波收拾,一波做晚膳。 日子虽清苦,倒也时不时的传出欢声笑语。 每日晚上做晚膳时,苏眉笙都会做一碗别特的宵食,今晚做的是野菜面疙瘩。 锦儿一边将做好的面疙瘩放进从御膳房借来的食盒里,一边担心的问道:“眉笙,这些皇上会吃吗?” “哪怕就是皇上倒了,我也会每日坚持做。”苏眉笙不敢保证段景焕每日都一定会吃,但亲手做出来,她总是会感觉很安心,很踏实。 “你这是何苦呢?” 苏眉笙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找个机会,转交给紫萝。” “好!”锦儿接过信放入了袖子里,便提着食盒出了门。 苏眉笙则继续做着手里的馒头,这些馒头是她们四人明日一天的干粮。 …… 日子一日复一日,后宫似乎又归于表面看上去那样的平静,主子们过着主子们的生活,奴才们过着奴才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少一个人或是多一个人而有任何变化。 也由此让苏眉笙过上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第二百五十三章 放饵撒网 第二百五十三章放饵撒网 她一直都很庆幸自己没有出现孕吐的现象,在腹部隆起之前,没有人能看出来她是个怀有身孕之人,甚至连杏花和彩霞都不知道。 在一切平静之下,无人知道她正在慢慢的布下一张无形的网,只待契机一到,她便可以收网了。 这日,当苏眉笙四人打扫完极皇殿,正准备离开时,来了一主一仆两位不速之客。 “苏眉笙,辛者库的滋味如何?”一个伶仃的声音柔柔弱弱,很是招人心软。只是这种伶仃的声音里,却充满了嘲讽。 “奴婢见过香妃娘娘。”苏眉笙屈膝行着礼。 锦儿三人也跟着一同行着礼。 苏眉笙的话音刚落,便立马响起了明月的呵斥:“大胆粗俗奴婢,见着娘娘为何不行跪拜之礼?” 垂眉敛目的苏眉笙双手伏地,行着跪拜之礼,锦儿等人也跟着跪拜了下来。 香妃莲步轻摇,走到苏眉笙面前,抬起一只脚,踩在了苏眉笙的手背上。 苏眉笙皱了皱黛眉,没有反抗。 香妃一用力,花盆鞋底在苏眉笙的手背上来回转动,面上则神色如常道:“本宫听说,婉嫔等人还特意来看过你……” 钻心的巨痛使得苏眉笙洁白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回娘娘,婉嫔娘娘等人是看在昔日旧情上,来看过奴婢。” “哦?如此说来,本宫倒是来迟了一步。”香妃做出了一丝讶异,“因出来的有些急,没有给你这位昔日‘旧友’带上点什么。可怎么说你与本宫都是‘姊妹情深’,于是本宫临时想到了一份极好的礼品,还望你不要嫌弃。”说着,脚下再次用力的一旋,才收回了脚。 经过花盆底碾压的手背,青紫交错,皮破肉裂,从伤口处不断冒出丝丝血迹。 “本宫的这份礼品可还喜欢?”香妃无比期待的问道。 苏眉笙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仍由手背这样抻着,伏地的道:“多谢香妃娘娘。” 细长的眉尖儿有意扬了扬,香妃的嘴角噙着一注快意:“几日不见,你可是学乖了许多。” 苏眉笙的忍气吞声和顺服听话,让香妃直感大快人心。 几曾何时,苏眉笙的风头大大的盖过了她香妃,甚至还独获圣宠。 可那又怎样? 剩者为王! 她香妃才是最后的赢家。 苏眉笙这些人不过是昙花一现,只为后宫增添了一抹短暂的颜色而已。 “是,娘娘教训的是。”苏眉笙服帖的应道。 居高临下看着跪着的苏眉笙,香妃忽然发出了一声做作的轻叹:“唉!现如今的你,让本宫甚感无趣。” 苏眉笙低头听着,既不问也不答。 “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儿虽听话,却也让人越看越烦。”面露厌弃之色的香妃一挥手中的丝帕,转身就待离去。 “恭送香妃娘娘,还请香妃娘娘绕过和颐宫。”苏眉笙伏地道。 香妃头也不回道:“本宫为何要绕过和颐宫?” “因那里经常……闹鬼……” 香妃身形猛然一顿,全身僵硬的直直站着,一动不动。 “找死!竟然敢吓唬娘娘?”明月脸色一变,走近苏眉笙挥手就要一巴掌扇下去。 苏眉笙紧忙道:“奴婢不敢诓娘娘,行宫里总是传出一大一小的哭泣声。” 一大一小? 两个? 明月抬起的手滞了滞。 锦儿趁机道:“奴婢们也听到了,尤其是那婴孩的哭声,太凄厉,太瘆人,吓得奴婢们根本不敢靠近和颐宫,若不是单嬷嬷……” “够了!”香妃猛的一声大喊。 苏眉笙和锦儿两人忙闭了嘴。 香妃虽未转身,可浑身都在不停的发着抖。 明月忙上前一把扶住香妃,小心翼翼道:“主子,绕道吧。” 香妃指节泛白的死死抓住明月的手,慢慢转身,露出了一张毫无血色,白如纸的脸。她的眼里充满了恐惧,甚至连双唇都在微微发颤。 在明月的搀扶下,香妃一步一步,拖着生硬死板的两条腿,缓慢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与来时相比,此时的香妃已完全变了一个人。 直到香妃和明月两人走远了,苏眉笙才抬起头看向香妃离开的方向,嘴角一扬,笑了。 锦儿等人也直起了腰。 “眉笙,你的手……”三人纷纷围过来,包扎着苏眉笙的手。 待包扎完后,苏眉笙微微转动自己的手,眼里闪动着狡诈:“香妃,我苏眉笙送给你的回礼,可还喜欢?” 今晚,香妃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提起香妃,直到此时,杏花才心有余悸道:“好险!还好香妃走的早,不然还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狠毒之事。” 如今香妃在杏花的眼里,全然就是一个笑面虎,不,笑面蛇,直让人毛骨悚然。 “其实,我一直在等着她。”苏眉笙反而一脸的淡然。 “这就是你前些日子对单嬷嬷说这里闹鬼的真正用意?”锦儿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苏眉笙露出了如狐狸般的狡猾笑容:“自那次禧贞宫闹鬼换掉了所有的宫女太监后,香妃就换上了怕黑怕鬼之症。夜里从来不敢出门,也不敢熄灯歇息,一听到鬼字,就会心生惧怕。我正是利用了她这一点,才用和颐宫吓唬她。但为了让这件事更真实,一定要先让这种事成为众所周知,才不会被人怀疑。至于有没有人相信,也就无所谓了。” “这样做,只是想吓唬吓唬香妃?”彩霞问道。 “当然不止吓唬。”苏眉笙摇摇头,神秘兮兮道,“都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与香妃斗了这么久,自是对她的脾性了如指掌。以她的性子,暂时不会让我死的这么快,但也不会让我好过。与其等她想法子来折磨我,不如我来个请君入瓮,先下手为强。” 锦儿三人面面相视,皆都猜不出苏眉笙此举的真正用意。 “她不是怕鬼吗?”苏眉笙反问道。 三人同时点着头。 “一旦知道这和颐宫闹鬼,就定会想法子让我住进和颐宫,与鬼作伴,日后她就能看见一个跟她一样被鬼害惨了的人,这难道不是最解气的法子?”苏眉笙道。 “住进和颐宫?”锦儿三人立即吃了一惊。 “眉笙,你为何要设如此的局?和颐宫那么残破,还那么的不吉利,真要住进去了,岂不是晦气的很?”锦儿急了,若是早知道苏眉笙有这样的计划,说什么她都会阻止。 “就是啊,万一真要有……鬼……”杏花畏惧的左右看了看,就仿佛那东西就飘在她们身旁似的,“可如何是好?” 第二百五十四章 思念涩味 第二百五十四章思念涩味 “噗嗤!”苏眉笙轻笑出声,立马伸出舌头,睁大双眼,伸出双手在三人面前一顿张牙舞爪:“我就是鬼……一个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机灵鬼……” 被苏眉笙这样一闹,原本怪异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失于无形。 “眉笙,你究竟是何想法?”一直没插话的彩霞问道。她相信苏眉笙能这样做,就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苏眉笙转头看向了和颐宫:“我就是需要一个被人遗忘的清净之地,无人打扰,没有人重视,才方便麟儿的出生。” “麟儿?”杏花和彩霞同时震惊的看着苏眉笙。 苏眉笙点点头,坦然道:“我已有身孕两月有余。” 震惊慢慢变为了惊喜,杏花和彩霞两人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了苏眉笙的腹部。 “你,你为何不早说?”杏花惊喜的说话都带有了颤音。 “不说是不想你们担心。”苏眉笙笑道。 “原来如此!”彩霞终于明白了苏眉笙的用意,“你是怕一旦腹部隆起就会被人发现,才一定要找和颐宫这样的偏僻之地来避人耳目。” 苏眉笙点点头:“这和颐宫虽破旧,倒也不失为一处清净地。我们如此善良,即便真有鬼怪,也不会找上我们。” 随即,杏花露出了疑惑:“可为何要避人耳目?这是好事,皇上知晓了,说不定就立马恢复了你的妃位,也不用在辛者库受苦了。” “我若是想借麟儿来获得荣华富贵,在皇上罚我入辛者库时,就会说出此事。”苏眉笙轻抚上了自己的腹部,“麟儿是我的骨肉,不是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在景宁宫那样奢华的行宫里,在曦妃这样耀眼的封号下,未必就能保住麟儿的安全。后宫的变幻莫测,人心的阴险丑陋,谁能预料?” 一席话,说的三人没有了任何反对意见。 悠妃之事,兰亭虞之事,都是最好的例子。 “今日,你刺激了香妃,她会如何做?”锦儿问道。 “会想方设法的说服皇太后应允,让我等来守这座‘闹鬼’的和颐宫。一方面可以辟谣,稳定宫中的传言;另一方面让我备受心灵上的折磨。”苏眉笙肯定道,“若我猜的没错,这座行宫就是皇太后上的锁,因而也就只能由皇太后来打开。” 锦儿忽然想起了那封交给紫萝的信:“你是不是怕香妃的分量不够,说不动皇太后,才又让紫萝从中添柴加火?”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跟着我这么久,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苏眉笙的秋目中闪过一丝赞赏,“正是如此。现如今紫萝已不再是我苏眉笙的人了,而是淑妃的人,只要紫萝在嘉贵妃面前有意无意的透露出和颐宫闹鬼之事,就凭我在司院之时撤了她两个心腹,以她那小鸡肚肠的心性,一定会对我踩上几脚。是以,她会帮着香妃说话。在皇太后面前,嘉贵妃的话可比香妃的话管用多了,只要嘉贵妃开口,这事绝对成。” 苏眉笙这种对事情的层层部署,对人性的利用把控能力,听得三人皆都一阵唏嘘。 逾时,锦儿感叹道:“眉笙,你若是想要做什么,就没有做不成的。” 苏眉笙谦虚而笑:“现下,就等着单嬷嬷给我们下令了。届时,你们一定要装作惊恐万分,哭闹着死活不愿去。千万别穿帮了。” “是,苏二小姐!”三人掩嘴笑着齐齐应道。 或许因为这一刻解开了心中所有的疑虑,又或许这座和颐宫将成为四人今后的安身之地,三人反而对这座废弃的行宫不再那么的排斥。 “等我们住进了和颐宫,我要多做针线活,好拿出宫去换银两给眉笙多买些补品……”杏花打算着。 “我能纳鞋底。”彩霞也不甘落后。 这话引起了苏眉笙与锦儿两人的对视,杏花和彩霞两人的想法与之前锦儿的想法不谋而合。 “眉笙,还是你有远见。”锦儿小声道。 若不是苏眉笙提前有了预感,提前做了防备,在她们被赶出景宁宫时,根本无法带走那么多的银两。 “我们埋银子的地方安全吗?”苏眉笙也小声问道。 “安全,绝对安全,等我们住进了和颐宫,我就带杏花、彩霞去挖出来,可是足足三个大坛子呢……” 有锦儿这个管家在,苏眉笙还是曦妃时,锦儿虽不至于雁过拔毛,可从她手里过的就只有进没有出,短短几个月楞是攒了不少银子。加上第一次的暗中赌局,苏眉笙又赚了不少,东凑西凑下来,可谓是家底丰厚了。 苏眉笙满意的点点头,身处宫中虽不能出去,该花销的地方却是一样都不会少。只要有银子在手,也就能让四人生活的更好了。 这一日,如往常一样,风平浪静的度过。 因苏眉笙的手受了伤,单嬷嬷破例免了她后几日浣洗的活,也由此,她难得偷闲的在夜幕垂下后,可以在屋子里清闲下来。 似乎是养成了习惯,只要闲下来,她就喜欢站在屋前的空地上,手握印章,痴痴仰望着远处的星空。 目光穿透茫茫星海,她的脑海里想着的却是与段景焕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随着回忆的不断闪现,她脸上的表情也在不断变化着,时而微笑,时而平静,时而无奈,时而高兴…… 良久,苏眉笙才悠悠道:“原来思念是这样的滋味!” “是何滋味?”一个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在苏眉笙的身后响起。 苏眉笙一惊,忙转身。 月光下,一抹挺拔的身影矗立在苏眉笙的面前。 “奴婢参见皇上。”苏眉笙难掩震惊和心中的惊喜,对着来人屈膝行着礼,在行礼之时,悄然将手中的印章藏于了袖中。 “回答朕的问题。” “涩涩的。”苏眉笙低头如实答道。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段景焕的意料之外,剑眉一挑:“涩涩的?” “它是酸甜苦辣各种味道的融合。” “为何不是甜的?为何不是苦的?” “甜的,是没有一丝苦方为甜。苦的,是没有一丝甜方为苦。可是奴婢的这种思念里有甜也有苦。相互交织,无法分辨,最终成为了涩涩的味道。” 段景焕怔了怔,似乎这种因相互交织而成的涩涩,他也有。 第二百五十五章 心之剖析 第二百五十五章 心之剖析 “奴婢认为,这种酸甜苦辣混合在一起的思念,反而更让人刻骨铭心。” 这句话,又戳中了段景焕的心。 一马平川的感情,是让人很舒服,没有喜怒哀乐只有一切如常,也最容易让人忘记。 他之所以不能忘记苏眉笙,就是因为她带给了他繁华缤纷的五味陈杂。 段景焕定定的看着她:“没有恨吗?” 苏眉笙摇摇头:“没有,一点都没有。” “哼,你倒是很大度。”段景焕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快,“反倒是显得朕小家子气了。” “皇上恨奴婢?” 段景焕微眯着眼眸,却没有回答。 “奴婢知道,皇上是恨奴婢的!”苏眉笙替他回答了。 段景焕还是没有出声,他想听听她是如何想的。 “因为奴婢笨拙,不懂皇上对奴婢的一片深情。因为奴婢愚昧,自认为聪明的隐瞒了皇上。因为奴婢无知,将心高气傲当做倔强,伤了皇上的心……”随着一字一句的说起,苏眉笙的声音也渐渐哽咽了起来,说到最后,泣不成声而泪如雨下。 段景焕伸出两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婉转黛眉,素肤凝脂,一双被泪水浸湿了的秋目泛着晶莹泪光,正是这双带有愁绪的秋目,越发使她显得楚楚动人。 仅就这一眼,段景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冷面瞬间融化,不论他如何的告诉自己不能心软,这一刻,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的翻江倒海,只能任由它们将他的理智淹没。 对上他一双如渊的黑眸,苏眉笙的泪落的更猛了,心一阵阵揪着的疼。 谁说君王无情? 谁说他只爱准皇后一人? 他能出现在辛者库,能出现在她面前,不就足以说明他对她的爱吗? 不爱她,为何会只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不爱她,为何屈尊降贵的来看她? 不正是因为他也在深深思念着她吗? “皇上,奴婢错了!奴婢不应该瞒着皇上。” 依旧缄默着的他虽未说话,却忍不住移动指节分明的手指,为她轻轻擦着不断落下的泪水。她终归是他心里的柔软,是他不能拒绝的牵绊。 “奴婢与黎靖之……” 段景焕的手指一僵,收回了手,墨眸中顿现犀利冷光。 “奴婢与黎靖之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也曾两情相悦,也曾私定终身。只是,这些都是在奴婢成为皇上的人之前的事。在成为了皇上的妃子之后,奴婢从未与黎靖之有过信件往来,也从未见过面。若不是苏琳琅的来信,奴婢还不知他们已成婚。”苏眉笙要说出所有的事情原由,她不敢,也不能再瞒着他。 冷光依旧在他的眸中闪动,只是犀利在渐渐隐退。 “之前奴婢一直以为自己对黎靖之的感情就是那种山盟海誓,地老天荒,至死不渝的爱。直到这一次,奴婢与皇上分开后才想明白,原来不是,一点都不是。” 不知为何,听到这些话,段景焕的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暗喜:“为何不是?” “奴婢没有为他哭过,也没有为他伤心过,更没有为他心痛过……可是这些,奴婢都为皇上……”终归是女子,这样露骨的话,到了嘴边苏眉笙就是脸皮再厚,也还是无法当面赤果果的说出自己的心声。 “当真?”段景焕的语气里有着难掩的欢喜,就如同得到了糖糕的孩子。 苏眉笙脸颊一红,避开了他的目光,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明明不是你所为,你为何为了他,一力担下了泄题之事?”段景焕问道。 闻言,苏眉笙“噌”抬起头看向了他,衷心佩服道:“果真是一点都骗不过皇上。” 段景焕轻责的睨了她一眼:“若是朕眼瞎、耳聋,又怎能对天下之事,对后宫之势,了如指掌?” “皇上如此厉害,能知天下事,可唯独猜不透此事的缘由……”苏眉笙歪着头,露出了一脸的顽皮。在说出了心中所有的秘密之后,她的内心变得尤为轻松,就像是搬掉了一块压在心里的大石。 段景焕看着她,微笑不语。 猜不透吗? 不! 锐意图治,精明强干的一朝明君,不论如何的自信,一旦遇上苏眉笙的事,他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自我怀疑。 爱之深而情之切! “皇上,奴婢之所以会一力担下泄题之事,就是为了还债。入宫前,奴婢与黎靖就已私定终身,可在入后宫却成为了皇上的女人,不管怎么说都是奴婢负了他,欠下了对他的一世承诺。于情于理,都是奴婢的错,这个债一定要还。”苏眉笙娓娓道出了心中所想。 这个答案,让段景焕很满意,却又不满意,剑眉一蹙:“你是还了他的债,可又欠了朕的债,该如何还?” “奴婢用一辈子不离不弃来还!”苏眉笙这一句不离不弃与上次所说的不离不弃有着截然不同的心境。 上次说这句话,是因为段景焕对准皇后的那份情感动了她,让她知道了他的寂寞,他的孤独。 这一次说这句话,是因为段景焕对她的深情感动了她,她才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而愿意一辈子与他长相厮守。 段景焕微微低头,对上她那双坚定的秋目时,心中悸动不已。 这是他要的,全都是他要的,这句话他等了太久太久了。 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眶,段景焕一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感受到久违了的温暖,苏眉笙情不自禁的环住了他的腰,依偎在他的怀里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你真是个小妖精!害得朕为了你茶饭不思。”别离的相思,让段景焕心神难安。直到这一刻,所有的不安和焦灼都得到了缓解和释放,他的心,宁静了。 依偎在他怀里的苏眉笙抿嘴而笑,推己及人,自己都如此的牵挂着他,他又何尝不在牵挂着自己? 薄唇浅动,由她的额头往下,缓缓滞留在了她的唇上。 她踮起脚尖,回应着他的深情。 月光轻柔的将两人覆盖在了银白色的麾羽下,隔绝了外界的干扰。 时光静谧而过,两人的忘我相吻,逐渐滋润了对方干涸而思念的心灵。 一吻结束后,两人依旧仅仅拥抱着,依偎着,谁也不想说话,谁也不愿说话的来打破此时此刻的祥静。 良久,段景焕忽然道:“今晚的素饺不错。” “皇上,你不能太聪明啊,不然日后奴婢想要再给您做些什么可就没有神秘感了。”苏眉笙毫不意外他会知道每日御膳房送去的宵食就是出自她的手。 “你若是能糊涂些,朕也不会如此忧心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往事面纱 第二百五十六章往事面纱 苏眉笙仰起头,嘟起红唇:“奴婢若是糊涂些,又怎能为皇上分忧解难?” “哼,就你牙尖嘴利。”段景焕佯装恼怒,墨眸却泄露了他此时欢跃的心情。 苏眉笙咧嘴一笑,模样傻呆俏萌,惹得段景焕一阵心神荡漾,抱着她的双臂不由的紧了紧。 感觉到段景焕体温的灼热,苏眉笙立即明白了他的所想,可为了腹中麟儿,她不得不想办法分散他这方面的注意力。 苏眉笙直起身子,看着他:“皇上,奴婢有一个请求。” “说!” “奴婢向皇上讨要一块免死金牌。” 段景焕眉头动了动:“免死金牌?你又有何事瞒着朕了?” “是有一件事,但此时不能说。” 段景焕微眯着眼眸,眸中有着探寻:“为何不能说?” “奴婢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在段景焕的追问下,苏眉笙只得撒了谎。 惊喜? 以段景焕的性子,真要知道她带着他的麟儿住在一个废弃的行宫里,只怕真会吃了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她不得不“先下手为强”的要到特赦令来保住性命。 段景焕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略微垂眸的寻思着。 “皇上,您要相信奴婢。”苏眉笙一脸虔诚的保证着。 暗自思付片刻后,段景焕抬眸看着她:“姑且信你一次。” “奴婢多谢皇上!”惊喜的苏眉笙一双秋目莹光闪闪,煞是妩媚动人。 段景焕动了动喉结,气息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苏眉笙这才发现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皇上,既然答应了赐给奴婢这块免死金牌,就一定要遵守这块免死金牌带来的附加条件。” “嗯?”段景焕听不懂了。 “现如今奴婢只是个无品无级的辛者库宫女,皇上不可经常来此,以免奴婢又被说成是为了脱离辛者库而曲意媚上。” 段景焕露出了不以为意:“这有何难,朕立马下旨恢复你的曦妃之号。”这才分开了多久,就已让他朝思暮想的厉害,今日既然一切都说清楚了,他定不会再让两人分开。 “奴婢不能让皇上为了奴婢被世人说成是朝令夕改的君王。” “既然你已认错,且又平息了朕的怒气,朕怎能还让你住在此地?” “皇上有所不知,在您将奴婢罚来辛者库之后,奴婢忽然觉着原来这里恰是最好的潜伏藏身之处。”奸猾的笑容在苏眉笙的脸上显露无疑。 她这样的笑容,段景焕最熟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又要作妖?” 苏眉笙攀爬上他的肩,凑近他的耳际:“奴婢是想……” 听完后,段景焕紧皱眉头:“如此可行?” “自然是可行的,有奴婢在,皇上就放心吧。” 段景焕眸光灼灼的看着一脸黠猾阴诈笑容的苏眉笙,他不是不信她的足智多谋,只是这一次不论是明面还是暗中他都不能护着她,只能放开她的手仍由她一人孤军奋战……他不舍,也不放心。 见段景焕犹豫不决,苏眉笙不得不抛出了另一个重弹:“皇上,这些时日,奴婢还发现了一件事。只是在未确认之前,奴婢不敢妄下断论。” “对朕直说无妨。” 苏眉笙想了想,还是说了出了心中疑惑:“当年先皇最宠爱的云妃之死,甚至她的孩儿是个死胎,这两件事都很可疑。” 闻言,段景焕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苏眉笙为何忽然提起这件陈年往事。 “原本云妃产下个死胎,没有人会怀疑。之后因郁郁寡欢而殁,也没有人会怀疑。可在和颐宫无主之后,为何要上锁?准皇后的永合宫、前悠妃的粹仁宫、甚至连前皇贵妃的重阳宫皆都没有上锁。为何独独和颐宫会上锁?还一锁就是近三十年。且,若是奴婢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上锁之人还是皇太后。 若仅仅只是单看这件事,着实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可奴婢听说,那年皇太后与云妃是同时怀有了身孕,也是在同一日生产。云妃诞下了死胎,皇太后诞下了龙子。而至那以后,皇太后膝下就只有皇上您一位皇子,再无怀过其他子嗣…… 在很早之时,奴婢就一直想不通皇太后为何非要扶持自己的亲人成为您的皇后?那时的准皇后早已是她的儿媳了,你们还如此恩爱,她为何非要阻拦? 如今的皇太后已是后宫里最高位之人,也是当今圣上的皇额娘,已无人能动。按理说,这时的皇太后理应享受膝下孝道,享受和平盛世,享受儿孙满堂。可她为何还要不断的扩展自己在宫内外的势力?为何还要插手大庆朝皇后的人选?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皇太后从未感到过安全,更是对皇上不放心。 一个母亲为何会对自己的孩儿如此谨慎的防范?甚至连儿媳都一定要是自己的人?因此,奴婢有了大胆推测:皇上并非皇太后的亲生。 皇太后为了防范有朝一日皇上知道了真相而转头对付她,她才会有了今日这般与皇上暗中争权夺利之举,也才会想用自己选的儿媳来制约皇上,以便日后在皇上对她发难时,来个釜底抽薪。”苏眉笙一口气说完了自己心中所有的疑惑和猜测。 一番话停止后,两人之间便没有了任何声音。 静,安静的可拍。 沉,气氛沉的让人心慌。 段景焕一直低垂着眼眸,面无表情的不言不语,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他的身上有股寒气在迸射,在加剧…… “皇上,这些都是奴婢的猜测……不一定会是真的。”感受到了段景焕浑身的寒气,苏眉笙忙道。 这样的事实,仅推测就足以让人难以接受,今日若非为了能留在辛者库,她一定不会说出来,会待完全查清楚了再说。 可即便是推测,每一件事似乎又都能联系得上。 若皇太后非段景焕的亲生额娘,那他的亲生额娘是谁? 答案只有两个:要么,段景焕并非皇家血统,他是从宫外抱进来的。要么,他的亲额娘就是与皇太后同一日生产的云妃,在云妃生产之后被皇太后用死胎掉了包! 若果真如此,这件陈年往事不是蹊跷,就是冤案。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公一私 第二百五十七章一公一私 此时的段景焕脸色阴沉的可怕,浑身戾气暴涨。若答案是第一个,念在皇太后对他抚养过的份上,不论皇太后犯了何罪,他都会留下她一命。若答案是第二个,就罪不可恕! 段景焕并非偏听是非之人,他的睿智足以分辨出真假。 自小皇太后对他如何,他最清楚。虽从没有责骂过他,可他们之间总是少了一种融洽的亲情。每逢见到段景逸与自己的母妃那种毫无嫌隙的相处,见到他母妃每次看段景逸时眼里流露出的那种温暖慈爱,段景焕总是羡慕不已。 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其他的可能。直到今日苏眉笙的提起,他才霍然明白这么多年来,他与皇太后之前的那种似有若无的疏离从何而来。 段景焕渐渐松开了苏眉笙,转身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的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明月,仍然独自沉静着。 他需要点时间来适应这样的突如其来。 苏眉笙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不敢打扰。 此事事关重大,万一猜测成真,其后果……她不敢想。 良久良久,段景焕缓缓开口道:“此事就交由你去查,暗中仔细查清楚,需要何帮助尽管对朕说,但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此事。” “是,奴婢接旨!”苏眉笙屈膝低头肃穆道。 “所有参与过此事的人,全都给朕挖出来。”段景焕的墨眸紧缩,迸射着骇人凛冽。 “是!”苏眉笙顿了顿,“皇上,奴婢还有一个请求。” “说!” “在所有计划未曾实现,在所有真相未曾大白之前,还请皇上不要再来辛者库了,以免被人发现而暴露出皇上与奴婢还有联系。这样反而不利于奴婢的行动。”这个条件,对苏眉笙而言,一半为公一半为私。 公:既然已被撤封,就不该再受到段景焕的任何庇护,她越是落魄,越是受苦,才越能瞒天过海。 私:就是为了腹中的麟儿。接下来她将会逐渐展开对香妃的一系列撒网捕鱼行动,越少人知道她怀有龙子越好。若段景焕经常来看望她,迟早会知晓麟儿之事。不论是香妃还是皇太后,都是精明之人。骨肉之情之下,段景焕难免会露出破绽。 “此次计划,需要多久?” 苏眉笙摇摇头:“尚无法确定,短则数月,长则……” 多长? 真不知道。 “不行,朕等不了那么久。”仅仅就这样分开的数日就已让他寝食难安了,若是等上一年半载,他无法忍受。 苏眉笙走近他,伸手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将侧脸贴在他坚实的背上,“皇上,此次等待不会白等的,奴婢会送您一份天下绝无仅有的大礼。” 一个健康活泼的麟儿,岂不就是独一无二的大礼吗?想到这里,苏眉笙偷偷的笑了。 大礼? 段景焕只当是她在安慰他而用的计,并未放在心上。 倒是苏眉笙这种情意绵绵的拥抱渐渐驱散了段景焕身上迸射的寒意,他双臂交叉,拢紧了她的手臂:“你真舍得与朕遥遥无期的分离?” “舍不得!” 这三个字瞬间温暖了段景焕的心。 “奴婢已经每日每夜的都在想着皇上了。” 嘴角一咧,段景焕露出了笑意:“朕准了你的要求。” “多谢皇上!” 又将分离了,苏眉笙不自觉的贴紧了他。 即便是同在一个皇宫里,可这种分离就仿若隔了十万八千里似的。 遥远,很遥远。 任凭苏眉笙再如何的聪明,也想象不到此时此刻段景焕的心思。 笑容在他的嘴角不断扩大:苏眉笙,你以为天下只有你会骗人?朕也会!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区区一个皇宫又怎能难倒朕?你给朕好好照顾好自己,朕随时会来检查,嘿嘿…… …… 接下来的几日,仍然平静如水。 辛者库对于苏眉笙来说,并不是什么刀山火海之地。 她也没有如同大多数的宫女那般艰辛困难,这一切都只因她身后有着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存在,使得单嬷嬷不敢太为难她。 上次被佟菲菲教训过后的恭向雪也老实了许多,吃过了陆卿云的亏之后,心里再如何的恨苏眉笙,基于对那些主子们的惧怕,她也不敢冒然的去挑衅苏眉笙,只能见着苏眉笙就躲开。 由此,也算是给了苏眉笙一个难得的清净机会。 这日夜里,苏眉笙四人都已躺在了床上。 苏眉笙睁着双眼的看着屋顶发呆:与皇上分开又有三日了…… “别再让朕看见你受伤!” 这是那晚段景焕离去之前说的一句话,她已经极力隐藏自己受伤的那只被香妃踩伤的手了,可还是被他发现了。 想起他关心的眼神,苏眉笙只觉得心中如喝了蜜似的甜。 “眉笙,为何单嬷嬷还未叫我们搬去和颐宫?”睡不着的锦儿问道。 “对啊,这都过好几日了,我天天盼着要我们搬呢。”杏花也说道。 自从知道了苏眉笙的计划,她们三人便一门心思的想着未来。见单嬷嬷一直没有动静,都不由得着急起来。 “莫慌,很快了。”思绪还在飘着的苏眉笙随意的回了一句。 “万一香妃把这事给忘了,岂不是要等很久了?”锦儿担心道,“不如我们再吓她一次?” “噗!”被锦儿逗得回了神的苏眉笙忍俊不止,“再吓一次?她已经不敢再去极皇殿了。” “那可如何是好?”锦儿问道。 没了香妃的推波助澜,想要搬离辛者库,只怕无望了。 苏眉笙神秘一笑:“不出明日,单嬷嬷就会找上我们了。” 三人一怔。 “砰砰砰!”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 都这个时辰了,还有谁会来这偏僻的西屋找她们? 彩霞忙下床打开了门。 “单嬷嬷?”彩霞讶异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单嬷嬷。 若在平时见着管事的一定没好事,可此刻见着单嬷嬷,对锦儿三人来说无疑就是惊喜。 苏眉笙三人也忙下床,行着礼。 “你们明日就……”单嬷嬷看着眼前的四人,面露难色,到嘴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单嬷嬷有何吩咐?”心知肚明的苏眉笙佯装不知的问道。 “上头刚传下令来,命你们明日就搬去和颐宫守宫,以平息那些谣言四起的鬼怪传言。”单嬷嬷说这话时,心在滴血。 这四人可是她的金主,这一搬走,白花花的银两也就飞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宫中流放 第二百五十八章宫中流放 “啊?”锦儿夸张的一声尖叫,双眼圆瞪,满是惊恐之色,“嬷嬷,不能啊,我们没有犯错,为何要去和颐宫?” 彩霞也不甘示弱,憋红着一张害怕和慌张的脸,边哭边说:“嬷嬷,您好人有好报,求求上面吧,我们不想去啊,不敢去……那不是送死嘛……” 杏花则更甚,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抓住单嬷嬷的衣摆,直干嚎:“嬷嬷,对上面求求情吧,奴婢从小就胆小,最怕那些鬼呀怪呀的,奴婢不去,打死也不去……” 三人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盖过一声。 苏眉笙看着三人夸张的模样,差点笑破肚子。 “这,这个……我也是没办法啊,司院上头的命令谁敢违抗?你们就认了吧。唉!”被三人的表情和声音“轰”得脑门疼的单嬷嬷用力搬开抓着自己衣摆的杏花的手,扔下一片钥匙,就逃命似的转身离去。 闹鬼的屋子谁都怕,这四人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锦儿忙捡起钥匙、杏花对着大门又是一阵又叫又喊。 彩霞悄悄探头看了看门外后,才紧忙关了门:“单嬷嬷走远了。” 锦儿和杏花两人的声音立马嘎然而止,于是乎,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苏眉笙。 “眉笙,你可真是神人呐,说曹操,曹操到。”彩霞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苏眉笙直接丢给她们一个白眼:“这回你们可都放心了吧?” “放心了,放心了!”锦儿三人咧着嘴开心的傻笑着,马上就要脱离这种早起贪黑干活的痛苦,岂能不开心? “你们方才就是演的太过了些。”三人的表演,苏眉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不如此,怎会让人相信我们是真的害怕那鬼屋?”干嚎了半天的杏花站起来,走到桌前倒了一大杯水,喝完后才得以缓解冒烟的嗓子。 “现下如你们所愿,明日就可以搬了,今晚都歇息吧。”苏眉笙打了个哈欠复又躺回了床上。 “眉笙,你先睡,我们收拾收拾。”抑制不住兴奋的锦儿三人已经双手并用的开始了整理。 苏眉笙也不加阻止,随她们去。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锦袋,从里面拿出了那枚黄玉色的印章。 她就这样看着手中的印章发呆。 明日就要去和颐宫了,和颐宫内是否留有皇太后的秘密?云妃是否留下了线索?这些都等着她去寻找,去发现。 …… 次日,天才蒙蒙亮,四人便已赶到了极皇殿。 明面上,四人看似被“发配”在了一个被人遗忘了的角落。实则,对苏眉笙而言,就是宫中桃园。 苏眉笙如今的处境,既不同于被打入冷宫的人,也不同于被罚入辛者库的人。*9而是介于两者之间,有自由之身可以随意出入,虽挂着辛者库宫女的身份却无任何待遇,最多也就是饿不死罢了,完全形同流放了一般,无人问津。 看着尘封已久的和颐宫大门,苏眉笙自嘲道:“今日起,我们就是守门之人了。” 很贴切,就是一个变相的守陵人,只不过她们守的是一座“空陵”。 锦儿掏出钥匙,在打开挂在门上的那把铜锁时,犹豫了。 看出了锦儿的害怕,苏眉笙道:“不要怕,若真有鬼,也一定是冤死鬼,我们进去住,她们欢迎还来不及呢,一定不会害我们。” 冤死鬼? 三人齐齐看向了苏眉笙。 “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苏眉笙不想解释,也不能解释。 锦儿一咬牙,打开了铜锁。 “嘎吱!”随着沉重的摩擦声,两扇大门缓缓被打开,落下一阵灰尘之后,被遮掩了几十年的行宫内的景象也渐渐显露在了四人的眼前。 四人不是没有看过和颐宫内的残败现象,只是当这样身处场景当中再看,又是另一翻心情。 一阵带着刺人寒意的秋风经过行宫内时,带起了纷飞的枯叶,枯叶悬与半空后再飘飘落下,并没有增加任何美感,反而显得萧瑟,荒凉。 苏眉笙率先抬步走了进去,一边挽着衣袖一边道:“今日,我们就好好让这里重现昔日光景。” 在预想的两个结果里,苏眉笙偏向第二种:云妃一定是段景焕的亲额娘。 若真是如此,她冥冥之中会选择在颐和宫作为诞下麟儿之地,是不是云妃在天之灵的引导? 即便这种想法有些荒诞,但苏眉笙宁愿相信是。只因,在她第一眼看见妃锦园与和颐宫时就莫名的喜欢上了。 四人都不是千金小姐,从苦中长大的人,在整理和打扫方面自然都是好手。一个破败慌乱之地,经过四人之手,既而,变得干净整洁,井井有条。 “眉笙,琴都变成这样了,还修它作甚?”正在屋门口钉着过冬用的厚布防风帘子的杏花对屋内还在上着断弦的苏眉笙道。 “别看这琴被摔断了,稍加修葺,可还是一把好琴。”苏眉笙用心的捋着一根一根的琴弦。 “你们不知道吧,眉笙可是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才女呢,她要说这是把好琴,就一定没错。”锦儿端着刚泡好的一壶茶走了进来。 “还是锦儿了解我,这是一把古琴,来‘抄家’的太监们不识货,才会直接摔坏了它而没有带走。”上完琴弦的苏眉笙轻轻一拨,顿时一股如泉般叮咚的声音荡漾在了屋子里。 “真好听!”不懂琴诣的杏花惊赞道。 “我说的没错吧,我们四人里就属眉笙最识宝。别看这和颐宫残破不堪,可藏有不少宝贝。”说到这里,锦儿的脸上笑开了花。 经过整理和打理,才发现这里虽比不得景宁宫那样的奢华,可什么都齐全,有厨房,有碗碟茶具,还有过冬时未用完剩下的许多只有妃子级别才能用到的红罗炭。 这些都只因厨房在屋子后面,有些偏僻,加上又不值钱,才逃过了被“抄”的厄运,反而给她们留下了过冬用的物件。这些东西在此时此刻一贫如洗的她们的眼中,那都是宝贝。 闻言,苏眉笙一阵哑然。 “眉笙,快来喝杯热茶。” “哪来的茶叶?”苏眉笙走过来,端起锦儿刚斟的一杯茶,就闻到了一股清香。 第二百五十九章 闻音觅人 第二百五十九章闻音觅人 “还是婉嫔娘娘她们来看你时用剩下的,我就收起来了。这些时日,你连杯热茶都没喝过。”锦儿的声音有些哽咽,“从今往后,我们都会好好照顾着你。” 一个怀有身孕之人,还是怀的龙种,却遭受到着这样的罪,锦儿一想起这些心里就难受。 “我们相互照顾!”苏眉笙喝了口茶,顿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看着杯中淡黄色的茶水,苏眉笙才发现确实有许久未曾如此静下心来的喝杯热茶了。 “彩霞去妃锦园抓鱼,采野菜了,这会该回来了,我去厨房帮帮她,一会我们好好吃一顿。”锦儿说着就往屋外走。 “我也去!”钉完防风门帘的杏花随着锦儿一同出了屋子。 独自留在屋内的苏眉笙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这个主屋。 收拾干净了的屋子,除开没有了那些奢华的金丝屏风、琉璃灯盏、薄纱帷幕、锦被绣衾、金银翡翠的家什物件,其他的一样不少,也一样不差。 地板是大理玉石地板,桌椅是紫檀木桌椅,窗棂是雕花窗棂…… 虽刚进这座主屋时凌乱不堪,桌椅倾倒,花瓶瓷器砸了一地,可经过收拾后,便露出了原本的雅致,素静。 喝完茶,苏眉笙起身来到古琴前坐下,在动了动受伤才好的手指后,摸上了琴弦。 许久未曾抚琴的她留恋的轻抚着每一根琴弦,随后纤纤十指微动,弹跳在了弦上。 一曲低沉浑厚而悠长的乐曲在十指下,倾泻而出,晕荡在了屋子里,透过窗棂,飘向了空中。 ……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的。”樊齐道。 疑惑充满了段景逸的整张脸:“苏眉笙泄题?本王不信。” “属下也不信,可苏眉笙从始至终都没有辩解过一句,皇上才下令撤去了她的封号,罚入辛者库。” “她为何不解释?” “属下不知。” 眉头紧皱的段景逸抬腿就要走。 “晋王要去何处?” “见皇上!” “您今日才回京,若是一来就为苏眉笙之事去问皇上,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现如今她已不是曦妃,只是一介宫女,就凭着本王与她旧识这一点,难道还不能为她说句公道话?” “这……”段景逸的话让樊齐无法反驳。 在离开之前,段景逸回头说了句:“多谢你的书信让本王知晓了此事。过几日,本王请你喝酒。” “是!”樊齐弯腰道。 当樊齐直起腰看向段景逸的背影时,眼中露出了担忧。 皇上会听晋王的劝吗? 万一两人闹翻了…… 大半年未曾回京的段景逸在去往养心殿时,不免多看了几眼那些红墙碧瓦。 这里有不少他与苏眉笙的回忆。 路经御花园时,他停下了脚步,站立在园门外静静看着花园里的一草一木。 当看见那棵批把树时,一个画面跳了出来: “晋王,这是奴婢的谢礼!”苏眉笙伸出了一手。 一串枇杷躺在白嫩的手心里。 当他的目光扫过水池,他想起了: 苏眉笙将手中的篮子举在了他的面前:“这是奴婢特意送给晋王的谢礼,多谢晋王上回在得月酒楼里出言教训了嫡姐,更多谢晋王收下了虎子他们,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谢礼微薄,还望晋王不要嫌弃……这是一坛梅花酒,我额娘亲手酿制的,还有一份下酒的香酥兰花豆。” 一幅一幅的画面破土而出的出现在了段景逸的脑海里,他既沉醉在这些记忆中,却又忍不住内心一阵一阵的犯痛。 “唉!”段景逸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御花园大门外。 刚一抬腿,一道似有若无的琴音断断续续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琴声很轻很轻,若非他这样的习武之人有着过人的耳力才方能听见,换做寻常人就很难听见了。 琴音不是很清晰,可见来自较远的地方。 他也没有太过在意,继续朝养心殿走去。 一路走着,还是能一路隐约听见那时不时传来的琴音。 想听又不清晰,不想听又总是会传来,总是被这样的琴音萦绕着挥之不去,反而弄得他心痒痒的。最后,他直接驻足,闭目凝神的仔细听了起来,他倒要听听究竟是什么曲子能传出这么远。 凝神静听之下,才听出了那是一首什么曲子。 “渔樵问答!”闭目的段景逸自言自语道。 这是他很喜欢的一首曲子,因音调低沉,节奏缓慢而成为了比其他曲子具有更大难度的一首曲子,一般的女子都弹不好,也不敢弹。 “难道是一名男子所弹?”段景逸缓缓睁开了双眼,“宫中来了新的琴师?改日去会会。” 他望了一眼琴音飘来的方向后,依旧朝前走去。 因方才用心听过,他发现这弹琴之人的琴诣不是一般的高,只是这样的弹指手法,他似乎在哪听过。 才走了几步,忽又停了下来。 “是她?”段景逸猛然想起了半年前在钦平殿外听到的那一曲高山流水。 钧天广乐般的琴声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当时是琴瑟和鸣一起弹奏的高山流水,其中还是琴带着瑟走。今日这琴声分明就是其中弹琴之人。 骤然发现这一事实的段景逸内心激动不已,当时他就有了惺惺相惜,很想结识,只因是后宫嫔妃,他才遗憾的止步。 可今日这琴声并非来自东、西两宫的方向,他便不再犹豫,直接踏步朝琴音的方向疾步而去。 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原本时断时续,似有若无的琴音渐渐清晰,完整的曲音越发证实了段景逸的感觉:果然此人就是那日弹奏琴瑟和鸣之人。 当来到极皇殿外时,琴音更是犹如在耳边般近。 寻声而入,经过妃锦园后,他在和颐宫外停住了脚步。 “和颐宫?”抬头看着匾额的段景逸不记得大庆朝有这样一个行宫。 他前后看了看,这里地处偏僻,仅就那墙角两边都长满了青苔的青石路,就足以说明这里鲜少有人出入。 怎么会住着一位弹琴高手? 就在他刚要抬手去敲响行宫大门时,身后传来了几声低语笑声。 他转头一看,有两名身着宫服的宫女正朝这边走来,一个用草绳穿过鱼嘴提着一条鱼在手里,一个手里提着装满了野菜的篮子。 宫女? 难道这里真的住了一位嫔妃? 这一幕幕弄得段景逸一头雾水。 第二百六十章 故人相见 第二百六十章故人相见 两名边走边聊,脸上充满了欢快的宫女正是锦儿和彩霞。 当一眼看见大门口站着的段景逸时,两人顿时脸色一慌,忙跪了下来。 “奴婢见过晋王!”两人同声道。 “你们认识本王?”段景逸有些微诧,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还有人认识他? “奴婢们认识!”两人答道。 “你们是哪位嫔妃的宫女?”这是段景逸最想知道的。 “奴婢是辛者库的宫女锦儿。” “奴婢是辛者库的宫女彩霞。” 辛者库? 段景逸此时完全糊涂了:“你们没有主子?” 两人同时摇摇头。 “那这和颐宫里住的是谁?” “回晋王,和颐宫内并无主子,只因此行宫内闹鬼,辛者库便派了奴婢等四人前来守宫,以平息闹鬼传言。”锦儿答道。 难怪,难怪! 瞬间解了所有疑惑的段景逸,顿时又起了惊诧:奴婢四人?难道能弹得一手好曲之人也是位宫女? “除了你二人,还有谁?” “还有苏眉笙和彩霞。”锦儿道。 苏眉笙? 段景逸立马喜形于色,没想到苏眉笙会在这里? 虽离开京城半年,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半年是怎样度过的。那种无法磨灭的思念和内心的疼痛整日整夜的伴随着他。 在最后一场大战告捷准备班师回朝时,收到了樊齐派人送来的信件,知道苏眉笙出事,他当即就提前返回了京城。 如今却在这里能见到久未见的苏眉笙,怎不让他欣喜万分。 为了不让自己表现的太过喜悦,段景逸强制压抑住了内心的激动,平静的问道:“这是谁在弹琴?” “回晋王,是苏眉笙。” 段景逸一怔,他从来不知道苏眉笙会弹琴,还弹的如此之好。 她不是总说自己是个粗鄙女子? 不是说她只是苏家有名无实的二小姐,从未有教书先生教过她吗? 即便半年没见过苏眉笙,当他仔细回忆起苏眉笙的一举一动时,依旧清晰而鲜明。 顽皮中带有不羁,绝美中透着灵气!这是苏眉笙深深刻在段景逸心目中的印象。 她身上的灵气本就是最吸引段景逸的地方,也就在此刻,他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份灵气来自于她的才气。 也就是她不同于一般宫女的地方。 她骗了他! 可段景逸一点也不生气,反而高兴,高兴的有些情难自控。苏眉笙本就在他心目中是个完美的女子,如今,更是犹如女神一般的存在。 “你们都起来吧。”段景逸故作淡定道。 “是!”两人站了起来。 “本王今日是被这琴声吸引而来,带本王去会会这位琴中高手。”段景逸说出了此时前来的目的。 “是,晋王请随奴婢来。”锦儿低头走在了前面。 彩霞先行打开了行宫的大门,便接过锦儿手中的篮子,去往了厨房。 跨入大门的段景逸转动视线打量着这座他从不知晓的行宫。 行宫内干净整洁,并无过多的东西,甚至连棵树都没有。 琴声仍在继续,段景逸抬手阻止了锦儿想要进屋对弹琴之人的打扰,挥挥手,摒退了锦儿后,才负手而立的站在屋外,微微闭目,专心聆听着越发清晰而优美的曲音。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个音调落下时,那悠远流长的尾音还久久不散的残留在耳边,令人有着无限回味的不舍。 段景逸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写满了陶醉,他差点就陷进了令他身临其境的琴音里。 当下不再停留,他伸手掀开了布帘。 相比屋外的秋寒,屋内有着一股温暖的气息。 弹完了琴的苏眉笙轻轻捶了捶有些酸涩的手臂,许久没弹琴了,这一曲弹得她腰酸背痛。 她刚站起来,布帘的掀起,引得她无意间看了一眼。也正是这一眼,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段景逸摸了摸自己的脸,调侃道:“本王的改变很大吗?” 此时苏眉笙秋目圆瞪,神情呆滞的模样很是可爱呆萌,这样的她看在段景逸的眼里倍感熟悉。 她没变,一点都没变。 “晋,晋王……”被着实震惊了一把的苏眉笙这才反应过来,忙屈膝行着礼,“奴婢见过晋王。” “免礼!”说罢,段景逸径直在正堂里的圆桌边坐了下来。 苏眉笙忙为他倒着茶,她怎么也没想到段景逸会忽然返回京城,进宫后这么快就找到了她。 “本王一直认为苏眉笙不是一个连自保都做不到的人,为何短短数月,连封号都能丢了?”段景逸端起茶杯轻轻喝一口后,立即皱起了眉头。 “是奴婢犯了错,被罚也是理所当然的。”倒完茶后便站立在一旁的苏眉笙答道。 段景逸闻了闻杯中的茶之后,放下了茶杯:“你真的犯了错吗?” “是的。”苏眉笙一脸虔诚的答道。 段景逸的目光在苏眉笙的脸上转了一圈后,轻笑出声:“以本王对你的了解,你若真的犯了错,一定会找机会弥补,你就是那种越战越勇的人,而不会躲在这无人的地方修身养性。” 从方才她的琴音里,他能听出她内心的平静。这不像是一个犯了大错,内怀内疚之人该有的心态。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眉笙哑然而笑,这么久不见,他还是能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与段景焕果然是亲兄弟,都是那样的睿智聪明。 “晋王,您一点都没变。” 段景逸满意的点点头:“你与本王都是那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人,想要改变,难!” 这话苏眉笙赞同。 “今日见到了你这般模样,倒是让本王放心了。”见到此时的苏眉笙,段景逸就打消了去面圣的决定。 她过的并不凄苦,也不颓废,反而是她的坚强与平和都在证明她即便没有了封号也一样能活的很好。 苏眉笙就是苏眉笙,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因此,他真的放心了。 “可有需要本王相助的地方?”段景逸也不问她到底要干什么,他明白就是问了她也不会说。 “晋王,您这么好,奴婢真是无以为报。”这是苏眉笙的心里话,她实实在在的再一次被感动了。 似乎,每回只要苏眉笙有事,第一个出面帮她的就是段景逸。 这次也一样,段景逸居然千里迢迢的从边关赶了回来,就只为问她一句需要帮助吗? 可在她享有荣华富贵时,他却没有出现。 这份情谊,她无以为报。 第二百六十一章 涮鱼火锅 第二百六十一章涮鱼火锅 “想要报答本王很简单,今日你们抓到了一条鱼,你就亲自下厨,算是答谢本王这一次的出手相助了。”半年都没有吃过苏眉笙的手艺了,说实话,段景逸早已嘴馋的厉害。 军营里本就没有什么好厨艺的厨师,一次他特意让厨师按照他记忆中苏眉笙烧烤羊羔的方法来烤一只羊羔,不论怎样尝试,最终都不尽如人意,始终没有他记忆中的味道,自那之后便不敢再尝试。 如今忍耐了这么久的他,一想起苏眉笙的手艺自然就越发的抑制不住。 “是,今日奴婢就好好做一顿给晋王尝尝鲜。”苏眉笙边说边挽起了衣袖,“晋王稍坐片刻,奴婢去去就来。” 段景逸微微点了点头,在苏眉笙掀帘出去后,他才收回视线,起身在屋子里左看看,又摸摸,喃喃自语:“这里真是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茶都是陈年旧茶,看来是应该要添置一些东西了。” 他目光一瞟,瞥见了那架古琴,便好奇的走过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哭笑不得。 古琴的表面早已掉了漆色,露出了不少发暗了的木头颜色。且从中间被摔断,用布条将其一圈一圈的给缠绕着连接上。十几根琴弦中,有三四根也断了,在断的地方打了个结的复又拉直装上。这样的琴简直就是遍体鳞伤,伤痕累累。 “真是难为她了,还能用这样的琴弹奏出那么好的曲子……”段景逸的眼中泛起了心疼。 半柱香不到,苏眉笙再出掀帘进入屋子:“晋王,午膳已备好。” 段景逸二话不说,迫不及待的跟着出了屋子。 这里的膳房也一样很简陋,除了一张稍大一些的陈旧不堪的饭桌和几张椅子外,同样是什么都没有。 饭桌上也没有什么炒菜,只有一个土陶制的瓦罐炉子上放着一口小黑锅,锅里煮着正在沸腾着的汤底料,在炉子的周围放着几盘切好了的鱼片和一些洗净了的生野菜。 桌上的东西虽不起眼,可从锅内飘出来的香味却着实令人垂涎欲滴。 “这是何物?”段景逸坐下来后,并未看懂今日吃的是什么。 “这是涮鱼片。”苏眉笙边说边端起一盘鱼片,夹起一片放进沸腾的锅中,“奴婢看今日太过阴冷,便想着给晋王做顿火锅吃。” 段景逸好奇的看着苏眉笙的动作,他虽未吃过,但绝对相信她的手艺。 也就一句话的功夫,筷子上夹着未放的鱼片就出了锅,放入了段景逸面前的碟子里:“晋王您尝尝。” “这就可以吃了?”段景逸看着碟子里被烫成乳白色的鱼片问道。 苏眉笙抿嘴一笑:“是的。” 段景逸拿起筷子夹住了那块鱼,闻了闻,很香。轻轻咬了一口,很嫩。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又嫩又鲜,几乎吃不出鱼特有的腥味。这与平时吃的煎、炸、烹、焖出来的鱼的味道截然不同。 鱼,如此寻常的食材,在她手里一次烤鱼,一次涮鱼片,就完完全全征服了段景逸的口感和胃。 对于苏眉笙的手艺,他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无可挑剔! 外加两个字:完美! 露出很是满意神色的段景逸将筷子上剩下的鱼肉一口吃下,“这半年来,本王心心念念的就是你的厨艺,如今终于可以大饱口福一顿了。”说罢,也学着苏眉笙方才的动作,夹起一块生鱼片放入锅中,连同筷子一起煮着,少倾,夹出鱼就吃。 “噗嗤!”苏眉笙笑出了声。 段景逸看似无意的瞄了她一眼,实则已将她方才巧笑倩,美目茕的娇艳之态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她即便是素颜,依旧不减佚貌之姿。虽处陋室中,依然灵动逼人。此时的苏眉笙褪去了以往的稚嫩,反而浑身都透露着熟韵而高雅。 只可惜,她不属于他。 “今日无酒,实为憾事!”心中怅然的段景逸感叹道。 “奴婢不知晋王会来,不然一定会提前备上好酒。”苏眉笙道。 段景逸目光闪动,他想起了很早之时,在闲贞冷宫里两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时的畅意,不由地黯然笑了笑。 似乎以往那种自由相处的时日去而不复返了,苏眉笙身上有了曦妃的烙印,就如同一道无形的墙,令人无法逾越。 可,如今能与她共处一室,共进一桌,还能面对面而谈,却又成为了段景逸此生最为奢华的相遇。 “站着作甚,坐下来与本王一起用膳。” “奴婢不敢!”苏眉笙保持着一个宫女该有的本分。 段景逸失笑出声,“这句话若出自他人之口,本王一定信,可出自你苏眉笙之口,本王还真不信。” 苏眉笙倾时被噎住了,那日在宁安殿段景焕说的:“不敢?这天下有你苏眉笙不敢做的事?”与今日段景逸所说的意思同出一辙。 她就这么失败吗?就是想装个弱女子都没人信。 在他们两人这里,她的尊卑礼节已然成为了无用武之地,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将礼节全部抛开。 “奴婢恭敬不如从命。”说罢,苏眉笙大大方方在段景逸的对面坐了下来。 苏眉笙此举算是止住了段景逸的继续调侃:“这才像你。” 她能说什么? 什么也不能说,那就吃吧。 苏眉笙夹起一些野菜放进了火锅里,烫了烫后,便夹出来放入了段景逸的碟子里:“晋王,尝尝这些野菜,别有一番风味。” 野菜? 段景逸狐疑的看着碟子里的菜:“你如今落得如斯田地了?” 若说屋子里在用度方面差点也就罢了,可连吃的都得去挖野菜了,还真是大大出乎段景逸的意料。 这句话放在一般的女子身上,不是会为自己当下窘困的状况面露委屈,眼泪婆娑,泣声诉苦以博人同情。就是羞愧难当,怕被人瞧不起。 可苏眉笙对这句话脸不红心不跳,并不以为怜也不以为耻,而是津津有味的吃着刚捞出来的一筷子野菜:“奴婢在混迹市井时,挨饿是经常的事,动不动就身陷囹圄也是家常便饭。因而奴婢首先学会了困境下的自娱自乐,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现下这样的境遇对奴婢而言,已属很好了。自耕自足,无须求人,更不用看他人脸色,反而逍遥快活。”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六只信鸽 第二百六十二章六只信鸽 段景逸缓缓放下了手中筷子,看着苏眉笙的娇俏容颜,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她之前的告假出宫,让他看到了她在苏府的待遇,在那样的情况下,若是不能胸怀若谷,乐天达观,只怕都很难活到今日,即便有幸活下来了,也不会还是如此开朗活泼。 这需要多坚强的心? 他动了动搁在桌上的手,猛然间有一股想要握住她的手,给予她,他的安慰和鼓励,可五指动了动后,却慢慢握成了拳。 苏眉笙抬起秋目,正巧与段景逸的视线相对。 仿佛被窥视了内心秘密的段景逸眼帘一垂,避开了她的目光,同时也缩回了那只握成拳的手。 “晋王,您下一次再来和颐宫,说不定还能吃上奴婢亲手栽种的瓜果呢。在家时,奴婢和额娘就在屋门前的院子里种了不少的瓜果蔬菜。上回送您的梅花酒所用的梅花,就是奴婢从小自己种的梅花树。”一说起这些,苏眉笙的眼里,脸上都有着流光溢彩。 段景逸抬起眼帘,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只因他的内心也在复杂的起伏不平。 她如此的豁达,他很欣慰。 可见着她如此落魄潦倒,他很心疼。 他能彻底的帮助她脱离如今的困境,却也知她不会领情。 才会有了诸多的复杂心情。 “你真的快乐吗?”段景逸问出了这句。 “奴婢很幸福!”这是苏眉笙的回答,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幸福来自哪里。 段景逸点了点头:“那就好!”他确实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半点的哀伤,而她脸上的神采也非假装。 或许,以她的心性,真的适合留在这能自给自足的地方。 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他复又拿起筷子,夹起碟子里的那些野菜吃了起来。 她没有骗他,味道很不错! 那就好三个字,苏眉笙明白,这是他对她的放心。 “晋王,奴婢有个问题很好奇,不知能否一问?”苏眉笙歪着头,一脸的好奇。 “在本王这里无需忌惮,尽管说就是了。” “晋王对女子是否都是如此维护和关爱?”自苏眉笙认识段景逸开始,就几乎没见他发过脾气,哪怕就是她做错了,他也不曾生过气。 段景逸的嘴角渐渐泛起了笑意:“本王并非你见到的那样好。”还有一句,他没有说出口:本王只对你一人如此。 “可奴婢见到的晋王,至始至终都是天下少有的好男儿。”这话苏眉笙没有半点奉承,一个能文能武,能上朝堂,能下战场,且对身边的人还如此的热心和包容,在苏眉笙的眼中,就是世间罕见的奇男子了。 “你这是在赞美本王?”嘴角的笑意,染进了段景逸的眼中。 “是!”苏眉笙毫不吝啬的承认。 “能被你苏眉笙赞美,本王很高兴。”今日对段景逸而言,有三喜。 一喜:见到了苏眉笙。 二喜:听到了那久违了的绝世琴音。 三喜:得到了苏眉笙的夸赞。 对于段景逸的高兴,苏眉笙反而一愣,如此杰出之人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高兴? 她忽然有了一种被高抬的感觉。 “涮鱼片真好吃,你的手艺一点也没退步。”吃完最后一块鱼片,段景逸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筷子。 几句话的功夫,几盘鱼已经见了盘底。 “让晋王见笑了,奴婢这里食材单调,未能让您大快朵颐,下回奴婢一定丰盛款待。”看着一桌子的空碗空碟,苏眉笙这才有了不好意思。 “君子一言!”段景逸道。 “驷马难追!”苏眉笙答。 段景逸合意的站了起来,“今日本王吃了你们的鱼,自然不会白吃白喝。” 苏眉笙再次被逗笑了,打趣道:“晋王打算给多少银两?” 她还记得第一次段景逸吃了她的烤鱼时,还特意给了一袋银子。 段景逸含笑的摇摇头:“银子在这里作用不大,还是实物更有用。” 言下之意,他会送东西过来。 “奴婢在此先行谢过晋王!”苏眉笙毫不客气的接了下来。 她现下正是缺粮缺油之时,段景逸送这些来,她欢迎之至。之所以不让顾婉仪等人送,是因为她们都在宫中,一举一动都太过扎眼。而段景逸则会做的很隐蔽。 两人出了膳房,苏眉笙送段景逸到了行宫门口:“晋王,奴婢想向您借一物。” “何物?” “六只信鸽。” “要分别飞往何处的信鸽?” “三只在奴婢这里,另三只分别能飞往:翊坤宫、吉平宫和晋王府。” “吉平宫?”段景逸露出了不解,“你认识淑妃?” 对翊坤宫,段景逸倒是不稀奇,能在翊坤宫琴瑟和鸣,就可见苏眉笙与婉嫔的关系不一般。 “是的,奴婢在司院任职时,与淑妃娘娘关系还不错。不过,这不是奴婢的目的,真正的目的是在吉平宫内有奴婢的人,奴婢会经常与她有联系,为了不引人注意,用信鸽是最好的方法。” 段景逸这才恍然:“你与本王联系也要用信鸽?” “是的,如今奴婢是犯了大罪被罚来的辛者库,若时常与您见面,宫中定会传出流言蜚语来毁坏您的清誉。奴婢不能如此自私。” “本王答应你的要求,不过需要些时日来加以训练。”段景逸倒是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只是若真是那样,就会让苏眉笙罪上加罪,反而不妥。 “多谢晋王!另外……” “还需要什么尽管说。” “奴婢还想要九只母鸡一只公鸡,九只母鸭一只公鸭。” 段景逸微微一怔:“你若是想要吃鸡蛋或鸭蛋,为何不要十只母鸡十只母鸭?” “晋王,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没有公鸡或公鸭,母鸡和母鸭是能下蛋,可下出来的蛋是无法孵出小鸡或小鸭的。只有孵出小鸡小鸭,才能有永远吃不完的鸡鸭。” “原来如此!”段景逸顿时茅塞顿开。 他虽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却着实不知这些寻常百姓家人人知晓的事情。 “还有别的需要吗?”段景逸问道。 苏眉笙摇摇头:“能有这些,奴婢就很满足了。” 有鸡有鸭,有鱼有菜,还有瓜果,对她而言,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朝中局势 第二百六十三章朝中局势 鸡鸭她可不能向顾婉仪她们要,毕竟她们的所有东西也都是从内务府里买的,内务府哪里会有如此多的母鸡配公鸡?也只有市面上才会有。 段景逸哑然而笑,“本王记得以往的苏眉笙可是一见着银子就双眼发光之人,如今真是转了性。” “噗!”苏眉笙轻笑出声,“奴婢对银子还是那么的热衷,只是如今已没有了赚银子的快捷方法,就只能先填饱肚子再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苏眉笙就是个典型。 这一点,段景逸比谁都了解,若是他平白无故的给她银两,得到的只能是拒绝。他也不会这样做,那对苏眉笙而言,实则为一种侮辱和轻视。 “回吧!”段景逸转身出了行宫。 “奴婢恭送晋王!”苏眉笙对着他的背影,恭恭敬敬的屈膝行礼。 苏眉笙刚关上行宫大门,锦儿三人一个个的就串了出来。 “眉笙,还是你想的周到,有了鸡鸭,日后你就不愁没有鸡汤喝了。”锦儿在暗中听得欢天喜地。 “我喝鸡汤,你们吃鸡,一举两得。”苏眉笙笑道。 她是需要好好补补了,这几日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食量越发的大了,这是麟儿跟对她要吃的了。 “今日的鱼都款待了晋王,午膳我们吃什么?”一脸愁容的杏花还饿着肚子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她们此时此刻的写照。 苏眉笙双眼骨碌一转:“我有办法,走,去厨房。” “没有鱼,也没有野菜,如何做?”彩霞跟在了苏眉笙的身后。 “不是还有几个红薯,我给你们做红薯汤丸。”苏眉笙道。 “那是什么?”三人齐声问道。 “就是将红薯煮熟后碾碎,和上面粉,搓成丸子,下在汤里……可好吃了,甜甜的,香香的……” 于是乎,这次在和颐宫的第一顿饭,四人饱食了一顿红薯丸子! …… 养心殿。 “微臣叩见皇上!”段景逸单膝下跪的行着跪拜之礼。 “快快起来!”就站在他对面的段景焕一把将他扶起。 一听到段景逸的求见,段景焕立马放下手中的笔,快步走出龙案站在段景逸的面前。 此时,两人面面相对而站。 自上次一别已有半年,相相心印的兄弟两皆都在细细打量着对方。 本不打算为了苏眉笙之事来见圣的段景逸敌不过对兄长的挂念,在离开了和颐宫之后,还是转而来到了养心殿。 “好!很好!”连说两个好字的段景焕脸上渐露喜色的一掌拍在段景逸的肩上,“朕就知道你一定能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是大庆朝恩泽天佑,是皇上英明神武,微臣不敢居功。”段景逸谦虚道。 “哈哈,今晚朕要与你好好喝几杯。”段景焕豪气道。 自段景逸去了边关之后,立马扭转局面的反败为胜,连连传来捷报,看得段景焕心情大爽。 “微臣遵命!”段景逸欣然应下后道:“皇上,如今朝中局势如何?” 提起局势,原本一脸笑意的段景焕渐渐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凝重:“现如今,十三叔与内阁大臣蒲良才走的很近,而蒲良才之子蒲高更是在暗中不断收买笼络其他重臣。” “十三叔?”段景逸紧了紧眉头,“臣记得十年前皇上还未登基之时,就曾制住了十三叔想要暗中篡夺皇位之举。皇上登基后,就将十三叔派去偏僻的灵州做了个闲散王爷,并下令永世不得入京。怎的回京了?” “十三叔以体弱多病,身体日况俞下为由写来奏折恳请返京医治,朕能不应允?” “蒲良才是皇太后的亲弟弟,既是内阁大臣,又是皇上您的大舅子。他为何要与十三叔勾结?他这样做对皇太后,对皇上有何益处?” 有何益处? 这个问题在这之前,段景焕也想不明白,不过,自那晚在辛者库见过苏眉笙后,他顿时明白了。 整个局势看似十三叔死灰复燃的想要再夺皇位,实则是由皇太后暗中布局,十三叔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皇太后蒲雅蓉若非想要独揽大权,就是想将段氏天下变为他们蒲氏天下。 一切只因,他段景焕不是她蒲雅蓉的亲生。 段景焕的沉默,使得气氛变得很沉重。 半晌,段景逸才开口问道:“皇上可有计策?” “以退为进,以守为攻。”段景焕缓缓说出了八个字。 “皇上是想仍由他们发展壮大?” 段景焕点点头。 “微臣认为此计不妥,一旦他们勾结而壮大,朝中大臣皆都被他们威逼利诱的收买,皇上就会被完全孤立。届时,想要反击,只怕毫无胜算。” 段景焕踱步在大殿内来回走动:“眼下时机尚未成熟,不宜盲目行动。” “皇上是在等什么?” “等一人!” 段景焕是在等一个人,他在等苏眉笙查清楚云妃之事,查清楚他的身世,查清楚皇太后三十年前的罪行,那时他的出手才会更有把握。 段景逸虽不知段景焕等的这个人是谁,可还是觉得风险太大:“将成败放在一个人身上,微臣觉得不妥。” 段景焕停下了脚步,负手而立道:“半年前,朕想用你晋王的身份和势力来压制住十三叔,再用子车将军等重臣来牵扯住朝中蠢蠢欲动的其他势力。可之后朕发现,不论是十三叔还是朝中其他势力都只是个表象,不过是用来吸引朕的注意力,分散朕身边的各方势力,而真正隐藏在其后伺机而动的是皇太后。” 说到这里,段景焕微微低头,沉思着:“皇太后在朝中通过其兄长搭上十三叔这条鱼,再通过其侄儿暗中扇动在私盐贩卖一案中对朕不满的大臣,借机收为己用。在后宫,皇太后又通过司院独垄所有的经济收支。即便朕有所察觉,也奈何她不得。只因想要动她,需要理由,更需要铁证如山的证据。不然,朕就会被天下人扣上弑母的罪名。这也正是她笃定朕不敢动她的砝码。” 在那晚从苏眉笙处回到养心殿后,段景焕慎重思考了三天三夜。 或许,从云妃之事开始,皇太后就已经开始在慢慢布局。三十年下来,她的势力早已渗透在了朝中和后宫,也早已将朝堂和后宫如数的掌握在了手中。 第二百六十四章 刀光剑影 第二百六十四章刀光剑影 这种经过三十年精心布下的错综复杂,纵横交织的各个关系网不是一朝一日就能破的。只要动了其中一根网,就有可能被其他网扼住脖子,窒息而亡。 引一发而动全身的后果,不是现下的段景焕能承受的。 因而,他只能等! 等待时机! 等她! 听了段景焕的分析,段景逸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 朝中局势已然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 谁先忍不住谁输。 谁先出手谁死。 这种无形的刀光剑影,比明刀明枪要来的更加防不胜防。 “皇上,是微臣无知了。”段景逸低头惭愧道。 段景焕摆摆手:“这不怪你,半年不在京城,不知也属正常。” “多谢皇上!”段景逸直起腰,对上了他的视线,神色坚定道,“微臣会与皇上一同等!等时机一到,臣第一个冲上去。” 段景焕慢慢露出了笑容:“好!好兄弟!” 对段景逸而言,且不论皇太后到底是何居心,就凭她敢动摇大庆朝的根基,他这一关就不答应。 “现如今虽不能明着做什么,却可以暗中加点料。” “请皇上明示!” “附耳上来!” …… 翌日刚过申时,僻静清冷的和颐宫外传来了一阵繁杂的脚步声,这让还在行宫院子内整理东西的四人皆都面面相视。 这里不是主干道,怎会有人路经此地? 四人还未讶异完,就听到了敲门声。 彩霞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去打开了门。 “樊头领?”乍然见到樊齐,彩霞不免有些暗自心惊。 平白无故出现侍卫,可不是好事。 宫中的侍卫一般是没有圣旨就不会出现,一出现就会有事,还是大事。 “彩霞姑娘,苏眉笙苏姑娘是否在?”背上背着一个长条木箱子的樊齐礼貌道。 彩霞犹犹豫豫的道:“……在!” 樊齐对着身后的一队人一挥手:“都抬进去。” 站在一旁的一队人纷纷鱼贯而进,前面的每个人的手里不是提着篮子就是扛着鼓囊囊的大布袋,后面就都是两人一组的抬着大木箱。 “你们这是……”这样的架势,彩霞看不懂了。 “进去说话。”待所有人都进去后,樊齐最后走进了大门。 所有进入院子的侍卫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在樊齐的命令下,退出了院子,并关上了大门,在门外守候着。 侍卫们带来的东西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看着这样的小山,苏眉笙骤然明白了过来。 “樊齐见过苏姑娘!”樊齐双手抱拳的行着礼。 对苏眉笙,他一向都很尊敬,与她的身份无关。 “樊头领,这些都是晋王送的吧?”苏眉笙道。 “正是!”樊齐说着,取下了背上的长木盒,双手奉上,“这是晋王特意送给苏姑娘的一把琴。” “哦?”苏眉笙好奇的伸手打开了盒盖,顿时两眼亮了起来,惊呼道,“绿绮?” 锦儿三人也围了过来,探头一看,各自脸上并无任何惊奇。 “眉笙,这把琴有何特别之处?”锦儿不解的问道。 盒子里的琴,通体漆黑,式样普通,无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只是,若细看能发现琴身隐隐泛着幽幽绿光。 “此琴乃十大古琴之一,是由疏松的桐木做成,琴弦用的是牛筋,而非马尾,琴身表面看着是黑色,实则有着淡淡的幽绿,犹如藤蔓攀延缠绕在木头上似的,故称之为绿绮,尤为罕见。”苏眉笙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古琴。 “晋王知晓苏姑娘一定会喜欢。”听完苏眉笙的解说,樊齐露出了笑容。 苏眉笙盖上木盒,将琴抱在了怀里,对着樊齐弯腰行礼道:“樊头领,请替我好好谢谢晋王。” “樊齐一定会将你的话带到。”樊齐道。 “这些……”苏眉笙看向了那堆“小山”。 “这些都是你们目前所需的一些物资。樊齐幸不辱命,就此告辞。”樊齐道。 “辛苦樊头领了。”四人齐齐向樊齐行着礼。 待樊齐离开后,锦儿三人瞬间雀跃了起来,哪怕这座“山”再大,对物资缺乏的她们来说都不嫌“大”,自然是越多越好。 在锦儿三人忙着搬运那座“山”时,如获珍宝的苏眉笙则抱着琴进了屋子。 倾时,从屋子里传来了袅绕凝绝之音。 重弦低沉收拨如心画,轻弦切切如私语,时而银瓶乍破水浆迸,时而铁骑如初刀枪鸣…… 如此美妙的琴音,在这方圆数里,却也只有苏眉笙一人在自弹自赏。 不,还有一人。 在仅隔一墙之外的极皇殿外,正闭目站着一人,侧耳专心致志的聆听着从墙内传出来的幽袅琴音,嘴角渐渐泛起了一抹笑意。 直至琴音在拨弦三四声徐徐停止后,他才睁开了双眼,转身默认离去。 此人正是:段景逸! …… 有了想要的东西,也就能大展拳脚。苏眉笙等人将妃锦园活脱脱的给分成了两部分:一半是林园,用于平时的散步休憩;一半是瓜果蔬菜家禽园,用以自给自足。 四人几乎每日都在这林园泡着。 苏眉笙则半躺在林园里自己搭建的秋千长椅上,晒着深秋难得的暖阳看着手中的书卷,微微荡着。 锦儿三人则忙碌在瓜果园内。 每次听到从瓜果园内传来的三人嬉笑声,半躺在秋千上的苏眉笙就会忍不住的会心而笑。 看书看累了的她会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如水洗过一般碧蓝的天空,任凭思绪游走。 若是可以,她真想长久的住在这里。过着与世隔绝,无人打扰的日子。 倘若段景焕不是大庆朝的君王,说不定他们会带着麟儿,带着锦儿她们,一同归隐山林…… 渐渐的,苏眉笙的脑海里出现了段景焕一身粗布麻衣,头戴斗笠,肩扛锄头的模样。 随即,画面一转,是段景焕拿着锄头不会锄地的尴尬表情…… 或,追着漫山遍野的鸡鸭到处跑…… 或…… …… 一阵温热覆盖在苏眉笙的唇上,鼻端闻着的熟悉气息,让朦胧中的她不自觉的予以回应。 她知道这是梦里,知道段景焕进入了她的梦中,她才会毫无顾忌的大胆回应,甚至比平时更为热情。在现实中,她不能给予他的,在梦中她都想给予,给与更多更多。 第二百六十五章 梦中旖旎 第二百六十五章梦中旖旎 即便是在梦中,她仍然能很清晰的听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也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某股力量在不断撩拨她的冲动。 “……皇上……就让奴婢侍寝吧……”喃喃自语的苏眉笙动手解着自己的衣裳。 段景焕猛然离开她的唇,抬起头用一双充满了情浴的墨眸看着双眼紧闭,尚未醒来的苏眉笙。 他很想很想就地将她给办了,可为了她的安全,他不能。 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段景焕将苏眉笙身上被她扯开了的衣裳拉拢后,一个闪身,消失在了秋千椅旁。 忽然没了那温热的唇和熟悉的气息,苏眉笙微微转头四处寻找着。 “眉笙?眉笙?”锦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眉笙缓缓睁开双眼,见到锦儿三人时,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怎的睡着了?当心染上风寒。”锦儿担心道。 苏眉笙坐起来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还在林园里,还在秋千上。原来方才看着天空的她,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她心下困惑的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唇:不是做梦吗?为何那感觉如此真实? 苏眉笙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身临其境,甚至还真有了反应,想到这里,她的脸不由的一红,赶紧低下了头。 也幸好其他三人没发现她的这一异状,锦儿抬高手腕晃了晃手中的一只倒提着的活鸡:“走,回家喽。今晚有鸡吃了。” 好不容易退去了脸上红霞的苏眉笙在杏花的搀扶下下了秋千:“这可是用来下蛋再孵小鸡的,吃一个就少一个。” “不用担心,这回晋王送来了每样都是十多只的鸡鸭呢,每样留下十只足够了,剩下的全都用来给你补身子。”锦儿道。 十多只? 可见段景逸的心思更细腻,既够了孵小鸡的数量,多出几只来也能让她们提前有鸡鸭吃。 苏眉笙在心里道:晋王,您费心了! 四人返回到和颐宫后,开始了各自的职责。 杏花和彩霞去了厨房,锦儿陪着苏眉笙进屋了主屋。 现下的屋子里虽依旧简陋,可清雅舒适多了。 小几上的玉香炉里袅绕的冒着沁人心扉的檀香,椅子上也铺上了厚厚的棉垫,桌上是一套青花瓷茶具,就连房门之间也挂上了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 这些东西并不贵重,却恰到好处的填补了该有而没有的空缺,细小的东西总是令人感到更为惬意。 “眉笙,喝杯茶,这是晋王送来的今年最新的新茶。”锦儿将倒好茶水的茶盏送到了苏眉笙的手中。 看着杯中漂浮着的青绿色茶叶,闻着茶叶的阵阵清香,苏眉笙再一次被感动,连毫不起眼的茶叶这么细小的事他都想到了。 “茶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看的。”苏眉笙的发呆,惹来了锦儿的打趣。 才刚有点情绪起伏的的苏眉笙瞬间被逗笑了。 屋子里,一个安静的喝着茶。 一个在整理着一摞厚厚的冬衣。 看着这些冬衣,苏眉笙不用问都知道一定是段景逸送来的。 冬衣也并不奢华,但很厚实。 以苏眉笙目前的身份,段景逸不能送太过奢华的东西,否则不但没有帮到她,反而害了她。 她会沦落至今,都是香妃赐予的,她不能白白收下,得好好回个大礼。 苏眉笙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缘,一边喝着一边想着心思。 一盏茶过后,苏眉笙开口道:“锦儿,明日你与杏花去一趟辛者库的厨房。” “去那里作甚?”锦儿头也不回的问道。 “去要一些蔬菜果瓜。” 锦儿转回头一脸的不解看向苏眉笙:“辛者库厨房里的那些歪瓜裂枣还比不上咱们的野菜新鲜,要来了谁吃?” “给我们的鸡鸭吃。” “噗嗤!”锦儿笑了。 “明日你和杏花去之前,脸上抹点黄土,头发弄乱一些,再用锅底灰在眼下涂一层淡淡的青黑……” 听到这里,锦儿立马就懂了:“我明白了,你是想我们用面黄肌瘦,憔悴不堪的样子出现在她们眼前,好让她们真的认为这里闹鬼,我们才会过的不得安生?” “正是如此!”苏眉笙满意的点点头,“另外,给小双一个铜钱,要她四处去说我们如何如何的惨。” “好嘞,一定完成任务。”锦儿欢快的应道。 “不出三日,香妃还会再次来找我们。” “那……”锦儿看了看屋子里,“晋王送来的这些东西是不是都要藏起来?” 苏眉笙摇摇头:“不用,她不敢来这里,只会在辛者库里招我们过去。” 锦儿走过来坐下,双手撑着下巴,好奇的问:“你如此主动的引香妃来,一定有目的。” “回礼!”苏眉笙淡淡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 …… 永福宫。 “太后,这是奴婢特意做的家乡的糕点,您尝尝可还能入口?”佟菲菲殷勤的从一个梅花形的小食盒里端出一个盘子。 盘子里放着四块枣红色的,四四方方的糕点。 “这是何物?”皇太后拿起一块仔细看着。 “红糖糕,红糖对于女子来说可是最佳补血之物。”佟菲菲解释道。 “哦?”皇太后小小的咬了一口后,点点头,“甜而不腻,松软可口,味道不错。” “若是太后喜欢,日后奴婢经常送来。” 对于佟菲菲的殷勤,皇太后并没有表态,她放下了手中的红糖糕,用齐福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后,捻动着手中的佛珠:“之前有段时日,曦妃也是日日送药膳来,眼看着就快满一个月了,谁想竟犯了大错,被撤了封号不说,还被罚去了辛者库,哀家的这份药膳也就此中断了。唉!” “那药膳对太后是否有效?” “自然是有的,哀家的头疼有了很大的减轻,即便是发作也不似以往那般如针扎一般的疼痛。”忽然没了那份药膳,皇太后不由的暗叹可惜。 佟菲菲立马站起来,对着皇太后屈膝低头道:“若太后放心,奴婢愿意去找苏眉笙讨要来这份药膳方子,往后日日熬煮好了按时给太后送来。” 皇太后看了看佟菲菲,露出了怀疑:“听说那药膳的配料极为复杂,你真能做?” “奴婢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奴婢用心学,用心做,一定不会比苏眉笙做的差。” 第二百六十六章 暗流涌动 第二百六十六章暗流涌动 皇太后又看向了齐福。 心领神会的齐福借机开口道:“太后,可以让菲贵人试试,有总比没有强。” 这事由她一个奴婢说出来,若佟菲菲做好了,当然是好事。若佟菲菲弄砸了,皇太后也能毫不留情的随时出言训斥一番。 佟菲菲就是心生怨恨也不会怨恨在皇太后的身上。 “嗯!”有了齐福设好的台阶,皇太后顺坡下驴的点点头道,“那你就试试吧。” 佟菲菲顿时面露喜色:“是,奴婢一定全力去做。” “这可是太后对菲贵人的信任,千万不能让太后失望。”齐福不忘补充了一句。 “奴婢明白!”佟菲菲完全一副谦虚受教的模样。 这时,一名宫女走了进来:“太后,香妃娘娘带来了凝神香。” 闻言,皇太后露出了一丝不耐,淡淡道:“让她放下凝神香就可以走了,不用来见哀家。” “是!”宫女应声后离开了。 佟菲菲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盏盖,双眼不断在皇太后的脸上瞄来瞄去,皇太后对香妃的态度,她看在了眼里,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 “唉,现下香妃送来的凝神香对哀家是可有可无了。”皇太后意兴阑珊道。 “这是为何?奴婢从来永福宫始就知道这凝神香一直都是缓解太后头疼最好的东西。”佟菲菲不解道。 “你也说了那是缓解,不是治愈,倒是苏眉笙的那份药膳方子有减轻治愈的功效,有了那样的方子,哀家还会在乎凝神香?”皇太后的言语间不经意流出了对凝神香的嫌弃。 “菲贵人您有所不知,这段时日香妃娘娘送来的凝神香功效大不如以往,且每次送来的凝神香不是断了,就是量很少。她如此不上心的敷衍太后,太后焉能看不出?”齐福道。 佟菲菲这才心中一阵了然:看来香妃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想归想,佟菲菲嘴上还是帮着香妃说道:“听闻自上次禧贞宫闹鬼之后,香妃娘娘的精神状况就很不稳定,精神恍惚,总是产生幻觉。兴许是这些原因导致了她做凝神香时不够专心了。” 对这样的说辞,皇太后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认同,完全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 捻了手中持珠两轮后,皇太后停止了拨动:“哀家累了,你也回吧。”说着,在齐福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奴婢恭送太后。”佟菲菲站起来中规中矩的低头行着礼。 直到皇太后完全进入了侧房后,她才抬起头,看也不看侧房一眼便转身出了正堂。 来到主屋门前的走廊时,正见着刚才进屋禀报的宫女手里端着一盒凝神香转而进了旁边的屋子后,又退了出来,刚要关门,便被另一宫女给唤走了。 佟菲菲来到尚未关门的屋门前,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便进了屋子。 那盒凝神香就放在桌上。 她走过去打开盒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后,对着那盒凝神香里倒入了一些褐色粉末。褐色粉末与凝神香的颜色有些相仿,倒在上面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看着浑然一体的粉末和凝神香,佟菲菲露出了阴劣的笑容:“香妃,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 盖上盒盖的她快速出了屋子,与守候在行宫外的贴身婢女腊梅一共离开了永福宫。 佟菲菲二人行至御花园门口时,正遇上了正准备进入御花园的香妃和婢女明月。 佟菲菲紧忙走上去,屈膝行礼道:“奴婢见过香妃娘娘。” 香妃瞥了她一眼,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便要进入御花园。 “香妃娘娘近日的精神状态可是不佳呀。”佟菲菲的话成功的唤停了香妃的脚步。 “只不过是昨日没有睡好罢了。”说着,香妃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近日自己的脸色确实不如以往了。这都是拜苏眉笙所赐,若不是苏眉笙提起闹鬼之事,她也不会无端的又想起禧贞宫的那次众宫女皆疯的恐怖场景。 “那您可要多多保重啊。”佟菲菲假惺惺的说着自己的关心,随后叹了口气,“唉,奴婢与苏眉笙也算是友人一场,见她如今这般可怜,奴婢心里很不好受。” 一听到苏眉笙的名字,香妃瞬间来了精神:“她怎的了?” 佟菲菲睨了一眼身边的婢女:“腊梅,还是你来说吧。” “是!”腊梅开口道,“昨日奴婢遇上了辛者库的一旧友,才知昨日一直跟着苏眉笙的锦儿和杏花两人去了辛者库的厨房,就为了要些瓜果蔬菜。旧友说她见到两人时差点就认不出了。” “哦?怎会认不出了?”香妃的眼里闪动着兴趣。 “说她们两人皆都脸色蜡黄,双眼无神,神情慌乱,只怕是真遇上……”鬼这个字,腊梅支支吾吾了半天不敢说出口。 “行了,不用说了。”香妃止住了腊梅的说话。 即便腊梅不说这个字,香妃也能猜到,更能想象出苏眉笙现下狼狈慌乱的模样,顿时心中大感一阵快意。这才是她费了这么大劲让苏眉笙住进“鬼屋”的真正目的。 “唉,可怜啊,可怜。”一副怜惜表情的香妃连连摇头,“怎么说本宫也与苏眉笙相识一场,她如今沦落至此,还如此凄惨,本宫倒应该去看看她了……”说话间,又看向了佟菲菲,“菲贵人不与本宫一同前往?” 香妃如此积极的邀约佟菲菲,自有她的打算:若是让苏眉笙见到了昔日好友与自己的宿敌站在了一起,不知又是一番怎样的打击? “奴婢只怕不能与香妃娘娘一同前往了,太后给了奴婢一项任务,需抄一卷经书交上。”佟菲菲看似无意的将皇太后给搬了出来。 既让香妃不能以大欺小的压制佟菲菲前往辛者库,又让香妃知道了皇太后对她佟菲菲的重视,起码今日香妃就未能见着皇太后的面。 果然,香妃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太后的事自然是更为重要。” 如此暗波下,算是赢了一小局的佟菲菲:“奴婢不敢打扰香妃娘娘,就此告辞。” 香妃神色阴郁的挥了挥手。 面带笑容的佟菲菲便带着腊梅施施然的离开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请君入瓮 第二百六十七章请君入瓮 “主子,这位菲贵人怎么看着于以往不太一样了?”明月看着佟菲菲的背影道。 香妃白了明月一眼:“哼,不就是仗着皇太后给了个好脸色呗,她也就靠着这点挣个脸面罢了。一个至今都未曾侍过寝的贵人,这辈子啊,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主子说的是。”明月连忙迎合道。 “本宫正愁没地方消遣,正好,去看看苏眉笙的惨样。”一想起苏眉笙的模样,被佟菲菲弄得心情抑郁的香妃立时就好了起来。 “是!”明月伸手搀扶住了香妃。 …… 和颐宫。 “砰砰砰!” “谁在敲门?”院子里听到声音的杏花朝大门走了去。 大门一打开,就见到了一个小脑袋。 “小双,你来此作甚?”杏花问道。 “杏花姐姐,嬷嬷派我来传个话,香妃娘娘正在辛者库等着苏姐姐过去呢。”天真无邪的小双认认真真的传着话。 “好,我知道了,一会就去,你先回去吧。”杏花从衣袖里摸出两个红枣塞进了小双的手里。 “多谢杏花姐姐。”小双欢快的跑了。 杏花刚关上门,就见到了已经来到院子里的苏眉笙和锦儿。 “还真没出三日,香妃就找来了。”锦儿笑道。 “那就打扮起来!”杏花有些亢奋道。 上次化了妆去了一趟辛者库,还真有效果,几乎每个见着她们的人一个个都避之不及,就连一向喜欢找茬的恭向雪也不敢招惹她们,都怕了她们身上的晦气。 “我一人去就行了,你们留下吧。”苏眉笙道。 锦儿第一个不干了:“那可不行,香妃如此歹毒,谁知道她会出什么阴招,万一有个什么也有我们替你挡着。” “锦儿这话没错,我们一定要去,彩霞留下守着我们的屋子。”杏花举双手赞同锦儿的话。 二比一,苏眉笙败下阵来,只能无奈的同意了。 三人一番“打扮”之后,出了和颐宫。 当三人一进辛者库,见到的就是众人纷纷呈鸟兽状的散开,给她们让出了一条大道。 这样的场景若是放在平常人身上,那一定是战战兢兢,胆怯的不敢对视。可三人倒好,一个个大摇大摆,自信满满的走在让出来的大道上,谁看过来她们就瞪着谁,仿若这里就是她们的自家后院。 三人来到主屋门前,就被站在门外的单嬷嬷给挡住了。 单嬷嬷抬手用袖子捂着自己的鼻子,站在离三人三尺远的距离:“你们三人就在这里站着,等候香妃娘娘的问话,千万别进去。” 看着单嬷嬷将自己等人当成了有传染病症之人似的,苏眉笙暗自大笑不已,可还是硬生生憋住了。 “香妃娘娘,苏眉笙已到。”单嬷嬷对着大门紧闭的主屋道。 “嘎!”一声轻响,大门被打开,明月搬着一张椅子出来,放在大门外的廊坊里。 香妃才迈动莲步的走出屋子,在椅子上坐下。 她与苏眉笙之间隔着几层台阶,又隔着了单嬷嬷制造的三尺距离,如此远的距离一方面也是她怕染上晦气,另一方面又怕苏眉笙因受惊吓而变得精神失常。 她行宫里那些吓疯了的宫女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虽距离较远,可依旧能很清楚的看见苏眉笙的脸。 此时的苏眉笙,脸色泛黄,眼下泛青,双唇泛白,不仅精神萎靡不振,就连原本的一头漆黑青丝也变得干燥发黄且有些蓬乱。 一个连头发都没有精力去梳洗打理的女子,可见其已不在了正常状态里。 这样的苏眉笙让香妃很满意,很满意。 “奴婢见过香妃娘娘。”苏眉笙三人一起行着礼。 香妃接过明月递来的茶盏,一边轻轻拨着盏盖一边问道:“苏眉笙,这段时日过都可好?” “回香妃娘娘,奴婢过的很好。” “嗤!”香妃发出一声带有轻蔑的轻笑,“本宫瞧着你也确实过的很好,比本宫过的有滋有味多了,可见辛者库的膳食很养人呐。” 苏眉笙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别等下回本宫再好心来看望你时,你已不认得本宫了。”喝了一口茶的香妃看着杯中的茶水,脸上露出了一丝留恋,“若这后宫没有了你,本宫就真无趣了。那陆卿云从来就是个呆瓜,愚笨不说,还特别的无味。被打入冷宫之后,更是性子大变,不仅没了火气,甚至也没了胆子,任凭本宫如何激她,她依旧是不温不火的……” 说到这里,香妃抬眼,复又看向了苏眉笙:“还是你有趣,虽也有了些哈巴狗儿的奴性,起码还会叫几句逗我开心。” 苏眉笙知晓香妃所说的叫几声,不过是指她苏眉笙都变成如此惨状了,还鸭子嘴硬的死不承认也不服软,这正中香妃的下怀,她就是要寻人开心,若是性子身子太弱岂不是玩两天就死翘翘了。 只是这话听得锦儿和杏花心火猛的往上窜。 “多谢香妃娘娘如此关心奴婢,这让奴婢心里很是感动,为了报答香妃娘娘,奴婢有些话想与娘娘单独说。”苏眉笙道。 苏眉笙的话音刚落,明月就出言训斥道:“大胆奴才,就以你这一身的晦气也想跟娘娘套近乎?” 苏眉笙也不恼,说了一句:“若是娘娘不信奴婢,受损失的可就是娘娘了。” “你……”明月正待出声,被香妃一抬手给止住了。 香妃仔细看了看苏眉笙,见她神色平静,举止无异,想起她之前的聪慧过人,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你们都退下。” “娘娘!”明月急了。 香妃脸色一板,轻喝道:“退下!” “是!”憋着气的明月只得走下台阶,一眼瞧见还傻站着的单嬷嬷,有气没处撒的她立马找到了发泄口:“还站着作甚?滚!” 单嬷嬷脸色一变,有不敢发作,忙点头:“是是是!”跟在了明月的身后。 “你们两也下去。”苏眉笙小声对锦儿和杏花道。 锦儿和杏花不得不也退了下了去。 “现下四周无人,你有何话要说?”香妃问道。 “香妃娘娘可有想过日后的打算?” “这个不劳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操心了。” “以奴婢看来,娘娘想要晋封贵妃之位,只怕无望。” 第二百六十八章 攻心斗智 第二百六十八章攻心斗智 闻言,香妃脸色一黑,却没有发作。后宫之中,苏眉笙的分析和发言还是很有可信度的。这一点,香妃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否则,苏眉笙又岂能一次又一次的从陆卿云的手里逃脱?又岂会打破惯例一蹴而就的从奴婢直接晋封为了曦妃? 而苏眉笙也正是笃定了这一点,才会毫无顾忌的直话直说,也只有这样才会马上吸引住香妃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香妃这回正视着苏眉笙:“为何?” “其一,你没有获得圣宠。其二,你没有获得皇太后的欣赏。其三,你自视过高,没有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本事。其四……” 越听越气,脸色也越发难看的香妃再也忍不住的大叫一声:“停!” 苏眉笙住了嘴,静看着被她三言两语气得不轻的香妃。 一阵急促呼吸过后,香妃这才平息了心中的怒气:“接着说。” “其四,后宫之中,朋友没有几个,敌人却不少,可见你没有任何的宫中人脉。你第一次获得妃位,全靠前皇贵妃魏妙思的提携。第二次重获妃位,靠的是你们父亲子车将军的功勋。奴婢想问问,香妃娘娘用什么来爬上贵妃之位?”苏眉笙说完后,再次静静看着她。 香妃没有生气,甚至面无表情,就好像苏眉笙在说着别人的事。 但苏眉笙明白她方才所说,全中香妃的死穴。她相信这些话香妃自己心里清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是香妃破解不了这样的死循环。若如不然,就不会在与陆卿云对抗了那么多年之后,还无法打败陆卿云,而只能找上她这个身份卑微的下等宫女来出谋划策。 只因,香妃是一个做人很失败的女人。明明有很多机会,却因性格使然而白白浪费,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良久良久,香妃才吐出了几个字:“依你之见呢?”声音没有起伏,没有情绪,看似很平静。 “以奴婢之见,香妃娘娘只有进入司院,才能有机会坐上贵妃之位。”苏眉笙嘴角含笑的说道。 香妃的细眉挑了挑:“此话怎讲?” “道理很简单,司院乃是整个后宫的心脏,你只有进入到了这个心脏,才能获得皇太后和皇上的注意,也才能有资格与嘉贵妃抗衡。一旦抓住了嘉贵妃的把柄,也就是你翻身之时。”苏眉笙抛出了诱人的鱼饵。 香妃陷入了沉思。 如今,在司院,嘉贵妃可以说是独揽大权,加之又有皇太后的撑腰,连皇上都无法插手司院之事,若是她能在司院里找出嘉贵妃的污点,就获得皇上和皇太后的重视和信任,如此一来,在获得圣宠和皇太后的另眼相看后,想要一举扳倒嘉贵妃,想要晋封贵妃之位就易如反掌了。 在扳倒陆卿云之后,扳倒嘉贵妃就成为了香妃的目标,嘉贵妃一直阻碍着她晋封贵妃之路,她早已怀恨在心。只可惜,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宫外两家人的明争暗斗,都无法分出个胜负。香妃也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苏眉笙说的这些话,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每每没有门路进入司院,就成为了她的一块心病。 “本宫如何才能进入司院?”在亲眼看着苏眉笙都能成为司院的人,香妃真是嫉红了双眼。 苏眉笙略微想了想:“找淑妃!” “淑妃?”香妃面露难色,“本宫与她从未有过交集,她如何肯帮本宫?” “你不试试又怎会知道行不行?” 香妃再次沉默着。 今日,苏眉笙的一番话,让她忽然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明朗感觉,同时也暗自自责,怎么就将淑妃这个引路人给忘了? 前路明朗之后,她的心止不住的蠢蠢欲动。 香妃站起来走下台阶,已然顾不得苏眉笙身上是不是晦气,径直走到她的面前:“若是此次成功,本宫想办法将你调出和颐宫如何?” 苏眉笙微微一礼:“多谢香妃娘娘的好意,奴婢不能留下其他姐妹在和颐宫内受苦,就只能与她们一起共患难了。” 听闻此话,香妃露出了嗤笑:“你为了他人愿意一辈子待在那么晦气的地方?” 苏眉笙淡然而笑:“香妃娘娘永远不懂什么叫做情义。” “哼!”香妃露出了一脸的鄙视。 “奴婢倒有一个请求。” “是何请求?”香妃想不通连脱离鬼屋的机会都放弃了的苏眉笙还能有什么请求。 “若香妃娘娘顺利进入司院,往后就不要再来找奴婢了。” “这是为何?” “毕竟主奴有别,你是主子,到时又是高高在上的司院的人,奴婢只是个奴才,不想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这个请求可是你自己说的,别说本宫占了你的便宜。”只要能进入司院,日后见不见苏眉笙对香妃而言根本就不是考虑范围内的事。 “娘娘放心,日后你与奴婢井水不犯河水。” “本宫答应你。” 鱼儿上钩,计划达成,苏眉笙再次扬起了嘴角的笑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利之下必昧良心,千古流传下来的道理从来都是名句。 被苏眉笙点燃了争夺浴望的香妃也顾不得再为难苏眉笙,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辛者库。 在返回和颐宫的途中,苏眉笙派杏花给紫萝带去了一封信,再用柳树条做了一个圆形的花环让锦儿挂在宁安殿内屋檐下的灯笼上。 …… 夜,徐徐降临人间大地,带来的除了黑暗,还有宁静。 苏眉笙如往常一样,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仰望着苍穹夜空,有些微微发呆: 皇上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他此刻在做什么? 是不是又去了哪个嫔妃的行宫? 想到这里的苏眉笙没来由的在心里泛起了一阵嫉妒。 这是她从未有的感觉。 她居然有了嫉妒之心? 这种酸酸的,略带着一丝涩味的心情既让苏眉笙新奇又让她不安。 “唉!”苏眉笙轻叹一声,喃喃自语,“我是不是不应该离皇上这么远?” 可真要离得近了,就能阻止他去其他行宫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这一刻,她似乎体会到了准皇后上官雪儿的心情。 难怪准皇后那么一个骁勇善骑,能舞刀弄剑的豪爽女子也能最终变成多愁善感,心思脆弱敏感的弱女子。 只因一切都是情之所起。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争风吃醋 第二百六十九章争风吃醋 就在苏眉笙独自品尝着内心复杂不明的情绪时,忽然,眼前一花,腰间一紧,她便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凌空而起的被带出了院子,随着来人的几个纵跃,当她看清眼前的景物时,人已身处在了妃锦园内。 整个过程也就几个呼吸之间。 她之所以没有惊呼出声,是因为她闻到了抱她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那是她熟悉的气息。 也是只有段景焕才有的气息。 因而在段景焕抱着她跃出和颐宫院子时,她反而双手搂紧了他的腰,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即便已落地,她还是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仰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月光下的段景焕五官分明,棱角有型,一双如渊的黑眸熠熠闪动。 在苏眉笙专注的看着段景焕时,他也正低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凝脂如玉的肌肤,娇艳依旧的姿容,无一不被渡上了一层银彩。 “皇上,您怎么来了?”一双秋目里泛着难掩惊喜的苏眉笙轻声问道。 “你方才不是说离朕太远了吗?”段景焕简短的答道。 倏地,两片红云染上了苏眉笙的脸颊:“皇上,您偷听奴婢说话。” 段景焕默笑的看着娇羞中的苏眉笙,如此的她,越发的诱人。 被他这样看着,越发不好意思的苏眉笙想要松开双手拉开一些距离的躲避他的视线,却被他紧紧桎梏着,无法动弹。 “为何觉得离朕太远?”段景焕绕有兴趣的问道。 “因为奴婢想起了……”话到嘴边,苏眉笙又咽了回去。 “嗯?”段景焕可不打算放过她。 “皇上,奴婢可以不说了吗?”苏眉笙乞求道。 这怎么让她说得出口?真是羞死人了。 段景焕故意脸色一肃:“一定要说!” 苏眉笙咬了咬唇瓣,才蠕蠕道:“奴婢是在嫉妒皇上去别的嫔妃那儿……”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没了声音,虽仰着头,却紧闭双眼,死活不敢睁开。 骤然,喜悦的火苗在段景焕的墨眸中猛烈跳跃。 她嫉妒了! 她吃醋了! 她的心里终于有了他的存在。 眸中的喜悦,心里的激动,都透过他紧缩的手臂传入了苏眉笙的感知。她先是睁开一只眼,当见到木若呆鸡的段景焕时,不由的吓了一跳,忙睁开另一只眼的细看着他。 “皇上?” “笙儿!”焦距慢慢回笼的段景焕轻声唤着。 这个亲昵的,专属于她一人的名字,苏眉笙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听过了。此时再听见,不知为何倍感甜蜜。 “皇上,您方才……唔……” 段景焕俯首吻上了她的唇,他要将他的喜悦,柔情,思念,以及火热都融进这个吻里…… 一吻结束,两人相拥于月下,久久未曾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段景焕才开口问道:“为何想要香妃进入司院?” 宁安殿灯笼上的柳环是两人设定的暗号,苏眉笙有什么事,可以将纸条藏于柳环里挂在灯笼上,他自会去取下柳环。 这次柳环内藏着的纸条上写着:请允香入司。 段景焕一看便懂了,也借此机会前来偷偷“幽会一番”。 “司院需要有人去搅浑它,现如今奴婢不在司院了,就只能再找一个人去打破它们的平静。”苏眉笙道。 “应该不止这一个理由。” 苏眉笙笑了:“奴婢能在这里,都是香妃的功劳。她送了奴婢这么大的礼,来而不往非礼也,奴婢若是不回礼,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说到这里,依偎着的苏眉笙抬起头,看向了他:“皇上,奴婢有个请求。” “说!” “在香妃进入司院后,皇上能否经常去一去禧贞宫?” 她又要将他推给别的女人? 段景焕浑身一僵,眼眸微眯,倾时,一抹危险犀利的光芒闪烁在眸中。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苏眉笙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皇上,您误会了。” 段景焕沉默不语,等待着她的解释。 “奴婢只是想请皇上制造出一个假象,让皇太后和嘉贵妃都认为香妃是您有意派进司院之人。以香妃与嘉贵妃多年的恩怨,只要她进入司院,定不会让嘉贵妃闲着。如此一来,有香妃在明面上横冲直撞的与嘉贵妃对着干,吸引了嘉贵妃和皇太后的注意力,奴婢插在司院里的暗线紫萝才能放开手脚的收集证据。” 听到这里,眸中那抹危险犀利的光芒渐渐隐退,段景焕微微点了点头。 见段景焕表态了,苏眉笙心中一喜:“皇上同意了?” 一丝戏谑泛在他的嘴角:“香妃本也是位惹人怜爱的柔弱女子,朕怕经常去了之后把持不住的会夜夜宿寝禧贞宫……” 呃! 这回是苏眉笙一愣,想起他夜夜将香妃揽在怀中的场景,她的心中无端的升起一股心慌和伤心,眼中慢慢泛起了泪雾。 “为何不说话?”看着敛眉垂目,脸色不佳的苏眉笙,心下好笑的段景焕故意问道。 “奴婢……无话可说。”苏眉笙紧咬下唇,强忍着眼中的泪雾。 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刻,也会为了一个男子而争风吃醋。 一根温暖的手指慢慢托起她的下巴,她不得不对上了他的眼眸。 “笙儿。”段景焕的声音出奇的温柔,“朕很高兴!” 高兴?苏眉笙撅起了嘴,可她很难受。 “只有你心里有了这个人,才会去在乎他的一切。朕如今已在你的心里了,朕怎能不高兴?” 这句话就像一剂良药,瞬间治愈了苏眉笙心里的伤心和难过,顽皮的眨眨秋目后,反问道:“皇上,奴婢是何时进入您的心里的?” 何时?段景焕微微抬眸,脑中不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最终停格在了…… “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进了朕的心里。”段景焕说道。 第一次? 苏眉笙露出了难以置信。 那是她刚进宫参加遴选,还是在御花园里无意间遇上了他。 可那时的段景焕对她的印象并不好,自从将她罚去了御膳房就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皇上,您没有记错?奴婢记得,在御膳房时,您就处处为难奴婢。” 第二百七十章 背道而驰 第二百七十章背道而驰 段景焕轻责的睨了她一眼:“苏眉笙,你是很聪慧,甚至机灵的无人能比。可偏生在情感上,就愚笨的像个木头。朕若是对你不感兴趣,为何总是要你做这做那?为何将你罚去了礼仪司还时常的要你给朕做膳食?又为何经常赏你白银?你真以为朕很闲?闲的天天陪你玩?你真以为朕的银子很多?多到随随便便就给一个宫女一百两一百两的赏赐?” 这个…… 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 苏眉笙在段景焕这里得到的太多太多了,而每回,他都被她气得火冒三丈,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露痕迹的对她有着包容和忍让。 愧疚之心再次填满了苏眉笙的心房,她立马露出了讨好之色:“感谢皇上一直以来对奴婢的照顾,日后奴婢天天给您做好吃的,以弥补皇上对奴婢的好。” “哼,朕记下了你的这笔账。”段景焕傲娇的斜睨着她。 “是是是,奴婢随时恭候皇上来算账。”紧忙应下的苏眉笙浑身都散发着乖巧与淘气相互混合的味道。 这样的苏眉笙,顽皮,伶俐,灵动可爱,知错能改,让段景焕简直欢喜到了心尖上。 他伸手一把捏住她的脸颊:“虽还未正名,可朕早已写好了册封你为曦贵妃的圣旨,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拿出来公告天下。给朕好好养着自己,但凡有一丝半点损伤,你身边的人谁也别想逃脱罪责。” 曦贵妃? 怎地还晋封了? 被捏着脸颊的苏眉笙无暇多想,咧着嘴的应道:“是,奴婢遵旨!” 剑眉一挑,段景焕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嗯?”手指上也加重了一分力道。 吃痛的苏眉笙忙改了口:“是,臣妾遵旨!” 段景焕这才满意的松了手:“朕送你回去。” “皇上放心,此地比任何地方都安全,臣妾可自行回去。倒是皇上理应先回养心殿了,指不定李总管发现皇上‘失踪’了,会被吓死。” “哈哈……”段景焕被逗笑了,确实出来的够长了,他也不多推辞,说了句,“赶紧回去。”便身形一闪,衣袂飘飘过后,消失在了妃锦园。 没有了段景焕在身边,苏眉笙顿觉心中一阵失落。可一想起段景焕对她的晋封,顿时心情又好了起来。 她轻轻摸上了腹部:“麟儿,你皇阿玛给额娘晋封了,如此一来,额娘就更有能力保护你了……” 以往的苏眉笙不在乎是嫔是妃,是主是奴。 可现下,她在乎,很在乎。 若不是为了还黎靖之的那份情,她也不会仍由香妃得逞,而失去自己的封号。 都说母凭子贵,她却要子凭母贵。 妃位越高,权力就越大。在这后宫,没有公平只有权利。想要护住身边的人,想要护住自己的亲人,就得在高位。不然,就只能任人宰割。 段景焕是能保护自己的孩儿,可他不止一个孩儿,即便他想独爱一个孩子,身为一国之君,也终有太多顾及。 这同独宠一个嫔妃是一样的道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因此,这个重任就只能由她来完成。 …… 次日午后,正当苏眉笙在屋子里诗兴大发的挥毫着墨时,腊梅敲响了和颐宫的大门。 苏眉笙跟着腊梅来到极皇殿外,见到了佟菲菲。 如今的佟菲菲,虽还是个贵人,可与之前大不相同了。一身艳丽的华服,头上红玉绿翠,脸上精描细化,手上金戒银镯,就连脚上都是一双绣着腾云图案做工精细的花盆底鞋。 这样的佟菲菲与其他贵人并无二致,甚至更为显摆。 在苏眉笙的眼中,佟菲菲不仅仅只是着装有了改变,甚至连她的神情也在改变。没有了原本的和善与真诚,却有了眉宇间的戾气和虚假。 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佟菲菲,苏眉笙并未行礼,只是平静的问了一句:“你可还好?” 上次顾婉仪等人一同来到辛者库,她没有机会与佟菲菲单独说说话,而佟菲菲似乎也没有想要与她单独说话,于是,两人也就随了大众。 这一次,佟菲菲单独来找她,她才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被撤封时,佟菲菲还在对众人闭门不见,她也就一直不知道佟菲菲过得如何。 “我很好!”在苏眉笙打量佟菲菲时,佟菲菲自然也在打量着苏眉笙,“本以为你能一直平步青云。” 言下之意,苏眉笙的落难出乎了她的意料。 苏眉笙淡然而笑:“有起有落才是人生。” 佟菲菲不认同的摇摇头:“我讨厌输。对于我这个从来就没有赢过的人来说,很想很想尝尝赢的滋味。”她的眼中迸射着深深的渴望。 “赢了就一定是好事吗?” 闻言,佟菲菲冷嗤一声:“输了就一定不是好事。”她抬头看了看寂静而陈旧的四周,脸上尽显蔑视,“就像现如今的你,无人问津,无人理会,任人摆布。” 苏眉笙静静地看着她:“是什么让你变成如此模样?” 佟菲菲紧了紧手中的丝帕,却没有回答。 “是我,还是皇上?”苏眉笙接着问道。 令苏眉笙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在她向段景焕求情让佟菲菲侍寝之事之后,一夜之间段景焕与佟菲菲两人皆都态度大变,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丝恨意出现在佟菲菲的眼中,随即归复如常:“人总是会改变的,我总不能像以往那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人各有志,苏眉笙也不再劝下去:“今日找我所谓何事?”依照现下佟菲菲的性格,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因有事相求,佟菲菲的态度软了下来:“你被罚入辛者库之后,皇太后的头疼症又犯了,我便特意前来找你讨要一份药膳的方子。” “一会我回去写好了,要锦儿送去你的行宫。”苏眉笙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佟菲菲欣喜道:“多谢了!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 苏眉笙摇了摇头:“若无其他事,我便回了。”她不想在继续待下去了。 “我也该走了。” 苏眉笙转身朝和颐宫走去。 佟菲菲也毫不留恋的转身朝原路返回。 一条红墙宫路上,两人背道而驰,各自走着各自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雪中梅林 第二百七十一章雪中梅林 永福宫内,皇太后与段景焕面对面而坐的饮着手中的茶。 “皇帝,今日怎地有空陪哀家喝茶了?”满是笑容的皇太后和煦道。 “是儿臣的疏忽,因近日政务过于繁忙而鲜少来到永福宫给皇额娘请安,还望皇额娘恕罪。”段景焕说的一脸歉意。 “皇帝何罪之有,既身为大庆天子,自是以政务为重,哀家这里无须你来作陪。” “多谢皇额娘体恤。”段景焕顿了顿,“今日,儿臣还真是有一事想与皇额娘商讨商讨。” “哦?何事还劳动皇帝亲自出马?” “前几日,朕途径吉平宫,却未听到以往常有的诵经声,心下好奇便走了进去。却原来是淑妃趴在经书上睡着了。” 皇太后动了动有些染上白霜的眉头:“这可不好,这是对菩萨的大不敬。” “正是如此。朕的出现惊吓了淑妃,她慌乱之下崴伤了脚,太医说需静躺月余方可下床走动,她这些日子便一直在行宫内休养。昨日特意派人给朕送来了一封信,大意是说那日因处理司院之事太过劳累才会在菩萨面前睡着了,如今日日诵经忏悔。因她暂时不能去司院,加之司院里人手本就少,很不放心司院之事,便向朕请求可否向皇太后再推荐合适之人进入司院以缓解人手不够之急?” 一丝不快闪过皇太后的眼中:“唉,这淑妃平日里看着挺懂事的,怎的这件事上这么糊涂?她应直接对哀家说起此事,不应去烦劳繁忙的皇帝。” “前几日皇额娘不是犯了头疼之症吗?她只好将想法说与了儿臣听,希望儿臣有机会来见皇额娘之时,提一提。” “原来如此。”皇太后这才缓了方才的不快,试探的问道,“皇帝可有人选?” “儿臣想了想,后宫嫔妃中,在妃位的就只剩下了香妃还空闲着,为何不让她接了苏眉笙之前的位置,既能缓解了现下司院无人的现象,又能帮着处理不少事物。” “香妃……”皇太后没有马上表态,而是面露犹豫的拨弄着手中的佛珠。 段景焕也不急于等待着回答:“皇额娘多考虑考虑,毕竟司院的事,儿臣并不是很清楚,只是仅就子车将军为大庆朝所做的贡献,让香妃进入司院理应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既能安内又能抚外。” 这时,李德海来到了正堂外:“皇上,礼部尚书傅大人求见。” 段景焕站了起来:“儿臣还有政事要处理,先行告退。” 皇太后点点头。 段景焕行过礼后,走出了正堂,留下了还在拨弄着佛珠的皇太后。 皇太后问向了站着的齐福:“这事你如何看?” “太后,这事还得您来定夺,奴婢不敢妄下定论。” “但说无妨。” 齐福想了想:“皇上说的在理,现下整个后宫就剩下香妃没有入司院了,若此时还不让她入,不仅香妃会心生不满,只怕连子车将军也会心存异议。毕竟,连新晋的苏眉笙都能入司院,香妃这么多年了,哪怕是轮也该轮到她了。” 此话引来了皇太后的一阵轻笑:“这就是皇帝的高明之处。” 齐福露出了不解。 “他最后一句话就是将了哀家一军,搬出了子车将军。当初哀家也是搬出了子车将军才让他松了口的恢复了香妃的妃位。如今,他又以这一招来让哀家来松口。” 齐福笑了:“那太后的意思?” 皇太后仔细斟酌着:“香妃此人,哀家从来就不欣赏。别看她一阵风就能吹到似的无害,其实就陆卿云没什么两样。若不是这些年图她那一手能做凝神香的手艺,哀家又岂会给她好脸色。只是今日皇帝提起了,哀家总不能完全不理。” “如今司院如此缺人,就让香妃顶上也不无不可。说起来,她也怪可怜的,既不得皇宠,也不得太后的宠,又膝下无皇子格格,与众嫔妃的关系还很一般……”齐福道。 在齐福说到香妃不得皇宠时,皇太后拨弄佛珠的手顿了顿,当再次拨动佛珠时,她点了点头:“那就让她入司院吧,接替苏眉笙的位置。” “是,奴婢这就去趟禧贞宫。” “明年开春之后,又是三年一次的选秀了吧?” “是的,太后。” 皇太后看向窗外:“看来是应该要新晋一批新秀了,后宫嫔妃过于凋零,子嗣稀少,对大庆不利……” …… 时光如梭,一晃就已过去了三个月,正值隆冬时分。 这日清晨,整个京城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当锦儿打开屋子大门后,不由的一声惊呼:“哇,好大的雪!” 整个院子里白茫茫一片。 紧跟着,杏花和彩霞纷纷出屋,欣赏着难得一见的雪景。 “走,去妃锦园。”苏眉笙走了出来。 三人同时看向了她。 此时的苏眉笙脸颊虽依旧还是那样的清瘦,可腹部已经隆起,身怀六甲。 “锦儿,拿件披风来。”苏眉笙道。 待锦儿将一件淡绿色的披风为她披上后,她双手将披风一个围拢,不仅整个人都遮在了披风了,就连隆起的腹部也被遮住了。 “如何?”苏眉笙对着三人一阵挤眉弄眼。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不得不一起点着头。 被她这样一遮,完全看不出是个身怀六甲之人。 “走喽!”早已安耐不住想去园子里看雪景的苏眉笙第一个下了台阶。 “眉笙,当心路滑……”锦儿和杏花吓得赶忙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她。 彩霞跑去前面开了门。 雪景在院子里,在红墙内都发挥不出它应有的美,却在园林里,将它的美尽显无疑的全部展现了出来。 四人站在园林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美景。 一棵棵如峰尖一般的青松都覆盖上了蓬松而洁白的银色外衣。 小桥流水,翘檐亭舍皆都泛着银色的光芒。 最美的还是那一株株在白雪中绽放着或红或粉的一朵朵腊梅。成片成群的梅花美的让人无法移目,那不断释放出的幽幽冷香,更直沁人心扉。 苏眉笙忍不住的走进了那片梅林,一株一株的走过,一朵一朵的看着,时不时的还凑上去闻上一闻。 洁白的雪景,妖艳欲滴的梅花,以及披着淡绿色披风的苏眉笙,无形之中构成了一副天然美人图。 在苏眉笙专心致志欣赏着眼前的梅花时,锦儿三人则在欣赏着身处梅花林中的她。 第二百七十二章 惊鸿一瞥 第二百七十二章惊鸿一瞥 四人都沉浸在各自不同的视觉里,浑然不觉园林的某一隐秘处一道黄影一闪而逝。 久久之后,漫步在梅海里的苏眉笙猛然转身,一脸的欢愉:“今日,我们来一顿鸡鸭鱼大餐。” 这话一出,立马又引起了三人的兴趣。 “今日是不是腊八?”苏眉笙问道。 三人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后,一起点着头。 “如今我们不说鸡鸭成群吧,那也是大丰收,为何不好好过个节?” 三人面面相视后,一个个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入宫这么久,谁也没有为自己过过节,反而越是过年过节,身为宫女的她们就越忙碌,只有待到主子们都热热闹闹的过完了节,才会轮到她们吃些赏赐下来的食物。 现下被苏眉笙这样一说,皆都忍不住的跃跃欲试起来。 “眉笙,你打算如何做?”锦儿问道。 苏眉笙来回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杏儿,你去行宫里煮些腊八粥,我们在亭子里架起烤炉等你回来。到时我们一边赏雪赏梅,一边吃肉。” 顿时,一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豪情惬意涌进每个人的脑海里。 “我这就将烤炉拿来。”杏花说走就走,毫不停留。 “我去抓鱼。”彩霞也忍不住了。 “我去杀鸡杀鸭。”锦儿也走了。 一时之间,似乎没有了苏眉笙什么事。 “那我呢?都被你们给做了,我怎么办?”苏眉笙对着几个人的背影喊道。 “你赶紧生火,别冻着。”走远了的锦儿回了一句。 …… 临近午时,从园林的亭子里飘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 苏眉笙停下了在烤炉上不断翻动着的六条鱼后,转头看向了亭外篝火上烤着的六只黄灿灿,油亮亮的鸭,“你们那边的烤好了吗?” “烤好了,我早就被烤鸭的香味给馋死了。”一直闻着香味,一直流口水的锦儿吧唧着嘴的答道。 苏眉笙走出亭子:“彩霞,将鸡挖出来吧。” 彩霞拿出小铲子,将篝火下烧成了灰的地方趴开,铲着烧热了的泥土,没多久就挖出来六个椭圆形,灰不溜秋的泥巴团。 这时,杏花提着三个用厚厚的棉布包裹着的食盒走进了园林。 四人纷纷坐在了亭子里,亭子里有烤炉,亭外有篝火,就算身处雪地里也不觉得有一丝半点的寒冷,反倒是倍感暖和。 亭子里的石桌上摆放着四只鸭,四条鱼,和四个灰不溜秋的土泥巴团。 “眉笙,另外的两条鱼,两只鸭和两只鸡你要作何用处?”锦儿说着,看了一眼放在篝火旁保着温的两只食盒。 “今日腊八,我们过节也不能忘了皇上和晋王。一会吃完了,锦儿送去养心殿,杏花送去给樊头领,托他带给晋王。”苏眉笙交待着。 “是。”锦儿和杏花同时应道。 “都趁热快吃吧,今日管饱。”苏眉笙端起一碗腊八粥喝了起来。 这种烧烤出来的鸡鸭鱼特别香,光闻着味就早已勾出了锦儿三人的馋虫,这会焉能客气?三人不甘示弱的双手齐上阵,纷纷开吃。 …… 养心殿。 “皇上,该用午膳了。”李德海小声提醒着还在批阅奏折的段景焕。 神情有些呆滞的段景焕放下手中的朱笔,却没有站起来。 这许久,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脑海里全都是梅花林里的那道淡绿色的身影。 画面美如仙境,境中的人儿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上完早朝后的他看着皑皑初雪,不禁好奇苏眉笙见着这样的雪景会做什么?便施计支开了李德海,悄然去了极皇殿,寻声在园林见到了身处梅林里的苏眉笙的背影。由此,便留下了永生难忘的惊鸿一瞥。 “皇上……”李德海刚要再次提醒自家主子用膳时,被段景焕给打断了。 “朕记得禧贞宫内有几株腊梅。” “回皇上,那还是先皇在世时,其中一名妃子因喜爱梅花才有意栽种了几株,算起来有些年头了。” 段景焕倾时站了起来:“摆驾禧贞宫!” “皇上,不用午膳了?” 得到的回答是走出大殿了的段景焕的背影。 …… 禧贞宫。 “臣妾恭迎皇上!”乍然见到段景焕的出现,正准备用午膳的香妃忙走出屋子,屈膝行着礼。 她的双眼虽看着地上,可嘴角噙着难掩的笑容。 自她进入司院之后,段景焕总是会时不时的来到禧贞宫,即使他什么都不做,甚至从未宿寝,对她香妃来说,就是得到了十足十的荣耀和面子。起码,在其他嫔妃眼里,这就是圣宠,这就是她的翻身之兆。 面对香妃的行礼,段景焕首先关注的是院子里的那几株腊梅。 迎寒而开,是梅花专有的特质,当段景焕转动眸光寻找时,无疑,瞬间就被那几株盛怒开放着梅花的梅花树给吸引。 他走到梅花树下,凝视着花心,花蕊,花瓣……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抹如仙子般的淡绿色身影…… “皇……” “嘘!”李德海即使止住了香妃的出声,小声道,“不可打扰皇上赏梅。” 赏梅? 香妃这才注意到了那几株梅树。 雪地里,开着一朵朵玫瑰色的梅花,在白雪的映衬下,确实别有一番意境。 当她顺势看到凝望着梅花的段景焕时,心不受控制的漏跳了一拍。 头戴黑狐皮的冬冠,身着明黄色的薄袄,腰系金锦花纹的黑色朝带,脚蹬明黄色龙纹朝靴……这样的挺拔玉立身姿,这样的傲然轩昂,这样仅仅一个侧面都能勾勒出棱角分明的完美俊颜。 让香妃第一次发现,他居然是如此的丰神俊逸又矜贵优雅。 难怪准皇后上官雪儿和前皇贵妃魏妙思都对他着迷入魔,致死都痴心不改。 原来,他有这个资本,有这个魅力,更有这个魔力。 感觉心跳的厉害的香妃慌忙再次低下头,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不是第一次见段景焕,却好像从未仔细看过他,直到这一次…… 自准皇后和前皇贵妃皆都为了段景焕而亡后,她就认定段景焕的无情和无义。并告诫自己不能动情,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做的很好,也从来看不到段景焕的好,而他也几乎没有再踏入过禧贞宫。 直到这一次她进入司院,他帮了她。直到之后他时不时的会来禧贞宫。直到今日她被他惊艳的动了心。她才幡然发现,原来他果真是人中之龙。 第二百七十三章 各自欣赏 第二百七十三章各自欣赏 此时此刻的香妃心里又有着一丝后悔,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发现他的与众不同,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光。 今后,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香妃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梅花树下的段景焕。 都说赏梅的女子很美,可在她眼里,赏梅的男子更美! 院子里,段景焕凝视着梅花,香妃和李德海则看着他。三人处在了一种奇怪的位置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李德浩想上前劝下自家主子不宜久待在雪地里时,香妃抢先一步走了上去。 “皇上,进屋吧,当心染上风寒。”香妃的声音本就轻柔细弱,此时出自真心的关怀,声音就越发显得甜美。 被打断了思绪的段景焕微微皱了皱剑眉,也好,他还有事要问,也不宜久留,视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梅花,转身朝主屋走去。 以为是自己的劝说有了效果,看着他的背影,香妃露出了笑容,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进入主屋后,香妃就像个贤妻似的亲自为他斟上了一盏热乎乎的香茗。 “皇上,请用茶,正好暖暖身子。” 段景焕并没有用茶,而是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问道:“近日司院可有何情况?”这是他每次来这里都会问的问题。 “近日司院倒是平安无事。只是自上次臣妾杖责了织布坊一名偷懒的宫女后,臣妾才知那是嘉贵妃的远方亲戚,也由此,嘉贵妃便总是对臣妾横挑鼻子竖挑眼,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这令臣妾感到很憋屈,臣妾可是秉公办理,并不是无理取闹。”说到这里,香妃做出了一脸的委屈模样。 段景焕抬眸看向了她:“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该如何做就如何做。” 香妃顿时现出了惊喜:“皇上,您相信臣妾?” “既然让你去了司院,又怎会不相信你?”段景焕反问道。 “多谢皇上!臣妾定不会辜负皇上的厚爱。”有了段景焕的支持,香妃心中也越发的有了底气。 段景焕淡笑着点点头:“嘉贵妃的脾性朕知道,她是被皇太后给宠坏了,才会有些肆无忌惮。这也是朕让你进入司院的目的,不能让她仍由着性子来,对的还好,不对的你就按照章程去做,皇太后那里自有朕去说。” “是,臣妾遵旨。”香妃的声音里都透露着欣喜。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就先回养心殿了。” “皇上,用过午膳再回吧?” “朕已吃过了。”说着,段景焕站起来,朝屋外走去。 香妃也忙站了起来,送他出了屋。 当段景焕坐上龙辇后,站在大门口的香妃屈膝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摆驾!” 李德海一声高喊过之后,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禧贞宫。 香妃站在门口,一直望着渐行渐远的那抹黄色人影,直至看不见了,也未曾挪动一下。 “主子,回屋吧,您的身子骨受不了雪天的寒气。”雪地里被冻得鼻子发红的明月,忍不住提醒道。 “你说,本宫如今是不是叫做守得云开见月明?”香妃的目光还在远处。 “谁说不是呢。这回老天爷开眼了,终于让主子您苦尽甘来。”皇上频频来到禧贞宫,明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主子受宠,连奴才都高人一等,现下她们这些禧贞宫的宫女就是走出去都倍感脸上有光。 笑,除了笑还是笑。香妃脸上的笑容就从未消失过。 “一会本宫要去尚服挑选一些尚好的料子做几件新衣裳。”香妃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再去挑一些胭脂水粉……” …… 养心殿。 “皇上,您还没用午膳。”见到一回来就坐在龙案后批阅奏折自家主子,李德海壮着胆子的说道,已他多年的伺候经验,主子这是心里有事了。 段景焕对李德海的话不闻不问,挥笔疾书。 心中所感果然成真的李德海只得暗自着急,悄悄退出大殿来到了殿外来回走着。 “李总管,歇歇吧,您这来来回回走得奴才眼花。”站在门外值班的小太监忍不住的开口道。 “去去去,没瞧见本公公心烦嘛。”李德海向挥苍蝇似的挥着手。 小太监讨了个没趣:“您可是御前大总管,还有何事心烦?” “皇上又使性子不用膳,我这心里慌啊。万一龙体有个什么闪失,我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李德海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口气。 “刚皇上出殿那会,锦儿姑娘送来了一个食盒,说是今日腊八,皇上特命苏姑娘做了几道菜送来。” 闻言,李德海一愣:“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上想吃苏眉笙做的菜,就是件好事。皇上动不动就要苏眉笙做菜这一现象,李德海早已见怪不怪了。 难怪皇上一直不吃御膳房送来的午膳,原来在等苏眉笙的菜。 李德海一挥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小太监的头上:“怎的不早说?食盒呢?” 挨了巴掌的小太监忙不迭道:“在偏殿里……” 话还没还完,李德海就小跑了进去。 “皇上!”这回,李德海有了底气,胆子也大了,声音自然也就高了。 被打扰了的段景焕不爽的剑眉一蹙:“何事?” “苏眉笙送来的食盒已在偏殿里了。” 一听到苏眉笙的名字,段景焕立马停下了手中的朱笔,抬眸看向了李德海:“何时送来的?” “就在皇上摆驾禧贞宫之时。” “啪!”段景焕用力猛的一放手中的笔,“噌”的站了起来,“为何才说?看来你是很久没挨板子了。哼!” 说话间,他快步走出龙案,径直朝偏殿走去。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她都送了些什么来。 李德海吓的紧跟在他身后,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却在心里将那小太监祖宗十八代都挖了出来。 侧殿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用厚厚棉布包裹着的食盒。 伺候了这么多年,李德海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忙上前打开了棉布,当揭开盖子的一刹那,顿时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飘了出来。 “烤鱼……”动了动鼻翼的段景焕闻出了其中的香味,随后又摇摇头,“不对,是烤鸭……” “皇上,是烤鱼,也是烤鸭。”已看清了食盒里食材的李德海道。 这反而让段景焕有些迷惑了:“究竟是烤鱼还是烤鸭?” 第二百七十四章 腊八三菜 第二百七十四章腊八三菜 “有一盘烤鱼。”李德海端出了一条完整的烤鱼,“还有一盘烤鸭。”接着又端出了一盘完整的烤鸭。 原来如此!难怪段景焕会闻到两种香味。 “还有一盅腊八粥。”李德海又端出了一个瓷罐。 “今日是腊八?”段景焕露出了一丝诧异,他全然忘了这个日子。 “皇上,这不是您让……”说着话的李德海一眼瞧见了食盒最底部还有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顿时一怔,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了。 早已端坐在了罗汉床上,被香味引诱的腹中饥肠辘辘的段景焕催促道:“还有菜?全都拿出来。” 绕是李德海阅菜无数,也不识这个泥巴球是个什么东西,可皇命难违,他只得拿出了这个球,球入手还是热乎乎的。 “叫花鸡?”反倒是段景焕一眼就认出了此物。 “皇上认识此物?”李德海吃惊不小。 “朕曾听苏眉笙说过这道菜,却未曾看过和吃过,赶紧打开。”段景焕越发被引出了浓厚的兴趣。 “是!”李德海刚一敲碎叫花鸡外面的泥巴,顿时露出了里面还冒着袅袅热气,白色鲜嫩的鸡肉和一股扑鼻的,带有粽叶的肉香味。 “拿水来,朕要洗手。”在各种香味的怂恿下,段景焕越发的安耐不住了。 主子主动要用膳了,李德海岂能不高兴?立马屁颠屁颠的快步出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盆热水来进来,伺候着自家主子洗完手,就在转身出去的一刹那,一眼看见段景焕用双手从叫花鸡上直接撕下一只鸡腿就吃时,整个人都震住了。 “皇,皇上……” “真不错,肉中还带有阵阵梅花的清香……”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苏眉笙独门秘制的叫花鸡里的段景焕全然无视李德海脸上的震惊,大口大口自顾自的吃得津津有味。 不敢再发声的李德海咽了咽唾沫,带着无比的震惊,端着水盆出了偏殿。 在将水盆交给站在大殿外的小太监后,他学着自家主子的样子做了个吃鸡腿的动作,喃喃自语:“从未见皇上如此别致的吃法,难道是跟苏姑娘学的?” “李总管,您一个人嘀咕什么呢?”小太监好奇的问道。 “去去去。”正值心烦的李德海对着小太监连连挥手后,复又进了殿内。 他也就送水盆的一个来回,再次进入侧殿时,刚才的一盘鱼、一盘鸭和一只鸡,全都只剩下了骨头。 李德海随即又一次被震惊在当场,看着几上的一堆骨头,他心里自问:这,这,这是自家主子吃的? 平日里,段景焕若是每道菜都吃上一口,就算很给御厨面子了。李德海也见过自家主子吃完过苏眉笙做的菜,只是像今日这般一眨眼的功夫就吃掉了一只鸡,一只鸭和一条鱼,这对李德海来说实属罕见,简直从未见过。 “愣着作甚,打水来。”吃得肚圆胃滚的段景焕完全就是一副快意而满足的模样,吃得心情大好,也就对李德海的失职不做计较。 苏眉笙的烧烤手艺绝对天下无双,而且这样的烧烤用手撕着吃更加让人有一种大快朵颐的痛快,这也让段景焕首次尝到了吃食物也会有畅酣淋漓之感。 更重要的是在这寒冬腊月,包括腊八粥在内,每一样丝毫没有因为过了这许久便已冷却,反而入口温热,温度恰到好处的保留住了食物最佳口感。也只有苏眉笙能有这样灵巧的心思,想到用厚棉布来为食材保暖。 “嗻!”李德海忙不迭的打水去了。 原本极其困难的一顿午膳,就这样因苏三菜无意中的插入,化解与无形。 李德海自是感恩戴德。 …… 无独有偶。 养心殿内,段景焕吃的满心愉悦之时,在晋王府内,段景逸的脸上也有着同样畅然而陶醉的表情。 一口酒,配一口肉,酒肉在口中混合,那种滋味美妙而沁香,简直人间美味。 看着桌上已经被他食之殆尽了的三个空盘,他心中暗自叹道:“苏眉笙,你究竟还有多少能人所不能?为何如此优秀?优秀的令人望而却步,又心生期翼的想要接近……” 从知道苏眉笙就是那位弹琴的高手之后,苏眉笙在他心目中不知不觉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能有如此高的琴诣,书画也一定不差。以往他欣赏她的灵动、聪慧和可人。现如今,多了一份神秘的才女光环,越发的让人想一窥究竟。 若是有幸,他很想拜读她的佳作! 只是这一天,意恐遥遥无期。 唉! 段景逸端起酒杯,怅然的一饮而尽! …… 永福宫内的膳房里,摆着一桌酒席,围在饭桌旁的人并不多,也就:皇太后、嘉贵妃、顾婉仪和佟菲菲寥寥四人。 “太后,今日腊八节,臣妾特来陪您一同过节。”盛装打扮的嘉贵妃笑意款款道。 “也就你们几个还记得陪我这个老太婆过节,其他嫔妃早已各自逍遥快活去了。”嘴上说着轻责的话,可皇太后脸上却不失笑容。 顾婉仪掩嘴轻笑:“太后,您这可就冤枉其他嫔妃了。这永福宫内谁都想来,若不是您嫌她们太闹腾,只怕今日整个膳房都坐不下。” 这话逗笑了皇太后:“才女就是才女,一出口就将其因落在了哀家身上,让哀家无以反驳。不过,婉嫔说的没错。哀家喜欢清静,你们几个的脾性深合哀家之意,也就让你们来的多了些。” “多谢太后的厚爱。”顾婉仪道。 佟菲菲端起一杯酒:“太后,您是信佛之人,今日又是佛祖释迦牟尼成道之日,称为法宝节。奴婢借此佳日祝愿天后长寿安康。”为了讨皇太后的欢心,佟菲菲可是做足了功课。 随着佟菲菲的说起,嘉贵妃和顾婉仪也相继端起了酒杯,说着祝福之词。 “好好!”皇太后高兴的端起了酒杯,“既然今日也是祭祀众神灵之日,哀家在此也愿你们无病无灾,福禄双至。” “多谢太后赐幅。”三人同声道。 四人一边聊着一边说着,气氛甚是欢快。 一名宫女手捧冒着轻轻白烟的香炉走了进来,刚将香炉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时,闻到味的皇太后就皱起了眉头。 觉察出了主子的不爽,一旁伺候着的齐福问向了宫女:“香炉里用的是什么香?” “是香妃娘娘制的凝神香。”宫女答道。 第二百七十五章 抛砖引玉 第二百七十五章抛砖引玉 还未等齐福说话,皇太后猛的一声呵斥:“端出去!以后再也不许点她送来的香。” 齐福忙道:“还不下去,念在你是新来的,姑且绕了你这一次。” “是!”宫女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忙拿起香炉匆忙走出了膳房。 面对皇太后对香妃做的凝神香如此反感,嘉贵妃一脸的看好戏,佟菲菲则面无表情,唯有顾婉仪有些不明其中缘由。 “太后,您息怒啊。”顾婉仪道。 “唉!”皇太后叹了口气。 齐福忍不住开口道:“香妃娘娘现如今有了皇上的宠爱,已不将太后放在眼里了,做出来的凝神香越来越差,不仅没有起到凝神的作用,还害得太后夜夜失眠,恶心想吐。只要一停凝神香,太后就一切如常。” 顾婉仪听得哑口无言,香妃的胆子未免太大了,连皇太后都敢得罪。 “她这种人,一朝得势就翻脸不认人。我与她认识这么多年,岂会不知她的为人?如今在司院,也是仗着有皇上撑腰,根本就没将我们放在眼里,连我的人都敢动。”早就怀恨在心了的嘉贵人趁机落井下石道,“太后,您就不该让她进司院。再如此下去,不止司院,只怕六尚二十四司都会被她弄的怨声哀道,人心不古。日后,谁还会听臣妾的?” 这番话,也只有嘉贵妃敢说,毕竟她与皇太后之间的关系,无人能比。 皇太后没有马上表态,放下手中筷子,摘下手腕上的十八子佛珠一颗一颗缓缓的拨动着,神色尤为凝重。 身为嫔的顾婉仪,和仅仅只是贵人的佟菲菲更加没有发言权。封位不高,又不是司院的人,说起话来只能是位卑言轻了。 气氛顿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佟菲菲忽然说了句:“说起来,是司院里主事的人太少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佟菲菲。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佟菲菲立马露出了卑微之态,垂目低头道:“是奴婢妄言了,请太后恕罪。” “恕你无罪,说说你的想法。”皇太后一脸慈祥的问道。 佟菲菲才又说了起来:“奴婢认为,若是此时撤了香妃娘娘在司院之职,实为不妥,既让皇太后难做,又会得罪了皇上。” 此言听得嘉贵妃眼中露出了不屑:如此胆小能做何大事?终归只是个贵人,嫔妃中最低的封位,真是见识短浅。 “按照以往惯例,司院主事的应该是皇后,皇贵妃和贵妃三人。可现如今,淑妃暂时卧榻在床,无暇顾及司院之事。 司院就只剩下了嘉贵妃和香妃两人,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想要缓解这样的情况,除非再有其他人进入司院,这样以来,就形成明为三足鼎立,实为替嘉贵妃娘娘找了一个对付香妃娘娘之人的局面。 无形之中,就削减了香妃娘娘的权利,而增加了贵妃娘娘的势力,贵妃娘娘也不用亲自面对香妃娘娘的各种挑衅了。”佟菲菲说出了心中所想。 听到这里,顾婉仪明白了。佟菲菲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找一个人来制约香妃。 此想法听完之后觉得颇为简单,可要能想到这里,实属不易,顾婉仪不由的大感意外的多看了佟菲菲两眼。 原本心存轻视的嘉贵妃这才发现将司院形式一语中的分析的清清楚楚的佟菲菲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的胆小愚笨。佟菲菲所说皆都偏向于她,若她所说真要做到了,还真给她省了不少麻烦,同时还能有人与她一起合力打击香妃,她何乐而不为? “可现下已无妃位之人了。”嘉贵妃说道。 “这个……”佟菲菲看了看皇太后,一副欲言又止。 看出了佟菲菲心思的皇太后道:“有话直说。” “是!”佟菲菲大胆说道:“恕奴婢直言,大庆朝一直以来后宫重要的封位上都缺少合适之人,并非后宫无人,而是皇上无心处理。真要说起来,婉嫔娘娘就是妃位的最佳人选。” 乍然听到佟菲菲提起自己,顾婉仪一愣。 就连皇太后和嘉贵妃也都看向了顾婉仪。 “婉嫔娘娘素有才女之称,琴棋书画样样精湛,且性情温和,众嫔妃都愿与她来往,若能成为大庆朝的妃子,定不会辱没皇家颜面。”佟菲菲娓娓说道,“具奴婢所知,婉嫔娘娘心思敏捷,足智多谋,也一定能助贵妃娘娘一臂之力。” 皇太后与嘉贵妃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没有反对,反而眼中都露出了一丝赞同。 佟菲菲面露难色的补充道:“只是,此事还得过皇上那一关。” “不可,嫔妾只怕担不起此重任。”顾婉仪谦虚道。 “有何担不起?依本宫看,还真非你莫属。”对佟菲菲的提议,嘉贵妃毫无异议。仅从上回在御花园里,顾婉仪与苏眉笙一同从香妃手里救下了她的贴身婢女木灵,她就对顾婉仪很有好感。 顾婉仪在宫中,鲜少树敌,做人做事极为低调,整个宫中除了香妃,只怕没有人不说顾婉仪的好。有如此得人心之人助她,一定事半功倍。 皇太后也表了态:“以哀家看,婉嫔是可造之材,待哀家对皇上说说,若是能晋封为妃,便可进入司院了。” 有了皇太后的支持,顾婉仪的事也就十拿九稳了。 似乎是解决了一件大事,皇太后又高兴了起来,拿起筷子招呼众人吃着。 嘉贵妃自然也是开心的应和着。 顾婉仪并没有露出喜色,而是看向了佟菲菲。 佟菲菲借着给皇太后敬酒而避开了她的目光。 气氛在她们两人之间有些微妙。 一顿午膳过后,顾婉仪与佟菲菲一同离开了永福宫,嘉贵妃则留下来陪皇太后品着膳后茶。 “没想到一向不善言辞,性子懦弱的菲贵人今日语出惊人。”喝了一口茶后,皇太后道。 “兴许是开了窍。”嘉贵人放下手中的茶盏,掏出丝帕沾了沾唇角,“愚笨之人一旦开窍,却是聪明的紧。” 皇太后点点头:“此人不可浪费,稍加培养,定能为我所用。” “太后说的是,只可惜她还只是个贵人,如此底的封位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司院。”嘉贵人无奈的摇摇头。 皇太后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哀家试试,看能否说动皇上让她晋封为嫔。” “只怕她不如婉嫔有优势。”对佟菲菲之事,嘉贵妃并不抱希望。 一个连皇上都不记得的人,既无才又无貌,如何晋封? “或许,她的从未侍寝反而会成为她的优势。”皇太后老而未浑的双眼里闪动着老谋深算。 ……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太后禁地 第二百七十六章太后禁地 离开永福宫的顾婉仪和佟菲菲两人,各自抱着暖手炉,并肩而行的走在已被清扫了积雪的红墙宫路上。 “你怎会想到如此办法?”顾婉仪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这些都是眉笙教的,说这样做既能让你晋封妃位,又能对付香妃。” 顾婉仪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佟菲菲。 佟菲菲神色自然,毫无任何心虚。 佟菲菲忽然一笑:“放心吧,眉笙不会害我们的。前面就到拐角了,我就先行一步。”说罢,带着腊梅往前走去。 “眉笙?”顾婉仪轻皱柳眉,眼中有着一丝怀疑,“眉笙怎会让自己的姐妹去给人家做挡箭牌……” …… 走过拐角之后,腊梅忍不住的问道:“主子,您为何要替婉嫔娘娘说话?万一她真的晋封为妃,对您有何好处?” 平日里,各宫嫔妃带来的宫女都只能在永福宫外等候,今日因下了大雪,才特准带来的宫女进入永福宫内伺候,腊梅有幸能伺候这次午膳,便听到了佟菲菲说的话。 “本小主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腊梅一脸的不解。 “用推出婉仪打败香妃的这个方法,来证明本小主是有脑子的,可以为嘉贵妃分忧解难。皇太后和嘉贵妃并不缺人,但缺有脑子又忠心的人。只要本小主能替她们出主意想办法,还怕没有机会晋封?”佟菲菲脸上彰显着少有的自负。 以往,她一心想着靠他人来给自己机会,如今,她明白只能靠自己。 腊梅这才恍然大悟:“主子,您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佟菲菲抬手抚了抚耳边梳得一丝不乱的发丝:“这些都是跟苏眉笙学的。只不过,她都是为别人着想,本小主则只为自己着想。” “主子,您早该如此了。苦苦等了这么些年,痴痴盼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在皇上那里落了个两头不是人。可您的姐妹们呢?一个个都比您过的好,比您过的风光,谁会真正知道您的苦?”一路走来的佟菲菲都经历了什么,腊梅全都看在眼里。 将手又放在暖炉上的佟菲菲嘲讽的笑着:“如今最风光的人落到了最下等的地方,唉,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主子,您不恨她了?” “恨?她现下有何东西能让本小主恨的?”说完,佟菲菲高昂着头的走在了前面。 苏眉笙!她恨过,非常非常的恨过。 第一次她的侍寝,就是被苏眉笙给抢了。 第二次她的侍寝,也是苏眉笙才导致了皇上再也不会踏入启祥宫。 不论是苏眉笙的有意还是无意,这两笔账她都会算在苏眉笙的头上。 直到苏眉笙被撤了封号,被打入辛者库,她心中的那股恨意才渐渐淡化。一个连自保都做不到的人,又岂会是她的对手? 在后宫红极一时的苏眉笙已成为过往云烟,现如今的香妃、嘉贵妃才是她佟菲菲的目标。 当扔掉了所有的善良和忍让之后,佟菲菲才发现,原来人或人心是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 在妃锦园的园林里吃过烧烤,也赏尽梅花之后,苏眉笙四人便灭了篝火,撤了烤炉,相继离开园林。 只是,在走出园林准备往回和颐宫的苏眉笙在转身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一个人影。 一个静静站在红墙宫路尽头的人。 “锦儿,你们先回去,我一会就来。”苏眉笙道。 “雪天路滑,多仔细点。”锦儿不放心的交待着。 “嗯!”苏眉笙转而朝那抹人影走去。 能来到这里,就一定是找她苏眉笙的,只是距离太远,她看不清这个人是谁。 随着渐渐的走近,苏眉笙看清楚了来人后,不由得心中一阵大喜,忙走上前去,对站着的人上下猛看。 “娴妃娘娘,您终于能走了。”苏眉笙的脸上和声音里都有着难掩的惊喜。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双腿残废了的娴妃。 见到苏眉笙脸上的惊喜,娴妃反而淡定的笑了笑:“我就是等能自己走路了,才来看你,不会嫌弃姐姐来晚了吧?” “不会,不会。”苏眉笙猛地摇着头,“您能完全康复,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到这里,苏眉笙才想起一时高兴忘了行礼,刚要屈膝就被娴妃一把托住:“你我姐妹相称,无需这么多礼节了。” “可奴婢现下不是曦妃了。” “那也是姐妹!” 苏眉笙心中感激道:“是!” 方才一心只看娴妃的腿,这会看向娴妃的脸时,苏眉笙才发现她清瘦了不少,细眉间有着化不开的忧愁,她的身边没有带任何宫女,可见只有她一人来此。 “姐姐,可是发生了何事?”苏眉笙试探的问道。 身为四妃之一的娴妃岂会出门不带宫女?她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一定事出有因。 娴妃转动目光,看向了前方悠长的红墙宫路,尤其是和颐宫的方向:“你不应该住在这里。” “姐姐是指这里闹鬼吗?” 娴妃摇摇头,收回目光的看着苏眉笙:“这里是皇太后的禁地。” 苏眉笙心里一动:她知道这里的秘密?那是不是也知道当年云妃的秘密? “姐姐何出此言?”苏眉笙佯装不知的问道。 “这……”娴妃张了张嘴,终而欲言又止。 苏眉笙也不马上追问下去:“外面太过冰寒,对姐姐的双腿不利,不妨进屋说吧。” 娴妃再度看向了和颐宫的方向,露出了一丝怯意,似乎和颐宫里有什么东西让她不敢靠近。 “姐姐,今日不同往日,您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有妹妹在,您一定不会有事的。”看出了娴妃心中的惧怕,苏眉笙给她壮着胆。 能知道这里是皇太后的禁地,可见娴妃一定吃过皇太后的暗亏,才会对这里产生不自觉的畏怯。 苏眉笙的这句话无疑说到了娴妃的心里,怯意慢慢褪去,她点了点头,走上前牵住了苏眉笙的手:“走吧,姐姐正好看看你如今过的如何。” 也就在牵住苏眉笙的手的一刹那,娴妃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她的目光看向了苏眉笙的腹部位置。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眼识破 第二百七十七章一眼识破 此时的苏眉笙依旧披着那件淡绿色的披风,也依旧将自己包裹在了披风里,仅从表面上看,难以发现她高隆的腹部。 面对娴妃带有惊疑的目光,一向聪慧的苏眉笙便已猜到,她反牵着娴妃一边朝和颐宫走去,一边坦然道:“姐姐真是过来人,一眼就识破了。” 在苏眉笙邀请娴妃进入和颐宫时,就没打算瞒着娴妃,她一直将娴妃视为亲人,也就自然而然的相信娴妃的为人。 “你,你为何不对皇上说?若皇上知道了,你也不会在此受苦了。”还未从震惊中醒过来的娴妃不解的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待妹妹慢慢对你说。只是此刻妹妹心中有一疑惑,姐姐是如何看出来妹妹已有身孕?”这是苏眉笙特别想知道的问题,她隐瞒了这么久,却在娴妃这里轻而易举的被识破了。 “从你手上传来的温热猜到的。”说起这个,娴妃的眼里顿现自信,“怀有身孕之人的体温会比一般的人要高出许多,尤其是在夏季,只要走近此人身边,便能感觉到此人像一团火球似的,周身发热。方才我握住你的手时,发现手心很烫,你并没有带暖炉,却比我这个带有暖炉之人的手还热。” 同样披着一件白色披风的娴妃,从披风里伸出另一只手,手中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暖炉。 苏眉笙哑口无言的看着这个小香炉,谁能想到她会败在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物件上。 “姐姐的心思真是细腻。”最终,苏眉笙感叹道。 娴妃抿嘴一笑:“我是胜在有过这类经历罢了。” “还望姐姐能替妹妹保守这个秘密。” “这是天大的喜事,你为何要秘而不宣?徒遭此罪?”娴妃的言下之意认为苏眉笙没有必要沦落至此,哪怕就是犯了再大的罪,看在怀有龙子的份上最少都能过的比宫女的日子强。 苏眉笙轻叹了口气:“姐姐有所不知,如今的后宫看似平静,实则破涛暗涌,为免受无妄之灾,此地反而成为了妹妹的避难所……” 娴妃静静地听着,后宫是怎样的,她比谁都清楚,宫中就是一个大漩涡,进去了的人就总是身处激流中,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她就是最好的例子,双腿残废的事实真相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了和颐宫门前。 当苏眉笙踏上台阶时,感觉到娴妃的手不由的紧了紧,她看着这两扇大门,神色仍然有些不自然。 “姐姐,不用怕,既然妹妹能住在这里,可见也是皇太后应允了的。”苏眉笙安慰道。 顿了顿之后,娴妃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踏上了台阶。 两人进入院子后,锦儿和杏花忙上前对娴妃行过礼后,便去沏茶。 见过了这些熟悉的面孔,见到了干净整洁的院子,娴妃心里的不安才得以缓解,由此,情绪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苏眉笙掀开门帘,让娴妃进入主屋后,自己也随后走了进去,解开了身上的披风。 “这里被你们弄得倒也别致。”娴妃打量着屋子。 屋子的中央有着一个不大不小,式样虽陈旧却极为别致的炭炉,炉中烧着火红的黑炭,因此,整个屋子里都暖洋洋的。 苏眉笙笑了:“都说这里闹鬼,妹妹我却不惧怕,这也让我取了个巧,有了个窝。” “噗!”娴妃也笑了,“你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说着,转过头一眼瞧见了苏眉笙高隆的腹部。 娴妃走过去,轻抚上了苏眉笙的腹部:“还有几个月生产?” “再有五个月,理应在春末之后了。” “春末好啊,气温变暖了,正好适合生产。”娴妃仔细看了看,“肚皮尖尖是阿哥,肚皮圆圆是格格……” 锦儿进屋时正好听到了这句话,放下手中的茶盘,忙不迭的问道:“娴妃娘娘,眉笙怀的是阿哥还是格格?” “……眉笙的这肚皮尖尖,一定是位阿哥。”娴妃道。 “啊!”锦儿惊喜的一声尖叫,忙行着礼,“多谢娴妃娘娘吉言。”更加热情的为娴妃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放在一旁。 “咦?”可随即,双目不离苏眉笙的娴妃又露出了一抹疑惑。 才刚惊喜万分的锦儿被娴妃的神情立马弄得心提了起来,紧张的问道:“娘娘,你发现何事了?” “为何才五个月,眉笙的腹部看着倒像是六、七个月的模样,真的没记错?”娴妃问道。 “不会记错,到今日正好五个月。”苏眉笙肯定道。 “对对,不多不少刚刚五个月,奴婢记得很清楚。”这件事最清楚的还有锦儿。 “难道是所怀龙子比一般的龙子体型健壮?”这是娴妃唯一能想到的。 听到这话,锦儿提着的心总算是安稳落了地,安心斟着茶。 苏眉笙笑了,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是阿哥是格格,我倒是无所谓,都是我的麟儿,我都疼。只要麟儿健健康康的,就是我的福气。” “此话有道理。”娴妃同意的点了点头,“待你即将临盆时,我会派我的贴身侍女前来助你,当初我生下环儿后,都是她在照顾我和环儿,这方面很有经验。” 苏眉笙大喜:“多谢姐姐!来,喝口茶暖暖身子。” 两人在屋子里的一张小圆桌前坐下,喝起了茶。 杏花提着一小筐红罗炭走了进来,为屋子的火炉里添加着炭块。之后,锦儿便于杏花一同出了屋子,也好让苏眉笙与娴妃好好说说话。 “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娴妃问道。 “还不知会住多久。”这事连苏眉笙都无法预料。 “只怕你生下龙子后,就无法再住在这里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这一点苏眉笙知道,目前,只能先安全生下麟儿之后,再做打算。 “你可知,我为何要在今日来找你?” 苏眉笙摇摇头。 “今日腊八,也是这座行宫之前的主人的死忌。” 闻言,苏眉笙一怔:“云妃娘娘?” 娴妃点了点头。 “姐姐是从何处得知云妃娘娘之事?”这才是令苏眉笙最好奇的地方。 和颐宫这样被荒废了多年的行宫,若是有人问津,起码不至于如此的杂乱荒芜。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为母则刚 第二百七十八章为母则刚 “这件事说起来就话长了。”娴妃端起茶杯沉思的喝着,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苏眉笙也不催促,陪着一起喝茶,静等着她的开口。 既而,娴妃放下了茶杯,缓缓道:“云妃娘娘一直都是宫中的禁忌,三十年来无人敢提。随着宫中人一批一批的新旧交替,渐渐的,也就被人遗忘,被人所不知。我能知道云妃娘娘,还是听宫中老人春慧所说。” 春慧? 苏眉笙记得这个人,曾是准皇后身边三大贴身宫女之一,准皇后被皇太后使计污蔑时,她并没有出面作证,反而投靠了皇太后,害得准皇后背着污名而自缢。之后,不知为何听了陆卿云的安排,出面逼死了礼仪司的郭娟月郭嬷嬷。 苏眉笙很早就想会会这位春慧,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今日从娴妃这里再一次听到了她的名字。 喝着茶的苏眉笙并没有露出惊讶,而是神色平静的默默喝着茶,仿若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似的。 “在我刚进宫的那一年,还仅仅只是个贵人,一次无意间撞见了春慧提着一个用花布盖着的篮子,神色谨慎,还有意避过所有人绕到而行。我一时好奇,便悄悄跟在了她身后,便来到了这里。 见她在围墙外用几块大石垒砌起来后,翻墙进了这座行宫。我透过门缝才发现,原来她跪在院子里点起了香烛,烧着纸钱,不知道在祭拜谁。因看得入迷,撞响了大门,惊吓到了她。出来后一直苦苦哀求我千万不要说出去,我那时好奇心很重,就趁机要她说出了实情。” 春慧祭拜云妃? 这倒是令苏眉笙颇感意外,难道春慧与云妃有什么关系吗? “春慧的母亲曾是云妃的贴身宫女,在云妃生出死胎之后,先皇一怒之下认为是宫女们没有照顾好云妃,要将贴身宫女处以死刑,其他行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全部发配边疆。云妃拼死保下了贴身宫女,将该宫女送出了宫。十六年后,此宫女将自己的女儿春慧送进了宫,目的有两个:一个是让春慧每年腊八之时来此祭拜云妃,另一个是查出云妃的真正死因。” 苏眉笙露出了一丝惊讶:“那宫女不相信云妃是郁郁寡欢而薨逝?” “听春慧说,她母亲不相信半年不到云妃就薨逝了,在云妃生出是死胎时,云妃就已开始怀疑此事,因为生产的前一日,才找太医把过脉,太医说腹中极有可能是位阿哥,且胎动很正常,不日将会生产,要云妃做好准备。果然第二日就有了生产之兆,当时云妃还感到了阵痛,羊水也破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死胎该有的迹象,可生下来却是个死胎,还是位格格,岂能不令人怀疑?” 苏眉笙瞬间霍然明白了过来。 身为怀有身孕之人,对自己的身体最为敏感,也对腹中的胎儿最为在意。是死是活,最清楚的就是母亲自己。因而在云妃生出死胎后,她不相信也就在情在理,没有谁比她更有资格怀疑此事。 既然,云妃要查,就不会郁郁寡欢而殁。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云妃是如此,她苏眉笙也是如此。 苏眉笙相信那时的云妃一定比任何时候都坚强。 “春慧可有查出什么来?”苏眉笙试探的问道。 娴妃微微垂眸,端起茶杯默默的喝着茶,神色间有着几分忌惮,端茶的手指还有着轻微的颤抖。 “皇太后?”苏眉笙说出了三个字。 “当!”神色骤变的娴妃手一松,茶杯摔在桌上,虽无破裂,却茶水四溅。 苏眉笙不动声色的扶正杯子,再掏出手帕,擦拭着溅在娴妃身上的茶水。 “你,你如何得知?”娴妃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姐姐在未进屋之前,不是说这里是皇太后的禁地吗?此地不过是个妃子的行宫,怎的就成了皇太后的禁地?那么云妃的死,皇太后是否知晓一二?”苏眉笙故意不提是皇太后为之,就是怕自己知道的太多而吓着娴妃。 擦净了娴妃身上的茶渍,苏眉笙又擦干了桌上的水迹,复又重新倒了杯茶放在了她的面前。 有了苏眉笙首先说出来,娴妃似乎有了勇气,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稳了稳心神才开口道:“在春慧暗中查这件事时,不知怎的被准皇后知道了,因当时皇太后也与云妃同一日生产,云妃所生的由阿哥变为了格格,而皇太后却生了位阿哥,由此准皇后便产生了对皇上身世的怀疑,她怀疑皇上的亲生额娘应该是云妃,而那死胎格格才是皇太后所生,只是被皇太后给掉了包……” “什么?”苏眉笙惊呼出声,这声惊呼并不是装的,而是真真切切的被吓了一跳。 原来准皇后也知道此事? 还有了与她苏眉笙一样的想法。 难道皇太后使计污蔑准皇后的原因里还有这一层因素? “嘘!”娴妃忙做出了噤声的动作,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掀开门帘往外看了看后,直接关上了门,才又走回来坐下,“此事万万不可声张,万一被人听了去,就会惹祸上身。” “后来呢?”苏眉笙急忙问道。 “后来她们暗自调查此事引起了皇太后的注意,皇太后便派人监视着准皇后的行宫永合宫。为了能让春慧继续查下去,准皇后有意暴露了自己,从而隐藏了春慧。没过多久,准皇后因名誉受损而自缢了。准皇后临死前特意交代春慧一定要查下去。之后,春慧忍辱负重的投奔了皇太后。” 苏眉笙此时的大脑里嗡嗡作响。 准皇后是有意的,故意用自己的死来给春慧制造接近皇太后的机会。 可是,这样做真的值吗? 为何不另辟蹊径的想办法? 为何不替深爱着她的段景焕想想?她走了,段景焕会有多伤心? 突然,一丝不对闪过苏眉笙的脑海里。 准皇后不是普通的柔弱女子,不应该用这样激烈的办法,毕竟,她也深爱着段景焕,不会舍得扔下他。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自缢? 莫非,准皇后已被逼入绝境,无力反抗才会选择这种将自己置之死地,而让春慧有后生的方法? 思来想去,苏眉笙都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天理循环 第二百七十九章天理循环 “准皇后在世时,每年的腊八,都会掩护春慧来到这里祭奠云妃。准皇后自缢后,春慧便只能靠自己偷偷摸摸的来祭奠,无意间便被我给遇见,知道所有事实后,我便担起了掩护春慧来此祭奠的责任。谁想,居然也被皇太后知晓了。幸好那次我反应机智,夺走了春慧手中装有祭品的篮子,将她藏于树后,才保住了她不被发现。” “啊?”再现惊容的苏眉笙不由的看向了她的双腿,只要有人知晓和颐宫的事,皇太后就一定不会放过。 感受到苏眉笙的目光,娴妃淡淡的笑了笑:“正如你所想,那次咸岫宫的走水,就是皇太后派人做的,只是没想到那日皇上会去咸岫宫,我为了替皇上挡下一根横梁,砸中了腰,腰治好后双腿却废了。兴许是见我只是个废人了,这一年来皇太后也就不再对我下手了。” “此事,皇上知道吗?” 娴妃摇摇头:“无凭无据的说了皇上也不会信,反而给皇上徒添烦恼。” 想起准皇后,看着眼前的娴妃,苏眉笙不禁在心里暗自叹息。 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让段景焕知道,只怕准皇后也不会死,娴妃也不会卧榻一年多。段景焕的睿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只可惜,她们没有绝对信任自己的丈夫。 “眉笙,你不能住在这里,万一皇太后对你下狠手。”说到这里,娴妃露出了一丝后悔,“今日我就不该来的,若是被皇太后知道了,只怕……” 皇太后的狠毒,她比任何都清楚,如今苏眉笙已失宠,就连最后的一道保护墙都没有了,如何抵抗皇太后? 苏眉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姐姐放心,妹妹我可是福星福将,总能逢凶化吉的。” 对于皇太后是否会下黑手,苏眉笙倒并不担心,她就是为了防止引起皇太后起疑,才用“闹鬼”一事,饶了个大圈圈的施计让香妃和嘉贵妃出面对皇太后提起此事。 整个过程她苏眉笙都没有出面,反而成为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受害者,绕是皇太后再聪明,也想象不到这一切都是苏眉笙自己布的局。因而,她不担心皇太后会对她产生怀疑,也才会安安心心的住在了这里。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苏眉笙就是用的这种心理战。 “可……”不知苏眉笙心里所想的娴妃脸上有着难掩的担心。 “请姐姐转告春慧姑姑,往后每年祭奠云妃娘娘之事,就由我苏眉笙来做,她不用冒如此大的风险来此祭拜。”这一刻,苏眉笙打心底里对春慧产生了敬佩之意。 为了报云妃对自己额娘的救命之恩,为了准皇后临终前的遗言,春慧一直忍隐着,一直背负着背弃主子的骂名。她是逼死了郭嬷嬷,可郭嬷嬷才是真正背弃主子之人,如今被春慧逼死,更是天理循环因果报应。 话题被苏眉笙岔开后,娴妃也只得将担心放在了心里。 “姐姐,此地不宜久留,你应该早些回去。”苏眉笙说着,站起来拿起了云妃的披风。 娴妃毕竟是一宫之主,一人出来这许久,难免会引人怀疑,她不能让娴妃再次身处危险之中。 娴妃起身仍由苏眉笙为她披上披风,看着苏眉笙认真的为她系着披风上的扣带,她慈爱的伸手轻轻为苏眉笙捋了捋耳边的发丝:“这一世,你我姐妹一场,姐姐一定会护你周全。” 声音暖,话语暖,一直暖到了苏眉笙的心里,系完扣带的她也看向了娴妃:“姐姐,有妹妹在,您和环儿也一定不会有事。” 娴妃泛起了笑容:“我们都会没事。” “嗯!”苏眉笙重重的点着头,也暗暗发誓,绝对不会让准皇后身上发生的悲剧再次重演。 送走了娴妃之后,苏眉笙返回屋子里在纸上写下了两样东西:香烛、纸钱。 便将写有字的地方撕下,卷起来后,走出屋子,进入到后院的鸽子笼旁,取出其中一只白色的信鸽,将纸条塞进信鸽脚上绑着的小竹筒里后,将信鸽抛向了天空。 信鸽在空中飞了一圈,才朝南飞去,那是晋王府的方向。 香烛纸钱是宫中的禁品,也是最容易引起皇太后注意的东西,因而,她才会拜托与晋王。绕是皇太后在后宫的权利再大,眼线再多,也不敢动皇上的亲兵侍卫。 苏眉笙返回前院,站在院子里,微微仰头,看着蒙蒙的天空:云妃娘娘,您不会冤死的。您的孩儿也不会认贼作母,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 几日后,当夜幕逐渐降临大地后,万家灯火徐徐亮起。 用过晚膳的段景焕坐在侧殿内的罗汉床上,思绪有些游离,指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则不停的轻敲着小几上搁着的一本奏折。 这时,李德海来到侧殿门口,弯腰道:“皇上,皇太后到!” 剑眉一挑,一丝惬心的笑意闪过段景焕的墨眸,他下了罗汉床,刚走到门口,就遇上了正准备进来的皇太后。 “儿臣见过皇额娘。”段景焕弯腰行着礼。 皇太后忙扶起了他:“皇帝,不必多礼,哀家今日开只是想与你聊聊家常。” “皇额娘请坐!”段景焕扶着她在刚才的罗汉床上坐下。 李德海机灵的端茶上茶。 皇太后看了一眼几上旁边的一摞奏折:“皇帝还在操心国事呢?” “嗯!遇上一件头疼的事,一时无法下决定。”段景焕端起青花玉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遂,换了话题,“皇额娘今日特意来养心殿,一定有事吧?” 皇太后看了看段景焕,踌躇过后开口道:“皇上有多少时日未曾去过翊坤宫了?” 眉头微微动了动,他并没有抬眸,只是语气淡了些:“皇额娘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 “如今后宫的嫔妃虽有,可怀有龙嗣的就少之又少。皇帝整日操心国事连翻牌之事都可有可无,如何让段家子嗣兴旺?加之妃位以上的妃子更是凋零枯竭,既无皇后,也无皇贵妃,甚至连贵妃都只有一位,如此下去,后宫就会成为一潭死水。这,可是皇帝的失职啊!”皇太后的一番话说的情深意切,感人肺腑。 第二百八十章 摘除毒瘤 第二百八十章摘除毒瘤 一丝淡笑挂在了段景焕的嘴角,他轻轻拨弄着茶盖:“皇额娘的意思是……” “现下司院只有嘉贵妃和香妃在主持,人手不够,且分歧不少,哀家就想着,是不是再放一人进去,既能多一人分担司院之务,又能缓和两妃之间的矛盾。而翊坤宫的婉嫔就是最佳人选:贤良淑德,才识过人,通情达理,心思灵巧,在后宫的人缘极好,大部分的嫔妃都服她。就只是封位低了,原本妃位进司院都已属破例,更低的嫔又如何能进?” 段景焕眼眸微眯,眸光闪动:“皇额娘是想将婉嫔晋封为妃,再让她进入司院?” 被一语说中心思的皇太后笑了:“正是如此!” 段景焕沉思着,没有马上给予答复。 皇太后佯装在喝茶,可双眼时不时的瞟向他。 须臾,段景焕开口道:“皇额娘此来,仅仅只是婉嫔的事吗?” 以他对这位母后的了解,不会只单单的为了一个晋封为妃的事如此劳师动众的前来养心殿找他。 一丝微诧闪过皇太后的眼中,讪讪道:“倒真还有一件事。”毕竟是有求于人,她的语气和神态都显得很谦和。 “儿臣愿闻其详。” “启祥宫的菲贵人……” 听到这里,段景焕拿着茶盖的手顿了顿。 “……从册封开始,一直就没有侍过寝,念在她每日不间断的来陪哀家论经说道的这份忠心上,哀家想替她讨个嫔位。即便皇帝看不上眼,不想让她侍寝,这嫔位也好歹算是给了她一个安慰。”皇太后说的很委婉,这样的晋封本身就不符合祖例,属破格为之。 “皇额娘怎么忽然想起了菲贵人这件事?”段景焕反问道。 “哀家是见她可怜。” 段景焕放下手中的茶盏,下了罗汉床,负手在屋子里来回走着。 “哀家知道,这两件事是有些让皇帝为难,今日既然说起了,也就一块都说了出来。” 段景焕走了几个来回后,停下了脚步:“有大臣上奏,覃州织造蒲人作利用职务之便贪墨银两达五十万两之多,不知皇额娘是否知晓此事?” “什么?”皇太后脸色一变,猛的站了起来:“可有证据?” “若是没有确凿证据,又岂会知道这五十万两的数额?” “这,这个逆子……”皇太后气得浑身直发抖。 段景焕转动墨眸看向了皇太后:“正因为蒲人作是皇额娘的亲侄子,是儿臣的表兄,此案才会如此让儿臣为难。” 渐渐平息下来的皇太后复又缓缓坐了下去,小心的询问道:“皇帝打算如何做?” “按照大庆律例,需交由刑部处理。” 皇太后神色一紧,这样大额度的贪墨,一旦进入刑部,想要再出来几乎无望:“皇帝……” “若是儿臣从轻发落,定会被天下人所议论,一个处事不公的君王,威信何在?又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段景焕的一连两问,让皇太后哑口无言,却又心有不甘的紧握了中的佛珠,因用力过猛,手背上微现凸起的青筋。 “不过,他终归是儿臣的表兄。”段景焕的语气一转,“儿臣也不希望看着他蹲刑部大牢一辈子。” 皇太后眼中顿闪希望:“皇帝说的是,只要能留住他一条性命不进刑部大牢,也算是对得起蒲家了。” “皇额娘真是如此想的?” “哀家就是如此想的。” “皇额娘的意见与儿臣不谋而合,在您来之前,儿臣刚决定下旨撤了他织造之职,没收家产如数充公,毕竟是皇亲国戚,虽免了他的牢狱之灾,却一定要发配边疆,才能堵悠悠之口。”段景焕的语气平常,话说的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可却听得皇太后脸色发僵,呼吸急促,捏着佛珠的手越发的紧了,甚至在微微发抖。 这与让蒲人作进入刑部大牢有什么区别?看上去一个是坐牢,一个是流放,可结果都是一样,抄家罚没一样没落下。 皇太后的表情如数落入段景焕的眸中,一丝狡诈闪过他的墨眸:“方才皇太后所说的婉嫔和菲贵人之事,儿臣想了想,皇额娘说在理,就依您的意思去办吧。” 打一巴掌后,再给个甜枣。 这一招段景焕用的恰到好处。 皇太后想要遂了自己的心愿,就必须得接受他对蒲人作的惩治。 现如今,覃州织造对皇太后而言是很重要,毕竟宫中一年下来所有的棉线和丝绸都是通过蒲人作之手从自家蒲氏家族所产的桑蚕里采购,若是没了这个职位,想要毫无顾忌的想进多少进多少,就不再如之前那般方便了。 而且,现下蒲人作已被查处,即便保留了下来,也不会再有机会担任织造之职,终究只是个废棋,毫无用处。 可只要还有司院的嘉贵妃,就可以以宫中所需,点名使用蒲氏家族的丝织货源,不论覃州织造换谁上任,都不会耽误蒲家的发财。而想要保住嘉贵妃,就不能任由香妃在司院里胡作非为。因而,让顾婉仪进入司院,就成了皇太后一定要做的事。 段景焕就是卡在了这个关卡上,皇太后想要顾婉仪进入司院,想要将佟菲菲为她所用,就得同意他对蒲人作的决定。由此,既封住了皇太后的嘴,也正好办了蒲人作这个毒瘤,拿回了丝织采购权。至于以后封不封,或何时封对蒲家丝织的采购,就看他的决定了。 一对母子,在一个屋子里,甚至面对面而视,却各怀心思,此消彼长的斗着心机。 再三思量之后,想通了的皇太后神色一缓,站了起来:“哀家在此就多谢皇帝了,至于蒲人作之事……也全权由皇帝决定了。” “是,儿臣一定会好好办理此事,不会让皇额娘失望。”段景焕露出了谦虚之态。 “不打扰皇帝处理政务,哀家回宫了。” “恭送皇额娘。” …… 次日午后,苏眉笙接到了来自紫萝放飞的信鸽带来的消息。 看着手中的纸条,她一双黛眉微微蹙起。 “婉仪被晋封为了妃,还进入了司院?”苏眉笙眨了眨一双秋目,“可见,皇太后是想用婉仪来制约香妃。” 第二百八十一章 局中角色 第二百八十一章局中角色 “这还用说,一定是皇太后用妃位收买了婉嫔,不,婉妃娘娘。”坐在火炉旁绣着婴孩肚兜的锦儿道。 “不管多清高的人,在封号面前始终是贪婪的。”一同围坐在火炉边的绣着女红的杏花道。 彩霞不断点头同意着锦儿她们的话。 苏眉笙继续看着手中的纸条:“菲菲也晋封为了嫔……” “咦?她也晋封了?”在听到顾婉仪被晋封时,锦儿并不意外,可在听到佟菲菲也晋封了时,不由的露出了惊讶。 众人皆知,佟菲菲被封为贵人后一直都无缘侍寝,这次能晋封,难道是侍寝成功了? “若真是侍寝成功,就真要恭喜她了。”苏眉笙第一想到了这样的可能性,也着实真心替她感到高兴,虽心中难免会有股莫名的淡淡酸意。 在高兴之余,苏眉笙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之前,段景焕对佟菲菲的态度那般厌恶,是什么原因令他改变了想法? 还是说,段景焕与皇太后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苏眉笙放下手中的纸条,来到窗棂前,微微拨开一扇窗户,在迎面感受着沁肤的寒风下,静静地思考着。 现下司院里的情况,在香妃进入后确实达到了搅浑的目的,令嘉贵妃手忙脚乱应接不暇,皇太后自然就会想办法再找人来牵制住香妃,这个人就是顾婉仪。 这对于顾婉仪而言,是个名正言顺对付香妃的好机会。在这一次的赌局中,苏眉笙第一局输了,想要扳回来,就只能靠顾婉仪。 皇太后认为利用了顾婉仪,诸不知,是顾婉仪利用了皇太后。现如今的顾婉仪与香妃已是平起平坐,也共同入了司院,想要对付香妃,就越发的容易了。 可为何还要有意晋封佟菲菲? 难道也有想要佟菲菲进入司院的打算? 皇太后的心思,苏眉笙相信段景焕应该已经猜到,只是明知皇太后的用意他还是同意了,又是为了什么? 佟菲菲在这次的局中,扮演什么角色? 这是苏眉笙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但有一点,她清楚,那就是佟菲菲绝对不会是表面上看着的那样无害。 想到这里,苏眉笙转身来到桌旁,写下一行字,撕下来后,出了屋子。 将纸条放入信鸽脚上的竹筒里之后,放飞了鸽子,信鸽飞向了翊坤宫的方向。 半柱香的功夫,信鸽又飞了回来,稳稳的落在苏眉笙的肩上,发出轻微的“咕咕”声。 这些鸽子都是段景逸训练好了送过来的,温顺,听话。苏眉笙尤为喜爱,都是亲手精心喂养,因而它们也只亲近她。连锦儿她们都不能碰触,一碰就飞了。 苏眉笙轻轻抚摸了鸽子的头后,从它腿上的竹筒里取出了纸条。 纸条上写着:此次进入司院是菲菲向太后的提议,就为了对付香妃。我一直不相信是你出的注意,你的这一问,证实了我的想法。菲菲晋封也是太后的意思。菲菲变了,你要多加小心。 看着纸条,苏眉笙的心中五味陈杂。 原来,佟菲菲并非侍寝成功。对于这事,苏眉笙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可惜,心情复杂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同时,她也终于明白了佟菲菲在这次局中的角色。 佟菲菲是在踩着顾婉仪的肩,往上爬! 为了能爬上去,不惜将顾婉仪推到风口浪尖上。 成了,她是此次计划的功臣,会更加受到皇太后的重用。 败了,有顾婉仪在前面顶着,她毫发无伤,甚至可以顶替上去取而代之。 不论成败,佟菲菲都是最后赢家。 此时,苏眉笙的心口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似的,郁结而无处发泄。 昔日金兰结拜的姐妹,为何变得如此冷血而不择手段? 冬日的天空总是灰蒙蒙,阴沉沉的,亦如她此刻的心情,阴霾而沉重。 …… 启祥宫。 “主子,别哭了,再哭眼睛都坏了。”腊梅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 “本宫是高兴,高兴……”眼泪簌簌而下的佟菲菲,一边哭着,一边用丝帕擦着,可越擦眼泪就越多,像缺堤的洪水似的。 从李德海来宣过她被晋封为了菲嫔之后,她就在一直哭,一直哭,怎样也止不住。 似乎一年多以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耻辱,所有的被人瞧不起,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弥补。 她笑不出来,却只想哭,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持续了半柱香的哭泣后,佟菲菲渐渐收了声,只剩下了时不时的抽泣。 一双哭红了的眼来回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种从未有的寂寞席卷着她。 若是在以往,她的晋封一定会获得其他金兰姐妹的一顿恭贺,就如同苏眉笙被封为曦妃时那样的热闹和欢快。 可今日,她得到的只是冷冰冰的空屋子。 此时,她很想念机灵的苏眉笙,文静的顾婉仪,话唠的兰亭虞…… 更怀念四人在一起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喝着热茶聊天的惬意。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没有了往日的单纯,没有了那些开心,更没有了心里的那份踏实,她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趋炎附势,学会了不择手段。 后悔吗? 不,她不后悔。 正是因为这些改变,才让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她要继续走下去,只因她想要更多更多。 “去打水来,本宫要洗漱打扮。” “主子,您要去何处?” “去见见苏眉笙。” …… 还是同样的地方,还是同样的人,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 苏眉笙与佟菲菲面对面的站着,在阴沉灰蒙的寒风中,一个身着淡绿色披风,一个身着大紫色披风,却也增添了两道艳丽的色彩。 “恭喜你!”苏眉笙微微一笑,淡然道。 佟菲菲也笑了,笑的很满意:“我喜欢听到这三个字,一直以来都是我说给别人听,今日,终于听到有人对我说了。” 看着佟菲菲脸上的笑容,苏眉笙的秋目中闪过一丝怜惜:“一定要这样改变吗?” “是!”佟菲菲回答的很坚定,“我要将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通通踩在脚下。” 面对苏眉笙,她不需要做过多的掩饰,她知道骗不过苏眉笙。 第二百八十二章 金兰浅情 第二百八十二章金兰浅情 “那晚,皇上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苏眉笙问道。 佟菲菲的改变,就是从那一夜开始,从那一次的闭门不见开始。 本还带着笑容的佟菲菲神色一顿,收敛了笑容:“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为何不能提?你我从入宫开始就一起共患难,有缘才得以共结金兰,共同走过了那么多美好的岁月,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吗?”苏眉笙呛声的问道。 这些话她憋很久了,若不是形式不对,时机不对,她早就问出来了。 在辛者库的第一次见面,她就发现佟菲菲变了,却没有机会问起。 第二次见面,她想劝回原来的佟菲菲,可是失败了。 这第三次,她忍不住了,一而再再而三问的问题,佟菲菲都避而不答。就说明那一夜确实是个结,还是个很大的结。 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 苏眉笙百思不得其解。 面对苏眉笙的质问,佟菲菲的目光闪了闪,神色渐渐缓了下来:“日后我会告诉你,但不是此刻。” “为何要等到日后?” “因为……”佟菲菲再次泛起了笑容,“我要你看到有朝一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佟菲菲!” 野心毫不遮掩的全写在佟菲菲的脸上,即便姿容平平,可那股自信,那股骄傲倒也为她增添了不少异彩。 唉!苏眉笙暗自叹息一声:“那你打算如何做?” “如今后宫的四妃之位已满,想要爬上妃位,就一定要拉下来一个,香妃就是我的第一个目标。”说到这里,佟菲菲走近了两步,“既然放出了赌局,就得分个胜负。我既要那笔赌资,也要她的妃位。以我们三人之力还打不败香妃吗?” 苏眉笙一双秋目闪动着灵光:“想要妃位,自己去拿,为何要将婉仪推上去?” 这话说中了佟菲菲的心思,眼中流露出了一抹不舍:“就这样将唯一的妃位让出去,我也很心痛。可若是不让出去,就没有人替我对付香妃,我需要有聪明的人来帮我。若你还是曦妃,我又岂会让出这个妃位?” 言下之意只要苏眉笙还是曦妃,她就可以依靠苏眉笙来打败香妃,而她自己又能坐上妃位。 不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话中的意思,都显现着无情和利用。 这番话让苏眉笙心里很不舒服,她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看向了别处,她怕自己忍不住会指着眼前的人痛骂一顿。 换做是别人,她苏眉笙早就不客气了。终归是姐妹一场,她多少都会有所留情。 “你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帮你?”侧身而立的苏眉笙微微仰头,看向远方的问道。 “当然!”佟菲菲自傲的抚了抚戴满了头饰的发髻,“就算不为我,只为了亭虞和袭人的赌资,你都不会放过香妃。只要香妃一倒,那个位置就是我的。” 佟菲菲的话一点没错,香妃利用苏琳琅让她苏眉笙输了一局,睚眦必报的她就一定会扳回来。况且,心狠手辣的香妃一定要除,不然后患无穷。 同时,苏眉笙的心中有了警惕,佟菲菲很了解她,也很了解顾婉仪,正是因为这样,顾婉仪明知被利用了也无法反击。同理,当佟菲菲要求苏眉笙做什么时,她也无法拒绝。 “你这次找我,又为了何事?”苏眉笙直接问道。 “我想帮婉仪一把,如何能一招制住香妃?” 帮婉仪? 苏眉笙在心里冷笑一声:只怕是在帮你自己吧。 “想要一招制住香妃,目前还不太可能。”苏眉笙直接给了答案。 扳倒香妃是必然的,但一定不是现下,她与段景焕都还需要香妃来搅浑司院。 毕竟司院那块千年寒冰不是那么容易敲破的。 如今,已初显成效,香妃的猛打猛撞,让皇太后和嘉贵妃都紧张了起来,否则,她们也不会让顾婉仪马上进入司院。 佟菲菲露出了一脸的不耐:“那要等到何时?” 苏眉笙的一双秋目骨碌一转,回头道:“你不是想晋封妃位吗?” 闻言,佟菲菲一喜:“你可有办法?” “想晋封妃位,你就得趁现下多帮婉仪做点事,建立自己的威胁和人脉,一旦香妃倒了,你才是最有资格晋封的人。到那时,皇太后只要在皇上面前一提,就一定水到渠成。”苏眉笙道。 在看到紫萝和顾婉仪用信鸽带来的纸条后,苏眉笙就明白了佟菲菲想要借势而上的用意。 此话让佟菲菲的脸上现出了失望:“你说的我早就想到了,就没有更快更好的法子吗?” 苏眉笙斜睨着她:“你真想到了吗?若真想到了为何还如此着急?” “此话怎讲?”佟菲菲听出了话外音。 “即便明日,我们就扳倒了香妃,你拿什么去晋封妃位?”苏眉笙丝毫不留情面道,“后宫优秀的嫔妃那么多,比你入宫时日长的嫔妃那么多,你一毫无建树,二无长处,三还未侍寝过……” 一听到侍寝两个字,佟菲菲的脸上顿现一股戾气,大喊一声:“够了!” 苏眉笙停了说话,静看着脸色发黑的佟菲菲,嘴角扬起一丝淡笑,她就知道只要一提侍寝,佟菲菲一定会发怒。 这正是她要的。 半晌,才逐渐恢复正常脸色的佟菲菲问道:“我该如何做?” “你不是已经开始了你的计划了吗?”苏眉笙不答反问道。 佟菲菲自负的笑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香妃已被我弄得在皇太后面前没了地位,甚至连她最拿手的凝神香都被皇太后视如敝屐。没了皇太后的庇护,我看她怎么跟我们斗。” 苏眉笙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不过……”佟菲菲的眼里闪动着嫉妒,“也不知她走了何狗屎运,自进入司院后,就忽然深得皇上的宠爱,处处获得照顾,就连皇太后都得对她的所作所为做出三分忍让,哼!” “那是她的本事。”苏眉笙淡淡道,心里却在暗笑不已,个中缘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这么多年,皇上都没将她放在眼里,怎的现如今忽然将她视为宝了?”不服气的佟菲菲狠声道:“我一定要破坏掉皇上对她的宠爱。” 第二百八十三章 蛇蝎美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蛇蝎美人 若大家都失宠,佟菲菲的心里才会觉得平衡,可若是见着谁忽然受宠,她就会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想要破坏掉的冲动。这种冲动,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从何而来,或许是内心潜藏着的报复,也或许是一直压抑着的不甘。 “皇上的事你也敢插手?” 一丝阴毒闪过佟菲菲的双眼:“我是不敢插手皇上的事,但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 看着面目有些扭曲的佟菲菲,苏眉笙无奈的摇摇头,佟菲菲已与她们离的越来越远了。不想再去多管佟菲菲的事,而佟菲菲的事也已轮不到她来管了, 苏眉笙复又转过头看向前方:“今日过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毕竟你如今是菲嫔,我只是个宫女,再这样见面总是不合适,会有损你主子的名声。”越往后走,她的腹部也就会越加的现行,再出来见人就一定会露馅了。 “你真就甘心在这里待一辈子?”佟菲菲问道。 “我现下既不得皇宠,也没有了封号,即便离开此地,也终归是个宫女,在哪儿都一样。” “我可以想办法让你离开此地,只要你能与我一起……” 苏眉笙打断了她的说话:“我累了,不想再参与后宫的争斗。”她说着转身朝和颐宫走去,头也没回道:“香妃怕鬼!你可以利用这一点,与婉仪一起对付她。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望你好自为之。” 看着苏眉笙渐远的背影,佟菲菲并未有任何留恋,而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对付香妃。 …… 在风谲云诡的后宫,在众嫔妃明争暗斗之时,身处深宫无人问津角落里的苏眉笙倒也乐得自在,过上了真正犹如世外桃源般的清净日子。 任凭外面风霜雪雨,和颐宫内依旧温暖如春。 这日夜里,锦儿三人围在火炉旁一边聊着天,一边做着女红,仅就婴孩的衣物就已足足装下了两个大木箱。 苏眉笙则喜欢躺在火炉旁的躺椅上,手捧书卷,静静阅读。 “昨日我去辛者库厨房拿粮油,听说前几日香妃直接将尚食管事的给赐死了,引起嘉贵妃的大怒,一状告到皇太后那里,皇太后派人去抓香妃,结果香妃在皇上面前一哭诉,就被皇上给免了罪责。”彩霞说着将针在头发间刮了刮,继续钉着手中的鞋底。 “香妃为何要赐死尚食的管事?”锦儿和杏花一同看向了锦儿。 “还不是为了一碗燕窝。”彩霞说道,“因尚食供膳羞品齐之事,掌管后宫各主子们的司膳、司酝、司药和司饎。香妃命尚食的管事给她配一副能美白肌肤又能美容貌的带有药膳功效的燕窝。 结果,吃了那管事送去的燕窝后,不但没有起到美白的效果,反而浑身过敏,奇痒难耐,连着七日都没好全,正值受到圣宠的她自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不是让她将皇上推至门外,好了别的嫔妃吗? 香妃一气之下,私自处死了那管事的。而那管事的则是跟了嘉贵妃多年之人,嘉贵妃岂能不怒?嘉贵妃是有皇太后撑腰,可皇太后也大不过皇上,最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皇上如此宠爱香妃,都敢与皇太后作对了。”锦儿感叹道。 “就看香妃那娇滴滴惹人怜的模样,是个男子都忍不住责备的。”杏花露出了一脸的鄙夷道。 “这才叫蛇蝎美人。”彩霞讥笑道。 锦儿看向了正看着手中书卷的苏眉笙:“眉笙,若你还是曦妃,不论是圣宠还是司院,香妃都没机会。” “嗯!”苏眉笙随意的应了声,翻了一页书,继续看着。 “香妃的胆子真大,敢处死嘉贵妃的人。” “她本就心狠手辣,加上又有皇上宠着,还不本性全露?” “只怕现如今,皇太后和嘉贵妃都恨死了香妃。” “那还用说?就看她哪一天失宠了。一旦失宠就墙倒众人推,也就跟陆卿云一样了。”锦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就在三人议论时,视线没有离开书卷的苏眉笙插了一句:“没有婉仪的八卦吗?” “我倒是听说在腊八那日,婉妃娘娘就着雪景做了一首诗,后传入皇上耳中,皇上还亲自去了翊坤宫欣赏那首诗,赞口不绝,之后就夜宿在了宫中。”锦儿道。 “哦?是何诗?”苏眉笙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有才之人皆有欣赏之心,顾婉仪本就是位大才女,且又能让段景焕如此欣赏的,少不了也就引起了她的兴趣。 锦儿想了想:“碧瓦红墙夜,羽涔轻旋绕,窗棂一寸雪,惊醒梦中人。” “这首诗是何意思?”杏花和彩霞皆都看向了苏眉笙。 “这首诗是说在这琉璃瓦的红墙深宫中,夜里静静的下起了雪,待到清晨打来窗时,才让人猛然发现一年的大好年华已过去了。”苏眉笙解释道。 锦儿三人同时露出了了然。 随后,杏花歪着头,若有所思道:“可是我怎么觉得婉妃娘娘写的不如腊八晚上你写的那首好呢?” “对,我也有这种感觉。”锦儿忙点着头。 “我虽不识字,可在听过眉笙写的诗之后,印象极为深刻。”彩霞道。 苏眉笙哑然而笑:“你们连我写的是何意思都不明白,怎的就说我写的比她好?” “眉笙,快说说你写的是何意思?”锦儿虽识得一些字,可终归不是读书人,只能认识字却不得其解。 苏眉笙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眼神有些放空道:“我那日写的是:凝雪屏障隔树栏,萧萧暮暮清绝寒,物是人非事事休,还剩一缕倩幽魂。意思是说妃锦园内被雪染白了的树木就像一个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是在这物是人非凄冷的地方,却还有一缕冤魂未曾散去。” 锦儿三人随着苏眉笙的说起,脑海里都想象出了云妃的身影。 “好啊,写的真好!”半晌,锦儿双目发痴的赞叹着。 “诗的意境好美。”杏花还沉浸在诗词里。 “即便云妃娘娘变成鬼真的在这里,我也一点都不怕了,反而特别的可怜她……”彩霞说的鼻子有些发酸。 第二百八十四章 无所遁形 第二百八十四章无所遁形 “这首诗是我那日有感而发,临时写下来的。”苏眉笙收回了放空的视线,复又拿起了手中都是书卷看了起来。 那日在苏眉笙听过娴妃说起的真相后,内心久久不能平息,晚上挥笔写下了这首诗,以悼念云妃的忌日,之后就放在了画缸里。 “这么美的诗可不能埋汰了,明日我就拿出宫去裱起来,挂在屋子里。”锦儿尤为珍惜道。 苏眉笙嘴角微微一扬:“随你!” 对这些形式,她并不是很在意,从小写过的那么多字画不也一样被额娘都锁在了箱子里吗?唯一拿出一幅出去卖了,还差点引起轩然大波,之后被额娘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如今,她已成年,也已入宫,还曾为妃子,可习惯了低调的她仍然没有在文采上显摆的习惯,只是这回,她多了一样东西:印章! 从李德海将印章交给她之后,但凡所有所做的诗词书画,她都会盖上这枚珍贵的印章:子尘! 她终于有了能落款的字号! “可惜,皇上看不到,若是皇上能看到你写的,一定会认为你写的比婉妃娘娘的好。” “说的没错,往日皇上如此宠你,不是没有原因。” “连婉妃娘娘都不如眉笙,后宫里只怕没有人的才华能强过眉笙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苏眉笙没有再插言,反倒是因为想起了字号,段景焕的身影便总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最终被扰乱了心神的她无法再看下去,只得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下了卧榻。 “眉笙,如此晚了,你要去何处?”见苏眉笙拿出了披风,锦儿忙站了起来。 “我去园林走走,你们不用跟来,晚上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敢来。”苏眉笙道。 “可是天这么黑,你一个人……”锦儿忙给苏眉笙披上了披风。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给我准备一个灯笼。”苏眉笙坚持道。 杏儿忙拿出灯笼,点燃了里面的蜡烛:“我们在园子外面等你吧?” “不用,一会就回来了。”苏眉笙接过灯笼,掀开布帘,走出了屋子。 外面虽寒气逼人,却让心中憋着一股闷气的苏眉笙倍感舒服,她打开大门,下了台阶朝园林走去。 极皇殿的位置本就偏僻,方圆数里都看不见一盏灯,加之和颐宫的闹鬼传闻,白日就已经没有人敢前来,这大晚上的越发令人发怵,就更没有人敢来。 苏眉笙也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想一个人出来走走,散散心,以缓解愈加浓郁的思念。 冬季的夜里,天空中既没有星斗,也没有月亮,天上地下都是连成了一片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走在无人的宫道上,苏眉笙手中那盏昏黄的灯笼反而成为了暗夜里最亮的亮点。 在灯笼的灯晕下,苏眉笙缓缓的走着。她走的并不快,而此时大腹便便的她也走不快。 忽然,她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地上的灯晕。 灯晕所及的范围里出现了一双明黄色绣着龙纹的靴子。 若是他人在这无声无息的夜里猛然见到前面有一双靴子,一定会吓的大叫。 可是苏眉笙没有,只因这双鞋她太熟悉了。 以至于在乍然见到这双鞋时,她怔住了。 “笙儿!”磁性而低沉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 “皇,皇上……臣妾……”迟迟才反应过来的苏眉笙微微屈膝,刚要行礼,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给扶住了。 她慢慢抬起手中的灯笼,见到了一身黄袍,和那张已有一个月没见了的俊脸。 一双墨如渊,亮如星的眸子正痴痴地看着她。 而苏眉笙也呆呆的回望着他,她的心在颤抖,为此时能见到他而高兴的颤抖。 “皇上,臣妾想皇上了。”苏眉笙轻语道。 她以为自己可以忍受的住这样的离别,可到最后她发现,不行! 每每夜里,她都要辗转反侧到深夜,才会在思念中渐渐睡去。即便是睡梦中,她也常常会梦见他就在自己的身边,陪着她,安抚她。这难道是怀有身孕之人潜意识里的渴望和依赖吗? 段景焕笑了,笑的很温柔,眸中闪动着熠光:“有你这句话,就不枉朕夜夜来此看你。” “什么?”苏眉笙震惊的睁大双眼,“皇上,您每夜都来?臣妾为何不知?” “朕只是站立在墙头,看着你屋子里的灯光。直至你熄了灯,朕才离去。” “啊!” 如此寒冷的天气,独自一人站在墙头,岂不是会冻坏了? 苏眉笙伸手在段景焕的身上一阵乱摸:“皇上,您可有冻着?” 段景焕一把握住她的两只小手,放在了胸口上:“朕这里很暖。” 方才她的一句想他,让他从头暖到脚,从外甜到内。 “皇上,日后千万不可再如此做了,若是冻坏了,臣妾会心疼的。”苏眉笙刚要伏进他的怀里,骤然想起自己还怀有身孕,便身形一顿,僵硬在了原地。 牵着她的手的段景焕觉察到了她的异样,剑眉一蹙:“你怎么了?” “没,没事。”说着,苏眉笙有意拉开了一些距离,还好有披风遮着,仅凭看是看不出来的。 “不对!”段景焕微眯着眼眸的对着苏眉笙上下一阵打量。 在这样审视的目光下,苏眉笙紧张的连说话都不顺溜了:“有……何,不对?” “你在躲着朕!” 苏眉笙忙摇着头:“臣妾没有。”可双眼却在心虚的躲闪着。 “真的没有?”段景焕走近了一步。 “真的没有。”苏眉笙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就好。”段景焕收回了审视的眸光。 苏眉笙暗自松了一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松完,整个人被段景焕一拉,瞬间身形不稳的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也由此圆鼓鼓的腹部顿时撞在了他的身上。 “啊……”苏眉笙发出了一声惊呼。 段景焕的脸色霎时惊变,一把拉开了她身上的披风。 圆鼓鼓的肚皮,大腹便便的苏眉笙,就这样无所遁形的全部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两人皆都震住了,一动不动的保持着现有的姿势。 苏眉笙僵硬在原地,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段景焕则是木若呆鸡地看着那圆鼓鼓的肚皮,整个人都懵住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洞天福地 第二百八十五章洞天福地 静,本就安静的夜,此时更加的寂静。 心慌的苏眉笙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不断猛跳的心跳声。 未几,段景焕缓缓伸出手,却在即将接触到她的腹部时顿了顿,最终还是轻轻的摸上了她的腹部。 圆圆的,鼓鼓的,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隐隐的振动,他所看见的皆都完完全全是真实存在的。 他有些不舍的收回了手,由此,怒火在眸中渐渐聚集,段景焕咬牙切齿道:“你……你敢骗朕?”他不敢说的太大声,怕惊吓到了腹中的孩儿,只是抓住她的手的另一只手上加大了劲道。 一向机智的苏眉笙被他这样的一声低吼,吓得回了神:“皇,皇,皇上……臣臣、妾……”惊慌的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想不出任何逃过此劫的理由。 在猝不及防之下,花了这么多心思才隐藏的秘密就这样全部暴露在了段景焕的眼前,这与当时被娴妃发现,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情,这回的她只有错愕和慌恐。 看着苏眉笙清瘦的脸上的惶恐,段景焕心中倾时生出一股不忍,手不自觉的松了松。 其他嫔妃一旦怀有龙子,谁不是金枝玉叶的享受着前所未有的照顾和待遇? 唯独她连最低等的答应级别应该有的待遇都没有。 可是她居然敢骗他? 这么大的事,骗了他! 不可原谅! “说,你是如何瞒过太医的?”心中气恼的火冒三丈的段景焕强制压抑住自己的怒火,开口问道。 “皇上,请息怒!”苏眉笙总算找回了一点理智,低眉敛目道:“是臣妾的错,臣妾还未曾找过太医把过脉。” “嗯?”段景焕皱起了剑眉,“你连自己怀有身孕都不知晓?” “臣妾有过猜测,也曾想找太医给看看,只是那时正巧遇上香妃行宫里的宫女们都得了失心疯,宫中所有太医都去了禧贞宫,臣妾就想着缓几日再找太医瞧瞧。谁想,又发生了因臣妾在宁安殿躲雨时惹皇上不快,扰乱了臣妾的心神,也就没想着再找太医给瞧瞧,这一拖,就拖到了会试泄题之事……” 这一刻,段景焕才豁然明白苏眉笙在宁安殿躲雨的那一次为何会如此抗拒他的索要,只因,那时的她就已怀有了身孕。若那次他真的强办了她,只怕麟儿就不保了…… 怒火在渐渐平息,段景焕隐退了眸中的盛怒,语气有了些微的放缓:“为何在麟儿现行时不向朕提起?” “既然已经布下了如此大局,臣妾就想着待到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之后,再告诉皇上。” 一听这话,段景焕又迸发出了怒火:“那时麟儿都已诞了下来,还用你告诉朕?” “因而,臣妾才会说日后会给皇上一份大礼,这份大礼就是皇上您的骨血。”苏眉笙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垂着目,说话的态度老老实实。 “哼!”段景焕板着脸故意冷哼一声,眸光却不时的瞟向她高隆的腹部,“生产在何时?” “据臣妾推算,理应在春末夏初之时。” “明日朕找太医来给你好好瞧瞧,如今的你越发的清瘦了,可见没有好好对待朕的麟儿,明日朕派……”明明关心着苏眉笙,可段景焕嘴上非要用龙子来做挡箭牌。 苏眉笙抬起一双秋水盈盈的秋目,“臣妾多谢皇上体恤,可现如今臣妾的身份不宜请太医前来,也不能接受皇上恩赐的各项物什,会引起人的怀疑。” 不说还好,一说再次引发了段景焕更盛的怒火:“难道你要朕的皇子出生在如此简陋之地?” “皇上!”苏眉笙咬着唇瓣,露出了委屈而可怜巴巴的模样。 苏眉笙的模样让段景焕心里一软,所有的怒火也就在这一刻完全消失。 她明明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羡煞旁人的日子,却为了他,为了所有的计划,放弃一切。 “你呀!”段景焕长臂一带,心疼的将她揽进了怀里,下巴轻轻摩擦着她光洁的额头,“离开此地一样能查,为何如此固执?” 苏眉笙紧紧环住他的腰:“此地是最安全的。虽清苦了些,可为了皇上的大计,为了麟儿的安全,臣妾心甘情愿。” 如今,所有的秘密都不存在了,苏眉笙反而觉得浑身一轻。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边,此时,她终于体会到了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幸福。 “计划要进行,你和麟儿,朕也要照顾好。待朕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做到既不惹人注意,又能不亏待了你们母子。”段景焕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 苏眉笙仰起头,脸上笑颜如花,她感受到了他的真切关心和爱护。 “臣妾带皇上去一个地方。” “嗯?” “请跟臣妾来。”苏眉笙离开他的怀里,牵着他朝园林走去。 两人来到园林,苏眉笙轻车熟路的点亮了亭子里的两盏挂在柱子上的壁灯后,便带着段景焕来到了一片果林里。 “皇上,这里栽种了不少的花果蔬菜,待开春之后,便有吃不尽的新鲜瓜果,届时,臣妾派人给您送一些尝尝鲜。” 段景焕微微动了动眉头,脸上有着一丝意外。 苏眉笙又带着他来到水池旁。 她抬起手中的灯笼,照亮了水面:“皇上,这里可是鱼儿成群啊,新鲜而美味,臣妾给您送去的鱼汤,鱼肉丸等可都是出自这里。” 一丝诧异闪过段景焕的墨眸。 苏眉笙复而又牵着他走到了一个由树条编织而成的栅栏外:“皇上请看这里。”她高抬起手中的灯笼。 灯光所及能隐约见到一排排禽舍。 “这里面可有几百只鸡鸭呢,光每日所产的鸡蛋鸭蛋,臣妾就已是吃不完了,若是想要吃鸡吃鸭了,抓来就能杀了下锅。腊八之时,皇上吃的烤鸭和叫花鸡就是臣妾和锦儿她们一起养的。”苏眉笙介绍着自己的这些成果。 “你……”惊讶在段景焕的眸子不断扩大,这里俨然就是一个能自给自足的小型农场了。 带着段景焕参观了一遍自己所有的“财产”后,苏眉笙才道出了自己的想法:“皇上,臣妾什么都不缺,反而能过的很好,请皇上放心。”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三日一见 第二百八十六章三日一见 缓缓松开皱着的眉头,段景焕默然而笑:“难怪你要选择在此地住下,经过你之手,此地反而变成了洞天福地。” “臣妾自小就混迹市井,别的没学会,求生的本事倒学了个一流,断然不会饿着自己。如今,更不会饿着皇上的龙子。”苏眉笙一脸的自信与骄傲,“此地正是臣妾诞下麟儿的最佳之地,既无人打扰,也不用防范他人的阴谋诡计。臣妾保证,一定会给皇上诞下一个健康活泼的麟儿。” 看着这样的苏眉笙,听着这样的保证,原本心里还在坚持自己想法的段景焕,松了口:“好,就依你。” 他说着伸手将她揽进了怀中,用身上的皮裘披风紧紧裹住了她,这样一来,两人便都裹在了他的披风之下,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苏眉笙也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她喜欢与他没有距离的在一起。 她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不是用争辩的方法说服的他,而是用行动说服了他。带着他参观过了这里的一切之后,只需寥寥数语,便彻底打消了他的坚持。 “多谢皇上!” “只是,像燕窝,人参之类的补品是一定不能少的,为了不引人注意,日后朕每次来都亲自带给你。” 苏眉笙忙摇着头:“皇上,如此寒冷,不可每日都来,您是一国之君,要处理的政务繁多,龙体最是要紧,若您染上风寒了,臣妾不能在旁伺候,会心里不安而焦虑,反而对麟儿不好。” 然而,段景焕神色一肃:“此事不容再议!” 要他不来看她? 他做不到。 对她的思念并没有因为时日的延长而所有淡化,反而日益剧增。那种抓心挠肺的心神不宁只有每夜来到了这里,见到了窗棂内亮起的那盏灯,才能平息和得到心安。 更何况如今她还怀有身孕,无疑在他本就无法遏制的思念上又多了一份抛弃不了的牵挂,让他如何能做到不见她? 他不是没有子嗣,阿哥和格格都有,他也爱他们,只是少了一份重视。 那些阿哥和格格们出生前,就由自己的额娘们小心怀着,太医保着,多方滋养和滋补。出生后华衣美食,且都有专门的奶妈嬷嬷们伺候着。 他虽身为他们的阿玛,却没有插手的机会,也无须他插手。因此,这份重视也就淡了许多。 而苏眉笙,本就是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加上今日忽然得知她怀了自己的麟儿,还是自己亲眼所见,这份惊喜比从太医嘴里听来的要强烈许多,甚至在发现的那一刻震撼了他的心灵,自然而然的,这个孩子就倍加引起了他的重视。 又因明明是位龙嗣,却要在这样简陋而偏僻的地方孕育和出生,这就更加让身为阿玛的他上了心,有了牵挂。 似乎,这一次他才真正有了做阿玛的责任感。在苏眉笙提起不让他来时,他才会一口否决。 感受到段景焕身上散发出来的严肃气息,苏眉笙聪明的闭了嘴,只是两只眼珠骨碌碌直转。 这样的苏眉笙,段景焕最是清楚:“又在打何主意?朕警告你,你现下可是要做额娘的人了,平日里要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别给朕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如若不然,等麟儿出生后,朕一起跟你算总账。” “是!”苏眉笙的回答很是乖巧,嘴却翘得老高。 最终,段景焕不得不败下阵来:“有何话,说!” 今日若是不让她说出想说的话,只怕明日再见时,她还是如此模样。 “皇上不生气?”苏眉笙小心翼翼的问道。 段景焕点了点头:“就是不能阻止朕来看你。” 苏眉笙露出了一丝娇态:“其实,臣妾也舍不得太长时日不见皇上……因此,臣妾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段景焕也不问,静听着她说。 “臣妾是想,若皇上夜夜来,臣妾会心疼的。若总是不来,皇上会不高兴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十日一见,可好?” “五日一见!” “八日一见?” “三日一见!” 呃! 怎的越来越短了? 苏眉笙不敢再说话,怕再讨价还价下去,连这三日都会缩减成为了隔日,那与每夜都见面有何不同? 一抹狡猾在段景焕的眸中闪过,他就笃定苏眉笙不敢再往下说。不用此招,今晚他又会败在她的小聪明上。几乎每回遇上讨论之事,他这个大庆朝的君王都是输家。 所以,他学乖了,反其道而行之才能封住她的嘴。 “那就定为三日一见。”段景焕环视了一眼园林,“就在此地,朕等你。” 这种偷偷幽会的感觉,让他很新奇,也很喜欢。 宫中之地,不论他去何处,都是一大群的太监宫女跟着,尤其是李德海,更是寸步不离。唯有来到着极皇殿,让他倍感轻松和自在。 突然,他喜欢上了这里,喜欢上了这个园林。 “是,皇上!”无法再改变了的苏眉笙只得应道。 没有了再说话,两人紧紧相拥着,静静品味着此时只属于两人的世界。 “咕!”段景焕的腹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腹鸣。 “噗嗤!”苏眉笙笑了,“皇上,饿了吧?臣妾给你烤鱼吃好不好?” 烤鱼? 段景焕双眸一亮:“嗯,上回你送来的烤鱼味道真不错。” “臣妾这就去抓鱼。”说着苏眉笙就要挣脱他的怀抱。 段景焕脸色一凛:“这么晚了,你如何抓?你若敢下水,朕打折你的双腿。” “皇上,臣妾不用下水也能抓到鱼。”苏眉笙笑的古灵精怪。 “哦?”段景焕来了兴趣,松开了她。 苏眉笙带着他来到了水池旁,拿出了一个长杆,杆子的一头是一个圆形的渔网:“用这个就可以直接从水池里捞出鱼了,想吃多少就能捞出多少,不用下水。” 这是她想出来的办法,在这大冬天的,谁下水都会冻着。用木叉子抓鱼那是彩霞的拿手本事,可其他人不会,于是乎,她就想出了这个手捞渔网。 就在她准备将杆子伸进水池里时,被段景焕一把拿了过去。 “朕明白了,此事朕来做,你不可太过劳累。” “臣妾去生火。”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执子之手 第二百八十七章执子之手 亭子外烧起了一堆旺旺的篝火。 篝火上架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木棍上串着两条肥肥的鱼,从被烤的呈金黄色的鱼身上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味。 苏眉笙坐在他的身边,偏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段景焕则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在微微转动着那根串着两条鱼的木棍。 不断跳跃闪动的火光印在两人脸上,显露出来的是说不出的幸福,是道不尽的满足。 “皇上,您看此时此刻是不是像极了一对平凡的恩爱夫妻,坐在自家院子里,一边烤着美食,一边亲密相依?”看着火光的苏眉笙,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这样的场景,她盼了很久很久了。一直以为以后采菊东篱下的悠闲日子里坐在她身边的人会是黎靖之,却没想到在命运下,最终竟然是段景焕。 段景焕笑着点点头:“朕在驰骋沙场时,不是没有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过,只不过那时都是与将军士兵一起,像今日这般,倒还真是第一次。”说着话的他按照苏眉笙教的方法细心翻烤着那两条鱼。 从小就在宫中过着克己复礼生活的他,没有经历过这样随意而自在的日子,此时对他而言就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检,他终于能够体会到为何苏眉笙如此向外宫外的生活,相比之下,繁文缛节众的宫中确实令人乏味而拘束。 “皇上,您说若有一日,等宫中太平了,再无争端了,臣妾是不是可以远离这里,居住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那……”苏眉笙又开始了美好的幻想。 “你想都不要想。”不待苏眉笙说完,段景焕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这辈子,你只能与朕住在这紫禁城里。” “臣妾也就想想嘛。”苏眉笙吐了吐舌头。 “哼!想都不要想。”段景焕故意训斥着。 “若是待皇上立了储君,有一日从皇位上退下来之后,可否会与臣妾一起出宫?”苏眉笙不死心的问道。 “这……倒是可以。”段景焕难得的同意了,随后睨了她一眼,“就你这心性,即便是到了七、八十岁,也还会不断的闯祸。那时,朕还得派一队亲兵跟着你。” “皇上,等臣妾七老八十了,哪还有力气闯祸啊?” “别人没有,你就一定有。” 苏眉笙只得暗自偷笑,或许,她真的会。 段景焕停下了翻烤,凑近鼻端闻了闻:“这鱼应该熟了吧?” “臣妾看看。”苏眉笙看了看烤鱼的颜色,“可以吃了,臣妾为您剔刺。” 段景焕反而将鱼拿开了,从鱼头部分撕下一块没有刺的鱼肉,送到了她的嘴边。 苏眉笙张嘴吃了进去,不光脸上的笑意深浓,心里更是甜滋滋的。 “朕自己吃。”段景焕单手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别冻着。” 遂,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苏眉笙将披风打横,一同披在了两人的肩上。紧紧依偎在他身边,侧头看着吃鱼的他。 “此次香妃因一碗燕窝而过敏,你可知是何人所为?”嚼着鱼肉的段景焕问道。 这件事若说是尚食的管事做的手脚,段景焕都不信。一个小小的尚食管事,怎么会有胆子给一名正值受宠的妃子下药?还下在自己亲手送去的燕窝里?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 “菲嫔!”苏眉笙答道。 “不是婉妃?” “婉妃不会做的这样明显。”在听到锦儿她们说起这件事时,苏眉笙就想到了暗中做手脚的人是佟菲菲。 “理由!” “其一,她想要加深香妃与嘉贵妃之间的矛盾。其二,她想要破坏您对香妃的宠爱。” 正准备咬下一口鱼肉的段景焕转头看向了她:“菲嫔想要对香妃取而代之?” “是的。” “你认为可行吗?” “可行!”苏眉笙点点头,“最好是能让菲嫔也进入司院,这样就更能激化嘉贵妃和香妃之间的矛盾,也更能打乱嘉贵妃与皇太后之间的计划。菲嫔有野心,表面上看是在帮着皇太后,其实她会建立自己的关系网。 如此以来,司院就会有三股势力:嘉贵妃、香妃、菲嫔。对现下的司院而言,里面的关系越复杂就对皇上越有利。 之前只有嘉贵妃这一股势力时,整个司院上上下下都被她控制着,谁也打不破她与皇太后之间的这块冰。如今有了香妃,这块冰就开始有了裂痕。若再加入菲嫔进去,司院这块千年寒冰就会有缺口了。” 段景焕沉默的吃着鱼。 “菲嫔入司院这件事,皇上不用去管它。嘉贵妃不是香妃的对手,皇上只需对香妃愈加宠爱,让香妃越发的肆无忌惮,过不了多久,皇太后会主动向您提起的。” “若是想要只是嫔位的菲嫔进入司院,不太可能。现下妃位进入司院都是不得已的破例,若再允许了嫔入司院,皇太后也不方便说出口,这无疑给菲嫔进入司院增设了难度。” “届时,臣妾会让婉妃向皇太后推荐让菲嫔以辅协的身份进入司院,助她一起处理司院的事物。既而,菲嫔既进入了司院,又不算是司院的正式管理。没有违背祖规,也会让皇太后有理由向您开口提起此事。” “这个主意不错!”听完了苏眉笙的计划,段景焕露出了满意,“只是,婉妃在这里起了何作用?” 在皇太后提起让婉妃进入司院时,他认为婉妃是帮嘉贵妃和皇太后的,可经过燕窝事件后,才发现婉妃似乎没有起到帮助嘉贵妃和皇太后的作用,反而是菲嫔起了作用。 “婉妃的性子比较温和,但绝对聪明。被突然推到了这个位置上,还需要些时日来适应。” 局已布下,一切就待天时、地利、人和后的收网。 说话间,一条鱼已进入了段景焕的肚中,接着啃向了第二条鱼。 “皇上!” “嗯?” “云妃娘娘的事……” 段景焕的身形顿了顿,神色有些微微发僵。 “只怕云妃娘娘的薨逝并非生病而殁,而是……而是被人害死的。”苏眉笙说的有些艰难,她担心的看着他。 片刻,段景焕恢复了正常,继续吃着手里的烤鱼:“对朕细细说来。” “此事,得从准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春慧说起……”苏眉笙徐徐道出了娴妃告诉她的一切。 故事很长,内容很沉,段景焕一直默默的听着,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问一句话。 直至苏眉笙说完了,他都没有开口。 鱼吃完了,篝火也渐渐没了火苗,只剩下通红的一堆炭火。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与子偕老 第二百八十八章与子偕老 云妃死的蹊跷。 准皇后也死的蹊跷。 而这两人,一个是他的亲额娘,一个是他深爱的女人。 这一笔笔血债,都出自皇太后之手。 苏眉笙忧心的看着他,意恐这样的事实他接受不了。 段景焕放下手中的木棍后,再次缓缓转头,对她说了句:“鱼很好吃!” 他的神色很平静,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这样的段景焕反而让苏眉笙的心猛然被针扎过似的,没有血却很疼。 很心疼! 他将伤心、愤怒、仇恨都藏在了心里,忍隐着,独自承担着,只为了不惊扰到怀有身孕的她。 此男儿,顶天立地。 此君王,德才兼备。 此夫君,夫复何求? 苏眉笙情不自禁的伸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滑过额头,滑过剑眉,滑过墨眸……最终停留在了他的唇上。 段景焕轻轻握住她的这只手,用脸颊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掌。 “皇上,好好保重自己,臣妾还等着与皇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白发苍苍时,携手共游大庆朝的美好江山。” 他笑了,深如渊潭的墨眸中闪耀着点点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听闻到了自己亲额娘,自己深爱的女人皆都死于同一个人之手时,他愤怒的想马上挥剑杀了她。 可是不能! 起码现如今,他不能。 不仅不能,还要强颜欢笑的喊一声:皇额娘! 这种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还有一个人也知道,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苏眉笙! 从此,他不再孤独,不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没有温度的冷冰冰的皇宫里。 遇见她,是他的幸运! 苏眉笙凑上去,伸出丁香舌快速的舔了一下他的唇瓣后,退了回来,皱着一双黛眉,砸吧砸吧嘴,冒出了一句:“皇上,您偷腥!” 言下之意:您唇上有鱼腥味。 “嗤!”段景焕忍俊不止的笑出了声,也正是被苏眉笙这样一闹,眸中的点点泪光瞬间消散。 他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笙儿,多谢你这拙劣的安慰,朕的心情好多了。” 苏眉笙露齿而笑,只要他好,她就好! …… 翌日,阴沉了数日的天空逐渐开始放晴,露出了暖洋洋的太阳。 好的天气,自然就会给人带来好的心情。 浑身长满了疹子的香妃,一连数日都只能窝在家里,今日疹子消退了,天气又如此明媚,她便迫不及待的带着明月出了禧贞宫,坐在仪舆上,出来散散心。 一路上,不论是各宫奴才还是各宫主子,只要见着了她,都会恭恭敬敬的叫一声:香妃娘娘!并规规矩矩的行着礼。 原本,这样的现象对于身处妃位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也是司空见惯了的。只不过,那时所有人对她所行的礼,皆是因为她的妃位,并无敬畏之心。 现如今,一个个不仅心存敬畏,还露出了巴结讨好之意,她当然明白这一切都源于她身后的皇上。 心知肚明的看穿所有人前后态度的差别,香妃回以的也就是不同的态度。 在以往,内心卑微的她多少还会给各宫主子的面子,回以微笑或是打个招呼,遵循着行事低调的原则。 此时,深受皇宠的她因心境的不同,姿态也就不同了。每每有人对她行礼时,她高昂着头颅,视而不见,不加理会,完全没有将谁放在眼里。且行事高调而跋扈。 入宫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备受冷落,还总是遭到陆卿云的打压。之后陆卿云倒了,又来了一个春风得意的苏眉笙。好不容易整垮了苏眉笙,有了翻身的机会,她焉能不好好嘚瑟显摆一回? 这时,一声高喊响起:“嘉贵妃驾到,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隐约便能见到前方走过来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 “主子,是否靠边下仪舆?”明月问道。 香妃侧目看了一眼前方的人马,轻蔑道:“为何要靠边?又为何要下仪舆?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奈何得了本宫吗?” “是!” 抬仪舆的人没有得到停下的命令,便一直往前走去。 两队人马逐渐拉近,也就渐渐的看清了对方。 乍然见到香妃大刺刺的坐在仪舆上,嘉贵妃顿时脸色一变,重重的“哼”了一声。 贴身宫女木灵岂能不知自家主子的脾性? 在听到嘉贵妃的那一声冷哼后,木灵开了口:“香妃娘娘,见着嘉贵妃娘娘为何不下舆行礼,在一旁等候?” 按照规矩,两舆相撞,级别低的一定要下舆,静站在一旁,等候级别高的过去后,才能再上仪舆而去。 显然,香妃犯了宫规。 “唉!”本就人见人怜,一副孱弱模样的香妃轻叹一声后,柔弱道,“还请姐姐莫怪,前些日子妹妹可是遭了大罪了,身体不适的在屋子里闷了这许多天,今日感觉好一些了便出来散散心。只因身子骨还没好全,浑身无力,无法向姐姐行礼了,望姐姐您大人有大量的多担待些。” 一番话说下来,当真是软绵无力,毫无杀伤力,可又字字在理,令人无法反驳。 听得嘉贵妃脸色发青,双目喷火,一双手死死抓着暖炉,却发作不得。 “姐姐若无他事,妹妹便先行一步了。今晚皇上会来禧贞宫用膳,妹妹要去内务府看看有何上等的佳酿,好给皇上备上。”香妃说罢,也不等嘉贵妃的表态,神情傲慢的一挥手,抬着仪舆的人马便经过嘉贵妃的翟舆,插肩而过。 在插肩而过时,脸色发青的嘉贵妃与神情傲慢的香妃,两人视线一碰,无声的暗战,也就在这一瞬间定了输赢。 无疑,嘉贵妃输了。 输的很彻底,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一个妃子,不论是气势还是架势,不论是言语交锋还是理由借口,都将一个贵妃压得死死的,让其硬生生的败下阵来。 嘉贵妃能不气了? 铁定是生气的。 于是,“砰!”嘉贵妃狠狠摔掉了手中的暖炉,大吼一声:“还站着作甚?都想挨板子吗?”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才又继续往前走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见过晋王 第二百八十九章见过晋王 “主子,您这招可真厉害。”方才的一幕看得明月就差拍手叫好了。 香妃白了一眼面露喜色的明月:“她也就在经商方面比本宫厉害,其他方面本宫还未放在眼里过。她若不是有皇太后在后面撑腰,不要说她祝静怡,就是她们整个祝家都不是本宫的对手。” “主子若是名男子,一定也会像子车老爷那般骁勇善战,气薄云天的。”明月高捧着自家的主子。 “咯咯咯咯……”这话引得香妃笑得一阵花枝乱颤,“本宫才不想当男子,现下多好,深得皇上圣宠,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本宫。” 说起段景焕,香妃那双我见犹怜的眼里流露出了无限的爱慕。 在仪舆队伍经过十字路,转弯时,香妃的一抹余光扫见了两个人。 “咦?那不是晋王吗?他对面站着的人很眼熟。”香妃回过头的望着。 “正是晋王,站在晋王对面的是苏眉笙之前的贴身婢女锦儿。” 在拐弯的另一头,正站着段景逸,和向他行着礼的锦儿。 “锦儿?”香妃的眼珠闪过一丝阴毒,“你且悄悄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是!”明月一个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 “奴婢见过晋王!”锦儿屈膝行着礼。 “免礼!”段景逸的双目一直盯着锦儿手上拿着的一个卷轴,“你手里拿着的是何物?” “是一幅诗词。” “哦?”段景逸的眼中顿时一亮,“苏眉笙所写?” 锦儿等人里,也就苏眉笙最有才华,因为他才一猜就猜到了她的身上。 “正是!奴婢见写的太好了,便申请出宫一趟,特意裱装好了带回来。” “给本王看看到底有多好。”段景逸的语气里有着迫不及待。 他早就想一睹苏眉笙的文采,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这回终于有机会能先睹为快了。 锦儿双手奉上了才刚裱装好了的卷轴。 段景逸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当一行一行看过之后,他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锦儿偷瞄了他好几眼,却不敢出声。 好半晌,段景逸才试探的开口问道:“这真是她写的?” “对,这是腊八节的那日,她晚上忽然心血来潮疾笔书写而成,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浓浓的欣赏溢满了段景逸的双眼,他目光不离卷轴,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嘴上毫不吝啬的大肆赞美着:“字,柔中带刚,绵里裹铁。好!诗,意境绝美,淡愁疏离,妙!真乃是一幅绝世佳作。” 听到段景逸这样的夸奖,锦儿打心底里开心。 “子尘?”段景逸见到了落款上盖的印章,“原来她的字号叫子尘……果然人如其名,不落凡尘。” “回晋王,苏眉笙的诗词字画,经常得到皇上的赞赏,爱不释手,亦如您此时的模样。”锦儿低头笑道。 “世上鲜少有能入皇上法眼的佳作。也唯有这样的文采,这样的笔墨才能获得皇上的赞赏。锦儿!” “奴婢在!” “你回去对苏眉笙说,这幅诗词本王要了,她想要什么,本王都愿意换。”这回既然被他遇见,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下来做个收藏。 “是!” “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段景逸收起了卷轴,迫不及待的往宫外走去。 “奴婢恭送晋王。”锦儿弯腰行着礼。 看到这里,躲在拐角处的明月悄悄收回偷看的半个脑袋,退了回去。 当在外散心走了一圈,带着从内务府要来的佳酿,返回禧贞宫后的香妃见到了正等候着她的明月。 明月跟着香妃进了主屋,并解下了香妃身上的貂皮披风。 “可有听到什么?”香妃在椅子上坐下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明月将自己见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晋王拿走了苏眉笙的诗词?”香妃的双眼里迸射着阴光。 “回主子,正是如此。” “本宫早就知道晋王与苏眉笙眉来眼去的,暗中有勾结。这一回,让本宫抓了个正着。” “主子,那可是晋王,一个弄不好……” 宫中所有的人都知道段景逸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多少嫔妃想讨好他,都没有成功。若是香妃想要对付这块硬骨头,只怕很难成功。 “怕什么?”香妃面露不快,“那幅画就是证据。本宫不过是想借此为要挟,将晋王拉拢过来为本宫所用。那苏眉笙能在宫中胡作非为,顺风顺水,除了有皇上宠着,还有晋王在暗中相助。本宫若是也能得到晋王的相助,在这后宫之中,还有谁敢与本宫为敌?” “主子,您说的对,是奴婢胆小了。” 香妃又喝了一口茶,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明日,邀约晋王在御花园外的宝和阁一叙,他若是不肯来,你就说本宫与他所谈的内容和苏眉笙有关。” “是!” 想着明天能见到难得一见,谁也请不动的段景逸,香妃不禁有些兴奋,若这一次一举拿下了他,不仅给子车家找到了一个大靠山,而且日后,她就真的能在后宫里横着走了。 …… 和颐宫。 “晋王拿走了那幅诗词?”苏眉笙放下手中的书卷,露出了微讶。 锦儿在火炉上烤着有些冻僵的双手:“晋王一看到就喜欢的紧,说字也好,诗也妙,总之就是爱不释手。” 苏眉笙用书掩唇而笑,谁都喜欢被人夸奖,尤其是被懂得欣赏的人夸奖,那是一种知己的心心相印。 “待日后,我也一定要好好拜读晋王的诗词。”苏眉笙道。 “听闻,晋王才貌双全,是京城里许多名门望族的小姐们都想嫁的夫君,只可惜,这么多年来,他一个都没看上。”杏花凑过来说道。 “我也听说了,不知晋王究竟想要找一个怎样的女子?”彩霞一脸的好奇。 “还能是怎样的女子,若我猜的没错,就是眉笙这样的,既美貌,又有才情。”锦儿道。 “我这样的?”苏眉笙指着自己,“我这样的比比皆是,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哪一个都比我强。” “真要比你强,晋王为何至今未婚?却对你如此好?”锦儿问道。 在苏眉笙还是宫女时,晋王就总是明的暗的帮着苏眉笙,这些锦儿都看在了眼里。 第二百九十章 一厢情愿 第二百九十章一厢情愿 “此话可不能乱说,被旁人听了去,可就谣言四起了。届时,晋王就真被我给连累了。”苏眉笙忙阻止着。 “放心,这话我就在屋子里说说。”锦儿并不糊涂。 后宫禁止宫女与男子有私情,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明文规定,苏眉笙就曾被恭向雪陷害说与樊齐有私情,而进过慎邢司。也曾因一首诗,而差点被陷害与段景逸对情诗。 历往种种,锦儿又怎会忘记? “我也觉得晋王对眉笙有着特别的照顾。”杏花说着自己的感觉。 “那是因为我的菜做的好吃,晋王赞口不绝,别忘了我可是在得月楼做过三年的掌勺,岂是一般大厨能比的?”苏眉笙解释道。 “我终于明白了,皇上也一定是被你的那手炒菜的手艺给迷住了。”彩霞道。 提起段景焕,苏眉笙的一双秋目里流淌着幸福和甜蜜。 “如此说来,晋王一定会找一个既美貌,又有才情,还能炒的一手好菜的女子了。”锦儿总结道。 杏花无奈的摇摇头:“这样的女子可不好找,哪家的小姐会做菜?” “这才是皇上独具慧眼的地方,如若不然,只怕最后眉笙会被晋王给娶了去。”彩霞打趣道。 顿时惹来了苏眉笙的一顿瞪眼:“越说越离谱了,这话也能随便瞎说的?你们都太闲了是吧,去去去,去将禽舍好好打扫打扫,将鸡粪鸭粪埋在菜园子里和果树下,才能肥沃土地,来年开春后,它们就能越长越好了。” “眉笙……”一听说大冷天的要干活,锦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谁让你们在这里胡说的?”苏眉笙丝毫不松口。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不得不在苏眉笙“狠厉”瞪目的情况下,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准备出门。 “记得在亭子旁边多放一些干柴。”苏眉笙不忘交代着。 “这是为何?”锦儿茫然的问道。 “如今麟儿愈发突显,我白日里不宜出去,只能时常在夜里去园林里走走,散散心。放些干柴在亭子旁,我若是冷了也好生火取取暖。”苏眉笙无论无何也不会将自己与段景焕约好的三日一见说出来。 大晚上的见面,她怕冻坏了他,才提前做好了取暖的准备。 “好,我们多捡些枯枝放在亭子旁。”锦儿应道。 “多谢了!”苏眉笙道。 …… 次日。 香妃带着明月,早早的就来到了宝和阁的二楼,等待着段景逸的到来。 宝和阁是专门用于宫中嫔妃接见前来探望的自家男性亲人,如父,兄。 即便是身为王爷的段景逸,也不得进入后宫嫔妃的行宫。若不是在御花园这样公众之地见面,就只能在宝和阁见面。 香妃既然有意拉拢段景逸,就绝对不会选在御花园那样惹人注意的地方,宝和阁便成为了最佳选择。 “主子,这都过了一盏茶的时辰了,晋王是不是不会来了?”明月伸长脖子的往窗外瞧了瞧,阁楼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急什么,好事不在忙中。晋王能答应前来就已经是很给本宫面子了,这么多年来,你瞧见他答应见过哪位嫔妃?”香妃倒是不急不躁的端坐着。 明月想了想:“主子说的是,两年前宫中举办中秋佳宴时,陆卿云那时还是皇贵妃,就曾邀约过晋王,结果被晋王当场拒绝,弄得陆卿云很没有面子。” 香妃满意的点点头:“即便他姗姗来迟,本宫也很高兴,能来谈就有机会。 明月连那幅画都还没提出来,晋王就一口答应了,这让香妃喜不自胜。 正说着话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两人同时看向了门口。 脚步声临近后,一道硕长的人影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 “见过香妃娘娘。”段景逸并没有行礼,而是不亢不卑的礼貌道。 若是抛开宫中礼节,仅就长兄如嫂而言,段景逸都需表露出应有的礼节,因而,他才会在一见到香妃,便表现出了应有的礼数。 香妃急忙站起来,一脸的和婉:“晋王无须客气,请坐!” 两人坐下后,明月上了带过来的香茗,就自行退了出去,并将门关上。 “听闻晋王此次去往边关,带领边关将领连打胜仗,终,凯旋而归。深得皇上赞誉,有晋王如此人才,实属我大庆之福。”香妃一出口就是一连串对段景逸的赞美。 段景逸微微一笑:“香妃娘娘过赞了,身为皇家之孙,身为大庆之重臣,做这些都理所当然。” “众人皆以谦谦君子来评价晋王,今日一见,传言非虚,若真如此。”看着与段景焕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容貌,香妃没来由的一阵好感。 入宫这些年,因段景焕对前皇贵妃魏妙思的绝情而封闭心门的她,自然也就对皇亲宗室的人不屑一顾。可自从获得了段景焕的百般宠爱以及发现了他的好之后,她才开始注意身边的人。 “香妃娘娘今日找本王,所谓何事?”段景逸淡然的问道。 在得知香妃想邀他一叙时,他并没有拒绝。香妃此人,他虽没有接触过,但听闻过。 被撤了封号的前悠妃徐悠素胎儿之死,被撤了封号的前皇贵妃陆卿云之事,以及被撤了封号的前曦妃苏眉笙之事,都是出自香妃之手。 在从边关返回京城后的他,听闻苏眉笙因泄题而被撤了封号罚入辛者库后,他暗中做了调查,发现当日进宫的苏琳琅曾与香妃的贴身宫女明月有过接触,无疑,此次泄题之事与香妃脱不了干系。 只因苏琳琅的一口反咬,证词凿凿,一时之间又无推翻苏琳琅证词的证据,他才按兵不动的等待时机。 昨日,香妃忽然派人找上他,他倍感奇怪,却也想探探她究竟想要做什么,才会一口答应了。 “既然晋王如此问,本宫也就直话直说了。”香妃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晋王虽为朝中大臣,只怕对后宫局势还不太了解。本宫虽有皇上圣宠,也在司院有一职在身,可终归是无法抵挡心存嫉妒之人暗中放的冷箭。” 说到这里,香妃盯着段景逸的脸,没有漏过他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 段景逸神情平静,双目微垂,没有任何波动。 第二百九十一章 铁骑修罗 第二百九十一章铁骑修罗 “本宫有心替皇上分担,也在竭尽所能的处理后宫事物,但毕竟势单力薄,想要凭己之力抗住各方压力,显然有些力不从心。”香妃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微微垂目的段景逸眨了眨眼:“你是想要本王助你一臂之力?” 香妃立马露出了喜色:“正是如此,若本宫能得到晋王的相助,日后在后宫也就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段景逸抬起双眼,看了她一眼后,站了起来:“本王向来不插手后宫之事,也无权插手,这一点,香妃娘娘难道不知?” 被段景逸这样一口拒绝的香妃脸色轻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晋王是不曾插手后宫之事,可却插手了一位宫女之事,这应该也不符合后宫的规矩吧?” 转身正欲离去的段景焕身形一顿。 “本宫与苏眉笙认识的时日不算短了……”香妃说话说半截,有意看着段景逸的反应。 直到此刻,段景逸终于明白了香妃此次的真正目的。也就在这一刻,他来了兴致,很想知道香妃手里握有什么样的把柄。 他徐徐转身,对上了香妃的双目。 见段景逸转身了,香妃嘴角一翘,得意尽在脸上:“旁人不知晋王与苏眉笙之间的关系,可本宫知晓。” 段景逸眉头一挑:“哦?说来听听。” “苏眉笙能已一个小小下等宫女的身份成为后宫中无人不知的人物,可是少不了晋王在暗中推波助澜的功劳。也由此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将其封为了曦妃。即便她已成为了此妃,晋王与她也没有断过联系,仅从那日在御花园的枇杷树下,就可以看出来。” 闻言,段景焕眼中的目光顿时犀利如刀,心中有了警惕。 苏眉笙被封为曦妃后,在御花园里他与她唯一的一次见面是他伤心欲绝之时,无意间遇上了苏眉笙,才有了两人决绝的一次谈话。 没想到居然被香妃知道了。 “现如今,苏眉笙被撤了封号,罚入辛者库,晋王依旧未与她断过联系,甚至还有了诗词传情之举。”香妃故意将事情说的暧昧不清,模棱两可,“她即便已不再是嫔妃,可终究曾是皇上的女人,哪怕被皇上弃之不要了,也不会允许其他男子染指,这若是传入了皇上的耳中……” 香妃的话还未说完,段景逸猛的一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从椅子上提起来,手指一用力,呼吸困难的香妃倾时涨红了脸。 “……呃……”香妃瞪着一双充满惊骇的双眼,“你……你……” “你敢污蔑本王?”浑身充斥着杀气的段景逸眼中泛着血腥,手指再一次用力,香妃的脸色立马变成了猪肝色,“按照大庆律例,敢信口雌黄,污蔑皇亲宗室者,斩立决!” 香妃不断的张着嘴,无法呼吸的她已经发不出一个字了。 就在她即将要背过气时,段景逸手指一松,香妃犹如断线的风筝,软软的飘落在了地上。 骤然得到空气的香妃没了命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仅仅一刹那,她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段景逸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地上的香妃:“本王在战场上有一个绰号:铁骑修罗!死在本王手上的敌人不计其数。你区区一介女流也敢威胁本王?” “不,不敢,求晋王饶了我一命。”此时肝胆俱裂的香妃哪还有平时跋扈的样子,已经是浑身发抖,脸色如土。 “你不过是一个后宫嫔妃,本王尊敬皇上,才称呼你一声香妃娘娘。即便本王一掌捏死你,皇上明日就会去别的嫔妃行宫,不要自视过高的认为你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冷若冰霜的段景逸,话语无情,语气无情,皆都没有丝毫温度。 浑身抖个不停的香妃连大气都不敢出,她第一次发现这位全京城女子都想嫁的郎君,竟然犹如地狱魔煞般可怕。 见已经起到了震慑作用,段景逸才一甩袖袍,打开门,出了屋子。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起苏眉笙的名字,而所有的一切他也都以自己之名来警告香妃,只有这样才能将苏眉笙置之事外。 若他出口警告香妃不要陷害苏眉笙,反而会让人认为他与苏眉笙真有什么才会出言保护。 他并不是真想杀了香妃,但这种女人知道的太多,若不给点颜色,就真会不知天高地厚的开染坊了。 见段景逸一脸杀气的离开,明月忙走了进去,一眼瞧见坐在地上的香妃后,吓得上前扶起了她:“主子,这是发生何事了?” 双腿发软的香妃好不容易在椅子上坐稳,端起已冷却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太可怕了……”惊恐未消的香妃抱着茶杯的手还在不停的抖着,大冬天,她的额头上依然渗出了一层细汗。 “主子,您如何得罪了晋王?” 不问还好,这一问反而使得香妃定定的看向了明月。 被看的心里发麻的明月缩了缩身子:“主子,您为何这样看着奴婢?” “苏眉笙与晋王的事,你可看清楚了?听清楚了?”香妃质问道。 明月急忙点着头:“都是奴婢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会有假。” “砰!”香妃一甩手里的杯子,满脸戾气的指着明月,“都是你,害得本宫差点死在晋王的手里。” “扑通!”脸色灰白的明月跪了下来,“主子,奴婢没有半句虚言。” “哼!”香妃站起来一挥手“啪”一耳光扇在了明月的脸上,“以后再也不许提起此事。”说罢,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委屈的明月捂着高肿的半边脸,含泪的不敢哭出声来,心里却在忿忿不平:这不都是您要做的吗?奴婢只是遵照您的指示做的…… 哭归哭,想归想,明月还是得起身跟上已走了的主子,谁让她是奴才。 …… 养心殿。 “啪!”怒不可遏的段景焕猛的一拍桌子:“来人!” “奴才在。”李德海战战兢兢的站在龙案下,听后旨意。 “宣晋王觐见,要他带上苏眉笙的那幅诗词。”段景焕的一双墨眸里喷着熊熊怒火。 “嗻!”李德海不敢停留,急匆匆的出了大殿。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一石三鸟 第二百九十二章一石三鸟 一片安静的大殿内,只有段景焕急促而厚重的呼吸。 龙案上放着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苏眉笙与晋王互通定情诗词。 信封上没有名字,信里面也没有落款。 也正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引起了段景焕的勃然大怒。 一个是他深爱的女人,一个是他最信任的兄弟。 无论这两人中的谁背叛了他,都会触及他的最大底线。 这回,却是两人一起在碰触他的逆鳞。 他怎能不怒红了眼! 当段景逸进入大殿时,见到的是一只手撑着龙案,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段景焕。 “微臣叩见皇上。”段景逸单膝下跪,行着礼。 段景焕没有抬头,只是将龙案上的那封信扔了出去。 信纸飘飘荡荡的落在了段景逸的脚前,他拿起来一看,不由的眉头蹙起。 “有何话可说?”段景焕冷冽的问道。 段景逸不慌不忙道:“请皇上容微臣道明实情。” “说!” “前两日……”段景逸一字一句的说起了那日见到锦儿时的情形。 情节很短,寥寥数语便说完了。 在段景焕没有开口前,段景逸也保持着沉默,不再做更多的辩解。 “呈上来!”段景焕开了口,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李德海紧忙将段景逸带来的那幅卷轴呈了上去,并缓缓打开。 卷轴完全打开,平铺在了龙案上后,段景焕才抬头看向了卷轴。 看着那首诗,看着每个字上的笔记,段景焕微微眯上了双眸。 这就是苏眉笙所写! 她的字迹,他很熟悉。 只是当眸光转动,那枚四四方方的红色印章进入眼帘时,他浑身一震,“噌”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段景焕就这样直直的站着,直直的盯着那红色的印记,不言,不语。 他心中的那股蕴藏于满腔,即将爆发的怒火在这枚红色印章的印记下,慢慢的,渐渐的熄灭。 若苏眉笙与晋王之间真有私情,她又岂敢将他段景焕亲手所刻的印章印在这幅诗词上? 只有遮遮掩掩,才会心里有鬼。只有光明磊落,才会坦坦荡荡。 因此,他相信苏眉笙,也相信段景逸。 看着段景焕在沉思,段景逸静静地等候着,不敢出声打扰。 良久之后,段景焕开口问道:“你可知这首诗里写的是何地?写的是谁?” “和颐宫里的云妃娘娘。”段景逸如实答道,他明白在段景焕面前,谁也无法隐瞒。 段景焕骤然一睁微眯的眼眸,寒光熠熠:“你如何得知?” “微臣先前一直不知。直到昨日,额娘正巧见到了这幅挂在书房里的诗词后,便告诉了微臣。并拿出了一个盒子,嘱咐微臣一定要亲手交到皇上手里。皇上方才召见微臣,微臣便带了过来。”段景逸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木盒。 李德海接过木盒后,马上呈了上去,放在龙案上。 段景焕轻转眸光,瞥了一眼木盒,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再度坐下,目光复又落到了段景逸的身上:“你为何要走这幅诗词?” 言下之意很明显,宫中禁止眉目传情,哪怕是这样的字画交流也不允许,更何况苏眉笙的身份很是敏感,身为大庆的皇亲国戚,更理应避嫌。 “回皇上,这幅诗词不论是字还是诗,都属世间少有,微臣一见就爱不释手,这是微臣的一个坏毛病,微臣愿意认罚。但此事从头到尾苏眉笙都并不知情,还望皇上明鉴。” 这个解释并不精彩,反而极其普通,就是一个喜爱诗词歌赋之人对极品的一种欣赏,但凡有才之人都有这样的通病。 轻轻转动着拇指上扳指的段景焕神色和悦了不少。 毕竟这幅诗词不是苏眉笙亲手给予的段景逸,因而,苏眉笙没有任何罪责。 而段景逸,也无大过,唯一的过错是这幅诗词的主人不应该是宫中的宫女,更不应该是曾经的曦妃。 只是在遇上世间难得的极品书画时,又有几人能把持住? 苏眉笙的才识和才华,琴棋书画的功底和造诣都几近炉火纯青,只要是个文人就没有不喜欢的。否则,又岂会在她年幼时随随便便拿出一幅字画去卖,都差点引起轩然大波? 一番思量过后,段景焕已不再追究两人的罪责。 “匿名信这件事,你如何看待?”段景焕反问道。 段景逸想了想:“皇上,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昨日,香妃娘娘曾找过微臣,意欲已此卷轴来要挟微臣暗中助她在后宫的地位……微臣知晓皇上一直以来都禁止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便拒绝了她。这次的匿名之信,会不会是她所为?” “不是香妃。”段景焕摇了摇头,“不论是朝中还是后宫,皆都知晓晋王是朕最器重的臣子,也是大庆朝的功臣,想凭区区一封信和一幅诗词就定晋王的罪,过于天真。” 能够这样明目张胆的栽赃污蔑大庆朝的王爷,此人不是愚蠢就是心机太深。 “微臣只是觉得奇怪,昨日香妃才找过微臣,用的就是这幅诗词。今日就有人再度用上了这幅诗词,此人用意无非有三:一、挑拨皇上与微臣的关系;二、害死苏眉笙;三、栽赃陷害香妃,让微臣以为是香妃在报复微臣。继而,等待香妃的是微臣的反报复。这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 这一刻,两人心里同时想到了一个人:皇太后! 只是在段景焕的心中有了一丝疑惑:苏眉笙已不再是曦妃,一个无品无级没有威胁了的宫女,需要皇太后花这么大力气来对付?难道她知道了苏眉笙住进和颐宫的真正目的? 想到这里,段景焕心里一紧,有了之前云妃和上官雪儿之死的前车之鉴,对苏眉笙的安全就让他变得格外敏锐和小心。 可仔细想想,这样的推断似乎又不完全成立。 一石三鸟的计划能实现的前提是他段景焕相信了定情诗词一说,若是他不相信,这一石三鸟之计就不可能完成。以皇太后这样老谋深算的人又怎么做出如此胜败各占一半的事情来? 当年云妃和上官雪儿之事,就是做的滴水不漏,至今都没有查出破绽。此次定情诗词之计,就显得稚嫩多了。 难道另有其人? 此人究竟是谁? 第二百九十三章 塞翁失马 第二百九十三章塞翁失马 “此事,朕会查个清楚,既然此人想拿此诗词做文章,朕就遂了她的心愿。”段景焕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所有的阴谋都有反阴谋的可能,这一次也不例外。 “皇上有何计划?” “李德海!”段景焕道。 “奴才在!”李德海忙弯腰低头,等候吩咐。 “传旨下去,苏眉笙攀龙附凤,行为不端,虽未作出有违宫闱之事,却影响极坏,故,将罚其终守和颐宫,任何人不得踏入极皇殿范围半步,违者崭!”段景焕的这道圣旨一说完,顿时震住了眼前的两人。 没有听见李德海的回答,段景焕一声呵斥:“还愣着作甚?” “是,是,奴才这就去宣旨。”被呵醒了的李德海急忙走出了大殿。 “皇上……”段景逸刚一开口,就被段景焕一抬手给阻止了。 “朕自有安排,无需多言。” 段景逸只得收住了想要说的话。 从龙案后走出来的段景焕道:“如今,十三叔那边……” 一番谈完政务,在段景逸离开了大殿之后,段景焕才看向了龙案上的那个黑盒子。 段景逸的额娘是先帝的一名贵妃,她会有什么东西要给他?又为什么要在见到了苏眉笙的那幅诗词之后,才拿出了这个木盒? 木盒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段景焕站在木盒前,久久未曾动手打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伸手打开了木盒的盖子。 木盒里有一封信,一封陈旧的,已经发黄了的信,封面上一个字都没有。 仅从外观,便能看出这是一封存放了几十年的信。 这是给他的? 段景焕带着狐疑,拿起那封信,从信封里抽出一章同样已经发黄了的信纸,缓缓打开。 当他的视线从信纸上移开,抬起双眸时,眼眶里赫然聚满了泪水,泪水一滴一滴滑过脸颊,落在了信纸上,慢慢晕开…… …… 和颐宫的院子里,跪着锦儿、杏花和彩霞三人。 “……钦此!”照着圣旨念完后的李德海收了手中的圣旨。 “什么?”杏花和彩霞皆都脸色煞白的看着李德海。 “李总管,苏眉笙可是连极皇殿都未出去过,如何会犯错?”锦儿一把抓住了李德海的衣袍,哀求道,“李总管,是不是皇上弄错了?求皇上开恩啊……” “锦儿姑娘,你就放手吧,皇上下的圣旨谁敢违抗?”李德海无奈的掰着锦儿的手。 在皇权面前无能为力的锦儿直掉眼泪:“李总管,究竟是为了何事要罚苏眉笙?” “唉!还能有何事,不就是因为那幅诗词吗?”李德海将手中的圣旨交到了锦儿手中,“既然苏眉笙身体不适,无法出来接旨,你就代她接旨吧。”他说完,连连摇头的离开了。 诗词? 霍然明白过来的锦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早知道打死她也不会拿那幅诗词去裱起来,也就不会遇上晋王,也就不会有今日之罚。 主屋的布帘被掀开,大腹便便的苏眉笙走了出来。 不出来接旨,就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已怀有身孕。 苏眉笙走过来将锦儿扶起:“哭什么,这是好事。”她镇定的似乎圣旨上的内容并非指的是她。 锦儿三人一起看向了苏眉笙。 “还不明白?”苏眉笙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禁止任何人来此地,不正好给了我生产的大好机会?” 原本还伤心不已的锦儿一听这话,立马止住了自己的哭泣,噎噎嗒嗒的抽泣着。 “好像还真是。”杏花也反应了过来。 “如此一来,就不怕被发现了。”本是一脸苦瓜脸的彩霞露出了笑脸。 “你们呀,总是自己吓自己。”苏眉笙说完就朝屋子里走去。 “眉笙,你就真不担心那幅诗词惹恼了皇上?”锦儿担心的问道。 苏眉笙神秘一笑,掀开布帘进了屋。 在屋子里听到李德海念的圣旨时,她就猜到了段景焕的用意,不过是借着那幅诗词来下了禁止令,就为了不让任何人再进入极皇殿,以防被人发现她怀有身孕之事的发生。 这样的做法不显山露水,又达到了想要达到的目的,可谓一举两得。 唯一不足的是名声不好听罢了。 现下的她需要那些好听的虚名吗? 当然不需要。 …… 入夜后,苏眉笙以出去走走为名,去厨房提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食盒,独自来到了园林,早早烧起了一堆篝火,等待着段景焕的到来。 今晚,两人是三日一见的约定。 坐在火堆旁的苏眉笙仰头看着冬夜里难得的月亮,即使马上就能见面了,可此时此刻的她脑海里想着的还是他。 当见到一道修长的人影出现在园林时,苏眉笙站起来,刚说了一句:“皇上!”就被段景焕一把抱进了怀里。 他用头轻轻蹭着她的脖子,宛如一个寻找温暖的孩子。 “皇上,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苏眉笙还没来得及细看段景焕的脸,但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他与往常的不太一样。 “别说话,让朕好好抱抱你。”段景焕的声音有些沙哑,抱着她的双臂也紧了紧。 苏眉笙便不再开口,环抱住他的腰,给予他,自己能给的温柔和体温。 良久后。 “笙儿!” “臣妾在。” “你是朕的福星。” “皇上今日遇上喜事了?” 段景焕没有回答,用他的唇在她的颈项间微微移动。 一股股热气扑在她的脖子上,那温湿的唇的韩漫挪动让她感觉酥酥的,麻麻的。 “不能算是喜事。” 苏眉笙一怔,不是喜事是坏事? “但也不是坏事。” “皇上,您这样很吊人胃口啊,能一次说完吗?” “嗤!”一声轻笑后,段景焕从她的颈项间抬起了头,就着火光,静静地看着她。 苏眉笙眨巴着一双盈盈秋目的问道:“皇上的心情好些了吗?” 段景焕微笑着点点头:“你是朕的福星,也是朕的开心菓,笙儿,多谢你。” “若皇上真想感谢臣妾,就立刻,马上告诉臣妾,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能让段景焕又是下旨,又是反常,就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 “有些事日后朕一定会如实告诉你,但今日不行。” 第二百九十四章 知晓其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知晓其人 今晚段景焕的心情很低落,在一接触到他时苏眉笙就感觉出来了。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不能勉强,只能静等那一天的到来。 两人一同在火堆旁坐了下来,苏眉笙打开一直放在火堆旁保着温的食盒,盛出一碗鸡汤,放入了段景焕的手中。 “皇上,趁热喝。” 段景焕点点头,喝了起来。 苏眉笙拿起枯枝,加在了火堆上后,看向了他:“多谢皇上对臣妾无微不至的关怀。” 段景焕露出了一丝赞许:“朕就知晓你一定会懂朕的心思。” 他下的那道圣旨正如苏眉笙所会意的那样,借着布局之人的阴谋,顺水推舟的既“罚”了她,又保护了她。 随着苏眉笙里生产之期愈加接近,在这人多眼杂的后宫,想要绝对的避人耳目,并非易事。很多时候,即便她不招惹人,也总会有人要招惹她。这次卷轴之事就是如此。 想要完全杜绝再有人来极皇殿最好的办法就是下禁止令,可下禁止令需要借口,还是没有破绽的借口。 这幅卷轴就成为了没有破绽的最佳借口。 “只是,臣妾有一个疑问。”苏眉笙道。 “说!” “那幅卷轴……皇上真的不介意被晋王拿去了吗?”这是苏眉笙心中唯一没有底的地方。 宫中规矩她懂,也曾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连累过,现如今,真真切切的发生了,还被段景焕抓了个正着,因而苏眉笙才会猜不透他的真正想法。 “介意!”段景焕简洁的说出了两个字。 苏眉笙怔了怔,果然,他还是在意的。这件事虽非她亲手给的段景逸,可发生的事实就是事实,她如何解释? “不过……”段景焕说出两个字后,凝视着苏眉笙,“这一次,朕可以宽容一次。” 啊? 苏眉笙怔怔的看着他。 “有件事,你需对朕老老实实说清楚。” 看着段景焕严肃的神情,苏眉笙不由的心里打鼓:“皇上请说。” “你是如何得到那枚印章的?” 闻言,苏眉笙心里一慌。 说实话,会连累了李德海。 不说实话,又该如何圆呢? 一时之间,苏眉笙愣在原地。 “是李德海给你的?”苏眉笙的神情让段景焕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当时他一怒之下,要李德海拿去毁了扔掉,这枚印章,就只有他和李德海两人知道。现如今落在了苏眉笙的手里,就可想而知,只能是李德海私自做主给了苏眉笙。 “扑通!”苏眉笙忙跪了下来:“求皇上开恩。” 果不其然!段景焕冷哼一声:“哼,这个狗奴才胆子越来越大了。” “皇上,此枚印章是臣妾最珍惜也是最珍贵之物,若是当初真的被弃之,臣妾就永远也不知道皇上对臣妾的一片深情,也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皇上。因此,请皇上不要降罪李总管,他反而是臣妾最该感激的人。”低着头的苏眉笙诚恳道。 眸光闪动的段景焕,嘴角微微上扬,有着一丝笑意:“你真这么想?” “是的,臣妾一直都是这样想。自从有了这枚印章,臣妾的每幅字画上都会盖有此章。在诗词歌赋上,臣妾一直都很低调收敛,可唯独这枚印章,臣妾一定要张扬出来,这是皇上对臣妾的爱,臣妾引以为傲。” 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段景焕的心里欣喜异常。 她果真最懂他的人! 这一生,他只为她一人亲手刻过印章。 每一笔每一划,都带有他对她的深深爱意。 段景焕抬手将她扶起坐下:“也正是因看到那幅诗词上有这枚印章,朕才熄了心中的怒火。赦了你与晋王的罪。” “多谢皇上开恩。”苏眉笙紧忙低头行着礼,随后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李总管呢?” 段景焕斜睨着她:“若朕有意问责,他还能活到此时?” 苏眉笙顿时喜形于色:“皇上的宽容大度,臣妾铭感五内。” 也由此,她明白了段景焕为何既介意此事,却又没有问责的真正原因。 “皇上,此事是因何而起?”苏眉笙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拿着这幅卷轴在做文章。 她已经被罚入了辛者库,相对而言已没有了任何威胁。而晋王又是如此矜贵的身份,谁敢连晋王也算计? “此事起源于一封匿名信……”段景焕简要的说明了这件事发起的经过。 听完后,苏眉笙沉默了。 “你不认为是皇太后所为?”段景焕故意由此一问,他一直怀疑不是皇太后,但又想不到其他的人。 苏眉笙摇摇头:“此事,从整体来看,确实很像皇太后所为,可,以臣妾的猜测,似乎不是皇太后,而另有其人。” 一抹惊喜闪过段景焕的眼眸:“说来听听。”他很想有人来帮他解解惑。 “其一、表面上看,此举很像在挑拨皇上与晋王之间的关系,但仔细一想就会发现,若是皇太后所为,要挑拨又何须等到此时?这几十年来,哪一次不能挑拨?这次拿臣妾做引子的挑拨本就不高明。 众人皆知皇上心里最爱的是准皇后,在皇太后设计陷害准皇后时,就该将罪名安在晋王的身上,哪怕达不到完全分裂皇上与晋王的关系,起码也能起到让两人产生隔阂,不再有如今这般勠力同心。因而,臣妾认为此人并非是在挑拨皇上与晋王的关系。 其二、此人对臣妾很了解,知道臣妾在皇上心目中有一定的位置,才会以此卷轴来做文章,激起皇上的怒火,来达到虽让本就失势的臣妾更加的万劫不复,已达到彻底被皇上弃之的目的。可见,此人对臣妾是有恨意的。 其三、此人很关注香妃,对香妃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在香妃讨好并要挟晋王不成之后,使用了此计,并不是为了整垮晋王,而是为了嫁祸香妃。说明此人对香妃恨之入骨。 综上所述,臣妾认为匿名信件,并非皇太后所为。” 一番分析听得段景焕频频点头,苏眉笙的分析与段景逸的分析,仅就第一点不同,其他两点大同小异。也正因为他也对第一点产生了疑惑,才会问问苏眉笙的意见,由此,苏眉笙所说完全解了他的疑惑,他更相信苏眉笙的分析。 “你可猜到是谁了?”段景焕问道。 苏眉笙想到了一个人,可是犹豫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落荒而逃 第二百九十五章落荒而逃 “为何不愿意说?”段景焕看出了她的犹豫。 “臣妾只是还有些念及旧情。” 段景焕露出了不快:“她如此处心积虑的想害你,你还护着她?朕不允许养虎为患的情况发生。”最后一句,散发着阵阵冷冽。 “皇上……”苏眉笙的目光带有一丝怜意,“能再等等吗?或许日后,她有悔过之心……” 段景焕微眯着眼眸,没有表态。 “皇上!”苏眉笙轻挽着他的手臂,哀求道:“请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段景焕的眸中尽显危险光芒:“仅此一次,下回若胆敢再打你的主意,一切求情都免谈。”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段景焕的松口,让苏眉笙连忙谢着,讨好道,“皇上,再喝一碗鸡汤吧,这可是臣妾特意为您做的驱寒又滋补的鸡汤……” 说着,苏眉笙双手不停的开始了盛汤。 看着苏眉笙如此殷勤的模样,段景焕轻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哼,你这盅鸡汤的目的还真明显。” “皇上,您可冤枉臣妾了,在您说起卷轴这件事之前,臣妾可真是一点也不知情。这盅鸡汤本就是特意为您做的,里面有着臣妾的关心和……爱!”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苏眉笙带有了少许羞涩。 如此赤果果的说出自己的感情,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 在火光的映照下,她那秋水含情,顾盼流转的娇态看得段景焕顿时心生摇曳,情难自控。 唉,真是个小妖精! 就着苏眉笙端过来的鸡汤,段景焕艰难的移开目光,强制平复着内心的波动,一饮而尽后,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碗,而是主动盛了一碗鸡汤,舀起一勺,送到了她的嘴边。 “皇上?”看着送到自己嘴边的鸡汤,苏眉笙露出了惊讶。 “为何这副表情?朕就不能喂你吗?” “臣妾是觉得皇上越来越有情趣了。” 呼吸逐渐急促的他快速将手里的汤碗塞进了她的手里后,“噌”站了起来,离开火堆,朝黑暗处走去。 他需要冷静自己内心的浴望,需要冷却,唯有离开火堆,用夜的寒气来驱散。 不知这一切的苏眉笙不解的看着伫立在黑暗里,背对着她的段景焕:“皇上,您这是……” “再过一段时日就该过年了,那时,朕就有机会多陪陪你了。”黑暗中传来了段景焕的声音。 即便是君王,一年到头也总会在新年之际休息几日,段景焕就打算趁此机会来此多陪伴陪伴苏眉笙。 眼眶有些发热的苏眉笙,在泪雾中怔怔的看着那抹有些模糊的背影。 过年那几日,身为君王的他虽不用处理朝政,却会频繁的参与各种酒宴,反而会比平日里更忙更累,可他为了不让怀有身孕的她感到孤独,再苦再累都要来陪着她,怎不让她感动? 苏眉笙起身走到他的背后,因腹部的高高隆起,她无法从后面抱住他,便伸出头,用额头碰触在了他的背上。 “皇上,臣妾……”苏眉笙第一次感到了词乏。 心中的那股感动,那股暖流,那股深深的爱意,她无法用言语来表示。 段景焕缓缓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静静地看着对方。 无数的言语都在这四目相对中,默默的交流和传达。 苏眉笙踮起脚,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唇。 对于她的主动,段景焕从来不拒绝,、他即便是被浴火给烧死,也心甘情愿。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正是段景焕无法抗拒苏眉笙的状态。 一记热吻,就在段景焕将要冲破最后的心里防线时,他用仅剩的一丝清明,猛然离开了她的唇。 衣袂飘飘后,苏眉笙的眼前失去了他的身影。 看着空空的眼前,苏眉笙伸手摸着自己尚还残留着他的余温的红唇,抿嘴而笑。 他、的体温,粗喘的气息,都让她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可为了腹中的麟儿,为了她,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落荒而逃”。 苏眉笙弄熄了火堆后,出了园子。 来到颐和宫门前时,在提着的灯笼灯光下,她看到了门口的一堆东西。 不用问,她就知道这些一定都是段景焕今晚过来时带过来的,为了怕她一人搬动,就直接放在了行宫门前,她只要唤出锦儿她们,就能将这些东西都搬进去。 猛然间发现,他很细心! 犹如喝了蜜糖似的苏眉笙推门进入了行宫,唤出锦儿三人出来搬东西。 当锦儿三人将东西搬回屋子打开时,皆都愣住了。 东西不多,就两个木箱,可每个木箱子里皆都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补品,还都是清一色的上等补品。 “眉笙,这是谁送的?出手这么大方?”锦儿愣愣的看着两个满满的箱子。 “不是都下了圣旨谁也不准进入极皇殿内吗?谁这么大胆的敢违抗圣旨?”杏花满是疑惑。 “这是一位神秘人送来的,日后再告诉你们是谁,赶紧收拾吧。”苏眉笙有意避开她们的问题,打着阿欠,神情略显疲惫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随着腹部的越来越大,她每日的体力和精力也越来越差,而腹中麟儿的胎动也越来越频繁,她知道是到了该多休息的时候了。 苏眉笙褪掉衣衫,靠在了床头,却无心睡眠,睁着一双眼呆呆的看着前方。 今晚在段景焕的面前,她一直没有说出的那个人的名字正是佟菲菲。 卷轴这件事,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佟菲菲,可念在金兰姐妹一场的份上,她没有说出来,只想再给佟菲菲一个机会。至于佟菲菲能不能整的改过,她心里没底。但她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也就问心无愧了。 也直到今晚,她才发现,原来佟菲菲这么恨她。 若说佟菲菲踩着顾婉仪的肩往上走,还可以理解。 可若是用踩死苏眉笙的办法,来整垮香妃,就似乎太过狠毒。 能做到这一步的人,早已对她苏眉笙没有了情义,甚至心存怨恨。 因而,卷轴一事若是成了,既整死了香妃,也整死了苏眉笙。 第二百九十六章 出人意表 第二百九十六章出人意表 只可惜,这一次既害不死香妃,也害不死苏眉笙。 香妃是目前此次破冰计划的重要棋子,而苏眉笙则是其中的重要军师,两人缺一不可。 这一点,是佟菲菲无论无何都想不到的。 “菲菲,你为何而恨我?”苏眉笙喃喃自语。 两人从入宫后的点点滴滴,都在苏眉笙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她始终没有找出究竟是何处亏欠了佟菲菲。 “唉!”苏眉笙长叹一声。 “眉笙,为何叹气?”走进来的锦儿正好听到了这一声叹息。 苏眉笙微微摇摇头,这样的心思如何对人明言? “看看这个。”锦儿将一个窄窄的长方形木盒递了过来。 苏眉笙接过来,打开一看,立刻惊呼道:“这是保胎丸。” 长方形的木盒里整齐的放着四粒拇指大小,乳白色的丸子。并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月吃一粒。 苏眉笙此时离生产正好还有四个月。 “保胎丸?这可是好东西啊。”光听名字,锦儿就知道是个宝贝。 “确实是好东西,还是非常好的好东西。我在古书上看到过此物,有固本培元,安胎凝神的奇效。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此物。”猛然见到保胎丸的苏眉笙着实被震惊了。 古书上保胎丸的做法极其复杂,且都需上等的极品药材,按照比例配制,再熬煮成酱,搓成丸子而成。 整个过程尤为的费材、费时、费力,仅就其中的一株需在冰雪山中长至一千年的千年雪莲,就已属世间罕有,更别说其他的千年参王之类的药材了。因而,这里的任何一粒都属价值连城。 段景焕为了她,为了他们的麟儿,真是煞费苦心,一掷千金。 他将这样珍贵的东西随意的放在木箱之里,提都未曾提起,就是怕她有心理负担。 可若她不知晓保胎丸的来历,也就无法体会到段景焕的这一份重视她的心。 得此夫君,此生足以! 四粒保胎丸,无形之中化解了苏眉笙因佟菲菲之事而引起的那股惆怅,瞬间被浓浓的甜蜜所包围着。 “眉笙,赶紧吃上一粒,近日你的精神都不及往日了。”苏眉笙的变化,锦儿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苏眉笙拿出一粒,放入了口中,保胎丸在口中慢慢融化,融合着各种极品草药的芬芳也渐渐溢满口腔。她嚼了嚼后,咽了下去。顿觉腹部一阵温暖,逐渐浑身都开始充盈起来。 “感觉如何?”锦儿问道。 苏眉笙点了点头:“果然名不虚传,我此刻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整个人都很舒服。” “那就好,那就好!”锦儿高兴的差点拍手。 “今日圣旨一下,日后不会再有人来找我了,我也可以安心养胎了。”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苏眉笙着实松了一口气。 随着腹部的日益隆起,她担心再有人来找她时,想要再隐藏就会困难很多。 提起此事,锦儿笑了:“对,经你说过之后,我才发现那道圣旨犹如天助一般。” 苏眉笙抿嘴而笑:不是天助,是皇上之助。 “我在看会书就睡了,你们都早些歇息吧。”苏眉笙说着拿起了床头案几上的一本书卷。 锦儿为苏眉笙在背后垫了方软垫,再为她盖好了被子,挑亮了床边的一盏落地烛灯后,便出了屋子。 夜,总是在黑暗中静静伏羲,用它独有的静谧覆盖着大地…… …… 启祥宫内。 “只有一道圣旨?再也没有别的了?”佟菲菲吃惊的问着眼前的腊梅。 “回主子,奴婢四处打听,只听到了皇上下旨封了极皇殿,不许任何人前去。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腊梅答道。 脸上阴晴不定的佟菲菲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会对香妃没有一点处罚?” 当她投出那封匿名信时,就信心满满的断定这回香妃一定会惹祸上身,即便皇上不找香妃的麻烦,晋王也不会放过香妃。可是最后除了一道封锁极皇殿的圣旨,就再无任何动静。 这样的现象,不是佟菲菲预料的,也更出乎了她的意料。 难道皇上已经彻底放弃了苏眉笙吗?才会对苏眉笙与晋王之间暗中传递诗词都不在意了。 可若真是如此,又为何特意下一道圣旨封了极皇殿? 再者,晋王如此大度吗?对污蔑他声誉的香妃也能完全释怀的不加追究? 原本计划的一石二鸟,似乎只击中了苏眉笙这只鸟,却没有击中香妃那只鸟。 “主子,奴婢听说,昨日皇上还赏赐了香妃一鼎紫玉香炉。” 佟菲菲紧咬牙根,用力绞着手中的丝帕:“真没看出来,这个香妃这么厉害,把皇上迷得七荤八素的。” “依奴婢看,就她那副惹人怜的苦兮兮模样,即使犯了错,皇上也不忍责备。” “哼,她也就是这段时日风光些,早几年皇上正眼瞧过她吗?”佟菲菲是眼里有着不屑。 “那现如今该如何做?”腊梅问道。 佟菲菲在正堂里来回走着:“皇上就这样让晋王走了?什么也没说?” “听守养心殿大门的太监说,皇上对晋王并没有任何责备,还让他拿走了那幅诗词。” 佟菲菲顿了顿身形,她对皇上和晋王的态度,完全猜不透。 “罢了!”佟菲菲一甩手中的丝帕,“看来是本宫高估了苏眉笙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此计不成,只好再另寻它计。 “不过,这回虽然没有害成香妃,倒是真正打‘死’了苏眉笙,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腊梅的脸上有着一丝快意。 从苏眉笙第一次抢了自家主子侍寝的机会开始,她就暗自恨上苏眉笙。之后又出现了苏眉笙当了说客后,自家主子又被皇上一顿无情的斥责从而失去了永远侍寝的机会,就越发的让她恨着苏眉笙。 这次,一道圣旨将苏眉笙永远禁封在了人人惧怕的和颐宫内,让她感觉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闻言,佟菲菲笑了,笑的无情而冷血:“本宫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来回礼她送给本宫的一次又一次的礼物,谁想这回她自己给本宫制造了机会,本宫当然要好好回个大礼了。” “主子说的是。只是这回也不知是谁从门缝里塞了这封匿名的信进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岁旦之际 第二百九十七章岁旦之际 “还能有谁,一定是恨香妃的人。仅就司院和六尚二十四司里面,她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有人想要整死她就很正常了。”佟菲菲仰起头,目露狠光。 “就是不知此人为何会找主子您。” “不管是何人,本宫都会感谢她。反正这封匿名信,成了的话,我们都受益,不成的话,也与我们没关系,那上面的字体并非本宫所写,即便是查也查不到本宫的头上。”这样没有任何风险的事,她佟菲菲岂会放过? 腊梅忙点着头:“主子就是聪明。” “如今,苏眉笙已不足为惧,接下来,本宫将全力以赴的对付香妃。” “奴婢听从主子的吩咐。” 佟菲菲来回走了两圈,才停下脚步:“禧贞宫平静的时日太长了,是时候该闹腾闹腾了。” “主子,您有主意了?” “她不是怕鬼吗?那就让她再见见死去的珍珠。” “主子,您是说陆卿云身边的贴身宫女珍珠?” 佟菲菲慢慢咧开唇角,露出了瘆人的阴笑:“对,就是她……” …… 在岁旦之际,迎来了冬季的第二场雪。 茫茫白雪下的紫禁城,依旧掩不住那恢弘的气势。加之各处挂上的大红灯笼,更是为皑皑冰雪世界增添了不少新春的喜庆。 沉寂了许多年的和颐宫大门外挂上了两个红彤彤的大灯笼,并贴上了一副暗红色的对联,乍一看像极了过年过节时平常大户的百姓人家。 和颐宫的院子里在红色丝带的点缀下,也同样洋溢着新年该有的吉庆。 锦儿三人端着果盘不断进进出出屋子里,每个人都是一身的新衣裳,脸上有着欢快的笑意。 相比这样的热闹,屋子的侧房里就显得宁静多了,手握书卷的苏眉笙靠在卧榻上,偏头静静地看着窗外如鹅毛般轻轻飘落的雪花。 即使在屋子里,她也能听到时不时由远处传来的炮竹声。 “素梅九天玄落片片,遥闻贺岁鸣竹声声。”苏眉笙轻启朱唇,脱口而出。 锦儿端着一盘话梅走了进来:“这首诗真好。” 苏眉笙这才收回了视线。 “尝尝这盘话梅。” 苏眉笙伸手拿起一粒放入了嘴里:“嗯,这种酸味我喜欢。”说着,又拿起了一粒。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吃,这种酸话梅,我们可不敢吃,就咬了一口,牙都快酸掉了。”锦儿说的心有余悸,到此刻,她的牙还在发酸。 苏眉笙则津津有味的吃着:“这就是昨晚神秘人送来的?” “正是。也不知是谁这么热心,每隔三日,就送一次东西,每次送来的都不一样,却全都是怀有身孕之人能用的。” 苏眉笙在心里偷笑着,还能有谁,除了当今皇上,谁敢进来? 三日前,她就说了句想吃酸的,三日后,这盘话梅就送来了。 怕再说下去会穿帮的苏眉笙转了话题:“今日,你和杏花去礼仪司可有听见何消息?” 那道圣旨下的是令苏眉笙终守和颐宫以及禁止旁人进入极皇殿,却未禁足锦儿三人的出入,因而,为了打探外面的消息,锦儿等人也会时不时的去一趟辛者库。 “听说香妃在半个月前被惊吓了,直至如今都不敢出屋。” “哦?”苏眉笙眼珠一转,“见到鬼了?”能让香妃惊惧的,也就只能是那些不存在的鬼了。 “正是!而且,见到的是……”锦儿说着,停了下来。 “见到的是谁?”香妃害死了那么多人,苏眉笙一时也想不到会是谁。 “珍珠!” 一双秀眉微微一紧,苏眉笙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幕后之人是她。” 锦儿立马听出了话外音:“你是说这件事有人在故意吓香妃?” 苏眉笙点点头。 “这样一说,就不稀奇了,谁让香妃在宫中如此的肆无忌惮,得罪了不少人,有人想报复她,也就实属正常。”锦儿恍然道,“你想到的人是谁?” “佟菲菲!” “为何会是她?” “仅我们金兰之交的四人知道死在香妃手里的人就有珍珠和彩虹。但她们三人对珍珠的死,知道的更为详细。对彩虹之死,就未必知道事情的始末。人都会用自己知道的最多最清楚的事来做文章,这样才不会露出破绽。因而在你一说起珍珠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佟菲菲。”苏眉笙解释道。 “为何不是婉妃娘娘或是虞贵人?” 苏眉笙轻叹一声:“佟菲菲已经变了,皇上的那道圣旨就是因她的一封匿名信而下的。” 锦儿的脸色一变:“是她说你与晋王诗词传情?” 苏眉笙再次点点头,吃着第三粒话梅。 “真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不起眼的老实人,居然不念金兰之谊对你落井下石。她这样做对她有何好处?你都已经被罚入了这里,对谁都没有了威胁。”锦儿忿忿不平道。 苏眉笙默默的吃着话梅。 威胁? 不,而是旧恨。 锦儿气得双手叉腰:“哼,真是狗眼看人低。待你诞下龙子,恢复了妃位,我倒要看看那些人是如何的变脸。” 苏眉笙哑然而笑,若是待所有计划都成功后,她以贵妃之名,带着麟儿一同出现在众人眼前时,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场面? 那样的画面,她不敢想象。 “还有其他消息吗?”苏眉笙问道。 “还听说,因香妃精神恍惚,容易被惊,皇上便几乎每晚都留在禧贞宫内。”锦儿说到这里,小心的看着苏眉笙。 苏眉笙一脸的平静:“怎么停了?接着说。” “……羡煞了其他嫔妃,她们都在背后纷纷议论香妃好福气,变得如此魔障了,还能得到皇上的不离不弃。”锦儿的声音越说越小。 看出了锦儿的担心,苏眉笙反而安慰道:“锦儿,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即使我没有被撤封号,也不会是独宠的那一个。现下皇上宠着谁,我就更没有资格去计较了。” “你,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伤心吗?” 皇上对苏眉笙的宠爱,锦儿等人都看在眼里。突然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还得独自承受怀子之难,再听到皇上对他人的圣宠,是个人都会不好受。 “我为何要伤心?”苏眉笙指了指自己的腹部,“我还有麟儿,还有你们,就已属是最幸运的人了。”说完后,她在心里补了一句:我还有一位如意郎君,所以我就是最幸福的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静观好戏 第二百九十八章静观好戏 “可……”锦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心里的话咽了下去。 有些过往不提,反而更好,一旦提出来,又只能徒增烦恼。 她们如今的境况,也算是逆境中的顺境,虽身处无人之地,倒也自由自在,起码没有压迫和算计。 “我去给你泡壶茶。”锦儿走了出去。 苏眉笙垂目看着盘子里的话梅,心中暖暖的,脑海里想着的是昨晚她与段景焕在园林中窃窃私语而温情依偎。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独自承受怀着麟儿的日子,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不能。 她需要他的关心和陪伴。 而她又何其好运的获得了大庆王朝高高在上的君王的专一独宠。这种深情,不要说在莺莺燕燕的后宫实属难得,就是在平常百姓的男子身上也难得一见。 她知足了! 猛然,“噗嗤!”一声,苏眉笙浅笑出声。 她想起了锦儿方才说的那句:皇上便几乎每晚都留在禧贞宫内! 每晚? 那昨晚在园林中她见到的是谁? “一定是皇上点了香妃的穴,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禧贞宫来到了园林。而众人一直都以为皇上夜宿在了禧贞宫,只怕连香妃自己都不会怀疑。”苏眉笙喃喃自语。 谁能想到霸气而矜贵的天子,也会有如此不羁的一面。 解了嘴馋的苏眉笙将装有话梅的盘子放在几上后,转头看向了窗外,任凭思绪游走。 如今香妃情绪不稳,也就暂时无法去司院,这正称了嘉贵妃和皇太后的心。依照皇太后的脾性,一定会趁此机会向皇上提出让佟菲菲沾上司院的边,为日后进入司院做准备。 那么,过不了多久,佟菲菲就会名正言顺的协同顾婉仪一起处理司院之事,到那时,佟菲菲与香妃之间的战火更会越烧越旺。趁着这样的硝烟弥漫,战火纷飞之际,紫萝更加有机可乘的收集嘉贵妃与皇太后之间暗箱操作的证据。 就在苏眉笙暗自思付时,一只灰色的信鸽落在了窗沿边上,对着她发出轻微的咕咕声。 “这是紫萝的信鸽。”苏眉笙伸手抓住了信鸽,从它脚上绑着的小竹筒里取出了一个小纸卷后,放飞了鸽子。 打开纸卷,写着:佟菲菲已成为顾婉仪的助手,帮着处理司院事物。 笑意在苏眉笙的嘴边泛起:“果然不出所料,皇太后的行动可真迅速。” 接下来就只需静观好戏了。 苏眉笙拿起书卷,静静地看了起来。 在声声炮竹中,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暮夜时分,锦儿三人一起做了一顿年夜饭,五六个菜虽不多,倒也不失过年的气氛。 四人坐定后,便噼噼啪啪的闲聊起来,各自说起了家乡过年的习俗。 听着锦儿她们滔滔不绝的说着,苏眉笙不由的思念起了自己的额娘。从上次回宫到此时又已过了大半年,不知额娘和奶妈的身体是否安康。 不思念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有了思念,那种迫切的心情就会愈加浓烈。 吃了一小碗饭后的苏眉笙便没了食欲,起身准备离开膳房。 “眉笙,今日怎的吃这么少?”锦儿问道。 “已经吃饱了,你们慢吃。”苏眉笙离开了膳房。 出了膳房,苏眉笙来到院子里,仰头望着深深暮夜,不禁有些发呆。 一件披风盖在了苏眉笙的肩上,锦儿出现在了她的身旁:“想家人了吧?” 苏眉笙收回视线,沉默着。 “若你还是曦妃,即便不能风风光光的回家,起码也能将额娘接来宫中一起度新年。”苏眉笙的早早离开膳房,锦儿就已猜到了她的心思。 轻抚着自己的腹部,苏眉笙颇有深意的一笑:“不着急,总有这一日的。” 锦儿也看向了她高隆的腹部:“说的没错,我们就等着这一日了。” 在锦儿的心目中,苏眉笙的翻身之日,就是麟儿诞下之时。 可在苏眉笙的心中,她的翻身之时,则是所有计划成功之日。 “我去园林走走。”苏眉笙说走就走。 有了盼头,苏眉笙思乡的情绪逐渐被淡化,却油然而生的想起了对她而言已属亲人的段景焕。即便昨晚才见过,今晚她也还是想去园林,睹物思人有时也是一种幸福。 锦儿跟了上去:“我陪你吧,现如今你的身子越来越沉,若是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园林就在隔壁不远,若有事,我会喊你的。”苏眉笙一口拒绝了。 锦儿只得看着苏眉笙出了行宫。 …… 独自漫步在宁静的园林里,即便整个园林再一次被白雪覆盖,也越发的寒气逼人,可苏眉笙却感觉段景焕仿佛就在身边似的,因而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皇上,今夜您一定喝了不少酒吧……一定要多注意龙体……”苏眉笙喃喃自语着。 宫中的热闹,她见识过。每逢过年过节,君王大臣都会聚首一堂,自然也就免不了喝酒,今夜正是除夕夜,就更少不了一番豪饮。 “朕没有多喝。”一道磁性而低沉的声音在苏眉笙的身后响起。 苏眉笙猛然转身,见到了正含情脉脉看着她的段景焕,那双如渊的墨眸中带着一丝醉意。 “皇上?”此时此刻乍然见到段景焕,苏眉笙惊异不小,“您怎的来了?” “朕说过,会在新年之时来陪你一起度过。”段景焕伸手张开身上的貂皮披风,将苏眉笙拢进了他的怀里,一件披风同时罩着两人。 惊讶顿时变成了惊喜,如此殊荣让她受宠若惊。 一股淡淡的酒香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苏眉笙撅着红唇道:“皇上,您喝了酒就该早些歇息,不应来此。” 段景焕没有答话,直接低头啄在了她的唇上。 一阵索取之后,醉眼迷离的段景焕露出了一脸的色痞:“美人入怀,胜过美酒。芬芳香唇,堪比百年醇香。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皇上,您喝醉了。”苏眉笙娇嗔道,他说的虽是醉话,她依然听得心花怒放。 “今夜太过寒凉,我们回屋再叙。”段景焕说着,便拥着她朝园林外走去。 “回屋?”苏眉笙一把拉住了他。 屋子里可是有锦儿三人在,这一回去岂不是就穿帮了? 段景焕的眸中则露出了一抹狡黠:“嗯,回屋!”手臂一用力,便搂着她而去。 进入和颐宫后,苏眉笙才发现整个主屋内除了她的寝房里还亮着灯之外,其他的寝房皆都熄了灯。 “锦儿她们……” “她们被朕点了睡穴,明日清晨才会醒来,今夜,朕能好好陪陪你了。” “皇上……”这份新年的礼物,惊呆了苏眉笙。 第二百九十九章 挖坑设陷 第二百九十九章挖坑设陷 段景焕柔情的看着一脸呆滞的她:“喜欢吗?” “喜欢!臣妾很喜欢!”苏眉笙笑了,一双秋目中泛着莹莹泪光。 他知道她的思乡之情,也知道她的怀子之苦,才会抛下所有的人和事,前来陪她。 她能不感动吗? “皇上,快进屋,别冻着。”这回,成为了苏眉笙主动牵着他,走进了屋内。 既然没有了顾及,那就好好相互陪伴的度过今夜的除夕。 进入屋内后,苏眉笙解下了他身上和自己身上的披风,刚准备为他倒茶,却而被他牵着进入了寝房。 看着那张床,苏眉笙没来由的脸上一红,心怦怦直跳,微微低下了头,同时也在心里犯了愁。 如今身怀六甲的她如何侍寝? 正暗自踌躇时,她的额头上被轻轻一弹。 “想什么呢?朕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朕只是想拥着你,轻话枕边细语而已。” 苏眉笙一抬头,对上了他那双带着戏谑的双眸,顿时,脸上一窘,脸颊愈发的绯红了。 “朕很久没有拥你入眠了,很是想念……” 暧昧的话语听得苏眉笙整张脸都红的像个柿子,脸红是脸红,可心还是很诚实的,只因,她也想。 在彻彻底底了解到自己对他的感情之后,所有看到的和感觉到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以往在感情上总是对段景焕处处提防,固封自己的心的她一旦心口缺堤,就如同汹涌的洪水,崩腾而出。也就使得她无时无刻都处在了对他的思念之中。 人非圣贤,有了情感就会有浴望,有了浴望就会有奢望。每当夜深人静时,孤枕难眠也就成为了常态,那时的她自然而然的就会怀念起了他温暖的怀抱,温柔的枕边碎语…… “还不给朕宽衣解带?”苏眉笙越是处在尴状中,段景焕就越是喜欢逗她。 原本压抑在心里的这种浴念被段景焕赤果果的给挑了出来,苏眉笙连拒绝的想法都没有,在红着脸的同时,她伸手摸上了他的身。 顿时,一只大手,包裹住了她的一双小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眼眸中含藏着深深心疼的段景焕温柔道:“笙儿,辛苦你了。”说着,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上了她的腹部。 今夜在屋内的灯光下仔细瞧过后,他才发现苏眉笙的腹部比其他嫔妃怀有身孕时要更显高隆,不难想象她每日带着这样沉甸甸的身子的那种辛苦。 “皇上,臣妾不辛苦。”脸上洋溢着甜蜜和些许羞涩的苏眉笙轻声道,“多谢皇上送给臣妾的保胎丸,臣妾如今丝毫感觉不到疲惫,反倒是麟儿越发的好动了。” 苏眉笙的话音刚落,段景焕立马露出了讶异,眸光极速转到了她的腹部,他感觉到了从她腹部传递到他手心里的那一瞬间轻微的振动。 “麟儿真的……动了……”他的语气里带有一丝兴奋,眸中闪动着好奇。 “噗嗤!”段景焕宛如孩子般的神情,惹笑了苏眉笙,“后宫之中,皇上已有不少子嗣了,为何还不知会有胎动一事?” “这个朕还真不知,以往她们谁有了身孕,朕大多也只是去瞧瞧,赏些补品以示关心,并无过多的陪伴,也就不知晓这其中的细节。” “那臣妾岂不是要被其他嫔妃给羡慕死了?”苏眉笙打趣道。 他的眸光再次转向苏眉笙:“也就你苏眉笙有此待遇。” “臣妾在此多谢皇上的隆宠圣恩。”苏眉笙作势就要屈膝行礼。 却被段景焕一把扶住:“真要想感谢朕,就保护好自己,顺利诞下麟儿。” “是,臣妾遵命。” “今日,朕为爱妃宽衣解带。” “皇上,这与理不符啊,还是臣妾来伺候皇上……” “与理不符?”段景焕剑眉一蹙,“这玩意何时入过你的法眼?” 苏眉笙娇嗔的睨了他一眼:“皇上!” “好了,无须再议。你也累了一日了,理应早些歇息。”段景焕随即话锋一转,轻挑道:况且良宵苦短,你我这般站着说话,可是大大的浪费。朕还等着温软入怀,好好一番卿卿我我……” 说话间,段景焕的双手也没停歇,直接解开了她的衣襟。 “皇上,您真的喝醉了。”说归说,苏眉笙一点也不抗拒,红着脸的任由他为她宽衣解带。 当两人共同盖在了一床棉被下,面对面侧身而卧,静静看着对方时,在熟悉中又多了一份不便,来自因有麟儿的存在而无法让两人紧紧相拥的距离。 “皇上,如今司院……” “嘘!”段景焕轻吁出声,“今夜不谈其他的事。” 苏眉笙轻咬唇瓣:“那,请皇上给麟儿起个名字吧。” “嗯,这就对了。”段景焕露出了满意,遂,想了想,“名字朕早已想好了,到了下一辈,是琪字辈。若是阿哥,就叫段琪泽。若是格格,就叫段琪珺。” 这两个名字,苏眉笙一听就喜欢上了,只是心中不免有一丝担忧:“皇上,若臣妾此次诞下的是位格格……” 虽娴妃说会是位阿哥,可终究没有经太医把过脉,谁也不能完全肯定就一定是位阿哥。 “朕一样的喜欢。今年诞下格格,明年再为朕诞下阿哥,后年……”爱屋及乌之下,只要是苏眉笙生的,段景焕就会愈加重视和宝贝着。 “皇上!”苏眉笙翘着嘴的不依了,若是每年都诞下一麟儿,她还有自由吗? 像她这样野惯了的性子,若是整日都处在怀有身孕的状态里,岂非憋死? 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段景焕无声的笑了,他怎会不知真要她每年都诞下一麟儿,只怕她早就把皇宫都给拆了。 眼珠骨碌一转,苏眉笙露出了贼笑:“皇上,不如来个约定如何?” 仅就她脸上贼笑,段景焕就已猜到她定是又有了鬼主意。 “说来听听。” “若臣妾此次诞下的是位阿哥,皇上要准许臣妾三年后才能再生。若此次诞下的是位格格,就让臣妾在两年后再生。如何?” 旁人听到这话,一定会问:“两年与三年有何区别?”可段景焕却没有问,而是直接给否了:“不行!” “为何不行?”见段景焕没有上当,苏眉笙不由的有些心虚起来。 她所说的约定,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可实则是个大大的坑。 第三百章 君情妾意 第三百章君情妾意 “两年就两年,三年就三年,如此可以。”段景焕一语破了她的诡计。 呃! 苏眉笙顿现一脸哀怨,嘟着嘴:“皇上,您为何这般聪明……” “朕若是不聪明,岂不是回回败在你手中?”段景焕的语气颇为得益。 被噎着了的苏眉笙只能举手投降:“是,此次若诞下阿哥,便第三年再生。若诞下格格,就第二年再生。” “嗯!”段景焕再次显出了满意之色。 两年之后?三年之后? 这不就是一个无期限吗? 在苏眉笙这里吃亏上当多了的段景焕,已是越来越精了,焉能再上当? “时候不早了,闭上眼,好好睡觉。”宠溺之爱溢于段景焕的话语间。 苏眉笙移过头,挨在了他的下巴处,闭上了双眼:“皇上,说个故事吧,臣妾从未听您讲过故事。” “……” “皇上!” “……从前……” 当故事讲到一半后,段景焕听到了耳边浅淡均匀的呼吸,他知道她已经熟睡了。停下了讲故事,将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臂轻轻放入被子里。 毫无睡意的他就这样静静地,痴痴地凝视着她精致艳丽的脸庞。 这片刻的温存得来不易,他怎敢睡?又岂能睡? 哪怕是多看一眼,也能弥补离别分开后的相思之苦。 他从未发现原来相思是如此的苦。 那种看不见,摸不着,挠心抓肺的煎熬让他遍体鳞伤。只有在见到苏眉笙时,这种遍体鳞伤的痛才会瞬间痊愈,直至下一轮的相思再起,伤痕便再现。如此反复,周而复始。 他是如此,苏眉笙也不会例外,况且她还怀有麟儿在身,这种心身的双重负担,即使她不说,他也能深深体会。所以,在本就对她深爱之下,更是带有了一丝内疚。他才会想要给她更多更多。 久久凝视后,段景焕忍不住深情的轻唤了句:“笙儿!” 熟睡中的苏眉笙嘴角一扬,回以甜甜的一笑。 不需要清醒,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条件反射的笑出来。 段景焕搂紧了她,尽情的享受着此时的一切。 静谧的寝房里,烛光摇曳,温馨延绵。 翌日,当苏眉笙睁开双眼时,身边已是空空如也,伸手摸了摸空出来的地方,尚有一丝余温,可见,他陪了她整整一晚上。 这时,从侧房里传来了锦儿的声音:“咦?我怎么睡在这里了?” “我也是,这是怎么一回事?”杏花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难道是我们昨晚喝醉了?”彩霞的声音。 听到这里,苏眉笙忍俊不止,原来段景焕昨晚点了她们三人的睡穴之后,直接全都搬去了侧房。 苏眉笙艰难的翻了个身,被子下她轻摸着圆鼓鼓的腹部,喃喃自语:“麟儿,你是段琪泽还是段琪珺?皇阿玛和额娘都等着你出来呢……” …… 新年过后,逐渐进入了春初,即便寒冷依旧,可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土壤里冒出的尖尖嫩芽和树枝上的芽苞。 绿意在悄无声息的潜入大地,进入人间。 还未从新年的喧闹气氛里平静下来的后宫,又逐渐开始了另一轮的繁忙——三年一次的选秀! 每一次的选秀都会成为后宫嫔妃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秀女们还未进宫,她们的身世,长相,性格皆都被嫔妃们摸得一清二楚,甚至比参与遴选的秀女们自己更清楚。 谁能入选,谁能册封,谁能夺冠,都成为了嫔妃们竞相讨论和猜测的谈资。 在众嫔妃纷纷议论的热潮中,唯独缺了一人:禧贞宫的香妃。 经过上回再次被鬼影吓倒后的香妃这个春节都已无心过,整日躲在屋中不愿出来,随着时日的渐渐拉长,才慢慢恢复了过来。这几日才出了禧贞宫,就闻选秀之事。 想她入宫数载,年年坐冷板凳,好不容易获得了圣宠,想着可以风光一世了,谁想,就有新人要来抢她的这份独宠,她岂能心甘? 禧贞宫内的香妃神情焦躁,坐立不安的在正堂里走来走去,手中不断的绞着丝帕。 “娘娘,您稍安勿躁,当心身子骨,您可是才刚好了些。”一旁的明月看得着急不已。 “稍安勿躁?”香妃停下脚步,就是一顿怒斥,“马上就会有一批鲜嫩水灵的秀女进宫了,你要本宫稍安勿躁?” 明月缩了缩脖子,但是大胆的说道:“此事已无法改变,您若是急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哼,都是那死老太婆,这才刚刚进入第三个年头就如此急不可待的开始张罗选秀之事,分明是看不得本宫一直受宠下去,存心找人来挤兑本宫。”香妃越说越气,一眼瞧见几上的茶杯,抓起来就狠狠砸向了地上。 “碰!”无辜的杯子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明月赶紧低下了头。 “本宫如今终于明白陆卿云为何会有善妒之名了。”香妃道。 一旦获得了皇上的关注,那份荣耀,那份尊贵就像嘤酥,让人上瘾,欲罢不能。谁也不想被人分散这份关注,甚至被人取而代之。 在香妃一直未曾获得过圣宠时,倒也清醒如斯,冷眼旁观的看着后宫那群“疯子”的争相吃醋。现如今,她已不自觉的成为了那群“疯子”里的一员。今日这般生气,全都是因为这次的选秀。 “去,把这次选秀的名单想办法通通弄来,本宫倒要瞧瞧都是些什么妖精。”香妃颐指气使道。 “是!” …… 翊坤宫。 “听闻此次选秀是嘉贵妃和婉仪主持?”兰亭虞嗑着瓜子的问道。 顾婉仪点点头:“遴选的名单都在皇太后那里。” “今年这批秀女如何?”正在喝茶的花袭人问道。 “倒是有几位不论家世和才识都很优秀,至于长相,说是绝色美人。”顾婉仪道。 “与眉笙相比呢?”爱八卦的兰亭虞好奇的问道。 苏眉笙可以说是她们这一届秀女里姿容最上乘的人了,这一批遴选的秀女若是能比得过苏眉笙,就真叫绝色了。 兰亭虞的话顿时引起了花袭人和一直未曾开口的佟菲菲两人的注意。 “现下还不能妄加判断,只有见着了她们本人才能知晓真假。”顾婉仪道。 第三百零一章 拉拢秀女 第三百零一章拉拢秀女 佟菲菲不痛不痒的冒出一句:“不论长的如何,都要能入得了皇上的法眼才算数。眉笙刚进宫时,不也被罚入了御膳房,连遴选的机会都没有。”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倒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原本都以为苏眉笙会试她们之中晋封最快之人,却没想到反而成为了多灾多难之人。 “唉,不知眉笙如今如何了?”兰亭虞立马没了八卦的兴致,想念起了许久未见的苏眉笙。 “她很好,让你们无须担心。”顾婉仪安慰道。 心中一直都挂念着苏眉笙的花袭人问道:“你怎知她很好?” “她虽不能出极皇殿,但锦儿她们可以,过年前锦儿特意带话给我,让我转告你们她过的很好。”顾婉仪道。 兰亭虞不相信的摇着头:“这只怕是她特意用来安慰我们的话,都被禁封在了极皇殿也就差不多是待在冷宫了,怎会过得好?” 目光虚闪的佟菲菲没有插言,一幅若无其事喝着茶的模样。 顾婉仪没有过多都解释,她与苏眉笙之间经常用信鸽交流信息,自然知道苏眉笙的境况如何,这是她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不宜让其他人知道。 “这回,眉笙想要翻身只怕……”为了苏眉笙而心情变得低落的花袭人没有说话想说的话,但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意思。 苏眉笙如今的情况,连个下等宫女都不如了,完全就是一个被放逐了的人。一个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的人,还有什么机会翻身? 四人又是一阵沉默。 “啪!”兰贵人猛的一拍桌子:“不行,我们得想个法子救她出来。” 佟菲菲眼神一阴,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花袭人紧忙问道:“你可有法子?” 兰亭虞求助的看向了顾婉仪:“婉仪,你和眉笙都是最聪明的人,现下眉笙不在这里,就只能全靠你了。” “这……”顾婉仪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佟菲菲,“容我仔细想想。” 顾婉仪心里清楚,即便真有了法子,也不能当着佟菲菲的面说出来,她与苏眉笙早就知道佟菲菲已经变了,变得不再是原来那个实诚善良的佟菲菲了。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需要我们做什么只管说,我们一定照办。”有了希望,花袭人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 “嗯!”顾婉仪点了点头。 “婉仪,你觉得如今想要救出眉笙,应该从哪方面入手?”佟菲菲试探的问道。 “这个……”顾婉仪微微垂目,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 其他三人也不打扰,静等着她的说话。 稍许,顾婉仪抬起双眼看向了三人:“在这一批秀女中,有一个叫做夏可妍的女子,乃正二品右翼前锋统领夏高将军之女,听闻此女对诗词歌赋有着极高的天赋,三岁便能背诗吗,五岁能写诗,自十岁开始所处的诗词整个长安城无人能对,也无人能接,博得了长安奇女的称号。关键是……” “是什么?”性子急的兰亭虞马上问道。 顾婉仪顿了顿:“关键是,她长的与眉笙有六分像。” “啊?”兰亭虞与花袭人同时惊呼出声。 “哦?”佟菲菲反而露出了一丝意外。 “这是我从秀女们各自送来的画像上看到的,至于本人是不是真的与眉笙像,就不得而知了。”顾婉仪道。 “婉仪,你说起这个人是想……”花袭人隐约感到此人会有作用,却还是不明顾婉仪真正的想法。 “我是想,若此女真的有如此才情,又与眉笙有些相似,可以拉拢过来,来唤起皇上对苏眉笙的回忆,届时,再借她的嘴求皇上赦了苏眉笙的禁封。” 顾婉仪的话音刚落,就遭到了佟菲菲的反对:“此计不妥,此女真要有如此优秀,皇上又岂会再需要眉笙?” “我也觉得不妥,哪个男人不是喜新厌旧的,真要遇上了又年轻又有才情的女子,皇上还不日日往她行宫里跑啊,又怎会去赦了眉笙。”兰亭虞也表示了反对。 顾婉仪微微一笑:“你也说了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我要的就是皇上能日日在她行宫里夜寝。如今香妃如此受宠,若是不找一个这样拔尖的女子,又怎能让香妃失宠?只要那女子获得了圣宠,再劝说皇上解了眉笙禁足的禁令,以苏眉笙的聪慧日后想要翻身就不难了。” 顾婉仪说着,颇有深意的看向了佟菲菲。这是她临时想到的一个计策,只要牵扯到了香妃,佟菲菲一定不会拒绝。她就是要借此机会,既打败香妃,又救出苏眉笙。只不过这整个过程都需要佟菲菲耍耍心计才能奏效。 果然,一听到能让香妃失宠,佟菲菲顿时两眼放光:“如此说来,此计似乎可以试上一试。不如,就将拉拢此女之事交由我来办吧,我定会好好加以诱导,让她成为我们的人。” 顾婉仪没有反对。 花袭人还是有些不放心:“此计真的可行吗?” 顾婉仪还没说话,佟菲菲抢先道:“我觉得可行。即使我们不利用此女,以此女如此优秀的条件,也定会引起皇上的注意。我们为何不利用一番?在她刚入宫时给一些帮助和关心,她感恩戴德之下,又岂会不帮我们救出眉笙?” 可在佟菲菲的心里则有着另一番打算,只要她与此女建立了情义,就等于手里握有了一个最为强有力的王牌,想整谁就整谁。只要此女能受宠,她佟菲菲做不到的,此女就定能做到。至于最后救不救苏眉笙就看她想不想了。 顾婉仪静观着兴致勃勃的佟菲菲,嘴角有着一丝笑意。 “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就让菲菲试试,有机会总比没有机会强。”兰亭虞投出了赞成的一票。 三比一之下,花袭人也就只能默认了。 花袭人和兰亭虞都知道,后宫之中的所有嫔妃谁也不敢提苏眉笙的事,怕惹祸上身。同时,谁也不会去提苏眉笙的事,真要让苏眉笙翻了身,岂不是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强敌? 因而,为今之计,就只能让什么都不知道的新晋的新人来试试了。 第三百零二章 白驹过隙 第三百零二章白驹过隙 “菲菲,如今嘉贵妃和皇太后都很欣赏你,我可以推荐你也参与此次遴选之事,如此以来,你就可以比香妃快上一步。”顾婉仪道。 兰亭虞忙点着头:“对对,一定要比香妃快,不然,她一定会从中作梗,她怎么会甘心有人取代她受宠的地位?” “多谢婉仪了。”嘴上说得客气的佟菲菲,眼中暗自闪过一丝阴狠:想要跟我抢人,香妃,我也不怕再给你来一次闹鬼。 …… 时光如过隙的白驹,一晃就过去了三个月。 在选秀在即,司院上下都忙的如火如荼时,无人打扰的极皇殿一带则犹如世外一隅般平静和安适。 随着生产的时日将近,锦儿三人也开始着手为龙嗣的出生做着准备。 这日,杏花掀开布帘进了屋,手里端着一个用藤条编制而成的物件,兴奋道,“看看这个如何?这可是我花了好几日才编好的。”说着将手里的物件放在了桌上。 锦儿和彩霞围了过来。 桌上的是一个椭圆形的摇篮。 “若是再铺上褥子,就完美了。”锦儿道。 “我这就去做一个。”彩霞说着,刚转身进寝房去拿褥子。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从苏眉笙的寝房里传来了被子碎裂的声音。 三人一惊,跑了过去。 半躺在床上的苏眉笙双手捂着腹部,脸上涔涔冒着冷汗,痛苦之色溢于脸上,床边是打碎了的茶杯。 “眉笙,你,你怎么了?”锦儿慌忙问道。 “我……只怕是要生了……”不断发出伸吟的苏眉笙断断续续道。 “啊?”锦儿三人顿时一震。 生产的忽然提前,慌了屋子里所有的人。 “去……找娴妃……”苏眉笙道。 “我这就去。”话音还没落下,彩霞就跑了出去。 慌了神的杏花完全没了主见:“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大口大口喘着气的苏眉笙费力的吐出了两个字:“烧……水!” “好,好。”杏花慌慌张张的也跑了出去。 …… 于此同时,后宫的御花园内有着不同于以往的热闹。 三年才开放一次的秀女阁外聚集了一群有新鲜面孔,衣着艳丽的莺莺燕燕,带领她们的是教养嬷嬷袁英。 “啪!”袁英一甩手里的藤鞭子,呵斥道:“都吵什么吵,一点礼仪都没有。谁要再敢出声就别怪嬷嬷我不客气了。” 霎时,叽叽喳喳的声音安静了下来。只是每个秀女们脸上依旧有着掩饰不住欢雀。 见效果达到了,袁英这才缓了缓神色,开了口:“你们都是经过了预选和初选的秀女,再过了今日的终选,就可以住进储秀宫,等待侍寝。所以,今日的终选将会决定你们日后是主子还是奴才。” 袁英说着,瞟了一眼人群里的夏可妍。 夏可妍可以说是这一批秀女里最突出,也是最优秀的。此次终选,她一定能拿头筹。 关键是她很像一个人。 这也是引起袁英注意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有两个人先后来找过她。 一个是香妃,一个是佟菲菲。 香妃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极力打压夏可妍的出头。 而佟菲菲的目的则是力捧夏可妍,暗中给予一切的通行。 这两个人分别代表着后宫的两股势力:隆获圣宠的香妃与有着皇太后撑腰的佟菲菲。 不论哪一股势力,袁英都得罪不起。只是从内心深处而言,她更偏向于香妃。 毕竟,袁英曾是准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自家主子被皇太后给逼死了,这股恨意又怎能轻易抹灭? 不知这一切的夏可妍正和刚刚认识了的几个姐妹们等待在秀女阁外。 “都排好队,不要插队,一个一个的进入秀女阁,夏可妍你抽到的是最后一个数,站最后去。”袁英对着这群秀女们下了命令。 “是,教养嬷嬷。”夏可妍屈膝行了个礼后,默默的站在了最后。 能够进入到第三轮的秀女人数只剩下了三成不到,整个加起来不超过十个人,夏可妍恰恰就正好是第十位。 “听说这次终选,连管理司院的嘉贵妃娘娘和婉妃娘娘都来了。”排队在第八位的秀女小声说道。 “怎的如此严苛?”排队在第七位的秀女转头小声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听我额娘说上次选秀皇上都亲自出马了,最后只有几个勉强被选中,还在储秀宫被冷落了大半年呢。其中有一个一直待了差不多快一年了才被册封为贵人,想想都可怜。”第八位的秀女说道。 “啊?那我们这一次会不会也要在储秀宫待上半年?”第九位的秀女说道。 “先看你能不能进储秀宫了,若是这一轮被刷下去了,就只能做宫女了。”第八位的秀女说道。 这句话顿时让前后的秀女都不敢再说话了,身在第十位的夏可妍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没有插言,若是细看能看出她的眼睛里有着一丝高傲。 最终,第九位的秀女转头一脸讨好的对第十位的夏可妍说道:“可妍,你就不用担心了,你是我们里面最优秀的,也是最有可能第一个侍寝的,到时候可别忘了在皇上面前替我们多美言美言啊。” 这话立马引起了前面的几位宫女的响应,纷纷朝后面对夏可妍说起了巴结的好话。 脸上有着生疏,眼中有着清高的夏可妍轻咬着唇瓣,应付的点了点头,她连她们的名字都还没记住,又怎可能替她们美言?谁也不会傻的给自己制造敌人。 “啪!”鞭子声又一次响起,紧接着就是袁英的声音:“谁在说话?” 刚说话的几个人立马噤声,乖乖的站着。 …… 永福宫。 “皇上,今日是选秀的最后一日,也是终选的最后一日,你不去看看?”坐在椅子上,拨动着手中佛珠的皇太后一脸慈祥的对前来请安的段景焕问道。 段景焕轻轻拨动着茶盏上的茶盖,轻描淡写道:“选秀之事不是有司院去处理吗?” “皇帝难道不想亲眼看看这一届的秀女如何?”皇太后的话里有着极其怂恿的味道。 “听皇额娘的意思,这届秀女里有能入您法眼的?”段景焕抬眸问道。 第三百零三章 美人画像 第三百零三章美人画像 “昨日,嘉贵妃送来了一份名单,说这届秀女里有三个人,不论长相,才情都尤为突出,哀家看过她们各自的画像,确实很满意。才想着等皇帝来请安时,与你说说此事。” 段景焕收回视线,平静的喝了一口茶:“既然皇额娘满意,那就依皇额娘的意思办。” “若皇帝不想去秀女阁,那就看看她们的画像吧。”说着,皇太后也不等段景焕同意,直接给身旁的齐福使了个眼色。 齐福忙取出了三幅卷轴,命其他宫女打开来,并排站在了段景焕的面前。 既然皇太后拉开了这样一定要看的架势,段景焕也不拒绝,抬眸看向了那三幅画卷。 第一幅:画中的女子身着淡紫色衣裙,身材娇小,五官秀丽,一双丹凤眼含笑而媚,自然而然的透露出了独有的温婉之美。 第二幅:画中的女子一身鹅黄色衣裙,螓首蛾眉,齿如瓠犀,手持一柄团扇,很有一股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风韵。 当看到第三幅美人图时,段景焕漫不经意的神情瞬间有了专注,画中的人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说是绝色一点也不为过。更重要的是画中人的五官像极了苏眉笙。 在一旁一直悄悄留意着段景焕的皇太后,见此情景,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意,她就知道最后一幅画一定能引起他的注意。 “这是谁?”段景焕盯着那幅画的问道。 “此乃正二品右翼前锋统领夏高将军之女夏可妍。”齐福答道。 “听说此女颇有才情,有长安奇女的称号,自十岁开始所出的诗词整个长安城无人能对,也无人能接,对诗词歌赋有着极高的天赋。”说起夏可妍,皇太后滔滔不绝。 “哦?”段景焕眉头一挑,眼中有着一丝意外,“可有她的诗词,朕倒是想观上一观。” 皇太后睨了一眼齐福,齐福忙从桌上拿起一个卷轴,打开来呈现在了段景焕的眼前。 卷轴上是一首词,一首借景抒情的词。 段景焕仔细看向了那首词,少许,点了点头:“词,清新别致,字,笔风秀媚,确实不错。” 简短的赞美,使得皇太后的脸上顿时一喜:“皇帝可是看中了此秀女?” 眸光微转,又落在了夏可妍的画像上,段景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微微眯着眼眸,眸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见段景焕没有回答,皇太后接着道:“此女比起那行为处处备受争议,性子刁转顽劣的苏眉笙可是要好上十倍不止,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明事理,知规矩……” 段景焕低头喝着茶,静听着皇太后的说话。 “有这样的人在皇帝身旁,只会大大的有益……若是皇帝看中了,今晚就让她侍寝了。”她笃定段景焕一定会心动,且答应下来。 段景焕放下手中的茶盏,不急不缓道:“今日是香妃的千秋之日,朕会在禧贞宫陪她一起度过。” 原本很是自信的皇太后立马脸色一僵,拨动佛珠的手指停了下来,手指死死抠在其中一粒珠子上。 她没想到如此绝色的女子都无法将段景焕从香妃身边拉回来,笃定的心态变成了一口郁闷之气憋在心口,却又无法发作。 半晌,皇太后才说出了一句:“既然是香妃的诞辰,理应陪她。况且,前段时日她又身体欠佳,精神恍惚,皇帝想要多陪陪她,哀家也能理解。只是……” 皇太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继续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只是三年一度的选秀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就是为了能让皇室子孙繁盛,更能从中挑选出继承大统的储君。如今后宫嫔妃已大不如从前,优劣也过于突出,人数已趋于凋零,更需新人进入来弥补后宫各个封位的不足。现下既然有了入选的,还是能入皇帝眼的,就应加以重视,不可任性为之。” “是,皇额娘教训的是。”段景焕虔诚的接受着批评。 见段景焕放软了态度,皇太后旧话重提:“那,这夏可妍……” “明日再说。” 闻言,皇太后顿露喜色,段景焕虽拒绝了前去秀女阁一观,但这句话无疑是松了口,怕他反悔,立马定了下来:“那就明日侍寝。” 段景焕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站了起来:“儿臣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去吧。”皇太后微笑着挥了挥手,只要他不反对,她就可以做主。 看着段景焕离开的背影,皇太后再次停下了手中拨弄的佛珠:“菲嫔这一招果真管用。若不是她发现夏可妍与苏眉笙长得有几分相似,这几个人想要马上引起皇帝的兴趣,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相像之人,奴婢第一眼看着此女子的画像时,还以为是苏眉笙。”齐福道。 “此女可以好好加以利用,日后待她受宠后,那香妃也就不足为惧了,只要香妃一失宠,就将她踢出司院。”能找到一个对抗香妃的棋子,皇太后自是心中大爽。 “去秀女阁告诉嘉贵妃,要这个夏可妍听话点。” “是,奴婢这就去。”齐福行过礼后,匆匆离去。 …… 御花园内的秀女阁里。 嘉贵妃、顾婉仪和佟菲菲三人一同坐在主审位上,齐刷刷的看着站在她们面前的夏可妍。 三人的眼里皆都有着无法掩饰的惊异。 眼前的女子与苏眉笙实在是太像了! 三人虽已有所耳闻,也都见过画像,可在亲眼见到夏可妍时,还是被震惊了。 若说嘉贵妃对苏眉笙的接触不多,仅仅只能从外观上发现夏可妍与苏眉笙长的相似,可顾婉仪和佟菲菲两人的感觉就不同了。 因而,顾、佟两人在亲眼所见之下,皆都更为暗自心惊。 眼前的夏可妍,不仅外观像极了苏眉笙,就连那种独有的才情气质都与苏眉笙不差分毫,因出身名门,更有一股清怡静雅的恬静之美。 看着这样的夏可妍,佟菲菲的眼里闪过狠狠的嫉妒。 好不容易走了一个绝色的苏眉笙,如今又来了一个不相上下的夏可妍,更何况,她还有比苏眉笙更好的家世和身份。只怕没有皇太后的扶持,仅凭她的容貌和才情,都不难坐上高位。 第三百零四章 终选落定 第三百零四章终选落定 嫉妒归嫉妒,此时的佟菲菲多少还是知道分寸,有这样一个强有力的棋子在,还怕整不死香妃? “你就是夏可妍?”嘉贵妃开口问道。 “正是奴婢!”夏可妍温婉有礼的对着三人行了个礼。 “你已过了终选,皇太后对你很是重视,特意吩咐让你即刻便住进菲嫔娘娘的启祥宫内,由菲嫔娘娘带着你熟悉宫中礼节和熟悉其他的嫔妃们,直至你被册封,有了自己的行宫为止。”嘉贵妃道。 这话无疑肯定了夏可妍日后的前程。 面露喜色的夏可妍立马双膝着地,双手伏地,虔敬道:“是,奴婢谢过嘉贵妃娘娘,谢过菲嫔娘娘,谢过婉妃娘娘。” 顾婉仪淡淡道:“你能有此殊荣,一定要谨记皇太后对你的恩情。” “是,奴婢谨记皇太后和各位娘娘的恩情。”夏可妍乖巧的答道。 不论在座的谁说了什么,夏可妍都会一起谢过,仅凭这份敏捷的心思,就让在座的三人皆都对她无可挑起。 三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对此秀女,她们都很满意。 听话才是最重要的。 佟菲菲站起来:“你且起来,跟上来。” “是!”夏可妍站起来,低头跟着佟菲菲离开了秀女阁。 嘉贵妃也站了起来:“这届的选秀已经结束了,另外入选的四位秀女,你看着安排吧。” “是!”顾婉仪也跟着站了起来。 “按照太后的懿旨,此次特意多选出了两位秀女,后宫嫔妃凋零,需要增加一些新人,一方面可以增加我们的势力,另一方面还可以平衡原来嫔妃们的各方关系,以防一方做大。现如今就看这五人里谁最快出头了。”嘉贵妃道。 自从有了香妃如一匹黑马似的突然杀出,成为后宫最受宠的妃子后,扰乱了皇太后经营多年的布局。皇太后才意识到要遏制住原来那些嫔妃们的势力和关系,也才更有了开始对每一届选秀的秀女进行拉拢控制的计划。 “已目前而言,理应是夏可妍出头最快。”顾婉仪道。 嘉贵妃想了想:“其实还有一个人也不差。” “你是说正三品的通政使司尤大人之女尤惜双?” 嘉贵妃点了点头:“此女只是略逊于夏可妍,若是调教一二,说不定日后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此女本宫会多加留意的。”顾婉仪看向嘉贵妃,试探的问道:“贵妃娘娘,皇上对皇太后手里的三幅秀女图可有何反应?” “皇上好像是看中了第三幅秀女图,也就是夏可妍,若不是今日是香妃的诞辰,只怕今晚就是她侍寝了。”嘉贵妃道。 “哦!”顾婉仪的眼中有着一丝失落。 “由此可见,皇上对那苏眉笙还是旧情难忘,不然也不会一眼就看中了夏可妍。” 嘉贵妃的这句话也正是顾婉仪心中失落的原因,她本以为苏眉笙不再是嫔妃后,以她各个方面的优秀,多少都能获得皇上的一丝半点眷顾,可是没有。 如今又来了第二个“苏眉笙”,她的机会也就更加渺茫了。 “你去安排那几个入选的秀女吧。”嘉贵妃说完便走了出去。 “是!” 顾婉仪送走了嘉贵妃后,怀着怅然的心情去了储秀宫。 …… 入夜后,禧贞宫的大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一个神色焦急,左顾右盼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香妃。 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正缓缓朝禧贞宫而来。 当坐在龙辇上的段景焕远远瞧见站在大门外的那一道身影时,心神不禁一阵恍惚。 几曾何时,就有那么一个倩影每日准时在大门口等候他的到来,就像百姓人家的妻子在等待着一天劳作后归来的丈夫。 那种温馨,那种幸福,如丝丝甘泉滋润着他多年来干涸的心,让他上瘾,让他留恋。 今日,这种久违了的幸福感再次浸袭着他的五感,他的大脑和他的心田。即便时隔许久,他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依旧清晰如昨日。 在见到抬着龙辇浩浩荡荡而来的队伍后,一直处于急切等待状态的香妃瞬间露出了笑容,急忙朝龙辇奔去。 “臣妾见过皇上!”屈膝行礼的香妃柔柔甜甜的说道。 被打断了思绪的段景焕不悦的皱了皱眉,起身下了龙辇。 压抑住心中的不快,段景焕将香妃扶起:“为何今日在大门外?” “臣妾怕……皇上不来了,就在此一直等着……”香妃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今日是你的诞辰,朕怎可不来?” 香妃顿时一改委屈,笑颜道:“多谢皇上的恩宠。” “进去吧,你的身子才好,不宜吹冷风。”段景焕说罢,便抬步朝行宫内走去。 香妃跟在他身后,幸福洋溢在她的脸上和眼里。 她知道今日是秀女终选的最后一日,若是段景焕没有来,那就是宣了秀女侍寝,这正是她极其担心的事。 在见到夏可妍的画像时,她又气又怕,差一点就撕碎了那幅画。 画上的人活脱脱就是苏眉笙的翻版。 段景焕对苏眉笙的宠爱,整个后宫都看红了眼。谁想,她才“整死”了一个苏眉笙,还没过几天舒坦日子,又出来了一个夏可妍,这让她如何能忍受? 为了防止她视为头号敌人的夏可妍侍寝成功,她可谓是在暗中下足了功夫。 若是今晚段景焕来了,她便作罢。若是不来,她也不会让夏可妍有好果子吃。 夏可妍想要那么顺利的侍寝并获得晋封,她香妃可不答应! 好在,段景焕今晚来了。那么所有的计划也就往后推一推。 跟随着段景焕进入主屋后,香妃殷勤的倒着茶:“皇上,臣妾为了晚上能有好的精神迎接圣驾,拒绝了所有前来给臣妾祝寿的其他嫔妃。” 说话间,香妃一副媚眼如丝,弱风扶柳之态。 段景焕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对她的这种娇柔作态丝毫没有看在眼里,口中却说着极为关心的话语:“今夜也不宜太过操劳,你若是再病倒了,朕会心疼的。” “皇上的关心让臣妾感动不已……”香妃的话语间有着轻微的哽咽,这回倒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被感动了。 进宫数载,一直都是一个人坚强的熬着,现下有了人关心,还是自己心仪的男人的关心,更是一国之君独宠的关心,她岂能不感动? 第三百零五章 诞下双麟 第三百零五章诞下双麟 相对于沉浸在感动中的香妃而言,轻轻滑动盏盖拨动着杯中茶叶的段景焕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见过了夏可妍的画像后,又因香妃在大门前站立的身影,两者相加诱发出了他对苏眉笙越发的思念。 今晚是两人三日一见的约定,即便前几日才见过面,那种萦绕在心中的浓浓思念不但不减反而剧增。 见段景焕没有说话了,收敛了内心的感动,香妃关切道:“皇上饿了吧?臣妾已将酒菜好了。” 段景焕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今晚你也喝一杯。” 以为是段景焕为了给她庆生的香妃欣喜的应道:“是!” 段景焕伸出手,香妃惊喜万分的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手里。 这么久了,尽管他对她百般呵护,千般宠爱,可他从未牵过她。 而今日,他就这样牵着她出了主屋。 他的手很温暖,香妃不自觉的握紧了他的手。她知道这一幕若是落入其他嫔妃的眼中,定会羡煞旁人。 今夜的晚膳,或许是因为心里高兴,或许是因为诞辰有他的陪伴,或许是因为段景焕的有意为之,香妃喝醉了,醉的不省人事。 在禧贞宫所有人都早早熄灯歇下后,一抹人影自主屋的窗户翻出,一阵衣袂飘飘,人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同一片夜空下,禧贞宫内漆黑一片,而和颐宫内则灯火通明,锦儿三人来来回回忙碌在主屋和厨房之间。 当段景焕悄然立于墙头看向和颐宫内时,不禁心里一紧。 目光所及之地,正是刚从主屋出来的锦儿,她手里端着一盆被鲜血染红了的血水。 难道…… 就在段景焕准备不顾一切跃入主屋时,猛然,一声响亮清脆的婴儿啼哭响起,顿时划破了夜的宁静。 生了? 从未有过的惊喜如一枚响雷似的轰击着段景焕的大脑,这一刻,他无法思考,无法迈步,就这样怔怔的看着被烛光照亮的窗户。 徒然,又是一声响亮的啼哭响起。 嗯? 这是…… 因第二声的啼哭声,而引发了第一个啼哭。 安静的夜里能很清晰的听见两个此起彼伏不断争相啼哭的婴孩声。 两个? 无比震惊的段景焕身形不稳的差点从墙头跌落。 双胞胎? 龙凤胎? 段景焕死死盯着窗户:眉笙如何了?是否安好? 若不是紧抠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肤里让他感觉到了疼痛,有了一丝理智,只怕此时此刻,他早已飞身而下,闯进屋子了。 看着进进出出的人,这一刻,他嫉妒了。 嫉妒那些能看到苏眉笙,能第一眼看到孩子们的人。 可是,现下他只能等,悬着一颗心,紧张的等待着。 身为帝王的他,不缺阿哥,不缺格格,每年都不乏有嫔妃诞下一儿半女。只是,每个嫔妃的生产都有成群奴婢伺候着,都有太医在侧医护着,因而他不担心,只需坐在正堂里等着有人来报是男是女便可。 这一次,没有太医,没有人来报,想要知道大人和孩子是否安全,他就必须要亲自去看。这种等待心情和经历都是他从未有过的,也就越发的让他有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和担心。 此起彼伏的婴孩哭声渐渐变小,慢慢停了下来。 夜,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往原有的宁静。 站在墙头的段景焕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扇透过窗户纸能看到人影晃动的窗户。 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进进出出的人不再进出,当灯火通明的和颐宫一盏一盏熄掉了多余的烛灯后,整个行宫就只剩下了苏眉笙的屋子里还亮着。 段景焕悄然跃下,掀开厚厚的门帘,钻了进去。 被打扫干净了的屋子里并没有血腥味,反而有着一丝檀香的清香。 忙了一晚上,所有的人都回自己的屋子歇息了,只有锦儿还留在苏眉笙的屋子里,彻夜守候。 段景焕轻步走进寝房,疾速点了正趴在床边睡着了的锦儿的睡穴后,来到了床边。 床上的苏眉笙已睡着,因生产而显得有些脸色苍白。 见到苏眉笙无恙,段景焕不禁暗自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才稳稳落地。他蹲下来,近距离的看着素颜下依旧仙姿佚貌的苏眉笙,伸手刚想碰触她的脸颊时,顿了顿。 最终收回了手,只为了不惊扰她的休息。 须臾,他缓缓站起来,转头寻找着那对不知是龙凤胎还是双胞胎的麟儿。 在床边不远处放着一个藤条编织而成的摇篮。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简陋粗糙的摇篮里却装着两个身份金贵的大庆朝子嗣? 段景焕慢慢走近摇篮,每走一步都带着无比的迫切和期翼,他第一次有了骨肉连心的那种强烈亲情感。 面对近在咫尺的两个麟儿,他才发现这两个孩子居然牵动着他的每一次心跳。越走近心就越跳的厉害。 终于,他见到了并排躺着,也已睡着了的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婴孩。 看着两张皱巴巴的小脸,他笑了。 笑的满心欢喜,笑的幸福无比。 “皇上,这是一对双胞胎阿哥。” 段景焕猛然转身,看向了不知何时已然睡醒了的苏眉笙。 “你怎的醒了?”段景焕急忙走到床边。 “今夜是臣妾与皇上见面的日子,臣妾不敢忘,也知道皇上若是在园林没有见到臣妾就一定会来和颐宫。”苏眉笙虚弱的说道。 “少说话,多休息。”段景焕在床边坐下后,轻轻为她掖了掖被子。 苏眉笙微笑道:“皇上,臣妾此次虽提前生产,却很顺利,多亏了皇上赐予的保胎丸。” “你辛苦了!”此时的段景焕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心里的感谢,其他嫔妃生产,他会给予赏赐,却心无波澜。唯独对苏眉笙,他有着全然不同的心境和心情。 “皇上!”苏眉笙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段景焕马上用双手将她的手捂在了手心里,紧紧的捂着。 她的手,是他想要一辈子都捂着,牵着的手,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皇上给麟儿起的两个名字……”在苏眉笙知道此次诞下的是两个阿哥时,就泛了愁。 段琪泽和段琪珺这两个名字一个是阿哥的,一个是格格的,谁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却一次生了两位阿哥,那就会有一个名字不能用。 第三百零六章 此生无憾 第三百零六章此生无憾 “这个简单,大阿哥叫段琪泽,小阿哥叫段琪郡。” “如此甚好!”段景焕的一句话就解了苏眉笙的惑,将之前起的珺改为了郡,这个名字就能用了。 看着一脸呆萌模样的苏眉笙,段景焕笑了。 “皇上,您为何发笑?” “朕曾听说女子一孕傻三年,没想到笙儿是生产后变傻了。” 苏眉笙这才反应过来,双唇一撅:“皇上这是嫌弃臣妾了。” “哈哈!”段景焕发出一阵轻笑。 “原来皇上也会逗人啊。”苏眉笙娇嗔道。 身旁有段景焕的陪伴,耳边听着他的笑声,一身疲惫的苏眉笙倾时觉得心神一松,心里如喝了蜜似的甜蜜。 虽已身为人母,可苏眉笙身上那种特有的顽皮可爱依旧存在。 “笙儿!”段景焕捂紧了她的手,若不是她此刻太过虚弱,他真想将她抱入怀里。 两人静静对视着,浓浓的爱意在四目相对中彼此缠绵。 良久,段景焕打破了这种沉静:“往后,宫中会有事发生,你只需安心休养,且相信朕便可。” “皇上可是有所行动了?”觉察到了什么的苏眉笙问道。 “皇太后的心思,朕多少都能猜到一些,因而,朕会将计就计破了她们的如意算盘。” 苏眉笙的一双秋目骨碌一转:“与新晋秀女夏可妍有关?” 段景焕不否认的点点头。 “唉,可怜了此女,才入宫就成为了牺牲品。”苏眉笙感叹道。 两两重权相斗,夏可妍的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臣妾听闻那夏可妍与臣妾很是相似,也是位极具才情的女子,这让臣妾很好奇。”有关夏可妍的讯息,紫萝如数反馈给了苏眉笙,这令她很想一窥其真面目。 “朕今日看过她的画像,确实与你有几分相像,只是与你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在见到那幅画像时,段景焕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哦?”这更引起了苏眉笙的好奇,“臣妾与她哪里不同?” “哪里都不同!”段景焕只简单的用了五个字,却说明了两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区别。 旁人看的是外观,而他看的是神韵。虽还未见过真人,仅从画上他就能感觉到夏可妍即便有着不亚于苏眉笙的容颜,可骨子里的东西依旧如其他女子那般平庸。 苏眉笙身上独有的那种灵性和灵气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比拟的,也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段景焕的回答,使得苏眉笙心里一喜,却反而越发引起了她的好奇:“待日后有机会,臣妾定要会会她。” 段景焕哑然而笑,眸中跳跃着异光:“笙儿,你这是在吃醋?” “臣妾是吃醋了……”苏眉笙毫不隐瞒的承认着自己心里的醋意,随即话锋一转,“但臣妾也明白,您身为一国之君,拥有后宫佳丽三千,雨露均沾是身为君王的职责,这一点,臣妾还是明事理的。” 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其中又蕴含着些许委屈,她的各种情绪直击段景焕的内心深处。 段景焕捂紧了她的手,他只能紧紧的捂着,无法说出半个字。 他欣喜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又无奈与一国之君的身份,他能给的是他的整颗心和他一生的宠爱。 可这些,用嘴说没有意义,他只能用行动来证明。 他俯下身,吻上了她那苍白的双唇,之后就这样痴痴地看着她:“不要多想,好好休息,明晚朕再来看你。” 感受到了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和熟悉的味道,苏眉笙眨了眨秋目:“是!” 段景焕将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后,站了起来,离开前说了句:“笙儿,有你一生陪伴,朕此生无憾了。” 人走了,话音也落下了良久。 苏眉笙还沉浸在他说的那句话里,久久之后,她轻轻的说了句:“皇上,苏眉笙有幸能获得您如此垂怜,此生也无憾了。” 次日,和颐宫内因增添了两个新生命而显得热闹异常,于此同时,在后宫的其他地方也同样有着少有的热闹。 启祥宫。 “……秀女夏可妍今晚侍寝,钦此!” 在李德海宣读完口谕后,跪在他面前的夏可妍和佟菲菲双双伏地谢着隆恩。 “夏可妍,今晚你可要好好沐浴梳洗”临行前,李德海特意嘱咐道。 “是,奴婢遵旨。”心早已狂跳不已的夏可妍连说话都带有抑制不住的兴奋颤音。 直到李德海走了,夏可妍还跪着,这一切来的太快,她仿若在做梦一般。 “起来吧。”佟菲菲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菲嫔娘娘,奴婢,奴婢……”交织在惊喜和畏怯里的夏可妍无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今晚就能见着皇上了,她又喜又怕。 佟菲菲看出了她的心思:“害怕了?” 这样的夏可妍亦如当初的她一样,只不过,她失败了,且还成为了她这一生的心病和伤疤。这样的夏可妍,让她嫉妒,嫉妒的发疯。 夏可妍羞涩的点着头:“今晚就能见到皇上了,奴婢心里很害怕。” “后宫的女人都要经历这一关的,过了今晚就好了。”看似平静的佟菲菲,暗中死绞着手里的丝帕,因用力过猛,手臂上有着青筋暴突。 夏可妍忽然朝佟菲菲跪了下来:“多谢菲嫔娘娘对奴婢的照顾和扶持,如此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赶紧起来。”佟菲菲忙将她扶了起来,“你能获得侍寝,也是凭的你自己的本事,本宫不过是给你引个路罢了。” “此恩,奴婢铭记在心。” 夏可妍如此态度,多少平复了一些佟菲菲心里的嫉妒,即便她自己不得圣宠,但有一个能获圣宠的棋子,也不错。 “进屋说话,本宫教你一些如何获得圣心的技巧。” “啊?”惊喜中的夏可妍又带有一丝害羞。 “首先,你需要……”佟菲菲一边教着,一边朝屋内走去。如何讨得圣心的技巧,佟菲菲压根就毫无心得的体会,她现下所说的技巧都来自黛嫔的贡献。 内心虽然感到羞涩,可夏可妍的双脚丝毫不停留的跟上了佟菲菲的脚步。 …… 第三百零七章 坐观虎斗 第三百零七章坐观虎斗 禧贞宫。 “什么?”一脸怒气的香妃“噌”的站起来,因过于生气,而显得呼吸急促。 “李总管才刚去启祥宫宣了旨,此事定不会有假了。”明月小声道。 急促呼吸着的香妃,紧咬着压根。她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本以为昨夜段景焕的到来多少能缓些时日让他才会想起那个秀女,谁想,今日就宣那秀女侍寝了。 越想越气的香妃,一双惹人怜的眼睛里迸射着嗜血的阴毒:“既然,她这么着急的找死,本宫又岂能阻拦。去,告诉那人今晚行动。” “是!”明月急忙退了下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香妃一人,她眼神阴闪,咬牙切齿道:“死老太婆,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好?一定要对我赶尽杀绝?那好,我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 养心殿内。 段景焕来回在大殿上走动,脸上并非焦虑急躁,眉宇间反而透露着一股喜悦。 “李德海,去将宫中最好的燕窝人参,只要是能补血补气的都拿来。” “嗻!”李德海刚迈步,又被段景焕给唤住了。 “等等!”段景焕停下脚步,想了想;“还要一袋上等的天鹅绒。” 李德海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您要天鹅绒作何用处?” 天鹅绒是专门给刚出生的阿哥和格格们做保暖衣用的,一般不会用在大人身上。 “嗯?”段景焕双眸一瞪,“你胆子不小,敢管朕的事了?” 李德海吓得浑身一抖,忙低下了头:“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办。” “记住,这是机密,谁若是敢泄露出去,斩立决!” “嗻!” 李德海刚走,从大殿外走进来一名太监,跪下后道:“皇上,晋王求见。” “宣!”段景焕并没有返回龙案后,而是径直站在原地,等待着段景逸的到来。 段景逸走入大殿后,行着跪拜之礼:“微臣叩见皇上!” “免礼!” 段景逸站起来,一眼瞧见自家皇兄后,露出了一丝微诧:“皇上今日很高兴?” 段景焕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这么明显?” “是的,皇上今日气色极佳。眼中,眉梢都带有笑意。”段景逸据实道。 “哈哈,不愧是朕的亲兄弟啊,一眼就瞧出来了。”段景焕也不遮掩,直接笑出了声。 从昨晚开始,那份开心就一直荣饶着他,害他一晚上都没睡着。直到此时此刻,他还沉浸在这份欣喜里,有着仿若初为人父般的激动,无法自拔。 “何事让皇上如此开心?”这倒是引起了段景逸的兴趣。 这样的段景焕,极其少见,自段景逸懂事开始,就鲜少见自己的这位皇兄如此的喜形于色。 “日后你会知道的。”段景焕正了正神色,“今日见朕有何要事?” 提起正事,段景逸也变得严肃起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子车将军交给微臣一封信,信中提到了有关十三叔暗中谋反之事。” “嗯?”剑眉一蹙,段景焕接过信件,打开看着。 “十三叔还真是贼心不死,上次因谋权夺位被皇上发配去了灵州,不痛定思痛,反而还妄想重蹈覆辙。”段景逸一脸的无奈。 “十三叔能再次谋反,其中不乏内阁大臣蒲良才的功劳。他们见朕对此事没有上心,也就越发的胆大妄为。都能被子车将军抓住把柄,可见他们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看完信后,段景焕将信还给了段景逸。 “皇上,您这种以退为进,以守为攻的效果是否达到了?” 段景焕点了点头。当初,他就是采取的这种策略,想要一网打尽,毕先让其壮大。所谓树大招风,名大招祸。他要的就是师出有名。 “皇上准备何时动手?” “快了。” “还在等那个人?” 段景焕再次点点头。 “此人究竟是谁?”段景逸的心中一直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左右皇上的决定。 段景焕神秘一笑:“此人,你也认识。” 段景逸一脸的纳闷,在他的印象中,着实想象不出有谁能有如此本事。 “你可知道子车将军为何会在此时给你这封信?”段景焕问道。 信中虽有提到十三王爷有谋反之事,却尚未呈上明确的证据,可见此事还未到一举拿下的成熟时机。 “微臣愚昧。” “这说明香妃已经准备出手对付皇太后了。” 香妃?后宫之事,段景逸虽知道的不多,但后宫几大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他倒是一清二楚。 子车家一直与嘉贵妃的娘家祝家不合,这是整个朝中大臣都知道的事。而嘉贵妃又一直都是皇太后身边的人,这也是众所周知的。 现如今子车家开始参与举报十三王爷谋反之事,就势必会牵扯出皇太后蒲家的阴谋。显而易见,子车家敢这样做,也就一定有了香妃的支持。不然,若是子车家贸然行事,一旦输了,就会一起连累了后宫的香妃。 段景逸顿时恍然:“皇上是想暂时观虎斗?” “嗯!借子车家的手,来撕开这道口子。”段景焕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借机给苏眉笙留有更多的时间来收集皇太后的罪证。 “可需要微臣做些什么?” “暗中支持子车将军。” “微臣遵旨。” 段景焕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往后,不论是朝中还是后宫,都将不再太平……” 段景焕的话虽平静,但段景逸却感觉到了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前奏。 …… 白日过后,就是夜的降临。 漆黑的夜,对有些人来说那是孤独的,寂寞的。可对有些人来说,又是期翼的,亢奋的。 这样两种心情在启祥宫内的佟菲菲和夏可妍两人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看着沐浴过后,在精心打扮下越发倾城绝世的夏可妍,佟菲菲也只能压抑住内心爆棚的嫉妒,强颜露出笑容和虚伪的夸赞着。 “一会李总管会带人来接你去宁安殿,可记住了本宫对你的交代?”佟菲菲一脸关切的问道。 “奴婢记住了。”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兴奋,一晚上夏可妍都红着脸。 正说着,李德海带着其他太监进入了行宫。 第三百零八章 天上地下 第三百零八章天上地下 夏可妍忙上前行着礼:“奴婢见过李总管。” “夏姑娘,请!”李德海道。 夏可妍看了一眼佟菲菲后,低着头,移动碎步,朝大门走去。 佟菲菲将一个鼓囊囊的锦袋悄悄塞进了李德海的手里,小声道:“有劳李总管了,还望多多照顾照顾这位秀女。” 捏着锦袋的李德海顿时笑了:“知道,知道,菲嫔娘娘放心吧,奴才定当多顾着点。奴才这就退下了!” 佟菲菲微笑着点点头。 当李德海等人皆都离开后,佟菲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双眼喷火,眼角抽动,嘴角弯斜,全然一副狰狞模样。 几曾何时,她也有过这样的机会。 几曾何时,她也有过这样的期许。 最终,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如今,她却要亲手送别的女人上他的床。 猛然,她愤然转速,快步走进屋子里。 随即,从屋内响起了一阵噼里哗啦砸东西的声音和撕心裂肺的大哭大叫…… …… 宁安殿。 “夏姑娘,请下轿。”李德海对着停放在院子里的轿子说道。 夏可妍伸手轻轻掀开轿帘,下了轿。 轿外站在两名宫女。 李德海发话了:“你们两人要好生伺候。” “是!”两名宫女齐声答道。 其中一名宫女道:“夏姑娘,请随奴婢来。” 夏可妍在跟去之前,特意对李德海道了声谢。 看着夏可妍的背影,李德海不由的满意的点了点头:“此女颇懂礼数。” 宫女带着夏可妍进入了殿内后,与另一名宫女分别拿起了两盏悬挂式的香炉。 “姑娘莫怪,在侍寝前需焚香半柱香的时辰。”一宫女道。 “有劳了!”夏可妍打开了双臂。 两名宫女便一左一右的开始围绕着她熏着香。 檀香清幽芬芳,仅闻着就令人心旷神怡。 夏可妍闭上双眼,静静享受着这种难得的时光。当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起佟菲菲说的那种缠绵之事时,浑身不由得有些燥热,本就发红的脸颊愈发的通红了。 兴许是身体发热的缘故,她只觉得脖子处有些痒痒,便忍不住的用手抓了抓。 刚抓完脖子,又觉得手臂痒痒。 刚抓完手臂,又觉得背部痒痒…… “夏姑娘,熏香已完毕,请跟奴婢来。”一宫女道。 夏可妍睁开双眼,跟在了宫女的身后,进入了侧殿。 宫女带着她来到床边后便停了下来:“夏姑娘,请在此恭候圣驾。” “是!多谢了。” 宫女退了下去,并关上了大门。 直到此时,夏可妍才敢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路走来,她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这里虽是偏殿,却清雅别致,既不失皇家的尊贵,又彰显出了主人的品位。 早就听闻一国之君的段景焕霸气而不失才情,俊美中又带有杀伐。晋王就已属世间罕有的美男子,而大庆朝的君王则更甚一筹。 自小心高气傲的她在成年后,没将任何男人放在眼里过,唯独对这位段景焕只是听闻过后便有了遐想,心生爱慕,也便开始了少女怀、春。 为了进宫,她苦苦等了数载,如今终于进宫了,也终于有了能见到他的机会了,她的内心早已狂跳的无法平静。 想着心思的夏可妍忍不住抓了抓手臂:为何浑身都在发痒?才刚沐浴过的…… 就在她刚准备掀开衣袖看个究竟时,门外一声:“皇上驾到!”吓得她紧忙跪了下来,双手伏地。 大门被打开后,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她见到了一双黄色的龙纹朝鞋。 “奴婢夏可妍,叩见皇上。”夏可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段景焕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夏可妍,淡淡道:“平身!” “多谢皇上!”夏可妍缓缓直起身子,低着头站了起来。 “抬起头来!” 低着头的夏可妍慢慢抬起头,在见到段景焕的一刹那,她呆住了。 他比她想象中的更俊美,也更迷人,他身上浑然天成的君王气势能折服任何女人。 也就这一眼,夏可妍就身陷在了他如渊的墨眸中,无法自拔。 而眼前这张与苏眉笙几近九成相似的脸,倒是让段景焕颇有些意外。 看画像时,只是觉得像。此刻见到真人,才发现确实很像。 只不过,她的身上还是有着所有大家闺秀该有的痕迹,就连那双与苏眉笙相似的眼睛也都只是像而已,除了怯意和小心之外,毫无秋水灵光,更别说莹光熠熠了。 皮囊相像,而灵魂迥异。 他要的就是苏眉笙的灵魂,独一无二的灵魂。 这一眼后,段景焕便没了兴趣,微垂眼眸:“不早了,侍寝吧。” “是!”夏可妍红着脸,小心翼翼的走进他,为他解开了腰带。 一番宽衣解带后,一身亵衣的段景焕坐在了床边。 夏可妍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解开了自己的衣襟,再一粒一粒的解开衣扣,褪下了外衣后,刚要解开亵衣,就听到了段景焕的声音。 “你手臂上的是什么?” 手臂?夏可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露出半截的手臂,顿时一怔。 白皙的手臂上有着点点红斑,有些被挠过的地方更是红肿不堪。 “这……这……”夏可妍愣愣的不知该如何解释,难怪方才会如此的奇痒。这些红疹是何时长出来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大胆!”段景焕忽然一声暴喝,站了起来。 “扑通”夏可妍吓得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求饶道,“皇上息怒,奴婢……” “来人!”段景焕可不想听她解释。 李德海急忙推门而入:“奴才在!” “秀女夏可妍犯欺君之罪,即日押往慎邢司。”不容夏可妍多说一句,段景焕直接下了口谕。 “嗻!”李德海一挥手,进来两名太监,一左一右的抓着夏可妍就往外拖。 “啊?皇上,皇上,饶命啊,求皇上饶命……”被吓得肝胆俱裂的夏可妍早已不管不顾自己身上为何会长这么多的红疹,一个劲的哀求着。 充耳不闻的段景焕在李德海的服侍下穿上了一件常服,神色的平静与方才的大怒截然不同,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皇上,是不是重新翻牌?” “不必了!”段景焕一口拒绝,“你们都退出宁安殿,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殿半步。” “嗻!” 待李德海带着宫女全都撤出了宁安殿内后,段景焕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一个跃身,翻过墙头,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三百零九章 顺水推舟 第三百零九章顺水推舟 启祥宫。 “娘娘,不好了。”一名宫女慌慌张张的跑进了主屋。 经过一番发泄,才刚让心情平复了下来的佟菲菲露出了不耐烦:“何事如此惊慌?” “娘娘,秀女夏可妍她,她……” 佟菲菲心里一慌:“她怎么了?” “……她、她被抓去了慎邢司。” “什么?”佟菲菲吓了一跳,“到底怎么回事?” “听说是犯了欺君之罪……” 听完了整个过程后,佟菲菲顾不得许多,径直出了屋子,直朝永福宫跑去。 于此同时,在禧贞宫内,则传出了一阵阵大笑。 灯光下的香妃极力的大笑着,笑得眼泪都泛了出来,依旧不止笑声。 连站在一旁的明月也是捂嘴而笑。 稍时过后,香妃才渐渐止了笑声,她用丝帕沾了沾含泪的眼角:“真是大快人心!” “还是主子高明,买通了伺候侍寝的宫女,在熏香上做了手脚,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明月大肆夸赞着。 “这就是跟本宫作对的下场。”香妃得意的说完后,坐了下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主子,那夏可妍可是皇太后的人,万一被救了出来……” 香妃的眼中有着轻蔑:“哼,本宫倒要瞧瞧皇太后用什么法子救,即便那贱人真被皇太后给弄出来,也算是个废人了。像皇上这等矜贵眼高之人又怎会再次瞧上那贱人?” “主子说的是,谁让那贱人不知好歹的不领主子的情,偏要投靠皇太后,这下再无翻身之日了。”明月道。 “说起来,佟菲菲还得感谢本宫,本宫给她找了个伴。”香妃阴冷的笑道,“一旦被皇上嫌弃,就等于是被打入了冷宫,佟菲菲是如此,夏可妍亦然。你说她们还得感谢本宫?” “是是,她们就得好好感谢主子才是。”明月连忙应和道。 香妃抬手捋了捋耳际的发丝后,一甩袖子:“交代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奴婢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明日看好戏了。” 阴冷的笑容在香妃的脸上不断扩大。 …… 在暗夜的黑幕掩护下,一道黑影越过高墙,无声的落在了和颐宫的院子里。 段景焕来带窗边,轻轻推开窗的一道缝隙,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后,闪身进入了屋子。 无辜的锦儿依旧被点了睡穴,趴在床边。 坐靠在床上的苏眉笙正在喂着其中一个麟儿,见到段景焕后,甜甜一笑。 段景焕在床边坐下,欣赏着眼前的一幅温馨的画面。 一头青丝随意垂散在两侧,毫无妆束天然雕琢而成的绝美素颜,越发衬托出了苏眉笙的脱俗倾城。加之,脸上散发着母性的柔光,更是让人无法移目。 与方才有着几乎相同五官,却精妆艳抹的夏可妍相比,两人真是天壤之别。 “皇上是第一次见喂乃吧?” 段景焕点了点头:“所有的嫔妃都不愿意在朕面前失了体面,故,都会交给宫中奶妈喂养。” “那臣妾此刻的模样,是不是很丑?” 段景焕摇了摇头,眸中有着眷恋:“很美!无人能比。” “噗嗤!”苏眉笙被逗笑了。 素颜一笑,如百花齐开,段景焕看痴了,忍不住伸手抚摸上了她的脸颊。 肌肤入手温滑,令他爱不释手。 苏眉笙略微偏头,轻轻摩擦着他温暖的手掌。 两人刚刚温存片刻,摇篮里的另一位麟儿一声啼哭,顿时惊醒了两人。 “泽儿饿了。”抱着段琪郡的苏眉笙刚要下床去换段琪泽,被段景焕给拦住了。 “朕去抱他过来。”段景焕说着起了身。 苏眉笙一脸疑问道:“皇上,您会抱吗?” “这个……”段景焕看了一眼苏眉笙的抱姿,“会!” 到此刻他才发现,即便后宫子嗣无数,可他还真从未亲手抱过任何一个,最多也就是看看而已。 他走到摇篮旁,双手轻轻托起啼哭的段琪泽,说也奇怪,正在啼哭的大阿哥一入段景焕的怀里,哭声就戛然而止,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阿玛。 昨晚见到的还是一张闭着眼睛皱巴巴的小脸,今晚小脸就长开许多,眼睛也睁开了。 小家伙萌萌的神情,顿时融化了段景焕的心,怀中柔软无骨的小家伙更是让他有了莫名的保护浴,但又怕摔着小家伙,他不自觉的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皇上,放松,放松一些。”看出了段景焕的紧张,苏眉笙轻声道。 段景焕这才慢慢放松自己,抱着大阿哥来到了她的床边。 两人交换了一下麟儿,由苏眉笙继续给大阿哥喂着乃,二阿哥就落在了段景焕的怀里。 低头看着怀中一模一样的小脸,一模一样圆溜溜的双眼,甚至是一模一样萌萌的表情,段景焕笑了。 “这两个小家伙何其有幸,能得皇阿玛亲自抱抱。”苏眉笙打趣道。 “笙儿,你敢笑话朕?”段景焕双眸不离孩子道。 苏眉笙吐了吐舌头:“臣妾不敢!” 一家四口,就这样聚在一起,两人各自抱着一个麟儿,这样的画面让段景焕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似乎在苏眉笙这里,他有着太多的第一次。而这些第一次,都让他倍感舒适,流连忘返。 “皇上,今夜不是秀女夏可妍侍寝吗?为何您这么早就过来了?” “她已经被押入了慎邢司。”段景焕淡淡答道。 “啊?”这样的结局出乎了苏眉笙的意料之外,她更没想到变故来的这么快。 “这次是香妃促使了这件事的提前罢了。”后宫这几个人的小把戏,早就在段景焕的掌控之下,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的让这些事去发生而已。 “如此一来,皇太后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苏眉笙分析道。 段景焕点了点头:“朕就是要让她们之间的矛盾激化和激烈,才能从中找出皇太后的破绽。” “皇上,其实臣妾有个计划可以促使皇太后出手,从而证实她杀人夺子的罪名。” 段景焕抬眸看向了苏眉笙。 “只是,会有点风险。” “是何计划?” “以臣妾为饵……” 苏眉笙的话还没说完,段景焕脸色一变,一口拒绝道:“不行!” “您还没听听这个计划……” 段景焕双眸一瞪,怒火中烧:“苏眉笙,你敢抗旨?” 苏眉笙这才停止继续游说的想法,咬着唇瓣,不再吭声。 “现如今,你只管安心带好我们的麟儿,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第三百一十章 所行无忌 第三百一十章所行无忌 “是!”苏眉笙不敢抗旨,起码在这时不能顶撞了他。 见苏眉笙听话了,段景焕这才消了心中的怒火:“现下,香妃正在与皇太后争斗。” “依皇上所见,谁会赢?” “皇太后!” “那岂不是会失去香妃这步棋了?” 段景焕再次点点头,眸光又回到了怀中二阿哥的身上:“即使皇太后会赢这一局,也一定会大伤元气,那时,才是出手的好机会。” “皇上!”苏眉笙看着段景焕,心里有着无限的心疼。 身为勤政爱民深得民心的一国之君,却身世坎坷,自小失去母亲和母爱,在如此太平盛世之际,还要处处提防皇太后的作祟以及宗室的虎视眈眈。 他完全可以一举拿下叛乱者和肃清整个后宫,可为了顾全各个方面的大局却要处处忍隐。 苏眉笙心疼着他的心疼。 段景焕再次抬眸看向了苏眉笙。 “皇上,待臣妾恢复了封位,能名正言顺的在皇上身边时,定当好好爱您,好好疼您……” 随着苏眉笙一字一句的说起,段景焕幽深的墨眸中渐渐泛起点点泪光。随即,他用力眨了眨眼,隐退了泪光。 “苏眉笙,朕记住了你今日说的每一个字,日后若是没有做到,以欺君论处。”段景焕的语气平静,没有任何起伏。但内心被震撼的感动,只有他自己知道。 苏眉笙抬手伸出三指:“臣妾发誓,一定说到做到。” 段景焕笑了,笑的很温柔,很温柔…… …… 天际逐渐泛起了鱼肚白,黑暗也随之渐渐退出,被白昼所代替。 从昨晚开始,本就不太平的后宫,在天亮之后又增加了一轮新的波浪。 “皇上!”李德海匆匆忙忙从殿外跑了进来,因步伐不稳而险些绊了一跤。 坐在龙案后,敛目看着奏折的段景焕不悦的皱了皱眉。 “皇上,黛嫔娘娘昨晚忽然薨逝。” “刷!”段景焕猛然抬起双眸,眸中厉光乍现。 “是华苑宫的宫女今早去伺候黛嫔娘娘时,发现黛嫔娘娘口吐鲜血,薨逝在了床上,原因不明。此刻,太医正赶往华苑宫。” 段景焕霍然站起,疾步朝殿外走去。 当段景焕赶到华苑宫时,行宫内哭声一片,见到段景焕的到来,皆都停止了哭泣,安静的跪了下来。 段景焕直接进了主屋,来到寝房内时,见到了仰卧在床上,七窍流血而亡的黛嫔。 他一双墨眸微眯,眸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查看完了尸体的古太医忙朝段景焕跪了下来:“回皇上,黛嫔娘娘是中毒而亡。” “所中何毒?” “鹤顶红。” 段景焕眉头一皱:“宫中何来此毒?” “微臣不知,此毒乃宫中禁物,不应出现的。” “樊齐!”段景焕一声暴喝。 人影一闪,樊齐从屋外闪身而入:“奴才在!” “查,彻查此事。”段景焕下了口谕,“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如此胆大妄为。” “是!” 段景焕再次看了一眼黛嫔后,便转身离开了。 至此之后,整个后宫都人心惶惶,对于黛嫔之死,也相继传出了不同的版本。 有人说黛嫔是自杀,也有人说是他人,事实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 翊坤宫内坐着的四个人,没有一个人相信黛嫔是自杀。 “当初在御花园,她还特意问过眉笙,如何治疗她的顽疾腹痛之症,黛嫔如此惜命,又怎会自杀?”顾婉仪道。 花袭人、兰亭虞和佟菲菲同时赞成的点了点头。 “可究竟谁人如此大胆,居然敢这般明目张胆的给黛嫔下毒?就不怕被查出来吗?”花袭人疑惑道。 “若是怕被查,也就不会这样下毒了。”佟菲菲道。 几人沉默着。 三人说话间,兰亭虞却出奇的沉默。 “亭虞,你怎么了?”佟菲菲发现了兰亭虞的异样。 “我想起了刚生阿哥那会,也有人给我换了药方,害我差点连阿哥都没保住。”说起这事,兰亭虞依旧心有余悸。 “这事你一直没有告诉过皇上?”顾婉仪问道。 兰亭虞摇摇头:“当时虽找出了凶手,也不过是个棋子,无法定幕后主谋的罪,又如何能向皇上提起?况且,那次的毒药方很隐晦,稍不留神还以为是我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 “如此看来,袭人说的对,这次毒害黛嫔之事就太过所行无忌了。”顾婉仪道。 究竟会是谁呢?四人都在想这个问题。 黛嫔平日里虽有些跋扈,但那也是在得宠之时才会如此。自从失宠之后,整个人都消停了下来,虽也会时常巴结一些时下受宠的嫔妃,可那都无伤大雅,也没有明着跟谁过不去。 最多也就是在苏眉笙受宠时,故意挑衅过香妃,却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现下就等皇上查明此事了。”顾婉仪道。 几人再次沉默着,她们虽与黛嫔感情不深,可这样想杀谁就杀谁的做法,多少都会让人心里发毛。 最终,顾婉仪打破了这种沉默:“菲菲,夏可妍之事如何了?” 佟菲菲摇摇头:“她也是倒霉,好死不死的偏偏昨晚侍寝时,身上长满了疹子,皇上岂能不怒?现下都还关在慎邢司内,以泪洗面。” “皇太后如何说?”顾婉仪问道。 “太后说,先缓缓,待皇上的气消了,再想办法弄她出来。”佟菲菲顿了顿,“还说,既然夏可妍这里失败了,就让尤惜双顶上。” “这样做真的行吗?黛嫔刚殁……”顾婉仪明白皇太后的用意,这批秀女里,总会有几个有用的棋子,不用白不用,就看谁运气好了。 “是啊,皇上正值心烦之际,就连李总管都不敢提翻牌之事。”佟菲菲就更加不会去撞这个枪口。 可皇太后那边又下了口谕,处在左右为难中的佟菲菲也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尤惜双?”花袭人突然问道。 顾婉仪和佟菲菲同时看向了她。 “昨日,我曾瞧见娴妃娘娘和一名秀女穿着模样的女子并行而走,插肩而过时,无意间听到娴妃娘娘唤那女子为惜双表妹。不知此惜双是否就是尤惜双?”花袭人道。 闻言,顾婉仪与佟菲菲面面相视。 “此女子是否穿着一身紫衣裳?”顾婉仪问道。 “正是!”花袭人点了点头。 “那就是她了。没想到她竟然是娴妃的表妹?”佟菲菲露出了诧异。 第三百一十一章 水落石出 第三百一十一章水落石出 也由此,佟菲菲心里犯了嘀咕:若真是如此,万一她们利用尤惜双惹得娴妃不满,我岂不是落得两头不是人?看来此事一定要禀明皇太后才是。 娴妃随几乎不参与后宫的争斗,可毕竟在段景焕的心目中有着不可动摇的位置,真要惹恼了娴妃,一状告到段景焕的耳朵里,最后倒霉的还是她佟菲菲。 一旦此事,皇太后知晓了,万一产生什么不利的后果,她也可以全部推到皇太后身上。 打定主意后的佟菲菲,站了起来:“你们先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在三人的目光中,佟菲菲离开了翊坤宫。 …… 储秀宫。 齐福带着两名宫女走了进来,一进来就高声叫道:“谁是尤惜双?” 从侧屋里出来一位身着紫色衣裙的女子:“正是奴婢。” “太后要见你,跟我走。”齐福说话不带丝毫温度。 尤惜双怔了怔:“姑姑,请问太后为何要见奴婢?” 齐福露出了不耐烦:“太后要见你还需要理由?见你是给你脸了,还不走?惹恼了太后,整个储秀宫都会挨罚。” 尤惜双咬了咬唇:“是!” 当尤惜双被带入永福宫时,皇太后已在正堂等候着了。 “奴婢尤惜双叩见皇太后。”尤惜双屈膝下跪,双手匍匐。 “起来吧。”皇太后声音慈祥道。 “谢太后!” “赐座!”皇太后发了话后,立马有一名宫女扶着尤惜双坐在了一旁的空位上。 皇太后一边拨动着手中的佛珠,一边道:“没想到娴妃是你表姐。” “回太后,娴妃娘娘正是奴婢的表姐。”尤惜双答道。 “你们多年不见,一定有不少话说吧?”皇太后露出了一脸的和蔼,那双老而未混的眼睛里则闪动着窥探。 尤惜双微微笑了笑:“确实如此,自小奴婢便于娴妃娘娘的关系最好,这许多年未见,再见时不知不觉便聊了几个时辰,若不是娴妃娘娘要上香,奴婢还不会那么早离开咸岫宫。” 拨动佛珠的手顿了顿,皇太后有意问道:“上香?” “说是一位先人的冥诞。” 冥诞?皇太后捏着佛珠的手抖了抖,不经意间瞟了一眼一旁的齐福。 接收到皇太后的眼神后,齐福悄悄退了下去。 “你可知这位先人是谁?”皇太后问道。 尤惜双摇摇头:“娴妃娘娘没有说,奴婢也不敢问。” “喝茶吧。” “是!” 聊了一阵后,皇太后以身体有些乏了,派人送走了尤惜双后,便在侧房半躺着,不断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假寐着。 没过多久,齐福走了进来:“太后,奴婢刚查过,今日正好是云妃的生辰。” “果然如此。”皇太后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爆出一阵凶光,“看来,这个娴妃一直就未曾老实过,这一年多装的还真像,哀家差点就被她给骗了。” “太后打算如何做?” 皇太后没有马上回答,当手中的佛珠转了三圈后,停了下来:“第一次没烧死她,那就再来第二次,哀家就不信她还能有上一次的好运。” “奴婢这就去安排。” “这一次一定要成功,不要再出现任何岔子。” “是!” 三日后,黛嫔之死水落石出。 当众人知道这种真相后,皆都难以置信。 一个小小的六尚中的尚食管事仅仅因为被黛嫔训了几句,居然胆子大到从宫外偷偷带了毒药进宫,毒害了后宫嫔妃,在其房中被查出来毒药后还在大喊冤枉,结果送入慎邢司,立即处以死刑。 在众人纷纷讨论这位尚食管事是咎由自取时,永福宫内却气氛异常。 “账簿怎么会不见了?”皇太后的脸色极其难看。 “是臣妾的错,没有及时去她的屋子里取走那本账簿。待臣妾去时,账簿已经不在了。”嘉贵妃满脸的愧疚。 “会是谁取走了这本账簿?”皇太后问道。 “这位尚食管事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且这本账簿又是极其隐秘的,除了您,臣妾和她三人知道,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臣妾也奇怪,究竟还有谁知道有这个账簿?”嘉贵妃答道。 “依你看,谁的嫌疑最大?” “臣妾觉得应该是香妃。” 在后宫,就目前而言,敢与她们作对的,就只有香妃了。 “啪!”皇太后气得猛的一拍桌子,“此人不除,必成祸害。” 嘉贵妃急忙劝道:“太后,现下在还没有秀女能获得圣宠之前,不宜动香妃。万一引起皇上的追查,反而不妥。” “哼!那就再让她多活几日,想办法让这个尤惜双获得侍寝的机会。早一日让香妃失宠,香妃离死也就早一步。” “臣妾遵命。” “暗自派人去禧贞宫找到那本账簿。” “是!” …… 禧贞宫。 “主子,那六尚的管事已经被处死了。”明月道。 “哦?”正端起茶盏的香妃忽然发出了一阵咯咯咯……的大笑,“死得好,死得好啊……” 待香妃停止了大笑后,明月不解的问道:“主子,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六尚的小小管事,赔上一个黛嫔,似乎不划算。”在她的感觉里,一旦此事暴露,就会被安上一个毒害后宫嫔妃的罪名。用一个奴才换掉一个妃位,怎样算都不合算。 “这你就不知道了。”香妃心情大好的解释道,“此管事可是皇太后和嘉贵妃最为重视之人。在司院里,本宫几次都瞧见这位管事出入嘉贵妃的房间,每次都会机密的谈上一两个时辰,还特意派木灵守在门外,生怕有人靠近。这就是本宫要杀这个管事的原因,要杀就杀她们的得力干将,不重要的人,本宫才懒得动手。” 明月这才了然:“原来如此。” “她们想用秀女来抢本宫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圣宠,本宫就要让她们尝尝失去左臂右膀的滋味。” “主子,听说这次入选了五位秀女,现下夏可妍被主子给弄废了,那就还剩四位秀女,您是打算……” 香妃放下茶盏,站了起来,狞笑道:“一下子全部废掉,太过明显,本宫就陪那老太婆好好玩玩。”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丢弃废棋 第三百一十二章丢弃废棋 和颐宫。 为两个小家伙沐浴后的锦儿回头发现苏眉笙还在对着手中的纸条发呆时,忍不住的开口问道:“眉笙,你怎么了?” “黛嫔死了……” 虽是苏眉笙喃喃自语,可锦儿还是听见了:“什么?黛嫔娘娘死了?” “是被六尚里尚食的管事给害死的,为何我却不相信呢?”苏眉笙慢慢从手里的纸条抬起头,脸上疑惑重重。 “你可有何发现?”锦儿问道。 “若说得罪人,黛嫔绝对没有香妃得罪的人多,更何况,这管事的还是嘉贵妃的人……” “你是说,黛嫔娘娘很有可能是香妃害死的,只为了嫁祸给这个管事的?”锦儿算是听明白了苏眉笙的话。 “嗯!” “香妃为何要费如此周章的来陷害这个管事的?” 自然是报复! 报复皇太后。 苏眉笙在心里给予了肯定的答案,但却不能说出口。 皇太后想要利用秀女夏可妍来获得圣宠,从而达到让香妃失宠的目的。以香妃的脾性,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香妃的阴狠,她见识过。夏可妍和尚食管事这一连两出好戏,都是出自香妃之手。 往后就看皇太后如何反击了。 难怪段景焕会说仍由这两方去激化矛盾,拼个你死我活,最终,坐山观虎斗的他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他这样做确实无可厚非,可这其中会牵连和害死多少人,就无法估算了。 后宫已然被笼罩在了一场血雨腥风之中。 只是在这场血雨腥风中,有一个人被大家所遗忘。 苏眉笙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纸条。走到桌旁,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多注意佟菲菲!几个字后,便撕下这句话,走出屋子朝后院鸽子笼走去。 看着朝紫萝方向飞去的信鸽,苏眉笙不禁有些发呆。 佟菲菲会在这个局里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 惩治了害死黛嫔的凶手后,宫中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在这个以利和权为首的后宫,一个人的死不出几日便渐渐被人淡忘,而后众人关注最多的还是那几个秀女。毕竟,她们才是未来的嫔妃人选。 只是一国之君段景焕的态度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最有潜力被晋封的夏可妍至今还关在慎邢司内,其他在储秀宫等待被翻牌的秀女又一直没有被传侍寝。 这样如迷一样的情形,让所有人都看不透。 最先坐不住的就是皇太后了,趁着这日天气大好,皇太后再次摆驾来到了养心殿。 “儿臣拜见皇额娘。”皇太后的到来,使得段景焕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政务,迎接着她的到来。 “免礼!”皇太后一贯保持着惯有的和蔼和与慈祥。 “皇额娘,您怎的来了?”段景焕边说,边扶着她进入了侧殿。 “还不是为了后宫之事。”搀扶下,皇太后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段景焕则在她对面坐下。 “不要怪额娘多嘴,黛嫔之死让本就不够繁盛的后宫越发的凋零了。如今才刚选出的秀女又一直被冷落在储秀宫,皇帝,你该宣她们侍寝才是。” “皇额娘说的是,儿臣定当重视此事。” “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宣正三品的通政使司尤大人之女尤惜双侍寝吧。” 这次,段景焕没有半分意见:“儿臣听皇额娘的。” 段景焕的听话,让皇太后很是高兴,趁机问道:“那夏可妍,皇帝打算如何处置?一直关在慎邢司也不是办法,怎么说她也不是有意要冒犯皇帝的。哀家特意派太医去诊治了一番,太医说并非传染之症,而是过敏之症,念在她才刚入宫,还不懂宫中规矩的份上,就轻饶了她这一回吧?” 刚端起茶盏的段景焕复又放下了茶盏:“皇额娘可知儿臣为何如此生气?” 皇太后摇摇头。 夏可妍作为一名新人,即便真犯了何错,像这样被关在慎邢司已属重罚了。以往像这样的错误,最也就是罚回储秀宫面壁思过而已,这样的重罚还真不多见。 “朕就是生气她的那张脸。” 段景焕的话,让皇太后一愣,完全没有听明白。 按理说,不正是应该因为那张脸而获得他的重视吗? “之前的苏眉笙就已经惹得朕很是不痛快,才将她罚去了永守极皇殿。这回又来了这么一张脸,还是同样惹得朕不愉快,朕又岂能轻饶了她?” 这番话,皇太后算是听懂了,却也有些懵。 原本以为,有一张与苏眉笙相似的脸是一种优势。谁想,反而成为了灾祸的根源。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了皇太后的意料。 “原来皇上不喜欢那张脸?” 段景焕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那张脸虽绝世倾城,却过于妩媚和妖娆,朕乃一国之君,岂能沉迷于美色?” 皇太后顿时豁然明白了过来。 从头到尾,都是她们想错了。仔细想想,段景焕能毫不留情的将苏眉笙直接罚去辛者库就足以说明了一切。是她们自己没有弄明白,再次将夏可妍推了出来,以至于弄巧成拙,功亏一篑。 难怪夏可妍一直会被关在慎邢司里,只因他不喜欢。 难怪这次她一提尤惜双,段景焕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只因尤惜双没有苏眉笙的那张脸。 由此,本该是最有前途也是最有利用价值的夏可妍立马就成为了毫无用处的一粒废棋。 既然是废棋,也就没有了保下来的意义。 “那夏可妍,皇帝不喜欢,就随她去吧。”皇太后直接扔掉了这粒废棋。 段景焕没有出声,自顾自的喝着茶,诸不知,他的眼角却隐藏着一丝得逞。 “皇额娘,淑妃的腿伤已然痊愈,可以回司院继续管理账目了。”段景焕漫不经心的随口提了句。 “她在司院的屋子一直都在,何时去司院都可以。”对于淑妃这样一个无足轻重,又完全没有威胁的人物,皇太后压根没有放在眼里。 之所以能够如此容忍淑妃,也是为了堵人口实。免得让段景焕认为她和嘉贵妃独揽了整个司院,有个其他嫔妃在中间,多少也能给人一种公平的感觉。 两人又聊了半柱香,皇太后才离开。 段景焕站在大殿门前,眸光飘向远远的天际,整个人处在若有所思的状态。 一切计划都在暗中进行着,就等着时机成熟! 忽的,苏眉笙的脸闪现在了他的脑海里,紧接着就是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 他的嘴角微扬,幸福的笑意肆意浸出。 第三百一十三章 突闻噩耗 第三百一十三章突闻噩耗 侍寝已然成为了后宫潜意识的一种荣耀。 接到圣旨后,整个储秀宫几乎都沸腾了,一个个争相前来给尤惜双提前道贺。 储秀宫里虽只有四个秀女,可仅凭其他三人也足以让这里喧嚣而起。 “双双,你可真好命啊,这么快就能侍寝了。”第一个秀女满脸满眼都是羡慕。 “对啊,我们就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去了。”第二个秀女同样不乏羡慕,并带有一丝嫉妒。 “双双,等你晋封后,可别忘了我们,怎么说也是姐妹一场。”第三个秀女说道。 尤惜双却并没有眼前三人那么的兴奋和高兴,眼里反而有着化不开的担心:“这有何羡慕的?你们可别忘了夏可妍的下场。” “那不一样,那是她自己不注意,明知道晚上要侍寝还要吃过敏的东西,这才惹恼了皇上,能怨谁?”第一个秀女噘着嘴,不屑道。 “我就看不惯她,遴选的那几天,仗着有点才情,骄傲的谁也没放在眼里,我跟她说话,她都爱理不理的。她人缘那么差,如今落得这个下场,根本就没人去看她。”第二个秀女道。 “你们别说她了,没瞧见双双心里害怕啊,都别说了。”第三个秀女打断了她们的说话。 没人说话,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尤惜双走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独自发呆。 第三个秀女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双双,别担心了,每个人的命运是不一样的。” “青荷,你别安慰我了。不看别人,就光看我表姐娴妃娘娘,我就知道这后宫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尤惜双无奈道。 “可是我们既然都进宫了,你就是再担心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好好过呢。你看香妃娘娘多得宠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少嫔妃见着她都得礼让三分。”青荷道。 “可我听说香妃娘娘也是苦苦熬了许多年才有了今日。” “那又怎样?起码熬出头了。” 一想起自己无人疼爱的表姐,一想起要无期限的熬下去,尤惜双就满脸愁容。 而青荷则一脸的乐观。 “别多想了,今日好好休息休息,晚上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去见皇上。那可是皇上啊。”说到这里的青荷两眼直发光。 撑着下巴的尤惜双依旧无精打采的发着呆。 两人脾性不同,也就导致了所想所感的不同。 …… 禧贞宫。 “哼,这个死老太婆真是一刻也不消停。”正用丝帕擦着护甲套的香妃冷哼出声。 “主子,今晚是不是……”明月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那是当然,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本宫倒要看看那死老太婆还有多少张底牌可打。” “奴婢这就去安排。” …… 黑暗总是夜的羽翼,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丑陋也都会在夜的掩护下,恣意存在。 坐在轿中的尤惜双紧张而无措的绞着手中的丝帕,随着轿身的一颠一簸,她的心也随之一摇一晃,无法稳定下来。 “不好了,走水了……” 轿外猛然响起了一个太监的大叫声,叫声里有着无比的惊慌。 轿子也随之停了下来,搁在地上。 尤惜双立马掀开轿帘,伸出头一看,远处是一片被火光燃亮了的天空,即使隔了这么远,她还是能感受到那熊熊火光传递过来的温度。 她马上出了轿子:“是何处走水了?” “看那方向,应该是咸岫宫。”一名正在观望的太监答道。 咸岫宫?尤惜双当场愣在了原地:那不是表姐的行宫吗? 看着在夜里都被照亮了的半边天空,尤惜双心慌了,不顾一切的朝咸岫宫的方向跑去。 “尤秀女?尤秀女?”一名太监大声喊着。 任凭太监如何喊她,她都不管不顾的跑着,拼命的跑着。 不知跑了多久,穿着花盆鞋底的她跑的摇摇晃晃,步伐不稳。最终,在即将要拐角的地方,因道路黑暗不清,又一脚踩在一粒石子上,“扑”摔倒在了地上。 正当她要爬起来时,拐角墙的另一边传来了一阵细小的说话声。 “都办好了吗?” “姑姑,都办好了,这回娴妃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嗯,我看这火势够大,只怕整个行宫里的人一个也逃不掉。这回办的不错,这些都是赏你的。” “多谢姑姑,多谢太后。” “嘴巴严实点,要敢透露半个字,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是是,奴才打死也不会说半个字出去。” “快走吧!” 趴在地上的尤惜双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上香?娴妃,你可真是给你活命的机会都不要,非要给个死人上香?这回,就等着有人给你上香了。” 说话声没了,脚步也渐渐走远了,可地上的尤惜双却浑身发抖的蜷缩着,嘴里不断的念着:“表姐,表姐,是我害了你……” 月光下,能见到她脸上一片斑斑泪痕。 翌日,当天刚蒙蒙亮时,储秀宫里骤然响起了一声骇人的惊叫。 也就在同一个时辰,和颐宫内的苏眉笙被噩梦生生吓醒。 猛然坐起的苏眉笙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大口大口都呼吸着。 方才的噩梦还萦绕在她的脑海里,她居然梦见娴妃死了,被活活烧死了。 她的耳边还有着大火中娴妃的惨叫声。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是真的。”苏眉笙喃喃念着,还在不断狂跳的心让她无法再坐下去,直接掀被下了床。 “眉笙,怎的起这么早?”见到苏眉笙从寝房里出来,刚洗漱完回来的锦儿诧异的问道。 “我睡不着了。”心中不安的苏眉笙道,“锦儿,你和杏花赶紧去一趟辛者库,问问宫中昨晚有没有大事发生。” “为何这样说?”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出大事,我这里心很不安。”苏眉笙捂着还在猛跳的心口。 “好,我和杏花马上就去。” 一个时辰后,当不断在大门口徘徊的苏眉笙见到去而复返的锦儿和杏花时,快步走了过去。 “怎样?情况怎样?”苏眉笙急切的问道。 锦儿看着这样的苏眉笙,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这样的锦儿,让苏眉笙心里一惊:“快说啊,究竟有没有大事发生?” “眉笙,你可要挺住啊。”锦儿说着,紧紧抓住了苏眉笙的隔胳膊。 心在不断往下沉,往下沉,苏眉笙极力克制住自己:“快说!” “咸岫宫昨晚走水,全部烧毁了,行宫里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就连小格格都……”锦儿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轰!”一声巨响,苏眉笙只感到脑袋如被雷轰了似得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眉笙,眉笙……”锦儿和杏花慌忙扶住了连站都没有了力气的苏眉笙。 第三百一十四章 获赦归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获赦归来 苏眉笙脸色苍白的吓人,整个人木若呆鸡的站着,不言不语,双目凝滞。 “眉笙?”锦儿小心翼翼的唤道。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眉笙,杏花吓的哭了出来:“眉笙,你别这样,我害怕!” 半晌,一双呆滞的秋目微微转动了一下,苏眉笙随即又眨了眨眼,无神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 “扶我进去。”脸色依旧苍白的苏眉笙低低的说出了四个字。 听见苏眉笙的说话,锦儿和杏花皆都不由得暗中松了一口,不敢耽搁的忙扶着她走进了大门。 回到屋内的苏眉笙无力的靠在躺椅上:“还听到什么?” “听说,今日凌晨有人发现储秀宫的一名秀女尤惜双上吊自缢了。”锦儿道。 苏眉笙的秀眉微微动了动:“可知原因?” “她是娴妃娘娘的表妹,前些日子被皇太后召见过后,昨晚就被下旨侍寝,去往宁安殿的途中见到咸岫宫走水,她下轿就跑去了咸岫宫,不知为何当夜就自缢了。” 秀眉皱了起来,苏眉笙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锦儿和杏花双双对望一眼,苏眉笙与娴妃的感情,她们都知道。听到噩耗后,苏眉笙这样不伤不悲,不哭不闹,反而更让她们担心。可此时这样的情况,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最终,只得一起出了屋子。 只剩下苏眉笙一人的屋子里很安静,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苏眉笙转动秋目,静静地看向窗外。 她的面色很平静,若细看,却能发现她那双莹莹秋目中正在逐渐聚集着凌厉的嗜血红光…… 咸岫宫的走水让整个看似平静的后宫顿时犹如烧开了的水,沸腾了所有大大小小的行宫,上至主子,下至奴仆,全都沉浸在惊慌的议论之中。 一场连只老鼠都没能逃出来的大火,一夜之间,就将一座行宫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废墟。从里面挖出来的十几个人的尸身,全都面目全非,形如焦炭。 这样的场景不用看,仅仅听,就已经让人心惊胆战了。 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出现了一种传言:储秀宫的秀女尤惜双之所以自杀,就是因为是她嫉妒自己的表姐而放火烧了咸岫宫,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才畏罪自杀。 咸岫宫的走水,段景焕定然大怒,可彻查过后,没有找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也就一直处在了悬而未决的过程里。 由此,秀女尤惜双杀人放火的传言就成为了后宫所有人虽不敢明说,却在心里都默认的事实。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怎会在走水的同一晚自缢。 在咸岫宫走水后的第三日晚上,慎邢司外,站着一个人影。 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色披风里,甚至连头都隐藏在了披风的帽子里的人。 “咚咚咚”来人拍响了慎邢司的大门。 大门打开后,人影快速钻了进去。 随后,大门无声无息的复又关上了。 …… 次日,储秀宫里出现了一个人。 “夏可妍?”青荷发出了一声惊呼。 也正是这一声惊呼,立马引出了其他两位秀女。 青荷三人一起看向眼前发丝凌乱,衣着肮脏,脸色苍白,且浑身还在不断微微发抖的夏可妍。 即便以往对她再心存芥蒂,到了此时此刻,加之又出了尤惜双的事,这个储秀宫已成为了被人视为不祥之地后,三人见到落难了的夏可妍,也就不再有任何的敌意了。 “回来就好,” 因侍寝不成而被打入慎邢司,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经历的夏可妍,眼里还残留着受惊过后的残余:“皇上开恩,放我回来了。”话说的很轻,浑身的发抖暴露出了她心里的恐惧。 “回来就好,赶紧去沐浴吧,用过膳后,就好好休息休息。”青荷关心道。 慎邢司是什么地方? 不论是宫中的老人还是新人,那都是避之不及,又惊恐万分的死亡之地。 从慎邢司出来不死也得脱成皮,至今完好无损出来的活人,整个后宫也就只有苏眉笙一人。 现下,夏可妍算是第二人,可谓是幸运至极了。 “嗯!”夏可妍低低应了一声,刚要走入侧屋,就听到大门口一声高叫。 “菲嫔娘娘到!” 四人连忙跪了下来,齐声道:“奴婢见过菲嫔娘娘。” 佟菲菲走入正堂,带着一丝微诧的看向了低头跪着的夏可妍:“可妍,皇上赦了你?” “是的,菲嫔娘娘,听李总管说因娴妃娘娘的薨逝,皇上特赦了许多轻犯,为在天之灵的娴妃娘娘积些福报,以助她能升往极乐。”夏可妍据实答道。 “哦!”佟菲菲露出了豁然,“既然被赦,为何不去启祥宫找本宫?” “奴婢已给菲嫔娘娘丢了如此大脸,着实无颜再去启祥宫……” “上次侍寝之事,不是你的错。起来吧,随本宫回行宫。” 夏可妍抬起头看向了佟菲菲,眼里聚集着泪水,哽咽道:“承蒙菲嫔娘娘不嫌弃,如此恩情奴婢定当铭记在心……” 一抹满意闪过佟菲菲的眼中,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以微小的恩惠牢牢拽住了一个还有用处的棋子,真是物超所值。 皇太后那边虽已扔弃了夏可妍,可她没有,想要扩大自己的实力,就需要不断的暗中留住对她而言还有利用价值的人才。 佟菲菲对腊梅暗中使了个眼色,腊梅立马上前扶起了夏可妍:“快起来,随娘娘回行宫吧。” “是!” 带佟菲菲等人离开后,青荷三人才站了起来。 青荷看着大门口有些发愣。 “青荷,看什么呢?”第一个秀女好奇的问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夏可妍这次回来有什么不同吗?”青荷说道。 “有什么不同?遭此大劫,不憔悴才怪。若换做是我,只怕早就吓死了。”第一个秀女道。 “别想了,我们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第二个秀女无精打采的转身离去。 “就是。夏可妍可真幸运,总是有贵人相助,唉!”受到消极情绪感染了的第一个秀女说完后,姗姗而去。 只剩下青荷一人,她依旧歪着头看着大门口,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感觉夏可妍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天衣无缝 第三百一十五章天衣无缝 永福宫内,主位上坐着皇太后,在主位之下的两侧分别坐着嘉贵妃、顾婉仪和佟菲菲三人。 “菲嫔,听说你又接夏可妍回你的行宫了?”皇太后缓声问道。 “回太后,正是如此。”佟菲菲答道。 “那夏可妍已经没有什么可用之处了,你还费这个劲作甚。”皇太后露出了一丝不满,“现下,尤惜双又已死,你应该把重点放在其他三位秀女身上才是。” “太后说的是。”佟菲菲谦虚的接受了皇太后的提议,“嫔妾之所以将夏可妍接回来也是为了留作后用,新人最大的优势就是不知深浅,不明利弊,更好为太后所用。”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养着夏可妍不过是为了日后有个替罪羔羊,还美其名曰是给皇太后备着的。 皇太后这才没了异议。 倒是坐在佟菲菲旁边的顾婉仪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一双细眉微微皱起。改变之后的佟菲菲,让顾婉仪已经不再熟悉了。 “婉妃,现如今香妃越来越猖狂,你可有法子让她永无翻生之日?”皇太后问道。 尚食管事手里的那本账簿一直没有找到,皇太后心里早已暗自焦急不已。加之,朝堂之上,子车将军的手越伸越长,很多次都差一点坏了她的大事,除掉香妃也就变得越发的迫不及待。 顾婉仪垂眸想了想:“臣妾倒是有一个法子,只是……”顿了顿后,接着道,“只是过于激进了些。” 一听有办法,皇太后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嘉贵妃和佟菲菲也一齐望向了顾婉仪。 “如今,香妃一直都很得圣宠,而皇上也很宠爱香妃,几乎夜夜宿寝在禧贞宫内。就连太后安排的两个秀女侍寝之事也都先后失败了,由此可见想要借助他人来淡化皇上对香妃的宠爱,既缓慢又不稳定。臣妾就想,为何不直接从香妃身上下手。” “毒死?毁容?”嘉贵妃直接给予了否定,“若是这般容易,我们还需要坐在这里商量对策吗?” 只因香妃有段景焕罩着,就连皇太后都要忌惮三分,谁都知道香妃与皇太后不和,一旦香妃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皇太后。因而,她们才一直迟迟没有直接出手。 顾婉仪不赞同的摇摇头:“此乃下下策。娴妃娘娘才刚薨逝,若又出了香妃之死,只怕整个后宫都不得安宁了。” “你的是何计划?”皇太后问道。 “让香妃怀上龙嗣。”顾婉仪此话一出,在座的几人皆都神色一滞。 “婉妃娘娘,你这不是助长了香妃的气焰吗?”佟菲菲露出了不满。 她们一直在绞尽脑汁的阻碍和破坏香妃的得宠,若真要让香妃再怀上了龙嗣,那还得了?现下都还扳不倒她,一旦怀了龙嗣,岂不是她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臣妾的计划是,买通太医告诉香妃已怀孕,这起码就会有几个月皇上不会临幸香妃。皇上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岂能忍受几个月?那么,这几个月就是我们的最佳机会。”顾婉仪说着自己的计划。 “这能缓几个月?最多四个月腹部就要现行,四个月后,香妃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岂不是这个计划就失败了?”嘉贵妃问道。 顾婉仪笑了笑:“只需四个月就足矣。” “此话怎讲?”皇太后问道。 “当太医告诉香妃已有身孕后,就一定会开一些保胎药。这个计划的关键就在这保胎药上。因香妃不是真的怀有身孕,因而还会有癸水出现,那么这剂保胎药就成为了遏制癸水出现的药。女子若不是在晚年自然断了癸水,而是强制人为的断了本该有的癸水,其后果将会导致身子不济,肤色粗糙暗黄,脸上和身上还会不断的有暗疮出现……” 当顾婉仪说到这里时,在场所有人皆都一阵恍然大悟。 嘉贵妃两眼放光的道:“你是说,利用这次假身孕之事,断了香妃的癸水,当皇上发现她是假身孕时定然大怒,而经过这四个月的断癸,香妃也会日渐丑陋。如此一来,香妃想要再获圣宠已是不可能了。” “正是如此。此计划即便是暴露了,最多也就是当时太医误诊了,当香妃发现自己不再有癸水,也只会认为是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谁也不会怀疑那保胎药有问题。”顾婉仪道。 “妙啊,此计真是妙啊!”皇太后高兴的抚掌连连赞叹,“一个没有了癸水的女子,也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身孕,此计不显山露水的就达到了一举两得,以绝后患的奇佳效果。婉妃,你真是绝顶聪明。” 顾婉仪的这一招,等于是让香妃自己打败了自己,还找不到原因。 “多谢太后夸奖。”顾婉仪淡然道。 佟菲菲一直没有说话,但是看顾婉仪的眼神则有些惊诧。 “有如此妙计,为何今日才说?”嘉贵人的话中带有怀疑的语气。 顾婉仪不慌不忙道:“贵妃娘娘,此计是臣妾无意间翻阅一本医书时看到的,也才想到的。” “婉妃,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做。”心情大好的皇太后直接下了口谕。 “是,臣妾遵旨。”顾婉仪接下了口谕。 这时,站在一旁的齐福说道:“太后,休憩的时辰到了。” “今日就说到这里,你们都回去吧。”皇太后说着,在齐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嘉贵人三人一同站起来,屈膝道:“恭送太后。” 进入了侧室后,皇太后在贵妃椅上半躺了下来。 齐福忙蹲下来为皇太后轻轻捶着腿。 皇太后慢慢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如今娴妃这个祸患已除,哀家也就放心多了。” “太后说的是,奴婢没想到尤惜双会自杀,就正好放出她因嫉妒自家表姐而放火烧了咸岫宫的传言,将此罪名安在了她的身上。” “既然是个死人,就只能让她顶罪了。”皇太后闭着双眼,很是享受齐福的按摩:“若婉妃的计划成功,香妃这个祸患也就离死不远了。” “依奴婢看,婉妃娘娘的这个计策很厉害,天衣无缝。” 皇太后笑了:“她可是哀家钦定的皇后人选,不厉害又怎能担此重任?” “婉妃娘娘知道太后的用意吗?” 皇太后睁开双眼,笑而不答。 第三百一十六章 取而代之 第三百一十六章取而代之 皇太后离开后,嘉贵妃三人也相继离开了永福宫。 三人走到行宫外,因等级差别,妃与嫔不能与贵妃同行,顾婉仪和佟菲菲两人便站在一旁恭送着嘉贵妃的翟辇离开。 直到看不见嘉贵妃的队伍了,两人才抬起头。 “婉仪,你对付香妃这一招很高明。”佟菲菲说道。 顾婉仪看了她一眼:“你也不差。” “此话何解?”佟菲菲佯装不知的问道。 “你将夏可妍留在身边,也是一招高棋。” 闻言佟菲菲笑了。 顾婉仪接着道:“皇上对苏眉笙的感情如何,只有我们最清楚。皇太后虽然已经不再看好夏可妍,可仅凭她的那副长相,受宠是迟早的事。到那时,你就是夏可妍的恩人,知遇之恩她一定会报。” “果然还是你了解我的想法。”在顾婉仪面前,佟菲菲也就不再装模作样,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如今,娴妃已殁,四妃之位就空出来了一个,这是你的目的?”顾婉仪道。 佟菲菲点点头:“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四人一起成为后宫的四妃吗?我可没有你和眉笙那样的才情和美貌,没办法,只能靠自己了。” “究竟是何事让你变成如此不折手段?”这一点,不光苏眉笙没想明白,就连顾婉仪也同样没想明白。 佟菲菲整了整身上的衣着,睨眼看着顾婉仪:“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就会有所改变,你不觉得如今的我很好吗?” 顾婉仪看着眼前的佟菲菲,脸还是那张脸,只是眉宇和眼神之间多了些无情和阴冷。 “如今我们四人已四分五裂了,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我们三人真成为了妃又如何?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顾婉仪轻叹一声,自知无需再说下去了的她径直上了仪舆。 看着逐渐远去的顾婉仪的仪辇,佟菲菲的眼中渐渐变得冰冷和阴狠,喃喃自语:“顾婉仪,你有才情和容貌,兰亭虞有阿哥,我有什么?什么都没有的我谁人能帮?哼,我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能立足后宫,站稳脚跟罢了。谁也别想阻拦我!” …… 启祥宫。 当佟菲菲从永福宫回到自己的行宫时,见到了已沐浴并打扮过后的夏可妍。 此时的夏可妍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因是秀女身份,所以头上并无任何朱钗,甚至连旗头都是又矮又窄的那种宫女式的小旗头。 可毕竟是大家闺秀,脸上的妆容倒也精致,一双弯弯的柳眉,脸上薄粉匀抹,两腮胭脂淡绯,唇上玫红耀眼。 整个人看上去很美,美得犹如画中西施。 “奴婢见过菲嫔娘娘。”夏可妍向刚进来的佟菲菲施施然的行着礼。 佟菲菲对着她上下一阵打量后,露出了不满:“日后少涂胭脂水粉,衣着都要穿素色雅致的。” 夏可妍一怔:“娘娘,奴婢这样的打扮不好吗?” “当然不好!”佟菲菲一口就给怼了回去。 夏可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可身为女子,不穿艳丽的衣裙,不涂胭脂水粉,岂不是有失颜色?” “你跟本宫进来。”佟菲菲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走进了屋子。 夏可妍紧跟在了她身后。 进入屋子后,佟菲菲从书架上拿出一幅卷轴:“打开来看看。” 夏可妍接过卷轴,缓缓的一点一点的打开来。 当全部打开后,才发现这副卷轴里是用彩墨画的一名女子。 画上的女子,一身清新淡雅的素服,五官不施粉黛而天然雕琢,只一眼,就给人无尘,绝色,犹如仙子般的不染世俗之气。 “她……真美!”一向心高气傲的夏可妍不禁失口赞叹。 “你与她相比,如何?”佟菲菲问道。 “奴婢不及她的万分之一。”这是夏可妍第一次正真心悦诚服的谦虚。 “可知,你与她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可你却像地上的尘埃,俗气。她更像天界的仙女,绝尘。” 紧盯着卷轴的夏可妍沉默了。 “如今可明白本宫为何要你日后都要穿素色衣裳,不施粉黛的原因了吗?”佟菲菲问道。 “奴婢知道了,待奴婢洗去粉黛,换身衣裳。”夏可妍说走就走。 这时,屋子里只剩下了佟菲菲一人。 她盯着卷轴上的人,狞笑道:“苏眉笙,我就不信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能如此得天独厚。往后,我要把夏可妍打造成真真正正第二个你,且还是我手中最听话的傀儡。” 半晌,佟菲菲的身后响起了夏可妍的声音。 “娘娘!” 佟菲菲收回看着卷轴的目光,转身看向了夏可妍。 也就是这一看,她顿时呆住了。 眼前的这张脸活脱脱就是苏眉笙的脸,一身素色淡雅,干净天然的五官,似乎一卸去人为的妆修,夏可妍顿时就变成了苏眉笙。 这样的脸,让佟菲菲打心底里羡慕的要命,哪怕她只有这张脸的十分之一都好,可惜老天爷瞎了眼,对她毫不怜悯。 不过没关系,她没有这张脸,但她可以操控这张脸。 “好,非常好!”佟菲菲满意的直点头,“日后就这样的打扮了。” “是,奴婢遵命。”夏可妍应下后,不免有了一丝好奇,“娘娘,是不是这画上的女子就是皇上喜爱之人?” “嗯,此人曾是后宫的曦妃,深得圣宠。” “现如今她去哪儿了?” “犯了错,也差不多等同于被打入了冷宫,再也出不来了。”说到这里,佟菲菲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苏眉笙,你就是再独天得厚,也终究红颜薄命,这辈子就待在极皇殿吧。 一想起苏眉笙现如今的处境,心里极度嫉妒,极度不平衡的佟菲菲忽然觉得好受多了,心里也瞬间舒服了。 夏可妍看向了画中的人:“真可惜,如此美丽的女子……” “有什么可惜的?若她还在位,你就永无出头之日。对敌人心软,无疑于自杀。”佟菲菲轻斥道。 夏可妍顿时低下了头:“是,娘娘教训的是。” “你可会做菜?”佟菲菲问道。 “奴婢不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夏可妍自小可是在下人们的伺候中长大,对做菜一窍不通。 “那就学。” 夏可妍抬起头,一脸的惊讶:“娘娘,您是要奴婢学做菜?” 佟菲菲点了点头:“一会本宫让腊梅带你去御膳房,今日开始,向钱御厨学做菜。” “这……”夏可妍有些犹豫,想她一个大家闺秀,却要与那些橱子门在一起,她自是不愿意。 看出了她的心思,佟菲菲只说了一句话:“你若想得到圣心,想在这后宫立有一足之地,想要跻身嫔妃之中成为主子,你就得会讨皇上开心。当年那曦妃就是凭着一手厨艺,从一名低等宫女一夜之间坐上了妃位。” 顿然开悟的夏可妍连忙服了软:“奴婢明白了,全凭娘娘做主。” 佟菲菲嘴角泛起了一抹得意。 …… 第三百一十七章 移花接木 第三百一十七章移花接木 养心殿。 “皇上,该用膳了。”李德海低头说道。 段景焕放下手中的朱笔,从龙案后走出来,进入了侧殿。 桌上放着两菜一汤,阵阵菜香飘荡在空气中,很有一股令人垂涎的诱惑。 段景焕动了动剑眉,看向了桌上的菜肴。 “皇上,今日的晚膳是鸡胸炒秋葵、玉米笋炒时蔬和扇贝肉冬瓜汤。” 看着颜色搭配的很是鲜艳诱人的段景焕不禁问了句:“谁做的?” 眼前只有的三道菜摆盘,令他倍感熟悉。 这是苏眉笙,苏三菜特有的特点。 这样的感觉,令他久违很久了。 “回皇上,这是……”李德海说的磕磕巴巴,“……是……这批新选的秀女夏……夏可妍在御膳房亲,亲自为皇上做的。” 李德海之所以说的如此不安,就是因为之前夏可妍侍寝未成反而惹恼了自家主子,此刻提起夏可妍的名字,他少不了会担惊受怕,意恐自家主子一听名字就上火。 “哦?”段景焕难得的没有发怒,反而坐下来,拿起象牙筷子加了一块秋葵,放入了口中。 李德海紧张的察言观色着主子一点一滴的表情。 秋葵入口嘎嘣脆嫩,并带有一股淡淡的鸡肉香味,段景焕满意的点点头:“宣此人。” 见段景焕没有发怒,令李德海暗自放了心:“嗻!” 没过多久,李德海带着夏可妍进入了侧殿。 “奴婢叩见皇上!”夏可妍双膝着地,匍匐在地的虔诚道。 看着地上的夏可妍,段景焕却对一旁的李德海道:“关上大门,所有人都退下,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许靠近。” “嗻!”李德浩弯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大门。 门被关上了,一个跪着,一个坐着,谁也没有说话,整个侧殿内安静一片。 稍许,段景焕站起来,走到夏可妍的面前,他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夏可妍的身上。 遂,他的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丝深深的笑意。 段景焕弯腰将地上的夏可妍轻轻扶起,当夏可妍抬起头来时,他那深邃如渊的墨眸里温柔一片。 “眉笙,朕终于等到你的出现了。” “夏可妍”对上他的视线,突然,展颜一笑:“皇上!” 原来,这个“夏可妍”是苏眉笙假扮。 段景焕长臂一伸,将她拥入了怀中。 苏眉笙也环住了他的腰,将自己全部贴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的相拥毫无缝隙,谁也不愿留下这种缝隙。 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思念,让段景焕无时无刻都在祈盼着这样正大光明的将她拥入怀抱的举动。 “多谢皇上应允了臣妾的计划。”苏眉笙侧脸贴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让她心安。 段景焕轻抚着她的背部,在她的发丝间轻嗅着:“朕就是不应允,你就不会做了吗?”语气里有着轻浅的责备。 “皇上!” 苏眉笙一声撒娇,听得段景焕差点骨酥,强制按耐住心中的心猿意马:“你才生产不久,有什么事理应待到坐完月子再出来也不迟。” 从他怀里抬起头,苏眉笙仰头看着他:“多谢皇上的关心。臣妾曾阅览过医书,按照书上说的,怀有身孕时多走动,才能顺产。顺产后,稍适几天后开始下床走动,更有利于身子的复原。所以,臣妾生产后的恢复比一般女子要快很多。” 俯首看着眼前这张一脸自豪的脸,段景焕笑了:“你呀,真是个小妖精。” 苏眉笙恃宠而骄的嘻嘻一笑:“皇上,饿了吧,臣妾今日特意做了合口的饭菜,来,尝尝。”说万,便拉着段景焕朝桌边走去。 两人并排而坐,苏眉笙开始了伺膳。 苏眉笙夹了一块鸡胸肉放入了他面前的碟子里。 段景焕拿起筷子,夹走了碟子里的那块鸡肉。 这样的举动再平常不过了,可对于两人而言,却是那样的久违。 久违到恍若时隔几年之久。 用膳时,苏眉笙少有的没有开口多说话,只是她不停的用筷子给他夹着菜。 当她扒饭时,又时不时的会有菜夹入她的碗中。 如此礼尚往来,两人谁也没有拒绝,只因,他们都在享受,享受着本该属于他们的这种幸福与惬意。 晚膳过后,苏眉笙为他斟上了香茗。 “你打算一直住在启祥宫?”段景焕问道。 苏眉笙想了想:“在皇上还未宣‘夏可妍’侍寝前,臣妾想一直住在启祥宫。” “想侍寝,朕可以马上下旨。” 虽已为人母,但听到这话,苏眉笙还是脸色一红,娇嗔道:“皇上!” 段景焕哑然而笑:“你如今的身子骨还没有完全复原,朕自然不会碰你。但若是下了侍寝的口谕后,你便有了自己的寝宫,朕也就放心些。”对佟菲菲,他从来就不认为此人是个靠得住的人。 “不着急,臣妾想通过佟菲菲接近皇太后。” 端着茶盏准备喝茶的段景焕看向了她。 “臣妾一直在找一个人。” “谁?” “准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春慧。只要找到了她,说不定就有了皇太后当年毒妃夺子的证据了。”苏眉笙一直在找到春慧,但总是没有理由在皇太后的永福宫多逗留。 现如今,她正好借夏可妍的身份,接近皇太后。 眼眸骤然微眯,段景焕捏紧了手中的茶盏:“朕派人去找出此人。” “不可!”苏眉笙忙阻止道,“朝堂之事就已经够您操心的了,后宫之事,您别插手,交给我就好了。况且,您要一出面,所有的计划就都暴露了。” 捏紧茶盏的手慢慢松了松,段景焕放下了茶盏,担忧道:“一定要多加小心。” “皇上放心。臣妾可是苏眉笙!”狡黠闪过苏眉笙的秋目。 “她们连娴妃都敢动,更何况你现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秀女。”担忧依旧停留在段景焕的脸色。 娴妃之事,又岂能骗得过段景焕? 只不过,正值计划进行时,他没有刻意的去深查。 提起娴妃,本还一脸欢快的苏眉笙顿时没了欢意,秋目中有着少有的冰寒:“臣妾是打不死的小强,不会那么容易让她们得逞。” “伸出手来。”段景焕道。 虽不知他要做什么,苏眉笙还是伸出了一只手。 “随身带着。” 段景焕的话音落下时,一个温润的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免死龙令 第三百一十八章免死龙令 苏眉笙定睛一看,是一块玉,一块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头的玉牌。 “这是何物?”苏眉笙诧异的问道。 “免死龙令。” “啊?”苏眉笙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东西。 当初她开口求得免死金牌,是为了怕日后段景焕发现她偷偷诞下龙嗣而大发雷霆,才特意为自己求来的一道豁免圣旨。谁想,还真有这样的免死牌。 “历朝历代所有君王都会有一块这样的龙令,龙令一出,豁免所有死罪,但只能用一次。朕今日交给你,一定要好好保管。”段景焕郑重的说道。 “皇上,臣妾不敢收。”苏眉笙慌忙将龙牌放回了他的手里,此物太过贵重,她区区一个宫女怎能据为己有? 段景焕脸色一沉:“苏眉笙,你敢抗旨?” 呃! 看段景焕的态度,此物她不收也得收。 “皇上,臣妾不敢。只是此物您应该用来保下对您,对大庆朝有功之臣,不应该用在臣妾身上。”苏眉笙做着最后的挣扎。 龙牌还在段景焕打开的手掌心里,没有收回的动作,他就这样看着她。 他在等她拿走。 她却在有意逃避。 这样两种不同的心情,造就了此事僵持的气氛。 终而,段景焕收敛了霸气,轻叹一声,将手中的龙牌复又放入了她的手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曾经失去过上官雪儿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苏眉笙。这份心情,苏眉笙又岂会懂得? “可是皇上……” “听话,你答应过要一辈子陪着朕,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段景焕说的极其温柔,他不想在现下这样局势紧张且处处蕴含着危险的情况下,再给她无形的压力。 段景焕的最后一句话深深戳进了苏眉笙的心里。 她慢慢握紧手里的龙牌:“臣妾多谢皇上的关爱,定当好好保护自己。” 段景焕笑了,笑的很欣慰,墨眸中含着点点泪光。 她终于懂了! …… 深夜的后宫,一片寂静。 当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睡之中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咸岫宫的大门外。 被大火彻底焚烧过后的地方,连大门都被烧得东倒西歪,已是两块黑炭似得木板,即便是站在大门外,也依旧能闻到从里面传来的浓郁的糊焦味。 来人一步一步踩在满是黑色粉尘的台阶上,进入大门内后,脚下不断发出咔嚓咔嚓踩断碎碳木的声音。 在夜里这样的声音无疑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是来人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依旧行走着。 就着月光,能见到院子里被烧成了一堆废墟的残垣断壁。 仅就这样的残破局面,不难想象出当时的火势。 来人仰头望着参差不齐的残垣,哽咽道:“姐姐,妹妹来迟了。” 月光下,能清晰的看出来人的五官轮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苏眉笙。 在知道咸岫宫走水而烧死了整个行宫的人之后,她自然而然的就怀疑到了皇太后的身上。皇太后能对娴妃下第一次手,就会下第二次。而秀女尤惜双的自杀,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 一个秀女,在被皇太后召见过后,咸岫宫就走水了,此秀女当晚又自缢了,这前后的关系,仔细一想就明了了。 孰可忍孰不可忍,为了尽快扳倒皇太后,她决定亲自出马。 可就苏眉笙目前的身份,是不能离开极皇殿的,想要亲自实施计划,就只能借助他人的身份为之。恰巧,夏可妍与她有着极为相似的容貌,由此,给了她最佳的机会。 她便做出了利用夏可妍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决定。这个计划虽遭到了段景焕的反对,最终在她软磨硬泡下,还是被她争取到了,才有了她出现在这里的一幕。 目睹眼前的一切,苏眉笙悲上心头,但她知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哭,也要等到凶手被正法之后,再哭。 苏眉笙蹲下来,抓起一把烧焦了的黑土,放入了一个小锦袋里:“姐姐,妹妹会带着您,让您亲眼看见害您的凶手如何伏法。” 收好锦袋,她便出了咸岫宫,步入在了夜色里。 当苏眉笙才刚跨入启祥宫,就见到了站在院子里等着她的佟菲菲。 “怎的才回来?”佟菲菲的语气不是很好。 “奴婢见过菲嫔娘娘。”苏眉笙行过礼后,接着道,“今日皇上宣了奴婢侍膳。” “哦?”佟菲菲的脸色有了改善,急切的问道,“如何?” 苏眉笙故意露出一丝娇羞:“皇上对奴婢做的菜很满意。” 闻言,佟菲菲大喜:“好,很好,明日继续给皇上做膳,多做几次,多在皇上面前晃晃,慢慢改变皇上的心意,说不定很快就有机会侍寝了。” 苏眉笙只得佯装害羞的低头不语。 “早些进屋休息吧。”这句话,佟菲菲说的极为关心,完全没了方才的不满。 “是,娘娘也早些歇息吧。” 佟菲菲点点头,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奴婢退下了。”苏眉笙再次行过礼后,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独自站在院子里的佟菲菲转头看向了苏眉笙的背影,眼神泛着复杂。 她希望看到“夏可妍”能尽早侍寝,尽早封号。可当这一天快要来到时,她又嫉妒的无法克制。 转回头的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后,转身进了主屋。 …… 一连几日,苏眉笙都晚归,佟菲菲也逐渐见怪不怪,只是每次看苏眉笙的眼神都很复杂。 这一切看在苏眉笙的眼中,自是心知肚明。诸不知,这是她故意为之。 这日,苏眉笙依旧晚归,只是这一次,她主动找起了正欲睡下的佟菲菲。 “菲嫔娘娘。”苏眉笙在主屋外说道。 “何事?”屋内传来了佟菲菲的声音。 “奴婢有要是相告。” 话音刚落,佟菲菲便打开了屋门:“进来。” 苏眉笙走了进去:“今晚侍膳时,奴婢听到了一个消息。” “是何消息?”坐在主位椅子上的佟菲菲问道。 “有大臣上了奏折,说……”苏眉笙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丝怯乏。 佟菲菲露出了不满:“有何事尽管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说有人找到了皇太后的胞弟蒲良才之子蒲高与十三王爷谋反的证据,这个证据就在蒲家养的一群门生里的其中一个门生手里……” “什么?”佟菲菲震惊的站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深宫寻人 第三百一十九章深宫寻人 见佟菲菲一脸的惊容,苏眉笙也装出了害怕的模样:“这件事,奴婢也不懂,只是听前来报告的人是这样说的。” “明日随本宫去见太后,将你听到的一字不落的全都说给太后听。”这件事事关重大,佟菲菲也没了主意。 “是!” …… 永福宫。 听完苏眉笙的说话,令人意外的是皇太后既不惊,也不怒,只是神色阴晴不定,让人无法猜出她在想什么。 诸不知,在镇定的表象下,却藏着一阵惊涛骇浪。亲耳听到这样的消息,皇太后焉能不吃惊?她没想到已有人掌握了他们蒲家与十三王爷暗中谋反的证据,手握此证据的还是蒲家的门生,看来,蒲家要好好清查清查了。 良久,皇太后才开口道:“姑且不论这件事的真假,仅就此事而言,可妍做的很好,日后再有何消息,一定即时告诉哀家。” “是,奴婢遵命。”苏眉笙低头道。 对低着头的苏眉笙,皇太后不禁多看了几眼,她没想到“夏可妍”这个弃子居然还有这个作用,早知道,就该将她留在身边。 见没苏眉笙什么事了,佟菲菲对她道:“你且退下吧。” 苏眉笙行了礼后,退了下去。 “此女确实很像苏眉笙。”皇太后看着离去的苏眉笙的背影道, “回太后,嫔妾就是要她处处模仿苏眉笙,这才再次引起了皇上的注意,这几日,皇上几乎日日都要她侍膳,昨晚便听到了有关浦大人之事。” 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你与婉妃双管齐下,哀家就看那香妃还能蹦跶到几时。” “不知婉妃娘娘那边进展的如何了?”佟菲菲问道。 “昨日,她正好来过,说是……” 出了主屋的苏眉笙四处游荡在这座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秘密的永福宫内。 这里她不是没来过,身为曦妃之时,她也时不时的会来请安,而所有前来请安的嫔妃也都只是被带入了主屋内,不允许进入到其他的地方,因而说永福宫是后宫最为神秘的地方一点也不为过。 直到这一次娴妃的薨逝,这个永福宫就成为了苏眉笙最想摸清的罪恶之地。 永福宫是后宫里最大的行宫,也是最齐全最精奢的行宫,宛若一个大型的豪宅。有前廊和后廊;有亭舍、花园、鱼池;有前院和后院;还有佛堂、静室…… 所有的等分配额,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也是最高的,仅这个行宫里上上下下的人数就不下百余人。 想要从这百余人里找出从而见过,根本不认识的春慧,谈何容易? 苏眉笙不能直接去问名字,这无疑就暴露了她的目的。唯一好辨认的地方就是年龄。 到今日,春慧应该有三十多岁了。 后宫里只要满了二十五岁便需自行出宫,能留下的不多,三十多岁的宫女就更加的不多了,而正真留下来的又到了这个年纪,也多大成为了管事嬷嬷或姑姑。 这就给苏眉笙缩小了不少的范围,只不过要在有一百来人的永福宫内找齐三十多岁的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放在以往,她想要了解更多有关春慧的事,还可以去找教养嬷嬷袁英问一问,可现下,她是夏可妍的身份,自然就不能问及此事了,甚至所有认识的熟人她一个都不能找。 由此,她能做的就是靠自己慢慢去寻找春慧这个人。 逛完了前廊的苏眉笙顺势拐入了后廊,或许是这里从未有其他嫔妃进入过,才无人值守,她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一个宫女奴才。 她刚穿过一个圆形拱门,便见到了一个小型花园,从花园里传来了一些人声低语。 有人声? 苏眉笙径直走了进去。 此时正值春季,万物都在疯狂的复苏生长,花园里有几个宫女正在修剪老旧枝叶和新生长出来的一些杂草。 见到苏眉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站起来看向了她。 在众人看着她时,她也在看着众人。 眼前的这几个人都很年轻,并没有她想要找的年纪,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你是何人?”一个宫女问道。 此时的苏眉笙既不是宫女,也不是嫔妃,因而她的穿着也就既不是宫服也没有品级,看在这些宫女的眼里就很奇怪了。 “我是这一届遴选的秀女,随同菲嫔娘娘前来见皇太后。”苏眉笙道。 “这里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赶紧出去吧。”宫女好心提醒道。 “多谢了。”苏眉笙刚要转身,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瞟见了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蹲着一个人。 顿时,她心中升了疑云:有外人进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怎的这个人无动于衷? 她的目光投向了那蹲着的人。 那人侧身对着苏眉笙,看不全长相,也看不出年龄,正专心的栽种着一株朱顶红的花苗。 苏眉笙心里灵机一动,走了过去。 “请问,这是兰花吧?”苏眉笙故意说错花名。 那人没有抬头,继续着手里的种植:“姑娘,这可不是兰花,这是朱顶红。” “哦?”苏眉笙惊讶道,“为何我没有在宫中看到这样的花草?” “这是南方的花,在北方种植都活不过冬天,所以啊,每年春天都要重新种一次。” “原来如此。请问你是……”苏眉笙开口问道。 就在这时,齐福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花园外,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夏可妍,你怎的在这里?” 被发现了的苏眉笙只得放弃继续问下去,特意看了一眼蹲着的人的侧面后,走出了花园。 苏眉笙行了个礼:“姑姑,奴婢走错了路,找不到出去的路了,见这里有人,便想进来问一问。” 在齐福的眼里,“夏可妍”就是个才刚入宫不久的新人,在这里迷了路也很正常,自是不会有丝毫的怀疑:“日后万不可随意进入这里,跟我来吧。” “是,有劳姑姑了。”苏眉笙乖巧的跟在了齐福的身后。 返回到前院时,佟菲菲已经站在院子里等着苏眉笙了。 “不要乱跑。”佟菲菲轻斥道。 “奴婢知错了。” “太后给你赏了些绫罗,走吧,本宫带你去刺绣坊选些喜欢的花色。” “是,多谢太后,多谢菲嫔娘娘。” …… 第三百二十章 贴身宫女 第三百二十章贴身宫女 自咸岫宫的一场大火之后,没过多久后宫又归附于了以往的平静。 只是在这种平静之下,有两个人却备受后宫所有嫔妃门的关注。 一个是香妃,因传出怀有了身孕而变得愈加骄纵和肆无忌惮,所有的嫔妃都得礼让三分,谁也不敢得罪了她。 另一个就是“夏可妍”,这个没有封号的秀女,不仅成为了皇太后重视的人,也成为了能日日为皇上侍膳的人,这一点令所有嫔妃都羡慕不已。 而众人之所以对这两人倍感关注,主要还是抱有看好戏的心态。 就目前而言,“夏可妍”是唯一一个最有潜力与香妃抗衡的人。 众人不傻,明面上似乎香妃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得天独厚优势,而实则是“夏可妍”更具威胁性。 一个得宠的妃子一旦怀有了身孕,起码在怀着的几个月里不可能再如往常那般侍寝。那么这几个月里,对“夏可妍”而言就是最佳时机,一旦侍寝成功,就能平步青云的上位成为后宫嫔妃里的一员。 这一点,旁人都能看明白的事,香妃也自是心知肚明。 只是现如今的她沉浸在怀有身孕的喜悦里,怀上了龙嗣,也就等于有了终身保障,对“夏可妍”的存在也就暂时没有了那么多精力去应对。 加之,这几个月她又无法侍寝,即便再次打压了“夏可妍”,也同样还会出现另一个张可妍,李可妍。 与其让段景焕雨露均沾,不如让他先固定在一个人身上,待她生产之后,再想办法将段景焕夺回来。 故,这次“夏可妍”即便日日出现在段景焕的身边,香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没有人作妖,后宫也就由此,恢复到了正常的平静。 而苏眉笙也由此加快了接近皇太后的计划,时不时的用段景焕提供给她的一些有关蒲家的消息换取皇太后的信任。一来二去,“夏可妍”就成为了永福宫内可以随意进出的第一人。 这日,苏眉笙像皇太后禀报了从段景焕处听来的一些消息后,便又去了永福宫内的那个小型花园。 “夏可妍,你又来了?”正在修剪枝叶的整理花园的阿离一见到苏眉笙就热情的打着招呼。 一个月以来,苏眉笙也已算是永福宫内的常客了,而这花园更是她最喜欢来的地方。 “阿离,今日就你一个人吗?”苏眉笙左顾右盼的看着花园内的情况。 “我是专门管理花园的花匠,其他人只不过是临时来帮忙的,除完草,种了树,也就不会再来了。”阿离道。 苏眉笙走到那株朱顶红前,蹲了下来。 她一直都想再次见到这个种朱顶红的人,可自从第一次见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可妍,你为何这么喜欢这株朱顶红?”阿离好奇的问道。 只因苏眉笙每次来都会来看这株朱顶红。 苏眉笙盯着朱顶红道:“我最喜欢的就是朱顶红。阿离,当日种植这株朱顶红的是何人?” 她真的喜欢吗? 当然不,她喜欢的是茉莉花。 之所以这样重视这株朱顶红,源于在准皇后的永合宫主屋内,她见过这样一株朱顶红的盆栽。 这种南方植物在冬季若是至于室外,一个冬天过后就冻死了。若是一直放在室内养植,只要有人稍加浇水修剪,就能长的很好。 春慧是准皇后的贴身宫女,少不了会知道准皇后喜欢的植物。所以,当她那日见到有人在这里种植朱顶红时,便多了一个心眼。 只可惜,后面几次来这里都没有再遇上那个人。 “你说青梦姐?” “青梦?”苏眉笙不禁大感失望,她希望能到是春慧这个名字。 “是啊,她在宫中很多年了,太后想让她做嬷嬷,她都拒绝了,自愿在这行宫里做个闲散的打杂人。” 嬷嬷? 苏眉笙心里一动:“她多少岁了?” “应该有三十多了吧,也不知她为何不愿出宫。” “哦?”苏眉笙顿时一喜,“在哪里能找到她?” “她好像住在后院一个废弃了的破屋子里,性格很是古怪,不喜欢被人打扰,也就没人愿意去找她了。”见苏眉笙沉默着,阿离问道,“你想去找她?” 苏眉笙毫不否认道:“我一直想在宫中种活朱顶红,可总也不行,就想向她求教一二。” “听说这朱顶红确实难种,我们行宫里的人也只有她能种活。” “只是不知道,我方不方便去找她。”这里毕竟是皇太后的地方,若那青梦就是春慧,她这样冒然的找上门反而会给她惹上麻烦。 “这个……”阿离面露犹豫,她也不知道外人进入内院去找一个老宫女是否合适。 一双秋目骨碌一转,苏眉笙改变了主意:“算了,我还是不去找她了,日后若是有机会,还要麻烦阿离帮我问问这朱顶红如何才能种活吧。” “好,到时我帮你问问。”阿离爽快的答应了。 离开永福宫后,苏眉笙就一头扎进房间里不出门,谁也不知道她在房间里做什么。 直到夜深人静,所有各宫各院的灯都熄灭之后,苏眉笙才打开了房门,悄声来到没有人居住的偏僻的围墙下,从身上背着的背包里拿出一副软梯…… …… 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后,从永福宫后院的高墙上爬下一个人。 此人蹑手蹑脚的接近了一间残破的屋子。 虽已来到了门口,却并未翻窗而入,而是轻轻敲响了木门。 “谁?”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女音。 “腊八节!”门外人回复了一句。 屋子里再也没了声音。 门外的人也不着急,静静在门口等着。 半晌,屋内亮起了灯光,随之,“嘎吱”一声,木门打开了。 门外的人立马钻了进去,并将关上了木门。 昏暗的屋子里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年约三十多岁,身着粗布麻衣,长相普通,面无表情的女人。 “姑姑!”苏眉笙尊称道。 女人看着眼前的苏眉笙:“你是何人?” “姑姑,我此刻的身份是秀女夏可妍。” “此刻?”女人有些听不懂了。 苏眉笙微微一笑:“在说出我的真实身份前,想问一个问题。姑姑,您真的叫做青梦吗?” 女人不答反问道:“你认为我应该叫什么?” “春慧!准皇后身边的三大贴身宫女之一的春慧!” 第三百二十一章 全力一击 第三百二十一章全力一击 女人脸色一变,眼中有着无比的震惊,却还是强制镇定着:“姑娘,你怕是找错人了吧。” “在此之前,我是不能确认您的身份,但在您听到腊八节后就打开了门时,我才确认您就是春慧姑姑。”笃定大大的写在苏眉笙的脸上。 “这是为何?” “因为,每年的腊八节,您都会祭拜一位先人。” 女人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重新打量着眼前的苏眉笙。 “而这位先人就是……” 听到这里,女人猛的一步上前,双手紧紧掐住了苏眉笙的脖子,低声而凌厉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面对眼前双目圆瞪,一脸凶相的女人,苏眉笙反而倍感安心,这说明她刚才都说对了才会引起这个女人想要杀人灭口的自我保护行为。 “姑姑,我是皇上的人。” “皇上?”女人一怔,“如何相信你?” 苏眉笙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牌:“这是只有皇上才有的免死龙令,姑姑应该见过吧?” 就着灯光,女人对着龙牌仔细看了一遍后,慢慢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免死龙令是皇上特有的信物,非重要的信任之人,又岂会轻易给旁人? 说明,这个叫做夏可妍的女人果真是皇上的人。 “我就是春慧。”女人承认了自己的真实名字。 “姑姑,我是苏眉笙。”苏眉笙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苏眉笙?”春慧惊讶道,“你不是被禁闭在了极皇殿吗?” “姑姑的消息真灵通,我就是为了查云妃娘娘的事,才会特意住进了和颐宫。” “什么?”春慧再一次被震惊,“皇上也已知晓云妃娘娘之事?” 苏眉笙点点头:“所以才会让我暗中收集证据,而且,我们还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准皇后之死有蹊跷。” 此话一出,春慧瞬间湿了双眼:“皇上英明,我家主子死的冤枉。”仅仅几个字,却说的哽咽艰难。忍隐负重了这么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姑姑莫要伤心,把你知晓的都说出来。”苏眉笙拉着春慧在一张褪了色的四方木桌子旁坐了下来。 突然之间有了志同道合的知情人,有了值得相信的人,春慧决堤的泪水不断涌出,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娓娓说起了当年的真相。 “自主子死后,我就投靠了皇太后,也由此改了名字,改名字是不希望被太多的人知道我曾就是主子的人,从那时开始我便潜伏在了永福宫内……” 一间旧屋,一盏烛灯,两人剪影,就这样在静静地融入在了暗夜里。 …… 养心殿。 嘴里含着一口饭,头却如鸡啄米似的有一下没一下打着瞌睡的苏眉笙,在下巴即将要挨着饭碗时,一只指节修长的手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 “昨晚做贼去了?” 苏眉笙睁开双眼,茫然的眨了眨后,才想起嘴里还包着食物,便嚼了起来。 “回答!” 苏眉笙嘻嘻一笑:“臣妾昨晚还真是做贼去了,并且偷到了一个大宝贝。” 剑眉微微一挑,段景焕露出了不解:“大宝贝?你想要何物尽管对朕说就是了,为何要去偷?” “皇上,这个宝贝您还真没有,嘻嘻。”苏眉笙得意的露齿而笑。 “哦?说来听听。”这倒是引起了段景焕的兴趣。 “佛曰不可说!”苏眉笙故作神秘的直摇头,却从袖子里拿出了两封信,“只可看!” 在段景焕准备拿走两封信时,苏眉笙立马顽皮的抽回了手,一脸涎色道:“皇上要答应臣妾的一个要求。” “说!” “请皇上恩准臣妾布个局。至于如何布局,臣妾要先保密。” 段景焕看着苏眉笙,并没有马上答应。他知道,以苏眉笙的性子,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但如今的情形,不论走哪一步都极其危险。所以,他不会轻易让苏眉笙去冒险,也就不会轻易答应她的要求。 见段景焕没有表态,苏眉笙有些急了,本以为段景焕会为了那两封信马上答应她的要求,谁想,他没有上当。 “皇上,这两封信一封是皇太后杀妃夺子的证据,一封是皇太后逼死准皇后的证据,仅凭这两封信,就能定了皇太后的罪。”为了达到目的,苏眉笙抛出了诱饵。 眸光一寒,“噌”段景焕站了起来:“何处所得?” 苏眉笙紧跟着站起来:“这就是臣妾昨晚一夜未睡得到的宝贝。”紧接着,她将昨晚与春慧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听完后,段景焕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既然都有了确凿的证据,你还要布何局?” “臣妾想要皇太后再故技重施一遍,以这个局来引出陈年往事,再引出娴妃娘娘之死。她所犯的罪,一样也不能少。”苏眉笙狠声道。 仅就苏眉笙知道的,就有云妃,准皇后和娴妃三条人命,还不算其他无辜枉死之人。若只是凭着这两封信,也就只能让皇太后承认谋害了云妃和准皇后,娴妃之事则无疾而终,她苏眉笙绝对不能容忍。 段景焕眼神复杂的看着苏眉笙,她的话没错,她的决定也没错,可他就是不放心。皇太后这个老狐狸不是一般的狡猾,苏眉笙想要来个请君入瓮的瓮中捉鳖,其风险不言而喻。 看出了段景焕的犹豫,苏眉笙安慰道:“皇上请放心,此局虽有风险,但臣妾有办法化险为夷。更何况,臣妾还有皇上赐的免死龙令,皇太后想要明着对付臣妾,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句话无形之中宽慰了段景焕的心,他复又坐了下来,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会在何时进行?” “快了,臣妾也已等不及了。” “朕可以不问你的计划,但需派一人跟在你身边。”这是段景焕不容拒绝的要求。也由此可看出,他已然答应了她的要求,哪怕没有那两封信,他也会答应。 “是,臣妾遵命。”苏眉笙顿了顿,“皇上,此局会需要晋王的协助,可否……” “准!”段景焕直接给予了应允,“需要什么尽管去做,甚至朕的御用侍卫都可以随时调遣。” 苏眉笙立马站起来,双膝着地的跪了下来:“多谢皇上对臣妾如此的信任。” 第三百二十二章 婴孩哭声 第三百二十二章婴孩哭声 段景焕起身将她扶起,深情的看着她。 这次与皇太后的一战,难度与风险都是前所未有的,其代价不言而喻。 在这偌大的皇宫内,他能相信,也是唯一相信的人就只有眼前的苏眉笙。而他要竭尽全力护其周全的人,也只有眼前的这个女人。 对上段景焕炙热而深情的双眸,苏眉笙笑了,笑的很幸福。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准备全力一击时,段景焕也在朝中和朝外实施着其他计划,以达到里应外合,连根拔起的效果…… …… 春季总是给人一种严寒过后春暖花开的美景。 万物复苏,花草盎然,树青柳绿,加之暖暖的太阳,便总是给人一种舒适温暖的感觉。 皇太后特意举办了一场茶话会,各个行宫的主子们都被邀请在列,“夏可妍”虽还只是名秀女,却也有幸被邀请,无疑让其他秀女们皆都羡慕不已。 阳光明媚的午后,随着后宫嫔妃一个个的相继到来,永福宫内难得热闹起来。 在偌大的前院,以凹字型摆放着数十张桌椅,到来的嫔妃们一一向主位上的皇太后行着礼,在坐落后便闲聊了起来。 直到“夏可妍”的出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在了她的身上。 “这就是秀女夏可妍?”坐在后排的甲嫔小声问着身旁的乙嫔。 “就是她。”乙嫔道。 “我只听说她长的很像苏眉笙,今日一见,确是这般相像。若不是苏眉笙被罚在极皇殿不能出来,我还以为她就是苏眉笙。”甲嫔道。 “谁说不是呢?就凭着这张脸,不仅得到了皇上的喜爱,还得到了皇太后的重用,真是好命啊。”乙嫔的语气里酸溜溜的。 两嫔的小声说话传入了前座人的耳朵里,坐在前座的顾婉仪微微皱了皱细眉,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正在向皇太后行礼的“夏可妍”身上。 这次再见这位“夏可妍”让她越发觉得此人越来越像苏眉笙了。 不仅顾婉仪有这样的感觉,就连兰亭虞和花袭人也都有着这样的感觉。 三人目光交集后,皆都看懂了对方眼神里的诧异。 倒是佟菲菲一脸的理所当然,“夏可妍”越是像苏眉笙,对她而言就越有利,真要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反而对她更有力。 “菲菲,此人真是夏可妍?”兰亭虞满是疑惑的悄声问着身旁的佟菲菲。 “眉笙能出极皇殿?”佟菲菲反问道。 这话顿时让兰亭虞哑口无言,再次带着疑惑的望向了行完礼后就坐在末尾位置的“夏可妍”。 坐在尾座的苏眉笙自是感受到了来自众人的目光,其中不乏顾婉仪、兰亭虞和佟菲菲三人的目光。镇定自若的她端坐着,目不斜视。 在其他人面前她能装的毫无破绽,只因在这宫中认识和熟悉夏可妍的人并不多,可以说几乎没有,她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可,在熟悉苏眉笙的顾婉仪、兰亭虞和花袭人面前,她就多少要有所隐藏。在佟菲菲面前,她一直都是小心谨慎的隐藏苏眉笙的一些特点和习惯而去模仿着夏可妍,甚至连声音都在模仿,才骗过了佟菲菲。 现下在最熟悉苏眉笙的熟人面前,她无需去模仿夏可妍,但一定要隐藏苏眉笙的特点,尤其是在顾婉仪面前。 “一整个冬天大家都躲在屋子里,也都懒了吧?今日难得天气大好,哀家就想着把你们都喊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聚一聚,也热闹热闹,免得整个后宫都死气沉沉的。”一脸笑意的皇太后开始了发话。 所有嫔妃全都停止了闲聊,看向皇太后。 “今日就是一个家常茶话会,你们随意聊,随意品茶,无需拘束。”皇太后道。 “多谢太后!”众嫔妃齐声道。 接下来又开始了各自的闲聊,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次这么多女人聚在一起,自然也就少不了多出很多的话题。 坐在坐在主位上的皇太后一边喝着茶,一边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笑看着眼前的一片热闹。 “你们听说了吗?那极皇殿内经常传出婴孩的哭声。” “早就有人说那里闹鬼,看来是真的了?” 此话题一出,立刻引起了皇太后的注意,她微微侧身,专注的听着她们的交谈。 “不是早就辟谣说没有闹鬼吗?还特意罚苏眉笙等四人守在那里,若真闹鬼,她们还敢住?” “是不是闹鬼就不知真假了,但有人在大白天亲耳听到了婴孩的哭声。” “怎么可能?那一带根本没有其他的人住,只有苏眉笙和其他三个宫女住在废弃了的和颐宫里,哪来的婴孩哭声?” “就是啊,你是听谁说的?” “这消息千真万确,是辛者库一个叫小双的小宫女说出来的,只因她是经常给极皇殿里的四人送米粮的人,才会听到了婴孩的哭声。” 听到这里,皇太后看了一眼身旁的齐福。 齐福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悄然退了下去。 茶话会仍在继续,闲聊八卦着的嫔妃们一个个聊的眉飞色舞。在这之中唯一没有品级封号的苏眉笙也就无人搭理,独自坐着,静静地喝茶,静静地听着她们的闲谈。 “夏可妍?” 苏眉笙抬起头,见到了站在眼前的花袭人。 “奴婢见过仁贵。人”苏眉笙忙站了起来,低头行礼道:“奴婢正是夏可妍。” “无需多礼,抬起头来。”花袭人道。 苏眉笙慢慢抬起了头。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花袭人不禁霎时眼眶发热。 在这宫中,苏眉笙是帮助她最多的人,也是她的恩人,更是她最相信的人。苏眉笙的落难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因人微言轻无法出手相助,心中一直存有内疚。 数月没有再见苏眉笙了,此时猛然见到了这张她熟悉的脸时,花袭人心里一酸,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仁贵人,您怎么了?”花袭人的神情使得苏眉笙心中一暖,可她只能佯装不知的问道。 “没什么。”花袭人吸了吸鼻子,“只是想起了一个人,心中有了感触罢了。” “仁贵人说的可是苏眉笙?” 花袭人点点头,她明白这个“夏可妍”能知道苏眉笙的名字并不稀奇,就凭“夏可妍”的这张脸,就一定能听到有人提起过苏眉笙。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个不留 第三百二十三章一个不留 “恕奴婢冒昧,仁贵人对此人似乎感情颇深啊?”苏眉笙问道。 花袭人再次点着头,心里难受的她哽咽道:“她是本小主的恩人。”没有苏眉笙的出手相救,她早已死在了重阳宫后院的那间破屋子里了。 黛眉轻微一挑,苏眉笙不动声色道:“好人会有好报的。” 此话听得花袭人一怔,不知为何,她在这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苏眉笙那特有的狡黠。只是一瞬间,当她再仔细看时,那双眼里什么都没有,有的是她不熟悉的眼神。 “借你吉言!”得到安慰的花袭人转身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苏眉笙也坐了下来,双眼看似无意间的一瞟,见到一直守在皇太后的齐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不禁嘴角一翘,露出一抹浅淡的奸笑。 茶话会仍在继续,气氛也尤为热闹,身着姹紫嫣红华服的莺莺燕燕们争相说着各自所知道的趣事,此时此景完全就是一副养尊处优,骄奢夜弦,令无数人羡慕的的后宫生活。 直至酉时,整个茶话会才结束,各宫嫔妃相继散去,永福宫又回到了以往的安静,只是在侧房里,气氛则不如以往那般平和了。 “真有婴孩的哭声?”皇太后震惊的瞪着汇报的齐福。 “是的,奴婢特意偷偷去了一趟极皇殿,躲在和颐宫外半个时辰,原本以为传言是虚,刚要走时,从和颐宫内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当时奴婢也吓了一跳,为了确认那啼哭声是真的,奴婢便又悄悄走近了大门,透过门缝看到了锦儿正抱着一个婴孩在逗弄……”齐福一五一十的说着自己听见的和看见的。 “这孩子是谁的?”皇太后紧张的问道。 “这个奴婢还没有打听清楚,待奴婢去找辛者库一个叫做小双的宫女,前去和颐宫内问问情况。” 皇太后点点头:“一定要打探清楚。” “是!” 入夜后,当夜幕垂垂降临大地后,万家灯火也相继徐徐亮起。 永福宫内正值皇太后用着晚膳时,齐福走了进来。 “太后,辛者库的小双带到。”齐福道。 “嗯!”皇太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吃着碗里精致的晚膳。 一个身板瘦弱,神色惊慌的宫女被带了进来,“扑通”跪在了地上。 “奴,奴婢参见皇太……后……”说着,来人的额头直接磕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你叫小双?”用着膳的皇太后冷冰冰的问道。 “回皇太后,奴婢正是小双。”匍匐在地的小双答道。 “你就是负责给和颐宫送米粮的人?” “是,是奴婢。” “和颐宫内是什么情况?” “和颐宫内住着四个人,分别是苏眉笙、锦儿、杏花和彩霞。她们每日负责打扫极皇殿四周,平日里也不见她们出来。除了苏眉笙不能踏出极皇殿,其他三人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出现在辛者库,换点瓜果蔬菜什么的。” 这番话听着,没有一丝一毫不对劲的地方。 皇太后夹起一粒肉丸放进嘴里嚼着:“就没有什么异常?” 小双浑身一震,有着轻微的发抖。 皇太后略微一瞄地上的瑟瑟发抖的小双,就知道着其中一定有问题,看了一眼齐福。 齐福对着小双道:“你要照实了说,说好了有赏,说的不好可就有罚,是赏是罚,你可要掂量清楚。” “是,是,奴婢不敢说谎。” “起来说话。”皇太后道。 “多谢皇太后。”小双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一番下来,早已是满脸的汗水。 “和颐宫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皇太后再次问道。 小双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有!不知何时,和颐宫内多了一个婴孩。” 正准备喝汤的皇太后顿了顿,转头看向了小双:“婴孩怎么来的?” “奴婢也曾问过锦儿姐,锦儿姐偷偷告诉奴婢说是……”锦儿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皇太后,结结巴巴道,“是……苏……眉……笙的。” “”皇太后一个手指不稳,汤匙掉在了碗里,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齐福忙端走了皇太后手里的汤碗。 “什么?”吃惊不小的皇太后怕自己听错了。 “听说是苏眉笙在被撤销封号打入辛者库之前就已怀上了龙嗣,直到住进了和颐宫她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只因已没有了圣宠,又被禁足在了极皇殿,根本见不到皇上的面,才不得不独自诞下了龙嗣,还是位阿哥。” “哦?”仍处在震惊中的皇太后有了一丝恍然。 “奴婢还听说,苏眉笙经常烧香拜祭一位先人,说是这位先人保佑她顺利诞下了龙嗣。” 皇太后的脸色微微一变:“先人?可知这位先人是谁?” “就是和颐宫之前的主子,好像是叫……”小双想了半天,才想起,“叫云妃娘娘。” “噌!”皇太后猛然站了起来,脸色僵硬的可怕,眼角还有着轻微的抽动。 齐福也是脸色骤变:“和颐宫内不是闹鬼吗?她居然相信一个鬼魂能保佑她?” 两人的反常神情,吓得小双浑身抖的更厉害了,说话也越发的结巴:“奴婢不知,只是在还没有下旨禁止众人进入极皇殿内时,奴婢有一次送米粮,无意间见到了娴妃娘娘前去看望苏眉笙……两人就坐在院子里,奴婢经过时偶尔听到娴妃娘娘说了一句:云妃娘娘如此善良之人,又岂会变成厉鬼出来害人……之类的话。” 所有的疑惑都在娴妃娘娘这个名字出来后,全部解惑。 “又是这个贱人!”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皇太后的齿缝里挤出来的。 见此情形,齐福忙道:“小双,今日所说之事绝对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不然……” 差点吓趴下的小双,连忙磕头:“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奴婢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下去领赏吧。”齐福道。 “多谢太后,多谢太后。”小双感恩戴德的再次猛磕头。 齐福朝一旁站着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拉起还在不断磕头的小双出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了皇太后和齐福两人。 “太后,现下该如何办?”齐福问道。 皇太后目露凶光,一脸的悍戾:“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要知道云妃之事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第三百二十四章 前车之鉴 第三百二十四章前车之鉴 皇太后在厅里来回走了几圈后,停了下来:“既然在和颐宫,那就让苏眉笙尝尝当年云妃的经历。” “何时动手?” 皇太后想也不想道:“免得夜长梦多,明晚直接动手。” 早已废弃了的极皇殿,又被下了禁止入内的圣旨,无疑成为了杀人最好的地方。 “那小阿哥……”那可是皇上的骨肉,齐福不敢做决定。 “杀!”皇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凶残:“既然皇帝都不知道有这么个阿哥,那孩子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是!” “至于其他三人的命就留下,总要有人做替死鬼。”皇太后补充道。 “是!” …… 次日,阳光普照,风和日丽,是一个美好的暖阳天。 梳洗打扮好了的苏眉笙走出屋子,如同这段时日每日的行程一样,准备去御膳房学做菜。 刚经过主屋,就被腊梅给拦了下来:“夏可妍,主子找你。” 苏眉笙便跟着腊梅进了主屋。 一进主屋,发现除了佟菲菲,还坐着一个人。 “奴婢见过婉妃娘娘,见过菲嫔娘娘。”苏眉笙屈膝行着礼。 “免礼!”顾婉仪微微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直直的落在苏眉笙的身上。 “可妍,如今你做的菜越来越对皇上的胃口了,如此看来,侍寝之事指日可待。”佟菲菲道。 “奴婢感谢菲嫔娘娘的栽培。”苏眉笙礼貌道。 “待日后你有了自己的行宫,还是要不骄不躁,多谦和少树敌,多讨皇上的欢心,不可大意。”佟菲菲叮嘱着。 “是,奴婢铭记于心。” 顾婉仪开口了:“听闻你现下很得皇太后的赏识?” “婉妃娘娘可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偶尔将皇上说的一些话透露给了太后,至于有无作用,奴婢也不知晓。”苏眉笙谦虚道。 顾婉仪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夏可妍”,转而又看了一眼佟菲菲。 出卖皇上的消息,虽此刻能获得皇太后的信任,一旦被皇上发现,将惹火上身,这样的行为并非长久之计。 但,这是佟菲菲和“夏可妍”自己愿意的,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你是准备去御膳房了吗?”顾婉仪问道。 “是的,婉妃娘娘。”苏眉笙答道。 顾婉仪站起来:“一起走吧。” 苏眉笙看向了佟菲菲。 佟菲菲点了点头。 苏眉笙才回答道:“是!” 苏眉笙跟在顾婉仪的身后出了启祥宫。 顾婉仪上了翟舆,苏眉笙则跟在一旁,随着队伍往前走着。 “夏可妍。”坐在翟舆上的顾婉仪侧头看着苏眉笙。 “奴婢在。” “你很像一个人。”昨日在永福宫的茶话会上,顾婉仪就注意到了她。 顾婉仪一共就只见过夏可妍两次,一次是在秀女阁的终选上,另一次就是茶话会上。 第一次见到夏可妍,她只是觉得像。而昨日再见到,却觉得莫名熟悉。今日才特意来到启祥宫想要一探究竟。 “奴婢知道。”苏眉笙丝毫不遮掩的直言道,“菲嫔娘娘一直要求奴婢模仿苏眉笙,娘娘觉得奴婢像她,就说明奴婢成功了。” 看着这样的“夏可妍”,顾婉仪的眼中有着一丝失望:“可你……永远也不会是她。” 一个听命行事的傀儡,又如何会是那聪慧过人,灵气逼人的苏眉笙? 她与苏眉笙两人相知相交,默契而融洽,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就这份共同进退,这世上就再无第二个人了。 只可惜,明明两人都在一个宫中,却如隔了千里似的无法相见。唯一能够联系的,就只有信鸽,且还不能联络的太过频繁。但能知道对方一切安好,多少也能驱散一些心中的遗憾。 苏眉笙歪头看向了顾婉仪,故意道:“娘娘,这苏眉笙的人缘真好,似乎人人都记得和挂念着她。” 顾婉仪毫不犹豫道:“那是自然。” “奴婢相信,好人有好报!”苏眉笙再次用相同的话间接安慰着顾婉仪。 顾婉仪笑了笑:“她一直都说自己是福星福将……”随即神色立马黯然了下去,“这一次却没能庇佑自己……” 苏眉笙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此时此刻她是夏可妍,话说的太多反而会暴露。 “皇上……最近可好?”顾婉仪轻声问道。 现如今,她要从一个秀女口中打听出段景焕的近况,对于一个妃子来说,无疑是件丢丑的事。 绝顶聪明的苏眉笙焉能不知顾婉仪的这份尴尬? 苏眉笙便委婉的说道:“奴婢只是每日给皇上做做膳食,其他的并不知情。仅就皇上每日的饭量而言,皇上的胃口很好,身体很棒。” “那就好!”顾婉仪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苏眉笙暗中瞟了一眼脸颊微红的顾婉仪,却只能缄默着一言不发。 顾婉仪对段景焕的爱慕,她很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在醒悟出了段景焕为何会在她替佟菲菲说情侍寝之事后会那般的生气,同时又有了佟菲菲性格大变的前车之鉴,她学乖了。 谁都可以替他人说侍寝之事,唯独她苏眉笙不能。 只因,她是他最爱的女人。 她的大度,会成为伤害段景焕的一把利剑。 所以,在这方面,她的好心不但帮不了旁人,反而会害了旁人。 一路走着,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直至拐角处,两人才分开。 …… 午膳时,苏眉笙带着膳食准时出现在了养心殿。 如今,每日见到苏眉笙,是段景焕最高兴的时刻。而每次用膳,又都会关上房门,两人窃窃私语,不许他人打扰。 渐渐的,只要苏眉笙一出现,李德海就会自动自觉的关门。 今日也一样,当段景焕与苏眉笙进入了侧殿后,李德海便关上了门,退出养心殿,守在大殿门外。 “皇上,今夜可否宣臣妾侍寝?”像这种各个嫔妃都趋之若鹜,翘首企盼的大事却被满口包着食物的苏眉笙随意的说了出来。 段景焕并没有因为苏眉笙的“邀请”而兴奋,反而剑眉一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谨慎道:“准备行动了?” “正是。”苏眉笙承认道,“以臣妾推算,不在今晚,就会在明晚。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臣妾需要有不在启祥宫的理由。” “准!” “多谢皇上!”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千言万语 第三百二十五章千言万语 话锋一转,苏眉笙又问道:“皇上,您不是说派了一个人给臣妾吗?为何臣妾不见此人?”这些日子苏眉笙始终不见有人来找她,不禁有些奇怪。 段景焕神秘一笑:“她一直在你身边。” “啊?”苏眉笙惊的张大了嘴。 “她是专门保护你的,平时不会出现。” “原来如此!臣妾还担心身边多出一人会引人怀疑,就想着问一问。” “朕早已顾虑到这一点,才会派个暗影保护你。” 苏眉笙秋目莹莹的看着他,他的心思和谋略都让她衷心佩服。一路走来,不论是后宫中的陆卿云、香妃、皇太后,以及已殁的准皇后、悠妃、娴妃,每一件每一桩的内幕和隐情似乎都没有逃过他的慧眼。 就连朝中大臣们各自的心思和异动,也同样掌控在他的股掌之间。 他要么忍隐而不发,要么一发便是雷霆之势,这样的男人她钦佩,这样的君王她爱戴。 “皇上,臣妾……”一股涌动在胸口的激荡让苏眉笙不知如何表达,感谢的话早已说了一箩筐,此刻再说感谢二字就变得那么陈乏和苍白无力。 段景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一丝后悔和落寞闪过他的墨眸:“在准皇后身上的失误,朕不会再犯。” 没有保护好准皇后,一直成为了他的心病。因而,准皇后即是他深爱的女人,也是他终身无法逾越的一道心里沟壑。 “皇上,无需自责。”他的这份悲伤,苏眉笙懂,从一开始就懂,“那时的您才刚登基,许多事情是无法顾全的,也没有实力去对抗,不要用这件事来惩罚自己一辈子。” 温湿浸染着墨眸,段景焕微微一笑,握紧了她的手:“幸好。幸好朕遇见了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蕴含了千言万语。 想找一个漂亮的女人,容易。 想找一个有趣的女人,容易。 想找一个聪明的女人,容易。 想找一个漂亮、有趣、聪明,又能与他共同进退的女人,不容易。 苏眉笙就是这个不容易找的女人。 可,他找到了! 所以,他很重视,也更加的珍如隗宝。 触动了内心隐忍已久的那块柔软,止不住一滴热泪从他的眼眶里落了下来。 一只柔荑轻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擦去了那滴泪水。 苏眉笙伸出舌头舔了舔沾有泪水的手指,顿时皱起了一张小脸道:“苦的!” “嗤!”段景焕被逗笑了。 见他笑了,苏眉笙顽皮的歪着头做了个鬼脸。 看着这样的苏眉笙,段景焕心中复杂交织着的感触倾时烟消云散。 “笙儿!”段景焕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 苏眉笙连忙应道:“臣妾在,一直都在!” “你呀……”好好的一片柔情就这样被苏眉笙给破坏了,段景焕也只能无奈的直摇头。 这时,门外响起了李德海的声音:“皇上,香妃娘娘求见。” 被打扰了的段景焕剑眉一皱,露出了不悦,正待说不见时,苏眉笙开口道:“皇上,见见吧。” 段景焕岂能不知她言下之意的用意? 一方面香妃目前还有用,在皇太后没有被扳倒之前,起码还能起着牵制的作用。另一方面苏眉笙现如今还只是个侍膳的秀女,若是因为她在场而不见其他嫔妃,即便不是她的错,也会落下欲加之罪的话柄,这样反而对她不利。 段景焕便点了点头。 苏眉笙忙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已然站着了香妃,香妃一眼瞧见苏眉笙,脸色一板,高傲的抬起了头。 “奴婢见过香妃娘娘。”苏眉笙行着礼。 香妃理也不理的走进了侧殿。 苏眉笙便安静的站在一旁。 “臣妾见过皇上!”进来后的香妃屈膝行着礼。 段景焕站起来,扶起了她:“平身!”语气虽和蔼,眸中却无丝毫感情。 “谢皇上!” “坐!” 两人一同在桌前坐了下来。 一眼瞧见桌上有两副碗筷,香妃的眼中立马闪过一丝夹杂着恨意的嫉妒,可脸上却笑颜如花,伶仃道:“皇上,您一人用膳,怎的会有两副碗筷?” “爱妃不知侍膳者也会有一副碗筷的吗?” 香妃被噎得一时无语,马上娇柔道:“今日可否让臣妾为皇上侍膳?” “你如今怀有身孕,怎能如此操劳?” “能为皇上侍膳,是臣妾的荣幸,并不操劳。”香妃说的面带妩媚,尽显讨好之意。 “那就一起用膳吧。”段景焕松了口。 香妃立即满心欢喜的拿起碗筷,尽着侍膳的职责,期间还不忘得意的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眉笙。 段景焕对站着的苏眉笙道:“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是!”苏眉笙行完礼后,转身出了侧殿。 出了养心殿的苏眉笙回头看了一眼侧殿的方向,嘴角一扬,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同是女人,苏眉笙焉能不知香妃瞟她那一眼的用意? 那是一种炫耀。 段景焕的态度,香妃自以为是圣宠,可她这个旁外人一眼就瞧出了段景焕对待香妃的态度完全就是一种逢场作戏的敷衍,可如此聪明的香妃却还乐在其中。 若是换了其他嫔妃,苏眉笙不会心存嘲笑,唯独对做了那么多坏事的香妃,她不会原谅,也一定不会放过。 看了看天色,苏眉笙匆匆离开了。 养心殿的侧殿内的午膳扔在继续,只是段景焕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皇上,今日臣妾偶得一极品绿茶,待晚上皇上来到禧贞宫,臣妾沏茶给皇上尝尝……”香妃一边说一边不停的给段景焕夹着菜。 她今日前来养心殿,就是为了能让段景焕今晚夜宿在禧贞宫,自她怀有了身孕之后,段景焕便未在禧贞宫夜宿过,虽知道是他对她的体贴,却也有些面子上挂不住。 近日宫中总是传出一些皇帝迷上了夏可妍之类的话,越传越风靡,让本不想去在意的她有些坐不住了。就算如今她不能侍寝,也不能让夏可妍独占风头,更不能因此让段景焕忘了她。 段景焕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一旁的黄色丝帕擦了擦嘴:“今晚朕会宣夏可妍侍寝。” 香妃脸色一僵,夹菜的手停顿在了半空。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万事俱备 第三百二十六章万事俱备 段景焕无视她的表情,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现如今你应该多顾好自己的身子,把朕的龙子照顾好,其他的无需去操心。” “这……是!”想要反驳的香妃最终咽下了嘴里的话,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顺服的应道,心里却嫉妒的能够滴出血来。 “朕会经常去看你的。”段景焕补充了一句。 也正是这一句,让脸色僵硬的香妃缓和了些:“多谢皇上的体贴,臣妾一定会顾好龙子。”这个孩子是她最后的希望,无论如何都不能有差池。 “晚些时候,朕命人给你送些补品过去。” “多谢皇上!”香妃露出了笑容,皇上没有忘了她。 她已然习惯了一直以来都无过度的热情,却总是无微不至对待她的段景焕,似乎这才是君王对待嫔妃应有的态度。与前皇贵妃魏妙思相比,她已属万分幸运了。 有了段景焕的几句关心,香妃心里的嫉妒多少淡化了些。身为后宫嫔妃,这种众人伺候一个君王之事是无法避免的,只要他的心里还有她,她也就好受多了。 见段景焕放下了筷子,香妃问道:“皇上不吃了吗?” “嗯,朕吃饱了。”若苏眉笙还在此,段景焕还能再吃一碗。面对香妃,能吃下半碗已属勉强。 “臣妾给您斟茶……” “不用了,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你应该多休息,朕派人送你回去。” 香妃乖巧的站起来:“臣妾这就退下了。” 段景焕点了点头。 待香妃走后,段景焕来到大殿内有些心绪不宁的来回走着。 若今晚皇太后会有所行动,苏眉笙的处境…… 他不能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这样严峻而危险的情况。 那么,他能做的就是…… …… 时光如飞,在平常的忙碌中,白昼已过,暗夜将至。 和颐宫内如往常一样,过着平日有序的生活。 只是,在晚膳过后,宫外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所有的人都愣了愣。 敲门声对于和颐宫而言,那是极其罕见的事。在禁令下了之后,早已无人敢来这里了。 刚从厨房出来的杏花不敢怠慢的怀着一份好奇,打开了大门。 “小双?”一眼见到拍门的人,杏花有些诧异。 小双是唯一一个能来这里的人,只是这么晚了还来,倒是有些令人不解。 “杏花姐,辛者库来了一批急需缝补的衣物,单嬷嬷要你和锦儿姐,彩霞姐都去帮忙缝补,只怕要明早才能回来。”小双道,没有提起苏眉笙,是因苏眉笙被下令禁足,哪里都不能去。 “这……”面露犹豫的杏花回头看了一眼屋子,若她们三人都走了,只留下苏眉笙和两个孩子,如何是好? 这时,同样听见敲门声的苏眉笙出了屋子,朝这边走来:“你们都去吧,这里还有我。” “我们这次是去一晚上,你能照顾过来?”杏花还有些不放心。 “能,放心吧。单嬷嬷的话也不可不听,”苏眉笙微笑道。 她们四人虽单独住在极皇殿,可终归是辛者库的人,管事的话还是要听的。 “那我去叫锦儿和彩霞。”杏花只得转身朝屋子走去。 “小双。”苏眉笙从衣袖里掏出五文铜钱,“拿去买糖吃。” “多谢眉笙姐。”小双欣喜的接过了铜钱。 片刻,锦儿等人与小双一起出了和颐宫。 站在大门外的苏眉笙目送她们走远后,踏上台阶,返回了行宫内。 关上大门,刚转身,苏眉笙就见到了院子里站着的三个人,不,应该说是站着四个人。 “奴婢见过晋王。”一点也不意外的苏眉笙对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人行了个礼。 手里提着一个大竹篮的段景逸微微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他看着眼前的苏眉笙,她一点也没变,依旧出尘而绝色。 “是啊,还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见面。”苏眉笙回以相视一笑,“待此事结束后,奴婢一定做顿丰盛的美食答谢晋王。” “好,本王等着。”段景逸伸手指了指身后,“你要的人本王都带来了。” 苏眉笙转目看去,段景逸身后站着两名蒙着脸的黑衣人,黑衣人一左一右的架着一个被点了昏穴的女子。 “多谢晋王,将她送进屋子里吧。”苏眉笙道。 段景逸一挥手,两名黑衣人将手里的人架去了屋子里。 “这个,本王也带来了。”段景逸指了指手里的大竹篮。 苏眉笙走过去,掀开盖在竹篮上的一块碎花布,一张熟睡的几个月大的婴孩小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轻轻盖上碎花布后,苏眉笙接过了大竹篮,再次行礼道:“晋王,辛苦您了,请稍等。” 苏眉笙提着大竹篮进了屋子,没多久她一左一右的抱着两个襁褓中的婴孩出来了。 “晋王,请您将这两个婴孩保护好。”苏眉笙道。 段景逸目光落在两个孩子的脸上时,不由的一惊:“这是……” “这是皇上的骨肉。” “啊?”震惊写满了段景逸的脸上,他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苏眉笙已诞下了龙嗣。 “两位皇子之事皇上早已知晓,为了今晚的这一战,皇上一直秘而不宣。但今晚,奴婢不得不先将他们转移到您的府上,拜托晋王了。”不论今晚苏眉笙要面对怎样的危险,她都不允许这两个孩子有半分差池。 段景逸小心翼翼的接过两个孩子,震惊之余,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后,他忍不住的笑了。 “苏眉笙啊苏眉笙,你所做之事不仅不按常理出牌,还如此的出人意料。”段景逸笑的很是开心。 仅凭这对双胞胎,苏眉笙想不翻身都难。 “多谢晋王夸奖。”苏眉笙笑道。 段景逸将目光从孩子们的脸上移开转而望向了苏眉笙:“你一人有把握吗?”知道了苏眉笙全盘计划后的段景逸有着与段景焕一样的担心。 苏眉笙笃定道:“有!没有把握奴婢也不会做。” 她的话,段景逸不会有怀疑:“为何不让本王直接在身边保护你?” 顿时,苏眉笙的一双秋目中乍现从未有过的决绝:“奴婢这一次不仅要让皇太后伏法,还要她亲口承认自己所犯的所有罪。你们在场反而不便。” “皇上命本王就在墙外候命,只要你发出信号,本王便会立马出现。” “多谢晋王。” “如此,本王先送两位小皇子回府,随即就过来。” “有劳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只欠东风 第三百二十七章只欠东风 夜是宁静的,和颐宫就处在了这种宁静之中。 这个历经几十年风风雨雨的行宫,虽已陈旧,却在灯光中依旧散发着温馨的气息。 院子里只有一盏大门上的灯笼,其他地方皆都一片漆黑。唯有从屋子里透出来的灯光,给了黑暗的院子里一些朦胧的亮光。 倏地,一阵由远而近的嘈杂声渐渐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啪啪啪!”猛烈的拍门声响彻了整个暗夜。 这样急促而猛烈的拍门声,自然惊着了屋子里的苏眉笙和熟睡的婴孩。 顿时,从屋子里传出来一阵“哇哇”的婴孩啼哭声。 此时的苏眉笙已顾不得孩子的哭声,慌忙跑去开门。当打开大门时,她不由得一呆。 大门外是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 “见着皇太后驾到,为何不下跪?”站在凤舆旁的齐福颐指气使的喝道。 苏眉笙忙出了大门,对着坐在凤舆上的皇太后,双膝下跪道:“奴婢叩见皇太后!” 婴孩的啼哭声从大门内传出,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皇太后的脸色极为难看,瞟了一眼大门后,垂目看向了跪着的苏眉笙,冷声道:“苏眉笙,你的本事可真不小,还要哀家亲自出马来见你。” 苏眉笙低头道:“奴婢诚惶诚恐,不知太后此话何意?” “哼!”皇太后在齐福的搀扶下下了凤舆,一言不发的经过苏眉笙的身边,径直朝和颐宫走去。 立马就有十几个提着灯笼的宫女在前面开路照明。 苏眉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名宫女架住,半拖半拽的拉进了行宫内。 随即“嘭!”的一声,大门被紧紧地关上了。 漆黑的院子里霎时被十几盏灯的到来照的通亮。 一进入行宫内,就有几名宫女相继进入了屋子。 一名宫女从屋子里搬出了椅子,恭敬的放在了皇太后的身后。 皇太后缓缓就坐后,从屋子里出来另一名抱着正在啼哭的婴孩的宫女,走到了皇太后的面前。 一见孩子被抱了出来,苏眉笙急了:“太后,太后,这孩子是……” “跪下!”没等苏眉笙说完,齐福又一声喝道。 架着苏眉笙的其中一名宫女一脚踢在苏眉笙的脚轴上,“扑”苏眉笙被踢的重重跪在了地上。 皇太后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哇哇大哭的婴孩,不带丝毫感情的一挥手。 抱着婴孩的宫女领命的朝后院走去。 这样的举动,苏眉笙虽不知是何意,但一定不是好事,急的大喊:“太后,不要,不要啊……” “啪!”一记耳光重重的落在了苏眉笙的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嘴角顿时溢出了丝丝鲜血。 “贱婢,在太后面前岂能容你如此猖狂。”齐福骂道。 脑袋还在嗡嗡作响的苏眉笙有气无力道:“太后,孩子是无辜的,求太后手下留情。奴婢愿打愿罚,只求太后放过孩子……” 皇太后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对苏眉笙的话置若罔闻。 “无辜的?”齐福开口道,“在这宫中,怎的平白无故的多了个野种?” “那是皇上的龙种啊,奴婢还是曦妃时怀上的,直到被罚来了此地才发现怀有了龙嗣,只因不能出去,无法面见皇上,才私自生了下来。”苏眉笙解释道。 “龙嗣?现下说这话,谁人相信?在你还是宫女时就传言与侍卫有染,被罚来此地后又传出与晋王私通诗词。就你这样一个不知检点的女人也想妄图将这野种推给皇上?简直胆大包天。”齐福道。 “太后若是不信,可滴血认亲啊。”流着泪的苏眉笙道。 “就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也想惊扰皇上?呸!”齐福说着啐了一口苏眉笙。 一直没有开口的皇太后停下了手中波动的佛珠:“苏眉笙,你可知罪?” 不断流着泪的苏眉笙这回沉默了,没有开口。 “你以为你不说就能逃罪?”齐福问道。 苏眉笙慢慢抬起头看向了皇太后:“太后一来就夺走了奴婢的孩子,到此时才问奴婢犯了何罪?是不是太晚了些?” “大胆!”齐福说着抬手又要一耳光扇下去。 “齐福,你退下。”皇太后出声喝止。 齐福这才收回手,退在了一旁。 “那婴孩本就该死,哀家不过是让本就不该出现的东西消失罢了。”皇太后复又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宫中明令禁止私自烧香祭拜,你可有犯?” 太后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后,苏眉笙直接一口否定:“奴婢没有!” “没有?”皇太后目光一转,一名从屋子里出来的宫女手中正端着一些搜出来的祭祀用品,皇太后问向苏眉笙,“这些是何物?” 苏眉笙瞄了一眼那些祭品,不答反问道:“太后如此怕此物?是怕什么人了吗?” 脸色骤然大变的皇太后猛的一拍椅子扶手:“放肆!” “宫中是不允许私自祭拜,这是奴婢的错。”没有畏惧畏惧的苏眉笙淡然道,“只是奴婢不明白,为何这等小错却令皇太后大驾光临如此不吉利的和颐宫?” 这一声询问,问得皇太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之间接不上话。 “奴婢曾听闻娴妃娘娘说起这和颐宫之前的主子云妃娘娘……” “住口!” 苏眉笙不怕死的继续说道,“云妃娘娘在三十年前诞下一婴孩。太医院的记录簿上曾记载说在生产的前一日太医还诊断她腹中胎儿正常,是位健康的阿哥。谁想,第二日生下来的却是个死胎,还是个格格。太后,这事您可知晓?” 气息不稳,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的皇太后双眼如鬼魅似的瞪着苏眉笙:“连太医院的记录你都查过了,可见你对此事知晓不少。哀家都不曾想那云妃前一日还宣过太医。”这一点是她的疏忽,早知道那本记录簿就不会存在至今。 苏眉笙做出了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回太后,该知道的奴婢都知道了,您不知道的奴婢也知道了。” “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皇太后冷眼看着她。 “如此说来,太后是承认了云妃娘娘所生下的死胎与您有关?”苏眉笙不放松的问道。 第三百二十八章 鹿死谁手 第三百二十八章鹿死谁手 “哼!”冷哼一声的皇太后忽然一改之前的气急状态,平稳了不少,“告诉你也无妨。那不过是哀家从宫外买来的一个死胎,换走了云妃所生的阿哥。”今晚,她要苏眉笙三更死,就别想活到五更。所以,她也不在乎说出多年来的秘密。 苏眉笙紧接着问道:“云妃娘娘所生的阿哥可是当今圣上?” “不错,哀家凭着先皇对他的欣赏和喜爱,坐稳了太后之位。” “那奴婢是不是可以认为皇太后当年并没有怀有身孕?” 一丝恨意闪过皇太后的双眼:“先皇那么迷恋云妃,夜夜宿寝在和颐宫内,又岂会顾及哀家的感受?哀家不过是故意设计灌醉了先皇才换来了一夜的侍寝,便用这一夜侍寝大做文章,谎称怀有了身孕。” “如此说来就通了。”苏眉笙一脸的恍然大悟,“今晚您亲自前来,无非是认为奴婢也知晓了云妃娘娘之事,才会借着烧香祭拜之事来办了奴婢。” “你果然聪慧。”皇太后阴鄙的看着苏眉笙,“念在你也曾是大庆朝妃子的份上,准你说出遗言。” “奴婢没有遗言,只是想确认一下,娴妃娘娘的咸岫宫两次走水,是不是太后您所为?” “是又如何?要怪也只能怪她多管闲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为何要连琪环格格也杀?她毕竟是您的皇孙。” “斩草就要除根,心软只会留下祸患。你以为当年哀家为何会成为皇后?那就是劈波斩浪,排除异己方才达成所愿,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哀家也早死八百回了。” “奴婢没有什么要问的了。”苏眉笙道。该问的都问了,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此次计划算是完成了八层。 苏眉笙的淡定,倒是出乎了皇太后的意料之外:“你就不怕死?” “怕!奴婢只是个凡人,面对生死焉有不惧怕之理?”苏眉笙一双秋目 皇太后斜看着眼前并无惧怕之色的苏眉笙:“敢在哀家面前如此质问的,也就你苏眉笙一人。” “多谢太后的夸奖!”苏眉笙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 “来人!”皇太后道。 齐福走上前:“奴婢在。” “赐苏眉笙清酒一杯。” “是!”齐福转而走到了苏眉笙的面前,一名端着托盘的宫女紧跟其后。 苏眉笙看了一眼托盘里的一个酒壶和一个酒杯,略微挑了挑黛眉:“这可是当年曾赐给准皇后和云妃娘娘之物?”这样的清酒不用问都能猜到是毒酒了。 皇太后露出了一丝惊讶:“你连她们正真的死因都知晓?” “奴婢方才不是说过吗?奴婢知道太后知道的,也知道太后不知道的。” 皇太后的脸上露出了赞叹:“苏眉笙,你果真厉害。当年哀家赐了准皇后一杯清酒后,将其做成了自缢的假象。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发现。居然被你给看穿了。” 苏眉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今夜,太后是不是还会故技重施的将奴婢也做成自缢的假象?” 皇太后不否认的点点头:“今夜的你因阴郁成疾,凶性大发,将自己的孩子投入了井中溺死后,自知难逃一死,便畏罪自杀。” 若是不是苏眉笙双手被钳住,她真想拍掌叫好:“太后这一招斩草除根的杀人灭口,真是滴水不漏,这一次就解决了奴婢和奴婢的孩子,从此,宫中在无人知晓您所有的秘密。” 皇太后得意过后,心中产生了怀疑:“说到这里,哀家倒是要问一问,准皇后之事,你是听谁说的?” 若说云妃之事,是娴妃所说。那准皇后之事,知道的人不外乎就是准皇后身边的三名贴身宫女,现如今,这三人中郭月娟已死,剩下的就只有春慧和袁英。 春慧一直在她的永福宫内深居简出的不见外人,最有嫌疑的就只有袁英了,可袁英并不知晓准皇后正真的死因,就连春慧也不知真相。 毒死准皇后的那晚,永合宫内几乎没有了任何一个宫女和奴才,就如同今晚这样,锦儿三人都被各种理由支开了。 苏眉笙究竟从何处得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能说天道循环万物轮回,谁也逃不掉,谁也别想逃。”苏眉笙颇有深意的看着皇太后。 “哼!哀家能有今日,岂是怕这劳什子轮回?”说罢,皇太后不屑的一挥手。 齐福一手端起倒满了清酒的酒杯,一手捏住苏眉笙的下巴,作势就要强行灌下去。 这时一粒石子“嗖”的飞了出来,不偏不倚的打在酒杯上。 只听“叮”一声清脆声响,齐福手中的酒杯被打落在地,随即,一个人影腾空出世,一脚踢飞了还懵懂无知的齐福。 紧接着就是一阵“劈啪”过后,钳制着苏眉笙的两名宫女也相继被打趴在地。 当人影落地后,苏眉笙被扶了起来,而其他被踹飞和打趴下的人则半天起不来。 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凭空多出来的一个蒙着脸包着头,一身劲装的黑衣人。 “你是谁?”一脸震惊的皇太后死死盯着这个看不清是男是女的黑衣人。 苏眉笙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回太后,奴婢忘了说,这位是皇上赐给奴婢的暗影。” “什么?”皇太后“噌”的站了起来。 暗影,皇太后曾听闻过,那是专门藏在暗处保护大庆朝皇帝的一个组织,都是历代皇帝亲自掌管这个组织。她身处后宫这么多年一直都未见到过,可以说几乎没有人见过,久而久之都认为只是一个传言。 今日在这里见到了传言中的暗影,怎不叫她内心震住? 苏眉笙凭什么能得到暗影的保护? 难道皇帝也知晓了她的秘密? 正当皇太后沉浸在自己瞎猜的慌乱中时,苏眉笙走向了她。 “太后,您看看这是何物?”苏眉笙将一只手伸到了皇太后的眼前。 “免死龙令?”无法遏制住内心震撼的皇太后一个站立不稳,“扑”又坐回了椅子上,她仰头看着苏眉笙的双眼里震惊无比。 皇太后的表情,苏眉笙很满意,她慢慢握紧了手里的免死龙令,凑近皇太后的脸,微笑道:“所以,太后,您是杀不了奴婢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灭绝人性 第三百二十九章灭绝人性 “你……你……”还处在震惊中的皇太后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很吃惊?”苏眉笙问道。 “你怎的会有此龙令?”发生在苏眉笙身上一件接一件的事,都让皇太后思维大乱,完全无法思考。 苏眉笙不答反问:“想知道?” “快说!” 苏眉笙缓缓站直了身子,戏弄道:“奴婢忽然不想说了。” “你……”何时受过这等轻蔑的皇太后气得脸色发青,刚要站起来。 “啧啧啧!”苏眉笙发出一阵叹息声,脸上全是惋惜:“太后,您可知道方才被你命人拿去溺死的婴孩是谁吗?” 顿时,皇太后只觉得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那孩子叫蒲文柏,是您亲侄子正房嫡出的孩子,也就是您的亲侄孙。” “什么?”皇太后再一次被震住了。 “没想到这位亲侄孙第一次见姑奶奶就被姑奶奶给活活溺死了……您说是不是很可惜呀?” 这才反应过来的皇太后脸色一片惨白:“你,你个贱婢……”说着,挥手就朝苏眉笙一巴掌扇去。 “嗖”一声过后,皇太后立马发出了一阵惨叫,她挥出去的手腕被一粒石子击中,已是鲜血一片。 “太后,您是否觉得奴婢很恶毒?”完全是旁观态度的苏眉笙反问道。 疼的冷汗直冒的皇太后恶狠狠的盯着苏眉笙。 “奴婢可都是跟您学的。就凭您那双染满了鲜血的双手,奴婢这点小把戏,真是小巫见大巫,自叹不如啊。” “你……你……” 看着这样的被气结的说不出话来的皇太后,苏眉笙心里倍感大爽,猛然想起什么的她,接着道:“这里还有一个人,太后还没见过。既然太后您都亲自来了,不见见实属可惜。”说完,朝屋子里喊了一声,“出来吧。” 屋内人影闪动,一个手拿记事簿的女子走了出来。 “史官秋白见过皇太后。”手拿记事簿的女子屈膝行着礼。 史官? 皇太后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一连串的震惊已经让她脸上僵硬的没有了表情,只是那双老而未浑的眼睛里迸射着惊骇。 后宫的史官是专门记录与皇上有关的所有事件,今日出现在这里,无疑在告诉皇太后,她方才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已经被记录在册,既会成为大庆朝的黑暗史记,也会成为治她罪的口供。 “苏眉笙!”幡然醒悟过来的皇太后咬牙切齿的站起,一步一步走向苏眉笙,“你敢设计害哀家?” 苏眉笙耸耸双肩:“奴婢不过是撒了个网,今夜可是您自己钻进来的。” “啊……”气得浑身发抖,大叫一声的皇太后顿现面目狰狞,伸出双手就要去掐苏眉笙的脖子。 只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剑直直的抵在了皇太后的颈项间。 暗影手中的长剑不差分毫的横在皇太后的脖子上,只要她敢动,就会立马见血。 剑上的冰冷传递到了皇太后的皮肤上,她浑身一僵,就这样伸长着双臂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一直关闭着的大门“砰!”被人从外面撞开,瞬间涌入了一群侍卫,将在场所有的人团团围住。 “皇上驾到!” 侍卫立即分开,空出了中间的道路。 神色沉凝的段景焕缓缓走入了场中,负手而立的看着在长剑的威胁下,一动不敢动的皇太后。 “皇,皇帝……”此时此刻,皇太后已没有了以往那种高高在上的气焰,她的惊慌和心虚,使得她都不敢对上段景焕的视线。 这些年她所做的,对段景焕而言,已经到了灭绝人性的地步。 杀母,杀妻,若苏眉笙今夜没有将婴孩掉包,就还会有杀子。不要说堂堂一个大庆朝的君王,就算是个普通人都无法容忍。 哪怕她是个位高权重的皇太后,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罪恶面前,也不会再有半分回环的余地。 段景焕徐徐收回眸光,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薄唇轻启,发出了一声清冷:“押入慎邢司,明日彻审。” “扑通!”皇太后双膝一软,如软泥般跪倒在了地上。 一败涂地的她自知求饶已没有了任何意义。今日的一切,是早就策划好了的,可见,段景焕也早已对她有了怀疑。 樊齐一挥手,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的夹起了皇太后,拖着她出了和颐宫。 “即日起,所有永福宫内的宫女太监一律不得外出,以罪论处。”段景焕发出了第二道命令。 “是!”樊齐领命后,带领着所有的侍卫,将来到和颐宫的所有皇太后带来的人全都押出了和颐宫。 史官走了。 暗影隐匿了。 和颐宫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段景焕与苏眉笙两人。 段景焕依旧仰望着星空,看似无悲无喜,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但苏眉笙能感觉出他内心的悲伤。 一个人在极度悲伤时,反而没有了任何的情绪,只有心里的那种哀伤在汹涌激荡。 她慢慢走近,从背后抱住了他,将脸轻轻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她没有出言安慰。 就这样静静的抱着他,让他知道,她就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 “笙儿,多谢你!”段景焕幽幽道。 简单的五个字,却包含着说不尽的感激和感动。 “臣妾收下了皇上的这份感谢。”苏眉笙毫不谦虚,大刺刺的接收了。 此时的感谢,是一种真诚的心境表达,被人接受,反而会令人心情舒畅。因而,她收下了。 嘴角一扬,段景焕收回了望向星空的眸光,反手捂住了她围在他腰间的双手:“随朕回养心殿。” “臣妾遵命。” …… 养心殿的侧殿内,烛光昏黄,轻轻摇曳。 明黄色的帷幔下,段景焕与苏眉笙两人相拥而卧。 若在以往,都是苏眉笙伏在段景焕的怀中,今日,却是段景焕埋首在了她的怀中。 苏眉笙轻抚着他的墨发,给予女人尽有的温柔和温暖。 今夜没有两个麟儿的干扰,本应该是最恰时的两人缠绵。只因有了今晚和颐宫的一出,反而使得两人皆都没有了这种心情。 “皇上!” “嗯?” “您可想出宫走走?” “……” 第三百三十章 云开月明 第三百三十章云开月明 “此时正值春季盎然,万物复苏之季,真是踏青的最佳时节。每逢此季节,臣妾都会在油菜花地里追逐蝶儿,放肆奔跑……” 一副唯美的画面随着苏眉笙的说起,逐渐成型在了段景焕的脑海里。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她:“你想家了?” 苏眉笙抿嘴而笑:“不知皇上是否会答应?” “准!” “多谢皇上!” 段景焕溺爱的拥紧了她。 她的心思,他焉能不知?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他能出宫散散心,好忘掉这些不愉快的往事。他明白她的用心良苦,自然的,他也正好趁机带她回去看看家人。 于是乎,苏眉笙的这个提议,就此尘埃落定。 …… 次日。 看似平静的后宫,因永福宫突生的变故,引起了轩然大波。 后宫只有这么大,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上至主子,下至奴才,一盏茶的功夫就都传遍了。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嫔妃都争相的涌到了永福宫外,一方面是为了看热闹,另一方面寻找合适的机会。 怎么说皇太后都是后宫不可动摇的泰山,即便一时出了事,以她是皇上的额娘的身份,怎样都不会说倒就倒。若在此时能见机行事的帮上皇太后一把,只待等皇太后无恙之后,那可就是平步青云之时了。 怀着这样的心态,谁也不愿落后,纷纷来到了永福宫外。 因宫门外站着守卫的侍卫,众人不得而入,也就只能一边聊着一边等着。 “你们听说了吗,那苏眉笙被赦了禁足,还恢复了曦妃的身份,如今都已经住进了景宁宫……” “怎的就特赦了?” “听说,查出了和颐宫的主子云妃娘娘是被人所害,还是被皇太后所害,证据确凿。” “就因为这个被特赦?风马牛不相及啊。”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云妃娘娘可不简单,当年生下的不是格格,而是位阿哥,后来被皇太后用一个死胎给掉了包,才发生了云妃娘娘生的是个死胎的传言。听说,这位阿哥就是当今圣上……” “啊?难怪会特赦苏眉笙。” “谁说不是呢,她可真是走了狗屎运,被禁足在那废弃的行宫里反而还因祸得福的找到了当年的证据,就此咸鱼翻了身。” 说话间,一个姗姗来迟的晴贵人加入了进来:“咸鱼翻身?这你们可就错了。” 顿时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晴贵人。 “我刚经过景宁宫,你们可不知道,皇上刚下了旨,晋封曦妃为曦贵妃。”晴贵人道。 “晋封?”众人皆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晴贵人接着道:“她还是曦妃时就已怀有了龙嗣,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罢了,被罚去了和颐宫后才知道,便独自生了下来。” “啊?”众人面面相视。 “人家曦贵妃可本事了,一生就生了一对双胞胎阿哥。”晴贵人道。 双胞胎阿哥? 能生一个阿哥,都已是后宫嫔妃们梦寐以求之事,这一下子生了两个阿哥,还有谁能与其争锋? 众人这才明白了晴贵人所说的苏眉笙并非因为找到了皇太后谋害云妃娘娘的证据才得以咸鱼翻身。就算没有皇太后这件事,仅凭诞下双龙嗣,就足以解禁,甚至晋封了。 “她真是好运!” “没错,她真是好命!” 此时此刻,众人皆都一脸的羡慕嫉妒。 “那我们还待在这里作甚?应该去景宁宫向曦贵妃道贺啊。” “对对对,走,赶紧走!” 众人一呼百应的纷纷撤离了永福宫外,唯恐落后与他人。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如皇太后所犯的是其他事,倒也好说,偏偏谋害了当今皇上的亲额娘。皇太后想要再翻身,只怕不容易了。而相比晋封的曦贵妃,利弊权衡之下,巴结新晋的贵妃则更具有价值。 …… 景宁宫内一片繁忙。 锦儿、杏花和彩霞三人不断的安排着其他宫女奴才打扫着布满了灰尘的行宫内外。 屋内的苏眉笙则坐在两个摇篮前,拿着一只拨浪鼓逗弄着心爱的麟儿。 今早,段景逸亲自进宫送来了两麟儿,为了答谢段景逸,她与他约好了三日后,待段景焕处理好了与皇太后有关的宫内宫外之事,便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酒席设在段景焕的膳房。 锦儿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眉笙,春慧姑姑到了。” 苏眉笙放下手中的拨浪鼓站了起来:“上茶!” “是!”锦儿退到门口,掀开了门帘。 春慧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春慧双膝着地的行着伏地之礼。 “姑姑,快起来。”苏眉笙忙扶起了她,“请坐!” “奴婢不敢!” “有何不敢的,在我这里,无需如此礼节,请坐吧。”苏眉笙拉着她一同坐了下来。 春慧无措的双手不知该无何放。 “此后,您可有打算?”苏眉笙问道。 “如今奴婢已完成额娘的心愿,也替云妃娘娘沉冤昭雪,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所以,奴婢想出宫去。”已经没有了继续就在宫中的意义,春慧便起了离去之心。 “既然姑姑想出宫,我也不挽留,改日待我向皇上禀明,放你出宫。” “多谢贵妃娘娘。”春慧忙起身就要下跪。 被苏眉笙再一次扶起了她,对端车茶盘进来的锦儿道:“拿我的锦盒来。” 锦儿放下茶盘,进了寝房,出来时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木盒。 苏眉笙接过锦盒放入了春慧的手中:“这些年,您在宫中也没攒下多少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拿去置办几间屋子和几亩良田,好好过日子吧。” 春慧缓缓打开手中的木盒,入目的是一片金光灿灿。 盒子里的金锭少说也有一百两。 春慧吓得忙盖上了木盒,惊慌道:“不不,如此重礼,奴婢不敢收。” “收下吧,这是我代准皇后送给你的。若她还在世,也一定会这样做。” 提起了准皇后,春慧眼圈一红,落下了泪。 “而今,准皇后之死已查清,扣在她身上的不洁污名也已撤除,您可以安心出宫了。”虽从未见过准皇后,仅凭这些方方面面所知晓的,苏眉笙就对这位准皇后心存敬意。 流着泪的春慧不断的点着头,此番结局,完成了她所有的心愿,她满足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会见老友 第三百三十一章会见老友 送走春慧后,苏眉笙特意炒了几个菜和一壶好酒,带着锦儿出了景宁宫。 “眉笙,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见一个老朋友。” …… 离心冷宫。 “奴婢参见曦贵妃娘娘。”陆卿云屈膝行着礼。 苏眉笙拉起陆卿云,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这许久没见,可有想我?”苏眉笙一边说着,一边端出了食盒里的菜肴。 陆卿云打量着眼前的苏眉笙,发出了一声轻笑。 “为何发笑?”苏眉笙不解的问道。 “听闻你被罚入了辛者库,并禁足在了一座废弃的行宫内。按理说应该是吃尽了简衣素食的劳作之苦。可我怎么看着,你一点都没变。肌肤还是这样晶莹赛雪,十指纤细白嫩,不仅不憔悴,反而越发的美艳。你这是享福去了?”陆卿云打趣道。 苏眉笙哈哈一笑:“这话说对了,这几个月,我还真就是韬光养晦,休养生息去了。” “苏眉笙,你可真是奇女子。”陆卿云十分佩服。 辛者库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整个宫中最艰辛最艰苦之地,进去的人能混个温饱都已属幸事。像苏眉笙这般还能把自己过得逍遥自在,春风得意的,就真是奇人了。 “哪里,哪里,多谢夸奖。”苏眉笙露出一脸顽皮之相。 两人相视而笑。 虽之前两人是生死敌人,但现下却成为了知心莫逆。 陆卿云端起酒杯:“恭喜你晋封为了贵妃,还喜添了两位阿哥。” 能说此话,由此可见,陆卿云也已知晓皇太后落马之事。 苏眉笙端起酒杯与她碰了碰:“你的消息真灵通。” “这要多亏了你送来的巧犀,我才能尽知这离心冷宫以外的事。” “有人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这一次再见陆卿云,苏眉笙发现她的气色不错,可见被照顾的很好。 “有劳了!”话虽轻,确是陆卿云的肺腑之言。 被打入冷宫后的陆卿云早就已无人重视,不被打压和欺凌就是万幸。一直以来承蒙苏眉笙的不离不弃,还处处照顾,她都铭记在心。 两人小酌一番后,陆卿云问道:“如今,嘉贵人会如何处置?” “这得由皇上定夺。不过,以我交上去的那本账簿的内容来看,她少不了会有一条弄虚作假,私吞公款的罪名。” “仅凭这条罪名,她的贵妃之位就保不住了。” 苏眉笙点了点头,有一点她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此次一旦打破了嘉贵妃的这个突破口,皇太后在司院结的这块千年寒冰,也就消融殆尽。 “那这后宫之中,就暂时只有你一位贵妃了,此后你便再无畏惧。”陆卿云这话不假,除开贵妃之位,光两位阿哥给苏眉笙傍身,就已无人敢欺了。 然而,苏眉笙并无开心的表情,饮了一口酒后,轻叹一声:“即便身处黄贵妃之位,可身边也已物是人非了。” 经历了这么一劫,曾经的义结金兰,已破裂。即便还有顾婉仪和兰亭虞,可终究已不再圆满。 陆卿云闪了闪眼神:“你是说菲嫔?” “连这个你也知晓?”苏眉笙斜睨着她。 “仅凭菲嫔将与你长得极像的秀女夏可妍留在自己的行宫里这件事,谁都瞧得出她的野心。”陆卿云顿了顿,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眼看着这个夏可妍逐渐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听闻还被宣了侍寝,只怕……” 苏眉笙咧嘴一笑:“你是说菲嫔的野心达成了?我即便是晋封了也会被抢了圣宠?” “难道不是?怎么说那夏可妍都比你年轻,光这一点,就占了很大的优势。” 苏眉笙一饮而尽杯中酒,沉默了下来。 到目前,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安排还在慎邢司大牢里的夏可妍出场。 整件事里,夏可妍都算是个受害者。 而她苏眉笙又借了夏可妍的身份才从极皇殿出来,这个偷桃换李的计划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就等于被有心之人抓住了违抗圣旨的这一把柄。 皇太后虽已落马,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后宫之中一定还有很多她的心腹,等着伺机而动。 “为何不说话?”陆卿云问道。 “身为后宫嫔妃,哪能独得皇上的圣宠?既有秀选,就要有容人之量。”苏眉笙含糊其辞。 这番话听在陆卿云的耳朵里则完全是另一种境界:“难怪皇上会如此宠爱你,我就做不到这样的大度,才会一而再再三的犯错误。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苏眉笙也只能一笑了之。 “以你的胸襟,后宫将会太平一段时日了。” 苏眉笙却摇摇头:“还有一个香妃!” “她而今在你之下,岂敢造次?” “香妃如此闹腾,就是为了贵妃之位,我现下成为了贵妃,不但不会让她消停,反而会激发她愈发作为。” 闻言,陆卿云又起了担忧:“你可有对策?” “不着急,欠的债一点会还的,只是迟早的问题。这一次皇太后之事,香妃不在其中,才让她逃过一劫。你放心,珍珠之死,我没有忘记。” 陆卿云眨了眨湿润的双眼,真诚道:“多谢!” “你我之间怎的还如此客气。”苏眉笙为两人斟满了酒。 陆卿云露出了讪讪的表情,随即想到了什么:“香妃如今怀有了身孕,日后想要对付她,只怕不易。” “走一步看一步。”香妃怀有身孕这件事,苏眉笙一直心存疑虑。 按照之前她与段景焕的三日之约,几乎每次段景焕的到来,都是以在禧贞宫夜宿为由,点了香妃的睡穴后才悄悄离开。 如此以来,香妃就很难有侍寝的机会,即便有也会少之又少。 除非,香妃的运气很好,在这少之又少的机会里中了标。 所以,就目前而言,对香妃怀有身孕之事,苏眉笙不去想太多,一切先静观其变。 陆卿云起身走入屋子,片刻后出来时,手里拿出两个小锦袋:“这是给两位阿哥的一点见面礼,不值钱,还望不要嫌弃。” “哦?”苏眉笙好奇的接过来,打开其中一个锦袋倒在手心里。 第三百三十二章 以眼还眼 第三百三十二章以眼还眼 入手的是一个银色铮亮的小手镯,手镯上还带着两个小铃铛。式样简单,也不奢华,并无过多的缀饰。 “这是之前我特意让巧犀出宫,熔了一些银两打造了一对,原想着有朝一日等你诞下麟儿后便送与你。谁想竟听闻你生了一对双胞胎,今日就来我这冷宫了,一时没有机会再去打造一对,便只好拆开了,给两位阿哥一人一只了。当时我见式样太过简单,便在这手镯上亲手刻了一部分经文,以保佑皇子们健康长寿。” 苏眉笙这才发现手镯上确实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不禁大喜:“谁说不值钱?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我替孩子们多谢你这位姨娘了。” 银手镯是不值钱,可是这份心意就不是钱能衡量的了。 “啊?”陆卿云一脸惊容,“你,你刚说什么?” 苏眉笙一脸浅笑的故意逗弄道:“你是他们的姨娘啊,难道你不想?” “我……我……”陆卿云惊喜的半天都说不全一句话。 她没想到被打入了冷宫,声名狼藉的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大庆朝的阿哥的姨娘? “好了,就这么定了。”苏眉笙直接就这样定了下来。 “那,那我要学着做孩子的衣帽,不对,还有鞋袜,还有……”陆卿云欣喜的有些语无伦次。 “不用了,这些有很多了,都能穿到五岁。” 陆卿云坚持道:“不行,既身为姨娘,就总要做些什么。” “好好好,你做吧。”这一次,苏眉笙不得不服了软。 午膳过后,临行前,苏眉笙问道:“过段时日,皇上准备下江南,会带着我一同随行,你可有想要的东西?”苏眉笙问道。 陆卿云感激道:“你真是有心了,容我想想再告诉你。” …… 从冷宫出来后,苏眉笙依旧没有坐翟舆的习惯,便于锦儿漫步在红墙宫路之中。 “眉笙,而今你总算是熬出头了。”锦儿感叹道。 这样自由自在,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宫中的时光,在经过近一年的封禁之后再次体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就现今这样的情形,皇太后倒了,嘉贵妃倒了,身为后宫唯一一个贵妃的苏眉笙,几乎就等于是后宫里封位最高的了妃子了,再加上又有两位阿哥傍身,可以说,她已然成为了后宫最无人敢惹的女人。 “唉!”苏眉笙长叹一声。 这次重回景宁宫,她并没有太多的大惊大喜。唯一欣慰的是替云妃娘娘,替准皇后,替娴妃报了仇。 “走,去咸岫宫。”说着,处在十字路口的苏眉笙转而拐去了另一边。 当苏眉笙站在咸岫宫门前时,即便时隔这么久了,依旧还能闻到从里面传出来的浓烈烧焦的气味,亦如那晚她所闻到的一样。 她和锦儿缓缓走了进去。 白天见到的咸岫宫内的情形比那日晚上见到的更加苍凉,烧焦坍塌的房屋断墙滞留着被大火摧残过后的诡异形状。 整个现场都没有泼水的痕迹,那是因为关着门的在烧。等破门而入时,让人无法靠近的猛烈火势阻止了救火的众人。 烧,只能烧,狠狠的烧着咸岫宫里的每一根木头,每一样物什,以及每一寸地方…… 第二次看到这样场景的苏眉笙还是有着被触目惊心过后的颤栗。 良久良久,她才拿出装有黑色泥土的锦袋,缓缓打开,将里面的黑土倒在了这片烧焦了的土地上。 “姐姐,您看到了吗?皇太后已经被关进了慎邢司,等待着最后的决判。妹妹说过,会带着您,让您亲眼看见害您的凶手如何伏法。如今,妹妹做到了,您可以安息了。” 随着锦袋里的黑土慢慢流出,她忍隐已久了的泪水也不受控制的决堤而出。 此时此刻,她可以哭了,可以好好的,大声的痛哭一场。 所以,苏眉笙放声的哭了出来。 “眉笙,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这样的苏眉笙,锦儿不忍再看。 经过一阵发泄似的痛哭,压抑在心口的悲切终于得到了释放,也由此,她才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 用丝帕擦着眼泪的苏眉笙对着眼前的残桓断壁喃喃道:“姐姐,您知道我为何要用他们蒲家的孩子来做饵吗?就为了替环儿报仇。我知道,姐姐一定不会同意我这样做。若皇太后心存善念的放过那孩子,我也就作罢。既然她非要斩草除根,那就只能用以偿还环儿这条命。” 喃喃自语过后的苏眉笙渐渐平复了所有的情绪:“走吧。” 两人一同出了咸岫宫。 “眉笙,是回行宫了吗?” “不,去养心殿。” …… 当苏眉笙来到养心殿时,段景焕刚批阅完一摞奏折。 见到她的到来,段景焕会心一笑,走出龙案,来到大殿上牵住了她的手。 “皇上,这段时日一定很忙吧。”不用问苏眉笙都能想到处理皇太后的事并非易事。 “嗯!”段景焕牵着她走入了偏殿,“待到定下了皇太后的罪名,就要清剿一批后宫与朝中于此有关的众方势力。到时,后宫定会有一次大震荡。”段景焕说到这里,看向了苏眉笙。 心思灵巧的苏眉笙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目的:“皇上,您是想要臣妾接手司院?” “正是如此!” 苏眉笙撅起了红唇,不依道:“皇上,您也知道臣妾一向散漫惯了,若要每晨起夜归的去处理司院之事,岂不是要了臣妾的命?” 段景焕溺爱的摇摇头,他自是知晓她的脾性。一辈子要她待在这后宫就已属很委屈了,若还要日日管理宫中事物,苏眉笙还不得疯了。 “那你觉得谁能胜任?”段景焕让了步。 苏眉笙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婉妃定当能胜任,以她好静而聪慧又以理服人的温和性子,管理司院是再好不过的了。” 闻言,段景焕并没有马上应允,而是剑眉微挑,沉吟不语。 “皇上可是有所顾虑?” “她是皇太后身边的人。” 一听这话,苏眉笙笑了:“皇上这您可就错了。” “此话何解?”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否极泰来 Array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何方神圣 第三百三十五章何方神圣 苏眉笙有些无力的看着她们,若说她能凭借这一次的机会让她们晋封,可对于段景焕是不是能给与圣宠,就不是她苏眉笙能左右的了。在有了佟菲菲那次事件后,她再也不敢做穿针引线之人。 “我说有就一定有。”苏眉笙给予了肯定。 这话倒是引起了兰亭虞的注意:“莫不是你听到了什么?” 以苏眉笙现如今的身份,能听到什么皇上的决定也不是不可能。 苏眉笙神秘兮兮道:“暂时保密!我只能说我们四人当初的目标很快就要实现了。” 兰亭虞还要再问,被顾婉仪给拦了下来:“亭虞,别为难眉笙了,我们翘首以待就是了。” “好吧!”兰亭虞放弃了继续追问下去。 这时,一声婴孩响亮的哭声,适时打破了这种沉闷。 “眉笙,我们能看看两位小阿哥吗?”婴孩的哭声,立即点亮了花袭人的双眼,她期翼的看向了寝房的方向。 “当然可以!”苏眉笙站起来,走进寝房,稍许,一左一右的抱出了双胞胎。 花袭人忙上前凑过去看。 “别看了,还不赶紧抱过去?”苏眉笙说着,将左手抱着的麟儿塞进了花袭人的怀里。 花袭人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的抱着,开心的逗弄了起来。 一眼瞧见直探着头看着花袭人怀里的婴孩的顾婉仪,苏眉笙走了过去:“婉仪,你也学学,日后指不定就能用上了。”话音落下时,她便已将孩子递了过去。 “啊?”还没反应过来的顾婉仪慌忙接下了婴孩,僵硬着抱姿,不敢动。 “不对,不对,应该这样抱……”兰亭虞忙接过了顾婉仪怀里的孩子。 面对熟练无比的兰亭虞,顾婉仪不由的无奈叹道:“我自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才女,却连孩子都不会抱……” 苏眉笙哑然而笑:“走,我们去院子里走走。” 顾婉仪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出了屋子。 “你是想问菲菲吧?”来到院子里,顾婉仪问道。 “她,你如何看?”苏眉笙倒不是因为今日佟菲菲没有来而心存不满,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定位佟菲菲的立场。 皇太后在时,听菲菲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投靠了皇太后这座大山。而今,皇太后倒了,佟菲菲将会如何做? 回过头来投靠身为贵妃的苏眉笙吗? 苏眉笙觉得不太可能。 在她被罚入辛者库的近一年中,佟菲菲毫不隐藏的在她面前暴露出了目的和本性,并对她冷嘲热讽。此时要再回过头找她,只怕连佟菲菲自己都拉不下这个脸。今日没有同顾婉仪和兰亭虞一同前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顾婉仪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佟菲菲。 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佟菲菲的变化很大,大到顾婉仪如此聪明的人都想不透,也有些难以接受。 “完全变了一个人是吗?”苏眉笙道。 顾婉仪点了点头:“她如今一心想上妃位。” “仅此而已?” “或许吧。”顾婉仪不能肯定。 苏眉笙摇了摇头:“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她还会有其他目的?”顾婉仪问道。 苏眉笙走到一盆茉莉花前,观看着:“我也猜不透她现如今的心思。” “现下皇太后已经倒了,她想要爬上妃位只怕没有了希望。”顾婉仪道。 苏眉笙看着那盆茉莉有些发呆。 若这一次将顾婉仪晋封了贵妃,那么妃位就空出来了两个。在苏眉笙的本意里,是想将兰亭虞与佟菲菲晋封为妃,花袭人晋封为嫔。可是,如今的佟菲菲如此不折手段的急功近利,一旦坐上了妃位,还不越发的跋扈乖张? 那等于是她苏眉笙亲手弄出来了第二个香妃。这样以来,反而将佟菲菲推成为众矢之的的箭靶。 而她也最终成为害了佟菲菲的始作俑者和罪魁祸首。 可若是将花袭人晋封为妃,佟菲菲还是嫔,会不会更加激化佟菲菲的不甘? 思来想去,苏眉笙不知道该如何决策。 “眉笙。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若是菲菲真爬上了妃位,她会不会就此安静下来?甚至恢复原来的本性?” 顾婉仪无法回答。 谁也回答不了,只怕连佟菲菲自己也无法回答。 终而,顾婉仪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这不是我们应该想的,能不能晋封,谁会晋封,都是皇上说了算,你我又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 “对,不想了。我去炒几个菜,我们好好聚一聚。”苏眉笙说走就走,朝厨房走去。 “我也去。”顾婉仪跟上了苏眉笙。 苏眉笙露出了惊讶:“你会炒菜?” “不会,所以才要学。” 苏眉笙瞟了一眼她的那双纤细手指:“这是为何?” 她不明白像顾婉仪这样一个从小就被丫鬟奴婢伺候着的千金大小姐,忽然要学炒菜这样的粗、活的用意。 顾婉仪脸上微微一红:“只是忽然来了兴致,想学习一二。” “那我今日教你几道简单易学的菜肴吧。” “多谢了!”只有顾婉仪自己知道为何要学习炒菜。 苏眉笙能获圣宠,源于一手精湛的烹饪手艺。 夏可妍能获侍膳,也是源于能炒出符合段景焕胃口的菜肴。 因而,顾婉仪才有了这样的想法,不为别的,哪怕能给段景焕煲一盅参汤,起码她的名字也会出现在段景焕的耳边一次。 就算只有一次。 也好啊! 她对段景焕的倾慕,已然变得如此卑微。 卑微到了尘埃里。 她亦甘之如饴! …… 延阳宫。 屋子里不断的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腊梅和小李子神色焦急的站在门外,又不敢进去,两人在门前走来走去,频频望向大门紧闭的主屋。 “苏眉笙,你凭什么有这么好的运气?凭什么?”发丝散乱,双目赤红,神色狰狞的佟菲菲对着狼藉一片,满地的碎屑大声吼道。 原本以为被罚入辛者库的苏眉笙永远也无翻身之日,谁想,一年不到,不仅翻了身,还坐上了贵妃之位。更气人的是,无端冒出来了两个阿哥。 天下女人该有的美貌全都在苏眉笙身上,令人望尘莫及的才情也在她身上,更有着积千万宠爱于一身的圣宠,什么好事都发生在她身上。 这个苏眉笙究竟是何方神圣?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不甘,她不甘心,狠狠的不甘心! 第三百三十六章 酒后暖情 第三百三十六章酒后暖情 “噼噼啪啪……”砸东西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佟菲菲只觉得浑身力竭,几近虚脱了才罢手,瘫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此刻逐渐冷静下来后,她不禁有着一丝后悔。 为何没忍住脾气的拒绝与顾婉仪她们一同去景宁宫道贺? 而今没有了皇太后做靠山,她又放弃了此次去巴结苏眉笙的大好机会,今后想要再登妃位只怕永远没有机会了。 “啪!”佟菲菲愤愤一拍身边的小几,“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佟菲菲静坐在一地七零八落的碎屑中,脑海里想着各种办法…… …… 安静且黑灯瞎火了许久的景宁宫,今夜灯光彩迷,酒香四溢。 四人一顿饭下来,因重聚,因喜悦,因开怀畅饮……四人皆都有了醉意。 在顾婉仪等人逐渐散去后,微醺的苏眉笙在锦儿的搀扶下,躺在了寝房的贵妃椅上浅眠着。 因主子们的散去,收拾妥当后的宫女太监们也相应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只剩下锦儿留在主屋内伺候着。 此时的景宁宫沉浸在一片祥静中。 直到亥时十分,门帘被轻轻掀开,一抹明黄入了屋内。 “奴婢叩见皇上!”锦儿忙跪了下来。 “曦贵妃就寝了?”段景焕轻皱着剑眉。 从进入景宁宫开始,他就发觉这里安静异常。 “请皇上恕罪。”锦儿吓得忙磕着头,“今日婉妃娘娘、虞贵人和仁贵人三位主子来找主子,四人一起吃的晚膳,主子有些喝醉了……” “哦?”轻皱的剑眉骤然平展,段景焕径直朝寝房走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照顾两位皇子吧。” “是!”起身的锦儿低头闷笑着关上了寝房的门。 寝房内点着一盏金丝罩的落地灯,透过金丝散发出来的灯光暖黄柔和,加之小几上袅袅冒出的檀香,使得整个室内氤氲着芬芳而醉人的味道。 如此氛围下,深深吸引段景焕一双墨眸的还是贵妃椅上的那道背对着他的倩影。 一袭乳白色,泛着丝质柔光的长裙,尽显玲珑纤细的身材。一头如瀑的秀发如扇一般静静铺在身后,还有一截垂落在边缘悬空着。裙摆下露出一双洁白如玉的小脚丫。 不知为何,看到这双果露在外的小脚丫,段景焕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他轻轻走过去,唯恐惊扰了浅眠着的伊人。 随着视线的转动,段景焕渐渐由她的背影见到了正面。 侧躺着的苏眉笙虽背对着灯光,却在朦胧的暗灯下,依旧不减她那娉婷秀雅,艳憾凡尘之美。 一时之间,段景焕就这样站着,看着,呆滞着。 未几,未醒的苏眉笙一声嘤咛,转过身来,平躺着。 她的这一翻身,段景焕即时变得呼吸急促起来。 无他,此时的苏眉笙已然成为了罪魁祸首的诱因。 室内旖旎一片…… …… 翌日。 直至日上三竿,苏眉笙才悠悠醒来,一转头,身旁空空如也。 酒醉后的她多少还是有些记忆的,脑海里那些残缺不全的片段,无一不在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一切。 越想越害羞的她用被子蒙住了头,以掩耳盗铃的方式来躲避内心的羞涩。 “怎么?想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一个清朗而磁性的声音在被之外响起。 苏眉笙身体一僵,整个人都震住了。 紧接着,被子被掀开了一角,正好露出了她的脸。 发烫的脸颊遇上冰冷的空气,刺激着苏眉笙睁开了双眼。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黑如渊的墨眸。 “皇,皇上没上早朝?”已经无处可躲的苏眉笙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早朝?”坐在床边的段景焕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看看这都是何时辰了?” 窗外的日光早已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在窗下投射出一片明亮的光影。 苏眉笙莞尔一笑:“皇上恕罪,臣妾这就起来……”刚要起身,才想起自己此时的模样,不由的尴尬的看向了段景焕。 段景焕佯装不知的笑看着她。 “皇,皇上,您能不能回,回避一下。”苏眉笙轻咬着唇瓣,害羞道。 这样的场景若是放在其他嫔妃身上,早已巴不得能在段景焕面前尽情展现自己傲人的身子。能吸引住段景焕的目光,抓住他的心,那就是一种荣幸,也是无上的光荣。 可对于苏眉笙而言,并非是她矫情,而是不论经历多少次,她都无法完全放开,更别提这样赤果果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朕为何要回避?”一抹坏笑洋溢在段景焕的嘴角,“你是朕的爱妃,朕是你的夫君,谁敢有异议?” “皇上!”苏眉笙娇嗔一声后,赌气的一扭头,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却不曾想,就此露出了一片背脊。 青幽的发丝贴在雪白纤瘦的背部,别具魅力。 看到这一幕,“劳作”了一晚上的段景焕仍然难以自控的动了动喉结。但他知道,若是不能控制自己,她的身子定将无法承受,用力眨了眨眼后,他强制性的移开了视线。 “咳。”段景焕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异样,起身离开了床边,“朕这次就依了你!” 闻言,苏眉笙如获大赦一般呼出一口气,转回头偷偷瞄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段景焕后,立马捂着被子坐起来,淅淅索索的紧忙穿着衣裳。 听着身后淅淅索索的声音,段景焕哑然而笑。 他就喜欢看她如此慌张吃瘪的样子,宛如受到惊吓的小白兔,很是招人喜欢。 一向不按套路出牌,机灵顽劣的苏眉笙从来都是为难别人,鲜少有被人为难之时。 恰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苏眉笙就是对闺房之事容易胆小惊慌,这样的她,也只有他能见到。 也不知为何,只要与她在一起,似乎一件极其细微且又平凡无奇的小事都能让他无端的心悦。她的一颦一笑,一娇一嗔都能无形之中牵动他的情绪。 明知这样不好,可他就是对她的上瘾无法自拔,他也甘之如饴的宁愿深陷其中。 而相反的,只要是遇上这种闺房之事,苏眉笙反而笨手笨脚的总是出错,也总是被他使坏得逞。 印证那句老话:天下万事万物,皆都相生相克。 他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不再顾忌 第三百三十七章不再顾忌 听到身后人已穿妥,段景焕说了句:“进来!” 门被打开,锦儿和杏花这才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神色恢复如常了的苏眉笙在两人的伺候下,开始了洗漱。 段景焕则随后拿了一本桌上的书,坐在里梳妆台爱不远的窗棂旁看了起来。 洗漱过后,苏眉笙坐在了梳妆台前,任由锦儿为她梳发。 看着镜子里的段景焕,苏眉笙好奇的问道:“皇上今日不用处理政务吗?” 在之前她还是曦妃时,段景焕都极少有这样闲下来坐在这里看书的场景。即便有一次特意留下来为她描眉画黛,也只是那一次。平日里的他白天都极为忙碌。 段景焕放下手中的书卷,同样看向了镜子里一脸素容却丝毫不减美艳的苏眉笙:“今日,朕特意休憩一日,陪陪你。” 惊容乍现在了苏眉笙的脸上:“皇上……”这让她很是受宠若惊。 苏眉笙的惊容如数落入了段景焕的眼中,他故意露出了不快:“怎么?不愿意?” “臣妾不敢,臣妾是太过惊讶了。” 苏眉笙这话着实不假,段景焕为了一个妃子而放假一日的情况几乎没有先例,苏眉笙却创造了这个先河。 “从今日起,朕对你的宠爱,已无需再做任何隐藏。”说罢,段景焕复又拿起书卷看了起来。 苏眉笙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他,终于明白了他此举的真正用意。 他这是要告诉后宫所有的嫔妃,她苏眉笙就是他此生最重视也是最深爱的女人,他可以为了她打破所有的先例。 如今,皇太后已失势,嘉贵妃也同样失势,朝中各方涌动的反派势力都被一一镇压了下去,整个后宫与朝堂都在逐一清剿。 地位稳固,权势稳固的大庆朝天子,已然可以放开手脚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大大方方的爱自己相爱的女人,再无所顾忌。 不知不觉,苏眉笙眼眶有了些湿润。 准皇后没有等到这一天,她苏眉笙何德何能居然等到了。 她怔怔的看着镜子里正在看书的段景焕,想起以往他那些忍隐的日子,想起他对已逝的准皇后敢怒不能言只能默默的哀思,那么多的无奈,那么多的不能所为,都压在他的心上,却只能独自一人扛着。 她不由得心里一痛,眼泪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而落。 听到轻轻啜泣声,段景焕抬眸再次看向了镜子里的苏眉笙:“为何哭了?”说着站起来走向了她。 发觉自己失态了的苏眉笙忙擦着眼泪:“臣妾……眼里进了沙子……” “哦?”段景焕伸出指节分明修长的手指托起了她的下巴:“朕看看。” 扬起脸的苏眉笙眨巴眨巴双眼,躲避着他的注视。 黑白分明的一双秋目中泛着莹莹泪光,脸颊上还有着浅浅的泪痕,无端的惹人怜惜。 面对睁着眼说瞎话的苏眉笙,段景焕又岂能不知她心里所想? “你呀!”段景焕无奈的摇摇头,温柔的拭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痕,“如今理应高兴才是。所有的都过去了,日后朕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皇上!”苏眉笙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 “都是为人母的人了,怎的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轻责中带着宠爱的语气,越发的让苏眉笙落泪不止:“臣妾想起了一些往事,心里难过嘛。” 段景焕刚要开口,腹部传来一阵腹鸣。 靠在他腹部的苏眉笙听了个真真切切,讶异道:“皇上,您还没用早膳?” “朕本想着早朝过后,过来陪你一同用膳,谁想你却还未醒来。” 苏眉笙松开他的腰,“噌”站了起来:“臣妾这就去给您做早膳。” 长臂一伸,段景焕将她揽入了怀中:“早膳已做好了,就等你起来。走,陪朕用膳。” “是!”在苏眉笙的印象中,似乎没有与他共进早膳的记忆,以往在御膳房时她只负责做,后期也只是侍膳了午膳和晚膳。 今日,她要好好将这顿早膳侍膳好了。 不,日后她都要好好侍奉他的每一天。 …… 渐入春末的气候慢慢有些热了起来,天气自然也就越发显得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这样的天气,使得御花园在沉浸了一个寒冷的冬季后,再度变得热闹起来。 一个个走入御花园,身着姹紫嫣红,头戴金银玉钗的各个嫔妃们,争相显摆着自己的家底,明面上都客客气气,私底下谁也不愿意输给谁,暗自叫着劲。 “没想到我们昨日居然都喝醉了。”兰亭虞对身旁的顾婉仪与花袭人说道,她丰润的脸上还有着一丝淡淡醉酒后的倦怠。 “是啊,心里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花袭人笑道。 顾婉仪淡笑不语,一边听她们说着话,一边闲步在御花园内。 “只可惜,昨日菲菲没去……”到今日,兰亭虞才说出了心中的遗憾。 说起佟菲菲,顾婉仪和花袭人皆都沉默了下来。 昨夜在苏眉笙面前,谁都没有提起佟菲菲,而苏眉笙也没有提起,所有人都像是刻意回避似的。 此刻,三人聚在一起时,兰亭虞才敢提起此事。 兰亭虞接着道:“菲菲好像变了。” 顾婉仪皱了皱柳眉,轻轻嗯了一声。 “你也觉得?”兰亭虞看向了顾婉仪。 顾婉仪点点头,却不知该如何说。 佟菲菲的变化,在她们金兰结拜的四人之中,只有她和苏眉笙感受最深。 只不过,苏眉笙没有说太多,而是通过信鸽提醒她注意佟菲菲。由此可见,苏眉笙是最先发现佟菲菲变了的人。 兰亭虞还是通过昨夜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佟菲菲的变化。 半晌,花袭人说了句:“她……也挺可怜的。” 这个可怜,顾婉仪和兰亭虞都明白是何意思。一个被晋封至今都未曾侍过寝的女人内心的孤独和不平,可想而知。 “许久之前,眉笙不是曾替佟菲菲在皇上美言过吗?那晚皇上也去了延阳宫,为何中途皇上又离开了?”这一直是兰亭虞心中不解的疑惑。 顾婉仪露出了一丝尴尬,那晚段景焕离开延阳宫后便是去了她的翊坤宫,这若是说了出来,岂不是会被人误会是她抢了佟菲菲的这次侍寝的机会? 第三百三十八章 羡煞旁人 第三百三十八章羡煞旁人 “听闻,第二日起菲菲便足足好几日闭门不出,谁也不见。而自那之后,皇上也再没有踏入过延阳宫。”花袭人道。 顾婉仪点点头:“第二日我与眉笙曾去过延阳宫,却吃了个闭门羹。” “她连你们都不见?”兰亭虞露出了惊讶,在她的印象里,佟菲菲是最听苏眉笙的话的人。 “那晚皇上一定对她说了什么,打击了她。”顾婉仪一直都记得那晚段景焕来到翊坤宫时的脸色很不好,似乎憋着一股火气。她也不敢多问,便陪着他下了一夜的棋。 直到今日顾婉仪回想起来,只怕是佟菲菲说了什么惹恼了段景焕,也由此,当几日之后,她再见佟菲菲时,总感觉她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唉,菲菲也是,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告诉我们嘛,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兰亭虞叹息道。 顾婉仪缄默着,如今时过境迁,佟菲菲也已变得令她完全不认识了,此时再说起这件事似乎有些晚了。 不光顾婉仪有这样的想法,就连兰亭虞和花袭人也同样有着为时已晚的感觉。 佟菲菲利用夏可妍的那张脸来实现自己的晋封,这一点,让苏眉笙如何自处?换做旁人,倒也没事,可偏生是金兰之交的佟菲菲。 现如今苏眉笙出来了,还封为了贵妃,也难怪佟菲菲没脸去见她。 而知晓此事后的苏眉笙虽嘴上没说,可昨夜一直都没有提起佟菲菲,就可见心中一定对佟菲菲有了心结。 仅两人现如今这样的膈应,想要再回到从前,只怕就难了。 “算了,不提她了。”兰亭虞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声音。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曦贵妃娘娘!” “嫔妾见过皇上,见过曦贵妃娘娘!” “奴婢见过皇上,见过曦贵妃娘娘!” 顾婉仪三人面面相视后,紧忙朝人群走去。 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中,一身明黄色龙袍段景焕与一身淡黄色贵妃锦服的苏眉笙并肩而行,在大气而奢华的遮阳伞下,咋一看去,苏眉笙犹如皇后般站在段景焕的身边。 这样的场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一方面是两人如此匹配,犹如画中人儿。另一方面是段景焕居然会陪着爱妃一同出现。 震惊中的众人,也包括了顾婉仪在内。 第一眼见到如此场景时,她彻彻底底的呆住了,连行礼都忘了。 兰亭虞暗暗扯了扯顾婉仪的衣袖,顾婉仪这才反应了过来。 “臣妾(奴婢)见过皇上,见过曦贵妃娘娘!”顾婉仪三人同时朝他们二人行着屈膝之礼。 “免礼!”段景焕淡然道。 见到三人,苏眉笙回以和煦一笑:“你们也来散步了。” “是!”三人应道。 似乎是被人打扰了兴致,微皱剑眉的段景焕一把牵起苏眉笙的手,柔声道:“听说荷花池新养了几只罕见的百色闭壳龟,朕带你去看看。” “是,皇上!”当着众人的面被他这样牵着,苏眉笙多少都会有些害羞,可又不敢抽回手,只得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一大队人浩浩荡荡的在众人的视线中渐行渐远,可没有一个人离开,皆都傻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良久过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原来皇上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众所周知,皇上对后宫所有嫔妃一律都比较淡漠,且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人见皇上当众牵过哪位嫔妃,也更没有见皇上带哪位嫔妃出现在众人面前过。 今日,他打破了众人心中对他的印象,也让众人知道了苏眉笙在后宫的真正地位。不仅仅只是贵妃的地位,而是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如此看来,曦贵妃娘娘只怕会是第二个准皇后了。” “准皇后?” “你们还不知道吧?听说准皇后是皇上最心爱之人……” 众人纷纷开始八卦和议论起来。 这些纷扰的声音没有传入顾婉仪的耳中,她直愣愣的看着那已然成为了模糊影子的队伍。 他的牵手,他那温柔的语气,都是她梦寐以求的。她要的不多,就只要这样平平常常的点滴。 可是,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她。 “婉仪?婉仪?”兰亭虞轻声唤着。 顾婉仪迟钝的反应过来后,看向了兰亭虞。 “菲菲来了。” 顺着兰亭虞指的方向,顾婉仪见到了正迎面而来的佟菲菲。 今日的佟菲菲一改以往鲜艳高调的打扮,恢复到了当初低调朴实的着装。 “婉仪,亭虞,袭人,你们都在啊。”佟菲菲热情的说道。 “今日天气好,我们便相约一同游御花园。”花袭人道。 佟菲菲顿时撅起了嘴:“为何不叫上我?” “昨日约你一同去景宁宫你都拒绝了,今日就没有去约你了。”兰亭虞道。 “昨日我是做这个去了。”佟菲菲说着,从跟随而来的腊梅手中拿过一个包裹,打开后,是两双虎头布鞋。 “这个是你做的?”兰亭虞走过去拿起一只仔细看着。 “是我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佟菲菲说着伸出了自己的一双手,十个手指有八个缠上了纱布。 “你为何要自己做?让宫女去做不就行了了。”花袭人道。 “这是我们家乡的习俗,但凡谁家生了孩子,都会做这样一双虎头鞋,既保暖又能辟邪。宫中没有人能做的出来。”佟菲菲说的一脸得意。 兰亭虞放下了手中的虎头鞋:“你就是为了这两双鞋才没去景宁宫的?” “我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就只能做两双鞋给眉笙的两位阿哥,聊表心意,希望她不要嫌弃才是。”佟菲菲露出了谦卑的模样。 顾婉仪静静地看着佟菲菲,一言不发。 “这次你来晚了,皇上刚带着眉笙离开了。”花袭人道。 佟菲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皇上?” “对啊,今日皇上带着眉笙一同游御花园。”兰亭虞道。 “一同游御花园?”佟菲菲再一次被惊到了。 “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皇上与妃子一同出现,还那般温柔……真是羡煞我们了。”兰亭虞说的一脸的陶醉。 那样的场景,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只要是个女人,都会羡慕。 第三百三十九章 故地重游 第三百三十九章故地重游 佟菲菲的眼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嘴上却说的极为诚恳:“唉,眉笙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恭喜啊,真该恭喜她了。” “谁说不是,她就该有如此好报。”这话,花袭人爱听。 佟菲菲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顾婉仪:“婉仪,能不能麻烦你将这两双虎头鞋送给眉笙?” “为何你自己不去送?”顾婉仪问道。 “我……”佟菲菲露出了为难之色,“我昨夜没去恭贺她,怕她生我的气。” 顾婉仪凝视着她:“真是如此?” “我……我……”佟菲菲心虚的躲避着顾婉仪的目光。 “菲菲,不是我说你,你真不应该利用夏可妍去做出那些事。”心直口快的兰亭虞捅、破了顾婉仪与佟菲菲两人之间没有说破的那层纸。 佟菲菲羞愧的低下了头。 兰亭虞接着道:“眉笙可是我们结拜的金兰姐妹,即便那夏可妍长的再像眉笙,你也不能为了往上爬而利用夏可妍。这事让眉笙知道了,你让她如何想?” 言下之意很明显,这件事不论谁都可以做,唯独她们姐妹三人不能,谁做了都是对苏眉笙的不尊重。 “听说,那日夏可妍侍寝后就一直待在宁安殿内,不日将会被册封,你这不是平添给刚回来的眉笙添堵吗?”兰亭虞道。 “我知错了!”佟菲菲的头低的更低了。 花袭人插话进来了:“好在皇上依旧对眉笙宠爱有加。菲菲,你去向眉笙道个歉吧,你们总归是姐妹一场,她也不是小心眼的人,理应不会真生你的气。” “真的吗?”佟菲菲抬起头,一脸期翼的问道。 兰亭虞也赞同道:“我也相信眉笙不是小心眼的人。不过,此后你就应该断了与夏可妍的来往,以免惹得眉笙心中不快。” “是是,日后我一定不会再做惹眉笙生气的事了。”佟菲菲忙点着头。 见佟菲菲认错态度不错,兰亭虞心软的问:“可要我们陪同你一起去?” 佟菲菲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吧,是我自己做错了,本就该我去认错的。” 看着收敛后,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实诚敦厚本性的佟菲菲,顾婉仪的眼中存有着一抹怀疑。 …… 禧贞宫。 “什么?皇上陪着苏眉笙一同游御花园?”刚拿起一粒话梅的香妃睁大双眼的瞪着明月。 明月低着头道:“是的,御花园内的嫔妃们都看见了,现下整个后宫都传遍了。” 香妃狠狠一扔手中的话梅,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本宫好不容易把那贱人打败了,没想到她不仅凭着云妃之事翻了身,还晋封为了贵妃……哼,真是气死本宫了。” “主子,您如今怀有龙嗣,身子骨要紧,可千万别动怒。”明月担心道。 胸口几番起伏后,香妃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在原地来回走了几圈方才停了下来:“给本宫梳妆打扮,本宫要去见皇上。” “主子,今日皇上都不在养心殿内,您是要去景宁宫?” 本欲去往梳妆台的香妃身体顿了顿:“今日皇上不处理政务了?” “听说,皇上今日特意不理朝政,只为了陪曦贵妃一日。” 本已冷静下来了的香妃,一听此话,怒火再次“嚯”的被点燃,被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的她死死捏着手中的丝帕,手背青筋暴突。 “看来,还是本宫当初太过善良了,就应该直接弄死她。”这句话几乎是从香妃的牙齿缝里迸出来的。 “主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现下应当安心生下龙子,日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几次深呼吸之后,香妃再次平复了怒火:“你说的对,就让那贱人得意几天好了。” 苏眉笙能如此受宠,不也就是仗着生了两个阿哥嘛,她若是也生下个阿哥,就更有资本与苏眉笙斗。 “宣太医,本宫要越发好好调理调理了。” “是!” …… 段景焕牵着苏眉笙闲步在御花园内,既惊艳了御花园内的所有人,也甜了苏眉笙的心。 在极皇殿时,两人就经常幽会在深夜。只不过那时都在晚上,且地方不大,天气又寒冷。 如今,阳光明媚,入目开阔,人的心情自然又有所不同。 苏眉笙真想挽着他的手臂,戚戚漫步。可,毕竟是在公众之下,不论是皇上,还是她此刻的贵妃之位,都不允许她这样做,由此,她也只能悄悄握紧了他的手。 感受到她的紧握,段景焕用手掌将她的手全都包进了手心里。 两人就这样随意的牵手而行,不为别的,只为了这一刻难能可贵的彼此相陪相伴。 静静地陪伴。 静静地相陪。 “皇上,真有百色闭壳龟?” “嗯!” “可此路并非是去荷花池的方向。” “几只乌龟有何好看的,朕不过是不想被人打扰了朕与你在一起的时光,随意找了个借口罢了。” “没想到一向言出必行的皇上也会诓人。”苏眉笙这才恍然。 段景焕哑然而笑:“在你这里,朕不知道破了多少戒。” “噗嗤!”苏眉笙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他这话一点也不假,仅从他缕缕悄悄夜去极皇殿就已经是打破了宫中的所有规矩。 说起破戒,段景焕猛的一收脚步,眸光闪动,一副若有所思。 “皇上?”苏眉笙不解的望着他。 “朕……忽然想去妃锦园。” 苏眉笙微微一愣:“为何?” “想吃你的烤鱼,烤鸭……” “啊?”苏眉笙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来了兴致,“走,臣妾马上为皇上做。” “走!” 在两人刚要转身时,苏眉笙一把拉住了段景焕:“皇上,这些人……” 苏眉笙看向了站在他们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妃锦园只有那么大,若是这些人都去了,只怕整个园林都得挤满了。 段景焕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李德海!” “奴才在!” “这些人都撤了。” “皇上?” 段景焕也不多说,直接命令道:“就你一人跟着就行了。” 虽不明白自家主子要做什么,李德海依旧听命的将旨意传了下去。 片刻,一队人马原路返回,朝御花园外走去。 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当段景焕、苏眉笙和跟在后面的李德海来到妃锦园时,段景焕和苏眉笙两人都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唯有第一次来的李德海甚觉新鲜,不停的左顾右盼。 第三百四十章 咎由自取 第三百四十章咎由自取 妃锦园里什么都没有变,水池里依旧养着成群的鱼,鸡舍鸭舍里也依旧养着成群的鸡鸭,唯一变了的是和颐宫里现下住着的是小双。 这是苏眉笙特意下的懿旨,让小双住在和颐宫内,一方面守着和颐宫,一方面打理妃锦园,照顾着她养的这些鸡、鸭、鱼。 如此世外桃源,她怎样也不会放弃。 “皇上,您在亭子里稍坐片刻,臣妾这就去抓鱼。”苏眉笙边说边撸起了衣袖。 “朕与你一起去。”如今的段景焕对于捞鱼已经很有心得了。 苏眉笙笑得眉眼弯弯,与他一同朝水池走去,当一眼瞟见正欲跟上来的李德海后,说了句:“李总管,麻烦你生一堆火。” “嗻!”李德海只得留了下来。 由此,在亭子外生着火堆的李德海时不时能听见从水池旁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他频频忍不住的伸长脖子朝水池看去。 远距离的能看见自家主子和曦贵妃两人,一个拿着长竹竿捞着什么,一个不断的指着水池里喊:“这里,这里有一条……哎呀,又游去那里了……” 这样的场景,让李德海恍惚间有一种身处乡间,看着一对夫妻在水中捞鱼的错觉。 他怎样也想象不到一向高高在上,矜贵霸气,杀伐果断的主子也会像个平常人一样的在捞鱼? 这若是被旁人见着了,还不知会做何感想。 “曦贵妃可真是个人才,能将堂堂大庆朝的皇上带成如此模样……偏生皇上就是听她的……”李德海小声嘀咕着。 片刻过后,水池旁没了声音,李德海转头看去,已经没有了那两人的身影。 “皇上去哪儿了?”李德海不放心的站起来,刚要去寻,就从另一边听到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这一回头,不禁整个人都呆住了。 站在他眼前的段景焕,一双衣袖挽得高高的,身上的龙袍衣摆打湿了一片,两只手里分别提着一条用青草编成的绳子穿过鱼嘴的鱼。而苏眉笙也同样是两只衣袖高高挽起,手里分别提着一只拨净了毛的鸡和鸭。 这样的光景看得李德海张大着嘴,半天收不回来。 “还愣着作甚?去找几根树杆来。”对李德海这种呆滞很不满意的段景焕轻喝道。 “啊,是,是!”李德海忙屁颠屁颠的跑去找树杆。 苏眉笙将洗净的鸡鸭鱼放在荷叶上,再从亭子里拿出来存放在这里的调料罐子,便坐在了段景焕的身旁,对着鸡鸭鱼一阵涂涂抹抹。 段景焕放下卷起的衣袖,静看着她的操作:“为何你做出来的烤鱼和烤鸡鸭味道如此不同?” “嘿嘿,秘密就在这些调料里,这可是我苏眉笙的独家秘制,旁人就是想学都学不来。”苏眉笙说的一脸得意。 “不就是在得月楼颠了三年勺嘛,看把你得意的。”段景焕故作轻视道。 “咦?”苏眉笙露出了惊讶,“这件事皇上也知道?” 段景焕斜睨了她一眼:“你有何事是朕不知道的?” 苏眉笙窘然一笑:“还真是!皇上是谁啊?那可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妾这点家底岂能瞒得过皇上?” 能将她早几年卖出去的字画都查的一清二楚,还有何事查不到? “知道就好,在朕这里不允许有任何秘密。” 苏眉笙立马耳提面命道:“是!臣妾一定铭记在心,日后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段景焕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待李德海捡来了树杆,苏眉笙将两只涂抹好调料的鸡鸭插在了树杆上,放在火堆旁支起的两个树丫上烤着。 再将两条鱼插在另外两根树杆的一头,一只给了段景焕,一只自己拿着,将鱼送到火上翻烤着。 “皇上,吃这种烧烤的乐趣就在于亲自动手,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的烤熟,这比吃更过瘾。” 段景焕有样学样的照着她的样子,不断翻烤着手中的鱼。 站在一旁的李德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从方才见到自家主子手里提着两条鱼开始,他就没有停止过震惊。 “皇上,皇太后可有认罪?” “招认不悔。” 苏眉笙将目光从鱼上转移到了段景焕的身上,面带讶异:“她这么快就招认了?” 以她对皇太后的了解,皇太后不是这么轻易认输的人。 “她在见到你给朕的两封信时,嗤之以鼻,说那是有人故意污蔑她。直到朕拿出了另一封信,她才认了罪。” “另一封信?” “是晋王的母妃给朕的一封信,那是朕的母妃还活着时,察觉到了皇太后的阴谋,便亲笔书写了一封详细记载了前因后果的信。皇太后看到这封信后,哑口无言。” “果然是天网恢恢啊。云妃娘娘真是聪明的女子,自知当时皇上您还活着,而她又无法与皇太后对抗,便留下了书信为证,一定是希望皇上您长大后来查清此事,还她一个清白。” 只是连云妃自己也没有想到皇太后下手这么快,当时留下的这封信会成为她的绝笔。 段景焕认同的再次点了点头,那日看过这封信后,他的心情低落而又有了希望。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皇太后?” “她毕竟是跟随皇阿玛的皇后,又是大庆朝的皇太后,朕会让她依旧保有皇太后的头衔。”说到这里,段景焕的眸中骤然寒光大盛,一字一句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的下半辈子将永远禁足在永福宫内,只能由有一名宫女伺候,谁也不许见她,她也不能见任何人,朕要让她苟延残喘的孤独终老。” 这无疑与被打入了冷宫这样的监牢,只不过名声好听点,是在永福宫内养老罢了。今时今日皇太后落得如此下场,只能说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 苏眉笙没有异议的翻动着手里的鱼。 她能理解段景焕如此做的用意,毕竟皇太后将他从襁褓中养大,没有亲情也多少都会有些养育之情。况且,身为大庆朝的皇帝,如此做法更能显现出他的仁慈,受到天下人的爱戴。 “如今,朝中与宫内之事也已处理的差不多了,待明日宣布圣旨之后,你便随朕一同下江南。” 闻言,苏眉笙顿现惊喜:“是,皇上!”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人心难测 第三百四十一章人心难测 没多久,馋人的香味从火上慢慢溢出,浸染在空气中,芳香四溢。 站在一旁的李德海就只能闻着这股子香味来解解馋。 苏眉笙吃了半条鱼便饱了,一只鸡,一只鸭和一条半的鱼如数进了段景焕的腹中。 在不用注意形象的情况下,他吃得大快朵颐,一顿过后很是舒心和满足。 由此,妃锦园便也成为了他们两人肆意放松,解馋打牙祭的秘密基地。 吃饱后,两人依旧驻留在这个不大却打理的尤为精致,又无人打扰的园林中。 段景焕特别喜欢那片梅林,即便此时已无梅花,但他仍然喜欢牵着她漫步往返在这片枝繁叶茂的梅树林中。 “皇上,您为何如此喜欢这片梅林?”苏眉笙看出了他的喜爱。 “因为……”段景焕的话语中断,没了下文。 他思绪游走的看着梅林,脑海里浮现着去年冬季第一场雪中,苏眉笙身着淡绿色披风,站在白雪中。她的身边是一株株绽放着或红或粉的一朵朵腊梅。 当时洁白的雪景,妖艳欲滴的梅花,以及披着淡绿色披风的苏眉笙,无形之中构成的天然美人图,至今都让他记忆犹新,令他喜爱到了骨子里。 “……朕喜欢!”良久,段景焕才又说完了之前没说完的话。 苏眉笙掩唇而笑:“梅林最美之时,是雪后的绽放。” “没错。”段景焕收回思绪,眸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往后每年的第一场雪,你都要陪朕来这里赏梅。” “臣妾遵旨!”苏眉笙回望着他。 四目相对,浓浓深情,千言万语都在这目光相交中彼此传递…… …… 直至夜幕降临,段景焕与苏眉笙才一同返回到了景宁宫。 这一日,段景焕兑现了他的承诺,难能可贵的陪了苏眉笙一整日。 当两人下了龙辇,步入景宁宫时,在院子里见到了一直等着的佟菲菲。 乍然见到段景焕,佟菲菲神色一惊,忙上前屈膝行着礼:“嫔妾叩见皇上,叩见曦贵妃娘娘。” 段景焕冷冷瞄了一眼佟菲菲后,径直走入了屋内。 被段景焕如此冷落,佟菲菲的脸上有些挂不住,露出了尴尬。 “起来吧。”苏眉笙扶起了她。 “多谢贵妃娘娘。” “你可有事?”佟菲菲的出现,倒是让苏眉笙感到一丝意外。 “昨日嫔妾未曾前来恭贺贵妃娘娘,是为了给两位阿哥赶出虎头鞋。嫔妾熬了一个通宵终于做好了,这便马上送过来了。”佟菲菲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着。 苏眉笙的目光扫过佟菲菲缠着纱布的手指:“多谢了,那我就收下了。” “多谢贵妃娘娘不嫌弃。” 苏眉笙接过佟菲菲手里的包裹,刚要转身会屋内,被佟菲菲给唤住了。 “贵妃娘娘。” 苏眉笙停下脚步看向了她。 佟菲菲有些踌躇,想开口又有些难为情,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利用夏可妍一事,是……是嫔妾的错,还望您能原谅嫔妾这一次。” 佟菲菲至始至终都是一副谦卑的模样,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子戾气。 若在以往,苏眉笙想也不想的就会答应原谅她,毕竟姐妹一场,又义结金兰,两人还在进宫后一同经历了不少磨难,仅凭这些,她就不会真的生她的气。 可是现如今,在见到了佟菲菲所表露出来的种种面目和所做所为后,想要一下子完全释怀的去相信她,苏眉笙做不到。 见苏眉笙没有开口,佟菲菲一咬牙就跪了下来,以此来表达出自己的诚恳。 面色平静无表情的苏眉笙弯腰将她扶起:“你且回去吧,皇上还在等着我。” 佟菲菲怯怯的看了一眼屋子的方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站了起来:“是,嫔妾告退。”退后几步,微微弯着腰的朝大门走去。 看着佟菲菲略带佝偻的背影,苏眉笙不禁皱起了黛眉,一双秋目里闪动着怀疑的光芒。 出了景宁宫的佟菲菲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脸上的卑微之情瞬间消失于无形,略微佝着的背也挺直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写着景宁宫三个字的匾额,收回视线时,眼中残留着一抹阴戾。 ……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宁安殿。 “奴婢见过菲嫔娘娘。”夏可妍对着佟菲菲行着礼。 佟菲菲高昂这头,目光平时着前方:“你可知,皇上将要册封你?” “奴婢听说了。”夏可妍掩饰不住心中的窃喜,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 “日后,你要在皇上面前多多献媚,用些心思抓住皇上的心,只有当你成为最受宠的嫔妃之一,才算是正真的出人头地。” “是,奴婢记住了。” 佟菲菲收回视线,淡漠的看向了眼前的夏可妍:“往后在这宫中,谁的话都不能信,能帮你的只有本宫。” “是!” “虽说现下皇太后倒了,但还有一个曦贵妃娘娘,本宫与曦贵妃娘娘可是关系颇深的姐妹,这前后的利弊,你可要掂量清楚。” “菲嫔娘娘放心,奴婢一直受娘娘的照顾,若真有一日能出人头地,定不会忘了娘娘的恩情。”夏可妍许下了誓言。 佟菲菲满意的点点头:“你休息吧,本宫回去了。” 就在佟菲菲转身之际,夏可妍出声道:“娘娘!” 佟菲菲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奴婢有个顾虑。” “说!” “如今曦贵妃娘娘如此受宠,奴婢只怕没有胜算?” 佟菲菲的神色一僵:“这就需要你见缝插针的去找机会。自古君王没有不多情的,你拥有与她如此相似的脸,还怕没机会吗?” 夏可妍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既然娘娘与曦贵妃娘娘是好友,为何还要……”她顿了顿后,还是鼓足勇气的问道,“为何还要让奴婢去争宠?这岂不是暗中挖墙脚吗?” 佟菲菲的眼中闪过一道虚光:“这个你无需知道。只要记住,你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获得皇上的注意。” “是!”夏可妍低头道。 佟菲菲抬步离开了宁安殿。 夏可妍缓缓抬起头,脸上一改先前的顺服,露出了轻蔑:“哼,真把我当成任人摆布的棋子了吗?” 第三百四十二章 嫔妃更迭 第三百四十二章嫔妃更迭 站在院子里的夏可妍不再看向大门,转身走到石桌旁坐下,端起石桌上的茶盏,手指轻抚着茶盏的边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从皇上特赦我出来后,我就打听清楚了你的底细,你也不是个从未侍寝过的嫔罢了,想借我来上位?哼,诸不知,我正好借你来上位。” 自上次侍寝未成功而被打入慎邢司后,夏可妍便深深反思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虽不知是谁破坏了她的第一次侍寝,但后宫的一些主要嫔妃关系她倒是打听清楚了。 目前,整个后宫就属两个人最为被宠,一个是曦贵妃,一个是香妃。 曦贵妃与她长的太相似,不知能否接受她。 而香妃又太善嫉,一定不会接受她。 最终,她还是只能寄希望和机会在了这个一直想利用她的菲嫔身上,以达到相互利用。 放下手中的茶盏,她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原来我真的与曦贵妃娘娘如此相似。” 那日在慎邢司大牢内,当第一次见到前来看她的苏眉笙时,她也有着不亚于苏眉笙的震惊。 以她女人的眼光而言,苏眉笙比她更胜一筹,仅仅只是苏眉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会让她有一种自惭形秽的不如感,这种感觉还无法言诉。也由此,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就这样被打败了。 “难怪皇上会如此喜爱她……”苏眉笙的不骄不傲,娴静淡雅深深折服了夏可妍。这一刻,她似乎有些明白佟菲菲为何会暗中挖墙脚了。 …… 次日,本就处在惶惶不可终日的后宫,再度因无数道圣旨的一一落下而掀起了无数波浪。 对某些嫔妃来说,该来的始终要来,怎样也躲不掉。而对另外一些嫔妃而言,则完全出乎意料。 永福宫内:“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已证实皇太后蒲氏谋害云妃娘娘齐氏证据确凿……将永留永福宫内养老,不得踏出永福宫一步……钦此!” 乾春宫内:“……嘉贵妃身为司院管理,监守自盗,贪墨数量庞大,影响恶劣,撤去贵妃封号,贬为答应。收回乾春宫,打回储秀宫。念在尚有些许经商本事,特准许留在司院,听后司院新管理的差遣……” 妍华宫内:“……薇嫔暗中协助皇太后私调后宫各种进项,数目庞大,影响恶劣……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春文宫内:“……芙贵人残害宫女数名,手段凶残……褫夺封号,罚入辛者库……” 竹月宫内:“……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莹宝宫内:“……褫夺封号,罚入辛者库……” 翊坤宫内:“……顾妃兰心蕙质,知书达理……特晋封为婉贵妃……” 启祥宫内:“……虞贵人端庄贤淑,教子有方……特晋封为虞妃……” 延阳宫内:“……菲嫔贤良淑德……特晋封为菲妃……” 安庆宫内:“……仁贵人心性和煦,温柔善良……特晋封为仁嫔……” 宁安殿内:“……秀女夏可妍册封为贞贵人,赐端淑宫……” 一道接一道的圣旨在各个行宫内宣读着,有坏消息也有好消息,整个后宫愁的愁,哭的哭。同时,笑的笑,感恩的感恩,一时之间尽显百态。 这其中,最意外的要数佟菲菲。 “主子?主子?”延阳宫内的院子里,腊梅轻唤着一脸呆滞,还在跪着的佟菲菲。 佟菲菲这才微微转动眼珠,茫然的看向了腊梅。 “主子,起来吧,李总管已走多时了。” 在腊梅的搀扶下,佟菲菲慢慢站了起来,她还没有从刚才的圣旨里醒来,一把抓住腊梅的手:“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主子,不是梦,是真的,如今您已是菲妃娘娘了。恭喜主子,终于登上妃位了。” “我……我……”两行热泪源源不断的流出,佟菲菲颤抖着双唇,哽咽的泣不成声。 太快了,快的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梦寐以求的妃位啊,她终于实现了。 她算是打破了历代里那些一辈子都没有侍过寝而终身被遗忘了的,永远只是个小小贵人的先例,成功挤身在了妃位之中。 “主子,别哭了,这可是喜事啊,一定要好好庆祝庆祝。”嘴上说不哭,却跟着一起流眼泪的腊梅擦着眼泪道。 “对,对,吩咐下去,今晚行宫内所有的人都加餐,加大餐。” “是!” …… 在后宫波澜未定,嫔妃们忧喜参半之下,最平静无波的就是段景焕专有的膳房内。 满满一桌子菜,却只有三人就席而坐。 “晋王,看看今日这些菜是否合你胃口?”坐在段景焕旁边的苏眉笙对坐在对面的段景逸说道。 段景逸一道一道的菜看过去:“色、香俱全,光看就已经知道其味道不俗。” 苏眉笙的厨艺,早已成为了宫中一绝,只要是出自她手,哪怕就是一道水煮白菜,都会与众不同。 “多谢晋王夸奖!”苏眉笙开心的瞟了一眼身旁的段景焕,秋目中尽是自豪。 苏眉笙的表情如数进入段景焕的眸中,戏谑道:“她可不能夸,一夸就飘飘然。” “哪有!”苏眉笙不满的娇嗔道。 看着眼前郎情妾意的一对璧人,段景逸垂下了眼帘,盯着面前的酒杯,虽是在避讳,却也是有意不去看。即便再如何放下了她,可终归还是在内心深处隐藏着那么一丝情感。 发觉冷落了段景逸,苏眉笙忙端起酒杯:“多谢晋王一直以来的相助。” 一直以来四个字里包含了苏眉笙从入宫以来的所有点滴,这其中的典故,也只有她和段景逸知道。 段景逸抬眼看向了她,端起酒杯微笑道:“无须多谢!” 段景焕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们两人一饮而尽。这里一个是他深爱的女人,一个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他们三人能坐在一张桌子旁共饮的机会并不多。 段景逸倒了杯酒,端起酒杯对着段景焕道:“臣弟在此恭贺皇上大仇得报,终于让云妃娘娘沉冤得雪。” “好!”段景焕端起酒杯,与他一饮而尽。 第三百四十三章 臣子之职 第三百四十三章臣子之职 “别光喝酒了,多吃点菜。”苏眉笙说着,夹了块鸡肉,剥掉鸡皮,将鸡肉放入了段景焕的碟子里,自己则嚼着那块鸡皮。 段景焕夹起鸡肉便吃了起来。 两人的动作娴熟而默契,看在段景逸的眼中就是一种少有的和、谐和恩爱,打趣道:“皇上与曦贵妃娘娘如今是琴瑟和鸣啊,想当初,皇上可是处处看曦贵妃娘娘不顺眼的。” “哈哈!”提起往事,段景焕忍不住笑了起来。 “晋王不提还好,这一提,本宫可是委屈至极。”苏眉笙噘着嘴,故作憋屈的模样。 “何谓冤喜欢家?朕与她就是欢喜冤家。”说话间,段景焕夹了块鸡腿放进了苏眉笙的碗中。 做者无意,看者有意。 这种在段景焕的眼中算是习以为常的举动,却看的段景逸露出了微讶。 君王给妃子夹菜,可是破天荒。 见到鸡腿,方才还一脸憋屈的苏眉笙,憋屈瞬间荡然无存,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段景逸脸上的惊讶更甚了。 谁能想到一向古灵精怪,顽劣不羁的苏眉笙居然被一只鸡腿给收买了。 “皇上,您与曦贵妃娘娘让臣弟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恩爱。”此情此景令段景焕衷心羡慕不已,也由此,心底里的那抹遗憾在不断扩大。 段景焕与苏眉笙对望一眼,皆都相视而笑。 两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有分离有相聚,有眼泪有欢笑,这样建立起来的感情,又岂是旁人能明了的。 几轮酒后,兄弟两人谈起了政事。 “如今朝中局势已逐渐稳定,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也已肃清,只剩下的一些残党余孽可交由子车将军去处理。”段景逸道。 段景焕点了点头,这也是今日他尤为舒心的日子,长期以来压在胸口的闷气总算得以纾解了。 “臣弟听闻,后宫也做了大的调整,只有香妃未曾被晋封,臣弟担心,会不会引起子车将军的不满?在此次肃清的事件里,子车将军可谓出了不少力,尤其是在对付祝家(嘉贵妃娘家)上,更是不遗余力。”段景逸道。 段景焕微微皱了皱剑眉,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没有说话。 不方便插言的苏眉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默默地吃着。 此次晋封名单里确实没有香妃的份,也不在苏眉笙的考虑范围内,一个恶迹斑斑,手上沾染了不少鲜血和命案的妃子,如何还能晋封? 香妃本就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若是再晋封为贵妃,还得了? 在扳倒皇太后的计划里,香妃是用来扰乱皇太后的一环,如今,皇太后已倒,香妃的作用也就不大了,受宠的日子即将结束。 因而,在苏眉笙将晋封名单交给段景焕时,段景焕并没有提过香妃之事。 当段景焕将手中把玩的酒杯放下时,开了口:“香妃不要说晋封了,能不能保住她现下的妃位,还两说。” 这话听得段景逸一脸迷惑,却听得苏眉笙心知肚明,这一刻,她确定了段景焕已然知晓香妃怀有身孕之事是假的。 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只怕到时,子车将军还要跪下来替她求情了。”段景焕加了一句。 “这……”段景逸推测道,“皇上不打算再重用子车家?” 仅从段景焕并不想保住香妃一事,段景逸就感觉到了段景焕对子车家准备弃之。 苏眉笙默默地为段景焕斟满了酒。 段景焕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一双墨眸里闪动着凌厉的光芒:“若子车家安分守己,尽心履行自己的职责倒也罢了。若敢居功自傲,跟朕提条件,就将永不重用。”话语落下时,酒杯也被重重搁在了桌上。 从段景焕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之气,刺激着苏眉笙的感官。 她转头看着他如精雕细刻出来的完美侧脸,不禁有些痴了。对他的这种霸气和睿智,更是心中钦佩不已。 与此同时,段景逸也猛然明白了这位皇兄的真正用意。 身为君王,又岂能容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臣子? 再有功的臣子,始终都是臣子,功勋从来都不是用来与皇帝谈条件的资本,而是臣子应尽的职责和本分。 “臣弟明白了。”段景逸诚恳道。 凌厉在眸子渐渐隐退,收敛了冷冽之气的段景焕淡淡一笑,看向了还在发痴的苏眉笙。 “笙儿?”段景焕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眉笙动了动眼珠,反应过来:“呃,皇上!”想起自己的失态,脸上顿时一红。 “可是喝醉了?”看着她脸上的红霞,段景焕温柔的问道。 此时的温柔,与方才的冷冽相比,简直难以放在一个人身上。 “没有!”苏眉笙摇摇头后,紧忙低下了头,掩藏着自己的窘状。 “不许再喝了,多吃菜。”段景焕直接下了口谕。 “是!”口谕虽霸道,可苏眉笙的心里却甜甜的,这句口谕里的关心,她全都感觉到了。 两人这种总是在无形之中就透露出来的恩爱,着实让段景逸大饱眼福,眼中流露着无尽的羡慕。 在皇家能寻得一份真爱,实属比登天还难,可段景焕做到了,也得到了。他为自家皇兄高兴,也为苏眉笙高兴,只是心底里的那一抹寂寞却越发的深厚了。 不是不能看,而是不想看,他只得收回目光,低头喝着酒,以掩饰着饭桌上的这份无法言诉的尴尬。 察觉到了段景逸的不适,苏眉笙忙正了正神色:“晋王,过几日皇上会南巡,你是否也会同行?” 刚将酒杯送到唇边的段景逸放下了酒杯:“本王会一同前往,沿途正好了解地方上的一些民情。” “届时,会经过本宫的家乡,到时,一定好好请晋王吃顿我们那里的家乡菜。”苏眉笙微笑着说道。 这话,听着很正常,也很普通,可段景逸却听懂了其中的所指。在苏眉笙还是宫女时告假回家的那一次,两人遇上后,她并没有好好请他吃顿饭,这一次再有机会,她一定会尽到地主之谊。 段景逸毫不犹豫的应道:“本王就先行谢过曦贵妃娘娘了。” “笙儿,你家乡有何极具特色的东西?”苏眉笙的话引起了段景焕的注意。 一个能孕育出她这般狡慧灵动人儿的地方,让段景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提起家乡,苏眉笙顿时打开了话匣,侃侃而谈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潜藏杀机 第三百四十四章潜藏杀机 在后宫嫔妃一半欢喜一半忧之际,有一处行宫内,则处在第三种情绪内。 禧贞宫。 “嘭嘭嘭!”满脸怒容的香妃一手扫下了桌上所有的碗碟。 “主子,千万别生气,当心身子……”明月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啪”一记耳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本宫注意身子?”香妃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今日所有的嫔妃都晋封了,唯独没有本宫的,你还不明白吗?” 明月捂着脸,胆怯的看着自家主子,不敢出声。 “连皇太后和祝静怡都被变相囚禁和褫夺了封号,顾婉仪凭什么晋封贵妃?佟菲菲又凭什么晋封为妃?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本宫吗?”香妃面目扭曲,咬牙切齿道,“一定是苏眉笙这个贱人在皇上耳边吹了枕边风。” 苏眉笙一出极皇殿就被晋封了贵妃,这本就让香妃心存嫉妒和不满,现如今,不要说顾婉仪了,就是佟菲菲一个从未得宠的嫔都升为了与她平起平坐的妃,岂不是让她越发咽不下这口气? “皇上此刻在何处?” “回主子,皇上正在膳房用膳,一起用膳的还有曦贵妃和晋王。” “什么?”香妃怒瞪着双眼的看向明月。 从苏眉笙出来后,段景焕就再也没有踏入过禧贞宫,居然连用膳也带上了苏眉笙,这让一直处在受宠中的香妃感到了一落千丈的被冷落。 不过,这一次,她罕见的没有冲出去,反而在椅子上慢慢坐了下来,手中紧绞着手帕,一副思考的模样。 “主子,奴婢听说过段时日皇上会南下巡游,此消息一出,后宫嫔妃都争相着想去。目前知道的就只有曦贵妃会跟随,于是其他嫔妃们一个个都在巴结曦贵妃……” 正在思考的香妃猛然眼睛一亮:“哦?南巡?” “主子也想去?” 香妃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本宫现下正怀有龙嗣在身,不宜长途跋涉,自然是不去的。” 这话倒是让明月露出了无比惊讶:“主子您就这样放弃大好机会?” 常年身处深宫中的人,谁都想出宫见见繁华世界。况且,能跟随皇上南巡,那是莫大的荣幸,既能游山玩水,又能接触到平日里连见上一面都困难的皇上,可谓是一举两得。 一向争宠的香妃此次居然放弃了这样的好机会,也难怪明月会吃惊。 香妃一改方才的愤怒,神色平静却阴测道:“就让她多活几天好了,能吃就多吃点,能玩就多玩点,也算是本宫与她认识一场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明月看着自家主子,张了张嘴,最终又不敢问的闭上了嘴。 …… 直后宫嫔妃一番更迭之后,景宁宫内就如同个香饽饽,每日不断的有嫔妃前来送礼恭维,就为了争夺一个能同行南巡的名额。 为了躲避这些人,苏眉笙不得不将给娘亲和奶妈采办礼品的任务全权交给了杏花和彩霞,自个儿带着锦儿四处“逃窜”。 翊坤宫。 大厅里内坐着四个人。 在座的四人品级都不低,最高的是贵妃,最低的也是嫔,可这四人却像普通女人似的,磕着瓜子,聊着家常。在这里没有品级也没有嫔妃之分,有的只是平级之间的闲聊。 “这一次,我们终于达成所愿了。”兰亭虞一边说着一边扔出刚磕完的瓜子皮,晋封为妃后的兰亭虞越发的红光满面精气十足。 磕着瓜子的苏眉笙笑而不答。 “如今整个后宫,两个贵妃都在我们这边,四妃中两个妃也在我们这边,日后看谁还跟欺负我们?哼!”兰亭虞说的无比骄傲。 当初四人结拜金兰后就曾说过要一起成为四妃,现如今不仅都达成了,还有了贵妃,这样的情况,怎能不让人自豪。 顾婉仪看了一眼苏眉笙:“这次倒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菲菲也晋封为妃了。” 苏眉笙还是笑而不答,自顾磕着手里的瓜子。 “对对,我也是大感意外。”兰亭虞也看向了苏眉笙,“眉笙,是不是你在皇上面前求了情?” 此话一出,花袭人也看向了她。 苏眉笙微微点了点头:“毕竟姐妹一场,又是同一届秀女出来的,能帮就帮一把,希望她日后能恢复以往的本性,安心度日。” 这是苏眉笙的初衷,也是她的美好心愿。从收到那两双虎头鞋后,她有了试一试的心态。 佟菲菲不就是为了能争口气而不折手段的爬上妃位吗?那就给她。只希望她由此罢手,不再错下去。 “眉笙,我就知道你不会生她的气。”兰亭虞欣慰的笑道。 “眉笙本就是个好人。”花袭人最有感触,“希望菲菲不要辜负了眉笙的一片苦心。” 花袭人的这句话引来了一阵沉默。 这几次的相聚,佟菲菲依旧没有出现,似乎在有意回避着什么。如此情景,难免让人有些遗憾。 不想让这个话题一直围绕在自己身上的苏眉笙转移了话题:“此次皇上南巡,你们可想一同前往?” 几人面面相视后,兰亭虞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是在宫中带我的麟儿吧。此次晋封已经让很多人眼红了,若再去南巡,岂不是更让人嫉妒?” “我也是如此想的,就将这个机会让给那些没有被晋封的嫔妃吧。”花袭人道。 苏眉笙与正待喝茶的顾婉仪对望一眼后,道:“你们说的对,那就下次吧,这次就先由我和婉仪一同去,至于菲菲……” “菲菲就看她自己的意思了,以我估计,只怕她也不愿意去。”喝了口茶的顾婉仪道。 顾婉仪的话,众人不难理解,以佟菲菲从未受过宠的处境而言,既不愿总是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也不会愿意看见那些恩爱场面。无疑,既是一种刺激,也是一种煎熬。 因而,苏眉笙同意了顾婉仪的话。 “眉笙,听说这次会经过你的家乡,到时可别忘了带些特产回来啊。”兰亭虞可没忘了吃。 “不会忘的,一定每人有份,谁也不会少。”提起家乡,苏眉笙再次露出了笑容,很快就能见到额娘了,她怎能不高兴? 顾婉仪站了起来:“眉笙,我这里前些日子来了一株新品种的兰花,我带你去看看。” “好!”苏眉笙也站了起来。 两人一同走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 第三百四十五章 冤债有主 第三百四十五章冤债有主 进入春季的天气总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院子里的许多盆栽着的花卉都已打苞,只等几场春雨过后,便争相怒放。 两人在一盆一盆的花卉前,慢慢浏览着。 “眉笙,这次晋封中没有香妃的份,我担心她会心存怨恨,怀恨在心。”顾婉仪道。 “这是皇上的决定,谁也左右不了。”苏眉笙直接将此事推在了段景焕的身上。 虽是她拟的名单,却也是段景焕过了目的。也只有以段景焕的名义下的圣旨,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顾婉仪担忧的看着她:“如今你如此受宠,她多少都会将怨气发泄在你身上,你一定要多提防才是。” “嗯,我会的。” “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在你出极皇殿之前,她一直很受宠,且又怀了龙嗣,为何这次晋封却没有她?” 苏眉笙看着眼前的花卉,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了句:“无求死则无死矣,非是毙之其自毙也!” 苏眉笙说的这句话无非是指香妃不作死就不会死。 闻言,顾婉仪脸上一怔:“是不是香妃做了什么引起了皇上的不满?” 虽说她们一直在与香妃明的暗的周旋着,可现下她们已然比香妃的品级更高了,在她们面前,香妃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优势,日后想要对付香妃就易如反掌了。 但以苏眉笙话中的意思,香妃还在作妖,甚至引起了皇上的注意,这一次就不仅仅只是她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了。 “且看她日后的表现了。”苏眉笙依旧没有直接回答。 顾婉仪不傻,便不再继续问下去,换了个话题:“如今皇太后已被软禁,嘉贵妃也已被褫夺了封号,那司院之事……” “此事皇上对我说起过,想要你接管司院。”苏眉笙将目光从花卉上转移到了顾婉仪的身上。 “我?”顾婉仪有些心虚,“感谢皇上对我如此信任,只是我经验尚浅,恐难担此大任。” “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做的,都是慢慢学会的。留下祝静怡答应也是为了能更好的协助你,她在经商方面确实无人能及,你可以善加运用她这方面的才能。” “你呢?不在司院吗?” 苏眉笙摇摇头:“我有两个麟儿要带,无暇顾及司院。况且还有淑妃在司院里,她一定能帮到你的。若真遇上什么不能解决的难事,我会帮你。” 有了这句话,顾婉仪这才解了心虚:“那我就试试吧。”顿了顿后,接着道,“眉笙,多谢你!” 苏眉笙微感诧异道:“为何谢我?” “说起来,我应该代亭虞一起多谢你才是。” 听到这里,苏眉笙露出了了然,微笑不语。 “没有你,我也晋封不了贵妃,亭虞只怕也坐不上妃位。”这一点顾婉仪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后宫之中比她们先进宫的嫔妃多了去了,不论是资历还是身世,能坐上贵妃和妃位之人比比皆是,怎样也轮不到她们这批才入宫三年的人。 “无须谢我。这是我们义结金兰时共同的梦想,如今我有这个能力了,就一定会帮你们。” 两人相视一笑,感觉之前的那种默契又回来了。 “你觉得皇上此次南巡,后宫之中哪些嫔妃可一同前往?”苏眉笙问道。 目前,两人既暂且同为后宫之首,自然就会担下后宫之事,一起讨论,一起商量。 顾婉仪想了想:“我觉得……”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娓娓说了起来。 …… 在翊坤宫用过晚膳后,苏眉笙与锦儿返回了景宁宫。只是在走近大门外时,苏眉笙躲在了拐角处,只有锦儿一人径直走入大门,片刻,才又走出来。 “这会,行宫内已无其他人了,那些嫔妃们都散了。”锦儿道。 苏眉笙这才走出拐角,朝行宫走去:“她们终于走了。” 这几日躲人躲的苏眉笙都差点有了心理阴影。 锦儿笑着打趣道:“眉笙,只怕非要到出宫那一天,咱们这里才会消停。” 苏眉笙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也没几日了,就忍一忍吧。” 走入行宫后,杏花迎面而来:“眉笙,有信鸽进了鸽子笼。” 苏眉笙点了点头,并没有进屋,而是直接去了后院。 从和颐宫出来时,她便将所有的鸽子都搬了过来。 走入后院,从其中一个鸽子笼里抓出一只灰色的信鸽,这是紫萝的信鸽。 她取下鸽子腿上的一卷纸条,打开后上面写着:香妃今日来了司院一次,并无任何情绪波动。 “没有情绪波动?还去了司院?”苏眉笙黛眉微蹙,喃喃自语,“难道她转性子了?” 一向什么都要争强好胜的香妃居然没有为了晋封之事而动怒? 也没有为了南巡之事大吵大闹? 如此安静异常的香妃,使得苏眉笙的心中产生顿生疑云。 将信鸽放回笼子里后,她便出了后院,返回到了屋子里。 此时,两个麟儿刚睡醒,被锦儿和杏花一人抱一个的抱了出来。 一见到自家孩儿,苏眉笙露出了慈母的笑容,接过锦儿手中的大阿哥,逗弄着。 “眉笙,此次去南巡所需物品都已准备妥当,足足四大箱子。”抱着二阿哥的杏花道。 “噗嗤!”苏眉笙笑出了声,“怎会有这么多?” “主要是两位阿哥的物件多,可不能冷着和饿着阿哥们,我们四人的倒是没有多少。”杏花道。 “这一路上就要辛苦你们了。”这次若不是为了让段景焕出宫散散心,苏眉笙也不会带着两个麟儿长途跋涉。 不过,此次南巡倒也称了她的心,又有一年不曾见额娘了,也正好回家让额娘看看两位阿哥。 一想起额娘,她的心中立马变得暖暖的。 如今的她再回去,可就不是苏家外室二小姐的身份了。就凭着大庆朝曦贵妃的头衔,就足以让苏家所有的人都下跪。 另外,还有一笔账要算。 苏琳琅与香妃勾结,害她不仅被撤了曦妃之号,还罚入了辛者库。这笔账,素来睚眦必报的苏眉笙又岂会忘记? “苏琳琅,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苏眉笙的嘴角一扬,泛起了一抹奸猾的笑意。 …… 第三百四十六章 江南名吃 第三百四十六章江南名吃 三日后,段景焕处理好了朝中和后宫之事后,带着一群嫔妃和贴身侍卫,浩浩荡荡的出了宫。 因带有一群娇弱的嫔妃,且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孩,整个行程直接弃了颠簸的陆路,改走平稳平缓的水路。三艘三层高的楼船,顺南一路而下,开始了南巡之游。 在宫中待久了的嫔妃们一个个争相站在甲板上,靠着船栏观看着沿路的风景。 处在第二艘楼船的三楼甲板上,段景焕居中,苏眉笙居左,顾婉仪居右,三人并排而坐,眺望着眼前的美景。 宽广无垠的江面泛着粼粼波光,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重重折叠,一阵阵带有湿润水汽的微风时不时拂过脸颊。开阔的视野,清新的气息,皆都令人倍感舒服。 “皇上,都说江南美景如画,果真如此。”顾婉仪侧目看向了段景焕,笑容一直挂在她的脸上,眼中满是含情脉脉。 她喜欢这样的景色,更喜欢身旁的这个男人,能这样近距离的待在他身边,是她梦寐以求的。此时此景,是她一直都祈盼着的,如今就在眼前,也就身处其中,其中的欢喜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段景焕微笑着点了点头:“难怪皇阿玛年轻时每隔几年就要下江南一次,仅就这样的美景就已叫人流连忘返了。” 从小在江南长大,看惯了这样景色的苏眉笙完全没有他们那样的新鲜感,有的只是一种熟悉感和想要迫切见到额娘的归心似箭。因而,此时的她并没有插言,只是呆呆地看着江面,思绪远走。 段景焕睨了一眼发呆的苏眉笙,识破她的心思后,没有打扰她,而是端起茶盏静静地喝着。 三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现象,顾婉仪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停留在段景焕的身上,而段景焕的视线则时不时的落在苏眉笙的身上,全然不知的苏眉笙却看着江面发愣。 因每每得不到段景焕一丝半点的回眸,顾婉仪的眼中忽隐忽现的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直到李德海的到来才打破了三人之间这种奇怪的现象。 “皇上,午膳已备好。”李德海道。 段景焕的目光自然又落在了苏眉笙的身上:“眉笙!” “……皇上?”被打断了游走思绪的苏眉笙回望着段景焕。 “该用膳了。”段景焕说着,牵住了她的手,站了起来。 被牵着手的苏眉笙一同起身,跟在了他的身旁。 顾婉仪默默站起来,走在他们身后,看着前面两人紧牵的手,她轻轻抿起了唇瓣。 进入同样在三楼的膳厅,桌上已摆好了菜肴。 一见到桌上的菜,苏眉笙顿时双眼一亮:“牛肉锅贴、煮干丝、什锦豆腐涝、这些……” 段景焕的眸中有着满满的宠溺:“此次南巡,请的都是江南名厨。” “啊?”苏眉笙惊喜的看向了他,这不明摆着就是特意为她这个南方人找的厨子嘛。 “快来尝尝味道如何?”段景焕拉着她坐了下来。 苏眉笙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一道一道的尝着。 此次南巡,嫔妃中除了苏眉笙与顾婉仪是贵妃之外,四妃没有一人前来,其他来的皆都是嫔。 这第二艘楼船上,只有段景焕与两名贵妃,其他嫔全都在第三艘楼船上,第一艘楼船则是段景逸与侍卫们。 因此,在这一张摆满了菜肴的圆桌旁就只坐着他们三个人。 在苏眉笙不断品尝着独具江南特色的菜肴时,顾婉仪则端起酒壶,小心翼翼的为段景焕斟着酒。 她与段景焕同座而食的机会很少,入宫这么久,仅有的几次也是屈指可数,所以,她很珍惜现下的机会。 段景焕端起酒杯,刚要喝下,苏眉笙夹了一块鸭肉放在了他面前的碟子里:“皇上,快尝尝这道盐水鸭,又嫩又香,真好吃。” 段景焕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拿起筷子将那块鸭肉放进了嘴里。 “婉仪,你怎么不吃啊,这些菜可是江南的名小吃,味道很正宗,在宫里可是很难吃得到的。”吃得眉飞色舞的苏眉笙开始不断的向顾婉仪推荐着。 “好!”顾婉仪拿起筷子,文静的夹了一筷子放在面前的菜肴,端庄的吃着。 “这盐水鸭的味道确实不错。”段景焕满意的点了点头。 为了拉近距离,顾婉仪夹了一块如红烧肉一般的肉块:“皇上,这道肴肉的味道很鲜美,您尝尝?”说着,将肉放入了他的碟子里。 与此同时,苏眉笙也正将一块豆腐放进了他的碟子里:“尝尝这道如意回卤干……” 两人的筷子差点相碰,因而相视一笑。 这会儿,段景焕的碟子里就有着一块四四方方的肴肉和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 “如意回卤干?”段景焕被那块豆腐的名字引起了兴趣。 “这里面可有个典故。”嚼着一口牛肉锅贴的苏眉笙说道,“相传一百年前有位帝王,吃腻了宫中的山珍海味,在一次出宫微服私访时,被街边炸油豆腐的小吃店里飘出来的四溢香味吸引。 走进去一看,发现那家店里炸出来的豆腐连颜色都是金黄色的,顿时食欲大增,扔出一锭银子非要店家用油炸豆腐做一碗美食出来。 店家见是个有钱人,就将炸出来的豆腐放进鸡汤煲里,又放入了少量的黄豆芽和调料一同闷煮,直到炸豆腐软绵入味了才端出来上桌。结果,那帝王吃后赞口不绝,此菜由此而出名,只因这道菜里的豆腐很像玉如意,便取名为如意回卤干,流传至今。” 听完后,段景焕一阵恍然:“原来如此!朕一定要尝尝。”话音落下时,那块豆腐已进了他的嘴里,碟子里只剩下了一块肴肉。 在苏眉笙一脸期待的看着段景焕的表情时,顾婉仪则收回了视线,默默的吃着,只是她吃的有些心不在焉,一道长江三鲜鱼,她不是夹的鱼肉,而是随意的加了一根鱼上的葱丝,轻轻的嚼着。 “好不好吃?”苏眉笙忍不住的问道。 “绵中带酥,越嚼越能品出鸡汤的香味,混合着豆芽的脆嫩,口感既软又脆……好吃。”段景焕给予了好评。 苏眉笙开心的笑了:“臣妾就知道皇上会喜欢。” 第三百四十七章 螳螂捕蝉 第三百四十七章螳螂捕蝉 看着苏眉笙脸上的笑容,段景焕的眸中都带有笑意:“如此看来,今日这些菜合了你的口味了。” “多谢皇上!”他的用心,让苏眉笙甜到了心里。当一眼瞧见顾婉仪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时,不禁问道,“婉仪,是不是这些菜不合你胃口?” 顾婉仪是北方人,吃不惯南方小吃也属正常。 顾婉仪暗自瞟了一眼因苏眉笙的话才看向自己的段景焕,忙道:“我能吃。” “你若是吃不惯,日后就让船上的大厨做一些北方菜系。”苏眉笙道。 “不用了。”顾婉仪答道。 “快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段景焕道。 “是!”苏、顾两人同时应道。 相比方才,顾婉仪的脸上有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若做北方菜这话是段景焕说的,她定会很高兴且会满口答应。只可惜,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 一顿午膳,看似在和睦中进行,苏眉笙吃的心情愉悦,不断的与段景焕说着江南的各种趣事,顾婉仪表面上是在听着,可实际上心里很不是滋味,既插不上言,也无话可说。 直至午膳结束,三人都在品茶时,苏眉笙突然来了一句:“皇上,午憩后来钓鱼吧?” 虽说在妃锦园里养过鱼,也捞过鱼,可终归与钓鱼是两码事,更何况,在这宽广的江面上钓鱼更别具滋味。 “钓鱼?”段景焕剑眉一挑,“船在移动的之下也能钓鱼?” 苏眉笙一双秋目中闪动着顽皮:“能啊,只要将鱼线放长一些,鱼饵在水的深处就会移动的很缓慢,岂不是就能吸引鱼儿上钩了?” 闻言,段景焕有些心动了:“鱼竿该如何做?” “这个臣妾包了。”苏眉笙一举揽了下来。 想当年混迹市井,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她早已练就了手随时随地就地取材的本事,这种本事在极皇殿就地养鱼养鸡养鸭,建造园林时就已初现雏技。 “找人帮着一起做,你不可太辛苦。”段景焕叮嘱道。 “是!” 这时,李德海从门外走了进来:“皇上,晋王在一楼求见!” 段景焕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 苏、顾二人不敢怠慢,紧忙站起来屈膝行着礼:“恭送皇上!” 段景焕微微颔首后,离开了膳房。 “婉仪,你怎么了?”苏眉笙这才发现顾婉仪的神情有些萧瑟。 顾婉仪抬眼看向了她:“眉笙,我不会钓鱼。” 从来都被人尊称为才女而占尽优势的顾婉仪仅仅还只是在这次南巡的起始阶段就感觉屡遭打击。 既不懂得江南名吃的典故,也不懂得钓鱼,与苏眉笙相比,她几乎没有一样长处,自然也就无法想出不同的点子来讨段景焕的欢喜和注意。 这种处处落在下风的感觉,令她没了底气。 “我教你!”苏眉笙爽快的应道。 顾婉仪顿时精神一振:“多谢!” “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客气,春季容易犯困,你我先歇息歇息,待我做好了鱼竿,我便派人去找你。” “好!” 从膳房出来后,两人便回了各自在三楼的房间。 苏眉笙来到自己房间外并没有马上进去,转而去了对面的一间屋子,那是锦儿三人带着两位阿哥一同住的地方。 “你们怎么没出去看风景?”苏眉笙一进屋就对着三人问道。 “江面上风大,我怕阿哥们染上风寒。”锦儿正摇着一个摇篮。 同样摇着另一个摇篮的杏花也忙不迭的点着头:“对对,阿哥们从未坐过船,还是小心些才是。” 彩霞正在拿起一盏垂吊的香炉,不断的在屋子里熏着蚊虫。 苏眉笙看着屋子里,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照顾着她,照顾着两位阿哥的三个人,哑然而笑:“我苏眉笙何其荣幸,能有你们这么贴心的姐妹。” 三人同时笑了。 “眉笙,你这话可说反了啊,是我们何德何能,能攀上你这只金凤凰,从此在宫中衣食无忧,不受人欺负。”杏花道。 “正是这个理,是我上辈子积了福,才会有今日。我姐姐就没有这么好的福分了……”说到这里,彩霞的神情里有了难过。 “都打住啊。”怕彩霞伤心,苏眉笙忙停止了继续说下去,转移了话题,“彩霞,你既然会做渔叉,是不是也会做钓鱼竿?” “会,你要做钓鱼竿?”彩霞问道。 “我要做三根,你来帮我。” “是!” …… 当段景焕从三楼来到一楼时,见到了正站在厅里的段景逸。 “参见皇上!” “平身!” “皇上,微臣有要事禀报。”段景逸说着,看了看四周。 领会了其用意的段景焕微微颔了颔首:“走,进密室。” “是!” 段景焕转身走入了一间房,段景逸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入房间后,段景逸立马关上了门。 段景焕走到一处古玩玉器架旁,伸手握住其中一个白玉花瓶,用力一转,只听一声轻微的“嘎吱”声后,他们对面的一扇木墙缓缓而动,露出了一条向下的甬道。 段景焕率先走入了甬道,段景逸紧跟而上。 在两人都下去之后,木墙又自动缓缓归位,从外面看丝毫看不出这是一扇能动的墙。 甬道底部是一处隐秘的船舱,里面悬挂着一颗夜明珠,照亮了整个舱内。 舱内虽不是很大,但书桌,书籍,床榻等一应俱全。 段景焕在罗汉床上盘腿坐了下来:“坐吧。” 段景逸便坐在了对面。 “可是发现了什么?”段景焕问道。 “从皇上南巡开始,微臣便发现有一群不知身份的人马总是跟踪在侧。” 剑眉一挑,段景焕微眯着眼眸:“哦?” “这群人很小心,一直都在陆地上跟踪我们,不敢离我们太近,若不是沿路总是有群鸟被惊飞,微臣还发觉不了,可见他们的能力不弱。” 段景焕没有马上下达命令,而是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沉思着。 “微臣已悄悄派人去暗中盯梢那群人马了,并正在查他们的身份。” “可有怀疑之人?”段景焕问道。 “目前,朝中所有有势力的逆党都已撤职抄家,或入牢或发配,几乎都已瓦解殆尽。还能供养这样一批能力高强,且装备齐全的人,微臣想不出还有谁?” “朝中在位的了?”段景焕反问道。 经段景焕这样一提醒,段景逸豁然醒悟:“难道是……” 段景焕微微点头,他知道段景逸与他想到了一起。 段景逸“噌”的站了起来:“微臣这就派人回京城打探消息。” “小心行事,切勿打草惊蛇。” “是!” …… 第三百四十八章 君王耍赖 第三百四十八章君王耍赖 返回到自己寝房里的顾婉仪并无心午憩,心事重重的她在窗前坐下后,凝望着涛涛江面,眉头紧锁。 “主子,为何不开心?”喜鹊走了过来。 “唉!”顾婉仪轻叹一声。 “如今能日日见着皇上了,理应高兴才是。” “人总是贪心的。”顾婉仪知道自己不应该要的太多,可终归是个女人,还是个渴望被爱的女人,又焉能没有贪婪之心? “主子,无需着急的。”喜鹊看穿了自家主子的心思,安慰道,“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不然,也不会晋封您为贵妃了。” 这话如一剂灵丹妙药般,瞬间抚平了顾婉仪眉间的紧锁,她眨了眨发呆的双眼,眼中流动着活力,嘴角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意:“你怎知本宫的心思?” “您夜夜捧着皇上以往写的那些诗词在看,奴婢自是知晓您的心思的。” 被点破了心中秘密的顾婉仪,脸上的羞涩更浓了。 “在礼仪司时,奴婢就认识曦贵妃娘娘了,她性情活泼,对人热情,能吸引皇上的目光也是理所当然的。此次南巡,主子正好借此机会与皇上多接触接触,以主子的优秀,皇上定能注意到您的。所以啊,切不可太过急躁了。” 顾婉仪转动视线的看向了她:“喜鹊,曦贵妃将善解人意的你介绍过来,是真没错。” “多谢主子夸奖。” 被开解了心思后,顾婉仪顿觉得浑身一轻,站了起来:“本宫去外面走走,你不用跟来了,自行休息吧。” “是!” 当顾婉仪来到甲板上时,见到了正负手而立的站在船栏旁,静静眺望着平静江面的段景焕。 日光下的段景焕,身姿挺拔,硕长玉立,被江风吹起的衣摆微微飘拂,加之常年位居君上之位,周身无形之中会散发出一种矜贵肃严之气,远观之下令人心存敬畏,而不敢亵渎。 顾婉仪被这道融合着多种独特气质的身影深深吸引着,不知不觉看呆了。 感受到身后有人,段景焕微微动了动眉头,低沉道:“是谁?” 突然响起的低沉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顾婉仪微微一震,忙屈膝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眸光看向江面的段景焕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依旧负手远眺。 顾婉仪轻步走到了他的身旁,与他并肩而站。 段景焕没有说话,顾婉仪也不敢开口,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 因顾婉仪的过于安静,沉浸在思绪里的段景焕很快就忘了身边还有一人。 可对于顾婉仪而言,则是另一种心境。 此情此景,只有他们两人。 她的身旁只有他,而他的身旁也只有她。 顾婉仪没来由的芳心猛跳,暗自窃喜着。 哪怕他一句话也不说,只要让她站在他的身旁,她就心满意足了。 此刻,她只希望这样不被人打扰的时刻能永久下去。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现下的静谧。 “皇上,婉仪,你们都在啊!”拿着三个钓鱼竿的苏眉笙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跟在她身后的彩霞手里提着一个木桶。 听到苏眉笙的声音,段景焕一收思绪,转过身来,平静的眸中立即有了波动,并染上了笑意。 他转身的方向,正巧与顾婉仪擦面而过,这一刻,她见到了他眸中的那抹笑意。 她心中不禁一窒。 她来了这么久,他都未曾动一下。苏眉笙一来,他便立马转身…… “来来来,一人一根鱼竿,水桶里还有臣妾临时用生鱼肉做的鱼饵。”苏眉笙分发着亲手做好的钓鱼竿。 段景焕仔细看着到手的鱼竿,兴趣尤浓:“这真能钓着鱼?” “能,一定能。皇上若是不信,那就来个钓鱼比赛,看谁钓的多。”对自己的钓鱼技术信心满满的苏眉笙说话间,连眉梢都在跳跃。 被苏眉笙灿烂的笑容所感染,第一次钓鱼的段景焕想也不想的一口应允了下来:“好。” “皇上!”顾婉仪开口道。 段景焕和苏眉笙同时转头看向了她。 “此番比赛,只怕……”顾婉仪看了一眼苏眉笙,笑道,“只怕皇上与臣妾两人加起来都赢不过眉笙了。” “哦?”顾婉仪不说还好,这一说反而勾起了跃跃欲试的心态:“朕倒要看看这钓鱼能有多难。” 苏眉笙露出了一脸的坏笑:“皇上打算用何做赌注?” “你决定!”段景焕将主动权交给了苏眉笙。 双眼骨碌一转,苏眉笙马上计上心头:“臣妾以为,这次钓鱼谁若是输了,就要给赢的一方用钓来的鱼做一顿涮鱼火锅。” 苏眉笙说完后,特意顽皮的对顾婉仪眨了眨眼。 顾婉仪用丝帕捂着嘴偷偷而笑,涮鱼火锅苏眉笙曾教过她,也是最容易学的一道菜。连她都能知道这次钓鱼比赛她与段景焕一定会输,苏眉笙又岂能不知? 由此可见,做鱼火锅是苏眉笙的有意为之。 “涮鱼火锅?”段景焕皱了皱眉头,他可是一点都不会。 “皇上可敢应战?”苏眉笙激将道。 “咳!”段景焕轻咳一声,以掩盖心虚,既然话都放出去了,想要收回来也已是不能了,便硬着头皮道,“有何不敢?来!” “是!” 于是乎,在甲板上,三人分三个方向,分别坐在船栏旁,静静垂钓了起来。 段景焕与顾婉仪两人凝神屏息的抓着鱼竿,紧盯江面。 反观苏眉笙则气定神闲的将鱼竿插在椅子的缝隙里,只是将鱼线在手指上绕了一圈,便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瞌睡。 半柱香不到,苏眉笙钓到了第一条鱼。 段景焕与顾婉仪两人毫无动静。 一炷香后,苏眉笙又钓到了第二条鱼。 段、顾两人还是没有动静。 当苏眉笙钓到第三条鱼时,段景焕不由的露出了讶异:“为何朕与婉贵妃一条都钓不到?” “嘻嘻,只能说这些鱼儿喜欢臣妾。”苏眉笙嘚瑟的直摇头。 “基于公平起见,朕要与你换个位置。”段景焕认定了是苏眉笙的那个方向才有鱼。 苏眉笙不依的撅起了嘴:“皇上,您耍赖。” 耍赖? 看着苏眉笙那方一条一条的鱼儿上钓,他段景焕为了能赢,还真就要耍赖一回:“换不换?不换此赌局就作罢。”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吃鱼意境 第三百四十九章吃鱼意境 此话一出,顾婉仪呆愣的看着段景焕。她从来不知道冷冽果伐的九五之尊居然也有赖皮之时? “换!”为了能吃到段景焕亲手做的涮鱼火锅,苏眉笙妥协了。 一丝狡黠漾在段景焕的嘴角。 两人换了位置后,继续钓着鱼。 顾婉仪依旧愣愣的看着已换了位置,还在新意盎然钓着鱼的段景焕的背影,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慢慢的,她的目光转向了苏眉笙的背影。 似乎,只要有苏眉笙在,段景焕整个人都会变得极为放松,这是一种极致的信赖和依赖。 而她,不论如何小心,如何迎合,都换不回他一眼半句,在他眼里她似乎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一般。 良久,她缓缓收回黯淡的目光看向了手里的鱼竿,不自觉得渐渐握紧了它。 两个时辰后,在江面上夕阳西斜之际,此次钓鱼比赛终于结束。 段景焕并没有因为与苏眉笙调换了位置而改变现状,在苏眉笙照旧一条接一条钓上了鱼儿的同时,段景焕与顾婉仪几乎“全军覆灭”,唯一庆幸的是在比赛结束时,段景焕有幸的终于钓到了一条小鱼。 三人的水桶放在一块时,区别不言而喻。 苏眉笙的水桶里有着半桶活蹦乱跳的鱼儿,段景焕的水桶里则只有一条孤零零的小鱼在游着,顾婉仪的水桶里只有至清至纯的半桶水。 “皇上,愿赌服输。”苏眉笙的一双秋目不断在三个水桶之间来回扫动。 “朕该如何做?”输得心服口服的段景焕反问道。 苏眉笙看了看天际那片美轮美奂的夕阳:“臣妾想在这里一边吃涮鱼火锅,一边欣赏夜间水天一色的美景。” “依你!”段景焕没有丝毫异议,却露出一丝为难,“这涮鱼火锅要怎么做?”从未下过厨的他连基本的操作都不会。 苏眉笙笑意盈盈的看向了顾婉仪。 会意过来的顾婉仪走上前道:“这个臣妾会做。” “哦?”段景焕有着一丝微诧。 “只是,臣妾需要……”顾婉仪的语气有了些不肯定,“……只是需要皇上烧炭生火……”她不知道段景焕会不会答应,毕竟是天子,她这样的要求似乎有些过分。 闻言,段景焕剑眉一挑,自信道:“走,生火这等小事朕还是没问题的。”说罢,径直朝楼船的御膳房走去。 在妃锦园与苏眉笙经常夜里私会时那么长时间的烧火加柴,他怎么着都不陌生了。 原本黯然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顾婉仪紧忙跟上了段景焕。 一直待在一旁的李德海则提着那半桶鱼跟了过去。 苏眉笙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喃喃道:“婉仪,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顾婉仪对段景焕的倾心,她很早就看出来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帮帮顾婉仪。这次难得有南巡的机会,她才能有机会不着痕迹的暗中撮合一把。 苏眉笙转而看向被映红了的天际彩霞,很快就要能到额娘了,心情总是抑制不住的很是愉悦。 三艘间距不是很长的楼船缓缓继续的向前行驶,站在甲板上发呆的苏眉笙逐渐收回思绪,转身时无意间的一瞥,瞧见了第一艘楼船船尾三楼的甲板上站着一个人。 此人正看着她。 晋王? 苏眉笙看着他,礼貌的微笑着点点头。 段景逸也回以礼貌的点点头。 难道方才的钓鱼,他都看在了眼里? 只可惜,她不能邀他一起钓鱼。 说起来,她与段景逸一直以来都是最聊得来的,也是彼此最没有防备之心的。只不过现如今,她不再是宫女,有了后宫妃子的这层身份,也就不能再向以往那样与其他男子见面和接触。 因而,两人就只能这样隔空相望。 随后,苏眉笙再次收回视线,并唤出了锦儿。 “锦儿,将我方才钓上来的鱼给晋王送两条过去,尝尝鲜。”苏眉笙道。 “是否向皇上禀明?” “嗯,一定要禀明的。”苏眉笙并没有想要瞒着段景焕,也瞒不住。 “是!” 当漫天星空布满漆黑的夜空时,楼船的甲板上已摆好了饭桌,饭桌的四周挂满了灯笼。 桌上的火锅正袅袅冒着阵阵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白色气雾。 桌旁依旧还是坐着三个人。 苏眉笙用力闻了闻空气中的香味:“光闻气味,就能感觉这锅涮鱼很正宗。” 这种无形之中的夸奖,无疑给了顾婉仪无比的信心:“皇上,眉笙,快尝尝味道如何?”语气里有着无比的期待。 段景焕拿起筷子,从火锅里夹出一片薄薄的,白色的薄鱼片:“没想到你还会做菜?朕见你削鱼片的动作很娴熟。” 顾婉仪抿嘴而笑,这道菜自她知道方法后,可是下了一番苦功练习,当时为了达到苏眉笙说的鱼片要薄如蝉翼,她每每总是割破手指。 “味道很鲜美。”吃了一片鱼肉的苏眉笙竖起了大拇指。 听苏眉笙这样一说,段景焕将筷子上的鱼片送入了口中,细细嚼着。 顾婉仪紧张的望着段景焕,因过于紧张连呼吸都忘了。 “嗯,确实不错!”段景焕也给予了好评。 “呼!”顾婉仪长长舒了一口气,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已出了汗。见段景焕又夹了第二筷子,她的心中不由的倍感甜蜜。 难怪苏眉笙会如此深得圣宠,就因为她抓住了他的胃。 顾婉仪此时发现当初向苏眉笙学厨艺的决定是如此的正确,也感觉自己离段景焕又进了一步。 “皇上,吃鱼火锅就一定要喝酒。”苏眉笙端起酒壶,为段景焕斟满了一杯清酒。 “哦?这有何说道?”段景焕问道。 苏眉笙摇头晃脑的说道:“满庭芳渔父词里就曾说过:太湖水光摇酒瓯,洞庭山影落鱼舟。归来后,一杆钓钩,不挂古今愁。便更有了:携鱼换酒,鱼鲜可口,酒热扶头之说。” 段景焕一脸的恍然,就连顾婉仪也是频频点头。 “美味可口的鱼,配上几杯烈酒下肚,能让人精神振奋,从而热血上头,这种滋味是很美妙的。”苏眉笙道。 段景焕宠溺而笑:“你呀,真是古灵精怪,不过是一顿鱼火锅,你也能如此牵强附会的说一通。” 苏眉笙不赞同的辩驳着:“皇上,这叫意境,吃鱼的意境。” 第三百五十二章 家乡水廊 第三百五十章高手过招 顾婉仪掩嘴而笑:“眉笙,你这劝酒可真是劝的令人无法反驳。” “嘻嘻,那是自然,我是谁?苏眉笙是也!”笑眼弯弯的苏眉笙脸上尽显搞怪。 她不说舌灿莲花吧,起码也是口齿伶俐能言善道,劝酒只是小菜一碟。 “哈哈哈哈……”苏眉笙那图文并茂的表情,惹得段景焕顿时开怀大笑。 冗长沉闷的路途总是因为苏眉笙的存在而洒满了欢快和笑声,也总是每每令他心情无比欢畅,似乎再多的烦恼也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 大笑过后的段景焕曲起一指,溺爱的刮了刮苏眉笙的鼻子:“来,与朕共饮一杯。” “臣妾遵命!”苏眉笙端起了酒杯,与他的酒杯轻轻一碰后,两人一饮而尽。 顾婉仪安静的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渐渐在收敛。 “婉仪,你为何不喝?”苏眉笙这才发现顾婉仪还端坐着,边倒酒边道,“今日可是辛苦你做了顿鱼火锅,敬你。” 顾婉仪端起酒杯,浅饮了一口,便放了下来,眼底尽显遗憾,若是与段景焕对饮,她会喝尽杯中酒,只可惜不是…… 一顿鱼火锅,鱼鲜,汤美,气氛融洽,三人皆都吃得很是尽性。 酒过三巡之后,酒意上头,三人也都有了些醉意。 “皇上,如此良宵美景,何不对月当空的三人合奏一曲?”双颊上染着红晕的苏眉笙轻轻打了个酒嗝。 同样染上了酒晕驼红的顾婉仪无比期翼的看向了段景焕,她一直听闻段景焕的琴诣很高,可从未亲耳听过。 “三人合奏?”闻言,段景焕剑眉微挑。 他听过苏眉笙与顾婉仪两人的合奏,那真是天籁之音,至今还意犹在耳,若是他也加入其中……这个新奇的提议立马引起了段景焕浓厚的兴趣。 “臣妾这就命人取琴来。”不待段景焕同意,等不及了的苏眉笙直接离席而去,她也很想亲耳听听段景焕的琴诣。 火锅撤去之后,宽敞的甲板上已然摆放了三副古琴,古琴正中间小几上的香炉里正冒着丝丝沁人心脾的檀香。 在银色的月光洒落下,三人都渡上了一层朦胧的银晕,一眼看去真就是一幅令人羡慕的才子佳人唯美画面。 身在其中的顾婉仪抬眼时,一眼瞧见了在月光下调试琴弦的段景焕,仅就这一眼,不禁看呆了。 酒后的段景焕,剑眉目星,唇红齿白,在一身白色的常服下,举手投足与眉挑眸转之间,越发显得丰神俊朗,清冷如昔。 “皇上,您想弹何首曲子?”同样在调试音质的苏眉笙头也没抬的问道。 段景焕正在考虑之际,苏眉笙又接着说道:“臣妾记得您很喜欢广陵散,不如这次我们三人合奏这一曲吧。” 眸光一亮,段景焕问道:“你还记得?” “记得!”苏眉笙紧了紧其中的一根琴弦,“当日在御花园内,臣妾教您足底按摩时讨论过,您说喜欢广陵散。” 那件事已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了她还记得他说过的话。 段景焕的嘴角扬起了笑容:“好,今日就合奏一曲广陵散。” 两人在说话,无法插言的顾婉仪就只能静静的听着。 “如何,你们的琴都调试好了吗?”段景焕问道。 “都调试好了。”二女同声答道。 “咚……”段景焕拨响了第一个音。 紧接着,二女十指一阵拨动。 一曲时而有缘悲凉,时而怫郁慷慨,气势悲壮的乐声在三人的手指之下倾泻,流淌而出。 因段景焕的加入,将这首本就带有戈矛杀伐的悲壮之势的乐曲,更加表现的淋漓尽致。 乐声响起后,第一艘楼船的三楼甲板上不知何时,已站立着一个人,负手而立的听着这一阵阵绝美的琴音。 而第三艘楼船的一、二、三楼两侧也纷纷打开了窗户,嫔妃们一个个都探出头来听着宁静的夜里,越发显得真切悦耳的琴音。 一时之间,除了轻微的水波声,就只剩下了悠扬荡漾在夜空里的婉转乐声,再无其他声音。 直至一曲终了,三艘楼船上依然寂静一片,每个人都还沉浸在方才的乐声里,久久没有出来。 “好,真好听!”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叫。 也正是这声惊叫,打破了整个静怡的氛围。 紧接着就是一阵从第三艘楼船上陆续传来的鼓掌声。 船与船之间虽有距离,但在这样寂静的暗夜中,那些掌声依旧显得那样的清晰和热烈。 三人对视一笑,苏眉笙与顾婉仪双双对段景焕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这一曲明面上是合奏,实则即是配合,也是一种暗中较量。 高手过招,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首广陵散乐曲的定弦有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第一弦与第二弦是同音,可以使低音的旋律同时在这两条弦上弹奏,这样弹出来的效果有着更为强烈的听觉效果。 因而,在段景焕用第一弦与第二弦同时弹出同样的低音时,就为整个曲乐增添了更为强烈的纷披灿烂之效。 男子的刚劲力道又岂是女子能弹奏的出来的?既弥补了女子柔弱的不足,又完美的诠释出了曲风,自然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在一曲终了之后,苏、顾二人不自觉的有了惊赞的心态。 “皇上,您的琴诣,臣妾自叹不如。”总算是一饱耳福,且心满意足了的顾婉仪面带桃花,美目殷殷道。在段景焕面前,她完全没有了以往的自负。 “原来皇上才是个中高手啊,臣妾等人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日后还要多多向皇上学习才是。”同样被折服了的苏眉笙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意。 在苏眉笙的世界里,琴棋书画都鲜少遇上对手,与顾婉仪都算是平手,现下也只有段景焕胜过了她。 被两人夸奖,段景焕只是淡然一笑:“你们的琴诣已属世间罕有,朕不过是借了你们的东风罢了。” 过而不自傲的这种坦荡胸襟,令顾婉仪本就殷殷的双目里更加彩光闪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心在不受控制的猛跳。 “皇上,一曲不过瘾,臣妾还想再弹一曲。”苏眉笙一脸的乞讨之色。 “哈哈,好,那就再来一曲。”面对苏眉笙的邀请,段景焕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这次我们弹什么呢?”苏眉笙歪着头想着。 “平沙落雁吧。”顾婉仪道。 苏眉笙点着头:“那就这曲了。” 少倾,静中有动,绵延不断的优美琴声再次飘荡在了夜空中…… 琴声一响,方才的嘈杂之声立时戛然而止。 静,再次回归了夜,任由琴音肆意蔓延。 月光下,第一艘楼船三楼甲板上的人,缓缓转身,离开了甲板。 第三百五十一章 惬意时日 第三百五十一章惬意时日 次日,温热的晨光透过窗户,如一只温暖的手轻抚着苏眉笙的脸庞。 逐渐醒过来的苏眉笙没有马上睁开双眼,而是侧耳倾听着一阵阵波浪拍打船沿的声音。 这一切告诉着她,行程正在继续。 她慵懒的翻了个身,手臂搭下时落了个空。她这才睁开双眼,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苏眉笙狐疑的抬头看了一眼空空的寝房:不用上早朝,起这么早作甚? 正待她再次闭上双眼假寐一会,忽然听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呼呼”划破风的声音。 “刮风了?”苏眉笙转头看向窗外,窗外天气晴朗,碧波微漾,并无刮风的迹象。 出于好奇,她起身下床,随意的穿了件轻薄的水蓝色常服,披着一头长发,打开了寝室的门。 顺着“呼呼”的声音,她来到了甲板上。 晨光下,段景焕正在飞舞着手中的一柄宝剑。矫健的身姿,行云流水的剑姿,随着衣袂翩跹,形成了一幅清姿卓然的长虹之势。 原来,“呼呼”之声,正是他练剑的声音。 一时之间,苏眉笙不由的看呆了。 她一直都知道他会功夫,却从未见他施展过,今日一见,顿时再次被折服。 此时,眼角余光瞟见的一抹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转头一看,衣饰整齐的顾婉仪比她早的出现在此观看了许久了。 同样看痴了的顾婉仪并未发现苏眉笙的出现,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段景焕的身上。 苏眉笙哑然而笑,没有去打扰她,再次转目看向了逐渐收剑的段景焕。 站在段景焕的位置,能同时一眼看到苏、顾两人。 眸光经过顾婉仪身上后,便牢牢驻留在了苏眉笙的身上。 水蓝色轻薄的常服勾勒出苏眉笙纤细的身段,如瀑的黑发垂下两缕在前侧,肤如凝脂,螓首蛾眉,秋目含水,水嫩的红唇泛着柔亮光泽。 这样一幅浑然天成,不经任何修饰的美人图,看直了段景焕的双眸。 顺着段景焕的目光,顾婉仪看见了苏眉笙的存在。她收回视线,微微低头,转身悄然走入了舱内,返回了自己的寝房。她知道,在这两人之间,她就是个多余的,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的人。 段景焕走近苏眉笙,柔声道:“昨晚喝了不少酒,今日为何不多睡会?” 苏眉笙伸出手臂,用袖子为他轻轻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臣妾睡好了。” 段景焕手臂一紧,搂住了她的腰,嘴角挂着一丝邪笑:“陪朕沐浴!” “皇上!”脸颊一红,苏眉笙娇嗔道。猛然想起顾婉仪还在一旁,忙看过去,才发现她已经离开了。 “嗯?”段景焕收紧了手臂。 被勒得有些娇、喘的苏眉笙不得不妥协了下来:“是,臣妾遵旨。”她若是不答应,只怕这腰都要被他给勒断了不可。 一番鸳鸯浴之后,两人神清气爽的出来,正巧遇见了前来的顾婉仪。 “皇上,眉笙,早膳已备好。”顾婉仪垂目道。 眼前透露着幸福气息的两人,让顾婉仪有些自惭形秽,她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你们去吧,朕还有些事要处理。”段景焕道。 “恭送皇上!”顾婉仪屈膝道。 “皇上,您可一定要吃早膳。”苏眉笙叮嘱道。 段景焕微微颔首后,下了楼。 苏眉笙拉着顾婉仪朝膳房走去。 “眉笙,你的家乡是不是在水廊?”顾婉仪问道。 苏眉笙点点头。 “再过三日便能到水廊了。” “真的?”苏眉笙面露惊喜。 “千真万确。” “太好了!很快就能见到额娘了。” “我听说,此次楼船靠岸,在水廊接驾的正是你阿玛户部侍郎苏湛苏大人,这次回家那岂不是也会见到苏家大小姐……”顾婉仪欲言又止,她们几个姐妹都知道苏眉笙与苏家大小姐的关系一直不好。 提起苏琳琅,苏眉笙不禁想起了黎靖之。 以苏琳琅的小姐脾气,要她与黎靖之去过那种清贫的生活,只怕她做不到,因而黎靖之才会成为了苏家的上门女婿,入赘在了苏家。 苏眉笙一直想不明白以黎靖之的清高,他为何会答应入赘苏家?难道他真的如此喜爱苏琳琅? 想到这里,苏眉笙的心中倒是并无波澜,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从上次告假回宫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黎靖之,除了知道他与苏琳琅成婚的消息,其他的更是一无所知。 如今也不知他过得如何?上次的会试因苏琳琅的搅和,皇上特意下旨取消了黎靖之终身会试的资格。这对于一心想要考取功名的黎靖之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只因当时的她也被牵连着撤销了封号,罚入辛者库,也就没有机会去打听他的情况,而之后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更令她无暇顾及,才一拖就拖到了现今。 “眉笙?” 被打断了思绪的苏眉笙眨了眨双眼,收回了思绪,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你若是不想见到苏家大小姐,可以不回苏府,将你额娘接出来聚一聚便是了。”顾婉仪提出了建议。 “不回苏府?”苏眉笙阴测测一笑,“我也姓苏,岂能不回苏府?” 以前她就没有怕过,现如今更不会怕了,她就是要风风光光的回苏府。 苏家人不是喜欢捧高踩低吗? 那就让所有苏家的人来捧捧她这位大庆朝的曦贵妃娘娘。 况且,苏琳琅还欠她一笔债没还。 话题暂时停了下来,两人一同用着早膳。 喝了两碗小米粥后,苏眉笙看向了胃口不佳的顾婉仪:“为何吃这么少?是不习惯坐船吗?” 顾婉仪勉强笑了笑:“不妨事,习惯就好了。” “其实,坐船比坐马车舒服,沿路的风景也会更美。” “是的,水上的风景难得一见。”顾婉仪赞同的点点头,“这次有幸能跟随皇上出巡,确实见识了不少。” 若没有这次的南巡跟随,她也听不到段景焕的琴声,见不到他的舞剑,这些对她而言,都是极其珍贵有难得的回忆。 “婉仪!”苏眉笙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对皇上,你一定要有耐心。”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上门女婿 第三百五十三章上门女婿 对于苏眉笙而言,苏湛甚至整个苏府的作风,她岂有不知之理?她在宫中的好与坏直接关联着苏家对自己额娘的态度。因此,她才会说出了方才的一番话。 毕竟,她在辛者库有近一年之久,而晋封为贵妃才短短数十日,额娘正真享福的日子只怕也就是这几日。 若是明日见到额娘安然无恙倒也罢了,若见到的是憔悴不堪的额娘,她定然不会放过苏家的每一个人。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簇拥着难得一见的段景焕与两位宫中贵妃,虽不敢多言,却都步步紧跟,即便无法引起皇上的注意,能沾点龙气也是难得的。 街上都人群和摊贩都被肃清一空,除了簇拥的人群,已看不见任何一个平民老百姓了。 这不免让苏眉笙有些略感失望,她怀念的就是那热闹的街道,拥挤的人群,以及还希望能遇见几个昔日的街头旧友。 不过也无妨,既然回来了,她就有办法去感受她想要感受的东西。 思绪游走之际,眼神不经意的一瞥,一道人影毫无预兆的映入了苏眉笙的眼中。 那道身长鹤立的身影独立在人群之外,就这样安静的站在无人的地方,显得那样的与世隔绝。 黎靖之? 与他四目相对时,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任何波澜的苏眉笙心里猛的漏跳了半拍,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他,毫无心里准备的她慌忙避开了他的眼神。 一身儒服,身形清瘦的黎靖之,双目呆呆地看着被簇拥在人群中风光无限的苏眉笙。 忽然有了想要逃避的心态,苏眉笙的脚步不免走的急了些,花盆底鞋在这样满是石子的大街上显然不稳,冷不丁一个趔趄,使得她的身形晃了晃。 一只强有力的手稳稳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一抬眼,对上了段景焕那双坚毅的黑眸,她尬然笑了笑:“多谢皇上!”说话间双眼不停的虚闪着。 段景焕微微眯了眯眼眸,没有说话,只是手顺势而下,牵住了她的手。 从手掌传递过来的温暖,无形之中安抚了苏眉笙心中的那一丝慌乱,她定了定神后,恢复了镇定,在他的牵领下目不斜视的走着。 人群渐渐远去,黎靖之的目光依旧还停留在苏眉笙的身上,随着她缓缓移动,哪怕只是个背影,他也移不开双目。 她是那样的光彩照人,是那样的美丽,是那样的高贵…… 黎靖之的双眼逐渐暗了下来,眼底一片哀伤。 直到连背影也看不见了,他才慢慢收回视线,神情落寞的低着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 苏府。 “你去哪儿了?”一个刻薄的女子声音响起。 黎靖之刚踏入苏府,就听到了那种极其不想听的声音。他没有抬头,径直朝书房走去。 “你给我站住!” 黎靖之不加理会的继续走着。 “黎靖之,我叫你站住,听到了没有?”来人一把抓住黎靖之的胳膊。 “放开!”黎靖之面露嫌恶的一甩手臂。 “噗呲!”来人被一把甩在了地上。 顿时,整个苏家响彻了鬼哭狼嚎之声。 由此,黎靖之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冷眼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人。 “额娘,额娘,黎靖之又欺负女儿了,哎哟……哎哟……您快出来为女儿做主啊……” “怎么了?这又是怎么了?”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苏家大夫人王氏急匆匆的赶了出来。 一眼瞧见在地上打滚的女儿苏琳琅,王氏一脸的心疼:“快,快扶小姐起来。” 两名婢女忙上前扶起了苏琳琅。 “额娘,他,他欺负女儿。”一站起来,苏琳琅就指着始终不发一言的黎靖之恶狠狠的告着状。 王氏满是鄙夷的看了一眼黎靖之:“黎靖之,你现如今胆子越发的大了,别忘了你不过是个穷秀才,若不是琳琅中意你,如今的你就还住在那破屋子里。现下住在苏家,吃苏家的,用苏家的,还敢欺负琳琅?” 面对王氏冷嘲热讽的不善语气,黎靖之即便脸色再难看,却没有回嘴。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是错,谁让今时今日的他是个没有底气,也是个没有资格说话的人。 有了王氏撑腰,苏琳琅再次跋扈起来,双手一叉腰:“哼,我看他是因为苏眉笙回来了才变得胆子大了起来。” 听到苏眉笙的名字,黎靖之眼中有了一丝起伏。 王氏责怪的看向了自家女儿:“琳琅,怎可直呼曦贵妃娘娘的名号。” “这有什么,她又不在这里。”苏琳琅不以为意道。 “即便不在这里,也不可如此以下犯上,你阿玛往后的前途和整个苏家可就握在她的手里了。日后在她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造次。”王氏教训着。 “她不过是运气好,之前还不是被贬为了宫女?靠她?咱们苏家可从来就没有靠过她。”苏琳琅一脸的不服气。 她苏琳琅可不怕苏眉笙,上次是没弄死苏眉笙,才又让苏眉笙翻了身,真要再惹得她不高兴了,她可以再来一次。能做第一次就能做第二次,反正她已经认识了香妃这个苏眉笙的死对头,她还怕苏眉笙? 见说不服不了女儿,王氏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看你这一身,赶紧收拾收拾,说不定你阿玛这会也接完了驾,该回来了。” 提起苏湛,脸上有了忌惮的苏琳琅马上变得听话起来,在婢女的陪同下朝屋内走去,一眼瞧见站在一旁的黎靖之,瞬间眉毛倒竖,凶神恶煞道:“还站着作甚?像个死人一样。” 黎靖之冷着脸,一甩袖子,默然的朝书房走去。 “额娘,您看他……”被无视了的苏琳琅想要发飙又无处可发,只得对着自家母亲露出了一脸的委屈。 “唉!”王氏叹了口气,“琳琅,你也收收自己的脾气。怎么说他都是你自己选的夫君,一天到晚的对他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被训了的苏琳琅噘着嘴,气呼呼的进了屋。 而进入书房后的黎靖之坐在桌前,看着桌上一本没有打开的书发呆。 自从那次会试被苏琳琅的所作所为连累了之后,他在苏家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既没有了光宗耀祖的机会,也没有进入官场的可能。他就如同一个废人似的寄居在苏家,每日能做的就是帮着苏家打点一些苏家的商铺,以此来打发时日,虚度光阴。 成婚后,苏琳琅的娇蛮跋扈,尖酸刻簿逐渐显露无疑,也令他渐渐产生了厌烦的情绪。每每心烦意乱之时,他就总会想起活泼灵巧,善解人意的苏眉笙。 今日终于见到了那朝思暮想的人儿,他的心绪就一直都未曾平静过。 第三百五十四章 驿站休憩 第三百五十四章驿站休憩 驿馆。 经过扩建的驿馆虽比不得皇宫,倒也大气而宽敞,三艘楼船的人也都如数住了下来。 驿馆一共分为内外两层,内侧是段景焕与各个嫔妃们居住的地方,外侧则是段景逸与侍卫们护驾和居住的地方。 而内侧又呈左、中、右的凹字型,段景焕与苏顾二人居住在中间,左右两侧则是各个嫔妃们的居所。 进入驿馆后,段景焕与段景逸便于各臣在前厅议事。 内侧宫女太监们忙着清扫和整理。 各嫔妃相继清洗沐浴打扮着。 在里里外外皆都忙碌之中,苏眉笙如置身事外的人一般,独自站在前廊外,仰望着碧波无云的湛蓝色天空发愣。 眼看就到家门口了,可还是不能去见额娘,如今的她毕竟是大庆朝的贵妃,一举一动都要讲礼数,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任性妄为。虽只有半天一夜,对她而言,却更为难熬。 思绪游走之际,一道清瘦的身影突兀的,莫名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虽只是匆匆一瞥,她能看出黎靖之已然瘦了许多,整个人也并不开心。 苏眉笙虽了解苏琳琅是个怎样的女人,但黎靖之也不差,怎么说也是远近闻名的年轻才俊。既然能入赘苏家,也足以说明苏琳琅是喜欢黎靖之的。在这种两情相悦之下,两人应该幸福才是。 苏琳琅不是他自己选的吗?为何会不开心? 正在想着心事的苏眉笙浑然不觉段景焕的到来。 跨过内侧拱形门的段景焕,一眼瞧见发愣的苏眉笙后,停下了脚步。 苏眉笙仰望天空发着楞,段景焕伫立静望着她。 两人都是静静地站着,看的方向却不一样。 前廊的另一头,缓缓走过来了顾婉仪。她左边看看苏眉笙,右边看看段景焕,便快步走近了苏眉笙。 “眉笙,皇上来了。”顾婉仪小声提醒道。 顿然反应过来的苏眉笙忙收回思绪,同顾婉仪一起走向了段景焕。 “参见皇上!”苏、顾二人齐齐行着礼。 段景焕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苏眉笙时,墨瞳收了收。 “皇上,您已劳累了一日,臣妾命人备好了温水沐浴。”顾婉仪温婉的语气里透露着浓浓的关切之意。 将视线从苏眉笙的身上慢慢转移到了顾婉仪的身上,段景焕“嗯!”了一声。 顾婉仪立马面露喜色:“臣妾给皇上带路。”本以为他不会领情,谁想竟然答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朝浴房走去,留下了苏眉笙独自一人还站在原地。 苏眉笙甩了甩头,不再去想与她无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转身进了屋子,去看两个小家伙了。 躺在摇篮里的两个小家伙刚刚沐浴完,整个小脸都泛着粉嫩色,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看着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世界。 不论心情如何,一看到两个麟儿,所有的阴郁都会烟消云散的苏眉笙坐在两个摇篮中间,拿着拨浪鼓左右逗弄着他们。 “眉笙,喝杯热茶吧。”锦儿端着茶盘走了过来。 放下手中的拨浪鼓,接过茶盏,苏眉笙浅浅饮了一口:“从宫中带来的一些物品都准备好,明日回苏府。” “要分成两份吗?” “两份?”苏眉笙轻蔑一笑,“她们也配拿我的东西?” “我知道了,这些都是给老夫人准备的。”说到这里,锦儿露出了一脸的期待,“明日就能见到老夫人了。”她从未见过苏眉笙的额娘二夫人,这次终于能见到了,一直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夫人养出了苏眉笙这样奇特的女子?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思母情绪,被锦儿一说,又被挑了起来。明明离家就近在咫尺,可碍于身份的不同,不能立马去拜见自己的额娘,这种滋味令心焦的她早已有些坐立不安,可现下也只能忍耐。 “方才,我瞧见婉贵妃娘娘在伺候皇上沐浴……”锦儿说的极为小心,双眼不放心的看着苏眉笙。 一路坐船途中,段景焕都是由苏眉笙伺候着,现下忽然让顾婉仪伺候了,她担心苏眉笙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苏眉笙淡然道。 “那今晚皇上会不会宿寝在婉贵妃娘娘那边?” 苏眉笙没有回答,她无法确定,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顾婉仪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只是,为何她的心中会有那么一丝淡淡的失落? 这时,杏花走了进来:“眉笙,沐浴已备好。” “皇上已沐浴完了?”苏眉笙问道。 此刻所有嫔妃都在相继争相沐浴梳洗,只为了在晚宴时大放异彩,毕竟谁也不想输给谁。 身为贵妃的她与顾婉仪,则与皇上同用一个浴房,因而在杏花说已备好沐浴时,她第一个反应是段景焕已经沐浴完。 “是的,半柱香前,皇上已沐浴完了,此刻正在婉贵妃娘娘的房中饮茶。”杏花道。 苏眉笙黛眉微微皱了皱:在顾婉仪的房中饮茶? 直到此刻,她才觉察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总觉得他似乎是在有意避开她。 难道他生气了? 可这一路上,她并没有做惹他生气的事。 况且,方才来驿馆的路上不是都还好好的吗? 莫不是因为政务而心烦? 仔细想来,他极少会因为政务而带有情绪的避开她。 百思不得其解的苏眉笙只得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 走出屋子的她,转头看向了顾婉仪屋子的方向,略微思付后,还是径直朝浴房走去。 她是想找他问个清楚,最终放弃了也是不想破坏了顾婉仪的这次机会。 心中的疑惑,只能找个机会再去解惑。 …… 水廊,顾名思义,就是鱼米水乡之地。 此地地灵人杰,风景如画,在夕阳西斜之际,能远远看到宽阔的江面上被映红的一片,形成了一副毫无缝隙的水天接壤的唯美美景,一群大雁飞过天际,为本就唯美的画面徒增了几分灵动。 江边正站着两名面朝江面而立的男子,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玉立。另一个略矮,身形魁梧。 “王爷,该回去了。”略矮的男子说道。 段景逸依旧看着泛着盈盈波光的江面发呆。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可所有的情况都不同了。时隔一年多,在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他仍然记忆犹新。 第三百五十五章 间隙暗生 第三百五十五章间隙暗生 从酒楼里他的钱袋被偷,到她的出现解围,再到钱袋被找回来,再到他收了虎子一干人等…… 当脑海里闪现出苏眉笙那古灵精怪又顽劣活泼的市井模样时,段景逸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泛起一丝笑意。 美好的记忆越是清晰,就越是刺痛着他的心。 笑意渐渐凝固,最终慢慢消失,看向江面的眼神也变得迷茫而深沉。 “呼!”段景逸轻叹一声,收回了视线,“空无,今晚的晚宴安全措施都做好了吗?” “回王爷,属下与樊齐侍卫都里里外外严格检查了三遍,方圆三百里绝对万无一失。”空无答道。 段景逸满意的点点头,再次留恋的看了一眼江面后,才转身离开。 …… 晚宴就设在驿馆内,由一张一张长方形桌子连接起来的加长桌椅呈一字型摆在大堂里,桌面上铺着绣花的锦布。锦布上整齐有序的摆放着江南特有的骨瓷碟盘,一眼看去虽不奢华,倒也精致异常,令人赏心悦目。 当众嫔妃跟着段景焕出现在大堂里时,一个个皆都露出了新奇。后宫嫔妃大多出生在北方,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来过江南,很多趣事都只是听闻而已。 在这一路上见识过江南水乡美景后,自然也就会对眼前这种充满了江南风情和习俗的特色新鲜不已。 待段景焕就坐在上位,两位贵妃依次一左一右的坐下后,众嫔妃便按照品级一个个的坐了下来。之后就是晋王段景逸的就坐,再之后才轮到个臣子按照管制大小就坐。 就这样,待一群近百人相继有序的全部就位后,开始了上菜。 菜的特色也依旧是江南特点,精美而色鲜,摆盘尤为讲究,仅仅外观就足以令人跃跃欲试。 身为这次接驾主要负责的官吏苏湛,在处理好了驿站之事,便急匆匆回府换了一身衣裳后又赶了过来。这时的他不敢坐,一直站在离皇上最近的位置,每上一道菜就会报出菜名。 “皇上,这是水廊最有名的金鸡独鸣。”苏湛介绍着刚刚端上来的一盘菜。 段景焕看向了那盘金鸡独鸣。 那是一只烤卤鸡,但被作成了翘首独鸣的模样立在盘中,盘子里还配有其他色泽鲜明的配菜和果蔬,一眼看去倒也颇为形象和引人眼球。 “苏湛,你请来了得月楼的大厨?”一看这道菜,苏眉笙就明白是出自谁的手。 整个水廊,厨艺最好的只有得月楼的大厨,除此之外,都籍籍无名。所以,得月楼不仅是水廊达官贵人进出的酒楼,也是厨艺远近闻名的酒楼。 “回曦贵妃娘娘,正是如此。”苏湛恭敬的答道。 一听说得月楼的名字,段景焕微不可擦的挑了挑眉尾,转目看向了苏眉笙:“你的手艺都是出自得月楼?”他还记得很早时曾调查过苏眉笙身世的资料上有写这一条。 “是的。”苏眉笙忙点着头,“皇上这次可以尝尝得月楼大厨的手艺了。” 苏眉笙的手艺在整个皇宫都是无可挑剔的,连御厨都要甘拜下风,现下面对苏眉笙的师傅亲自操刀的手艺,还真引起了段景焕的兴趣。 他刚拿起筷子。 “皇上,不可!”苏眉笙就出声了。 放下筷子的段景焕疑惑的复又看向了她。 “这道菜不宜用筷子,而是要用手撕。”苏眉笙边说边将双手放在端上来的一个小白瓷盆里清洗着双手。 手撕? 顿时,所有的嫔妃都朝她看了过来,一个个脸上全都是新奇。 在众目睽睽之下,洗净双手的苏眉笙,站起身来,撕下一只鸡腿,又坐了下来。细嫩的纤细手指先将鸡腿上的鸡皮撕下放进了自己的碟子里,才开始将鸡肉一缕一缕的撕下,放在另一个碟子里,撕完后拿起汤匙从不同的调料碗里舀出各色调料,均匀的洒在撕碎了的鸡肉上。 做完这些操作后,苏眉笙便将碟子放在了段景焕的面前:“皇上,您尝尝。” 看过之后,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只鸡是要撕着吃的。 段景焕再次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鸡丝肉放入了嘴里。 鸡丝肉入口香郁,经过这样一撕,嚼起来丝毫没有柴韧的感觉,加上调料的搭配适宜,反而令人软绵香醇,回味无穷。 这种口感与一口咬下一块鸡肉咀嚼的口感完全不一样。 面露满意之色的段景焕忍不住又夹了第二筷子。 段景焕的举动,无疑已告诉了苏眉笙,这道金鸡独鸣,他爱吃。她也不多问,默默地吃着碟子里的鸡皮。 见皇上如此爱吃,众嫔妃皆都纷纷效仿起了苏眉笙,一个个开始了洗手撕、鸡…… 顾婉仪静看着这一切,她是博览群书,熟知天文地理,可唯独对菜一窍不通。每每遇上这样的场景,她就只能是个旁观者。 “这道菜为何不见你做过?”段景焕问道。 “这道菜,其实若交由御厨做,也定能做出个七八分像,只会在火候和味道上有所不同。若是臣妾做的话,也一样会与得月楼大厨做的味道有出入。”苏眉笙据实答道,“所以,要吃就要吃水廊正宗的金鸡独鸣才不枉此行。” 段景焕放下了筷子,眸光掠过她的脸颊:“朕更喜欢你做的菜。” 即便苏眉笙一直做的都是一些不中看的家常菜,可独独合了他的胃口,且常常想念不已。而这些名厨们做出来的大菜,对他而言,也只是一时的口感舒服,过后就毫无印象。 就像她做出来的菜是有灵魂似的,而大厨们做出来的就只有形体,无法驻留在他的心上。 这种感受,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苏眉笙展颜一笑:“皇上,臣妾今晚为您做一盅能解油腻又能开胃的……”话说到一半,她停了下来。 说不定今晚他会宿寝在顾婉仪的房中,那她做这些也就没有了意义。 “是何物?”听话听到一半的段景焕忍不住的问道。 “呃……没什么。”苏眉笙转移了话题,“皇上,这道八宝葫芦鸭……” 一丝精光闪过墨眸,段景焕无视苏眉笙的介绍,从她身上收回眸光,看向了眼前的众人。 见他没有反应,苏眉笙也只好停下了继续介绍。 顾婉仪借机开口道:“皇上,这道八宝葫芦鸭,臣妾刚尝过,味道确实不错,您可要尝尝?” 段景焕一反常态的予以默认的微微螓首。 第三百五十六章 微妙气氛 第三百五十六章微妙气氛 有了段景焕的首肯,顾婉仪这才看向了一旁一直拿着筷子和碟子等着伺候皇上的李德海。 从小就在严苛的礼仪教化下长大的她深知伺候君主之道,她不能向苏眉笙那样用自己的筷子给皇上夹菜。那是苏眉笙的特权,她有自知之明,不会擅自逾越。 而自对于察言观色练就到了最高顶层的李德海接收到顾婉仪的眼色后,忙夹了一块八宝葫芦鸭放在手中的碟子里,随后才又将碟子里的鸭子放入了段景焕面前的碟子里。 段景焕吃下了碟子里的鸭肉,却并没有表态,而是用眼神示意李德海夹着下一道菜。 他这一举动,令顾婉仪不敢再私自做决定,而苏眉笙也没有再做推荐。 苏、顾二人皆都不知段景焕心里想的是什么。 一时之间,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段景焕的用膳仿佛回到了君王惯用的用膳方式,每一道菜都由李德海来经手。 从南巡以来,一直都是三人一起用膳,在习惯了有苏眉笙调剂出欢快的气氛之后,这一次顾婉仪很明显感觉到没有了苏眉笙的说话,用膳的气氛变得很是沉闷。 苏湛依旧在殷勤的介绍着不断上上来的菜,可段景焕已然没有了兴趣,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杯中酒。 众嫔妃们倒是兴趣盎然吃着,喝着,小声议论着。 各地方官吏们也难掩兴奋的在窃窃私语,能在为官有生之年亲眼目睹到皇上的真容,还能同席,这等殊荣可不是经常有的。若不是早已下令这只是平常宴席,不允许敬酒,只怕这会,早已成为了一个个争相敬酒的高峰了。 段景焕面无表情的吃着,顾婉仪时不时关注着段景焕。 刚开始苏眉笙还会琢磨段景焕到底是怎么了,可渐渐的,她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苏湛的身上。 能让一直以来对她们母女二人冷眼相待的自家阿玛站着伺候,对她而言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于是,玩心大起。 “苏湛,这道菜叫何名?”苏眉笙指着刚上的一道菜问道。 “这叫油炸响铃。”苏湛兢兢业业的答道,唯恐慢了惹得苏眉笙不满。 苏眉笙夹起一块,左看看又看看,“如何做的?” “这是水廊的一道名菜,用豆腐皮卷着肉末,再切成段,下油炸至酥脆后捞起,因它的形状像马铃儿,才有了油炸响铃一说。”苏湛说完后,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亏得他提前知道当今圣上对吃很是重视,昨晚死记硬背的记下了今日这些菜的菜名和做法,不然,今日就真要出丑了。 听完后,苏眉笙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与此同时听完苏湛的介绍的段景焕看了一眼李德海。 李德海忙夹了一块放入了段景焕的碟子里。 苏眉笙只是将油炸响铃放在了碟子里,却没有吃,又指着另一道菜问道,“这个呢?” “这叫……”还没喘口气的苏湛又说了起来。 待苏湛说完后,这道菜又被夹入了段景焕的碟子里。 此后,苏眉笙一连问了数十道菜。 苏湛答的口干舌燥,不要说吃口饭,就连口水都没有机会喝。 听累了的苏眉笙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还在随意的指着她能看见的菜。 苏湛也就只能不停的接着往下说。 而一轮下来,段景焕的碟子里则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 可苏眉笙一口没吃,还在问着。 这样的现象如数落入了顾婉仪的眼中,她的视线不断的在段景焕与苏眉笙两人的身上转动。 也同时落入了另一个人的眼中:段景逸。 两个时辰后,这顿近百人的晚膳终于结束。 在段景焕起身离席后,苏眉笙同顾婉仪也站了起来。 走之前,苏眉笙淡淡的说了句:“今晚有劳苏大人了。” “这是卑职的荣幸,恭送曦贵妃娘娘!恭送婉贵妃娘娘!”苏湛抱着双拳,点头哈腰的行着礼。 苏眉笙冷笑一声,再也不看他一眼,在锦儿的搀扶下,高扬着头,气场十足的转身离开了。 转身之后,苏眉笙的嘴角倏地扬起一抹狡黠,得月楼的菜十有八九她都熟悉,且都能信手拈来,焉能不知菜名?今晚她的一番折腾,不过是有意为之罢了。 皇上与贵妃的离开,也就带动了其他嫔妃的相继离开。 直到所有的嫔妃都走完了,又饿又累的苏湛如漏了水的水囊似得,一屁股坐了下来。闻着菜香,忍着饥饿的站了两个时辰,何曾受过这样的苦的他差点没要了这条老命。 “苏大人,今晚辛苦了!”一位吃饱了喝足了,红光满面的官吏走过来笑呵呵道。 苏湛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一身酒气,还打着饱嗝的官吏。 “此次如此近距离的伺候皇上,可是令下官们羡慕不已啊。日后可要好好对下官们说说今日皇上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今晚之事不提倒也罢了,一提,瞬间让有气没地方出,有火没地方发的苏湛爆发了,他吼道:“滚滚滚,瞧你这醉醺醺的样子,被皇上看见了,你这身官服也该脱了。” 这话吓得官吏立马醒了三分酒:“下、下官告辞。”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哼!”对着官吏肥胖的背影气哼一声的苏湛一眼瞟见桌上的残羹剩汁,就是再饿也丝毫没有了食欲,急步出了驿馆,上了轿子,直奔苏府。 …… 从宴席退下来,进入驿馆内院的段景焕、苏眉笙、顾婉仪三人之间的气氛依旧有着那么一丝僵持。 三人的居室位置呈一字型,段景焕居中,苏眉笙居左,顾婉仪居右。 顺着走廊,会先经过苏眉笙的居室,所以,苏眉笙最先停下了脚步的站在自己居室的门口,见段景焕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明了今夜他会宿寝在顾婉仪的房中,便抬脚进了房。 走了几步的段景焕没有听见苏眉笙像往常那样的唤住自己,略微回头,正巧见到苏眉笙进屋的身影,一双墨眸顿时一凝。 “皇上!”顾婉仪轻声唤道。 段景焕缓缓收回视线,看向了面带羞涩的顾婉仪:“准备好香茗,朕,晚上过来。”说完,转身朝来路走去。 “是,臣妾遵旨。”顾婉仪忙屈膝行礼。 当她抬起头时,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若细看便能发现,因激动她握着丝帕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腊梅!”顾婉仪道。 “奴婢在。”一直跟在顾婉仪身后的腊梅应道。 “为本宫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是!” …… 第三百五十七章 问非所答 第三百五十七章问非所答 苏府。 “老爷!”王氏一见到回来的苏湛,连忙迎了上去。 “快,备饭菜。”饿得两眼直冒金星的苏湛一进大厅就虚脱的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老爷……你还没吃饭呢?”王氏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快啊!” “小莲,赶紧要厨房炒几个菜,温壶酒,快去。”王氏不敢怠慢,吩咐着身边的婢女。 小莲小跑着出了大厅。 王氏拿起茶壶倒了杯水:“老爷,今晚不是与皇上一同用膳吗?怎的连口饭都没吃上?” “唉,别提了。”苏湛咕噜一口喝尽了杯中的茶水,虽不能解饥,起码解了渴,“我今晚报了一晚上的菜名。” “什么?”王氏露出了满脸的不解,“你可是皇上钦点的户部侍郎,是水廊最大的官,怎么也轮不到你报菜名?” “能为皇上,为贵妃娘娘报菜名,你以为人人都能有此殊荣吗?” 这话怼得王氏哑口无言。 “一定是那苏眉笙故意的。”这时,苏琳琅走了进来,“她不是在得月楼学了三年厨艺吗?怎会不知道那些菜名?” 被苏琳琅这样一说,苏湛与王氏相互对望了一眼。 “她这次回来就是存心找茬的,爹,您别理她。”苏琳琅一屁股坐了下来。 “闭嘴!”苏湛轻训道,“她现如今是大庆朝的曦贵妃娘娘,她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叫的?” “爹!”苏琳琅不服的噘着嘴。 “日后说话要谨慎,一旦惹得她不高兴了,咱们整个苏家都要倒霉了。”苏湛训斥道。 “琳琅,你爹说的对,往后不可直呼其名,这要传出去了,可是大不敬之罪。”王氏也帮腔道。 “难道要眼看着她这样欺负爹吗?”苏琳琅反问道。 “唉!”苏湛叹了口气,眼下的局势,他能怎样? 谁能想到本是让苏眉笙进宫去受罪的,结果,反而被她混出了头,早知道就该让苏琳琅进宫了。 有着同样想法的王氏一改往日的跋扈,一脸的无可奈何看着苏琳琅:“早知如此,当年初就应该让你进宫,若今日的曦贵妃娘娘是你该有多好。咱们苏家也就真是光耀门楣了。” “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每每想起这些的苏琳琅早已后悔的吐血,若真是她进宫又成为了后宫嫔妃,不仅能过上万众瞩目的日子,还不会嫁给一个貌合神离,犹如行尸走肉般的黎靖之。 可情形已是如此了,根本没有后悔药,所以,苏眉笙越是风光,她就越是恨的牙痒痒。 “明日曦贵妃娘娘会亲临苏府,你们可要小心谨慎,隆重接待才是,尤其是对冯氏更要多派些人伺候着,千万不能让她看出任何破绽。”苏湛仔细交待着。 “老爷,这个我知道,从知道她被晋封为了贵妃,还要跟随皇上南下经过水廊后,我就派人将冯氏从那破竹屋接了出来,安置在最好的房间里,日日都以参汤养着,只要能混过这几日,待她走了,苏府还不是我们做主吗?”王氏道。 苏湛点了点头,一连喝了三杯茶后,越发感到饥饿难耐:“饭菜怎的还没做好?” “我去厨房看看。”王氏忙走出了大厅。 大厅里剩下了苏湛和苏琳琅。 “琳琅,这几日你也忍忍你的脾气,别与靖之闹,这不是让曦贵妃娘娘看笑话吗?”苏湛劝道。 “阿玛,您放心,在她面前我就是装也一定会装得恩爱有加,怎么着也不能让她小看了我。”这点面子,她苏琳琅还是要的。 从小开始,在苏家不论是身份还是各个方面的待遇她都比苏眉笙强,就连苏眉笙喜欢的男人她也抢了过来。若不是苏眉笙在宫中获得了妃位,只怕现如今还只是个小小的宫女。没有这个妃位,至始至终,苏眉笙都是个输家。 现下,即便苏眉笙的身份凌驾在了她之上,明面上她不能得罪苏眉笙,可暗地里总是绞着一股劲。就凭着面子问题,她也不会认输。 “早点歇息,明日一早还要迎接曦贵妃娘娘。” 苏琳琅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是,阿玛。” 在返回房间时,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明日她要穿着最好的衣裳来迎接这位贵妃娘娘。 “老爷,饭菜来了。”王氏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端着饭菜的两名家丁。 “快快快……”苏湛无法抑制的吞着唾沫。 在屋内人忙着伺候和吃饭的同时,窗外不起眼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 “明日,眉笙要来苏府……”从窗户透出来的灯光能清晰的见到窗外男子的双眼睛里闪动着欣喜的光芒。 …… 夜空中,皎洁的圆月高挂在黑幕之中,周围有着不断闪烁的点点繁星。 夹带着江水与泥土混合气息的夜风,总是能给人一种自然而宁心的感觉。 在驿馆的高脚楼亭里正站着两个人,两个俯视着整个水廊阑珊灯火的男子。 “皇上,您可是有心事?”段景逸问道。 经过一整日的奔波,酒足饭饱后还不歇息,而是拉着他来此高处看夜色,不就是显示着段景焕心里有事吗。 段景焕依旧静静地看着漆黑中亮起的一盏盏灯火,没有回答。 既然段景焕没有开口,段景逸也就只能安静的陪伴着。 良久,段景焕才悠悠问了句:“当你发现一个人心里还有另一个人时,你会如何做?” 段景逸微微一怔。 能让段景焕放在心里,且心绪不宁的人,不用问段景逸都知道是谁了,除了苏眉笙,不会再有第二人。他与苏眉笙认识的时日也不短了,还真不知道她的心里还会有另一个人存在。 “应该不可能。”段景逸问非所答。 段景焕静待着段景逸的下文,对于段景逸能猜到他说的是谁,一点也不意外。 “她虽然刁钻古怪,也绝顶聪明,可心性纯真,不谙世事。喜恶很容易就能从她的言行和脾性看出来。若心里一直还有一个人,一定瞒不过皇上的。”段景逸分析道。 “若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了?”段景焕接着问道。 第三百五十八章 横刀夺爱 第三百五十八章横刀夺爱 青梅竹马? 这倒是令段景逸有些吃惊,认识苏眉笙这么久,从未听她提起过还有一位青梅竹马。 “皇上,您确认真有青梅竹马?” 段景焕点了点头。 “那……”段景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青梅竹马那就是从儿时开始建立的情感,就如同段景焕与上官雪一样的感情。这样的感情想要完全抹煞掉,似乎不太可能。 段景逸看向了段景焕,终于明白这位曾在战场上铁马金戈,在朝堂上果断杀伐的皇兄,为何会为了一名女子而惴惴不安。 段景焕可以打败看得见的情敌,却打不败藏在人心里的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敌。 “微臣觉得,她的心里除了皇上,已经没有其他男子了。”这是段景逸的感觉。仅就他亲眼见到从苏眉笙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份幸福,就不像心里还藏着一个人能做的到的。 “是吗?”段景焕微皱起了剑眉。在来到水廊之前,他也一直这样认为。从苏眉笙的言行举止,他都能感受到她对他的爱意。 只是在进入到水廊之后,在那次她因为心神不宁而差点摔倒时,他的心中才有了心结,只因他也见到了那个站在远处,痴痴望着苏眉笙的男子。 同为男人,他能感受到那男子眼神下的心思,是可望而不可及,是爱慕而不敢言。这样的人除了苏眉笙曾一心想要嫁的黎靖之,不会再有他人。 之所以他一直没有向苏眉笙提起自己的心结,就是无法原谅苏眉笙还会因为见到黎靖之后而有情绪波动,她的心应该完完全全都属于他,不能再有其他男人的影子。 这是他对她的霸道,也是他对她的要求。 可是,她没有做到。 他的心就像被扎了一根看不见的针,疼,却摸不着伤口。 “皇上,您应该要相信她。”段景逸道。 “朕相信她……” “既然相信,皇上又为何会如此在意?” 段景焕眨了眨看向远方的墨眸:“朕是在意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的那些内心潜意识。”说到这里,他收回了远眺的视线,眸中有着一丝歉意,“说起来,朕算是横刀夺爱的将她抢了过来。只是当时并不知道她已有青梅竹马。” 闻言,段景逸有些微微动容。他就是行动慢了,如若不然,苏眉笙理应是他的。他与苏眉笙接触在先,熟络在先,当时他一心想着等到她年满出宫再娶她,结果…… 段景逸很想问:若是知道她有了青梅竹马,皇上还会收了她吗?最终这个问题,他没有问出口。以苏眉笙的优秀,即便真要知道了,他也同样会横刀夺爱。他会如此做,段景焕也一样还是会如此做。这就是男人的自私心里。 “让她明白朕对她的爱,足足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说到这里,段景焕哑然而笑,“她是很聪明,唯独在感情这件事上愚笨不可教也。” 段景逸赞同的点点头:“既然皇上知晓她的为人,为何还要如此纠结?” “朕会给她时间去发现和完全放下。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朕的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段景焕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但凡只要是个男人,面对深爱的女子,谁也不会容忍她的心中还想着另一个男人。可这种事,又急不来,更不能强压和强迫。这才是段景焕既矛盾又无可奈何的事。 话说的如此透明了,段景逸也就没有再劝下去的必要。这位皇兄什么都清楚,也什么都知道,既想给苏眉笙自省的机会,又在不断跟自己较劲。这样的心态,旁人是无法插手的。 他能做的就是静静地陪着段景焕,与此同时,他也需要有人陪陪自己。 两个人都在为同一个女人心绪不宁。 故地重游,段景逸难免会被回忆所困扰。 两人沉默了一阵之后,段景焕问道:“那帮身份不明之人查的如何了?” “微臣正要向皇上禀报此事。”段景逸忙收回了飘忽的思绪,神色一正,“据查,那帮人原本是边境的一批响马贼,一个月前被一神秘人招揽收为己用。目前,正在查这位神秘人的身份。” “一个月前?”段景焕微微眯了眯眼眸。 “是的。从种种迹象来看,那批响马贼确实是一路跟随着我们,只是迟迟未见他们有所行动,微臣便也没有打草惊蛇,就是想看看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对段景逸的做法,段景焕没有异议,想要刺杀他,就凭几个响马贼那是异想天开。也由此可见,刺杀一国之君并不是那批响马贼的目的。 那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幕后的神秘人又是谁? 怎会知道他们这次南下的计划和路线? 一个个的疑云在两人的心中萦绕。 …… 驿馆内。 “腊梅,床上可有熏过熏香?”顾婉仪不放心的问道。 腊梅笑道:“娘娘,熏过了,就连整个屋子里奴婢都熏过了。” 面对腊梅的笑容,顾婉仪没来由的脸色一红:“本宫今晚这身打扮如何?”说着还不忘转了个圈。 “美,太美了,就连奴婢一个女子都看的移不开眼,皇上见了一定欢喜的很。”腊梅掩嘴不断的笑着。 “不许笑!”顾婉仪娇羞道。 “是是是,奴婢不笑了,若娘娘不放心,奴婢就将烛光拨亮一些,再熏一次。” “嗯!” 相比灯火通明的顾婉仪的屋内,苏眉笙的屋内灯光就黯淡许多。 “你们都早点歇息吧,我也要睡了。”哄睡了两位麟儿后的苏眉笙打了个哈欠。 “不等皇上了?”锦儿问道。 苏眉笙在梳妆台前坐下:“他今晚不会来了。正好明日要去苏府,我们也早些睡。” 锦儿走过来,替她摘下了头上的旗头,逐一卸去了钗饰:“眉笙,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皇上今日对你的态度和以往不太一样了。” “怎么说?”苏眉笙摘下了耳环。 “这一路走来,都是您为皇上伺膳,可今日晚宴都是李总管在侍膳,看着虽没有什么不对,可就是感觉皇上对您生分了不少。”锦儿打散了苏眉笙的一头长发,细细的梳着。 第三百五十九章 同床异梦 第三百五十九章同床异梦 “或许是大家都累了吧,皇上体恤我,不让我侍膳了。”苏眉笙说着违心之言。饭桌上气氛的微妙变化,她这个当事人是最能感受到的。 而且不仅仅只是饭桌上的变化,似乎从进入驿馆之后,段景焕的态度给她的感觉就总是透露着不一样的地方。关键是,这种不一样还说不清道不明。 “不聊了,你去歇息吧。”苏眉笙站了起来。 “是!”锦儿放下手中的梳子,出了寝房。 褪去了常服,身着一袭轻薄银丝长裙的苏眉笙来到窗前,打开窗户,仰头看向了夜空中的一轮圆月。 习惯了段景焕的陪伴,此时忽然只剩一个人的她,不禁有了些惆怅。 “或许,往后我应该要习惯这样的夜晚了。”苏眉笙喃喃自语。 是她将段景焕推进了顾婉仪的怀里,为何心中又会有如此的失落? 唉! “皇上,您来了。”心中虽一直盼着段景焕,可在见到他出现时,顾婉仪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激动,佯装镇定道。 段景焕微微颔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皇上,请喝茶!”顾婉仪忙奉上特意泡的香茗。 段景焕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看向了顾婉仪。 经过刻意打扮的顾婉仪双目含羞,越发的明艳动人。被他这样看着,双颊被就带红的她,更加红艳了。 “一路南下,你可还习惯?”段景焕收回视线,再次饮了一口茶。 “多谢皇上关爱,臣妾已习惯了。一直听闻江南风景甲天下,此番沿路看来,所言不虚。”顾婉仪微微屈膝,“臣妾还要感谢皇上恩准臣妾此次同行。” 段景焕放下茶盏,“你也累一天了,歇息吧。” “是,臣妾伺候皇上洗漱。” 当心跳加速,红着脸的顾婉仪伺候完段景焕洗漱,为他宽衣解带,同卧一床时,她还仿若在做梦一般。 侧躺在段景焕身侧的她,痴痴地看着平躺着的他的侧脸,她怕自己是在做梦,所以连眨眼都不敢多眨。 平躺着的段景焕虽闭着眼眸,依旧难掩那浑然天成透露出来的王者霸气,如刀削的棱角五官,并没有因为是睡着而显得柔和半分。 侧躺着的顾婉仪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却不敢贸然碰触他,两人同在一个杯子下,可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指宽的距离。 今夜,能与他同床共眠,已属幸事。若是能再进一步……想到这里,顾婉仪轻轻埋首,抿嘴而笑。每每见到苏眉笙的那双麟儿,她是真心羡慕,也早已盼着能有个自己的孩儿。没想到在宫中没有机会,在这次南下之巡有了机会。 “为何还不睡?”闭着眼眸的段景焕忽然问道。 “皇,皇上……”仿佛被人发现秘密了的顾婉仪,心慌的有些口吃。 那种事她怎能说的出口? 可如果不说,万一他真睡了,岂不是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 左思右想后,顾婉仪鼓足了勇气:“皇上,臣妾想……” 段景焕虽没有睁眼,却在听着她的说话。 “臣妾想想要一个麟儿”短短一句话,顾婉仪说的极为艰难,声音也越来越小,说完后她羞涩咬紧下唇,不敢看他。 段景焕没有任何表情,仿若没有听见似的。 等了半天,段景焕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顾婉仪不禁抬眼看向了他。 “皇上?” 段景焕还是没有反应。 被子下,顾婉仪悄悄伸手越过那一指宽的距离,摸上了他的手臂。 一直没有反应的段景焕一个翻身,背对着她,同时也避开了她的手:“朕乏了,睡吧。” “是!”顾婉仪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失望。 至此,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房中只剩下了昏黄的烛灯在轻轻摇曳。 段景焕缓缓睁开了双眸,直直的看着漆黑的前方。 …… 次日,经过一夜的沉静,当第一缕金光穿过云层射向大地时,大地万物也逐渐开始苏醒。 安静的驿馆内,因起床了的宫女太监们相继进出在了各自主子屋内,忙着伺候主子们的洗漱,而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洗漱完毕的苏眉笙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锦儿,今日给我打扮出大庆朝贵妃该有的隆重,什么贵重戴什么,什么昂贵穿什么。” 锦儿闷笑着直点头:“这次我可是特意将皇上赏赐给你的那些稀罕物都带来了。” 苏眉笙的用意,锦儿是知道的,不外乎要在这次回苏家的时候好好显摆显摆。 “好,这回我也不怕累赘和庸俗,都给我戴上。” “是!” 既而之后,当苏眉笙顶着沉甸甸的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时,很是满意。 镜子里的她胭脂粉黛,凤冠锦服,眉眼与举手投足之间都彰显着无比的尊绛和高贵之气。 苏眉笙的目光慢慢向下,停在了自己的手上。手腕上是稀世的金镶玉手镯,手指上是硕大而耀眼的宝石戒指,就连指甲上也戴着玳瑁做成的镶满了翡翠珠宝,精美而华丽的指甲套。 今日的她,从头到脚,已然是一名贵妃的全副武装,且价值连城。不说别的,仅就一枚指甲套,就能买下三座苏府。 这一身,苏眉笙很满意,朱唇轻启,说了两个字:“备轿!” “晋王,曦贵妃娘娘去了苏府,并带走了数十个太监和一队侍卫”樊齐禀报道。 苏眉笙一下子带走这么多人,樊齐还真怕出事,可身份低微,自然是拦不住的,他才在苏眉笙前脚刚走,便后脚就向段景逸禀报。 段景逸略微思付:“你留守在驿馆,保护好皇上,本王跟去看看。” “是!” …… 苏府。 “曦贵妃娘娘驾到!” 随着一声尖细的高喊,苏府全部人员瞬间都跪了下来,低头候着。 在锦儿的搀扶下,苏眉笙莲足轻迈,一步一步走进了屋子大厅。 在匍匐了一地的众人面前,苏眉笙敛眉垂目的扫视着眼前的一百来号人,后,缓缓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嘴角微扬,苏眉笙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几曾何时,这些人里上至阿玛,下至奴仆,谁都能踩上她一脚。现如今,全都跪在了她的面前。 当目光触及到跪着的人群里两道熟悉的身影后,苏眉笙的心里不由得一紧。 那正是她的亲额娘和奶娘。 第三百六十章 苏府众罚 第三百六十章苏府众罚 仅就这一眼,她便看出了额娘比上次所见更为消瘦了。 哼!苏眉笙在心里冷哼一声:敢欺负额娘?苏家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 目光流转,另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那人虽也是跪着,可总归是认识了多年的人:黎靖之! “微臣苏湛,拜见曦贵妃娘娘。”匍匐跪着的苏湛开口道。 移开目光,苏眉笙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茶盖:“今日是佛吉祥日,理应沐浴吃素。以往的这一日,本宫都会沐浴焚香,吃素一日,为皇上,为大庆朝爙灾祈福。苏大人,你府上今日早膳可是吃的素?” 此话听得苏湛浑身一震,额头上涔涔的冒着冷汗,他压根就不记得这样的日子。 没有听到回答的苏眉笙喝了一口茶后,放下了茶盏:“为何不回答?” “回,回曦贵妃娘娘,微臣……微臣府上今日没有吃素……”汗一滴接一滴的落在地上,苏湛连擦都不敢擦。 “哦?”苏眉笙有意提高了音调,“吃的是什么?” “是……肉,肉包,子……”苏湛说的结结巴巴。 “苏大人,你身为大庆朝的臣子,居然对皇上,对大庆朝如此的漠不关心?还在佛吉祥日大口吃肉?这可是对佛的不敬,对皇上的不敬。”苏眉笙的语调慢而低,看似毫无杀伤力。 却听得苏湛浑身直发抖,这种罪名可大可小,就看怎么定了。 这时,跪着的人群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不服的声音:“曦贵妃娘娘这话可就不妥了吧?” 不用看,苏眉笙都能听出这是谁在说话,她没有去看说话的人,而是看着自己的指甲套,故意问道:“谁在说话?” “回曦贵妃娘娘,奴婢是苏大人之女苏琳琅。”苏琳琅嘴上介绍着自己的身份,可在心里嘀咕着:苏眉笙,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苏眉笙嘴角一扬:“本宫说的话有何不妥?”她就是在这里等着苏琳琅。 “难道曦贵妃娘娘一人信佛,天下人就都要信佛吗?您一人吃素,就要天下人都跟着您一起吃素吗?”众人怕苏眉笙,她苏琳琅可不怕。 苏琳琅的一番话,可急坏了苏湛:“琳琅,闭嘴!”额头上的汗冒的更多了,忙对苏眉笙道,“是微臣教女无方,请曦贵妃娘娘恕罪。” “教女无方?”苏眉笙转动着金灿灿的手指,“今日,为了大庆朝,为了黎民百姓,连皇上都会虔诚的戒荤一日,你女儿却说本宫的不是?她这是比本宫,比皇上还要大吗?” 跪着的苏湛吓得连忙磕着头:“不敢不敢,曦贵妃娘娘您误会了,小女并非此意……” “那她是何意?”苏眉笙缓缓放下手指,看向了不断磕着头的苏湛。 “她……”苏湛一时语塞的无法回答。 一听说连皇上都会吃素,苏琳琅顿时没了底气,再也不敢说话。 可苏眉笙会放过她吗? 当然不会。 苏眉笙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如此看来,你们苏家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也更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声音一顿,苏眉笙徒然一声高喊:“来人!” “属下在!”一名侍卫走了过来。 “户部侍郎苏湛苏大人之嫡女苏琳琅以下犯上,出言顶撞本宫,拖出去杖责五十。”苏眉笙面无表情道。 “是!”侍卫一挥手,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的将苏琳琅硬生生给架了起来。 “不,不要,阿玛,阿玛救命……”被架起来了的苏琳琅这才知道了害怕,惊慌的大声叫喊着。 身为朝廷命官,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苏湛比谁都清楚,况且苏眉笙大的不止一级。这次惹怒了她,他能做的只有不断的磕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苏眉笙这一动真格的,同样被吓着了的王氏,也跟着苏湛一起磕头求饶着。 “尔等还敢求情?”苏眉笙淡淡的说了句。 顿时,苏湛和王氏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出声求饶。 苏琳琅就这样被拖了下去,少倾,便传来了一阵阵凄惨的叫喊声。 听得所有跪着的人一个个面如土色,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样被震慑住了的场面,令苏眉笙很是满意:“这里可有在今日吃了素的人?” 人群里有一人缓缓举起了手:“回,回曦贵妃娘娘,二夫人和奴婢今日都沐浴焚香,吃了素。” 苏眉笙一眼看去,连眼中都带着笑意:“由此可见,二夫人可是位心存慈善怜爱,又感恩皇恩之人。你二人起来吧。” “谢曦贵妃娘娘!”冯氏在奶妈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赐座!”苏眉笙道。 冯氏被赐座在了苏眉笙的不远处,也就在这时,她才能有机会偷偷看向近一年没见了的女儿。仅一眼,冯氏就已是满心满眼的高兴。自己女儿能有此地位和身份,能过的如此好,做母亲的焉能不自豪? 苏眉笙再次扫了一眼跪着的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了苏湛的身上:“苏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不心系天下,反而纵容苏府上下在佛吉祥之日,杀生食荤,破坏了皇上为天下祈福的一片善意,在此,全部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啊?”苏湛被震在了原地。 “娘娘……娘娘……”王氏刚要求饶,就被苏眉笙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谁若是敢求饶,再加二十。” 在场所有跪着的人谁也不敢再出声。 苏眉笙一声令下,她带来的太监和侍卫,全部开始了行动。 众人也只能认命的被一个一个的架了下去。 “锦儿!”苏眉笙道。 “娘娘?”锦儿弯下腰,凑近了苏眉笙。 “你去……”苏眉笙小声道。 “是!”听完后,锦儿匆忙离开了。 片刻后,偌大的苏府犹如地狱一般,不说血流成河,那也是哀嚎不断。 听着那些惨叫声,冯氏很是于心不忍:“娘娘……” 苏眉笙站起来,一把牵住冯氏的手:“额娘,走,我们进屋说说话。” “这……”冯氏还在犹豫着。 “夫人,听娘娘的吧。”奶妈小声说道,虽说那些惨叫声令人心惊,却也让她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第三百六十一章 欺人太甚 第三百六十一章欺人太甚 “额娘,我们去竹屋。”苏眉笙拉着犹豫不决的冯氏,径直朝后院走去。 办完事回来的锦儿,紧忙跟了上去。 进入后院,那些哀嚎声也就小了很多。 “娘娘,竹屋已经不住了,夫人被安排在了……” “不管安排在那里,我只认我们的竹屋。”苏眉笙打断了奶娘的话:“袁妈,这里没有外人,别叫我娘娘了,我还是你们的眉儿。” 奶娘无法做主的看向了冯氏。 “听眉儿的。”冯氏反而放下了礼仪上的尊卑,一路上,她都紧紧抓住苏眉笙的手,母女重逢,对她而言,太难得了。 久违了的一句眉儿,听得苏眉笙心中倍感温暖:“额娘,奶娘,我可想死你们了。”说着,她又牵住了奶娘的手,撒起了娇。在娘亲面前,身份再高也是个小女儿。 所有压抑着的亲情因这一句话,顿时被全部带了出来,拘谨和生疏也在这一刻被打破。 “小姐,夫人听说您要回来,可是日日盼着了。”奶娘笑着说道。 “袁妈,我何尝不是?一路坐船都心心念念的想着您们呢。”苏眉笙以后牵着额娘,一手牵着奶娘,“这次我给您们带了很多礼品。” “你能回来,额娘就高兴,不需要带礼品。”冯氏轻拍着自己女儿的手背。 “这礼品可不能少,免得旁人说大庆朝的妃子如此寒碜。”苏眉笙一仰头,神气道:“女儿现如今可是贵妃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一穷二白的苏眉笙,连阿玛见着女儿都要下跪。” “你呀!”冯氏溺爱的看了一眼女儿。 “小姐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奶娘笑道。 “嘻嘻!你们的女儿永远都不会变。”在两位亲人面前,苏眉笙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性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跟在她们身后的锦儿,低头听着三人的对话。苏眉笙给她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是有主见,从不被困难打倒的坚强性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苏眉笙有着如此模样的女儿家娇态。 走到竹屋外,苏眉笙停下了脚步。 竹屋还是原来的竹屋,院子也还是原来的院子,并没有因为没人住而杂草丛生,仍然赶紧整洁,花团锦簇。可见,这里经常被人打理着。 “袁妈,您经常来这里吧?”苏眉笙问道。 奶娘点点头:“老奴舍不得这里……”说话间,声音有些哽咽。 苏眉笙露出了不解:“既然舍不得,为何还要搬去其他地方住?” “那是因为……” “别光站在外面了,进屋吧。”冯氏打断了奶娘的说话,牵着苏眉笙进了院子。 奶娘只得住了嘴,快步前去开竹门。 竹屋内依旧一层不染,所有的一切也与原来一模一样,让苏眉笙一眼瞧见后,倍感熟悉和亲切。 “终于到家了。”苏眉笙松开了额娘的手,在自己家,她顿时觉得心神一阵轻松,连身上那些繁重的赘饰也不觉得重了。 锦儿也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却极为雅致的地方。能住在这里的人就一定是位温柔才情之人,难怪二夫人会给人一种恬静贤德的感觉。 “老奴去烧壶开水。”奶娘钻进了厨房。 “奴婢去帮忙。”锦儿说着就要跟着进厨房。 被苏眉笙一把拉住:“额娘,这位是锦儿,虽是女儿的侍女,却也是女儿在宫中的好友。” 被苏眉笙这样一介绍,锦儿忙对着冯氏跪了下行着礼:“奴婢见过夫人。” “快起来!”冯氏忙将锦儿扶了起来,“多谢你一直照顾着眉儿。” 锦儿慌忙摇着头:“夫人您可千万别这样说,是贵妃娘娘一直在照顾着奴婢,这可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你们就别客气了,都是自己人。”苏眉笙说道。 被抬的如此高,锦儿不好意思了:“奴婢就不打扰夫人和娘娘说话了。”说罢,飞快的进了厨房。 冯氏在竹桌旁坐下,慈爱的看着女儿。 “额娘!”苏眉笙不顾一身昂贵的华服,直接挨着冯氏的脚旁坐在了地上,将头搁在额娘的膝盖上,一脸的天真可爱。 “都是做额娘的人了,还像个孩子。”冯氏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儿耳边的秀发。 苏眉笙展颜一笑:“明日,女儿派人来请额娘和奶娘去驿馆见见您的两个外甥。” 冯氏面色一喜:“真的?”今日没有见到苏眉笙带孩子来,她嘴上没说可心里总是遗憾的。 “今日女儿本是想与额娘好好说说话,才不方便带他们过来。却也正好给了女儿教训苏府的机会。” 冯氏的眼中露出了疑惑。 “额娘是信佛之人,每逢遇上这样的佛道之日都会沐浴食素。可是苏府的大夫人就偏爱每日早膳吃肉包,所以,女儿便借机好好整整苏府的人。”在苏府生活了这么多年,苏府上下的生活习性,苏眉笙自然清楚。 “你为何要整苏家的人?” 原本天真可爱的苏眉笙神色一收,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苏湛曾答应女儿会好好对待你,可是他没有做到。” “你,你怎会知道?”冯氏的神情有些吃惊,从见到女儿起她就只字不提自己的遭遇和处境,没想到还是被女儿知道了。 “以苏湛这种敷衍趋势的小人性格,在女儿被撤去封号罚入辛者库之后,他还会善待额娘吗?”进入苏府后在见到自家额娘清瘦如此,苏眉笙心疼不已,也就在那一刻,她临时起了报复之心。 苏眉笙的话,使得冯氏哑口无言。 “额娘,方才您为何要堵住袁妈的话?” 冯氏躲闪着苏眉笙的目光:“额娘不想让你担心。” “告诉女儿,苏湛对您做了什么?”苏眉笙坚持问道。 “这个……” “额娘,快说啊。” 冯氏这才缓缓开口道:“在你被撤去封号后,你阿玛觉得你再无利用价值,便将额娘和奶娘赶回了竹屋,额娘因为担心你,大病了一场。奶娘想去找大夫,却被大夫人和大小姐拦下,不让她出去……” 苏眉笙双目一瞪:“什么?”她能想象出当时落井下石的王氏和苏琳琅两人的丑恶嘴脸,以及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之后在奶娘的照顾下,额娘渐渐有所好转,只是自那之后也落下了阴雨天时浑身酸痛的病根。”冯氏握住了女儿的手,安慰道,“这些都过去了,不用放在心上。”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双罚同行 第三百六十二章双罚同行 紧拽着丝帕的苏眉笙沉默不语。 若不是冯氏命大,只怕这回她都见不到娘亲了。 “眉儿?”冯氏轻唤着不言不语的苏眉笙。 “噌!”面色铁青的苏眉笙站了起来。 “眉儿,你要去哪儿?” 苏眉笙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道:“杖责太轻了。” “不可莽撞行事。”冯氏一把抓住了她。 看着冯氏着急的模样,苏眉笙突然一改萧肃的神情,复又慢慢蹲了下来:“额娘,我不走。” “那就好,那就好。额娘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冲动。” 双眼骨碌乱转的苏眉笙露齿一笑:“额娘,女儿方才不是已经惩罚过他们了。” “可这般杖责,是不是……”心软的冯氏露出了担忧。 一百多号人都被杖责,若是传了出去,万一皇上知道怪罪下来,给苏眉笙按个乱用私刑的罪名,岂不是会再一次毁了她的前程? “不重,一点也不重。”今日之罚,苏眉笙还嫌轻了,“额娘,您别担心,女儿我敢做自然就会有敢做的理由。就苏府今日破斋食荤之举,就没人敢替他们说话。” 闻言,冯氏才稍微放下了心:“皇上真的信佛?” 苏眉笙嘿嘿一笑,没有直面回答。 段景焕当然不会信佛,这一点不要说后宫嫔妃不知道,就是朝中大臣也没有人知道,能真正了解段景焕习性的除了李德海,也就只有她苏眉笙了。 这也是苏眉笙敢借这个理由惩治苏府的原因,段景焕根本就不会管苏府的事。 一想起今日苏琳琅挨了五十大板,一个月下不了床,苏眉笙多少心里舒服了些,敢联合香妃来污蔑她苏眉笙,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只是,这五十杖,还不够! 睚眦必报是她苏眉笙的性格,她不是不能吃亏,是绝对不吃暗亏。 看着风光无限的女儿,冯氏的眼圈却有些微微泛红:“眉儿,在宫中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她不是正室,苏眉笙也不是嫡女,从一名宫女一步步走到现今贵妃的位置,其中的艰辛也只有她这个做娘亲的人才会感同身受。 “额娘,自古都是福祸双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苏眉笙并不否认,她知道在知女莫如母的母亲面前否认也是枉然,“女人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了,还有谁敢欺负女儿?” 眼中泛着喜悦泪光的冯氏抿嘴笑了:“只要你好,额娘就好。” 苏眉笙故意晃了晃头上的钗饰:“额娘,女儿如今可好了,每日都有人伺候着,每日都是锦衣玉食,每日都是人参燕窝……” 苏眉笙越说,冯氏就越高兴:“皇上待你可好?” “好,可好了。”说起段景焕,苏眉笙越发有了话题,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看着眉飞色舞,气色绝佳的女儿,身为过来人的冯氏岂能不知自己女儿正处在幸福之中。 能成为贵妃,还得到皇上的宠爱,这就是女人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了。 “额娘,您和袁妈是时候离开苏府了。如今女儿有能力了,可为您们购置一栋大宅院,请一大群婢女伺候着,不用再在苏府受气受苦了。”这一直都是苏眉笙的心愿。 “这……”性子柔顺也就缺乏了主见的冯氏有些犹豫不决。 “夫人,老奴也同意眉儿的提议。”端着茶盏的奶娘和锦儿走了出来。 苏家人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奶娘都看在了眼里,既然身为丈夫的苏湛靠不住了,能离开苏家便离开苏家也不失为一条活路。 冯氏端着奶娘递过来的茶盏,看向了苏眉笙:“可是,你阿玛会同意吗?” 苏眉笙在心里冷哼一声:“我现下的身份比阿玛大,只要我开口,他不敢不同意。” 有她在,还有苏湛什么事! “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最终,无心再留在苏家的冯氏也下了决心。 “这件事就由我来办。”忙了这么久,苏眉笙顿感饿了。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撒娇道,“袁妈,我饿了,想吃你炒的菜。” 一听这话,奶娘立马露出了喜色:“好好,老奴这就去买菜。”说完便去寻找竹篮。 “额娘,您先坐会,我去院子里看看。许久没看我们种的花花草草了,怪想念的。”苏眉笙站了起来。 “去吧!” “锦儿,跟我来。”苏眉笙边说边出了门。 “是!”锦儿跟了上去。 春季的院子生机盎然,枝叶葱郁,树叶在阳光下折射着亮绿色的光芒。 “眉笙,这里真美!”锦儿感叹道。 相比宫中那些人工造出来的精致花园,这里虽也有着人为的栽种,却还是带有一种野生的自然美,加之南方雨水充足,树木也就越发显得青葱嫩绿。 苏眉笙却无心欣赏,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拿一百两银子给厨房的主厨,要他一个月内的一日三餐都要加一道菜。” “为何还要给他们加菜?”锦儿心不甘情不愿道,在厨房里她也听到了冯氏的说话,本就对苏琳琅印象不好的她越发的厌恶了。 苏眉笙嘴角一扬,奸猾的笑道:“你认为我会这么好心?” “眉笙,你又要作弄人了?”锦儿豁然明白了过来。 “那是当然。” “是何菜?”锦儿来了兴趣。 “花生米拌生黄瓜。” “这道菜并无稀奇啊?” “只有不引人起疑,才能达到我要都效果。” “快说说会有怎样的效果?” “腹泻!” 锦儿不解的摇摇头:“不会啊,这道菜怎会引起腹泻?” “单吃当然不会,但若是一起吃就一定会。黄瓜味甘寒,而花生多油脂,性寒食物与油脂混合在一起,就会增加滑利之性,因此,一般是不宜同食。”苏眉笙的眼中泛着冷光,“苏家的人敢这样对待我额娘,我就要他们在挨了板子之后,再腹泻一个月,就算是好了伤疤也没人能下床。” “原来如此!”不再有疑问的锦儿忙点着头,“我这就去。” 锦儿走后,苏眉笙收敛了眼中的冷光,刚准备转身返回屋子时,眼角的余光扫见了一个人。 一个站在院子外不远处,静静看着她的人。 苏眉笙微微沉思片刻,走出了院子。 院子外的人对着苏眉笙跪了下来:“草民黎靖之见过曦贵妃娘娘!” 第三百六十三章 各自嫁娶 第三百六十三章各自嫁娶 “免礼!”苏眉笙平静道。 黎靖之没有站起来,而是继续低头跪着:“多谢娘娘手下留情。” 苏眉笙莞尔一笑:“你知道了?” 在她下了苏家上下全部杖责口谕之时,她曾特意要锦儿去对杖责黎靖之的侍卫说了手下留情,没想到被黎靖之发现了。 “是的。草民虽也挨了二十杖责,却并没有伤及筋骨。”在一片哀嚎中,黎靖之感觉到的是每一板子的落下都恰到好处的只感到了轻微的疼痛,不像他人那样板板见血。 “这就是你这次来见本宫的原因?” “是!”黎靖之在心里说着后半句:也不全是! 想见她,一直是他的心愿。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过。 “起来吧。” 黎靖之这才缓缓站了起来,抬头看向了她。 近距离的看着她,黎靖之才发现眼前的苏眉笙越发的美艳照人了,她整个人都褪去了青涩的气息,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韵味,眉眼之间有着藏不住的幸福。 看到这里,黎靖之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自行惭愧。 若她真的嫁给了他,他不一定能保证给她如此耀眼的幸福。 在黎靖之看着苏眉笙的同时,苏眉笙也在看着他。 阔别一年,再见到黎靖之时,苏眉笙见到的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他了。他的眼里有着沧桑,有着挫败,有着自卑。 两人沉默的对视着,以往每次见面都有千言万语要说的他们,在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既是碍于身份的悬殊,也是碍于各自已成家后而形成的隔阂。 谁能想到,原本一直以为最终会成为恩爱伉俪,白头偕老的两人,最终分道扬镳,各自嫁娶,成为陌路。 更没想到的是黎靖之娶的是从小到大都在为难着她的苏琳琅。 良久,苏眉笙开口问道:“你……过得好吗?” 这是一句废话,可她已经找不到打破这个僵局的话了。 黎靖之收回视线,低着头卑微道:“回娘娘,草民过的很好。” 明知道这是句谎话,苏眉笙没有拆穿:“若是你有困难,可以来找本宫。” 上回因她与苏琳琅之间的私人恩怨而连累了他,让他终身都没有了会试的资格,多少令她有些不忍。 这句话无疑点燃了黎靖之心灰意冷的心,他期翼的看向了她,但在张了张嘴之后,又闭上了。 如今的他有什么脸面求她帮忙? 黎靖之的模样,落入了苏眉笙的眼中:“等有机会,本宫再向皇上求情,准你再参与会试。” 黎靖之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用噙满了泪水的双眼,看着眼前迷糊的她:“草民……还有机会?” “有志者事竟成。”苏眉笙轻吐出了六个字后,顿了顿:“此事,你一定不能着急。” 如今,等待的只是个恰当的机会。 她心里明白黎靖之的事,在段景焕的心里是个敏感的话题,若是冒然提起,定会适得其反。 一滴眼泪滑落下来,黎靖之垂下了双眼。 他那颗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的心,在这一刻突然恢复了跳动。 她始终还是有情的。在这个世上,他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仿佛只有她才能唤起他内心的温暖。 “是,有了娘娘这句话,草民便已知足了。”黎靖之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在这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关于仕途之事,日后不论成与不成,他都无憾了,只要还能见到她,只要她还愿意与他说话。 看着如此卑微,如此没有了志向的黎靖之,苏眉笙没来由的暗自一阵叹息。 “打扰娘娘多时,草民告退了。”黎靖之说着,再次跪下行着礼。 毕竟是身份有别,他这次偷偷前来不宜逗留太久。 苏眉笙微微点了点头。 目送连身形都有些佝偻的黎靖之离开后,苏眉笙刚要转身返回竹屋,一道伫立的身影吓了她一跳。 “晋、晋王?” 段景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正负手而立的站在黎靖之原本站着的地方。 苏眉笙吞了口唾沫,如今的男人都喜欢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吗? 黎靖之是这样,段景逸也是这样。 那方才,是不是也看见了她与黎靖之单独在一起? 就在苏眉笙快速运转着大脑,准备找个借口时,段景逸走了过来。 “他就是黎靖之?”段景逸问道。 昨夜从段景焕口中知道苏眉笙有个青梅竹马后,他特意派人查出了此人。 “……是!”都能叫出名字了,苏眉笙也就无法再隐瞒,只是尤为好奇:“晋王真是神通广大,苏家百来口人,竟然知道一个平民百姓之人的名字?” “本王特意查了他。” 苏眉笙心中一惊:“为何要查他?” 段景逸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如今已是贵妃,这样单独与他见面实属不妥。”还好他追了过来,若是刚才的场面被段景焕看见,岂不是火上浇油? “呃!”苏眉笙小心翼翼的问道,“晋王为何这样说?” “虽说现下你与他都已各自成婚,可终归曾是情人,私下见面少不了会惹闲话。” 这话已然说的很清楚了,也告诉了苏眉笙,她与黎靖之之前的过往,段景逸都已清楚。 “晋王说的对,即便他已是我的姐夫,这样见面也确实不合适。”苏眉笙没有辩解,“还望晋王能替我保守这次的事情。” 能少一事就不要多一事,她不想惹得段景焕不愉快,从来到水廊之后,段景焕的态度就阴晴不定,万一真要被他知道了今日之事,就算她什么也没做,只怕也解释不清。 “你呀!”段景逸无奈的摇摇头:“本王定会对今日之事绝口不提。” 苏眉笙立马露齿一笑,顽皮的弯腰行了个礼:“多谢晋王!” 看着她那顽皮的模样,段景逸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晋王为何会到此处?” “本王听说你带着侍卫来了苏府,怕你惹出乱子,便特意前来接你回驿站,没想到还是来迟一步。” 苏眉笙自是明白他所指何事,随即神情一收,没了之前的顽皮,露出了不屑:“哼,那是他们自找的,谁让苏家的人敢怠慢我额娘?” “如今心中这口气可出了?” 苏眉笙仰起头,秋目流转,翘着红唇:“算是勉强出了吧。”这次是没发现苏家人其他更恶劣的行径,不然,又岂非仅仅只是一顿板子这么简单。 第三百六十四章 客随主便 第三百六十四章客随主便 如此灵动而活泼的苏眉笙,虽与她一身奢华严谨的贵妃华服不符,却也无形之中卸去了宫中人惯有的那套呆板压抑的形象,随着旗头上摇晃的流苏,更添加了几分生动伶俐。 眼前的人看得段景逸心神一荡,他想起了第一次在水廊见到的那个一身粗布衣裤,吊儿郎当的苏眉笙…… 段景逸两眼发直的模样,引得苏眉笙走上前,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晋王?” 思绪回笼的段景逸眨了眨双眼,紧忙收敛心神,感叹道:“你还是老样子。” 苏眉笙耸耸双肩,吐了吐粉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真好!”段景逸感叹道。 一个不因身份地位,不因拥有统管后宫三千佳丽而改变,依旧保持其原本心性的人,就犹如年代已久的酒,越闻越浓,越品越醇,也更芳香四溢。 她就像吸铁石一般,深深吸引着周围的人,难怪段景焕会如此紧张她,难怪当初的青梅竹马还会对她念念不忘。 想到这里,段景逸眼神闪动着:“这个黎靖之,你最好远离之。”身为男人,他能看出黎靖之内心的不甘。 “晋王多想了,这次回京后,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有再见他的机会。”苏眉笙笑道。 “但愿如此!” “晋王不留下来吃顿饭吗?袁妈和额娘做的饭菜可香了。”早就想吃家里饭菜的苏眉笙鼓动着段景逸。 看着苏眉笙一脸的留恋和馋相,段景逸不得不放弃原则的点了点头。 对他而言,不是一顿饭,而是难得的能与她近距离的相处。 “太好了!”满心欢喜的苏眉笙话音刚落,从竹屋里传来了冯氏的声音。 “眉儿,谁在外面?” “额娘,是晋王。”苏眉笙答道。 冯氏忙走出竹屋,来到院子:“冯氏见过晋王!”说完就要跪下行礼。 被段景逸一把扶住:“二夫人,请起!” 两人对视后,皆都一愣。 第一次见到段景逸的冯氏,震惊于他的英俊。那么,与段景逸同为兄弟的当今圣上岂非也一样俊逸不凡? 同样也是第一次见到冯氏的段景逸,才发现她与苏眉笙有着七分相似,不仅眉眼及像,就连脱尘的气质都一模一样。 “今日天气甚好,不如在院子里品茶如何?”苏眉笙提议道,难得不用顾忌宫中礼数,在自己家放松一回。 冯氏有些犹豫:“如此会不会耽误晋王的要事?” “不妨事!”段景逸给予了肯定答复。 “晋王,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准备一下。”怎么说在这里,苏眉笙都是主人家,招待客人是理所当然。 苏眉笙刚要跟着冯氏返回竹屋,锦儿回来了,买菜的奶娘也回来了。 四人一同忙碌着。 院子里只剩下了段景逸,他转动双目打量着这个别致且秀美的院子。 仅这一眼,他就深深喜欢上了这里,似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充满着灵性。亦如苏眉笙身上的那股独一无二的灵气。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油绿水之波澜……兰有秀兮菊有芳……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段景逸低声吟起了心中所想。 因一时无法表达出心中的那股感觉,他便同时吟出了三首不同诗中的句子来形容此时的心境。 片刻功夫,小小的院子里便成了一个小型品茶会。 冯氏、苏眉笙和段景逸三人而坐,此时此刻没有身份,没有尊卑,只有品茶。 三人头顶着悠悠蓝天,脚下是芬芳的花草,相对的是一张张笑脸。 冯氏开心的说着一些往事,不外乎也包括了苏眉笙小时候的趣事。 段景逸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看向眉眼生动的苏眉笙。 而苏眉笙则抱着自己娘亲的胳膊含娇而笑。 这样的画面温馨而惬意。 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座苏府,后院时不时从院子里传出的一阵阵欢声笑语,与前院还在不断发出的惨叫哀嚎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黎靖之离开后院返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还未坐下,苏琳琅的贴身侍女阿莲走过来站在了门外。一眼瞧见黎靖之还能站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 看出了阿莲的心思,黎靖之解释道:“我皮糙肉厚,这点伤还能扛得住。” “既然姑爷没事,为何不去看看小姐?小姐被罚之后,疼的一直哭,四处找您,想您陪陪她……”说话的阿莲垂下了双眼,不再看他,自顾自的说着,但她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满。 黎靖之缓缓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的拿起桌上的书翻开:“找我作甚?应该去找大夫。” “已经看过大夫了,大夫说要每日上药,静养。” 黎靖之仿若没有听见似的,又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卷。 “姑爷!”见黎靖之没有反应,阿莲叫了一声。 黎靖之这才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就在阿莲以为他要跟着她去见小姐时,只听“砰!”一声,他关上了书房的门。 “姑爷,姑爷……”阿莲在门外不死心的喊着。 “今日之罚,全都是由她引起,才会害得苏府这么多人,包括我,都挨了板子。她还有脸找我陪她?”门内的黎靖之满脸嫌恶的对着门说完后,一甩袖子,又坐回了椅子上,拿起书卷看了起来。 从今日开始,他要专心读书,一旦苏眉笙给他争取到了能会试的机会,也就是他重新站起来之时。 到那时,他就再也不是任人都能轻视和欺辱的黎靖之。 苏府,算个屁! …… 驿站。 “皇上,今日午膳没有胃口吗?”见段景焕淡淡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顾婉仪关心的问道。 段景逸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神情淡漠。 “不如,臣妾让大厨给皇上做一些开胃的菜?” “不用了。”段景焕有些心情烦躁的站了起来。 顾婉仪忙放下手中的筷子,也跟着站了起来:“皇上可是想曦贵妃娘娘了?” 闻言,段景焕的身形微微顿了顿,最终还是抬步离开了膳房。 看着段景焕离去的背影,顾婉仪皱起了细眉,眼中有着一丝丝的疑惑。 从昨日到达驿站后,她能感觉出段景焕与苏眉笙之间产生了某些不愉快,否则,也不至于他破天荒的同意她伺候沐浴,甚至晚宴过后还宿寝在了她的房里。 第三百六十五章 漫步幽巷 第三百六十五章漫步幽巷 今日一大早,苏眉笙便出去了,从段景焕的神情来看,既生气又想念。 她很少见他有如此复杂的情绪,可见,这一切都是因苏眉笙而起。 顾婉仪回头看着桌上的菜,这些菜都是她按照昨夜晚宴上,他尝过的菜而吩咐大厨特意做的,原本以为他会喜欢,谁想,他并不喜欢。 “唉!”顾婉仪轻叹一声。 出了膳房的段景焕问向了跟在身后的李德海:“曦贵妃还没有回来吗?” “回皇上,奴才派人去了苏府,回来的人说曦贵妃娘娘杖责了整个苏府的人之后,与冯氏去了竹屋,并一起用了午膳,一同用膳的还有……”李德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谁?”段景焕的眸中有着紧张。 “……还有晋王。”李德海小心翼翼的说道。 段景焕眸中的紧张一闪而逝,换上的是一抹放心。有段景逸在,总比苏眉笙一个人在要好,起码那个青梅竹马就不会有机可乘。 “哼,她可真会享受。”段景焕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便大步朝前走去。 李德海闷头闷脑的跟着,心里嘀咕:皇上说的是她还是他? 敢问吗? 不敢! …… 午膳过后,苏眉笙告别了额娘,与段景逸一同离开后院,走入了前院。 此时的前院已没有了之前的凄惨哀嚎声,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奴仆进进出出,整个前院空无一人,咋一看去就像一座空府一般。 见此情景,苏眉笙抿嘴而笑。 “为何发笑?”段景逸问道。 “高兴呗,开心嘛。”苏眉笙心情大好的左顾右盼。 段景逸左右看了看:“为何?” “此刻整个苏府的人全都趴在床上起也起不来,我当然高兴了。” 段景逸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的摇摇头:“苏湛毕竟是你阿玛,你这样做……” “打住!”苏眉笙双手交叉,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我可是从小就不受苏家待见,我自己倒也无所谓,可我额娘就不行。进宫之前,我就交待过阿玛,无论无何都不准欺负我额娘。是他自己没有做到,就怨不得我了。况且,上回你来水廊不是也见识过苏琳琅的嘴脸吗?怎的还替他们说话?” “本王不是替他们说话,而是你身为女儿,如此做法,传了出去终归是对你的名誉有损。” 苏眉笙一脸的无所谓:“我连封位都不在乎,还会在乎这些?” 段景逸哑然而笑,他还真是忘了苏眉笙就不是一般的女子。 两人边说边走的走出了苏府,对于这个苏府,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若不是额娘在,她根本就不会再踏入这里。 苏府外停着苏眉笙来时坐的轿子,所有带来的侍卫和太监也都排着队的站在外面,等候着她的上轿。 “晋王,我们走回去吧。”才刚吃饱了的苏眉笙并不想这样被抬着回去。 段景逸看了一眼一身华服的她:“身为贵妃,怎能徒步行走在大街上?与理不符。你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苏眉笙低头看了看自己,若不是还要回驿馆,她早就换下这一身既沉重又累赘的衣裳和头饰了。 突然,灵光一闪,苏眉笙抬起头时,秋目中闪动着熠光:“晋王,我知道一条通往驿馆的捷径。” “哦?”景逸不是很意外,这里就是她的地盘,能熟悉各条通道无可厚非。 “我就想不惊扰人的走一走,散散步。只是他们……”苏眉笙的秋目扫过那些等待着的侍卫和太监们。 段景逸会意道:“这个本王来处理。”说罢,便对贴身侍卫空无小声说了几句。 空无领命走向了等候的人群。 “走吧。”段景逸道。 苏眉笙带着锦儿,朝大街相反的方向走去。 段景逸跟在了她们身后。 复命过后的空无也紧跟了上去。 随着苏眉笙的带路,四人走入了一个偏僻的胡同巷子。 巷子不大,幽长宁静,很干净,道路也很平坦,还真适合了苏眉笙避开人群的心意。 苏眉笙与段景逸两人并肩徐徐而行,锦儿和空无则跟在五步之外。 不知为何,段景逸很喜欢,也很享受此刻的时光。 远离繁华喧嚣,远离闲杂人群,就算现下谁也不说话,都不会令人感到沉闷。 “晋王,这条路够安静了吧?我这个样子没有人看见,也就不会吓着路人了。”苏眉笙一脸的洋洋得意,“这条巷子还是当初虎子他们发现的,别看目前只是一条巷子,前面可是有很多岔路口的,能通往不同的地方。” “这就是所谓的强龙难压地头蛇的缘故。” “那是自然,在这水廊里,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这里的环境了。” 段景逸含笑的点着头。 “对了,现如今,虎子和狗蛋他们怎样了?”苏眉笙问道,一年没见他们了,也不知他们混的好不好。 “他们长高了不少,本事也精进了不少。” 苏眉笙侧头看向了段景逸:“这还要感谢晋王的收留和有意栽培。” “说起来,理应是本王多谢你的推荐才是。他们机灵,聪明,为本王办了不少棘手的事。”段景逸对视着她。 “听晋王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自己的兄弟们能有好的归宿,苏眉笙当然高兴。 “你……” “晋王想说什么?” 段景逸本想说出皇兄心中的那块心病,可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事,由他这个外人说出来,似乎不妥,最终他没有说出想说的话。 “……你今日惩罚了苏家的人,万一日后他们怀恨在心,待你离开之后他们将心中怨气撒在你额娘的身上……”收回视线的段景逸望向了前方,不动声色的换了话题。 闻言,苏眉笙露出了惯有的狡黠:“他们没有这个机会。” “你有何打算?” “我会派人接走我额娘和袁妈,在京城购置一座宅院,给她们养老。” 段景逸赞同的点点头:“不如,这件事本王给你办了吧。” “真的?”苏眉笙惊喜的问道。 “本王何时诓过你?” “多谢,多谢了。” “不过,本王的出手相助可不是没有报酬的。” “晋王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苏眉笙有的,一定给你。” “本王想要一坛你额娘自酿的梅花酒。”自上次苏眉笙送给段景逸尝过之后,那种入喉芬芳,且带有一丝淡淡甜味的梅花酒就一直让他意犹未尽。 “没问题,我给你送两坛。” “一言为定!”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雅一俗 第三百六十六章一雅一俗 春季的天气宜人,不冷不热,不干不燥,最是步行的最佳季节。 当一阵暖风拂过,袭入鼻端的是一阵花香。 苏眉笙用力吸了吸:“这是油菜花的香味。” 段景逸仔细闻了闻:“就是那种田间一片一片黄色的花?” “正是。”徒然,苏眉笙曾与段景焕的对话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此时正值春季盎然,万物复苏之季,真是踏青的最佳时节。每逢此季节,臣妾都会在油菜花地里追逐蝶儿,放肆奔跑……” 段景焕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她:“你想家了?” 苏眉笙抿嘴而笑:“不知皇上是否会答应?” “准!” “多谢皇上!” 看着发呆的苏眉笙,段景逸轻唤着:“苏眉笙!苏眉笙!” 从回忆里清醒过来的苏眉笙一把拉住他的手:“走,我们去踏青。” “踏青?” 段景逸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苏眉笙给拉走了。 …… 驿站。 心绪不宁的段景焕在房里来回走着。 站在一旁的李德海只能干看着,身为奴才的他半点也不敢开口问。 “不是说已经出了苏府吗?怎的还没回来?”段景焕的语气里有着担心和烦躁。 “回皇上,曦贵妃娘娘与晋王一同出了苏府,娘娘却没有上轿,直接遣回了所有人,只与晋王和两名贴身侍女侍卫去了别处,至于是何处,回报的人不知。”李德海答道。 段景焕猛然停下脚步,一掌拍在桌上:“这个苏眉笙真是顽劣不改。” 中规中矩的段景逸是不可能突然改道去了别处,所以此举一定是苏眉笙的主意。 有段景逸在她身边,段景焕倒也不担心她的安全。 她究竟要干什么?又去了何处? 李德海吓的脸色一白,低头道:“皇上息怒!奴才这就派人去查……” “臣妾见过皇上。” 随着苏眉笙的声音乍然响起,人也已进入了屋内。 一听这个声音,李德海立马松了口气:姑奶奶,您总算回来了。 背对着大门的段景焕却没有转身,而是直直的站着。 “皇上,臣妾给皇上带来了一样东西。”苏眉笙背着双手,神秘兮兮的说道。 李德海刚要说话,就被苏眉笙瞪过来的眼神给住了嘴。 苏眉笙不断的朝李德海使着眼色:你先出去。 李德海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背影,在苏眉笙的“淫威”下,他不得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苏眉笙绕过段景焕的背影,来到了他的面前,歪着头,献宝似的问道:“皇上,您猜猜是什么?” 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段景焕压根就不理会她,转动墨眸,看向了别处。 “皇上,您可还记得,那日在宫中时臣妾曾说起过这个季节最适合踏青,也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在回来的路上,臣妾……”苏眉笙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拿了出来。 一束黄艳艳的油菜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段景焕看向别处的墨眸被这耀眼的黄给彻底拉了过来。 “油菜花?”段景焕认出了她手中的花。 “皇上英明,正是油菜花。”苏眉笙回以甜甜一笑,“臣妾在回来的路上,闻到了此花的香味,便特意去了油菜田……” 段景焕的眸光从油菜花上转移到了她的脸上。 不知为何,一见到她脸上明媚阳光的笑容,段景焕心中抑制着的闷气顿时烟消云散。 他就是因为她想家乡了,才应允了此次的南巡。 而此时,她的笑容也正告诉了他,她的开心和满足。 段景焕的眸光又转向了她的脚,花盆鞋底的边缘沾有一些泥土:“踏青了?” 洁白的额头上还带有星星点点汗珠的苏眉笙忙点着头:“请皇上原谅臣妾没有与您一同踏青,今日实属偶然……” “为何不坐轿?” “是额娘和袁妈做的菜太好吃了,午膳时臣妾都吃撑着了,边想着走一走消消食。” 一提起午膳,段景焕这才感觉到了饥饿,故意板起了脸:“你倒是吃饱了,朕还饿着了。” “啊?”苏眉笙一脸的惊诧,“皇上您还没吃午膳?” “哼!”段景焕转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臣妾这就去给皇上做一碗汤面。”苏眉笙说完,放下手中的油菜花,急忙出了屋子。 她脸上的急切,令段景焕没来由的一阵欣慰。 她还是很在乎他的。 一眼瞟见几上的油菜花,他饶有心情的摘下一朵,拿在手中把玩着。 片刻后,当苏眉笙端着托盘来到屋外门口,便见到了前脚已踏入屋子,正将手中托盘里的一个小碗放在段景焕身旁的小几上的顾婉仪。 “婉仪,你也来了。”苏眉笙走了进去。 乍然见到苏眉笙,顾婉仪有些微微意外:“你何时回来的?” “我才刚回来。”说话间,苏眉笙将托盘里的面汤端出来,也放在了小几上。 小几上并排摆着两个碗:一碗银耳莲子雪梨羹,羹里有着点点红色的枸杞,煞是好看。一碗是手赶挂面,面上有一个煎鸡蛋,鸡蛋上洒着些许绿色的葱花和肉丝,不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你这碗是……”顾婉仪问道。 “我这碗是家乡味道的面汤。”苏眉笙道。 顾婉仪微微一笑后,看向了段景焕:“皇上,臣妾见皇上午膳时没有胃口,怕皇上您饿了,便吩咐大厨做了一碗莲子羹,却不知眉笙也给您做了膳食,这……” 言下之意,就只能仍由段景焕来做选择了。 段景焕看着几上两碗一雅一俗,截然不同味道的食物,最终,目光落在了那碗挂面上:“水廊的挂面,朕还真想尝尝。”说着,端起面碗闻了闻,“真香!” “回皇上,水廊的挂面最出彩的地方就是它的香油,那可是用本地土生土长的芝麻压出来的芝麻油,可香了。”苏眉笙介绍着。 “哦?”段景焕用筷子夹起一根一指宽的挂面吃了一口后,频频点头,“果然不同凡响。”尝到了香味,他便大口吃了起来。 那碗莲子羹依旧静静摆在几上。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志同道合 第三百六十七章志同道合 苏、顾二人一旁坐了下来。 苏眉笙整理着那束油菜花,顾婉仪则看向正在津津有味吃面的段景焕,在睨见那碗莲子羹时,她的眼中扫过一丝没落。 “明日皇上可有政务安排?”苏眉笙问道。 “暂无!”段景焕答道。 “可否需要臣妾带皇上去看看水廊的特色美景?” 段景焕抬起头,颇有兴趣道:“怎样的特色?” 苏眉笙神秘一笑:“暂时保密!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此事你去安排。” “是!”苏眉笙起身找了个瓶子,将手里整理好的油菜花插、了进去,摆弄着。 见段景焕已吃完,顾婉仪端起面前尚未动过的茶盏,走了过去:“皇上,漱漱口吧。” 段景焕接过茶盏,漱了漱。 仅此他这个微小的举动,却令顾婉仪暗自窃喜的嘴角弯了起来。 弄好插花的苏眉笙往后退了几步,左看看,右瞧瞧,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油菜花虽不是什么名花,却颜色最为鲜艳,就这一束就为整个屋子里增添了几分亮丽。” “也就你才会总是做出这些俗不可耐之事,将普通的菜花提上了桌。”段景焕嘴上嘲笑着,可双眸里并无丝毫嫌弃。 苏眉笙咧嘴的做着鬼脸:“这才是臣妾的特别之处,既能雅俗共赏,又能化俗为雅。皇上,您说对不对?” 段景焕一声轻哼,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没有听到训斥,苏眉笙就知道他并不反对她说的,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对面,双手托腮的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秋目:“皇上,您可知今日臣妾在苏府做了什么?” 段景焕一抖膝盖上的龙袍,佯做不知的问:“做了什么?” “今日臣妾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想去看看额娘……” 一旁的顾婉仪看着眼前双方眼里只有对方的两人,便知趣的悄然退出了屋子。 一直守候在屋外的喜鹊紧跟上了顾婉仪:“主子?” 顾婉仪茫然的走在长廊中,在这陌生的地方她不知该做什么,也不知该去哪儿。 “主子,您要去何处?”喜鹊问道。 “本宫想出去走走。” …… 苏府。 “黎靖之呢?他死哪儿去了?把这个没用的男人给我叫来……”阁楼上,苏琳琅的尖叫声响遍了整个苏府。 被安置在苏府最不起眼位置的书房内的黎靖之早已听到了苏琳琅不断发出的尖叫声,想安安静静看会书的他被这样的声音吵得心神不宁,最后不得不合上书卷,站起来离开了书房。 “姑爷,小姐找你!”从阁楼上下来的阿莲一眼瞧见了准备出府的黎靖之。 “找什么找,谁没挨板子?就她叫的厉害,让人心烦。”黎靖之嫌恶的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苏府。 “姑爷,姑爷……”没能留住黎靖之,阿莲气得直跺脚,对着大门口就骂,“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人,整日吃着苏家的,用着苏家的,此刻小姐有难,居然也不管不顾,哼……” 出了苏府的黎靖之,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一眼看见远处挂着的得月楼招牌,他打算去喝一杯,已解心中的烦闷。 …… 得月楼。 黎靖之刚踏入得月楼,便听到了一个声音。 “哟,这不是黎大秀才吗?今日怎么有空来得月楼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道,不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带有令人不舒服的轻蔑之意。 黎靖之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理也不理的径直在一张无人的桌旁坐了下来:“小二,来两个菜,上一壶竹叶青。” “好嘞!”小二屁颠屁颠的走了。 没有得到回复的男子也不生气,直接在黎靖之的对面坐了下来,一脸的坏笑:“你敢在外私自饮酒,就不怕回去后苏家大小姐罚你跪地面壁?” “李钰,怎么说你也是个秀才,就算今年会试没过,也不用把气发泄在我的身上吧?”黎靖之没好气的反驳道。 被人接了短的李钰立马恼羞成怒的指着黎靖之:“黎靖之,好歹我也是正大光明的参加会试,可不像你,居然靠你家娘子去宫中找人偷试题如此下作。真是老天有眼,皇上英明,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落得再也没有了会试资格……真是大快人心啊,嘿嘿……” 一番话,引起了周围食客们的纷纷嘲笑。 黎靖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无力反驳。酒也不喝了,起身愤然离开了酒楼。 苏琳琅的所作所为他并不知情,直到东窗事发才知道事件的整个过程,可为时已晚,也没有了回环的余地,甚至连苏眉笙都受到了牵连。他一介草民又没有能力去翻案,就只能承受着这个传遍了水廊大街小巷的笑柄,由此也成为了他一生的污点。 心情越发糟糕的黎靖之选择了偏僻无人的路走,就为了避开那些他不愿意看见的众人异样的眼神。 “黎公子,请留步!”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在黎靖之的背后响起。 黎靖之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身后…… …… 翌日,一大早,冯氏便与奶娘来到了驿馆,在锦儿的带领下,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两个小外孙。一时之间,一家人享受着三代同堂的乐趣和幸福。 这时,锦儿走了过来:“娘娘,皇上与婉贵妃娘娘已在驿站外等候了。” 苏眉笙悻悻才离开其乐融融的额娘和麟儿,进了寝房。 片刻后,一身简装常服打扮的苏眉笙从寝房走了出来:“额娘,今日我要陪皇上去游玩,不能陪您们了。” “去吧,我们在这里陪陪泽儿和珺儿。”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的冯氏不停的逗弄着两个可爱的小家伙。 “是啊,小姐您就放心的去玩吧,这里有夫人和老奴在。”此刻,奶娘的眼里也全是笑意。 苏眉笙点了点头:“杏花,彩霞,你们好好伺候着两位老夫人。” “是!”杏花和彩霞同声道。 苏眉笙带着锦儿出了驿站。 驿站外站着的人并不多,只有段景焕和李德海、段景逸和空无、顾婉仪和喜鹊六人和八匹马。 六人都换下了正服,身着常服。 “皇上,您为何不多带一些侍卫?”苏眉笙露出了疑惑。 第三百六十八章 九涎灵山 第三百六十八章九涎灵山 虽说此次是游山玩水,可段景焕终归是九五之尊,出不得半点差池。 段景焕与段景逸相视一笑。 “曦贵妃娘娘请放心,有微臣在,定不会让皇上受到半分伤害。”段景逸答道。 段景逸的话,苏眉笙不会怀疑,不要说他的贴身侍卫空无本就是个高手,就是段景逸和段景焕本人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真要遇上刺客,自保一定不会有问题。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皇上……”苏眉笙还是有些不放心。 段景焕抬手阻止了苏眉笙的话,笑道:“以朕的能力,保护你都不成问题。” 苏眉笙娇嗔的白了一眼段景焕。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若还要纠结于此,就太过矫情,苏眉笙只好将这份担心放在了心里。 “笙儿,你可会骑马?”段景焕问道。 江南女子多娇弱,会骑马的并不多。,而这八人之中, “会!”苏眉笙走到一匹马的旁边,伸手摸着马背:“臣妾虽不会射箭,可也骑过几次马的。倒是婉仪……”说着,她看向了顾婉仪,不知道斯斯文文的顾婉仪是否会骑马? 顾婉仪自信一笑:“臣妾可是北方女子,北方女子个个从小就会骑马了。” “好,上马!”段景焕身形矫健的一踩马镫,骑上了马。 其他人纷纷上了马,就连锦儿和腊梅也都不弱。 一行骑在马背上的八人,经过市井街道时,男的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女的娇俏美艳,气质不俗。这样一组俊男美女自然频频惹来众人惊艳的目光。 苏眉笙驱马至与段景焕并肩而行:“皇上,臣妾先行带路吧。” 这样耀眼的一行人在大街上难免有些招摇过市,为了安全起见,苏眉笙决定带着段景焕等人走无人的捷径。 “嗯!”段景焕点了点头。 “驾!”苏眉笙一甩马鞭,带头转向了左侧的一条巷子。 段景焕等人紧跟而至。 …… “皇上,到了!”苏眉笙扯直缰绳,停了下来。 “这里是……”段景焕看了看四周。 他们深处在一处山脚下,仰头能看到高耸入云的山峰和连绵起伏的山岭。 下了马的苏眉笙道:“这里是水廊最有名的九涎山。” “九涎山?”顾婉仪露出了一丝惊讶,“就是相传有一座很灵验的百年古庙的九涎山?” “正是此山。”苏眉笙道。 “那一定要上山去拜一拜。”顾婉仪惊喜道。 “古庙?”不信这些的段景焕看向了苏眉笙。 “皇上,臣妾是想既然都来到了水廊,就去古庙许个愿,保佑皇上龙体安康,保佑大庆朝国泰民安。不论是否灵验,这都是臣妾的心愿。”苏眉笙道。 闻言,段景逸走了过来:“皇上,微臣也曾听闻过这座古庙,很多人都说很灵验,既已来到了山脚下,不妨去看看。” 段景焕转眸看了一眼他们:“你们都听闻过此庙,唯独朕不知道,今日一定要去看看庙里究竟是何方高僧。” 见段景焕不排斥,苏眉笙再次主动走在前面带着路:“皇上,请随臣妾来!” 李德海、空无、锦儿和腊梅相继将马匹拴在了树杆上后,紧跟了上去。 毕竟是灵山,一路而上都是鸟语花香,云雾缭绕。 即便不是为了去古庙,就这沿路的风景都足以令人陶醉。 “直到此刻,朕才真正体会出什么叫做人杰地灵。”站在高处俯视而下,看着眼前笼罩在层层云雾中的山脉,段景焕不由的感慨道。 段景焕的话,引得段景逸默然的看向了苏眉笙。 如此灵性福泽的地方,能孕育出像苏眉笙这样清尘脱俗的女子就不足为奇了。 “噗嗤!”苏眉笙笑了。 “为何发笑?”段景焕问道。 “臣妾只是觉得,现下还只处在半山腰,若是登上峰顶再来一览众山小,皇上就会觉得此时看到的只能算是小巫了。”苏眉笙道。 “原来如此。”段景焕一脸恍然,“仅就从此刻看到的,就不难想象出山顶的另一番美景。” “正是这个理。”苏眉笙道。 这一番对话,听得段景逸直摇头:正如皇兄所说,苏眉笙是聪慧过人,可偏生对男女之间的心思,却懵懂无知。皇兄明明是意有所指的赞叹着她,她却丝毫没有听出来。难怪皇兄会如此累心! 在一旁未曾开口的顾婉仪看似在看着遥远的山脉,双手则在轻轻绞着手中的丝帕。 “婉仪,你可还能走?”苏眉笙关心的问道。 一路都是上山,对于大门不迈二门不出,身常年处在深闺里的顾婉仪还真不一定能吃得消。 “能。”顾婉仪毫无退意。 苏眉笙走到顾婉仪的身边,挽住了她的手:“我牵着你走。” “多谢!”顾婉仪温婉的笑道。 两女一起走在了前面,段景焕与段景逸反而遥遥走在了后面。 窈窕淑女在前,不免会令人多看两眼。 “皇上,曦贵妃娘娘与婉贵妃娘娘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才女,仅她们二人的合奏,就令人终身难忘。”段景逸唏嘘道。 段景焕嘴角一扬,笑而不答,双眸落在了苏眉笙的背影上:“昨日……” “昨日曦贵妃娘娘借皇上之名,惩治了苏府主仆上下所有人。”段景逸道。 “她呀,就是这种睚眦必报的脾性。” “皇上昨日就知道此事了吧?” “嗯!”段景焕微微颔首。 “所以皇上方才想问的是他?” 一提起这个“他”,段景焕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段景逸垂下了双眼:“没有,他没有找过曦贵妃娘娘。他也跟着苏家的人挨了二十杖责,已无法下床。” 闻言,段景焕神色一轻:“哦?那就只能怪他入赘到了苏家。”话语间有着一丝调侃。 段景逸低头闷笑着。 “笑甚?” “微臣不敢说。” “说!” “微臣想起一句话。” “嗯?” “……陈年老醋……” 段景焕双眸一瞪,一甩袖袍,大步往前走去。 看着自己皇兄的背影,段景逸知道他并没有生气,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想起刚才自己撒了谎,不免有些内疚。 可若是不撒谎,势必真会引起自家皇兄的大怒,到那时,不仅黎靖之会受到无妄之灾,就连苏眉笙也会被连累。 第三百六十九章 话中玄机 第三百六十九章话中玄机 昨日虽只是远远瞧见苏眉笙与黎靖之两人在说话,但段景逸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就算是熟人,见了面也会说上几句。况且,黎靖之一直都是行的尊卑之礼,两人之间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段景焕问起时,说了违心的话。 一路而上,在美不胜收的美景之下,很容易令人忘却疲劳,一行八人徒步达到了峰顶。 九涎山的峰顶更是云雾缭绕,树木青葱,一座恢弘的寺庙也同时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除了苏眉笙,其他人皆都被眼前的这座寺庙所吸引。 寺庙曾凹字型屋舍,凹字型空地中间摆放着一鼎巨型铜制香炉,炉中插满了烧尽的或正在燃烧着的香烛,袅袅香烟徐徐而上,四周都散发着令人舒服的香味。 在历经百年风雨后,这座寺庙依旧不减庄严的气势,虽无艳丽的红墙碧瓦,雕梁画栋,可墙面上、柱子上、窗棂上雕刻着的那些深奥的梵文和经文,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佛法的博大精深。 寺庙虽在山顶,前来烧香拜佛的人却不少,可见这里香火鼎盛。 “九法寺!”负手而立的段景焕看了一眼寺庙的牌匾,满意的点了点头,“嗯,此庙着实不错!”不看大殿内,仅就这简单又不失内涵的外观,就足以让人不敢轻视。 “皇上,进殿吧。”苏眉笙道。 段景焕整理了一下衣着,刚要迈腿,一名小沙弥走过来,双手合十的对着他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着礼:“施主,主持有请各位去往后院一叙。” 段景焕与段景逸对望了一眼。 “请小师傅带路。”段景逸道。 小沙弥转身朝后院走去。 一行八人跟着小沙弥来到了后院的拱门外。 拱门上写着:禅静斋! 在段景焕、段景逸、苏眉笙和顾婉仪四人相继进入禅静斋后,小沙弥对着李德海、空无、锦儿和腊梅,双手合十道:“请四位施主留步。” 段景焕等四人回头看向了被堵在斋外的李德海四人。 “李德海,你们就在斋外等候。”段景焕发了话。 “是!”李德海低头应道。 当小沙弥带着段景焕四人来到禅静斋的庭院时,一名身着土黄色僧服,年约六十,白眉白须,面色慈祥的老和尚双手合十,对着段景焕弯腰行着礼:“贫僧寂慈参见皇上!”这样的气宇,这样的架势,不用问都知道一定是这座寺庙的主持。 “寂慈大师!”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的段景焕也双手合十的还了个礼。即便身为帝王,在还未谋面便能算出他的身份的得道高僧面前,他多少还是会心存敬畏之意。 “大师真乃神人。”顾婉仪忍不住的赞叹出声。 “贵妃娘娘,贫僧有礼了。”寂慈转而像顾婉仪行了个礼。 顾婉仪微微屈膝回着礼:“想必大师也已猜到了晋王与曦贵妃娘娘的身份了吧?” 寂慈微微一笑,再次对着段景逸和苏眉笙一一行礼。 一番礼毕后,寂慈带着段景焕四人进入了斋房。 “大师这是算出了我等身份,才让小和尚带我们来此吧?”苏眉笙一边打量着这间斋房,一边说道。 “曦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寂慈为他们倒着茶,“皇上、王爷和贵妃都是尊贵之人,既然来到了本寺,一定有所求。贫僧又怎可慢待?” 还真无所求的段景焕端起白色的净水杯,闻了闻,茶水浅淡,极为芬芳,忍不住喝了一口。 四人之中,最有兴趣的要数顾婉仪:“大师,今日有幸能见着传闻中九法寺的主持大师,本宫荣幸之至。若是大师方便,可否指引本宫一二?” 寂慈抚着胡须,对着顾婉仪一阵观摩。 在这样的对视下,顾婉仪正色凝神,正襟危坐。 与此同时,苏眉笙也在品着茶,嘴角微笑浅出。 段景焕看向了苏眉笙,苏眉笙也回视着他,两人在用眼神交流着,毕竟冒然在此时讨论茶道,有些失了礼数。 片刻后,寂慈缓缓开口:“贫僧送娘娘十个字:福从祸中来,祸从福中生!” 顾婉仪轻轻皱了皱柳眉,这句话并不深奥,且浅显易懂,不外乎是福祸同行的道理。只是由这位得道高僧的大师口中说出来,又似乎另有寓意。 “大师是否明言?”顾婉仪问道。 寂慈微微一笑:“娘娘,恕贫僧直言,知足方能免去一切祸端。” 顾婉仪神色有些微微一僵,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多谢大师指点。” 寂慈转而看向了正在喝茶的苏眉笙:“曦贵妃娘娘好面相。” 听到提起自己,苏眉笙紧忙吞下口中的茶水,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没了下文。 对于苏眉笙没有接着问下去,寂慈并不意外,眼中反而露出了一丝赞许:“娘娘心慈为善,定会获得庇佑。” “多谢大师吉言。”这样的话谁都爱听,苏眉笙也不例外。只是她向来对自己的命运喜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问佛问神只会徒添烦恼。 “大师,如今大庆朝的国运如何?”既然来了,段景焕也就随口问了起来。 “皇上,大庆朝国运恒通,国昌民泰……” 对于寂慈的话,段景焕没有不信,也不会全信,国家的治理和现状,他是最清楚的,如何管理,如何统治,他心中有数。 不过,在这位得道高僧面前,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仍旧保持着谦虚的心态,静静听着。 说完国势之后,段景焕、段景逸与寂慈又聊起了一些参禅佛法。 吃过一顿斋膳后,四人准备离开禅静斋。 寂慈送到门口,双手合十的行着礼:“贫僧送四位施主。” “今日多谢大师了!”段景焕等四人也纷纷双手合十的回着礼。 “临行前,贫僧送四位施主一句话:山路崎岖,四位小心!” 崎岖? 四人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这一路走来,虽是山路倒也平坦,毕竟这里是名山,山顶有座名寺,就算是羊肠小道也早已被百年来的信徒门走出了阳关大道。 何来的崎岖? 不过,佛家说话都是这样,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愿意说的就是问也不会说。 四人便不再多问,谢过寂慈后,离开了禅静斋,带着李德海等人下了山。 第三百七十章 可疑劫匪 第三百七十章可疑劫匪 “晋王,你为何不问问大师?”下山途中,苏眉笙好奇的问道。 段景逸淡然而笑:“有何可问?” “姻缘呀?”苏眉笙歪着头的看着段景逸,“本宫很好奇,将来晋王会娶怎样的女子为妻?” 这个话题立即引来了顾婉仪的一声轻笑,“本宫也很好奇。” 就连段景焕也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自己这位皇弟的择偶要求。 “本王……”段景逸顿了顿,才又接着道,“随缘,只要看顺眼了就行。” “要求这么低?”段景逸的回答出乎了苏眉笙的意料之外。 “何谓顺眼?”顾婉仪问道。 “顺眼就是眼缘,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段景逸含糊的解释着。 什么样的眼缘,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世上,除非还有一个像苏眉笙这样的女子,否则,他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愿将就的去娶一个不会爱上的女子。 “这个简单。”段景焕开了口,“待回京城后,朕举办一个百花会,邀请京城里的名媛千金,届时,晋王可以随便看,随便选,定能遇上符合眼缘之人。” “皇上这个主意好!”苏眉笙差点举双手赞成。 “皇上英明!”顾婉仪掩嘴而笑。 “皇上……”段景逸刚欲说话,忽然神色一变,整个人警惕了起来。 不光段景逸如此,就连段景焕和空无也都警惕的望着四周,三人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发生何事……”苏眉笙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唰唰”数十道黑影从茂密的树丛里飞扑而出的将他们八人团团围住。 打劫? 眼前一群一身黑衣,手握明晃晃大刀的蒙面人打扮使得苏眉笙硬生生将打劫两个字吞进了肚子里。 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武器来看,每一样都整齐划一,可见就不是一般为了生计而打家劫舍的普通劫匪。 “尔等何人?”段景逸沉声问道,说话间,他与空无分别一前一后,迅速将段景焕等六人全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蒙面人晃了晃手中的大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若不是形势严峻,苏眉笙真想笑出来。这样老掉牙的台词,居然还有人在用? “想要买路财?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来拿。”神色冷峻的段景焕走出来,与段景逸和空无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将苏眉笙等五人护在了三角形内。 这等状况,对于顾婉仪、锦儿、腊梅和李德海而言,都是第一次遇上,四人被吓得瑟瑟发抖,面露惧色的相互紧挨着。 苏眉笙悄悄走出被保护的圈子,站在了外围,由此,形成了一个四方形的护圈。 “眉笙,你退回去。”段景焕轻唤道。 “皇……夫君,妾身能自保。”苏眉笙没有听他的话,一只手伸进了随身背着的布袋里。 就在段景焕还想再说什么时,身材魁梧的蒙面人举起大刀,已欺身而上:“兄弟们上啊,有了钱就有酒有肉吃了……” 团团围着的黑衣人顿时蜂拥而至的朝段景焕等人冲了过来。 段景焕、段景逸与空无快速拔出宝剑迎了上去。 顷刻间,整个现场一阵打斗。 一黑衣人见苏眉笙没有任何兵器,一刀向她劈了过去。 段景焕和段景逸皆都心里一惊,正欲朝她跃去,却只见她快速从布袋里抓出一把粉末洒向蒙面人。 本以为弱女子好对付的黑衣人毫无防备的被一把粉末给迷了眼睛,立马捂着眼睛嚎叫了起来。 苏眉笙趁机一抬腿,一脚踢翻了这个黑衣人。紧接着又抓出一把粉末扔向了另一个黑衣人。 另一个黑衣人见状,慌忙往一边躲去,谁想正好撞在了段景焕刺过来的剑上,瞬间当场一命呜呼。 这种误打误撞,反而让段景焕与苏眉笙有了启发,于是乎,两人一个赶,一个杀,倒也互补默契。 于此同时,见苏眉笙没了危险,段景逸也放下了担心,一心对付着那群黑衣人。 黑衣人虽人数众多,可在武功高强的段景焕三人面前,无疑与鸡蛋碰石头,没过多久,十几人或死或伤的倒了一地。 三人收了手中的剑,段景焕和段景逸同时望向了苏眉笙。 “笙儿,你洒的粉末是何物?”段景焕饶有兴趣的问道。 苏眉笙拍了拍手上的粉末:“香灰!” 段景焕与段景逸对望一眼,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 “二嫂,你为何要带这些香灰?”在这群陌生人面前,段景逸有意换了称呼。 “这要感谢寂慈大师了,你们可还记得他曾说过一句‘山路崎岖,四位小心!’”苏眉笙道。 段景焕和段景逸同时点了点头。 “大师能这样说就一定有所指,即便不知道此次下山会遇到什么,多一手防备总是好的,于是在离开时我就偷偷装了一袋香灰……嘿嘿!”狡黠在苏眉笙的脸色显露无疑。 段景焕哑然而笑:“你呀!果真是个古灵精怪。” 苏眉笙得意的吐了吐舌头。 段景逸没有说话,眼里却有着深深地赞赏。 那些香灰就算杀不了对方,想要逃命是不成问题的。 两人解开了心中的好奇后,便同时走到了方才说话的黑衣人身旁,空无蹲下来一把抓掉了此人的面罩。 段景逸一脚踩在此人的胸上,喝道:“谁派你们来的?” “没,没有人。”伤了双腿的黑衣人喘着粗气道。 “没有?”苏眉笙走了过来,“九涎山这条路可从来没有出现过打劫的事情,你们是第一拨。而且,这么巧的谁也不抢,偏偏抢到我们的头上?” “我们就……就是一贯劫财的匪徒,见你们衣着华丽,身价不俗,才起了歹念……”黑衣人道。 段景逸蹲下来,拿起黑衣人的手指看了看,又站了起来:“空无,放出信号弹,叫人把他们全都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 段景焕这才看向了顾婉仪等人:“婉仪,你如何?” “回……夫君,妾身很好。”顾婉仪的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痕迹。 “此地不宜久留,大嫂,我先带你们下山,再回来收拾这些盗贼。”段景逸对顾婉仪道。 第三百七十一章 突生惊变 第三百七十一章突生惊变 苏眉笙赞同道:“夫君,我们赶紧走。” 谁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另一拨匪徒,现下他们势单力薄,拖妻带仆,若是再来一波,就不一定还能全身而退了。 段景焕看了一眼苏眉笙与顾婉仪,遂,点了点头,牵着苏眉笙,转身朝山下走去。 正当顾婉仪准备转身跟上时,眼角的余光猛然瞥见一道银光闪过,她来不及细想,一个侧身,挡在了段景焕的背后。 “噗!”一声利器穿过肉的闷响。 顾婉仪软软倒了下去。 “大嫂……”跟在后面的段景逸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想要救她已经来不及了,忙伸手接住了倒下的顾婉仪。 段景焕和苏眉笙同时转身,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此时的顾婉仪一脸的血,还有不断的血液从一只眼中汩汩冒出。 “怎么回事?”段景焕急忙蹲下来看着昏迷中的顾婉仪,神情紧张的问道。 “她为了护住兄长您,被暗器所伤……”段景逸急点顾婉仪的穴道止着血,他有止血药膏,可那都是针对皮肉伤,而顾婉仪伤的是眼睛,他不敢用。 “快下山!”苏眉笙大喊着。 这里离山上距离太远,只有赶紧下山去找大夫。眼睛对一个女人而言比容貌更重要。 正在这时,一群拿着棍子的和尚和拿着锄头扁担的百姓从山上跑了过来。 “各位公子!”为首的一名和尚对着段景焕等人双手合十的行了个礼。 “你们……”段景焕疑惑的看向众人。 “黎公子说这里有人遇上了盗贼,要我们赶紧下来帮忙,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一眼瞧见受伤的顾婉仪,和尚很是歉疚。 “师傅您可有下山的捷径?”苏眉笙急切的问着,此时此刻,什么都不重要,唯有救下顾婉仪的眼睛才是最重要的。 和尚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有,请随贫僧来。”说罢,走入了一条羊肠小道。 段景焕从段景逸手里接过顾婉仪,抱起了她,对苏眉笙说了句:“紧跟着我,快!” 苏眉笙刚要跟上段景焕,一回头看见偷袭的那名黑衣人,立马怒火中烧,猛的捡起地上的刀,走过去,手起刀落。 “啊!”一声惨叫响起。 偷袭的黑衣人一只手臂被活生生的砍了下来。 “便宜你了。”苏眉笙再也不看黑衣人一眼,紧跟上了段景焕。 段景逸不放心段景焕他们,对空无道:“你带着百姓把这些人全都绑起来,看守在原地,等我们的人来了就全部带回去,我先护着兄长下山。” “是!” …… 驿馆。 屋子里一片安静,段景焕和苏眉笙面对面而坐,神情沉重的两人谁也没有开口,都在等待着正在寝房里治伤的,随行而来的古太医出来。 良久,低着头的苏眉笙眼眶湿润,一脸的自责:“都怨臣妾,若今日臣妾不带皇上去九涎山,婉仪也不会遭此大难。” 段景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此事与你无关。” “皇上,您不用安慰臣妾。”段景焕的手很温暖,语气里也没有半分责备,往往越是这样,苏眉笙的心里就越难过。 “早在此次南下之时,就有一伙来路不明的人一直尾随,即便不在今日出手,也会找其他机会出手。与你何干?” 苏眉笙猛然抬起头:“皇上,您是说那些盗贼就是那伙人?” “十有八九!” “难怪臣妾也觉得他们根本不像普通的盗匪,更难怪他们会在九涎山打劫。” “心情好些了吗?”段景焕关心的问道。 苏眉笙微微点了点头,自责是没有了,可顾婉仪的眼睛…… “万一婉仪的眼睛……” 段景焕垂眸思付片刻,抬起眼眸看向了苏眉笙:“不论她是瞎了还是残了,就将是大庆朝的皇后。” 苏眉笙一直晕荡在眼眶里的眼泪瞬间滴落。 “笙儿,毕竟她这是为了救朕所致,无论如何朕都应该给予一定的补偿。还望你多多体谅。” “不不,皇上,您误会了,臣妾这是喜极而泣。”带泪而笑的苏眉笙忙摇着头,“皇上英明,皇上仁慈,皇上……” 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说极其重要,而眼睛就更甚了。苏眉笙一直担心万一顾婉仪由此无法再治好那只眼睛,她该如何劝慰? “停!”段景焕摇摇头,“朕还是第一次见到在皇后之位面前,如此大度拱手相让的女子。” 苏眉笙轻咬着唇瓣不语。 这时,古太医匆匆走了出来,跪在了段景焕的面前。 “皇上,臣无能,婉贵妃娘娘的那只眼睛只怕保不住了……”匍匐着的古太医战战兢兢的说着。 苏眉笙的心里咯噔一下。 “除了那只眼睛,其他是否有碍?”段景焕沉声问道。 “回皇上,实属万幸,那根银针上并无毒素,只因刺穿了婉贵妃娘娘的眼球,会导致终身失明。” “何时能醒来?”段景焕道。 “婉贵妃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待臣开几幅调理的方子,只需静养数日便可下床。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怕娘娘因心绪悲伤激动,导致心神不稳流泪不止,会加重眼伤。” 段景焕挥了挥手。 “臣退下了。”古太医弯腰退了下去。 段景焕和苏眉笙站了起来,走入了寝房。 此时躺在床上的顾婉仪蒙着一只眼睛,尚未醒来。 一旁的腊梅正在低低的哭泣,见段景焕和苏眉笙走了进来,急忙跪了下来。 “哭什么?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段景焕道。 “是!” “待你家主子醒来,立马禀报。” “是!” 段景焕看了一眼顾婉仪后,出了寝房。 苏眉笙则留下来陪伴着。 出了屋子的段景焕径直返回了自己的屋子,屋子里段景逸正在等候着。 “皇上,微臣已查处那些人的身份。” 段景焕坐下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他们就是那群响马贼,微臣看过他们的手指,只有常年握缰绳的人,手指上才会有厚薄不同的茧子。微臣根据这一点,对他们逐一击破。最后查到了……” 段景焕用茶盖轻轻拨动着盏中的茶叶:“是谁?” 第三百七十二章 唯爱则刚 第三百七十二章唯爱则刚 “子车将军之子,子车安邦。” 拨动茶叶的动作微微一顿,段景焕问道:“可确定?” “微臣已查证属实。那批边境的响马贼就是一直守在边境的子车安邦暗中招募的。” “一个月前就已开始招募了……”段景焕再次轻轻拨动着茶叶,“可见,子车安邦早就有了异心。” “目前还未查出子车将军是否参与此事,但子车安邦与香妃常有书信往来。那伙响马贼不仅知道此次南巡的路线,还能一直尾随我们的巡船,能透露给响马贼这样详细路线的,就只能是……” “香妃!” “正是如此。” 段景焕微眯着眼眸,眸子闪动着精光:“若香妃是主谋,这些响马贼的目标就不是朕。” “皇上的意思是两位贵妃娘娘?” 段景焕点了点头:“香妃对朝中之事不感兴趣,她想要对付的人就一定不是朕。而此次晋升封位没有香妃的份,子车家会心存不满就可想而知。他们这次计划,很有可能是香妃起的头,在实施过程中,子车安邦改变了计划,才会有对朕进行暗算的这一行为。” “不管是谁起的头,也不管还是谁实施的计划,子车家一个也逃不掉。”敢对大庆朝不利的人,段景逸绝对不能容忍。 段景焕看向了自己的皇弟:“密切监视,他们此次一击不成,还会有后招。” “是!” “给寺庙报信之人是谁?”段景焕突然想起了这个人。 段景逸神情一顿,眼神有些躲闪:“是……” 段景逸的异样落入了段景焕的眸中:“朕认识?” “认识,也不认识。” 剑眉一蹙,段景焕越发疑惑了:“嗯?” “……那位黎公子就是……黎靖之。”段景逸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实情。 “他?”段景焕的眼眸有些微冷,“他不是挨了板子下不了床吗?怎会出现在九涎山上?” 对于黎靖之,段景焕还真是算得上认识,听过他的名字,见过他写的试卷。但又没有正式见过面,所以真要遇上了也不一定认得出他就是黎靖之。 “他,他是拄着拐棍上山许愿的,恰巧遇上了劫匪的出现,便悄悄绕道上山去找的救兵。” “这么巧?” “是有些巧。”段景逸不否认在这件事上的巧合,“微臣查过,他每个月都会在初一、十五之时,上山祈愿。而今日正好是十五。” 段景焕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屑:“哼,一介书生居然整日里信这些神鬼之说。” “说起来,他也算是饱读诗书,文采不俗之人。只因上次泄题之事被皇上下了终身不得参与会试后,就一直受到苏家和整个水廊人的冷嘲热讽,没了仕途的他就只能救助菩萨了。”段景逸露出了惋惜。 “那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段景焕露出了不快。 见状,段景逸忙停下了这个话题:“婉贵妃娘娘的伤如何?” “性命无碍,只是那只眼睛保不住了。”提起顾婉仪,段景焕的身上虽不在冷然,却又变得凝重起来。遇上这样的事,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那婉贵妃娘娘……” 段景焕不语的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顾婉仪醒来后情绪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话题到了这里,两人都沉默了。 …… 顾婉仪的寝房内也同样的安静异常。 苏眉笙守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还未醒来的顾婉仪。 顾婉仪脸上蒙着的纱布很是刺眼。 一个女人没了一只眼,这样的心情苏眉笙不敢想,若换做是她自己,哪怕就是给她皇后的位置,也无法弥补这一辈子的遗憾。 可事已至此,段景焕的不放弃,多少能给人一些宽慰。 一声轻微的呻吟,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就显得尤为清晰。 床上的顾婉仪微微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了那只无恙的眼睛。 “婉仪……”苏眉笙刚一开口,就被内心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眉笙,我没事。”脸色苍白的顾婉仪反而安慰着苏眉笙。 苏眉笙小心的问道:“你,知道了?” “我猜到了。”顾婉仪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的激动,“在我替皇上挡下那道暗器时,我能连命都不要了,一只眼睛算什么。” 顾婉仪的坚强,反而让苏眉笙越发的心里堵得慌,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待回京后,我会向皇上提出撤去贵妃封号,将我遣返出宫。”顾婉仪睁开的那只眼睛里没有怨,没有悲,只有平和。 顾婉仪的话使得苏眉笙的眼泪掉的更猛了。 顾婉仪伸手轻轻抓住了苏眉笙的手:“别哭了,这么好看的眼睛哭肿了就不美了。” “婉仪,皇上不是负心的人,你这样没了命的救他,他不会忘记。”苏眉笙哽咽道。 顾婉仪虚弱一笑:“就算皇上真的不计较一个瞎眼的女人,可我又怎能给大庆朝抹黑?” “现下不说这些,好好把伤养好。”苏眉笙将她的手放进了被褥里,“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我想吃你昨日给皇上做的那碗挂面。” “好,我这就去做。”苏眉笙擦着眼泪的离开了寝房。 在经过寝房外的窗户时,从窗户内传出了腊梅低低的哭声。 “腊梅,别哭了,本宫还有一只眼睛吗?” “娘娘……” “给本宫说说后来山上的情况如何?皇上可否安好?我们是如何下的山……” 才刚擦掉的眼泪,忍不住的再次冒了出来,苏眉笙快步朝厨房走去。 片刻后,苏眉笙端着挂面来到了床前。 腊梅轻轻扶起顾婉仪。 苏眉笙挑起一根手擀面喂进了她的嘴里。 嚼完嘴里挂面,顾婉仪赞道:“味道真好,难怪皇上如此喜欢。” “婉仪,到今日我才发现你是如此的爱着皇上。”面对顾婉仪如此不顾一切的爱意,苏眉笙自叹不如。 她都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还不忘去钻研段景焕的喜好。 “等我的伤好了,你一定要教我做这碗面,日后出了宫,我也能时不时做一碗来给回忆回忆。” 苏眉笙又喂了她一口:“婉仪,你我将会是一辈子的姐妹,不会分开的。” 顾婉仪默默的吃着,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渐渐氤氲起了泪雾:“眉笙,多谢你。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的留在宫中,旁人说我倒是没什么,可若是连累了皇上也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可就不行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皇恩特赦 第三百七十三章皇恩特赦 正说着,门外一声“皇上驾到!”打断了两人的说话。 苏眉笙忙站起来,屈膝行着礼。 顾婉仪真要挣扎着下床,被急步进来的段景焕一把按住。 “躺着,不要起来。”段景焕在床前坐了下来,转头对苏眉笙道,“笙儿,你也坐下。” 两女便一个半躺着,一个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眼瞧见苏眉笙手里的面碗,段景焕笑了:“婉仪,朕很欣慰。” 能吃能喝,足见顾婉仪的坚强。 “臣妾不想做一个整日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女人。”顾婉仪道。 段景焕满意的微微颔首:“这才是我大庆朝皇后该有的坚韧。” 皇后? 顾婉仪猛然睁大了那只完好的眼睛。 苏眉笙解释道:“婉仪,你没有听错,皇上打算回京后,册封你为皇后。” “啊?”顾婉仪震惊的张着嘴,“可是……” “君无戏言!朕已经决定了。”段景焕道。 慢慢接受了的顾婉仪低头道:“是,臣妾遵旨。” “眉笙在此恭贺婉贵妃娘娘了。”苏眉笙笑道。 低着头的顾婉仪羞涩的瞟了一眼苏眉笙。 段景焕站了起来:“等你的伤养好了,就启程返京。” “多谢皇上!”顾婉仪道。 段景焕看了一眼苏眉笙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恭送皇上!”苏、顾二人同声道。 段景焕走后,顾婉仪发起了呆。 “婉仪,在想什么?” 顾婉仪缓缓看向了她:“我在想……着皇后之位本该是你的,现下被我给……” 苏眉笙摇摇头:“我就不是做皇后的料,就我这么懒散,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如何管理后宫?” “可我感觉这是皇上对我的怜悯。”说到这里,带着自卑之色的顾婉仪复又低下了头。 “皇上是何等睿智之人?若你不适合做皇后,无论如何他也不会选上你的。” 顾婉仪抬起头,不确定的问道:“真的吗?” “真的。” “那你……” 苏眉笙顽皮道:“我现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偷懒就偷懒,岂不是更自在?” “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就对了。来,再吃一口,吃饱了才能更快愈合伤口。”苏眉笙喂着挂面。 顾婉仪听话的继续吃着。 …… “眉笙,婉贵妃娘娘如何了?”见苏眉笙回来,锦儿忙上前问道。 听闻了此事的杏花和彩霞也围了过来。 “除了那只眼睛,其他的都无大碍。”苏眉笙有些疲惫的坐了下来。 “她的那只眼睛是不是治不好了?”亲眼目睹一脸血的顾婉仪,锦儿猜到了七八分。 苏眉笙点了点头。 “那可如何是好?大夫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苏眉笙再次点点头:“她比我们想象中要坚强很多。” 锦儿这才放了心。 “我额娘和袁妈呢?”苏眉笙看了看空空的屋子。 “她们回去了,并不知道我们半路遇上劫匪的事。”锦儿道。 “那就好,不要告诉她们。这几日收拾好东西,准备回京。”苏眉笙道。 “这么快?”杏花问道。 苏眉笙道:“发生了婉仪这件事,已经没有心情再游玩下去了。另外,记得去苏府将额娘和袁妈的东西也收拾好,随我们一起回京。” “是!”三人应道。 三人退下后,苏眉笙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名字。 黎公子! 难道是他? 水廊姓黎的人并不多,寥寥几人数都数的过来,所以苏眉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黎靖之。 他去九涎山做什么? 在苏眉笙的记忆中,黎靖之不是一个信鬼神之人,他一直相信的信念是事在人为。 苏眉笙站起来,准备去往苏府一趟,找黎靖之问问。可刚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问什么? 问他为何会上山? 他上不上山,是他的自由,谁也无权干涉。 “或许真的只是巧合。”苏眉笙喃喃自语。 …… 一晃就过了十日,顾婉仪的眼伤也逐渐恢复。 驿馆里所有的人都在做着回京的准备。 房中,段景焕正在看着手中的奏折,直到顾婉仪的进入,他才放了下来。 “臣妾见过皇上。”顾婉仪施施然的行着礼。 段景焕站起来忙将她扶起,仔细打量着康复了的她。 此时的顾婉仪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乍一看去,两只眼睛并无不同。 “你的眼睛?” “回皇上,臣妾的这只眼睛是被银针刺穿而失明,眼睛虽瞎了,但表面无损,因而仅从外观看是看不出来的。” 段景焕满意的点点头:“朕始终是亏欠你了。” “皇上千万不要这样说,一切都是臣妾自愿的。只要皇上安然无恙,臣妾就心满意足了。”顾婉仪的眼中有着切切深情。 段景焕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目光,带着她一同坐了下来:“明日就回京了,你的身子可能承受长途跋涉?” “皇上放心,臣妾如今的身子骨可比受伤之前要好很多。这几日不仅有古太医每日开的补养药方,还有眉笙一日三餐的美食,您看臣妾是不是胖了许多?”顾婉仪说着,站起来打开了双臂。 “嗯,确实丰腴了。” 顾婉仪掩唇而笑:“只是辛苦了眉笙,她反而瘦了一圈。” 闻言,段景焕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色,这段时日因顾婉仪之事,他与苏眉笙也没能好好说说话,为了照顾顾婉仪,苏眉笙还经常半夜去她房里看看。 加之追查子车家之事,他也无暇顾及与苏眉笙,此时听到她瘦了一圈,心中不由的一紧。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何事?” “臣妾听说那日在九涎山的途中,有一位姓黎的公子找人来帮助了我们,才会在臣妾受伤之后,有位和尚师傅带着皇上和眉笙走了下山的捷径,安全返回驿馆。” “嗯!”段景焕毫不否认的点着头。 “臣妾想感谢那位黎公子。” “你想如何谢?” “臣妾特意问过晋王有关那黎公子的事情,既然他是位秀才,又参加过会试,因妻子的过错而受到了牵连。臣妾就想替他在皇上面前求个情,再给他一次会试的机会,也算是臣妾报答他的帮助之恩。” 段景焕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思着。 顾婉仪也不着急,而是坐下静等着。 既而,段景焕才点了点头:“那就依你之意,让他参加今年的会试。” 段景焕虽不喜欢黎靖之这个人,可怎么说也算是为顾婉仪争取了下山的时间,不能救回那只眼睛,起码保住了命,不至于流血过多而亡。 顾婉仪大喜,忙站起来屈膝行着礼:“多谢皇上!” 第三百七十四章 可疑之处 第三百七十四章可疑之处 在顾婉仪离开后,段景焕转而去了苏眉笙的房间。 “奴婢叩见皇上!”正在收拾东西的锦儿一眼瞧见进来的段景焕,忙跪了下来。 “你家主子呢?”段景焕问道。 “娘娘正在寝房休息。” “你退下吧。” “是!” 段景焕走入寝房就见到了正熟睡在卧榻上的苏眉笙。 随着慢慢的走近,也就越发的能看出她那因为瘦了而更为尖翘的下巴。 他在卧榻旁坐下,为她轻轻拉上滑落下来的戎丝毯。 也正是这个动作,惊醒了睡梦中的苏眉笙。她睁开了朦胧的秋目:“皇上,您怎的来了?” 苏眉笙眼下的青色眼圈令段景焕心疼不已:“为何非要亲力亲为?让宫女去做就是了。” 即便顾婉仪今日不说苏眉笙下厨之事,他也一样能知道苏眉笙的辛苦,毕竟每日早晚,由李德海送到他面前的那些特别的滋补药膳就都是出自她的手。 “婉嫔遭此大难,臣妾只不过是做几日膳食,不算什么的。”苏眉笙坐了起来,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段景焕,“况且皇上这几日也很操劳,臣妾正好下厨,为您们一起补补身子。” 段景焕一伸手将她拥入了怀里:“你呀,总是这么任性。” “皇上不就是喜欢臣妾的另类嘛。”蜷伏在他怀中的苏眉笙撒娇道。 “也就你敢这样的有恃无恐。” 苏眉笙闷笑不已。 两人皆都对此时此刻的这种相拥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似乎从来到水廊之后,两人就鲜少这样亲昵了,不是他有情绪,就是她有事,再后来就是顾婉仪的事,两人总是聚少分多。 所以现下这短暂的时刻,对两人而言,既是温存也是温情的时刻。 良久之后,苏眉笙开口道:“皇上,臣妾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说来听听!” “皇上之前说在我们南下之时就有一批人尾随,可为何一路上迟迟没有动手?上次去九涎山只有臣妾一人知道目的地,且大家都是常服出门,我们一路骑马到的九涎山下,那批人就是想追理应也追不上,若他们也骑马跟踪,有晋王在,早就会被发现了。也就说,抢劫的那伙盗匪是在我们上山后才开始进行埋伏,等着我们下山。” 听到这里,段景焕微微皱了皱剑眉:“你的意思是说有内奸?” 苏眉笙点点头:“若没有内奸通风报信,那伙盗贼是如何得知我们在九涎山的?” 这个问题苏眉笙一直没有想通,去九涎山是她的想法,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就是为了给段景焕和顾婉仪一个惊喜。所以在上山时,一切顺利的没有遇上任何阻力。 却为何会在下山时就遇上了盗匪?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在山上寺庙里与主持聊天喝茶时有人给那伙一直尾随南下的盗匪通风报了信,盗匪才会匆匆赶来埋伏在山路上。 “臣妾仔细看过,那些盗匪的肩上都没有湿痕。若是提前就埋伏在了九涎山的山路上,以我们去的时辰,盗匪应该在天未亮前就该蹲在九涎山了,那么,肩上一定会有露珠浸湿了的痕迹。盗匪的肩上没有湿痕,但是背上和脸上却都有湿痕,那应该是上山太急出的汗。” 随着苏眉笙一点一点的分析,段景焕面色也愈发凝重了起来:“笙儿说的有理,你觉得这个内奸是谁?” 苏眉笙摇了摇头:“臣妾想不出来。” 那日一共就八个人,四主四仆。 段景焕、苏眉笙、段景逸、顾婉仪,谁会自己害自己? 李德海、锦儿、空无、腊梅,又都是最贴身的奴仆,谁敢害皇上? 绕是苏眉笙再聪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个内奸是谁。 “此事交给朕,你不要再想了,养好自己,不许再下厨了。” “是,臣妾遵旨。” “明日就启程回京了,听说你要带你额娘一同回京?”不想让苏眉笙太过劳心的段景焕转移了话题。 苏眉笙也不回避这个话题:“额娘一辈子都被苏家欺负,臣妾早就想带额娘出苏府了。” “既然如此,朕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赐宅子一座。” “皇上?”苏眉笙惊喜的看向了他。 “算是朕感谢她生育了如此优秀的你。” 苏眉笙紧忙从他怀里出来,双膝下跪:“臣妾多谢皇上恩赐。” 段景焕将她扶起,眸光蕴动:“朕不要你的感谢,朕要你一辈子的相守。” 没有人知道,能够遇上她,能够得到她,是他一生的幸事。 “臣妾定会不离不弃守在皇上身边,这是臣妾对皇上的承诺,从未变过。”苏眉笙目光坚定的迎着他的眸光。 “日后,不可再耍那些小心思。” 苏眉笙露出了一脸的茫然。 “你以为朕不知道这一路南下,你总是在帮婉仪接近朕?” “啊?”苏眉笙吓了一跳,“皇、皇上是如何看出来的?” 段景焕斜睨着眼眸:“你做得这样明显,瞎子都能看出来。” “呃……”苏眉笙自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还不着痕迹,却怎样也没想到她这点小动作全都被他给识破了。 “最明显的是甲板上钓鱼那一次。”段景焕提醒着她。 苏眉笙这才恍然大悟,仔细想来,那次段景焕与顾婉仪一起做鱼火锅之事确实是有些明显了。 “再有下次,定当重罚。”段景焕故意威胁道。 苏眉笙怯怯的应道:“是!” 段景焕轻轻弹了弹她洁白的额头:“多花点心思在朕身上,少做那些无用功。” “是!” “再睡会,朕去处理些事。”段景焕宠溺道。 “臣妾已不困了……” “听话!” “是!” …… 翌日。 水廊的码头如同接驾时那般热闹,满了一干官员,为首的还是苏湛。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笑脸相送。 今日的苏湛似乎比接驾时更为高兴,完全没有父女离别的伤感。 九涎山遇上盗匪一事,没有对外泄露任何风声,因而水廊的官员们并不知晓此事。此事一旦宣布了出去,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令整个水廊都会处在草木皆兵,人心惶惶之中。 为了安定民生,段景焕与段景逸才对外只字不提。 第三百七十五章 离乡无绪 第三百七十五章离乡无绪 段景焕一出现,站着的所有官员全部跪了下来。 待段景焕走后,就是贵妃娘娘们的走过。 簇拥下,依旧一身华服准备上船的苏眉笙在经过苏湛身边时,停了下来。 仅就她这样一个停下来的动作,就让苏湛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一股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压了下来。 苏湛连忙道:“恭送曦贵妃娘娘。” “苏大人,本宫此次离去,你是不是很高兴?”苏眉笙语调阴晴不明的问道。 “不不,下官不敢。” “不敢?你的意思是,还希望本宫去苏府看看?” 苏湛被噎在了原地,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 “本宫听说,苏家大小姐至今还卧床不起?” “曦贵妃娘娘,这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苏湛陪笑道。 “所以啊,日后苏大人一定要好好管管苏家大小姐的那张嘴。祸从口出嘛,这次幸好是遇上的本宫,若遇上的是婉贵妃娘娘,或是晋王,再或者是皇上,可就不是一顿板子这么简单了。”苏眉笙语重心长道,“以下犯上,出言不逊可是大罪,苏家上下百来口人就是不死也会坐一辈子大牢。” “是是是,贵妃娘娘教训的是,下官定会好好管教她的。”脸色煞白的苏湛如鸡啄米似得点着头,半点不敢反驳。 苏湛的吃瘪,令苏眉笙很满意,她收回目光,仰起头,在锦儿的搀扶下朝楼船走去。 苏眉笙一离开,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也就立马消失,苏湛暗自松了口气,直到这时他才记起来擦着额头上的汗。 贵妃娘娘过后就是各级嫔妃。 当嫔妃走后,苏湛刚要起身,他的眼前停住了一个人,从他的视线看到的是一席华丽的长裙。 苏湛忍不住抬头一看,本已缓和的脸色又变得僵硬了起来。 “下、下官见过诰、命夫人。”这句话说得苏湛结结巴巴。 原来,站在苏湛面前的是苏眉笙的额娘,也是苏家二夫人冯氏。 几曾何时,这个女人他从未放在眼里过,也从未在苏家有过二夫人的待遇。可今时今日,他堂堂一个户部侍郎还要向这个妾下跪行李了。 冯氏刚要弯腰扶起苏湛,被扶着她的杏花给拉住了,杏花在冯氏耳边小声道:“老夫人,不可。如今您可是一品夫人,理应接受拜礼的。” 冯氏这才站直了身子,看了一眼低头跪着的丈夫后,不理会也不说话的朝楼船走去。 直到送走了所有有品级的人物后,苏湛才敢站起来。 当浩浩荡荡的所有人都上了楼船,南下而来的楼船徐徐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苏眉笙陪着冯氏站在甲板上,回望着水廊。 冯氏忍不住的偷偷落泪,对从未离开过水廊的她来说,对家乡的留恋自是不言而喻。 “额娘,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这次接回娘亲,苏眉笙的心愿也就了了,苏府从来就不是她的家,对这个地方也再无念想。 “老夫人,日后您和袁老夫人就可以享福了。”锦儿道。 “就是,如今皇上又封了诰命夫人,又赐了京城的宅子,想娘娘和两位皇子时,就可以随时进宫了。”杏花道。 经锦儿和杏花这样一说,心中对家乡的不舍也就被转移了,冯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两孙儿也该醒了吧,走,我们去看看。” “是!”杏花扶着冯氏朝船舱走去。离开时,对着苏眉笙和锦儿眨了眨眼。 苏眉笙对着杏花悄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看着冯氏和杏花的背影,锦儿道:“有杏花陪着老夫人,老夫人也就不会太忧心了。” “这就是我派杏花过去的原因。待回京后,记得给额娘找几个乖巧伶俐的婢女。” “是!” 楼船渐行渐远,水廊在视线里也越来越小。当苏眉笙准备收回视线时,她看到了岸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黎靖之! 唉!苏眉笙暗叹一声。 何苦呢? 她回来时,他偷偷的来接。她离开时,他又偷偷的来送。 虽然到今日她都不知道他为何会娶苏琳琅,可已经不重要了。她早都放下了这段感情,他也应该如此才是。毕竟此次一别,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忽略掉岸上的那道身影,苏眉笙转身离开了甲板。 …… 返京的时日总是感觉比出来游玩的时日要短许多,不知不觉间,出来了数月的段景焕等人已安然返回了宫中。 劳累奔波的结果就是长时间的休憩和恢复。 苏眉笙等人回到宫中后,便深入简出,既调养着身子,也安心带着两位麟儿,对景宁宫外之事不闻不问。 一个月后,大庆朝有了第一位皇后——顾婉仪! 既而,也再次有了皇贵妃——苏眉笙! 与此同时,香妃因为查出欺瞒圣上假宣怀有身孕而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这一连串的变化,让宫中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始料不及。 自然也就少不了议论纷纷和各种猜测,于是乎各种流言风靡整个宫中。 …… 进入夏季的气候,逐渐变得炎热起来,宫中所有的人都褪去了粗厚的衣裳,换上了轻薄的夏服,却也因为炎热,人会越发的变得慵懒了。 景宁宫内,苏眉笙躺在走廊上的摇摇竹椅里,闭着眼一边摇着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动着手中的团扇。 “眉笙,这是皇上特意派人送来的紫晶葡萄,快尝尝。”锦儿端着一盘刚洗过的水灵灵的紫色葡萄走了过来。 苏眉笙睁开双眼,看向了那盘葡萄:“婉仪最喜欢吃葡萄,皇上应该也派人送去了吧?” 锦儿摇摇头:“听李总管说,这种紫晶葡萄是葡萄中的极品,最不能放,即便是卯时采摘,申时送进的宫,一筐粒也只剩下了半框能吃,紫晶葡萄一进宫皇上就特意派人送来了景宁宫,其他嫔妃包括皇后都没有。” 苏眉笙停下摇摇椅,伸手从盘子里摘下一粒放进了嘴里:“嗯,确实比一般的普通要甜很多。” “可见皇上对你的偏爱从来没变过,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就送来了景宁宫。”锦儿笑得极为开心。 第三百七十六章 子车古香 第三百七十六章子车古香 苏眉笙睨了一眼锦儿:“低调,低调些。现如今整个后宫都太平了,我又如此得圣宠,再不低调些,不知何时又将会引起谁的眼红,万一再出来一个香妃,岂不是又要起波澜了?” “是,娘娘说的是。”锦儿立马受教的应道。 看着盘子里的葡萄,苏眉笙轻叹一声:“按理说应该给婉仪送一些过去,可又怕她认为我这是在炫耀,罢了,都吃了吧。” 锦儿闷笑着问道:“从南巡回来你就一直低调行事,是早就知道后宫会有变故?” 苏眉笙点点头:“只是没想到皇上会对香妃的惩罚如此严重,本还以为最多就是罚她闭门思过,严重些也只是撤去妃位,谁想竟然直接将她打入了冷宫。” “你早就知道香妃是怀有假身孕?” 苏眉笙再次点了点头:“或许,皇上此次将她打入冷宫,不仅仅是因为欺君。” “哼,谁让她平时嚣张跋扈得罪那么多人?之前的陆卿云就是个教训,她还要重蹈覆辙,被打入冷宫也是活该。”锦儿解气道。 对香妃之事,苏眉笙不想说太多,从陆卿云被扳倒之后,香妃一直是她们的最大敌对者,也曾想尽办法的要扳倒香妃,没想到在费过九牛二虎之力都未果后,香妃的倒台却是如此的轻易。 这其中的缘故,也只有当今圣上最清楚。既然他不曾提起,苏眉笙也就不好过问。 如今整个后宫在顾婉仪井井有条且又公平公正的管理下,后宫难得处在了少有的平静状态中,这既是所有嫔妃之福,也是大庆朝之福。 “听说香妃,啊呸,那子车古香如今又老又丑,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锦儿道。 “又老又丑?”刚拿起一粒葡萄准备吃的苏眉笙诧异的问道。 “对啊,整个宫中都传遍了,说子车古香满脸的红包,肤色黑黄粗糙,就像得了什么病似的。她而今已不是妃子了,也就没有太医去给她看病。” “怎么会这样?”在苏眉笙的印象里,子车古香即便算不上倾城国色,也算是个美人了,再加上她那特有的伶仃模样,绝对是一个人见人怜的女子。怎样也不可能与锦儿说的那样沾上边。 “这就不得而知了。” 将葡萄扔进嘴里后,苏眉笙站了起来:“走,去冷宫。” “你要去看子车古香?” “嗯,炒几个菜,再带上一些银两和补品。” 锦儿一嘟嘴:“不去!”香妃的狠毒,一路来她都见识过,不管香妃现如今落得如何凄惨的地步,她都不会同情半分。 苏眉笙凑过来:“真不去?” “真不去!” “可别后悔。” “不后悔。” “她一定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宫中事情,我正好听故事去喽……”苏眉笙收回了自己探出去的头,调侃道。 一听有故事可听,锦儿心动的转了转眼珠。 “说不定还能听到其他人不为人知的秘密……”苏眉笙头狡黠的又抛出了一句。 “眉笙……我去。” 苏眉笙看了一眼两手空空的锦儿:“东西呢?想听故事,总要带点门票吧?” “我这就去炒菜。”锦儿屁颠屁颠的朝厨房跑去。 …… 来到冷宫大门前,苏眉笙仰头望着那已经没有了颜色的牌匾:闲贞宫。 她记得第一次来座冷宫只是为了一顿烧烤,也由此被晋王跟踪,从而成为朋友。 没想到时隔几年后,她会再次来到这座冷宫,只为了看望一个住在这里的故人。 推开同样已经褪了色,陈旧不堪,布满灰尘的大门,在“嘎吱”一声后,一股陈旧的气息从门内扑面而来,并夹杂着从门沿上掉落的灰尘。 “咳咳……”锦儿被呛得连连咳嗽。 苏眉笙扇动着眼前的灰尘,跨步进入了门内。 萧瑟,荒芜,杂草丛生。荒凉,落败,断墙残桓,似乎就是冷宫特有的景观。 来到院子的石桌旁,锦儿将提来的食盒打开,一一摆出了菜肴。 顿时,诱人的菜香飘荡在了这个连人气都没有的空气中。 “子车古香出来用膳了。”苏眉笙对着残破的屋子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嘎”屋子的破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女人疯了似的扑到石桌旁,伸出脏兮兮的手一把抓起盘子里的一只焗盐整鸡就猛啃。 苏眉笙在女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个女人不用问都知道是谁,除了子车古香,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虽听锦儿说起过子车古香的模样,可当亲眼见到时,苏眉笙还是暗自心惊不已。 眼前的子车古香整个人瘦的几近没了人形,如同骷髅一般瘦骨嶙峋,脸上满是大小不一的脓包,一头长发凌乱打绞的披散着,身上的衣裳沾染着块块污渍,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此时此刻的她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 拼命啃着手里的鸡的子车古香又伸出一只手,从盘子里抓起一把菜就往嘴里塞,油顺着手指缝滴落在了衣襟上和裙子上。她不管不顾的狼吞虎咽了嘴里的食物后,又抓起一把菜塞进了嘴里。 子车古香的这个样子,最少三日没有吃过东西。 苏眉笙与锦儿对望一眼,谁也没想到那个娇弱伶仃,风光无限的香妃会变成如斯模样。 再恶的人,再可恨的人,一旦变成了这等模样,看的人也就不会再恨了,剩下的只有可怜和不应该有的恻隐之心。 此刻的苏眉笙就是如此,她轻声道:“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猛吃猛塞的子车古香骤然停了下来,盯着苏眉笙,眼中放着狼光。 锦儿一把挡在了苏眉笙的前面:“你想干什么?” 子车古香偏过头,依旧盯着苏眉笙。 苏眉笙拉开锦儿,对上了子车古香的目光:“你想说什么?” “给我饭吃,只要保证每日给我饭吃,我就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子车古香咧着满是油渍的嘴。 苏眉笙摇了摇头:“一个不够,我要你知道的全部秘密。” “啪!”子车古香油晃晃的手,一掌拍在了桌上:“一言为定!” …… 第三百七十七章 意外之人 第三百七十七章意外之人 时光如梭,夏季过后,便进入了秋季。 段景焕没有忘记在九涎山时说过的话,还真就特意为段景逸“相亲”,在宫中举办了一场——赏菊大会。 以往并无赏菊大会,只有一个百花宴,这种宴会是为了给皇上物色合眼缘的女子,而今这一次特设的赏菊大会则成为了段景逸的主场。 当然,即便真是以“相亲”为目的,也不能太过明显,与此同时也就会邀请一些朝中重臣或颇得皇上欣赏的年轻才臣一同出席。 赏菊大会设在钦平殿外的空地。 殿外或一排排,或上下梯形,或如吊篮一般垂吊着的摆满了各地乃至周边其他国家进贡的顶级菊花。 各种极品菊花争相怒放,菊香四溢芬芳。 女子中,后宫出席的只有顾婉仪和苏眉笙,其余的都是京城名门望族中尚未出阁的闺秀千金。 花虽娇艳,在盛装出席的莺莺燕燕们面前就显得黯然失色多了。 身为大庆朝皇后的顾婉仪端庄的陪坐在段景焕的身旁,履行着皇后的职责。 东侧,一身轻松的苏眉笙则轻摇着团扇,在锦儿的陪同下心情大好的欣赏着一盆盆难得一见的雅菊。 “微臣叩见皇贵妃娘娘!”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 苏眉笙浑身一震,将落在菊花上的目光缓缓转向了来人。 黎靖之? 刚听到声音时,心中虽诧异的苏眉笙还不是很确定,当一眼瞧见真人时,她那种诧异就变为了震惊。 “你,你……”在宫中见到黎靖之,这是苏眉笙怎样也想象不到的事。 “皇贵妃娘娘没有看错,正是微臣。”一身官服,面带笑容,精神焕发的黎靖之谦谦有礼道。 这样熟悉的声音,这样熟悉的人,苏眉笙不会认为自己看错了人:“你做官了?” “皇恩浩荡,皇上给了微臣特赦,不仅让微臣能再次参加会试,还给了微臣特招,直接殿试后,给微臣封了国子监司业之职。”黎靖之道。 “国子监司业……”苏眉笙想了想,“正六品的文职京官。” “正是!” 苏眉笙微微一笑:“恭喜你了。” “多谢皇贵妃娘娘!”黎靖之再次弯腰行着礼。 “既然皇上如此欣赏你,你就要好好报答皇恩。” “是,皇贵妃娘娘教训的是。” 苏眉笙仔细打量着眼前一扫颓废自卑,变得意气风发的黎靖之。 黎靖之至始至终都是谦逊有礼,既有他之前的儒雅气质,又有了为官之后的世故气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黎靖之在苏眉笙的眼中,似乎多了一种说不清楚的阴晦。 尤其是他眼中的那种太过灵活虚闪的目光,令她很不舒服。 不想过多说下去的苏眉笙转身就待离开,猛然想起什么的她又折回身来:“在九涎山给寺庙报信的可是你?” “是微臣。”黎靖之承认道。 苏眉笙转了转眼珠:“如此说来,定是皇后替你在皇上面前求了情,皇上才会撤了对你的不得会试的圣旨。而你能如此平步青云,皇后也帮了不少忙吧?” “是的。皇后是微臣的大恩人。” 解了惑的苏眉笙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皇贵妃娘娘请留步。”黎靖之开口道。 “何事?”苏眉笙头也没回道。 “微臣在进宫前,听闻一品诰命夫人身体抱恙,已卧床三日了……” “什么?”苏眉笙豁然转身看着他。 “娘娘请放心,微臣已派人去找京城最好的大夫了。娘娘别误会,微臣这样做没有别的意思,微臣一直视老夫人为半个亲人,况且又同是水廊出来的,即便是念在老乡的情分上,相互照顾也是理所当然的。” “多谢了!”苏眉笙谢过之后,不再多说什么,带着锦儿匆匆离去。 看着苏眉笙的背影,黎靖之一改方才的谦逊有礼,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 从赏菊大会出来的苏眉笙一走进景宁宫就直奔屋子:“锦儿,快帮我换衣,我要出宫。” “眉笙,你要出宫?”紧跟在苏眉笙身后的锦儿问道。 “我要去看看额娘。” “可是,万一皇上知道了……”锦儿担心道。 按照后宫规矩,平常的嫔妃都不能随意出宫,身为皇贵妃的苏眉笙就更不能随意出宫。 “顾不了这么多了,我扮成宫女,拿着杏花的腰牌,就说奉皇贵妃之命出宫去看望病倒的一品诰命夫人。只要额娘没事,我们便马上回宫,没有人会知道,就连杏花和彩霞都会以为我们还在赏菊,不会知道我们已经出宫了。” “这……” “快啊。” “是!” 片刻后,身着宫女装的苏眉笙和锦儿出了景宁宫。 顺利出了宫门的两人一眼瞧见宫门外有一顶轿子,苏眉笙想也不想的和锦儿来到轿子旁。 “大叔,去颐和府。”苏眉笙对其中一个轿夫道。 “好嘞,姑娘,上轿吧。”轿夫道。 苏眉笙和锦儿一头钻进了轿子里,刚坐下,两人就闻到了一阵异香,随后便都失去了知觉。 …… 钦平殿外。 “晋王,皇贵妃娘娘有请。”一名宫女低着头,恭敬的说道。 正在西侧赏菊的段景逸抬头看了一眼宫女:“带路!” “是!”宫女转而朝南侧走去。 “你是景宁宫的?”跟在后面的段景逸问道。 “正是,奴婢是昨日刚分到景宁宫的,叫果儿。”宫女依旧低着头。 段景逸便不再多问,默然的跟着。 七拐八拐之后,果儿在一栋屋前停了下来:“皇贵妃娘娘就在里面。” “这里?”段景逸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外臣是不允许进入后宫的,他此刻处的位置正是钦平殿供外访大臣稍适休憩的厢房。 似乎猜出了段景逸心中的疑惑,果儿道:“皇贵妃娘娘说赏菊赏累了,便在屋子里休息片刻,因有事想问晋王,便吩咐奴婢找晋王前来。” 段景逸点了点头,推门进入了屋子。 刚进屋,突然一道人影急速扑面而来。 出于本能,段景逸抬手一掌击向了来人。 “扑!”闷声响起的同时,来人被一掌打飞出去,却也在被击飞的同时,向段景逸洒出了一把粉末。 乍然闻到异香,段景逸心道:不好! 他立马屏住了呼吸,可为时已晚,下一刻,脑中一阵晕眩,眨眼间他整个人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 第三百七十八章 因果轮回 第三百七十八章因果轮回 当苏眉笙睁开双眼时,入目的是一个地下室。刚要起身,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的手脚都被绑住了。 “你醒了。”从头顶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眉笙不用看都知道是说在说话,也正是因为这个熟悉的声音,她猛然间明白了过来:“我额娘并没有生病。” “我不这样说,你会出宫吗?”黎靖之蹲了下来,平视着她。 “你想干什么?”苏眉笙冷静的问道。 “我想要你。”黎靖之痴痴的看着她。 眼前的苏眉笙就算是一身宫女装,也仍然出尘脱俗,美艳照人。 “我是大庆朝的皇贵妃,你敢放肆?”苏眉笙喝道。 “皇贵妃?”黎靖之突然大笑起来,“今日之后,大庆朝就再也没有你这个皇贵妃了。” 苏眉笙心里一惊:“你这是何意思?” “此刻宫中可是一团乱啊。”阴骘在黎靖之的嘴角不断扩大,“晋王与皇贵妃两人赤身果体的躺在床上,被皇上撞个正着,你认为皇上会如何做?” “你,你无耻!”苏眉笙气得浑身发抖。 这样的计划,同时毁了她和段景逸两人的清誉,太下作,太阴损,也太狠毒。 “无耻?”黎靖之阴笑道,“不妨再告诉你一件无耻的事。你可知道苏琳琅如今在何处?” 苏眉笙瞪着黎靖之,却没有问出口。苏琳琅在哪里,在做什么那都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与她何干? 黎靖之站起来,用一只脚踩了踩地板:“她在这里。” 地下? 苏眉笙震惊的看着他:“她……” “没错,她此刻就死不瞑目的躺在地底下,嘿嘿!”黎靖之得意的笑着。 “你对她做了什么?”苏眉笙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做了什么?”黎靖之再次蹲下来,凑近了她的脸,“你应该问她对我做什么?我为何会娶她?就因为在听到你成为了曦妃后,几近崩溃的我整日借酒消愁,她趁我喝醉之际,爬上了我的床。你阿玛随后带着一群人冲进我家,我若是不入赘你们苏家,就要乱棍打死我。” “你若是不喜欢她,休了便是,为何要杀她?” “错!”黎靖之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不是我杀的她,她是自杀的。” “怎么可能?”苏眉笙不相信。 以苏琳琅欺软怕硬的性格,怎样也不会自杀。 “她害得我没了仕途后,连同整个苏家整日里对我冷嘲热讽白眼相对,我在苏家过的连条狗都不如。所以,在我得势后,找了个机会把她灌醉,丢在路边,又找了一群乞丐侮辱了她,你认为,她还有脸活着吗?”一番话从黎靖之的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的轻松那样的自然,完全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苏眉笙惊悚的看着眼前这个披着一张人皮,却有颗禽兽不如的恶魔之心的黎靖之,好半天她才迸射出了一句:“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畜生又有何不可?”黎靖之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眼中冒着绿光:“做人,连条狗都不如。做畜生,我有权有势,还能得到你。我宁愿做畜生。” 苏眉笙厌恶的别过脸,挣脱了他的手。他的手,乃至他整个人,都令她恶心的想吐。 苏眉笙嫌恶的表情并没有惹怒黎靖之:“你就好好的在这里待着,等宫中的事尘埃落定后,这个世界上也就再也没有苏眉笙这个人了。而你的后半辈子也将跟我在一起。” 说完,黎靖之站起来,朝外走去。 “你们用来陷害晋王的女人是端淑宫的贞贵人?”冷静下来了的苏眉笙恢复了思考能力。在宫中,只有贞贵人夏可妍与她长得最为相似。 用夏可妍来冒充苏眉笙,乍一看去确实万无一失。加上亲眼目睹一切的皇上大怒之下,也不会给夏可妍辩解的机会,那么这个计划就成功了。 走到门口的黎靖之顿住了身形,转回身的看着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聪明,不像苏琳琅那个女人笨得像猪一样。” “我很好奇,一旦贞贵人以皇贵妃的身份被打入了冷宫,端淑宫怎么办?贵人的封位虽不高,可也毕竟是位主子,宫中突然失踪了一位主子,一定会引起人的怀疑。”苏眉笙问道。 黎靖之走了回来:“我知道你是想套出整个的计划。” 是,苏眉笙是很想知道黎靖之策划的这部戏该怎样收尾。 “事到如今,你也逃不出去,那就告诉你也无妨。当皇上目睹一切后,结果必然是她被打入冷宫,若皇上念及兄弟之情会将晋王被贬为庶民赶出京城而。被打入冷宫的女人谁还会在乎?直接用个死人将她替换出来,贞贵人不就可以悄无声息的回到端淑宫了吗?” 原来如此! 苏眉笙不得不佩服这个计划真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她和你是何时开始联手的?”苏眉笙问道。 黎靖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知道是谁?” “当然知道。”苏眉笙淡淡道,“若是没有她,你们这个计划根本不会成功。” “她是谁?”黎靖之紧张的问道。 看着紧张的黎靖之,苏眉笙笑了:“在说出她是谁之前,我跟你打个赌。” “什么赌?” “三日后,我会以皇贵妃的身份与她在宫中见面。” “三日后?哈哈哈哈……”黎靖之大笑起来。 苏眉笙任由他大笑着。 “眉笙,别做白日梦了,这辈子你都进不了宫的。我会将你好好藏起来,谁也不知道。” “有赌局就得有赌资。若我赢了,你要自裁去陪地下的苏琳琅。我若输了,我心甘情愿的跟你一辈子。”苏眉笙看着黎靖之道。 她与苏琳琅虽然从小就不和,但她毕竟是苏家人,让苏琳琅死的这样惨的人,她也不会放过,尽管这个人是她的青梅竹马。更何况,这位青梅竹马已经不是人了。 “好!”自信满满的黎靖之接下了她的赌局,随后问道:“你所说的她究竟是谁?” “她就是……” …… 三日后,果真如苏眉笙所言,她与幕后布局的女人见了面。 慎邢司内大堂上,一身皇贵妃华服的苏眉笙端坐在椅子上,垂目看着跪在地上,一身囚服,套着铁链的顾婉仪。 “你就这么恨我吗?”苏眉笙问道。 顾婉仪盯着苏眉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恨,恨之入骨。” “为什么?”这是苏眉笙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一直以来,在金兰结义的四人中,她与顾婉仪是最有默契也是才华方面不相上下的两人,两人之间没有矛盾,也没有利益冲突。 “因为你得到了他全部的爱。”顾婉仪狠声道。 这句话,使得苏眉笙哑口无言。 “哪怕你惹恼了他,哪怕你忤逆了他,哪怕你犯了错,哪怕你将他的爱践踏在脚下,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你,从来没有变过。这就是我恨你的地方。” “用皇后之位也不能弥补吗?”苏眉笙道。 “皇后?”顾婉仪冷笑一声,“我本就是皇后的人选。如果不是为了要利用你来扫清宫中的障碍,我早就是皇后了。” “哦?” “你可知我正真的身份?” “你不是正三品的前锋参领顾怀顾大人之女吗?”苏眉笙道。 “当然不是,我正真的名字叫蒲婉仪。” “蒲婉仪?你是蒲氏的人?” “当然!”顾婉仪高傲道,“我本是蒲高之女。” “皇太后的侄女?”这个结果着实令苏眉笙吃惊不小。 “没错!自魏妙思之事失败之后,家父便在我六岁时,以跌落摔伤医治无效而亡为由,将我悄悄送到顾家寄养,只有这样才不会引人怀疑。入宫后,太后为了不再重蹈魏妙思的覆辙,一直隐藏着我的身份。我见你聪明,便想借你的手来铲除所有的障碍,等到再无对手时,太后自会想办法扶我上皇后之位。” 听到这里,苏眉笙终于明白了为何顾婉仪会知道那么多鲜无人知的宫中往事和各宫的背景。在还是贵人时,也能享有贵人以上的许多待遇。 顾婉仪顿了顿接着道:“没想到皇太后也败在你的手里。我就只好利用你我之间的金兰结交来往上爬,你果真没让我失望。” “现如今你已经是皇后了,为何还不满足?”苏眉笙问道。 “你一日不死,我这个皇后就是个摆设。” 看着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顾婉仪,苏眉笙无奈的摇摇头:“寂慈大师说的对,知足方能免去一切祸端。人,不能太贪心。” “哼,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向眼高于顶的我从未将任何男子放在眼里过,唯独皇上才是能匹配我的人,偏生他的眼里只有你苏眉笙一人。你让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所以,你从我被罚入辛者库开始算计我?” “你居然知道?”顾婉仪的眼中有着意外。 “开始并不知道,还是这一次才想通的。在我被罚入辛者库时,菲菲曾用一封匿名信想给我扣上与晋王私通诗词的罪名,这封匿名信就是你写的,并悄悄塞进了延阳宫的门缝里,你是想借菲菲之手来整我。” “没错!”事已至此,顾婉仪也不否认,“谁让你就算是被褫夺了封号罚入了辛者库,皇上还是对你念念不忘。” 谈到这里,苏眉笙沉默了。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一切的一切看似巧合,其实都是有预谋的,而推动这个预谋的幕后黑手,就是看上去最没有威胁的顾婉仪。 包括她瞎的一只眼,包括黎靖之的仕途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里。 “此次赏菊大会的计划,你是如何猜到是我的?”顾婉仪问道。 “子车古香的话,给了我提醒。”苏眉笙淡淡道。 顾婉仪顿时目露凶光:“这个贱人,我就该直接毒哑她。” “你真以为你收买了她的贴身宫女明月,知道了子车安邦想要在南巡时刺杀我的计划,从而派人冒充那些刺客演了在九涎山你救皇上的那一出戏没人知道?” 顾婉仪浑身一震:“那时你们就有怀疑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眉笙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跪在眼前既可怜又可恨的顾婉仪,一席话下来,心中的那抹怜惜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惋惜。 这时,一道挺拔的身影从侧门内走了出来。 “臣妾见过皇上!”苏眉笙屈膝行着礼。 段景焕深情的看着她:“此时正是雏菊盛开时,走,陪朕去赏菊。” 苏眉笙盈盈笑意的应道:“是!” 段景焕牵着苏眉笙的手,缓步走出慎邢司大堂。 两道伉俪的影子斜斜的拉长在地面上,是那样的无缝,是那样的美丽…… 第三百七十九章 花宴风波 第三百七十九章花宴风波 她很想回一句不需要,可转念想想,她也不能每次都这样出宫来吧?即便皇上同意,那后宫之中还有那么多人盯着瞧呢,她身为后妃,岂能总这般往肆意做事?拒绝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出口,苏眉笙却道:“麻烦了,不过你这样做,琳琅会愿意吗?” 黎靖之的脸色陡的一变,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你别提她!她如今还在水廊,我也没计划把她接过来碍事儿。”似是觉得这样说有些绝情,黎靖之又道:“你也知道她闹腾的样子,我如今才刚上任不久,总要多方面考虑的。” “嗯。”苏眉笙轻应了声,伸手指指远处的马车,她道:“我先回去。” “去吧。”黎靖之并没有多加挽留,哪怕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哪怕他现在急切的想要把苏眉笙拥在怀中,他也只能隐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皇上对她宠爱备至,他这时候根本就没法再夺取她的心。既如此,他就只能等!等到皇上误会,等到她没那么受宠,那时候,就是他得到苏眉笙的时候! 黎靖之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嘴角缓缓扬起一抹邪肆的笑。 …… 钦平殿外,顾婉仪身着雍容华贵的皇后服,正在低头轻嗅菊花。 淡雅的香气一如以往沁人心脾,可落在眼中的色泽却已经没那般鲜艳。千般颜色好的菊花,如今在她眼里却仿若了无光彩。她如愿登到了皇后的宝座,但却并未获得相爱之人的真心以对。 顾婉仪的内心并没有那般欢喜。 人或许就是这般贪心,明明已经得到很多了,却总觉得还不够。 风陡然而起,吹动菊花胡乱摇摆,也吹的她陡生凉意。腊梅拿着一件披风从远处走来,见她独自一人,不觉奇怪:“娘娘怎的在此一个人独赏,皇上呢?”今天这场赏花宴,两人不是该一直在一起的吗? 顾婉仪任由腊梅给她系好披风,浅声道:“应该是和晋王聊天去了吧。” 腊梅捂嘴轻笑:“晋王殿下眼界极高,估摸着皇上也有点摸不清他到底是喜欢那个女子了?” “满院子的娇花美景,看着,看着可不就迷了眼?”顾婉仪披着披风往钦平殿内走去。 而此时赏花大会的东侧,段景焕正优哉游哉的和段景逸下着棋。 “落子无悔,晋王,你这局要是再输了,可真得答应朕,从这满院子的佳丽中挑选一个来做王妃。” 那有这样逼婚的?段景逸微微失笑,手执黑子,他双眸盯着眼前的棋局,却是久久没再落子。 皇上一诺千金,又是金口玉言的,他若是真连输三场,怕是他这婚姻之事就要板上钉钉了! 事关一生幸福之事,他岂能再草率?“皇兄需得令我多多思虑一番。”他左手托腮,右手捏着棋子摩挲不断。 看他这般纠结,段景焕忍不住笑出声来:“都一刻钟了,晋王你这是有多怕朕赐婚?”他伸手指向远处三三两两结伴游园的众女,问道:“这么多人,当真就没有一个看的上眼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皮难画骨,这美人看久了,感觉都和这满院子的花一样,美则美矣,却都没有任何的独特与灵性。皇兄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心不在此,若真是随意娶个人回去,也难免冷落佳人。” 段景焕眯了眯眼睛,把玩着手中捏着的白子,他笑道:“这诸多佳丽都是经过皇后重重把关过滤的,各色美人应有尽有。有熟读诗书的淡雅之人,也有妍丽无双的活泼之人,环肥燕瘦的,你……” 他的话被一阵喧哗声打断。 段景焕抬头望去,却见原本正在赏菊的众女不知何因竟然吵了起来。 “我方才瞧的清清楚楚的,就是你在和国子监司业在偷偷讲话。敢做还不敢承认了?还反口诬赖我污蔑人?你堂堂的徐家大小姐就这般怂吗?”一名身穿蓝衣的女子愤愤的瞪着眼前的粉衣女子,满脸的气急败坏。 她不过就是实话实说了而已,怎么就成故意败坏人的名声了?这徐小姐竟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污蔑她,简直可恶至极! 徐琳琳,也就是身穿粉衣的女子脊背挺的直直的,有泪珠在眼睛里打着转,她却固执的没让那泪掉落下来。“我坦坦荡荡的,何曾和男子私相授受了?祝小姐青口白牙的这般污蔑人,到底是何道理?” 这是什么场合,是众多世家公子小姐,甚至朝中权臣都汇聚的地方,她怎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落下这样的污点? 她徐琳琳的家世如今是不若祝家风头旺,可也不代表她就能这般任人欺凌! 徐琳琳双手紧握,明明身子在颤抖着,但她的眼神里却依旧带了一股倔强。 周围有世家女子劝道:“做了便是做了,至多不过就是让你父亲去向国子监司业说和这门亲事而已,你又何必非要和祝融融起这等子争执呢?白白的让人瞧了这笑话!” “我没有!”徐琳琳气的跺脚。一直隐忍着的眼泪从眼角滴落,正好滴落在她身边的菊花上面。 阳光照耀在那颗泪珠上,放出刹那光华。 段景焕呆呆的望着徐琳琳,有刹那,他仿佛看到了苏眉笙。这样从侧面望去,徐琳琳和苏眉笙竟是有五分相似! 这样相似的人,再加上刚才她们所说的国子监司业……段景焕猛地把手中的棋子砸落到了棋盘中央。 “哗啦啦”几声响,那颗被丢落棋盘正中的棋子弹得棋盘右侧的棋子全部滑落地上。由于重量失衡,整个棋盘倾斜,所有的棋子连同棋盘全部歪到在地上。 棋盘的一头正好砸落在段景逸的鞋面上。他低头瞧去,却只看见前方明黄色的衣摆一闪,紧接着,段景焕便速度离开。 糟糕!好端端的赏花大会怎会出现这等事情呢? 新任的国子监司业可不就是黎靖之?徐琳琳若没和黎靖之说话,那祝小姐所见之人……难不成是苏眉笙?段景逸想想便觉得头大。 顾婉仪这会儿已经听到风声走出来。见双方依旧争执不休,她摆出皇后的气派来:“都给我住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事儿,她们两人是嫌不够引人瞩目吗? “皇后娘娘!”徐琳琳猛地转身,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臣女自幼饱读诗书,矜持有度,却不想第一次参见这样的宴会,便被人指着鼻子说是伤风败俗,臣女委屈,求皇后娘娘还臣女一个清白。” 女子最重声誉,她的名声总不能就这样坏了吧? 徐琳琳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让顾婉仪颇为欣赏。然而目光转移到她的脸上,顾婉仪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像!”她情不自禁的脱口道。 第三百八十章 帝王之怒 第三百八十章帝王之怒 段景焕此刻已经怒气冲冲的走来,耳听着顾婉仪的话,他只觉得胸腔内一阵气血翻涌。连和苏眉笙关系甚笃的顾婉仪都能说出“好像”这两个字来,可见两人被错认的几率有多大! “你说你亲眼所见她和国子监司业在说话?在何地,两人又说了些什么话?”段景焕垂在身侧的手攥的紧紧的,低眸,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祝融融厉声问道。 祝融融身子颤抖的若筛糠一般,说话也断断续续的:“臣,臣女刚才在东边赏花的时候,远远瞥到的,当初我还奇怪怎么会有女子敢这般大胆的和男子搭讪,直到后来我无意间瞥到徐琳琳,我才发觉是她,是而才忍不住和我的朋友说,让她们远离她一些的。” 她原本只是想要让其他世家女子孤立徐琳琳而已,谁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风波?眼下连皇上,皇后都惊动过来了,怕是她想要再俘获晋王的心便难了。 都怪这个徐琳琳! 眼瞧着晋王段景逸的目光也黏着在徐琳琳的身上,祝融融更是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个贱人,到那儿都不忘勾搭人。 她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连堂堂晋王也被她勾了魂去? 祝融融生怕段景逸真会瞧上徐琳琳,连忙匍匐跪地,重重磕了一头:“臣女敢拿性命担保,刚才她确实是在和国子监司业说话!” 她这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本就气急的段景焕甩袖愤然离开:“皇后务必把此事处理妥当。”他倒要去问问苏眉笙,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在皇宫之中都这般不守礼数,她便恃宠而骄到这种程度?她把他的颜面置于何地了?气急败坏的段景焕一直到走出钦平殿很远,才朝着紧跟着他过来的李德海踹了一脚:“跟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找皇贵妃,去找黎靖之?” 若是真被他发现她和黎靖之不清不楚,他必要给两人一个重重的教训! 被踹的小腿肚子都疼起来的李德海赶忙应一声“是”,麻溜的跑远。 段景焕一人冲到了景宁宫。 杏花和彩霞刚刚回来,正准备要去找苏眉笙,便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随之,段景焕咬牙切齿的怒吼声响起:“苏眉笙呢?” “在、在赏花大会上还没回来。”杏花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回了一句。 段景焕听的怒火中烧:“呵!”他冷笑一声,疾步走到大厅的正位坐下,拿起桌子上的茶盏便重重砸到了地上:“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速度把苏眉笙给我带到跟前来!超过时间,你们提头来见!” 睿智明理的段景焕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是动了底火。 跟随着他过来的段景逸堪堪躲过那茶杯迸溅出来的碎片。这才拱拱手,沉声道:“皇兄息怒,皇嫂如今正在调查,或许真是那祝融融污蔑了人。” “有这样诬赖人的吗?”段景焕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汹涌,但看向段景逸那张超然物外的脸,他便勉强压了压脾性,“既然没有选好心仪之人,你便先回去吧,等找到苏眉笙,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他希望苏眉笙不会背叛他,可黎靖之那人长得确实儒雅,他和苏眉笙又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人,如今两人都在这皇城内,谁能保证两人就不会旧情复燃? 段景焕是帝王,他岂能容忍枕畔之人这般做派? 段景逸有心想要再劝他两句,却又不知从何劝起。轻抿了抿唇,他只能选择默默告退。刚刚走出景宁宫,他便低声吩咐空无:“赶紧去派人找找眉笙,告知她如今的情形。”段景焕发这么大的火,苏眉笙若是不能自我辩解的话,怕是真要大难临头! “是!”空无疾步离开。 段景逸扭头又回望景宁宫一眼。 巍峨的宫殿上方,一大团乌云悠悠飘过,那乌云似是把整个景宁宫都笼罩在了下面,连周围的光线都显得暗淡起来。 这兆头倒是有些不好呢,段景逸轻轻蹙眉,在心中道:“眉笙,希望你能安然。”他快速转身,再度朝钦平殿方向走去。 若是能在那儿找到眉笙,自是幸事一桩。 然而,还不等他赶到钦平殿,便先遇到了李德海。 “如何?没找到人吗?”段景逸俊逸的脸上浮现一抹担忧,“这皇宫就这么大,她先前还在钦平殿外赏菊的,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呢?”难不成她真和黎靖之幽会去了? 不,苏眉笙不是那种人! 可李德海却在此时摇头道:“没有,不仅找不到皇贵妃的身影,也找不到黎靖之。如今皇后娘娘已经把钦平殿那边的事情压下去了,只说是祝融融眼神不好,认错了人。可钦平殿那儿的风言风语好压,皇上心头这火不好压啊。晋王你也帮奴才想想,这皇贵妃还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段景逸听得心沉不已:“我就不信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还能消失不见了?”他轻抿下唇,思虑一番道:“这样,你找皇贵妃,我出去问问其他人,找找黎靖之。”只要黎靖之被单独找到,并且否认和苏眉笙的单独相约,那依着段景焕对苏眉笙的宠爱程度,这事儿应该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在一处找到人。”苏眉笙心性太软,早知道他在水廊的时候,就该提醒她一番的。 可话又说回来,谁想到黎靖之竟然会一跃而成为如今的正六品官员呢? 世事难料,纵使他有万般心意,此刻却也只能化为满腔焦灼。 …… 苏眉笙匆匆走进景宁宫的那刻,便敏锐的察觉到了宫中的异样。 “不会是段景焕过来了吧?”她有这么衰的运气?苏眉笙捏捏耳垂,眼睛眨巴着扶着景宁宫的大门门框,一时踯躅着没敢进去。 锦儿跟在她身后,见她驻足,疑惑的挑了挑眉梢:“眉笙?怎么不走了?”她在马车中的时候不是还叨叨着要赶紧进来换了这一身宫女装的吗?这都到宫门口了,她倒是不着急了? “给朕滚进来!”耳力极好的段景焕听着门口的声音,立马暴喝了一声。 锦儿吓得浑身一哆嗦,小脸都白了起来,她手紧紧拽着苏眉笙的胳膊,愁眉苦脸的低声道:“还是被发现了!” 她就说这样不行吧,苏眉笙非要出去,现在好了,估计她要挨一顿板子。锦儿瘪着嘴,垂头丧脑的像是焉了的花朵。 苏眉笙使劲咽下一口唾沫,没好气道:“看你那出息!”不就是被发现了吗?她就是出宫去看额娘去了,又没做什么坏事儿,怕什么!苏眉笙挺挺胸,清了清嗓子,昂首大步跨进景宁宫的大门门槛。 第三百八十一章 撒娇认错 第三百八十一章撒娇认错 刚刚走到正殿门口,几支凌乱的菊花便朝她砸了过来,随即,在苏眉笙还没缓过神的时候,段景焕出现在她的眼前。 锐利的眸光瞥过她身上穿着的宫女装,段景焕本就紧蹙的眉头瞬间打成个死结:“让你去赏花,你倒是混迹成个宫女了?你要是这般喜欢这衣服,便一直穿着好了!” 这是想要贬她为宫女的意思?苏眉笙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把落在她胸口处的菊花残枝拿掉。素手摘下枝头的菊花,她轻捏着那朵菊花旋身到段景焕身边。“皇上陪着皇后赏花,晋王也有满院子的佳丽作陪,眉笙一直呆在那儿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她拿着那朵花凑到段景焕鼻子底下,委屈的瘪嘴:“可有人却需要眉笙去雪中送炭呢。”见段景焕眸光危险的眯起,她拿着菊花跑开,直接跑到了正前的座位上。 把手中拿着的菊花扔在桌面上,她利落的倒了杯茶水喝下。 “咕咚”,“咕咚”的喝茶声响起在寂寂无声的大殿中,段景焕冷笑:“这么渴?可见是说的话太多!”他愤愤然的撩袍,重重坐到苏眉笙的对面,阴阳怪气道:“怎的,就有那么多的体己话要说?” 苏眉笙刚想要点头应是,眸光掠过地面上泛着寒光的茶杯瓷片,她又把溜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腆着笑脸改口道:“怎会?我的体己话还要留给皇上。额娘那儿,我略略表表孝心便是。” 这个暴躁的人,她不过就是没有告知出了一趟宫,至于他在景宁宫里这般大发雷霆?他就差点掀桌子拆宫殿了吧? 真是个小气鬼! 连她去见她额娘都要发脾气。 憋了一肚子气准备好好斥责苏眉笙的段景焕:“……”他误会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眉笙好久,他见她神情自然,姿态悠然,半点儿都没有心虚理亏的迹象,这才缓缓收回目光,“咳咳”两声,一本正经的坐好,道:“既是出去看你额娘,你怎的不报备声?” 苏眉笙瘪了瘪嘴:“皇上又得陪皇后娘娘,又得替晋王操心的,眉笙若是过去打扰,岂不是不懂规矩,故意打扰诸位的雅兴?眉笙虽然小气点儿,可却也绝对不会做这种不知礼数之事的。” 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的,她话中隐隐的似是带了一股酸意. 段景焕听得哑然,蓦地前倾身子,他隔着长桌抓起苏眉笙的手腕。温热嫩滑的肌肤在掌心异常熨帖,奇迹的抚平他所有的肝火。眉梢轻挑,他语带戏谑道:“听你所言,你这是嫌朕轻怠你了?” “哪敢?”苏眉笙轻哼一声,美目轻扫,落在地上的瓷片碎渣上:“出宫一趟,皇上都恨不得把我这景宁宫拆了,把我贬成宫女的,若是我再心中埋怨点儿,皇上岂不是真要……”她蓦地住口。 段景焕骤然起身,身子前倾着,他的脸放大在她的眼前。 阴影从头顶大片洒下,他高大的身躯似是完全笼住她的娇小。苏眉笙的手腕还在段景焕的手中攥着,他敛眸望着她,眸底情愫渐渐弥漫,逐渐汇成一湾情深的柔光。 低头,段景焕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朕是气你无声无息的就玩失踪。”他才不会告诉她,他是误认为她和黎靖之幽会去了才这般大发雷霆的,那样他多没面子,也会让苏眉笙恃宠而骄的。 他才不给苏眉笙得意的机会。 温热的吻一点即消,苏眉笙长长地睫毛轻颤了颤。眸光潋滟微转,她唇角微微漾笑:“是,是,皇上发脾气是应该的,是眉笙的错,眉笙下次再出宫,一定报备,便是皇上在皇后宫中,眉笙也跑去报备,可行?” 这还差不多!被苏眉笙顺着捋了一阵毛的段景焕这才多云转晴的笑了起来。抬手,他使劲在苏眉笙的鼻头上轻刮了下。 夕阳西下,橘色的柔光透过窗棂斜斜的照耀在两人的侧脸上。两人嘴角微微漾笑,四目相对的模样,岁月静好。 隔着两人的间隙,悬挂在墙上的那副“牡丹天香图”也似活了一般,花开一片繁华。 这样的情,这样的景,自成一副美好的画卷。任天上云卷云舒,任岁月白驹过隙,两人的眸底深情缱绻,柔意不变。 顾婉仪呆呆的站在景宁宫的门口。手指使劲掐进门框的木头里,她却仿若未曾察觉。心底仿佛有什么在破碎开来,一点一点,碎成了渣儿。 “太过分了!”腊梅在身后低低说了一句,“娘娘在外东奔西跑,劳心劳力的找人,他们倒好,竟是在这景宁宫里打情骂俏起来。” “住嘴!”皇上的所作所为岂是她一介奴婢能够置喙的?怨只怨她顾婉仪没有能力得到段景焕的心罢了!明明是那样的如画美景,然而如今她瞧着,却只觉一股锥心的痛。她涩涩的抿下唇,转身往外走去:“走吧。”苏眉笙既然回来了,那她也无需担忧。 只可惜她这真心真意的担忧,倒像是自作多情的独角戏。 腊梅鼓嘴撅腮的跟在她身后,小声碎碎念道:“奴婢就是替娘娘不值。皇贵妃既然回来了,他们便该差人和皇后您说一声啊。他们在这里恩恩爱爱的,倒是一点儿都不可怜娘娘您稍感风寒,精疲力尽的。” 段景焕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她来处理,他却跑过来和苏眉笙蜜里调油。这般羡煞旁人的幸福与甜蜜,何尝不是对顾婉仪的讽刺与嘲弄? 顾婉仪轻轻闭眼。 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菊花香。香气宜人,沁人心脾,但却依旧熏染不了她这颗冷清的心。默默地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走到她的宫中,她独自凭栏,眺望天幕。 圆月缓缓升起,银色的光芒倾泄大地,这般花好月圆的日子,本该是她和段景焕同眠共枕,可谁曾想他却一直呆在了景宁宫。 顾婉仪望着那圆月,黯然敛眸。 景宁宫中,苏眉笙为表认错的诚意,亲手下厨做了两道菜。 热腾腾的饭菜上桌,苏眉笙巧笑嫣然的坐到段景焕的对面,手著银筷,殷勤百倍的替他布膳:“我今儿个做的可是你平日里都不曾吃过的东西,这道叫做‘百花丛中一点红’,皇上看着可还喜欢?” 第三百八十二章 难眠之夜 第三百八十二章难眠之夜 所谓的“百花丛中一点红”不过是一盘清炒百合花中间放了一勺蜂蜜枸杞而已。不过这白色与红色相映成趣,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轻“嗯”一声,段景焕老神在在的伸手指向另一道菜:“这道呢?”他倒要听听苏眉笙还能取出什么样别出心裁的菜名。 苏眉笙盈盈一笑,从善如流道:“这道叫做鸳鸯双栖连理枝”。 “哈哈,好一个鸳鸯双栖!”段景焕朗声大笑。这苦瓜成片,又摆出两个鸳鸯翅膀模样的拼盘来,她倒是好巧的心思!“不过这苦瓜中间连接的肉片也算是连理枝吗?”莫非是因着它上色别致的缘故,才叫做连理枝的? 段景焕这会儿满满的好奇心。 苏眉笙也不吝解释:“皇上看这肉片的色泽,是不是和那枝干是一样的颜色?其实这里面臣妾可是放了不少的料。姜末,蒜末,芹菜汁,黄瓜汁,杏仁粉,莲子粉……”苏眉笙如数家珍的说出她肉片中放置的配料。 初始,段景焕听得还津津有味的,可听到后面,他便反应过来了。苏眉笙做的这那是什么美食?这根本就是黑暗料理吧? “吧嗒”声,段景焕直接把手中拿着的筷子重重放到了桌子上。怒目瞪视苏眉笙,他冷声道:“什么意思?清心清肝又清胃的,苏眉笙你这是在说朕气量狭小,为丁点的事儿就大动肝火,太不应该?” 看出来了?可苏眉笙会承认吗?睫毛扑闪着敛下,她垂着脑袋站立到桌子旁边,瓮声瓮气的反问道:“皇上不喜欢吗?臣妾觉着这秋干物躁的,吃这些清润肝肺,润滑嗓子的东西比较好些。” 她故作怯怯的看他一眼:“毕竟您又要训人,又要和人说话聊天的,难免要嗓子干哑些。”她最后的尾音低若蚊蝇嗡鸣。 段景焕听得又好气又好笑的:“过来!”她摆出那样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给谁瞧呢?指望他心疼吗?可偏偏的,他怎么就吃她这套呢? 那低眸不胜娇羞的模样,配上她新换的这套流云轻纱,简直就是勾魂摄魄! 苏眉笙眼睛扑闪两下,没动。 段景焕索性伸手把人拽了过去。力道在她即将跌坐在他膝盖的时候陡然放松,他一手箍在她腰际,一手轻轻抬起,撅着了她的下巴:“到底是你小心眼,还是朕小心眼?做错了事儿还不许朕说了?不过就是小惩大诫了一番,你便弄出这么些苦瓜,莲子,杏仁的?你是想苦朕的味蕾,还是想苦朕的心?” “看你火大,清清火。”苏眉笙眯眼轻笑。 段景焕使劲在她腰际掐一把:“要清火,那用的上这些东西?”他有她便清火便够了。段景焕猛地抱着她站起来,朝床榻边走去。 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的苏眉笙立马扑腾起了双脚。 “皇上,皇上,您是不是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月圆之日可是他该夜宿中宫之日,她可没想和顾婉仪抢这恩宠!苏眉笙眨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提醒他。 段景焕的脚步微凝。低眸,他眼底的火苗疯狂跳跃。“旁人可清不了朕这心火。”只有苏眉笙,让他上瘾了似的,戒不掉,放不下! 明知道他该冷落她一段时间,好给她个教训,让她不许再和黎靖之私下说话的,可看着她灵动狡黠的眉眼,感受着她小心却又不失俏皮的讨好,他这心便软成了一滩糊涂! 大步上前,段景焕直接怀抱苏眉笙跌躺到床榻。 红烛燃烧,红账摇曳,账上的红鲤鱼游荡飘摇…… 此时的顾婉仪则依旧矗立窗前。 月上中天,清风徐徐,明明该是美好的夜,却偏偏思念泛滥,不得相守。偏巧的,屋子里的烛光又被风吹灭。 顾婉仪不觉有些烦躁的沉声吩咐:“腊梅,重新点支蜡烛来。”她倒要瞧瞧,苏眉笙到底能把段景焕留到何时! 腊梅应一声,蹑手蹑脚的走到桌子旁,重新把蜡烛点燃。 昏黄的灯光映出顾婉仪形单影只的影子,那样落寞,那样孤寂。看得她都忍不住心疼。这会儿都已经是子时末了,皇上那还会过来这里? 腊梅听着顾婉仪轻浅的咳嗽声,忍不住开口相劝:“皇后娘娘,您歇息会儿吧。这样等着,盼着的,伤的不过是您自个儿!” 顾婉仪何尝不知这些?可正因为知道,她的心才更加难受。轻摇了摇头,顾婉仪道:“我睡不着。”她轻抿下薄唇,偏头冲着腊梅吩咐:“你去拿瓶酒来吧。” “娘娘!” “快去。” 现如今也唯有喝酒是她唯一的发泄口。白日里她需要克己矜持的做好这个后宫之首,可天知道,她又多想和段景焕亲亲我我! 一步步走到后位,她以为她是夙愿得偿,可谁曾想,这后位如今倒更像是她的桎梏,桎梏着她的心,桎梏着她的情!她想要像苏眉笙一样恣意的活着,可她却做不到! 唯有在这暗夜里独自神伤,黯然不已。 腊梅知晓她心中的苦,有心想劝两句,可想想大醉一场未尝不好。脱去凤袍,褪去矜持,顾婉仪也不过是个青春年华,芳心懵懂的普通女子。 “奴婢这就去拿。”腊梅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 把手中的金樽和上好的碧玉酒瓶递到顾婉仪手边,她轻轻蹲身,不轻不重的在顾婉仪肩膀头上捶了两下。 心难受了,身若好受些,便不觉得这人生苦悲。这是先前苏眉笙曾经说过的话,如今,她却觉得这更贴合顾婉仪。 那想,顾婉仪却抬手拂掉了她的手:“你去殿外候着吧,腊梅,我想一个人静静。” 金樽对月,长夜漫漫,她想要独自舔舐这心底情伤。 然而看着那淡淡月色下的金樽,她却又陡的笑了起来。笑中带泪,却是难言的心怀。都道是伤心人酒入愁肠愁更愁,她如今却不觉愁,她只觉得悲。 轻转了手中金樽,顾婉仪哀怨的笑:“金樽酒,断肠泪,却道是乌云沉沉压华楼;孤衾寒,玉枕湿,不过是点点相思意。可笑,可叹!”她如今明明已经是皇后,却连个可以敞怀聊天的人都没有了! 苏眉笙,终究不再是那个一心一意待她的苏眉笙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决意夺爱 第三百八十三章决意夺爱 紧紧的攥着酒瓶,顾婉仪想要再度倒杯酒,却发现酒瓶已空。她歪歪的斜靠在窗边,扬声朝外唤道:“腊梅,再拿瓶酒来。” 腊梅轻轻走进,却没再听令拿酒,反而伸手夺了顾婉仪手中的酒:“娘娘您不能再喝了,您如今能靠的便只有这嗓子,这口才,若是连嗓子都毁了,你岂不是更要步步维艰?” “是啊,我算是什么皇后?”顾婉仪泄气的趴到身旁的矮桌上,呐呐道:“不过是一个瞎眼女而已!那比的上苏眉笙千娇百媚,会哄人呢?”她心底怅叹。 濡湿的睫毛轻轻颤抖两下,顾婉仪勉强用手支着下巴,偏头问腊梅:“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她是不是不该生那些痴心妄想,不该这般贪婪成性? 腊梅把手中的酒瓶背到身后,浅声道:“错的从来都不是娘娘。” “不是吗?”可为何承受这煎心之苦的却是她?顾婉仪摆了摆手:“你歇息去吧,本宫也要歇息了。” “奴婢伺候娘娘躺下。” 顾婉仪摇头:“不用,本宫没醉,本宫想理理思绪。” 腊梅有些犹豫,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再劝。静静地盯着顾婉仪一阵,见她神情间都多了些不耐,她才作揖告退。 随着腊梅的离开,整个宫殿里更是寂寥无声。 “呵呵。”她还真是可悲!旁人都能循心而走,偏她不能!哪怕是如愿做了皇后,她亦是夺不走段景焕的心。 这颗怦然心动的心啊,到底要如何安置?顾婉仪抬手把那冰冷的金樽放置在了心口处。这是皇上所赐,是皇后专用,似是只有这样,她才能稍觉安慰。 黎靖之静静地立在圆柱后面,看着腊梅远去,他才悄无声息的现身。 “皇后娘娘这般金樽空对月的,又如何能解了那相思之意呢?您若真不甘心,何不直接让人去景宁宫直接坏了两人的好事?”温润的嗓音中却带着一丝儿的邪性。 月色下,他那张脸上也隐现狰狞。 顾婉仪一惊,酒意都醒了大半。她慌里慌张的起身,整理着鬓发,怒气冲冲的低声质问:“黎靖之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可是后宫!” 黎靖之坦言道:“自然是从大门进来的。皇后娘娘大敞宫门的,我自然也就浑水摸鱼进来了。” 顾婉仪这才注意到黎靖之身上穿着的竟然是太监服! “你好大的胆子!”顾婉仪倒吸一口凉气,“你这般就不怕被皇上发现了掉脑袋吗?”这可是三更半夜,他怎能混进这儿? 黎靖之大摇大摆的走到她身边,低头觑着她刚才惊慌站立之时没有放稳而躺在桌子上的金樽,他淡笑道:“不现在来,难道皇后娘娘敢在青天白日和我商议事情吗?” “你!”顾婉仪气结。愤愤的甩了下袖子,她怒声道:“我不会再和你联手的。黎靖之,你速速离去。” 黎靖之嘴角的笑意更肆意了些:“皇后娘娘怕什么?皇上和苏眉笙在景宁宫里颠鸾倒凤的,早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夕了,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你还在这儿空等君王来的。” 她都已经够悲伤了,还用他来往她伤口上撒盐吗?顾婉仪脸色微变的伸出手指指向门口。 黎靖之却抢在她再度赶人前道:“感情的事情从来没有对错,皇后娘娘,您并没有做错。错的是苏眉笙,抛却旧爱,贪慕荣华,背弃友情,恬不知耻。”他眸子里浮现一抹错综交织的爱恨。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身上的太监衣袍,他咬牙道:“苏眉笙此举,怕是在报复皇后娘娘您在赏花会上的后知后觉吧?您没及时压制住那些流言,导致苏眉笙胆战心惊了半天,她这是在怨你!”他斜眸睨向顾婉仪,“皇后娘娘这般聪慧,难道就没察觉吗?” 竟是怨吗?顾婉仪醉酒的脑子混混沌沌的,她苦涩的咧嘴笑笑:“或许吧。”但那又能怎样?她也左右不了苏眉笙的心啊。 摇摇晃晃的坐下,顾婉仪脸色紧绷:“你来到底想要和本宫说什么?赶紧说了走人。” 他能说什么,还不是商量怎么得到所爱之人的心?黎靖之拱了拱手:“我和娘娘同病相怜,自是想要早日痊愈。如今我这里有一个办法,既能解了娘娘的疾,又能圆了我的痴心。就是不知道娘娘肯不肯配合?” 顾婉仪听得有些心动:“你先说说是什么法子。” “附耳过来。”黎靖之轻声在顾婉仪耳边说了好一阵儿。 顾婉仪听得却瞪大了眼睛:“这样行吗?”竟是要她借晋王和徐琳琳之手陷害苏眉笙? 黎靖之胸有成竹的道:“绝对可行。我细细观察过,咱们这位晋王爷对苏眉笙的感情那可是若埋藏在地底下的酒,浓郁,但却封的严实。只要我们配合得当,皇上绝对起疑。甚至,她那双孩儿你都可以稍加利用。” “这不行。”稚子何其无辜?她怎能为爱而不择手段?顾婉仪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黎靖之的后一个提议:“我会按照第一个计划行事。黎靖之,希望你不要反悔。” “自然不会。”黎靖之笑意灿烂,“如此我就等着皇后娘娘的好消息了。” “好。”顾婉仪咬牙答应。苏眉笙都已经背叛了她们之间的友谊,她又何必再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爱本身便没错,段景焕给予的甜蜜,本就该是真爱他之人才配拥有的!她顾婉仪这一腔真情,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按捺着。 心里有了决定,顾婉仪这才深呼吸一口气,抬步走向床榻。 一夜流转,醒来已经是黎明时分。 苏眉笙揉揉酸痛的小腿,愤愤的拿起手头的帕子朝正笑着瞧她的段景焕扔去:“还看!都怪你,这般不知节制的,你让我今天怎么向婉仪交代?” 她扔过去的帕子正好遮挡住段景焕的整张脸。 段景焕微微失笑。呼吸间,那方帕子忽高忽低的贴合上他的眉眼。他隔着那方帕子,看着苏眉笙朦胧的容颜,只觉的幸福溢满心房。 “皇后端庄大方,岂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和你生分?”段景焕抬手把覆在脸上的手帕拿下,笑着道。 苏眉笙没好气的回怼他:“那是你不懂女人的心思!”昨天那么重要的日子,顾婉仪一定在等着皇上过去吧,说不定她都等了一夜。 要怎样才能哄顾婉仪开心呢? 第三百八十四章 情劫难过 第三百八十四章情劫难过 苏眉笙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连送段景焕离开都心不在焉的。她的脚尖轻绊上门槛,身子一歪,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身旁的东西。 纤细的手指紧拽着段景焕腰际的腰带。 段景焕一愣,随即赶忙伸手扶着她。眸光似笑非笑的往下瞥去,他看着苏眉笙握着他腰带一副傻呆呆的模样,戏谑开口:“怎么,不舍得朕走?” 她才没有!苏眉笙脸颊霎时涨红。红晕顺着腮,一直蔓延到耳朵边,她嗔怒的松开他的腰带,去推他:“你赶紧走!”她真心没有想要留他的意思!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深宫之中,得一知心好友不容易,她可是很珍惜她和顾婉仪这段友情的,怎么能因为段景焕而坏了这份高山流水似的情谊? “那朕走了?”段景焕隐忍的笑。苏眉笙这粉脸生霞,娇媚不已的模样看得他还真想“从此君王不早朝”! 可不行,前朝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苏眉笙轻“嗯”一声,漫不经心的冲他挥了挥手。 这模样,还真巴不得他赶紧走呢?这后宫的诸多佳丽,那个不是等着盼着的想要让他留下来的,怎么就苏眉笙这么特别?好像他多待一会儿都碍着她事儿似的! 她这幅态度,他还就不立刻走了!段景焕微微抬手,手指轻挑上她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着她下巴处柔嫩的肌肤,问道:“想什么呢?朕还在这儿就想起旁的人,旁的事儿了?” “……”好想冲他翻个白眼。段景焕好歹也是个高高在上,挥斥方遒的帝王,他这样拈酸吃醋的,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吧?可这话苏眉笙不敢明着说,这男人就是个小气又多虑的主,她今天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怕是她甭想有好日子过! 谁让段景焕是皇帝呢?苏眉笙干干的咧嘴一笑:“皇上说的那儿话?臣妾这是在想怎么和睦后宫诸位姐妹,好让皇上您高枕无忧的处理前朝事宜。” 还是在想顾婉仪的事儿?不过她这小嘴倒真会说!被哄着的段景焕心情明媚,神采飞扬的,觉得这院子里的空气都分外心旷神怡。 “眉笙如此为朕考虑,朕心里甚是欢喜。”段景焕抬手在苏眉笙脑袋上揉揉,这才朗笑着离开景宁宫。 那爽朗的笑声飘荡过高高的围墙,飘进正从另一道路走过来的兰亭虞耳中。她心一紧,随即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眺目遥望远处的高墙黛瓦,兰亭虞心有不解的问身旁的婢女:“甜瓜,你说眉笙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佟菲菲身穿一袭烟青色长裙从花丛中摇曳走来,耳听着风声中传来兰亭虞小声的说话音,她斜斜勾起一抹微笑:“没想到昨日之事也惊动你了?”她捏着帕子缓缓朝兰亭虞凑近,微微前倾着身子,压低了声音道:“有没有觉着这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即将会起一场冲突?” 她先前背叛眉笙,眉笙不和她计较便算了,如今她怎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兰亭虞脸色有些不悦:“菲妃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太幸灾乐祸了?眉笙和婉仪那是心意相通的知己,怎么可能会起冲突?” “知己?”佟菲菲轻声“呵呵”道:“古来今往,这后宫中那曾有过关系干净纯粹的知己?若有,那也是没有利益冲突。都爱着一个男人,难免会经历情劫。这劫,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跨的过去的。”她话中隐隐带着深意。 兰亭虞眉头微拧:“反正我觉着眉笙和婉仪不可能会有芥蒂。” 苏眉笙都光明正大的和顾婉仪抢人了,顾婉仪可能会忍么?佟菲菲笑着睨她一眼:“你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她伸手掐起身旁的一株花来,“女人如花的年纪就这么些年,不想等到年老色衰的时候恩宠尽失,那么就得抓着皇上的心。可有苏眉笙在,你觉得谁能抓着皇上的心?” “眉笙受宠,大家不也都能如愿以偿吗?又何必非要说这种诛心之话?”兰亭虞试图劝解佟菲菲改变思想。 那想,佟菲菲却只是抬手在她肩膀头上拍了下:“虞妃有皇子傍身,自然表现的清心寡欲了些。可我们这些没皇子的,便是身处再高的位子,又如何能做到彻底心安呢?前朝之事风云突变,后宫佳丽命运未知,若是家族蒙难,便是身居高位又能如何,不过也免不了被弃被扔的命运而已!” 说完,佟菲菲翩然而走。 她的背影被阳光拖出很长,那长长地阴影从兰亭虞身边擦过,越来越淡……兰亭虞低头蹙眉看着她的背影,心生疑惑:她这意思是说顾婉仪会为稳固地位而改变初心吗? 顾婉仪那样温柔如水的女子,她应该不会因为苏眉笙的偶然过错而心怀不满吧?可转念想起今晨起来她听到的流言流语,兰亭虞又有些看不透彻。 “罢了,我先去问问眉笙的意思吧。”她疾步走向景宁宫。 景宁宫内,苏眉笙正托腮趴在桌子旁,时而皱眉,时而嘟嘴的。“不行,不行,都不行。婉仪肯定会以为我是故意显摆的。”她双手撑在脑后,身子使劲后倾,倒在椅子的椅背上,满脸烦躁:“愁!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倒是极少见到你这样愁眉苦脸的样子。”兰亭虞轻笑着走到她身边,“皇上昨夜里都宿在你宫里了,你倒是说说,你还愁什么?”要说这宫里谁是最大的赢家,便非苏眉笙莫属了! 有皇子傍身,也有皇上的喜欢,便是经久流年,芳华褪去,怕是她也能安然幸福度余生无悔。 拿不定主意的苏眉笙看到进来的兰亭虞,立马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眼睛一亮,她“腾”的下站起来,就冲到了兰亭虞身边。 殷勤的搀扶住兰亭虞的胳膊,苏眉笙急急的道:“你来的正好,我就是在为昨晚上的事情发愁。你说我该怎么和婉仪解释清楚我不是故意要留皇上在此过夜的。”她就只是想要好好认个错,本意她是想要灭火的,可谁想到反倒挑起了段景焕的火儿? 苏眉笙表示,她也很无语! 兰亭虞笑着坐到她对面,神态恬淡,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柔和慈祥的光,那是当母亲后独有的光辉。她柔声道:“既不是故意的,那婉仪应当也不会小鸡肚肠的和你计较。她今早上正好有些风寒咳嗽,不如这样,你和我一道过去看看她,顺便再拿些祛咳治风寒的药膳,她吃着,自然能明白你关心她的心意没变。” 第三百八十五章 探病生隙 第三百八十五章 探病生隙 “她着了风寒?”苏眉笙脸色立变,“宣太医了吗?可严重?”她担忧的抓着兰亭虞的胳膊,试图从她眼睛里找到答案。 这份担忧,倒是切切实实,真心诚意的!兰亭虞轻拍拍她的手:“我不是太清楚。” “那我赶紧去准备药膳,待会儿一起探望婉仪去。” …… 翊坤宫。 清风摇曳卷珠帘,檀香袅袅绕床帏。 顾婉仪斜靠在床榻上,满头的青丝铺散着垂落床边,映衬的她那张不施粉黛的小脸越发惨白。 “咳咳。”顾婉仪轻咳了声,她连忙用帕子捂着了唇。咳嗽声牵扯到她的心脏,又带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她轻敛眉眼,把眸底那抹不甘很好的掩饰。 腊梅从外端着白粥进来,听闻她压抑的咳嗽声,脸上的担忧更浓:“娘娘就听奴婢一句劝,喝了这粥,好好歇息会儿吧。您这般心事重重,忧思难忘的,奴婢瞧着都心疼。”可段景焕怎么就不心疼呢? 论文才,顾婉仪是才高八斗,诗词精通之人,论相貌,她也是百里挑一的容颜绝艳,可段景焕的心里怎就独独容的下那个苏眉笙? 苏眉笙不过就是仗着一手好厨艺而已,她那儿比的上顾婉仪端庄持重,贤惠温柔? 腊梅心里替顾婉仪抱屈。 顾婉仪眉目清淡的扫一眼她手中端着的白粥。 粘稠适中的白粥上洒着细微的肉末和蔬菜屑,营养而又好看,然而,她瞧着那粥,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胀满胀满的。 “吃不下,先放那儿吧。”顾婉仪声音清浅柔和却难掩病息。 腊梅听得险些落泪:“娘娘又何必这样和自己个过不去?”那个苏眉笙也真是的,她怎么能抢皇后娘娘的恩宠呢?腊梅轻跺了跺脚,看着手里端着的白粥,满脸为难。 “不行,奴婢这就去找皇贵妃过来,奴婢倒要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要害死娘娘不成?”腊梅心疼的口不择言。 顾婉仪狠狠剜了她一眼,厉声道:“住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眉笙有何关系?”她捏着帕子又剧烈咳嗽两声,“你出去吧,没有传唤,不要进来。”她把帕子紧紧攥在心口。 脑子里突然想起“为伊消得人憔悴”这句话来,如今,她可不就是这样?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爱一旦被人唤醒,便猛烈的像是这风寒一样。她明明知道该及时止损的,可她却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完全都控制不住她这肆意澎湃的感情。 明明是她舍命救了段景焕,明明他曾许诺给她一生安然的,可他为什么要放她鸽子?这后宫诸人如今怕是都在看她的笑话吧? 贝齿使劲咬上唇瓣,顾婉仪思虑好一阵儿,蓦地弯腰,从她枕头底下拿出一张写好的信来。 信封上是苏眉笙的字迹,那是写给晋王的一封信。 冰凉的指尖缓缓摩挲过末尾的署名,顾婉仪轻轻闭眼:“眉笙,别怪我,我除了皇上便别无选择了,可你不一样,你还有晋王,还有黎靖之,还有那么多真心爱护你之人。你便是离开这宫廷,也能活的有声有色,风生水起的。”她蓦地撩开被子起身。 门外突的传来腊梅的声音。 “见过皇贵妃,见过虞妃。” 苏眉笙过来了?顾婉仪捏着信封的手指一颤,随即,她慌里慌张的把信封扔到一旁的花瓶中,她则速度折返,重新坐到床榻上,掩唇轻咳。 “怎么会咳得这么严重?”苏眉笙连忙提着手中的食盒进去。 眸光掠过顾婉仪苍白的病容,她眉头紧蹙了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宿就这般严重了?”她把手中的食盒放下,把其中准备的药膳和点心拿出,道:“这是你先前爱吃的点心,我在里面加了两味治风寒的药,你尝尝。” 她的眼神那么澄澈,干净,她的脸色白中泛着粉嫩,健康而又光泽。这样的她,荣光焕发,从身到心都透露着一股明媚。 可这样的明媚落在她寂寥的心底,却更像是刺激的光。 顾婉仪轻抿了抿唇瓣,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点心,语气别扭道:“谢谢。”她眼神里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我并不碍事。” 引着兰亭虞进来的腊梅这会儿却有些听不下去:“皇后娘娘您明明就是吹了一夜的寒风,风寒咳嗽都越来越严重了!” “腊梅!”顾婉仪轻声呵斥一句,“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赶紧去准备点心茶水的,好生招待着!” “皇贵妃娘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儿,怕是她那景宁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比这翊坤宫还高出不少吧?这翊坤宫里可没有好东西招待人。” “你再胡言乱语,非得掌你的嘴不可!”顾婉仪把手中捏着的点心重新放回食盒,作势就要起来去打腊梅。 苏眉笙连忙伸手把她按着:“婉仪。”她轻声呼唤了声,郑重的道歉,“昨晚上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我……”她连劝都不知道该如何劝。 说多了倒像是故意炫耀,可不说,她又不知道该怎样解开这个结。 所幸兰亭虞还能在中间说和。 “好了,好了,婉仪你也别蹿火儿,眉笙你也别愧疚。都是朋友,大家说开就好了么。眉笙是眉笙,她又不能替皇上做决定,您说是吧,婉仪?”兰亭虞这会儿以朋友的身份在开导她。 顾婉仪却听得心头更气。 腊梅豁出去的道:“皇上最疼皇贵妃,若是她不愿意侍寝,皇上怎么可能会为难她?以奴婢之见,她就是故意的!故意的让皇后娘娘空等一夜,故意的让皇后娘娘借酒消愁。” “别说了!”顾婉仪泪水合着心酸淌下,她眸光微冷的看向腊梅:“你出去,我和眉笙,亭虞有话要说。” 被吼的腊梅糯糯道:“是!”她临告退前还不忘再狠狠瞪一眼苏眉笙。 顾婉仪被她这行为气的身子都哆嗦起来。 苏眉笙轻拍了拍她的手:“是我的错,她替你打抱不平也是应该。只不过这话她在你宫里说说便好,若让旁人听去了,怕是会误会你我姐妹有了嫌隙。” “是啊,是啊,眉笙也并非有意的,婉仪你如今已经是皇后,便不要和她计较那么多了。”兰亭虞快言快语的劝道,“如今咱们几个都已经是夙愿得偿,合该开开心心,和和美美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疑心陡起 第三百八十六章疑心陡起 她们的夙愿是都得偿了,可她的愿望却远远没有达到!顾婉仪目送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身影,气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说什么她是皇后便不该计较?她是皇后难道就该把她所爱的人拱手相让吗?这样空有一个皇后头衔,却又独守寒窗的日子,何时能是个头? 她不甘心! 她顾婉仪都拿命相护了,怎的就换不来半点爱情? 刚才兰亭虞那些话无异于是在她顾婉仪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撒了一把盐。这盐刺激的她痛不欲生的,让她几乎都失去了理智。 重新撩被起床,顾婉仪把刚刚扔在花瓶中的信重新拿出:“苏眉笙,是你不仁在先的,别怪我不义!”她提笔在信封上又加两句话,这才招了信鸽把信送走。 …… 花开灿烂的桂花树下,晋王拿着空无递过来的信封,眉目微凝。 “晋王殿下,昨日偶做噩梦,梦见苏琳琅冲到颐和府杀人放火,心中不胜担忧。若你有空,拜托你前去颐和府一看究竟,不管情景如何,盼早回信。” 难不成是苏眉笙昨日去颐和府探望的时候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冯氏是她最关心之人,这信的笔迹又是她的,段景逸倒也没有起疑,把信封折起收进怀里,他速度往颐和府赶去。 不想,刚走到一处稍显偏僻的小道上,他便碰到了朝这边跑过来的徐琳琳。 徐琳琳怀中抱着一匹布,锦缎绣花,华美无双。可她此刻的脸上却满是惊慌。 瞥见段景逸俊逸的身影,她赶忙惊声呼救:“晋王殿下救我!”她抱布直接躲到段景逸的身后。 段景逸刚想要问她怎么回事儿,却见前方的小巷里骤然冒出几个蒙面黑衣人。 其中为首之人提着一把长剑。 长剑剑尖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不想惹事儿就赶紧离开,这女人惹了我家小姐,这条命,我们要定了!”为首的黑衣人恶狠狠的警告。 段景逸心中急着去往颐和府,但见死不救也不是他的风范。更何况,这女人倔强起来的神态情韵还和苏眉笙那般相似! 眉毛蓦地一挑,段景逸似笑非笑的看向黑衣人首领的视线:“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我倒是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你们这般大胆包天之人!你想杀人,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晋王殿下这是想要英雄救美?” “少废话!”段景逸把徐琳琳往旁一推,抬脚就朝为首的黑衣人踹去。 黑衣人首领猝不及防的被踹中胸膛,立马恼怒的大吼:“弟兄们给我冲,杀了徐琳琳,重重有赏!” 这么猖狂?当他是死的吗?段景逸身上并没有拿武器,眼瞧着有黑衣人冲到徐琳琳身边就要朝她脑袋劈下去,他连忙伸手夺过徐琳琳手中的布匹,一手高高扬起布匹堪堪挡下长剑的下落幅度,一手急速把人扯到他的身边。 段景逸扯人的力道有些重,一不小心,他便直接把徐琳琳拽到了怀中。 天上仿佛下起粉色的桃花雨,天地旋转间,徐琳琳微微昂首,呆呆的看向段景逸那张俊逸无双的脸。 她喜欢他,但她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能靠的他这般近! 骤然,她肩膀头上一阵刺痛。 黑衣人首领的长剑刺穿她的肩胛骨。紧接着,那长剑又猛然拨出…… 长剑进出间,徐琳琳疼到惊呼。 “该死!”段景逸低头草草一瞥,劈手夺了黑衣人首领手中的剑。长剑横扫,所向披靡。 黑衣人首领见势不好,连忙拨腿就跑:“撤!”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再留下来也不过是平白受伤。 随着黑衣人的撤走,小道上又恢复原本的平静。 徐琳琳已经软着身子往下倒去。段景逸把手中的长剑扔下,打横把人抱在怀里:“你坚持住,我带你到最近的医馆找大夫医治。” “谢谢,耽误了您的事儿了吧?”徐琳琳轻咬唇瓣,明明心中欢喜的要死,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堂堂的晋王殿下不会喜欢一个喜形于色的女人的。 段景逸脚步微微停顿了下,沉声问道:“你觉得是谁要杀你,是祝融融吗?” 徐琳琳轻摇了摇头,模棱两可的道:“我不确定,但我此前和人并没有交恶,是那天在菊花大会上才和她起了冲突的。” 言下之意,便是祝融融有最大的嫌疑!这祝家虽说是武将世家,可这做派未免太过狂妄。抱着徐琳琳重新抬脚往前走去,段景逸道:“你放心,我定会给你查个水落石出的。若真是祝家所为,我必不轻饶。” 这事情毕竟是因他而起,段景逸对受伤的徐琳琳自然颇为照顾。 一来二去,两人的事情便被段景焕所知。 这日,段景焕正在挥毫泼墨。 顾婉仪站在他身侧替他研磨。 听着窗外宫人们细细碎碎的嚼舌声,顾婉仪轻笑着道:“倒是没想到晋王殿下竟然会喜欢上徐琳琳,臣妾还以为那日晋王殿下真是没挑选到一个合眼缘的。” 他选谁不好怎的就偏偏选了徐琳琳?段景焕手中拿着的毛笔一抖,笔尖在画纸上落下重重的一道污渍。 “可惜了,好好的一副画就这样被毁了。”段景焕把手中的毛笔扔下,抬步走到一旁的正位上坐下,手端起茶杯,他揭盖,轻轻抿了一口,淡声道:“缘分这事本来就不可言说。许是那徐琳琳真有所出众之处也未可知。” 话是这么说着,段景焕的脑子里却好巧不巧的想起段景逸在赏花大会上所说的话。“美则美矣,却没有任何的独特与灵性。” 段景逸曾多番赞叹苏眉笙古灵精怪,灵气逼人,偏巧的,这个徐琳琳在某些时候的气质与性子都和苏眉笙极为相似!冥冥之中,这难道是在暗示着什么? 不是他多疑,实在是最近的苏眉笙言行举止也有些怪! 段景焕沉吟着摩挲了茶杯。 适时,顾婉仪笑着开口:“可不是呢,臣妾那日瞧着那徐琳琳,也觉得她气质卓绝,清雅出尘,好似是月宫仙子下凡来,不懂人间烟火事儿似的。” 清雅绝尘么?他也曾这般赞叹过苏眉笙。 人一旦有了疑心,那颗怀疑的种子便会在心底生根发芽,逐渐茁壮。段景焕越想,越觉得此事透着几分巧合。 第三百八十七章 扑蝶遇险 第三百八十七章扑蝶遇险 顾婉仪偏又在此时语带喟叹道:“不过可惜了,徐琳琳身份低微,便是入晋王府,怕是也做不得正妃。” “哦?”段景焕微微挑眉,“她什么身份?不是徐家的长女吗?”他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顾婉仪弯腰替他重新续了杯茶水,笑着回复道:“是长女不错,可也是外室之女,徐大人少年风流时犯下的错。原本她是一直在她额娘身边的,今年她额娘病重,弥留之际才托人把徐琳琳送到了徐府。徐大人对此女歉疚颇多,又见她年纪稍大,才会急不可耐的为她寻觅亲事。” 说着,顾婉仪便放下茶壶,抿唇轻笑:“想来徐大人这次也该心满意足了。能入晋王殿下的眼,可是不容易。” 毕竟这天下之人谁不知道晋王段景逸超凡脱俗,眼界超群? 能得到他的欢心,那可真是徐琳琳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顾婉仪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段景焕不耐烦的打断:“皇后倒是知之甚详。”他深邃的眸光落在她恬淡温和的脸上,见她眼神微闪,神情略僵,他轻眯了下眼睛,摆手撵人:“你风寒刚刚痊愈,又伺候朕这么久,累了吧?先回去歇着。” “是。”纵使心中万般不情愿,纵使想和他长长久久的呆在一起,哪怕静静地看着他的侧颜,感受着他的气息,她也倍觉心满意足。可到底,段景焕心里没她,便是她使出浑身解数,他对她的态度也是关切中带着疏离。 这份疏离,让顾婉仪心口绞痛却又无能为力。 行礼告退,顾婉仪在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眸望一眼。 段景焕已经起身,踱步到书桌跟前,他看着桌子上摊开着的画作,心头却是平添几许烦躁。 画中有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怡红快绿的看着倒是极美,但段景焕看得却是大动肝火。 本来是想要画一幅颐和府的整体布局图送给苏眉笙,好让她心底有些慰藉的,如今他却陡然不想再送了! 蓦地伸手,把那副画抓在手里,段景焕三下五除二的直接把画乱巴在掌心,而后,愤愤然的抬手扔掉,大步踏出宫殿门槛。 …… 御花园中,苏眉笙正带着一双小阿哥在玩耍。 眼瞧着两人就要跑到怪石嶙峋的假山旁边去,苏眉笙连忙弯腰招手:“赶紧过来,我们到那边去玩。”假山旁的石子路滑,万一两人不小心滑倒磕碰到假山的棱角上,岂非危险? 为了保险起见,苏眉笙伸手指向了远处花草旺盛,视野开阔的地方。 阳光明媚,天高云阔,湛蓝的天空下偶有蝴蝶展翅飞过,翩然越过段琪郡的身侧,把他的视线吸引。 “额娘,蝴蝶!”段琪郡惊喜的双眼放光。跳着脚,伸开手,他想要把蝴蝶抓住。可蝴蝶轻巧眨眼就飞,段琪郡扑了个空。 “这么漂亮的蝴蝶,本阿哥非要把你捉到不可!”段琪郡迈动小短腿,速度跟着蝴蝶往远处跑去。 看他所跑的方位正是刚才她所指的方位,苏眉笙微微失笑:“这小子!”怎么就喜欢玩这种女孩子喜欢的游戏呢? 哪像段琪泽,便是遇到再喜欢的东西,都是一副稳稳重重的样子。 见锦儿伸手拉着他,不慌不忙的朝这边走来,苏眉笙打趣:“琪泽你不去扑蝴蝶吗?” “扑蜂捉蝶的,我是阿哥,岂能做这种幼稚的事儿?”他一脸肃然。稚嫩的小脸上出现这般稳重的神色,倒是酷帅酷帅的。 苏眉笙被他逗笑,忍不住低头捏了捏他的腮:“小小年纪,这么老成持重的?”也不知道段琪泽是不是随了段景焕,这小脸绷起来,倒是把皇家的气势端的足足的! 锦儿在旁捂嘴偷笑:“老成持重了的好,将来也好为国效力,为皇上分忧不是?” 这话的潜意思便是盼着段琪泽当太子吧?段景焕刚刚走到不远处的凉亭旁,听到锦儿的话,他脚步一顿,旋即把目光投射到苏眉笙的脸上。 她许是跑的时间长了,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阳光一照,那汗珠璀璨的像是一颗颗珍珠一般,倒是为她又增添了无限娇媚。 只是这般娇媚的容颜下,又会藏着怎样的心? 苏眉笙手指轻轻点下段琪泽的额头:“那你可要快快长大,只有长大才能替你皇阿玛分忧解惑。” 她竟是真有让段琪泽当储君的心思?虽然他本意就想要好好培育段琪泽,可这话从苏眉笙嘴里说出来,他心中却莫名有些不舒服! 好似苏眉笙再盼着他快快老去一般! “咳咳”,他忍不住抬手轻捏了捏嗓子。 苏眉笙听到响动,扭头想看。然而,一抬头,她却先看到了段琪郡那小小的身子直冲着锦鲤湖而去。 眼瞧着他就要跑到湖边,苏眉笙急的惊呼:“小心!”段琪郡怕水,他所冲过去的那段湖旁又没有栏杆,若是他真栽倒下去……苏眉笙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段景焕也是一惊,下意识的,他便飞奔过去。 然而,还不等他跑到锦鲤湖旁,段景逸却从一侧的假山后直接冲出,三两步便冲到段琪郡的身边,长臂一捞,他直接把人抱进怀里,又借着高超的武艺,飞快旋身着远离锦鲤湖旁。 阳光下,他怀抱孩子,脚步轻旋的模样,像极了心怀慈悲,普度众生的神仙。 苏眉笙慌乱的心有片刻的窒息。 段景逸已经抱着孩子走到她身边:“这里危险,怎么能让小阿哥在这种地方玩?” “不怪额娘。”段琪郡扒着段景逸像是扒着树似的,搂着他的腿“哧溜”,“哧溜”的滑下去。小小的身子站在地上,他伸手指向锦鲤湖旁的蝴蝶风筝:“是我调皮,想要抓着那只蝴蝶。” 秋天里的御花园怎么会有风筝出现? 苏眉笙疑惑的挑眉:“锦儿去查查,看是谁放出来的风筝?”她心有余悸的轻揽着段琪郡的肩膀,冲着段景逸不胜感激道:“谢谢王爷,若不是王爷,琪泽怕是真能摔下去。” “本王应该做的。”段景逸语调浅浅,温和如轻风拂面。他望着苏眉笙的眼神里也隐隐浮现一抹情愫。 那些掩藏在心底的情,一旦看到她便破闸而出。尽管他心里清楚,这份爱恋不能被任何人察觉,可许是这段时间看多了徐琳琳那张脸,他竟是忍不住想要多瞧她一眼。 第三百八十八章 莫名之言 第三百八十八章莫名之言 段景焕立在假山的一侧,眸光微微眯着,他看着段景逸望着苏眉笙痴痴不收回视线的模样,眸底寒光聚拢。手重重扶上一旁的假山,他五指急速收紧。 顾婉仪对徐琳琳的评价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清雅绝尘……外室之女……气质相似,身世相近,段景逸难不成真是因为这两人的诸多相似才对那徐琳琳诸多关照?实则,他心中所喜之人是苏眉笙? 他喜欢之人岂容他人觊觎?更何况这人还是他的兄弟! 段景焕只觉得有一团火在胸腔内熊熊燃烧。 苏眉笙在哄过段琪郡后便准备转身离开,可眸光不经意的抬起,她却正好对上段景逸望着她还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她微微一愣,随即蹙眉:“王爷还有什么事儿吗?” “哦。”段景逸连忙收敛思绪,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道:“你额娘如今很好,苏琳琅人还在水廊,她应当对你额娘造不成伤害,你且放宽心。” “好。”苏眉笙呆呆的应了声,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段景逸出现在这御花园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些话? 他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不过知晓冯氏如今的情况,她还是挺开心的,想来黎靖之那药确实是起了作用。 有时间,她该好好谢谢黎靖之。 刚刚虚惊一场的苏眉笙这会儿心神还有些不宁。 段景焕看着两人轻声细语的说话,却已经愤怒到极致。猛地抬手,他重重的打在了身旁的假山上。 假山上有一枚太湖石应声而落,重重滚落在地,那石头刹那间四分五裂的迸溅出很远。 苏眉笙刚刚听声抬头。 段景焕已经冲到了她身边。 “锦儿把小阿哥们都带下去!”段景焕厉声说一句,伸手紧紧抓着了苏眉笙的手腕。他抓的力度很重,重的似是要把苏眉笙的手腕骨都捏碎了。 他也够莫名其妙的!苏眉笙眉头拧的更紧:“皇上这是作甚?” 段景焕冷冰冰的剜她一眼,没回答她的话,却是满目冰凉的看向了段景逸:“晋王来宫里所为何事?莫不是就为了来这里救朕的孩儿?” 他都看到了?那刚才……段景逸心中一个咯噔,连忙低头作揖:“皇兄息怒,臣弟进宫是有要事禀报。” “何事?” “为徐琳琳街头遇刺一事。臣弟已经查明,那伙人确实就是祝家人收买的杀手。祝家人仗着家中人有军功便如此猖獗狂妄,臣弟以为,皇兄需得好好镇压一番。” 竟是为了徐琳琳而来?段景焕蓦地举着苏眉笙的手,紧紧把之放在了他的掌心中。包裹的紧紧实实的,他沉声道:“晋王对徐琳琳倒是一往情深。” 段景逸依旧维持着双手作揖的状态,不卑不亢的回复道:“非是情深,而是出于道义。徐琳琳毕竟是因赏菊大会才被祝融融盯上的,此事说来也是由臣弟而起,臣弟自是得给她一个交代。” “哼!”段景焕从鼻子里冷嗤一声,这才松开了苏眉笙,“既已经身为人母,就该有个为人母的样子来,还是这般跳脱胡闹,成何体统?还不赶紧回景宁宫深刻反思?” 她又不是故意让段琪郡差点出事儿的,他至于对她这么狠?苏眉笙磨磨牙,有心想要冲他辩驳两句,却又在看到他冒着火的眸子时,没出息的怂了。 算了,她不和盛怒中的男人讲道理。 苏眉笙连行礼都没有,扭头就走。 段景逸忍不住的开口:“刚才郡儿都说是他太调皮才跑到湖边去的。” 言下之意,不能责怪苏眉笙是吧?他的眉笙,用段景逸来心疼吗?段景焕没好气的睨他一眼:“这宫里的事儿,不劳晋王你操心。” “……”得,醋罐子又翻了!段景逸摸摸鼻尖,赶忙小跑着跟上段景焕大步流星的脚步:“皇兄您准备如何处置祝融融?” “你想怎么处置?”段景焕一路疾行到养心殿门口,这才扭头给了段景逸一个正眼,“既是因你而起的事儿,你便看着处理。” 段景逸有些意外,但见段景焕不似玩笑话,他便欣然领命:“是,那臣弟先行告辞。”他后退着走两步,这才转身,急急的往宫外走去。 清风吹动他的衣袍,翩然若仙。 段景焕看得微微眯眼。他不得不承认,段景逸和他同样优秀,同样优秀的两人都有同样的眼光,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若是他真敢对苏眉笙有不轨之心,那就别怪他不顾手足之情! 处置祝家人的事儿,便权当做是对段景逸的试探! 伸手招来远远跟着他的李德海,段景焕低声在他耳边吩咐一阵,又嘱咐:“记得安排隐秘点儿,别让人发现。” 李德海眸底浮现一抹错愕:“是!”他看着段景焕抬步走进养心殿,忍不住抬手在头上挠了挠,“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先前不是说苏眉笙和黎靖之纠葛颇多的么?如今怎么又和晋王牵扯上了? 这事儿还真是越来越乱。 使劲摇了摇头,李德海让人去守着了养心殿,他则匆匆朝宫外走去。 …… 景宁宫。 苏眉笙正站在一旁,看着段琪泽写字。 歪歪扭扭的笔迹一笔一划的跃然纸上,却让苏眉笙看得喜出望外的。“不错,这首词里这么多生僻难字,你竟然都会写了?我的泽儿就是聪慧。”她抬手捏捏他那张和段景焕越长越像的小脸。 好看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近乎相似的高冷气质。看着段琪泽,她似是又恍惚看到最初见到段景焕时候他的模样。 想起过往种种美好,苏眉笙忍不住傻笑两声。 段琪泽嫌弃的拍掉她的手:“额娘你要是想皇阿玛了,你便去瞧瞧他,瞧着我傻笑,你也不嫌旁人笑话?”他脸蛋微臊的瞟一眼一旁站着的锦儿。 这童言童语又故作嫌弃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可爱。锦儿抿唇轻笑:“泽阿哥放心,您这般优秀,奴婢不会笑话您的。” “哼。”段琪泽双手背负身后,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往外走去,“我去瞧瞧弟弟去,这般年纪还如此贪玩,真是丢我的人!” “噗嗤!”锦儿忍不住笑出声,“这泽阿哥如今是越来越让人喜欢了。” 苏眉笙轻轻点头,但也不忘补充一句:“郡儿也挺不错。”她缓缓坐落到刚才段琪泽坐过的位子上。眸光掠过他写好的字,她脑子里却浮现出段景焕的身影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 捏死活蝶 第三百八十九章捏死活蝶 “锦儿。”苏眉笙单手托腮,微蹙着眉头的出声,“你说皇上这次是不是真恼我了?”她不过就是嫌他当初在御花园攥的她手腕疼,才使了次小性子,怎么他就不踏足景宁宫了? 他不来,她也拉不下脸面去找他呀。毕竟在她的认知中,这次错的就是段景焕! 锦儿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却,小心翼翼的瞥一眼苏眉笙,她低声道:“眉笙你要不然就主动点儿过去找皇上吧?这都十几天了,这般下去,怕是皇上真要和你生分了。” 见苏眉笙满脸烦躁的摆手摇头,锦儿有些着急的道:“我可听说这段时日皇上都是宿在翊坤宫的,如今皇后那边也没有任何话传来,眉笙,你就当真不急?” 苏眉笙长长地睫毛使劲扑闪了下:“连续十几天都是宿在翊坤宫的?” “是啊,我都奇怪了,这皇后娘娘怎么回事儿?她怎么就也不劝和着点儿呢?”锦儿呐呐着,有些想不通。 苏眉笙轻垂了眉眼:“皇上若固执起来,婉仪也劝不住。”她摆了摆手,“罢了,锦儿你先出去吧,注意着两位小阿哥。” “是。”锦儿快步离开。 苏眉笙跟着她走到殿门口,单手扶着门框,她眺望远处。景宁宫内的花草依旧,清风吹过,送来满院子的花香扑鼻。那淡雅的菊花香味沁人心脾,但眺目望去,苏眉笙看着那随风摇曳的菊花枝,脑子里想的却是“人比黄花瘦”。 或许,顾婉仪是爱惨了段景焕,所以才不舍得劝他离开翊坤宫的? 可两人到底是姐妹,当初说好“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顾婉仪怎么就半点不为她考虑? 心里浅浅的流过一道涩意,苏眉笙试图想要劝说自己大方点儿,可心却总要和她作对! “都是好姐妹,他宠谁不是宠!”不过曾经尝过他带来的甜蜜与幸福,如今这般,寂寥一人的空望宫门,倒是更添了几分伤感!苏眉笙的话没能说服了自己,反倒更心塞起来。 适逢杏花手里提着一个网袋子进来。 网袋子里装着几只蝴蝶,色彩斑斓,蝶翼振动的,胡乱飞舞间,倒是独成一道风景。 “又是段琪郡让捉的?”苏眉笙把心底的酸涩抛却,扯笑问了一句。 杏儿举举手中的网袋:“可不是呢,郡阿哥扑蝴蝶上瘾了,还说什么‘宫苑寂寥,烟草低迷,纸鸢难放,蝴蝶好扑。’” “他说的?”这段琪郡才多大,就伤感起宫苑寂寥来了?苏眉笙轻轻摇头,不过却也被他这话触动了心弦。 伸手接过那一网袋的蝴蝶,苏眉笙坐到案桌旁边,一边低眸瞅着袋中的蝴蝶,她一边问:“那只蝴蝶风筝还没查出来怎么回事儿吗?” “查出来了。”杏花轻抿了下薄唇,“说是虞妃宫里的,她那阿哥也承认是他弄丢了风筝。不过奴婢那天悄悄地查看过锦鲤湖旁。那风筝好似是有人故意放在那儿的,尾端的线就拴在湖旁不远处的花枝上,那天风势向西南方向,便正好把风筝吹向了锦鲤湖方向。” 这宫中上下谁不知道段琪郡喜欢扑蝶,那把蝴蝶风筝放到锦鲤湖旁的人怕是故意想要引诱段琪郡过去的吧? 她想干什么?要段琪郡的命吗? 苏眉笙眸光蓦地肃然起来,把手中的蝴蝶袋子放到一旁,她冷声问:“虞妃不喜手工,那蝴蝶风筝是谁送给小阿哥的?” 杏儿微怔:“你不怀疑虞妃娘娘吗?” 见苏眉笙微怔,杏儿又道:“我们这些人私下都讨论过,如今这宫里受宠的阿哥就这几位,其中虞妃娘娘的阿哥又是大阿哥,这眼瞧着那些阿哥们都到了懂事儿的年纪,那个当额娘的不想为他们铺一条锦绣前程?” 竟是怀疑兰亭虞为了给她的孩子铺路,牺牲她苏眉笙的孩子? 苏眉笙断然摇头:“亭虞性子软,不会有那么多的歹毒心计。而且她也不可能蠢到故意把她宫里的风筝栓到锦鲤湖边。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这背后之人怕是想要借那只风筝挑拨我们之间的友谊,同时达到一箭多雕的目的。” “泽儿和郡儿去御花园玩向来都是如影随形的,若郡儿贪玩扑蝶真有什么好歹,泽儿肯定会救。两人同时跌落湖中也是有可能的。”苏眉笙抬手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眼睛陡的眯起,她寒光凛冽的直视前方,“这种龌龊手段敢用到本宫头上,看来本宫还是太心善了!” “查,继续往下查,本宫务必要知道这蝴蝶风筝是谁系在那儿的。” 苏眉笙的话音刚刚落下,外头传来佟菲菲的声音。 “姐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佟菲菲一袭桃粉色的衣衫,翩然进入。眉梢微挑,她波光流转之间依旧是掩饰不住的风情逼人。 见苏眉笙冷眼瞪她,佟菲菲毫不在意的笑笑。似是不觉得她不受欢迎似的,她径直坐到苏眉笙的对面,伸手拿起了那个装着蝴蝶的袋子:“好漂亮的蝴蝶。”她手指一个用力,直接捏住其中一只蝴蝶的翅膀。 而后,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把那蝴蝶直接捏死。 看着原本扑腾在她素白指尖的蝴蝶生机尽失的跌落网袋的底端,苏眉笙忍不住厉声问道:“佟菲菲你什么意思?”莫非她也要在这个紧要关头和她挑明对立关系吗? “心疼了?”佟菲菲拿着那个网袋在她眼前晃荡一圈,“要我说,这蝴蝶就该死,好端端的都扯出多少的事儿来了?你的两位小阿哥差点因为蝴蝶风筝出事儿,兰亭虞的大阿哥则已经因为那蝴蝶风筝出事儿了,苏眉笙!” “什么?”最近段琪郡因为受惊,缠她缠的她厉害,她对晋王那日所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再加上蝴蝶风筝出现在湖边一事,她心力交瘁的,根本没有时间没精力去多加注意其他宫中的动向。是而,乍然听到佟菲菲的话,她结结实实的一愣。 第三百九十章 讨个恩典 第三百九十一章 背后挑拨? 第三百九十一章背后挑拨? 她话音刚刚落下,兰亭虞便重重磕了一头:“是臣妾没有教好阿哥,这才让他索要走风筝后又没好好保存,给了旁人可趁之机。”她说着,又冲着身旁的苏眉笙重重磕了一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郡阿哥受惊了。” “大阿哥已经受到你的教训,你也无需这般。”苏眉笙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原以为那些和她们作对的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她们该和平相处的。可不曾想,就这样一件事儿,便已经把她们这些人都牵扯了进来。 双手交叠着匍匐跪地,苏眉笙面无表情道:“臣妾没有上报皇上和皇后郡阿哥差点栽落湖中的缘由,导致误会重重,又牵扯到了大阿哥身上,确实不该。但此事归根到底是由腊梅而起。” “一个宫女出言不逊,臣妾那时候不教训她已经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可如今事情都牵扯到三位阿哥,臣妾觉得不能不惩治了。还望皇上从严惩治,以绝后患。”毕竟像腊梅这样快言快语又做事不妥的人,留在顾婉仪身边也迟早会成为祸害! 似是没想到她竟会冷言冷语的说出这种话,顾婉仪微微怔住。 李德海从殿外匆匆走进,朗声禀报道:“皇上,大阿哥已经脱离危险了。”他眸光划过地上跪着一身凤袍的顾婉仪,嘴角轻扬,“是皇后身边的腊梅跑进冰窖里冻了两碗寒冰,又配合着太医的医治,大阿哥的烧才会退的这般快的。” “……”他回禀的还真是恰如其时!苏眉笙轻咬了下唇瓣,不语。 段景焕眸光落在她脸上好久,才缓声道:“既如此,腊梅便功过相抵。但此风不可长,她毕竟是顶撞皇贵妃在先,便罚俸银两年,小惩大诫吧。” “竟然就只罚了俸银?”晚膳时分,锦儿听着苏眉笙提起今日之事,难免错愕的拧眉。端起一个瓷碗,盛了碗鸡汤,她缓缓放到苏眉笙面前:“眉笙你还没感觉到吗?皇后和虞妃一定是联手了,要不然事情怎么会一波三折的遇到这么多巧合?” 这事儿连她都能看得出来,她就不信苏眉笙会没察觉! 苏眉笙缓缓伸手端起瓷碗。银质的羹子在其中搅动两下,她看着那香气扑鼻的鸡汤上飘荡着的香菜叶子,眉目低敛,神情落寞:“她们是做风筝,丢风筝之人,但不见得就是系风筝之人。暂且先看看吧,婉仪今日所做之事本来也是理所应当。至于亭虞,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她没那个野心。” 她话音刚刚落下,锦儿便急不可耐的反驳道:“不管她有没有野心,等大阿哥病情彻底痊愈,他就会到上书房了。眉笙,你别总是把人想的太善良了。人都会变的,我们风里雨里的走过来,你对此深有体会不是吗?” 曾经有多少善良之人因为争宠,因为子嗣而反目成仇?这幽幽深宫之中,埋葬的又岂是一个,两个死不瞑目之人? 兰亭虞和顾婉仪肯定已经和苏眉笙离了心! 可她们是金兰之交啊,怎么会这样彼此算计?哪怕是为了自个儿孩子的前途与未来,哪怕是为了抢夺皇上的恩宠,她们也不至于想出这么狠的招吧?苏眉笙把那碗鸡汤搅合的都凉了,却依旧没喝半口。 四个人或恣意开怀,或对词作诗,或行酒令的,那么多美好的时光,竟就这样消散在时光的长河中了吗? 苏眉笙轻摇了摇头,重重的把手中的鸡汤放下,她道:“我不相信!锦儿,即便我们之间真出现了问题,她们也不可能会这样狠心的对我,在湖旁系风筝之人一定是其他人。” “皇贵妃娘娘能这样想便最好不过了。”腊梅的声音从外响起,紧接着,她手拿着两只风筝走了进来,重重的跪在地上,她磕头一拜:“皇后娘娘到现在还一直以为那风筝是无意飘到湖边去的,并未多想,只一个劲儿的感叹着世事弄人。可不曾想,皇贵妃娘娘竟然把这么重要的线索都隐瞒了下去!” 腊梅抬头。遍布血痂的额头上因为她的磕头,再度渗出血来,但她嘴角却噙了一抹微笑,眸底也隐隐带着释然与解脱:“想来那在湖边系风筝之人打的便是这个主意。让你们彼此互生间隙,逐个瓦解,同时还能让阿哥们相互竞争,说不得,这背后之人还筹谋着让他们手足相残!” 可如今她们这些人已经身居高位,又有谁会这样恨她们? 腊梅的话若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落心湖,苏眉笙放在桌子上的手猛地成爪,紧紧扣着了桌子上的台布:“你是说这背后人可能是香妃?” 可现在她还盼着杏花给她送吃食呢,她怎么会狼心狗肺的再针对她的孩儿?这根本说不通! 脑子里猛地想起上次香妃告诉她的秘密,苏眉笙突地倒吸了口凉气。 眼睛快速眨巴两下,她冷声冲着腊梅吩咐:“你先回去吧。让婉仪不必担忧,今天亭虞都哭的泪人儿似的,便是她不求恩典,本宫也得替大阿哥求个恩典。本宫只盼着我一双孩儿平安无虞,并无意卷入争斗之中,这样便甚好。让她无需心怀歉疚。” “皇贵妃娘娘心怀仁慈,大度能容,奴婢多谢皇贵妃娘娘不怪之恩。”腊梅双手捧起那两只蝴蝶风筝,“这风筝奴婢前几天就想送过来给小阿哥玩了,却不想这段时日皇上时不时的便会过去翊坤宫,奴婢便一直没得空。如今此事一出,奴婢生怕皇贵妃娘娘会受小人挑拨和皇后娘娘生分,这才赶紧送了过来,还请皇贵妃娘娘收下。” “锦儿拿过来吧。”苏眉笙神情极冷。 等着腊梅离开,她低头又细看了那两个风筝,见其上的胶确实像是凝固许久的,且上面所画之画,所写之字,笔迹都有些暗淡,她把风筝递向锦儿,淡淡道:“看来腊梅并没说谎。” 锦儿伸手把风筝接过,眉头轻蹙:“那你的意思是,这事情可能真是香妃指使的?” “应该不是。香妃身处冷宫,都无力自保。如今她应该不会蠢到要害我,怕是有人在故意误导我们。”苏眉笙伸手重新端起瓷碗,把瓷碗里已经凉透的鸡汤倒掉,她又重新盛了一碗温热的汤,“不管这背后人到底是谁,我把他揪出来,定不轻饶!” 她三两口把鸡汤灌下肚,把碗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第三百九十二章 深夜质问 第三百九十二章深夜质问 “砰”的声音响起,锦儿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她偏头望去,却见苏眉笙满脸黑沉,目露狠意。姣好的五官因为眉眼间的狠厉多了几分冷意,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异常冷肃。 看来这次的事情真是触动到苏眉笙的底火了。 敢拿小阿哥的性命来做文章,这背后之人也真是太狗胆包天的!锦儿抖抖手中拿着的蝴蝶风筝:“这两只风筝要扔了吗?”她瞧着便心口发闷。 苏眉笙轻眯着眼睛,精锐的目光落在蝴蝶风筝的双翼上,她看着那临摹王羲之的字体,眉梢轻挑了下:“留着吧,扔到柜子的最上方。” 留下来却要束之高阁?苏眉笙这葫芦里到底又买的什么药?锦儿奇怪的拧拧眉头,但见苏眉笙已经起身往内室踱步而去,她也只好把满腔的疑惑压下。反正苏眉笙做事总有理由,她听命行事便是! …… 月色清凉如水,月光透过纱窗照耀在临时搭建的床头方向。 顾婉仪轻眨巴下眼睛。披着衣衫斜靠在床头,她双眸灼灼的看向另一张大床上躺着的男人。 熟睡着的男人五官分明,眉眼清晰。没了白日高高在上的帝王架子,如今的段景焕看着分外可亲。 情不自禁的起身朝大床方向走过去,顾婉仪微微弯腰,手着魔似的抚摸上他的脸。她的掌心感受着他肌肤的温度,她又想哭又想笑的:“明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明知道你这样呆在翊坤宫只会让我成为那些新进妃嫔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我还是忍不住的怦然心动。” “皇上,你说我是不是已经中了你的毒?而且中毒颇深?”顾婉仪的手指留恋在他的眉眼。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里仿佛盛满漫天星光,灿烂夺目。可他却从来不曾对她那样笑。 那样发自内心的笑,似乎已经成为她心中一个梦魇,她想要得到,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 抚摸着他眼角的手指轻颤一下,顾婉仪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对不起,我不想给你用迷香的,可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皇上,原谅我。”她蹲下身子,脑袋缓缓的碰上段景焕的脑袋。 贪恋的挨着他的脑袋好久,顾婉仪才起身,踱步走到大厅,奋笔疾书一阵,又开窗招来了信鸽。 不多久,黎靖之便出现在翊坤宫的窗外。 他一身黑色的劲装穿在身上,以黑纱遮面。隔着窗户,他压低声音,微微调笑道:“皇后娘娘如今这胆子倒越发大了,皇上还宿在翊坤宫,便敢叫我过来。” “你少废话。”顾婉仪一反以往的温柔,压抑着怒气质问道:“我问你,锦鲤湖旁的蝴蝶风筝是不是你系的?” “有什么关系吗?”黎靖之的声音刻意压低,让人听不分明他的真实嗓音。 顾婉仪气的横眉相向:“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用孩子来做文章吗?”那是眉笙拼命诞下来的麟儿,她们两人相互扶持这么久,到底还残留几分感情的。她做不到那么残忍狠绝! 黎靖之讽刺的轻笑:“皇后娘娘嘴上说着不许,可不也顺着坡往下爬了吗?”他抬手按压住被凉风吹起的发丝,继续道:“你都差点提出让立大阿哥为储君了不是?” 这女人还真是好深的心计!原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该是段琪郡的,怎么如今倒成大阿哥捡了便宜? 黎靖之想到他的布局出现这样的变故,便气的磨牙。 顾婉仪双手紧紧扒着窗台,十指未曲,指缝微开,指节泛白,她激动的冲着黎靖之低吼:“那是本宫不得已而为之。黎靖之,我都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节外生枝?”如今晋王和徐琳琳的关系如荼如火的,皇上已经对晋王起疑心了不是吗? 等到段景焕的疑心累积到一定程度,等到段景焕捉奸苏眉笙和晋王,等到苏眉笙被打冷宫,假死离宫,他也就如愿了,他为何非要再折腾出这么多事情? 因为气急,她呼吸的很剧烈。喷洒出来的热气遇到冰凉的空气,缭绕成一团白色的雾。 那雾,在月色的照耀下,缥缈至极。 黎靖之的目光落在那团白雾上,眼神微暗。他想要的不仅是苏眉笙,他还想要将来的皇上受他的掌控!如此,他才能永永远远的当那人上人,他才再不会被人随意驱逐赶离!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见多了世人的势利与无耻,他清楚的知道,只有把最至高无上的权利捏在掌心,他才能高枕无忧! 放在身前的手猛地拢紧成拳,他唇瓣也使劲抿了抿,这才冷声冲着顾婉仪道:“我不是节外生枝。依着苏眉笙的聪明与好运气,我们拖延的时间若太长了,她肯定会发现什么的。我们只有多管齐下,才能保证事情的成功几率。” 顾婉仪轻摇了摇头:“不会,眉笙对我很信任。”根据腊梅回来的禀告,苏眉笙半点儿都没有对她起疑心。 想到苏眉笙那样的信任,顾婉仪心里微微不是滋味。若是可以,她也不想走到这步。可情之所起,一往而情深。她若飞蛾扑火般的飞向段景焕,想要的不是这名不副实的后位,想要的不是两人同睡一屋却要分床的尴尬,她想要的是他那颗会疼人,会哄人的心! 黎靖之冷嗤了声:“她现在是信任你,以后呢?若是再出现点什么事儿,你觉得她还会半点疑心都不起吗?”他轻摇了摇头,道:“皇后娘娘,如今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你想要达到你的目的,就必须彻彻底底的狠下这颗心,可懂?否则,你永远抢不过苏眉笙!”他转头走向翊坤宫的大门。 而在内室的窗户旁,段景焕正静静的站在那儿。他亲眼看着黎靖之渐行渐远,心里的疑惑却有增无减。 “果真行动了。”只是这男人到底是谁呢?段景焕一直屏住的呼吸这才恢复正常。横着手指在唇上轻吹一记口哨,他在顾婉仪听声入室的前一刻,速度回到床榻上,闭目装睡。 顾婉仪急急走到段景焕身边,见他还在睡着,她纳闷的蹙下眉头,呐呐:“难道是听错了?”她疑惑的视线再度扫过段景焕的脸,见他睡颜舒缓,她眉头舒展开来,“应当不会是他。”她点燃的迷香效果很好,她不该这样自我吓唬的。 伸手轻轻把段景焕身上的被子拉到肩膀处,顾婉仪坐到床榻边沿,斜靠在他的身边,拥着了他的腰,缓缓合眼。 第三百九十三章 帝后裂心 第三百九十三章帝后裂心 她喜欢抱着他,似乎只有这样紧紧相贴,她才能感觉到一丝儿温暖。 那颗悸动的心也只有在闻着他的味道,听着他的心跳声的时候,才缓缓归于平静。 长长地睫毛轻扑闪两下,顾婉仪低低的在段景焕身边道:“皇上,你可知道我有多想这样抱着你,一生一世?”可他怎么就不给她机会呢?害的她就只敢这样偷偷摸摸的抱他,安慰她这颗蠢蠢欲动的心! 段景焕心中轻哼,胃里陡的泛起一股恶心:她才刚和旁人密谋了事情,如今却又来他身上找安慰?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顾婉仪那温柔善良的表象下竟然还有这样恬不知耻的一面? 感觉到箍在他腰上的手收紧,他轻咕哝一声,翻身朝里。 他的动作惊着顾婉仪。 顾婉仪连忙起身,像是做错了事情被抓包的孩子似的,仓皇跑到了她的临时小床上。 素手扯过锦被,她一把拉扯到肩头,这才又小心翼翼的偏头朝段景焕望了过去。 见他背对着她似是还在睡着,顾婉仪抬手轻拍了拍脸:“顾婉仪啊顾婉仪,你慌张什么?”他是她的夫君,她抱抱他不是该天经地义的吗?可就是这样的“天经地义”,她做的却依旧胆战心惊,大概世界上再没有比她更可悲的皇后了吧? 希望黎靖之的计划快些实现。 只要苏眉笙离了宫,她再趁机柔情安慰,应当就能获得一丝半点的恩宠了。 双手紧紧攥紧身上盖着的锦被,只把那被子抓的褶皱一片,她才缓缓闭眼,渐渐沉睡过去。 此时,段景焕的眼睛却陡然睁开。眼神锐利,清明,那有丁点的睡意?他蹑手蹑脚的撩开被子,下榻,又拿了一直准备着的沉睡散撒在顾婉仪的床榻周围,这才伸手拿了他搁置在衣架上的衣服,速度披上,毫不留恋的推门而出。 李德海已经在门外候着。 段景焕眺目望向远处的苍穹,声音清冷,若浸着寒霜似的问道:“如何?” “已经有人跟着了。”李德海伸手替他整理下龙袍,轻声问道:“皇上要去景宁宫吗?奴才听说,腊梅给皇贵妃娘娘送过去那两只风筝后不久,她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敢把魔爪伸到阿哥们的头上,不剥了那些狗奴才的皮都是轻的!段景焕眸底泛过一道锐利的光:“直接去辛者库,朕倒要问问那辛者库的奴婢,到底是谁收买的她系那风筝?”他今天在问过顾婉仪和苏眉笙话后,便又命人又去御花园查看了一番。 发现锦鲤池附近的花枝上有被细线拉拽过的痕迹。 回想起那日他看到段琪泽扑向蝴蝶风筝的情景,他心里自然明白这事情是有人刻意为之。令人秘密追查之下,竟是直接查到了辛者库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婢女身上。 那名婢女名唤小春,是辛者库里最低贱的婢女。 段景焕带着李德海过去的时候,小春依旧在洗着衣服。红通通的手泡在冰凉的水中,她的手上有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冻疮。 冻疮有些被擦破了皮,露出里面血红的肉来,让人看得触目惊心的。 李德海见她反应迟钝的也不知道起身,走过去直接踢在了她的洗衣盆上:“大但奴婢,还不赶紧起来面见皇上?” 皇上?那人说到做到,还真是能让她从此脱离苦海么? 小春喜出望外,连忙扔下手中的衣服,她双手使劲在她的宫女服上搓搓,飞快跑到了段景焕跟前:“奴婢小春见过皇上,皇上万岁。”这么晚了,竟然是皇上亲临?那要她帮忙的大人到底什么身份? 段景焕却没理她。眸光掠过她刚才扔到水盆里的衣服,他骤然拧起了眉头。 “可知你刚才扔的是谁的衣服?”苏眉笙如今已经是皇贵妃,自然该有专人来替她洗衣服的,怎么会让这辛者库的贱婢来给她洗?他瞧这浣衣局的人也该整治一番了! 李德海已经手脚麻利的从水盆里捞出那件衣服。 皇贵妃的服饰都是有一定的标记的,看着那衣袍底下绣着的一团银丝祥云,李德海咽了一口口水。他忍不住快走两步,冲着跪在地上的小春怒声斥责:“我瞧你真是活腻歪了,皇贵妃娘娘的东西,岂容你种奴婢玷污?” 他“噗通”声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奴才等天明了就把那浣衣局的人和这辛者库的人整治一番,绝对会给皇贵妃娘娘换个勤快干净,细心谨慎的浣衣奴婢。”像小春这种盥洗马桶的奴婢,怎么有资格碰皇贵妃的衣服? “着内务府的人重新做套一模一样的给眉笙送过去。”他怕她知道是小春这贱婢洗的,会恶心!段景焕吩咐声,这才又重新低眸看向了跪在地上,身子抖动若筛糠似的小春。 “先前便系风筝害皇贵妃的孩子,如今你又想要在她的衣裳上作何手段?小春,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朕定叫你尝尝溺水的滋味!” 原来皇上不是来放她出辛者库的,而是来治罪的?小春脸色一白,身子立马瘫软在了地上。 “奴,奴婢是听从一名大人的话,把那风筝系在锦鲤湖旁的花枝上的,奴婢不知道他是要害小阿哥,他说他是要帮小阿哥的,还说等小阿哥成了储君,奴婢的好日子便苦尽甘来了。”小春身子剧烈哆嗦。 段景焕剑眉轻眯:“哪位大人长什么模样?”他还春秋鼎盛呢,这些人竟然迫不及待的想要操控他的孩儿来争夺储君之位? 这些人到底是何居心!莫不是以为他堂堂帝王会受他们的愚弄? 小春努力回忆着,道:“他大概和李公公一般高,穿着一身蓝袍,长得眉清目秀的。” “……”这符合条件的人能有无数个吧?段景焕冷冽的眉梢微挑。 李德海已经率先质问出声:“就这些?” “就这些。” “你这和不说有什么差别?”他这心肝啊,真要被这群贱婢给气出事儿来。使劲抿了下唇,李德海给了小春一个白眼,这才又换了副脸看向段景焕:“皇上?”这接下来要怎么办? 眼瞧着这天将破晓,他们总不能在这里耗着吧? “回去。”段景焕转头就走,龙袍摇曳过地面,在月光下绽放柔色光华,他沉声道:“把小春带出来,安排到养心殿殿外洒扫。”也好让她尽早指认出那指使她的幕后黑手! “是。” 第三百九十四章 她又是谁 第三百九十四章她又是谁 养心殿。 段景焕正在批阅奏折。 苏眉笙手提着食盒缓缓走进。脚步生莲,仪态万千的,一颦一笑间似是都有情意在流转。她身上穿着内务府新送过去的衣裳,华贵中自带一股轻灵。 阳光透过敞开的大门照耀进来,打落在她衣摆处的银丝祥云图案上,熠熠生辉。那柔光,似是让她脚底踩着的盆底鞋都荣华起来。 段景焕手里依旧拿着奏折,但那眼神却早已经透过奏折的上端朝她瞄了过去。见她嘴角漾笑,眉眼生波的,他的呼吸都乱了几拍。 几日不曾得见,如今瞧着她这般嘴角漾笑的朝他走来,他的心竟是忍不住轻轻荡漾。不过谁让她那日和晋王举止那般亲昵的?他段景焕可不能就这样被她轻易的哄好了! “咳咳”,故作镇定的咳嗽两声,段景焕拿着奏折就要转身。 不想,耳边却听到苏眉笙的惊呼声,他扭头瞧去,却只见苏眉笙脚底一个踉跄,整个人往一旁栽去。 “小心!”段景焕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扔下手中的奏折,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急速冲过去,长臂伸出,他在苏眉笙就要栽倒的刹那,堪堪把人接着。 时间仿佛静止。 苏眉笙躺在他温暖的臂弯中,和他四目相对。有甜蜜在空气中发酵,渐渐蔓延,包围着两人。 段景焕心底那些傲娇与坚持在这一刻统统消失不见。 他的眼中,心中似是只剩下了她。她的笑,她的闹,她姣好的容颜,她秀丽的眉峰……看着日思夜想,让他辗转不能眠的罪魁回首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段景焕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那样炙热的眼神似是快要把人融化。苏眉笙轻咽一口口水,一直提着的食盒“咣当”声落在了地上。 食盒倾翻,里面放着的一盘糕点顺势滑出来,露出盘底她铺着的一层粉色花瓣。 清风起,吹动那粉色的花瓣轻扬。 刹那间整个养心殿被花瓣充斥。 花瓣飘荡在两人的周围,两人眸底的深情缱绻,柔情蜜意瞬间倾泄而出。那些掩藏在心底的思念若浓烈的火焰一般,迅速席卷两人的心房。 段景焕揽着苏眉笙的手蓦地用力,把人提起的刹那,他拥抱着她旋转一圈,而后,他直接把人抵着在养心殿的案桌面前,低头,他唇狠狠贴上她的唇。 仿佛有烟花在脑海里璀璨绽放,苏眉笙只觉得满心满腹的幸福泡泡在摇晃。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配合,段景焕揽在她腰际的手微微用力。 苏眉笙下意识的扭动身子。后腰重重的磕上桌子的棱,她骤然一痛,连忙伸手推开了段景焕:“痛,痛,皇上你先放开我。” “怎么了?”一吻过后,段景焕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不少。 李德海早已经在苏眉笙进入的刹那识趣的离开,这会儿大殿中只剩两个人。段景焕索性拉着苏眉笙坐下,让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后腰疼。”苏眉笙声音娇媚中隐隐含着一丝儿委屈。 段景焕听得心疼:“是刚才撞疼了?”他担忧的问着,大掌就要抚向她的后腰。 苏眉笙连忙抬手拍掉他的手:“越揉越疼,你别碰!”见段景焕真真听话的呆呆的没了动作,她却“噗嗤”声笑了出来。 “皇上这样抱着我,那里还有点皇上该有的样子?”苏眉笙从他腿上站起来,抬眼望向倒在地上的食盒:“可惜了,我今早上费尽心思才做出来的花式点心。” 那有什么可惜的?好好的吻被她打断才可惜!段景焕瞪她一眼:“你来就只是为送点心?”他那么多天不去景宁宫,她就不想他? 难不成她心里还真有了其他的人? 钻起牛角尖来的段景焕比普通的男人还要小气。 苏眉笙见他转眼就变脸,暗暗在心底说句“真是个阴晴难定的主儿。”她才又扯笑的捏着腰际的裙子,在段景焕面前转了一圈:“哪能呢?臣妾是来谢恩的。皇上让内务府送的衣服臣妾收到了,很是喜欢。” 她眸光微微一转,俏皮的凑到段景焕面前,直问道:“只不过臣妾有点不明白,先前臣妾的衣裳那儿去了,您要让内务府重新加急做一套?”这衣裳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段景焕没回答她的话,只是正正身子,看向了门外。 小春正拿着扫帚匆匆而过。 看着她陌生的身影,苏眉笙越发奇怪:“她又是谁?这养心殿外的洒扫宫女什么时候换的人?”她在景宁宫里呆着的这几天,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感觉这事儿一桩接着一桩的,处处透着诡异? 段景焕收回目光,伸手为自个儿倒了杯茶,轻抿一口,他道:“你不是一直让人在查锦鲤湖旁的风筝一事,可查出点眉目来?” 他都知道了?苏眉笙眼睛闪烁两下:“臣妾那日选择隐瞒,也是另有其他考量。” “朕知道。”他下巴朝养心殿外努努,“她叫小春,是在锦鲤湖旁系风筝之人,她招认幕后主使是一位大人。但朕前些日子举办赏花大会的时候,有不少朝中大臣进了宫,是而,一时半会的朕分辨不出她说的到底是谁,便让她在此留意着点儿。” 朝中大人?苏眉笙秀眉打结:“和我结怨的那些后宫妃嫔虽然已经惩处了,但毕竟不在少数,莫不是他们的家族中人,或者是门生什么的,来替她们报仇?” “应该不是。”段景焕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苏眉笙有些着急:“那会是谁?”见段景焕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却半晌都不再搭理她,她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不说我自己猜。”她眼珠子骨碌碌转一圈,脑子里灵光陡闪:“你是不是还怀疑这位朝中大臣和后宫某位娘娘有所勾结?” 见段景焕眉目轻眨,她双手一拍,笑意盎然道:“我猜对了是不是?”她抿唇托腮,再度思考,“可这位娘娘会是谁呢?在这次的风筝事件中,看似是兰亭虞成了最大的赢家,可我那个好姐妹顾婉仪也没少得便宜。” 提起顾婉仪来,苏眉笙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凝却。 两人曾经是交心的好友,她便是怀疑谁,她也不愿意怀疑顾婉仪。可这种种迹象,却又不得不让她怀疑。毕竟,赏花大会是她所操持,邀请的官员名单也是她配合拟定,甚至,后宫里那个犄角旮旯里有可用之人,她也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毕竟顾婉仪如今是手握大权的皇后娘娘么! 第三百九十五章 故作冷淡 第三百九十五章故作冷淡 段景焕微微一愣,有些意外的看向苏眉笙:“倒是没想到,冷落你几天,这脑子竟是聪明了些。” 他这是夸赞还是贬?她苏眉笙本来就是聪明伶俐的主好吗?不过此刻苏眉笙却顾不得和段景焕争辩这个。粉嫩的唇瓣紧抿,她定定的看着段景焕一阵,问他:“真是顾婉仪在和人勾结?” 段景焕眸光投到满桌子的奏折上:“我之前便有些怀疑她,昨晚上更是确定了。只是这和她联手之人到底是谁,朕如今还不确定。”他手指轻捏起一封奏折,呈在了苏眉笙跟前,“你瞧瞧晋王的奏折,字里行间都是对朕带大阿哥在身边的反对。” 他反对大阿哥跟在皇上身边怎么了?段景焕用那种怀疑的目光看她做什么?苏眉笙觉得有些无辜:“许是他觉得你如今还没必要带个阿哥在身边?” “呵!”段景焕把手中的奏折扔下,抬手轻轻撅着了苏眉笙的下巴,眼神复杂,声调微沉的道:“你知道朕问小春问出了什么吗?她招认说那人是想让段琪泽或者段琪郡因祸得福,顺顺利利的跟在朕身边,然后好名正言顺的成为未来储君的。” “什么?”苏眉笙差点瘫下。这人到底是谁?他怎么能这般害她?怪不得段景焕看着她的眼神总是这样复杂难辨的,感情他以为是……不对! 苏眉笙眉头猛地一拧:“若那指使小春之人是和顾婉仪联手的,他怎么可能会推荐臣妾的阿哥跟在你身边?顾婉仪可是提出让大阿哥跟在你身边学习的。这两种情况明显有悖。” “联手不见得就是目标完全一致。或许是各取所取罢了。既相互利用,又相互掣肘,等到最后才能看出谁更高一筹!” 也就是说,他现在高度怀疑晋王? 晋王对后宫之地倒确实是驾车就熟。 苏眉笙一时间也有些心绪凌乱。 “我并没有那等野心,也从没想过要让泽儿或郡儿为储君,皇上,我什么样的性子,您应当心知肚明。此事我并不知情。” 听她开诚公布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段景焕长长松了口气:“朕自然知道你不会有那等野心,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逼你去争。” 段景焕放下帝王的姿态,身形微微佝偻的前探着脑袋看向苏眉笙,神情凝重道:“眉笙,你一路走来,应该更加明白迫不得已四个字的含义吧?” 他说的语调不重,可苏眉笙的心还是“咯噔”了声。她承认段景焕所言有理,毕竟为母则刚,她是绝对容忍不了有人来害她的孩儿的! “咕咚”下轻咽了口口水,苏眉笙望向眼前神色冷清的段景焕:“那皇上到底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你一句。眉笙,没有永远的太平。晋王对你向来呵护有加,这次的上书更是说明了一切。朕希望你谨记你的身份,不要再做出任何逾矩之事。”他话落,便又重新批阅起了奏折。 神情漠然,似是完全都把她视作了空气一样。 明明,地上的花瓣还在飞扬着,可她的心却仿若突然间从天堂坠到了地狱。一路走来,哪怕有过误会,她和段景焕的心也从来没有彻底分裂过。可如今,一个蝴蝶风筝,一个晋王的奏折,便让两人之间有了芥蒂吗? 他那么长时间不去景宁宫是否就因为那日晋王相救段琪郡一事? 心里的谜团仿若有了答案。苏眉笙僵僵的站在那儿,有刹那,她觉得那满地的花瓣就是对她的嘲讽! 刚才两人还亲亲热热的,转眼他便能用这样冰冷的态度待她! 她苏眉笙从来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主! 把手紧紧攥成拳头,任由指甲掐疼掌心,她深呼吸一口气,低头冷声问段景焕:“皇上就这般不信臣妾的为人吗?” 她的声音低迷,依旧娇糯的嗓音,这会儿听着却分外有些哀伤。段景焕后背猛地一僵,拿着笔的手也陡然停止。 笔尖在奏折上划出浓浓的脏污,他索性把笔放下,扭头看向了苏眉笙:“树欲静而风不止,眉笙,风吹得久了,树是不是会被连根拔起?”他眼睁睁瞧着段景逸对她那般含情脉脉的,还低声细雨的说话,难道他怀疑错了吗? 他不是不相信她的人品,他是又怀疑起段景逸的居心! 更何况,如今出了蝴蝶风筝此类事情,他势必要多多冷落她一段时间的。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学会不骄不躁,才会让后宫那些人的眼睛从她身上挪开! 盛宠,并不见得就是对她的最好保护。段景焕以为他把后宫那些害她之人肃清干净便可高枕无忧的和她幸福恩爱,可他却忘记了,没有那个人是生下来便居心不良的。很多人只是身处这个环境,渐渐改变了而已。 忘了初心,忘了曾经的纯真与美好。 段景焕的心底触动太多,见苏眉笙呆呆的望着他,他不介意把话说的更清楚一些:“眉笙,你知道我昨晚上看到顾婉仪做了什么吗?她隔窗和人交谈,虽然朕听不清内容,也不确定她到底和谁交流,但朕知晓,她已经变了。连她都会改变,更何况是其他人?” “权利,富贵,有时候才能更加考验一个人的人心。“段景焕眸光深深的望着苏眉笙,见她睫毛微颤,他蓦地转头,故作冷淡:“你走吧,以后没有朕的特招,不要再来养心殿。” 她能把一个害她孩子的罪魁祸首放在养心殿外洒扫,却不让她再踏足养心殿?好,很好!苏眉笙也不是个没骨气的,当下便扭头往外走:“皇上放心,若是臣妾只有带着一对阿哥在景宁宫里故步自封,您才如愿的话,那臣妾自不会踏出景宁宫一步!” 凭什么她的孩子受了惊吓还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苏眉笙的心意一时难平。然而等她把地上的点心重新捡起来放到食盒中,等她抬脚要走出养心殿那刻的时候,她不经意的瞥眸,却发现段景焕正在痴痴的望着她。 那一刻,她有些懵。 他既是怀疑她,又怎露出那样深情痴迷的目光? 苏眉笙正想要张口问。 段景焕却已经换成一脸冷漠,冲她摆了摆手:“赶紧走。”他低头重新拿了封奏折。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多人相劝 第三百九十六章多人相劝 走就走,谁稀罕留在这里不成?苏眉笙微微嘟唇,抬脚大步离开养心殿。 身后,段景焕看着满桌子的奏折,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了。两人风风雨雨那么久,苏眉笙难道就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吗? 他痛恨背叛,但他也更加爱她。顾婉仪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不安抚着顾婉仪点儿,又如何能让她平安无忧的养大那一双麟儿? 她自是主动提出的禁足景宁宫,便由着她吧。 养心殿外,李德海把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的,眼瞧着苏眉笙真头也不回的离开,他不觉怅叹一声,挠挠头,这才进了养心殿。 “皇上,今日召见的那些大臣中并没有指使小春之人。” 段景焕一愣:“她可看清楚了晋王的面貌?”那和顾婉仪联手之人竟不是晋王?那他刚才那话岂不是要伤到苏眉笙? 不,他亲眼见到了段景逸对她的情义,便是指使小春之人不是段景逸,那也不能改变他接下来的计划! 李德海重重点头:“看清了,奴才还故意着重描述了晋王殿下的容貌。小春说她晓得,晋王殿下气质若竹,优雅矜贵,让人见之忘俗的,她一眼便知晓他身份不凡,但他确实不是指使她之人。” “朕知道了。”段景焕后背微倾的靠坐在椅子上,抬眸,眸光里盛满沧桑,“跟踪那人的侍卫还没回来禀报吗?” “没有。” “之前让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尚在安排。”李德海觉得段景焕就是在自找不痛快。可他就是一个奴才,这种话岂敢明着说出口?在心里来回斟酌几遍,他小声问道:“皇上,您当真要这样做吗?皇贵妃古灵精怪,为人光明,做事爽直,她若是知晓您这样做,会不会反而对您生了芥蒂?” 段景焕眉目轻轻敛下:“她如今就不满朕了。” 那还不是他自找的?明明就是为了要保护她,想要弄清楚当初九涎山之事的原委,他却偏不舍得让她操心,还偏用了那种最伤人的办法!李德海砸吧了两下嘴:“那皇上可要去景宁宫用晚膳?” 回应他的是段景焕朝他砸过去的毛笔。 “你到底是朕的奴才还是皇贵妃的奴才?这般替她打抱不平的,你何不直接去景宁宫当差?” 这话可就严重了。李德海连忙“噗通”声跪地:“奴才就是戏言。那皇上今晚想要在那宫用膳、歇息,还是在翊坤宫吗?” 顾婉仪昨天才和那人碰了头,今天应该不会再冒险行事!既如此,那就……段景焕抬手在腿上拍了一下:“启祥宫。” 是夜,灯光流转,流光溢彩。 启祥宫里一片热闹景象。 兰亭虞含笑替段景焕布置膳食,段景焕来者不拒。乍然看着,两人之间的相处氛围倒是融洽。 只是细心的兰亭虞却发现,段景焕所吃食物都是她拜托苏眉笙做好送过来的那些! 既是贪恋她做的美食,他又为何要冷落她呢? 兰亭虞有些不懂,忍耐再三,还是忍不住出口道:“皇上心里最喜欢的依旧是眉笙吧?” 正在用膳的段景焕脸色一绷:“何出此言?” 兰亭虞浅笑晏晏:“皇上看看这桌子上的膳食,这几道眉笙做的美食,你都挑着吃了,可御膳房送过来的你却是半点没动。” 晚膳已经用了大半,六个菜肴,两种粥食。他原以为是兰亭虞盛情所为,才让御膳房多准备了些东西,却不想这其中竟然有苏眉笙做出来的佳肴!看着那两个几乎已经见到盘底的菜肴,再看看他碗里残留的粥汤,他脸色沉了又沉的。 原来掩饰的再好,他骨子里还是忘不掉苏眉笙带给他的美味。原来掩藏的再好,他也能被熟识苏眉笙的人轻易看出破绽! 重重的在手上一按,段景焕睁眼说瞎话的嘴硬道:“你说错了,朕只是觉得这味道熟悉,多吃了几口。御膳房的才更美味。”他把筷子伸向另外两盘菜。 明明就不想吃,他却硬是咽了几口。 兰亭虞看着他味同嚼蜡的模样,轻擦着桌边,跪到了地上:“臣妾愚钝,敢问皇上这般冷落眉笙到底是因为她没上报那蝴蝶风筝一事,还是因那救郡阿哥之人是晋王殿下?” 段景焕冷眼睨她:“皇后都不敢这般直言质问朕,虞妃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莫非是觉得大阿哥如今地位超然,便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他讨厌她这样的质问。好似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意,就他在自欺欺人一样! 似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疾言厉色,兰亭虞重重磕了一头:“臣妾自是明白自己位卑言轻,比不上皇后和皇贵妃两位。然,臣妾和眉笙是至交好友。臣妾不想因为阿哥之事而与她生分了。若是可以,臣妾宁愿皇上把大阿哥斥责一顿,遣回原处。” 她倒是和苏眉笙说出的话如出一辙!只是此言是真心所言,还是虚情假意之说?凛冽的眸子看向兰亭虞的双眸,见她眼波清澈,段景焕轻声斥道:“都是朕的孩儿,朕自是都要护佑他们平安。大阿哥既是已经得了朕的教导,又岂能半途而废?”他骤然起身,抬脚往外走去。 李德海赶紧跟上。 身后,甜瓜伸手把已经软成一团的兰亭虞扶起,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娘娘何必要触怒皇上?”这下好了,本来还说让兰亭虞侍寝的,没戏了! 兰亭虞知道她砸惋惜什么,但沾染着湿意的睫毛轻颤两下,她出口,却是满满的笃定:“这次的事情本就是我管教不严之过,可皇上不仅没有谴责,反倒真的顺着婉仪的意思,把大阿哥带在了身边,我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甜瓜,你说眉笙会不会真因为此事而觉得是我和婉仪联手,故意夺她孩儿的恩宠?” “皇贵妃大度仁和,应该不会因为此事而心怀芥蒂。但奴婢就是有些看不懂皇后娘娘,她当真是为了娘娘您好吗?”按理来说大阿哥被皇上带到身边教养,该是无上的荣宠,可她们主仆二人却都觉得惴惴不安。 那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大阿哥不要被这后宫其他人当成了箭靶子才好! 兰亭虞双腿微颤着坐到软塌上,瞳孔微微有些涣散的望着窗外道:“我愿意相信她和眉笙,她们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美好的人,应该不会存什么龌龊心思。” “希望吧。”甜瓜轻抿了抿唇瓣。 第三百九十七章 稚子撮合 第三百九十七章稚子撮合 深邃的天幕中已经有星星闪烁,可那样微弱的光,却照不亮整个苍穹。看着那深沉若墨色铺展的天空,兰亭虞的心口阵阵发沉。 有些事情似乎已经在不经意间偏移了原本的轨道。 不管是顾婉仪,苏眉笙,还是她,所有的人似是都怀揣了心事。或许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也或许是身在高位,没了竞争对手后的安逸,她竟是有些害怕起不可预知的未来。 深呼吸一口气,兰亭虞示意甜瓜把她的披风拿了过来:“陪本宫去趟景宁宫吧。”皇上应当是去翊坤宫了,这样的夜,她不需要教育大阿哥,便去陪伴苏眉笙吧。 寂静的夜里,有个人陪着聊聊天也好。 那想,兰亭虞还没走到景宁宫门口,远远地便看到了矗立风中的段景焕。 风吹起他的龙袍,他长身玉立,不动于色。仿佛天地风云突变,都惊动不了他分毫似的。 兰亭虞无声的笑了。 不发一言的,她转身按原路返回。 此时的景宁宫中,苏眉笙正在教着段琪泽和段琪郡温书。 段琪泽规规矩矩的坐在她的对面,摇头晃脑的,脸上尽是认真。 段琪郡则哈欠阵阵的。 听着苏眉笙张口又要说教,段琪郡从凳子上跳下,一溜儿烟的朝外跑去:“天天念这种之乎者也的有什么用处?要我说,还不如趁着此刻恣意玩闹一番。”他手扶着门框,冲着段琪泽眨巴眼睛,“皇兄你真不来吗?这秋天的夜可是别有一番滋味。若是好运气的话,我们说不定还能见到萤火虫呢。轻罗小扇扑流萤,想想便觉得美!” 话落,他冲着刚刚张开嘴巴的苏眉笙吐吐舌头,扭头就朝宫门口跑去。 站在宮墙外的段景焕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段琪郡眼尖的看到。 “皇阿玛!”他人虽小,但声音却异常洪亮。 他的声音飘进正拉着段琪泽出来的苏眉笙耳朵中,她的身形蓦地一僵。抬眸,她目光越过巍峨的宮墙,又似是看到了她在冷宫中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段景焕也常常这样默默守护着她的。 他对她的情意一如往常吧?他这样对她忽冷忽热的,可是怕顾婉仪不顾往日情分的真对她出手? 恍然间,苏眉笙明白了他的苦心。 想着这时候阖宫里的人应该都已经睡下,苏眉笙轻勾了勾唇角她牵着段琪泽的手往外走去:“走,见见你皇阿玛去。” 景宁宫外,段琪郡已经手脚麻利的扒着段景焕的腿爬到了他的上半身。 大眼瞪小眼的,段景焕不觉低声斥责:“像只皮猴子似的,你就还没长点教训吗?”总是这般折腾,他到底是随了谁的性子? 苏眉笙已经走出宫门,见光影绰绰下,段景焕又气又没法把人甩下来的窘迫,她轻笑出声:“皇上若是能把他弄下来才怪。他这人,惯喜欢爬树爬墙,扑蝶捉虫的。这实在是皇宫内没有太多的大树鸟窝,不然,他非要把鸟类弄到绝迹!” 平日顽劣也就算了,如今见到段景焕他也这般没大没小的,苏眉笙摇头感叹:同样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段琪郡这性子如今倒越发跳脱了?反观段琪泽,那绝对是标标准准的绅士,无愧他阿哥的称号! 段景焕哭笑不得的看向苏眉笙:“朕记得他小时候不这样顽劣的。” “大概是长了岁数,长了本事,才敢在皇上您面前这般无法无天了。”苏眉笙低敛眉眼,眉梢间却是掩藏不住的喜色。 段琪泽已经规规矩矩见了一礼:“皇阿玛吉祥。”他瞥一眼段琪郡,不忘替他说好话:“你别瞧皇弟顽劣,但他脑袋瓜子却是十足十的聪明。昨儿个儿臣在外头温书,都听着他作诗。” “哦?什么诗?念来朕听听。” “好。”段琪泽挺挺小身板准备开腔。 段琪泽却直接被屁股对着他,“噗”的声放了个响屁:“说你皇兄,多嘴饶舌,给个响屁,乖乖住嘴。”他眼睛眨巴着重新看向段景焕,“就是这样的,皇阿玛,你听着可觉得合情合景?” “这……”看段琪泽那吃瘪的样子,段景焕都忍不住想笑。抬手在他鼻子上刮了下,段景焕轻声教训:“尽拿你皇兄开涮。” “他这是不愿让我说出他做的诗句来,我还偏要说。皇阿玛听好了。‘清风吹,阳光照,手扶门框看花笑。花开飘摇,几多妖娆,却不见郎君踏花归。” 景宁宫围墙外的花儿开得正好,这段琪泽所言,莫不是在说苏眉笙?她有盼着他来吗?段景焕弯腰,把段琪泽轻轻放下,他则隔着两个小小的人影望向了苏眉笙。 今天的夜里没有月光,偶有几颗星星也是稀稀拉拉的。倒是景宁宫里的灯光,为这黑暗的夜带来几许光明。 借着朦胧昏黄的光晕,段景焕看清了苏眉笙脸上的表情。 她似是还陷在段琪泽所做之诗的错愕中,显得有些呆愣。 这幅傻乎乎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没想到她当了母亲后,还能从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段景焕轻轻扯嘴一笑,抬脚缓缓走向了她。 两人一人手牵着一个孩子,并肩朝景宁宫的大殿走去。 锦儿听到段景焕过来,连忙识趣的把段琪泽和段琪郡带走,还贴心的替两人关好了门。在关门的刹那,她冲着苏眉笙挑挑眉梢,用眼神传达:加油,眉笙我看好你。 “……”她用提醒吗?苏眉笙转身,殷勤的倒了杯茶,眨巴下眼睛,她双手捧着奉到段景焕跟前:“皇上先前所言,臣妾铭记五内,也躬身自省过了,日后保证不再犯。” “嗯。”段景焕伸手接过茶盏,故作漫不经心的瞟她一眼:“短短月余,你的风言风语就出了两宗,朕若是不让你深刻反省,你怕是还不知错在何处?” 她那儿想到他就是个陈年醋葫芦?苏眉笙心底腹谤,脸上笑靥如花:“是,皇上教训的是。” 段景焕静静地望着她,半晌,伸手拉着她,让她坐到了他的对面:“朕今日去了启祥宫中,兰亭虞对你的情谊倒是没变。眉笙,朕和你说,顾婉仪之事你且不可和任何人提及。至于日后,我大多数时候依旧会宿在翊坤宫中。” 他微微沉吟片刻:“指使小春之人并非晋王,是朕太疑心了些。”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两封求救信 第三百九十八章两封求救信 苏眉笙轻笑了声,挑眉问道:“你这样近距离的监视着她,你就不怕顾婉仪舍不得出手了?” “她会出手的。”没有谁能一直承受着那人前荣华,入夜寂寥的生活!他故意让顾婉仪躺到窗边的小床上,也是故意在逼她! 现如今他已经抓着了她些许把柄不是么?只不过想起先前李德海的禀报,段景焕的心情就又有些不好。 手指轻拿起桌上摆放着的点心,小口咬了一口。感觉着桂花香气在唇齿间四溢,他才觉得心情稍稍好些。“昨日和顾婉仪交谈的那男人脱身了,是有人在暗中相助。而那相助之人往颐和府方向跑了,听说她手中还提着几个药包。” “额娘那儿?难不成相助那黑衣人的是伺候额娘的小兰?”可小兰是杏花亲自找的,说是身世清白之女啊。她怎会和那害她之人有所纠葛?苏眉笙秀眉拧起:“皇上的消息确定无误吗?” “自是无误。”段景焕又拿起一块点心吃下。 苏眉笙面露焦躁:“眉笙求皇上恩典,让我明日出宫问个究竟。” 见段景焕沉默着望她,她伸手搭上他的胳膊,轻轻摇晃了几下:“皇上,那次我出宫回来没和你明说。额娘的双腿因风寒入侵,行动不便。她那时候在用着……一种药膏的,如今那人若真是小兰,那就证明额娘先前的药用完了。这般深更半夜的拿着药回府,怕是额娘又有所不妥,眉笙如今心里难安,求皇上让我出宫。”她也不在乎她说话打脸了! 反正今天在养心殿所言本就是她气恼之言。 她的声音低浅,微糯,带着水乡的绵绵之音,又带着丝丝的撒娇之意。段景焕眸光深了一些,缓缓点头:“准了,明日朕早朝的时候你便可去。” “多谢皇上。”苏眉笙谢恩,乖巧的恭送段景焕离开,她又惴惴不安的等了几个时辰。等到皇帝上朝的时间一到,她便起身准备离宫。 锦儿却在此时走了进来:“眉笙,郡阿哥昨晚上心情好,睡觉前又吃了不少东西。今儿个有些食积,奴婢需得去请一趟太医,您……”她要说的话蓦地打住,看一眼穿戴整齐已经走到大殿门口的苏眉笙,她愕然的改口:“您要出去?” “我怕颐和府内出事。”苏眉笙抬手重重的搭在锦儿肩膀头上,“郡阿哥严重吗?你速去请太医,让杏花他们把人照顾好。”她跑到段琪郡所在的房间里看了一眼,见他除了肚胀并没有其他迹象,她才匆匆往宫外而去。 而此刻的晋王府中。 空无正拿着两封信从门口疾步而入。 “王爷!”他把两封信递到段景逸跟前,“卑职刚出门便看到台阶上放着两封信,一封是颐和府小兰所写,一封是徐府徐琳琳所写。” 段景逸眉头微拧,先拆开小兰写的那封信看了一眼。 信上只写了两个字:“救命!”字迹带血,潦草不已。想来是小兰在百般无奈之下才写的求救信? “走,即刻往颐和府。”他答应了苏眉笙要保护冯氏周全的,岂能让她出现丁点的意外?他段景逸不能当那种言而无信之辈! 空无看他一阵旋风似的跑出去,手拿着徐琳琳所写的信封追了上去:“王爷不看看徐姑娘写了什么吗?” “你帮本王拆开看看。” “是。”空无拆开信封,只看一眼,他便惊呼了声。 段景逸扭头去看,却见那信封上面空无一字,只有一个血淋淋的手印!而那手印,正是徐琳琳独有!她左手拇指上有一块梅花型的胎记,此刻那胎记仿佛是开放在白纸上的红梅,让人瞧着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都遭了变故?”段景逸接过信封,搁置在鼻端下轻嗅。浓郁的血气扑鼻……段景逸立马把那信封拿远:“空无你速度带人去解救徐琳琳。” “王爷你不去吗?” “本王要赶去颐和府救人。”他不想对不起苏眉笙!若是冯氏出现丁点意外,他的良心都会过意不去的。但徐琳琳不同,她有家人,她的家人自然会去救她。 伸手拽了马匹,段景逸疾行如飞的往颐和府方向而去。 刚到颐和府门口,便见苏眉笙一身红色的从正厅方向跌跌撞撞的走出。他心里一个咯噔,立马三两步冲过去,把人紧紧拽在了怀中。 抬眸在大厅里草草扫过,见大厅内寂静无一人,段景逸连忙低头去看苏眉笙:“你伤势如何?眉笙,是我对不起你,走,本王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他弯腰就把人抱在了怀中。 苏眉笙一脸的呆滞:“不是,晋王殿下你干嘛?赶紧放我下来!”她不过就是想要去换身衣服,怎么就会被人突然抱了起来,而且刚才这段景逸说什么,她受了伤?她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怎么总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呢? 怀中的人中气十足,对着他也是一阵阵的捶打。 段景逸微怔:“你没受伤?”他鼻翼微动,却只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儿。他整个人恍若五雷轰顶了一般,慌里慌张的把苏眉笙放下,他往后趔趄着倒退几步:“不,不是,眉笙,你听我解释,你额娘身边的小兰给我写了求救信,我以为……” “你以为如何?以为皇贵妃遭遇了不测吗?晋王殿下,你怎能这般鲁莽行事呢?她可是皇贵妃,岂是你能随意搂搂抱抱的?”黎靖之从外走来,望着段景逸的眸光恨不得把他剥了皮似的。 这该死的晋王,他怎能抱苏眉笙?他有什么资格去抱苏眉笙? 段景逸唇瓣微张,呐呐道:“本王……本王是收到求救信才过来的。”别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难不成颐和府内根本就没有出事儿,而写那“救命”两字的也根本不是小兰吗? 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情?段景逸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黎靖之嗤笑一声:“小兰一直在照顾老夫人,那有什么闲工夫去写求救信?晋王殿下莫不是做什么噩梦了,才会把梦境,现实分不清的,跑过来这颐和府里胡乱抱人吧?”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谁主导的一出戏,但能把苏眉笙和晋王牵连到一起,也好! 想着,黎靖之又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皇贵妃你也是,怎能让他抱你呢?你这样若是让皇上知晓,那还了得?” 第三百九十九章 冲冠一怒 第三百九十九章冲冠一怒 苏眉笙一窒:“我……” 段景逸却已经抢先一步开口:“这事情对眉笙声誉到底有所影响,还请国子监司业大人保守这个秘密。本王……”他深呼吸一口气,缩在白色绣竹叶袖口里的手微微攥起,道:“本王刚才误以为皇贵妃受了重伤,心急仓皇之下对皇贵妃有所唐突,虽礼数有违,但也实属救人心切。” 敢情是她这一身的红药水让段景逸误会了?苏眉笙低头扯扯她身上穿着的衣服。 原本浅色的衣服此刻遍布红色片迹,一片深,一片浅的,不细看,还真以为是满身的血。难道刚才小兰是故意把那一瓶红药水倒在她身上的?脑子里想起段景焕昨晚上所说的话,苏眉笙的心陡的一惊:小兰不会真和害她之人勾结吧? 稍后她必须得问问清楚! 苏眉笙垂眸轻咬了咬唇瓣:“我先去换了这一身衣裳。”她疾步走进颐和府的偏房。 偏房的衣柜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衣服,但却并没有符合她身份的穿着。轻蹙着秀眉在一箱子衣服里翻腾一遍,苏眉笙捞出一件淡紫色绣花的裙子穿上。 淡淡的丁香花盛放在领口处,恰如其好的衬托出她眼底那一抹阴郁。她姣好的脸庞上浮现一抹凝重,似是有丁香花的忧愁凝结其上。 苏眉笙草草瞟一眼镜子中的人儿,便速度走向大厅。 小兰已经侍奉着冯氏躺下,正从里屋走出。 见她出来,站立在大厅中的苏眉笙立马沉声吩咐:“小兰你跟我过来。”她必须要当面对质! 而此时的段景逸已经找到那封写着救命字迹的书信,此刻,他正和黎靖之站在颐和府后花园的凉亭中。 两人分立两端,四目对峙。 满园花开,空气里都飘荡着醉人的芬芳,可两人的心情却一个比一个沉重。 黎靖之看不惯他那副明明做了错事儿还坦然自若的模样,不觉率先出言道:“晋王殿下好歹也是天潢贵胄,只凭借着一份不知名的信便敢闯颐和府,您这般行为,难不成是心中装着皇贵妃?”这可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还没出手,这晋王倒先送上门来了。 若是今天的事儿传到皇上耳朵中,那苏眉笙是不是就可以失宠,他的机会是不是就可以来了?想到苏眉笙那窈窕有致的身段,黎靖之心底便有些躁动。 她是他的,最后一定只属于他! 感觉计划已经成功大半的黎靖之眸底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段景逸自是没有忽略掉他眸底的情愫变化,冷笑一声,他依旧若淡竹般清雅无双:“她是皇兄的妃子,大庆朝的皇贵妃。他有难,作为臣弟,作为臣子,难道我不该出手相助吗?” “可我若没看错的话,你那信上就只有救命两字,你怎么就判断是皇贵妃在此?难道你事先知道皇贵妃的行踪?你怎么知道她的行踪的?你是关心她,所以忍不住的就让人打探了他的一举一动,是不是?”黎靖之眸底泛起一抹嫉妒。 这就是权利的好处,他需要费尽心机才能做到的事情,段景逸轻而易举便能做到。 被他无事生非的言论气到,段景逸愤愤甩了下衣袖:“本王没有打探她的行踪!”他温润的脸上浮现一抹燥意,狠狠盯着黎靖之,他警告道:“此话你在我跟前说说便是,若是敢捅到皇上跟前,本王绝对要你好看!” “哟,晋王殿下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吧?”黎靖之总能找到他话中的破绽,并且死死地抓着,反驳的段景逸哑口无言的。 段景逸索性咬牙甩话道:“清者自清,我是敬重皇贵妃,钦佩皇贵妃!但本王确实不曾有过半点不轨之心。”他说的有些底气不足。曾经,他也动过心,他喜欢她那不拘一格,跳脱的性子,也喜欢她那澄澈的眼波,无暇的品格,可她毕竟是后妃! 后妃岂是其他人可以觊觎的?一个不慎,死的不仅仅是他,更是苏眉笙!上次他情不自禁出手相助救下段琪郡已经让段景焕起疑心了,他岂能再度做出相似之事? 可上天就是这么爱开玩笑,他只是想要过来保护冯氏的安全的,怎么就会仓皇到去抱了苏眉笙呢? 她为什么会恰恰好的在颐和府? 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他一时半会的却连个答案都寻不到。 段景逸不觉有些气恼。 苏眉笙便是在此时领着小兰走过来的。直接坐到凉亭的石凳上,她伸手要过段景逸手中的信。 信上的字迹潦草的根本无法辨认是何人所写,但封面上确实书写有“小兰”二字。 苏眉笙直接把信甩到了小兰跟前:“说说吧,这信怎么回事儿?” “奴婢不知啊。”小兰“扑腾”声跪到了地上,“奴婢从昨晚上拿药回来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夫人,皇贵妃若是不信,自可亲自去问夫人。” “那额娘半夜犯病,你去拿药途中,可有碰到可疑人等?” “没有。”小兰脱口回复一句,又陡的摇了摇头,“不对,昨晚上奴婢拿药回来的时候,是碰到了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他一直跟着我,奴婢害怕,就赶紧跑走了。” 这和段景焕所言怎么不一样?苏眉笙低头定定的望着小兰的眼睛,好久,她才收回视线:“你没协助他逃走?” “奴婢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去帮一个陌生人?” 那段景焕收到的消息怎么会是小兰协助人逃跑了?难道是底下的人查探到的消息有误?苏眉笙有些不解,他更加不解的是,为何那人会把段景逸引到此处来? 难道就是为了让晋王和她来个热烈一拥? “不对。”苏眉笙轻蹙了蹙眉头,冲着小兰质问:“刚才我在给额娘上红花药水的时候,你是故意打翻的瓶子吧?为什么?小兰,送给晋王的信真不是你写的吗?” 怎么感觉背后这人是在故意给她和晋王制造机会? 小兰连连摆手:“真不是奴婢!奴婢刚才也是手抖才打翻的药瓶。毕竟奴婢从昨儿个到现在都没闭一眼,难免有些心力不支。” “是本宫的疏忽,本宫之后会再派个人过来照料额娘。”苏眉笙单手托腮,若有所思一阵,又问:“先前额娘用着的不是药膏吗?怎么突然换成了药水?” “大夫说红花药水的效果要更好一些。” 第四百章 晋王求婚 第四百章晋王求婚 一问一答,小兰的话似是找不到破绽,可她刚才真是无意间打翻的红花药水吗?片面之词虽然不足以认定此事就与她有关,但却也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苏眉笙挥挥手,让她离开,她则起身,郑重其事的冲着黎靖之和段景逸道:“今日之事,想来是有诸多巧合,还请两位为本宫保守秘密,本宫不甚感激。” “自然。”黎靖之快速回应一句,又横了一眼段景逸,“王爷在这颐和府呆的时间也不短了,为保皇贵妃清誉,还请王爷速速离开吧,微臣还要和皇贵妃说老夫人如今的病情。” 他算是个哪根葱,竟然赶他离开?段景逸刚才就被他的话怼的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便毫不相让的回复道:“司业大人也请谨言慎行,莫要给皇贵妃添了麻烦。”他再度深深的望一眼苏眉笙,这才转身离开。 转身的刹那,他眸底的哀伤也肆意流露出来。 眉笙先前所穿的衣服是宫装,可见她是得了段景焕的准许才出来的,可晋王府上偏巧就收到了两封带血的血书……闭眼细想,这怕是段景焕主导出来的这一场戏吧? 到底是他大意了。那日御花园相见,他在救了段琪郡后就该速速离开的,逗留片刻竟给她招惹来这般多的事情! 心底的哀伤一寸寸蔓延而过,段景逸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竟是没想到,他那日对徐琳琳的出手相救竟然会惹得段景焕起了疑心,更没想到,他竟然会小心眼到要来试探! 段景焕就不怕伤了苏眉笙的心吗? 苏眉笙是聪明人,她未尝就看不透这其中的原委。 “珍重吧。”段景逸翻身骑上马背。衣袍翻飞,带起一阵清风,他挥挥衣袖而走,再也不能回头。 养心殿。 段景焕批阅奏折有些累了,便放下手头的奏折,抬手端了李德海放到桌旁的茶水。轻抿两口,他问:“朕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这……”李德海支支吾吾的,有些不敢回禀。 他这模样,段景焕那还不清楚其中表露的含义?把茶杯重重的放下,他怒声问道:“晋王去了颐和府?” “是。”李德海赶忙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迸溅到案桌上的茶水,“但当时皇贵妃正好被府中婢女不小心泼了一身的红药水,晋王初见,以为是……” “不管何时何地,出什么事情,苏眉笙都是朕的皇贵妃!他既是朕的皇弟,便该清楚有些事情万万不可逾矩。”看来晋王是留不得了。 段景焕瞥一眼案桌上的奏折,脑子里又想起段景逸言谈之间对段琪泽和段琪郡的肯定来,他心口的火气便更加旺盛。 连早朝都不上的就跑去救人,还偏偏选择了颐和府!对苏眉笙的孩子诸多维护,相救……段景逸这种种的行为,岂非都在明晃晃的说着他对苏眉笙的在意?可笑他先前竟还以为他对她当真只是维护之意。 那儿有那么无缘无故的维护与帮助? 段景焕蓦地起身,双手背负身后,他在养心殿里来回踱步。 门口却突的传来段景逸的声音。 “臣弟见过皇兄,皇兄安好。”段景逸已经换了一身朝服。正儿八经的朝服穿在身上,让他儒雅中多了几分沉稳。他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便重重跪在地上:“臣弟早朝旷朝,特地来请罪来了。” “哦?”他倒还有脸说?段景焕伸手拿起一本奏折就朝他砸了过去,“晋王如今倒是越来越恣意洒脱了,若是不愿接受这朝堂束缚,你便早早卸去你身上这些职位,当个闲散王爷罢了。” 奏折正好砸到他的额头,那棱角磕碰的他有些微痛。但这些又怎能比的上他的心痛呢?所爱之人终不能相守,原想就这般默默守护着她一生一世,看她子女成双,幸福美满,他便也觉心中满足。 可不曾想,如今连这样的相守都成奢望。 他终究是要在苏眉笙的生命中黯然退场的。既如此,那便让他这退场退的有价值一些。抬手轻轻拿起滑落他衣袍上的奏折,段景逸双手捧起,垂眸,朗声道:“臣弟正有此意。携一如画眷侣,纵情山水恣意。这本就是臣弟所向往的生活。不过如今臣弟府中还缺一名如花眷侣,请皇兄做主,赐徐家长女徐琳琳为臣弟作伴终生。” 前脚他才跑到颐和府对苏眉笙暗表心意的,后脚他就要请求赐婚,还是要娶徐琳琳?这到底是晋王的自知之明,还是他的以退为进? 段景焕的手指轻轻扣着在桌面上,半晌问道:“当真想好了?婚姻可不是儿戏,那徐琳琳出生卑微,行事举止也处处透着不妥之处,你真要这样的女子当晋王妃?” 这是还怀疑他对苏眉笙有感情?段景逸喉结微微滚动两下,抬眸看向段景焕,不卑不亢道:“臣弟那日街上相救,唐突了佳人,本就该对她负责。但奈何她伤情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好转,臣弟这才一直没开此口。如今臣弟瞧着她好转后那张脸,倒是觉得看久了,挺好看的。”他微微停顿一下,唇畔扯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许是这就是上天赐予的缘分。英雄救美,佳人相许,皇兄觉得可否是这样?” “自是一桩美谈。”段景焕走到他身边,轻轻执起他的手,把他扶了起来,“你这般年纪一直不娶,朕都有些替你着急。如今那徐琳琳自是合你眼缘,朕自是要赐婚的。”他转身往案桌前走去,“朕这便下旨。” “谢皇兄。”他笑着应下。可谁知,这笑容底下隐藏着的万千不舍?“苏眉笙,余生珍重。” …… 景宁宫中,苏眉笙正在修剪一瓶花束,听着锦儿的话,她诧异的挑眉:“你说什么?晋王竟然请求赐婚?还是求娶那个徐琳琳?”他先前不是对她无感的吗?难道真是救了人,心便陷进去了?她先前还一直以为他对徐琳琳只是仗义相助,如今看来倒是真爱? 苏眉笙嘴角漾满了笑:“挺好的。” 好什么好?锦儿凑到她身边,低声道:“我听说王爷自请卸去一身职务,说是要带着王妃四处游玩去。可我怎么觉得他此举都有些异常。要是游玩也得到明年春天他们才能出游吧?这再过月余,宫里便要举行宫宴了,他难道不带着新王妃出席宫宴?怕是皇上都不同意吧?” 第四百零一章 不复当初! 第四百零一章不复当初! 苏眉笙听得心中一个“咯噔”:难不成是先前在颐和府的事情,他自觉避嫌,才会这般心急的又是请求赐婚,又是请离朝堂的? 他当初也是被人所蒙蔽,救人心切而已,错又不在他,他何必……罢了,罢了,他这样也挺好。 当个闲散王爷,逍遥自在的,还能安然度余生,也省的那些龌龊卑鄙之人再来害他! 只是颐和府的事情真的只是在害他吗?若是当初他那焦心一抱被段景焕看到,怕是他也要醋海生波,大发雷霆吧? 苏眉笙拿着剪刀的手微微一僵,剪刀勾着一支菊花耷拉下来,淡紫色的菊花堪堪落在她的手背之上,她心头蓦地一颤:这背后之人或许针对的不仅仅是段景逸,更有她吧? 这人到底是谁?先是放风筝害她的孩子,如今又来害她?难道是顾婉仪的手段?段景焕当初离开景宁宫去的便是翊坤宫,顾婉仪肯定知晓她要出宫之事! 想及此,苏眉笙突然又问锦儿道:“对了,你说上午我出宫后,好多娘娘过来探视生病的郡阿哥,都有谁?皇后娘娘可有来?” “本来就是皇后娘娘带头过来探病的,她还带了一本自绘的图册,上面有很多蜜蜂,蝴蝶之类的动物,郡阿哥看了很是喜欢。”锦儿提起顾婉仪送过来的绘本便赞不绝口的,“我先前从来都看到过那种栩栩如生,图文并茂又适合孩子看的书。自她把那书送过来,郡阿哥便着了迷,一连看了两个时辰。” 向来连半个时辰都坐不住的段琪郡竟然耐心的看了两个时辰?苏眉笙倒是有些好奇。“看书太久上眼,你待会儿去把那书给我拿过来,我也好好鉴赏鉴赏。” “好。” 晚膳之后,锦儿便把顾婉仪送的绘本拿到了苏眉笙的跟前。 各色毛笔绘出的画,搭配着简单的解释说明,倒真真是一个动物百科图书!苏眉笙看得笑不拢嘴的:“以前只晓得婉仪才华出众,但没想到她竟是还有这种手艺,我瞧着都觉得分外好看,别说郡阿哥了,很是用心的礼物。” 苏眉笙把绘本图册缓缓放下,笑道:“明日你陪我去趟翊坤宫,我要好好感谢感谢她,治好了泽儿一看书就发晕的毛病。” “是啊,其实郡阿哥挺聪明的,又善于从生活中发现点点滴滴,要我瞧着,他和泽阿哥倒是不遑多让,各有各的好。” “一静一动,将来正好相互扶持,彼此进步。” 彼此扶持?希望吧。可这宫廷之中真能有那样亲密若普通人家的兄弟情谊吗?段景焕和段景逸算是好兄弟了,可两人依旧会心生隔阂。 在心中轻叹了口气,苏眉笙又瞥一眼那本绘本图册,这才走向床榻。 …… 第二日是个很好的天气。天朗气清,清风拂面,湛蓝的天空中偶有白云飘过,翊坤宫中一派和乐。 顾婉仪一身凤袍坐在正中的位子上,轻笑着抿了口茶道:“这翊坤宫里好久没有这样欢声笑语过了,眉笙你能坐下来陪我聊聊天,说说话,真是恣意。” “你如今事多,我也要教育两位阿哥,泽儿还好点,郡儿顽劣起来连皇上都敢捉弄,我可不得天天提心吊胆的悬着一颗心。就怕郡儿触怒了皇上。”苏眉笙笑语晏晏,手里的瓜子也磕个不停。表面上看起来倒没有任何异常,可若是细细观察的话,便能察觉她眸底的一丝儿冷意。 即便他和顾婉仪如今维持再友好的表象,两人中间终究有了裂纹。破镜不能重圆,已经有了裂痕的友情又岂能一如最初的纯真美好? 把手心里的瓜子放回碟盘中,她突然间就没了再和顾婉仪聊下去的兴致。 见她这般,顾婉仪连忙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眉笙你就是太焦虑了,我瞧着皇上倒是喜欢郡儿的紧。便是他带了大阿哥在身旁亲自教诲也不见他露出丁点的笑容,倒是看着郡儿,便忍不住的笑。” “那是郡儿顽劣,只知道说些玩笑话逗他开心罢了。”苏眉笙听着心里隐约不是滋味。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如今她听着顾婉仪这话,总觉得她就是在不动声色的挑拨他和兰亭虞之间的关系。 果然,兰亭虞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大半。 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轻擦了擦手,兰亭虞道:“大阿哥愚钝,自是不得皇上欢心。我那日见他,都觉得他好似和我有些生分了。”话落,似是觉得她说这话有些不妥,她又赶忙堆了笑脸道:“不说这个了。婉仪你如今这般受宠,可得赶紧加油。将来等到你的阿哥出生,定然也是个才子。” “正所谓是龙生龙,凤生凤。”兰亭虞说着又忍不住笑着睨向苏眉笙,打趣道:“就像郡阿哥,活脱脱就是随了眉笙的性子。古灵精怪的,眼皮子也活,嘴巴也溜,哄人的话一套又一套的,别说是皇上瞧着喜欢,便是连我瞧着也忍不住喜欢。” 在她心口上戳刀子就算了,如今还在往上撒盐么?顾婉仪听着兰亭虞的话,却只觉得心中的妒火险些快要忍不住。 “眉笙是最得皇上欢心的,自然,爱屋及乌的,皇上也更喜欢她的阿哥。”她勉强忍着心中的酸意,牵强的笑着开口。 苏眉笙察觉到了她的言不由衷,低头轻笑笑,她道:“婉仪这话可说错了,皇上如今都半月不进我那景宁宫的,怎的倒是我最得欢心了?我瞧着你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呵呵。”顾婉仪心中的酸涩更重。连她们都这样认为,更何况是宫中其他人呢?谁都知道她这个中宫皇后受宠,可那些人又有哪个是真心诚意祝福她的? 哪个不背地里嚼舌根,说她是靠一双眼睛才换来的这些恩宠! 可天知道,这宫中,她本来就是最爱他之人啊。这份爱强烈到都快要把她自己焚烧,段景焕怎么就是感觉不到呢? 不想再说这些感情之事,顾婉仪轻敛眉目,保持着优雅大方的表象,缓缓开口道:“大家能够侍奉皇上,都是有福之人。正好这年终的宫宴也该提上议程了,今年宫宴肯定要有新人。听说那晋王妃刚进门便在苦练舞蹈厨艺,我们这些人可不能被比下去了,总要在宫宴上有所表现才好。” “那是自然。”兰亭虞立马响应。她扭头就去看苏眉笙,“眉笙你可要帮帮我,一起想个好点子。” “好,我也希望你到时候拔得头筹,争取赢得皇上的赞誉。”苏眉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兰亭虞笑着横她一眼:“就会打趣我!” 两人彼此戏谑,却又在相视一笑间,尽显亲昵。 第四百零二章 肱股之臣? 第四百零二章肱股之臣? 那样毫无芥蒂的笑容明媚畅快,顾婉仪看得心里涩意弥漫。她替兰亭虞筹谋那么多,却连苏眉笙的三言两语都抵不过吗? 兰亭虞的大阿哥可是险些因为苏眉笙都殁了的! 顾婉仪伸手从盘中捏了一块点心。甜香软糯的桂花糕入口却多了一股黏腻,那桂花沫沾在舌尖上,让她的舌头都有些打不过弯。 苏眉笙和兰亭虞已经齐齐站了起来:“婉仪我们便先走了。” “好。”顾婉仪从嗓子眼里迸出一个字来,眼睁睁瞧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并肩离开,她气的直接捏碎手中拿着的半块桂花糕。 凭什么所有人都能对苏眉笙那么宽容?兰亭虞能够原谅她,段景逸能够为了护她周全而和徐琳琳成亲,甚至连段景焕明知道段景逸对她心有绮念都能忍得下去! 想到段景焕的所作所为,顾婉仪的心口便蔓延过一阵又一阵的痛意。垂眸微微思虑一下,她抬头冲着一旁的腊梅吩咐道:“准备一下,本宫要过去养心殿。” 段景焕彼时正在养心殿召见黎靖之。 黎靖之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官袍。官袍有些宽大,穿在他略显瘦削的身上,更让他多了几分书生的文弱。他面目白皙,眉眼清秀,正双手躬着作揖:“微臣以为国子监如今确实是沉疴众多。若是能够改革创新,注入更多新鲜的血液,确实是利大于弊。” “朕先前确实考虑过制度改革问题,如今再瞧瞧你的奏折,更是觉得这改革迫在眉睫。此事便交由你负责,让国子监的李峰全力配合你。”段景焕手指摩挲过他手中的奏折,眉目间隐现喜色。 每个朝代都需要改革创新,与时共进。先前他有此心,但朝中那般顽固大臣却没有一个赞同的,倒是没想到,他给了黎靖之一个到朝为官的机会,黎靖之便回了他这样一份大礼。 甚好! 段景焕起身,缓步走到黎靖之跟前,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语重心长道:“既是改革,肯定会遭到顽固派的抨击与打压。这条路不好走,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困难重重,但朕希望你能坚持下去,让这大庆朝朝呈现新的活力。” “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改革变法,哪怕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微臣也绝无怨无悔。”黎靖之溜须拍马。轻垂着的眉眼间,却是掩藏不住的激动与兴奋。 等到他完成这项改革,他定然就能成为段景焕的心腹!到时候,他想要做某些事情就更加可以随心所欲了。 再度表了一番衷心,黎靖之这才离开养心殿。 刚刚走出养心殿门口,他便碰上了走过来的顾婉仪。 顾婉仪一袭凤袍,荣华雍容。步履从容间更是说不出的优雅矜贵。这样的她,看起来倒真真有一国之后的风范!但谁知,她这优雅大度的表象下,掩藏着的其实也有一颗贪婪之心?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黎靖之在她即将走到他跟前的时候,拱手作揖。 顾婉仪的后背猛地绷紧。但只不过片刻,她便重新恢复从容:“黎大人无需多礼,好好替皇上分忧解难才是。” “是,微臣定当鞠躬尽瘁。” “嗯。”顾婉仪有心想要和他再商讨一些事情,可这毕竟是养心殿门口,她便是再大胆,也决计不敢在段景焕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说。轻抿了下薄唇,她冲着黎靖之轻轻颔首后迈步走进殿内。 眉目轻轻流转,她在段景焕朝她望过来的时候,脸上恰如其好的浮现一抹温和的笑容:“臣妾见过皇上。”她提着食盒上前,一边端出其内放着的莲子粥一边笑道:“看皇上眉眼含笑,龙颜甚悦的,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顾婉仪痴痴地望向他的唇角。 虽然那笑不是为她而笑,但她也总算又看到了他的笑。那笑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显得分外轻和,仿佛是春风一般,瞬间便能融化人的心。 段景焕伸手接过她端过来的粥碗,“哈哈”朗笑了声:“皇后来的正好,朕这次还真该感激你,若不是你替黎靖之求情,朕还真不知他是个有真材实料的才子。不,不仅仅是才子,他提出的很多意见都甚和朕心。”他喝两口粥,把粥碗放下,伸手去拿一旁的折子,“你瞧瞧,敢提出这种改革之法的,他实属朝中第一人。” 啊?顾婉仪微微一惊:“这黎靖之也太猖狂了吧?他才进入官场多久,就敢提改革之法?” “正因为他刚进官场不久,他才更加热血,更加意气风发。”段景焕打开那封奏折,恣意笑着用手指轻弹了弹奏折的一角,道:“朕先前便想这样大刀阔斧的改革一场,但奈何前朝后宫事情众多,再加上朝中诸位重臣都持反对意见,这计划便搁置下来了。如今由他来提起,朕倒要瞧瞧,这次还有谁还能挡得住朕的步伐?” 他放下奏折,双手背负身后站起来,在案几内来回踱了几步,道:“一个国家若想长治久安,势必得根据时代做出相应的调整与规划。黎靖之此举若是能够成功,势必会造福我大庆朝的黎明百姓。” 看他那斗志昂扬,风采万千的模样,顾婉仪的心跳动的更甚!这便是大庆朝的天子啊,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似是能把天下万物都笼于其衣袖之间,反手间便能主宰天下万民的命运。 “那臣妾真该恭喜皇上,得这样一名肱股之臣。”顾婉仪掏出一方帕子捂嘴轻笑了声,这才又在心口处使劲拍了拍,低声呐呐:“幸好,幸好,我还以为他是来送衣裳来了。” 她说的很轻,似是生怕人听到似的。 段景焕眉头一肃:“他给谁送衣裳?” “啊?眉笙前些天……”顾婉仪脱口说几个字,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抬手使劲捂着了唇,摇头道:“臣妾没说什么。” 她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度,让段景焕脸上的喜色迅速褪去,他重新坐到龙椅上,眉目凛冽,神情冷凝的看向顾婉仪:“把话说清楚一些。” “皇上恕罪。”顾婉仪连忙匍匐跪地,连连道:“是臣妾失言,臣妾并非是怀疑什么。只是前段时间宫外来人说是诰命夫人给眉笙送还了一套宫装,送来了两套便装,说是要眉笙再过去颐和府探视的时候,着便装便好。” 第四百零三章 陈酿有异 第四百零三章陈酿有异 原来是这个?想来是上次苏眉笙在颐和府的时候,她那彰显皇贵妃身份的衣衫被泼过红药水的缘故,冯氏才有此一嘴? 不过她怎会让黎靖之代为转送? 段景焕剑眉微拧。 似是看透了段景焕心中所想,顾婉仪柔柔道:“臣妾听闻诰命夫人自入秋后身子便不畅快,现如今随着天气愈来愈寒,她的身子骨也越发不济起来。便是眉笙给她找了两名婢女,那两名婢女都不得空闲。是而,冯氏差遣她们所做之事,有时候她们便劳烦黎大人了。毕竟都是从同乡出来的,听说黎大人背地里常常关照诰命夫人。” 她倒要瞧瞧段景焕对苏眉笙到底能容忍到何种程度! 别怪她此番利用黎靖之,他如今正的圣心,便是偶有不妥当之处,段景焕应当也不至于会对他如何!毕竟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他刚才又大肆赞赏了黎靖之! 段景焕眸底快速划过一抹郁色:“倒是没想到诰命夫人那儿竟会是这般艰难。”他别有深意的看一眼顾婉仪,“此事朕知晓了,日后颐和府有任何传往宫里的消息,你都过来告诉朕。” 就这样?他就不觉得诰命夫人往宫里送还宫装意味深远吗? 这说明苏眉笙在宫外换过衣衫! 可她为何会换衣衫,难道段景焕就半点不想知道吗?还是,他心底早已经清楚那天在宫外发生的一切,只是他不愿意深入去想?他不愿意追究苏眉笙的责任? 他对苏眉笙的感情就这么深吗? 顾婉仪不知道她是怎样走出养心殿的,只知道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到达翊坤宫的大门口。巍峨的宫殿内里豪华,奢侈,随着她晋升为皇后后,这宫里的一应布置也都上了一个新的档次。但可笑的是,如今她看着这满目的华贵,却只觉得遍是凄凉。 早知道成了皇后会是这般光景……顾婉仪无语轻笑,嘴角却尽是嘲弄。 承受不了这份打击,顾婉仪在当天晚上便又用信鸽秘密联系了黎靖之。 “君心深沉,佳人依旧,黎大人若想早日擒获美人心,还请抓着最后的机会。” 黎靖之很快回信:“年终宫宴,便是斩获美人之时。至于具体计划,等到我日后详细告知。” …… 年终宫宴很快到临。火树银花,载歌载舞,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后宫的诸多妃嫔坐在各自的席位上,觥筹交错,好一派热闹景象。 顾婉仪和段景焕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举杯交盏,同庆漾笑。 苏眉笙坐在左手边下首第一位,她的身后是两位阿哥的坐席。她今日穿了一袭紫色的华服,高贵典雅,举手投足间尽显贵妃气势。 “眉笙今日这穿着倒挺别致。”像是一朵盛放的紫罗兰,偏头轻笑望向斜后方两位阿哥的时候,更显温婉与慈和。 这样的她像是一颗熠熠生光的紫色明珠,怪不得能吸引住那么多人的目光。 顾婉仪放下手中的酒杯,脸颊微微发红的笑着冲着苏眉笙道:“日前只道你会有惊喜,倒是不曾想会是这样的惊喜,你这般,可是把那些娇滴滴的妹妹们都比下去了。” “可不是呢,先前只以为皇贵妃穿黄色,粉色等浅色系服饰好看,倒是不曾想穿紫色的也这般千娇百媚,风华无双。这宫宴上的诸多佳丽,便只有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艳冠群芳了。”有妃嫔笑眯眯的溜须拍马。 顾婉仪捏帕子擦擦唇角的酒液:“妹妹说笑。我和眉笙可是这宫里的老人了,那比的上你们这些新进宫的姐妹人比花娇?”她借着酒意,故意朝段景焕身上轻轻靠了下,眼神微微迷乱,笑道:“您说是吗?皇上?” 段景焕的目光从开宴开始便没注意其他,他的目光黏着在苏眉笙身上,眸底一片情愫汹涌澎湃。他很想不顾一切的把人安置到他的身边,让她陪他一起看这歌舞升平,美景无双。但想到顾婉仪如今在背地里的种种小动作,他便只能压制住心底的一切冲动。 仰头灌下一口酒,段景焕不动声色的离顾婉仪远些,抬手举杯道:“各有各的好处。就像这酒,新酒色泽好看,却是辣入肺腑,老酒味醇,却需好好品味。” “那臣妾可盼着皇上来品味臣妾这杯陈酿了。”佟菲菲已经灌下两大壶酒水,此刻明显有些头重脚轻的,但听着段景焕的话,她却突的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把。 她是这宫里的老人了,眼瞧着就要人老珠黄,总不能就真的这样一辈子韶华付深宫,临了落个孤苦无依吧? 苏眉笙听着她的话,眉峰微微一皱。这佟菲菲如今怎么回事儿,怎么感觉她做事情越发不着调起来? 这种还有王公大臣参加的宫宴,她岂能这般行事? 苏眉笙偏头望过去,却见佟菲菲已经拿着酒杯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 “胡闹!”顾婉仪眼神微沉的斥责一句,“还不赶紧坐下去。” 那想,佟菲菲却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她端着酒杯轻笑着走到了宴席中间的那一大片空地上。 苏眉笙的眸光紧紧落在她的脸上。看着她眉眼底下岁月留下的痕迹,苏眉笙的心底突的也有些感慨。岁月从不曾温柔相待过佟菲菲,是而,她才想要孤注一掷吧? 毕竟是曾经的好友,看她这样自掘坟墓似的行为,苏眉笙心底叹息不已。伸手,她下意识的就要去端酒杯。 那想,她的酒杯已经空了。 “再倒一杯。”苏眉笙的目光依旧盯着正中间的佟菲菲。 佟菲菲的唇角微微一翘,眼睛的余光斜瞟过去,她瞧着司酒太监偷偷摸摸用指甲轻触苏眉笙酒杯杯沿的动作,心底了然。 “皇上脸色这么沉,怕是不喜欢臣妾这杯陈酿?那臣妾便厚脸皮从皇贵妃那儿讨要一杯吧?”她快步走到苏眉笙跟前,伸手就去夺司酒太监手中的酒杯。 苏眉笙已经抬起手来,骤然看到飘然而至的佟菲菲,她眉心狠狠一跳。这佟菲菲自己闹还不够,还要来牵扯她吗? 姣好的容颜上浮现一抹厉色,苏眉笙冷眼剜向佟菲菲:“菲妃怕是已经醉了,还不赶紧把她扶下去?” 只要她夺了司太监手中的酒杯,她自然会走。然而不等她再有所动作,司酒太监却陡然松手,酒杯一翻,满酒杯的酒水悉数泼到苏眉笙的衣裙之上。 第四百零四章 撞衫换衣 第四百零四章撞衫换衣 苏眉笙的领口处瞬间被浸湿一大片。 微凉的液体顺着她精致白皙的锁骨往下滑落,眼瞧着都要湿到关键部位,苏眉笙咬牙站起,愤愤的旋身背对众人。 锦儿赶忙把手中的帕子递到苏眉笙跟前,替她擦拭了番,这才冲着段景焕曲身行礼,而后掩护着苏眉笙从宫宴上离席。 随着她的离开,整个宫宴现场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之中。 段景焕死死地盯着佟菲菲,手指紧紧捏着酒杯,指节泛白,他沉声道:“如此难登大雅之堂,菲妃日后便无需再参加此种宫宴了。来人,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再敢发酒疯,直接扔到冰窖里去醒酒!” “这……”顾婉仪想要求情,可眸光瞥到段景焕那一双阴鹫发沉的眸子,她溜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转而道:“菲妃今日确实唐突,眉笙好好的一身衣服就那样被她糟蹋了。” 衣服……衣服,她到底是想要提醒他什么?段景焕心底陡的升起一股烦躁。 偏巧此时段景逸带着徐琳琳款款而进。 两人身上穿着的都是紫红色的服饰。徐琳琳的手臂上还挽着一条紫罗兰色的披帛,轻纱的材料飘逸曳地,让她整个人都添了几分典雅气质。 这样的她,倒似是和刚离开的苏眉笙神韵更像。 “臣弟来迟,还请皇兄赎罪。”段景逸疾步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本来想要愤然离席的段景焕眼睛骤然眯起,他的心口也更加堵塞。 这段景逸马上就要带着徐琳琳游山玩水去了,他怎么还不忘来给他上眼药?这种场合,他到底是在和徐琳琳穿类似的服饰,还是在和苏眉笙穿类似的服饰?苏眉笙又知晓今日晋王的衣着打扮吗? 刹那间,段景焕心底掠过很多念头。这念头像是一把火一样,炙烤着他,让他心底的怒越来越旺盛。 顾婉仪适时的开口:“晋王和晋王妃新婚伉俪,怎的倒是穿了这样的衣服来参加宴会?”她瞟一眼段景焕阴沉下去的脸,继续道:“虽说皇上念你不在朝堂为官,也准你无需穿标准的亲王服饰进宫,可你这也太……” 见帝后两人脸色都有不虞,徐琳琳连忙“噗通”声跪地:“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妾身是感念皇上恩德,这才想着要穿此衣为皇上跳支舞蹈的。王爷只是想要和妾身保持一致,表达‘夫妻同心’之意,此举是妾身所为,还请皇上,皇后莫要怪罪王爷。” “是吗?”段景焕眼底尽是冷光。 段景逸心下哀切。他竟是不知哪儿又触怒了段景焕,竟然让他这般冷眼相待!但此时,他也唯有跪地请求原谅。身板挺直的撩袍跪下,段景逸朗声道:“是。但若皇兄皇嫂不喜,臣弟即刻就去换套衣衫。 “今日是你带王妃第一次参加宴会,念在王妃不懂皇家规矩的份儿上,此次就免了。”段景焕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把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王妃不是说要跳舞?正好,朕瞧着这宫里编排的舞蹈也腻了,换个新鲜的瞧瞧,甚好。”他话中另有深意。说这话的时候眸光还若有似无的划过底下一众妃嫔的面。 他早知宫廷之中尔虞我诈,生生不息。可他以为如今后宫之中都是苏眉笙之类的善良女子,应当不会掀起多大风浪。如今看来,倒是他抬高估这些女子的心性了。 有些人只可患难与共,却不能有福同享! 不管是顾婉仪还是佟菲菲,似是都已经不复最初良善。 “是。”徐琳琳却有些喜出望外。含情脉脉的看一眼段景逸,见他冲她颔首点头,她才嘴角漾笑的站在那儿,准备跳舞 段景逸坐到旁边的席位上,心焦意乱的看一阵舞蹈,他起身朝外走去。 门外的值守太监正是熟识之人。 段景逸走近他,问:“今日宫宴上发生了何事?是那位贵人穿了紫红色衣衫吗?” “穿紫红色衣裳的倒没有,不过皇贵妃穿的紫色的,和王妃的披帛是一个颜色。” 段景逸浑身一僵,喉咙都有些干哑起来:“是吗?”怎么会偏偏这样巧合呢?段景逸扭头朝灯火明亮的大殿望一眼,这才急急往远处走去。 “空无,速去王府拿一套衣服过来,待会儿本王和王妃要换。” “啊?”空无有些傻眼,“王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那有进宫来参加宴会,中途会换衣服的? “让你去就去,怎么那么多废话?”段景逸有些恼火的横了空无一眼。 空无被训的低头:“是。”他疾步离开。 大概过了有一刻钟,有太监从空无离开的方向匆匆走了过来:“晋王爷,有人在冷宫方向等你,说有要事相问。” 冷宫?难道是苏眉笙?想到此前的重重巧合与今日的撞衫事件,段景逸也察觉到了其中的阴谋。 似是从苏眉笙送给他的那封信开始,一切便都步入了诡异的轨道,他是该和她当面说个清楚明白的。 他无所谓,但苏眉笙不能有任何问题!她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不把心中的疑问弄清,怕是他离开,她也不能安然吧? 轻抿了抿唇,段景逸重新走到值守太监身旁:“待会儿让王妃直接过去尚衣间,就说本王在那儿等她。” “是。” …… 徐琳琳的舞蹈算不上多出众,但胜在她年轻,又是自编自创的舞蹈,且诚心诚意,段景焕倒也没再刁难她。 只是眸光掠过段景逸的空位,他还是忍不住又拧了眉头:“晋王人呢?” 值守的太监速速垂眸走进:“回皇上话,晋王说让王妃舞毕直接去尚衣间。” “还带了备换的服饰?”段景焕的心情稍微好转一些,看一眼跳的气喘吁吁的徐琳琳,他摆手道:“既如此,便赶紧过去吧。” 顾婉仪捂嘴轻笑了声,附和道:“是得赶紧换了。”她说着,妙目佯装无意的朝苏眉笙的座位瞟去。见那儿依旧是空荡荡的,她轻拧下了眉头:“眉笙不会是生气不来了吧?这都还没用晚膳。” 正要举杯喝酒的段景焕心头猛地一个咯噔:“她去了多久?” “差不多半个时辰。“顾婉仪眸底满是担忧的道:“眉笙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这次的宫宴都是臣妾一人策划的。如今她被菲妃针对,她会不会误会臣妾什么?” “不会。”段景焕把手中的酒杯放下,招来李德海道:“速速去找皇贵妃。”他这右眼皮猛地跳了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四百零五章 衣做文章 第四百零五章衣做文章 苏眉笙已经到景宁宫中换过衣服,看着衣架上悬挂着的那套湿了大半的紫色宫装,她好看的眉眼里划过一抹戾色。 锦儿替她理理身上的新装,没好气的撇嘴道:“菲妃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眉笙我觉得你就不该再纵容她。”见苏眉笙沉默不语,她紧抿了下唇瓣,继续道:“她这人根本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主,得了妃位还想要和您一样的恩宠。这次幸好是您转身的及时,若不然岂不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就苏眉笙刚才进来那胸口全湿,底衣若隐若现,衣衫紧紧贴合在肌肤上的画面,那根本就是春色撩人,魅色无双! 佟菲菲竟然想要在大庭广众下毁了苏眉笙的清誉么? 锦儿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不行,奴婢必须得为眉笙你讨回来个公道,我倒要去问问,她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有宫女从外走进,冲着苏眉笙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皇贵妃娘娘,菲妃娘娘邀您过去延阳宫一趟,她说今日所为是事出有因,还请您听她细细解说。” “哦?”难不成她起身夺司酒太监的酒,还泼眉笙一身还有理由了?锦儿冷嗤了声。 苏眉笙并不意外佟菲菲被遣送回去延阳宫。依着刚才她那糊涂样儿,段景焕没当场发落了她都是好的! 只不过……苏眉笙琉璃般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一圈,落在来人身上,眸底却隐约带了审视:“你不是延阳宫的人吧?菲妃怎么会派你过来?”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奴婢是延阳宫的下等宫女,只因为菲妃娘娘刚才催吐醒酒吐得厉害,这才让奴婢过来和您说一声的。”怕苏眉笙不相信她,那宫女弓着腰,猫着步,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低声在苏眉笙耳边道:“有人想要借着宫宴害您,酒水中含有合欢散。” 合欢散?这是谁?竟是想要让她在宫宴之上丑态毕露吗?好毒的心思!若是她当时真饮下那酒水,怕是她此刻根本无法安然站在这儿!苏眉笙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重重的在紫色宫装的湿痕处摸一下,她蓦地扭头:“走,去延阳宫。” 然而,她才刚刚迈动脚步,那宫女却突的朝她散了一把药粉。 苏眉笙的身子一软,朝旁栽去。眼睛重重合上间,她看到一旁的锦儿已经重重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这人才是害她之人吧?”苏眉笙脑海里恍恍惚惚浮现这样一个念头,紧接着,她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她仿佛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孤零零一人的坐在一只小船上,飘荡在海面。海面上雾气弥漫,她看不清前路的方向,恰此时,又有风浪骤起。小船在风浪中剧烈摇摆,眼瞧着她就要被掀翻到海中,苏眉笙一惊,蓦然睁眼醒了过来。 耳边传来轻微的声音,是门口落锁的声音。 “是谁?”苏眉笙抬手揉揉发昏的脑袋,又去扶一旁的东西。她想要借力扶着站起来的,不想手掌落下,她的手心却被硌了一下。苏眉笙低头瞧去,才发现她竟然是摸到了一个酒缸。 她这才注意到,她的周遭还有很多个大型的酒缸!想来是宫里喝完酒后的酒缸都集中到此处置清理的。 但到底是谁把她关在这儿的?刚才那宫女又到底是谁的人? 此时宫殿的门已经被锁住,外边锁门的人也早已经杳无踪迹。苏眉笙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使劲摇晃了门栓一阵,见没有任何回应,她颓然的顺着门板滑落而下。 刚才那宫女到底是谁的人,又是谁要害她呢?这么狠的手段,应该不会是顾婉仪。可今日有外臣参加宴会,会不会是顾婉仪的那个联手对象所作出的一切?毕竟顾婉仪作为后宫之主,确实能为他提供不少便利。 可参加宴会的这些外臣,她之前都曾让人调查过,都没查出什么问题。 那问题究竟是出在那儿了?苏眉笙急的团团转:如今她被困此处,那两位小阿哥呢?困住她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害她,还是为了方便对两位小阿哥下手? 苏眉笙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人心若狠绝起来能到什么程度,苏眉笙早就深有体会,此刻,她更是急到额头冒汗。 重新站起来,她使劲敲打着门板,大声吼道:“来人啊,有没有人?锦儿,杏花……”她声竭力嘶的喊,但这偏僻的地方,又怎会有人呢?苏眉笙的嗓子喊到哑了,都没叫到一个人。 而此时的冷宫中,段景逸一身紫红色的衣衫矗立院子正中。周围破落的场景掩盖不住他优雅的风骨,他眉头轻拧的朝四周望去。 奇怪,苏眉笙人呢?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段景逸下意识的扭头,不想来人却身形如电的朝他袭来。同时,来人还朝他洒出一把粉末。 乍然闻到异香,段景逸一惊:“不好!”他赶忙屏气凝神,却已经迟了一步。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他脚步趔趄着往后倒退几步。身子里的精气神仿佛在顷刻间被人全部抽尽,他浑身软绵绵的,竟是提不出半点力气。 来人一身黑衣,脸带黑纱,见段景逸中招,他轻笑一声,随即伸手猛力扯住段景逸,把他直接扔到了冷宫的床榻前。 孤灯闪耀着微冷的光辉,床榻上却是一片春色。 难耐的嘤咛声断断续续响起,像是世界上最好的春药,段景逸听得喉咙一干,眸光滑落过地面上零零散散扔着的紫色衣服,他更是惊得魂飞魄散的! 天,别告诉他这个女人是苏眉笙! 段景逸瞳孔微微散乱。 床上的女人只穿着一身浅紫色的亵衣。她双颊泛红,双眸迷离,眸光在掠过地上的段景逸之时,她唇角漾起灿烂的笑意:“皇上,您来了,臣妾都等你好久了。” 娇娇弱弱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矫揉造作,却并非是苏眉笙的声音!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这人竟是要害他吗?瞧这地上的衣物,却是正正经经的宫装!难不成段景焕还不相信他,所以不惜让人假扮苏眉笙来诱他上钩?进而彻底让他毫无翻身之地吗? 刹那之间,段景逸的心绝望到极致。段景焕竟是如此不信他吗?他这样做,就不曾考虑过两人先前的兄弟情深么? 第四百零六章 冷宫春色 第四百零六章冷宫春色 眼睛缓缓闭上,有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淌下,段景逸垂在身侧的双手想要攥起,他用足了劲儿,那手却依旧软软绵绵的,提不起任何的力气。 床上的女子已经撩开床帏朝他扑过来。 “皇上,你怎么了?”娇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段景逸想要推开她,却奈何有心无力。但此刻,他却已经看清眼前人的容颜。 那张和苏眉笙长相极其相似的脸。 这人竟然是夏可妍,段景焕的贞贵人! 他还真豁的出去! 段景逸心头一震,连忙开口:“贞贵人你认错人了,本王不是皇兄!”希望夏可妍还能听得进去几句话。 不然此事被人发现,他们两人都是只死不活! “皇上您真会说笑,臣妾现如今还年轻着,可不是老眼昏花,不辨得人!”夏可妍的手摩挲着去解他身上的衣服。 连他身上的衣服和皇上的龙袍都分不清楚了,她还不够眼睛发昏的?段景逸到底是个正常男儿,被夏可妍这般近距离的挑着,戏着,他竟是隐隐有一种要控制不住体内的冲动。 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段景逸喉结使劲滚动一番:“夏可妍!”他直呼她的名字,“你清醒一点儿,你听本王说,你应该是被人暗算了。如今你还有回头的机会,等到木已成舟,我们两个可就只有以死谢罪!” 死……难不成就真要这样离开吗?苏眉笙,徐琳琳,他这辈子终究要和她们彻底相决绝了吗?段景逸喉咙里蓦地涌上一股血腥。 随着他大口呕出一口鲜血来,他体内的力量也渐渐恢复。猛地伸手推开夏可妍,他扭头便往门口走去。 只要他恢复正常,这宫中的门便困不住他,只是听着后背传来的哭声,段景逸的脚步却陡然停了一拍。 夏可妍哭的梨花带雨的,一双沾染魅色的眼睛里也含着悲切的光:“臣妾知晓比不过皇贵妃,可臣妾到底也是皇上的贵人。皇上就这般厌弃我吗?是您说要让臣妾来这里等你的,你怎能这般变脸不认?”她感觉她的身体快要爆炸! 洁白的贝齿使劲咬着唇瓣,夏可妍双手撑在床边,双肩剧烈发抖。 段景逸扭头看向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他若是这样离开,夏可妍怕是真要玩完了吧?大家都是同病相怜,最起码她要死,也该死的有尊严些。 脚步重新折回,段景逸捡起地上的衣衫递到了夏可妍跟前:“本王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夏可妍,你是皇兄的贵人,先把衣服穿好吧。”他转身就要离开。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多,他也承担不起。 可不想,他才刚刚迈动脚步,夏可妍却陡的从床榻上跳起,直接跳上了他的后背:“就知道你舍不得,嘻嘻。”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侧头去吻他的脖颈。 “轰”的下,段景逸的脑子刹那间空白:“你!”他身子一个趔趄,往后倒退两步。他的脚步趔趄着绊倒一旁的床柱,他身子一歪,朝床榻上栽去,他的身后,夏可妍也摔倒在床。她的脑袋磕在床头上,立时昏迷过去。 两人的身躯紧紧贴合着。 紧闭着的大门恰在此刻被推开来。 一对侍卫举着火把齐刷刷的涌进。 那火把倒影在段景逸的瞳孔中,仿佛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他绝望的闭眼:“完了!” 果然,耳畔很快传来段景焕气急败坏的声音:“来人,把人都抓起来,晋王押入天牢等候发落!”他的眸光划过地上散落的衣衫,一时间气血翻涌,差点气晕过去。 竟然是苏眉笙的衣服! 段景焕高大的身子剧烈摇摆了两下。 顾婉仪眸底划过一抹得逞的光芒,她佯装愕然的捂嘴,使劲摇头道:“这,这一定不可能的。” 地上散落的那身衣服可不就是苏眉笙先前在宴会上穿着的那套?烛火映照下,胸口处的那点水迹都显得分外清晰夺目! 段景焕已经冷然的转身:“另外的人押入冷宫,永生不得释放!”他攥紧拳头,脸色铁青的转身。 好好的宫宴竟然连番出事,还都是这般乌烟瘴气之事!段景焕冷眼睨向顾婉仪:“皇后就是这般尽职尽责的?”他伸手使劲攥了顾婉仪的手腕,“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皇,皇上……”她怎么觉得他话中的失望另有其他意思?可此时,她不能惊慌,她必须要维持镇定,“臣,臣妾第一次主持宫宴,是有些生疏,可,可……”他的注意点该是在这里吗?他不是该下令褫夺苏眉笙的封号,打入冷宫,让她永生永世都不得翻身的吗? 他做事怎么总是这般出乎预料? 顾婉仪双眸慌张的转动着,心底却突然浮现一股不安。 段景焕这段时间一直宿在翊坤宫中,却半点都没有碰触过她,会不会他心中早已经对她起疑心了?会不会是她先前让大阿哥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正想着,天空中陡然亮起一道烟花。 烟花璀璨,在夜空中绚烂万分。 这燃放烟花本来就是今日宫宴的流程之一,但那颜色……顾婉仪看着天际处那一抹赤红色,心中猛然一惊! 黎靖之那儿出了意外?那他今日还能顺利把苏眉笙带走吗? 电光火石间,段景焕已经狠狠甩开她的手转身。 “皇上!”顾婉仪猛地“噗通”声跪地。 她双手紧紧拽着段景焕的衣服下摆,眼含热泪,哀切道:“臣妾知道今日打扰了皇上的兴致,臣妾也知道皇上如今怒火涛涛,恨不得找个发泄口出来。臣妾愿意当这个发泄口。可凡事需要讲究实打实的证据。皇上莫不是真相信这榻上之人是眉笙吗?” 他自然知道那不该是苏眉笙!可如今苏眉笙去向不明,他以为……段景焕身形微僵了僵,缓缓的转身,他垂眸看向地上跪着的女人。 顾婉仪一袭凤袍已经泛了褶皱,她头上的凤钗也摇摇晃晃的,似是随时都能掉落下来。烛火的映照下,她脸上的痛心与难过,哀切与失望错综纠葛。 她泪水蓄满整个眼眶,头颅微微仰着,双眸模糊的看向段景焕,言辞坚决道:“皇上信,臣妾却不信!即便皇上这段时日宿在景宁宫的次数少了些,她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儿……” 第四百零七章 好运破局 第四百零七章好运破局 “皇后说的甚有道理。”段景焕冷然的出口打断她的话。敛眸掩去所有的情绪,他冲着一旁明显已经怔住的李德海怒斥:“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人都带走?” “那,那这皇……” 李德海的话没有说完,顾婉仪便激动的打断:“你看了吗?你凭什么断定那是皇贵妃?” “是,是,奴才掌嘴。”李德海这会儿也有些云里雾里的。这地上摊着的是苏眉笙先前穿着的衣服,而且榻上之人那身段,轮廓也很相似,难不成还能成为旁人? 虽然他是个太监,可他到底也算半个男人,段景焕真任由他去拖这榻上之人? 正犹豫间,顾婉仪已经冷声吩咐腊梅:“腊梅赶紧过去瞧瞧!” “是。”腊梅喏喏的看段景焕一眼,这才轻手轻脚的快步走到床榻边上。 夏可妍的脸朝着床头,不仔细凑过去看的话根本分辨不出来她和苏眉笙的差别! 腊梅探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去看。 相似的眉眼,相似的鼻子,相似的唇瓣……若不是夏可妍脖子上戴着的是一条红珊瑚项链,而非苏眉笙今日所佩戴的南海珍珠项链,她真心要认错! “回,回皇后娘娘的话,是贞贵人。” “那便是今日有人故意做局了?”段景焕双手背后,眼睛冷森,若利箭寒冰一般的从地面上的衣服上划过,他狠声道:“查,此事务必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可此事再查又能如何?这盆脏水泼他身上,却是洗都洗不干净了!段景逸被侍卫架着,双脚虚虚的点着地面,他任由人拖着他往冷宫外走去。然而,他的双眼却紧紧的盯着段景焕。 看他刚才的模样,难不成他先前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是谁?可不该啊……段景逸被人架着走出去很远,他都还转着脑袋往后瞧。 “瞧什么瞧?胆敢惑乱后宫,你便是王爷,也必是死路一条!”这事儿闹这么大,几乎都是阖宫尽知了,段景焕也势必不会轻饶过这两人!可怜那夏可妍长相娇美的,就这样要在冷宫中了却残生了。侍卫心中不胜唏嘘。 段景逸苦涩的笑。 徐琳琳从尚衣间里换过衣服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段景逸被人架着的颓废样儿。她眼眶一酸,手里捧着的衣服都险些落地。 “王爷不是说在尚衣间等妾身吗?到底是谁,诱骗王爷到了此地?”她已经隐隐约约的从看热闹的宫女太监嘴里听到了些闲言碎语,可她一直怀抱着希望。她不相信段景逸会真的被打入天牢了。可如今她亲眼所见,她的心脏却猛然间抽紧,紧缩起来! “到底是谁?王爷你告诉妾身。”她才刚刚大婚不久啊,段景逸难道就要让她独自一人苦守晋王府吗?不,说不定晋王府都要被抄了!徐琳琳看着段景逸,不觉悲从中来。 眼泪若断线的珍珠,扑簌簌的从脸颊上滚落。 段景逸看着那张清秀若荷花初开的脸,心里狠狠一痛:“对不起。”终究是他负了徐琳琳,哪怕他未作出多少出格的事情,可今日一别,他们怕是再无相见之期了。 敢在后宫里私会后宫妃嫔,便是这是人故意设局,他也只能一力承担起这所有的责任来。 徐琳琳使劲摇了摇头,泪水晕花妆容,却更见透出她眸底的倔强:“不是王爷对不起妾身,是妾身对不起王爷。王爷,妾身能嫁给你是妾身这辈子最幸福之事。若是不能相守余生,最起码,让妾身给你换了这一套衣衫吧。若不是妾身闹性子,您又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她红着眼眶,却已经是凝噎不止。 但两名侍卫却并未松手。 开玩笑,皇上还在里面呢,他们岂敢擅自做主? 徐琳琳脸色僵了僵,转而望向阔步走来的段景焕。 “皇上。”她低低的唤。她希望段景焕能给她一个侍奉段景逸的机会。 可段景焕却连看她一眼都没有的疾步而走。 李德海一溜儿烟的跟上段景焕。 徐琳琳心头一窒,只能捧着衣服跪下,望向了徐徐走来的顾婉仪:“求皇后娘娘给妾身一个机会。此事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让王爷穿这身衣服进宫来参加宴会的。妾身……”徐琳琳哽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顾婉仪听得心头微怔。 又是一个痴情人啊。可惜,她也是同样的爱而不得!这种痛,她懂,这种悲哀,她懂。似是感受同身,顾婉仪对徐琳琳多了几分怜悯与歉疚。 她看一眼段景逸,轻抿了抿唇瓣,这才冲着架着他的两名侍卫轻点了点头:“只要天亮之前把晋王押入天牢便好。” 这是给她一个晚上的送别时间?徐琳琳喜不自禁的,连连磕头:“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她起身,欢喜的朝着段景逸跑过去。 段景逸缓缓伸开胳膊,徐琳琳低眉顺目的替他换衣裳。 两人之间流淌着静谧,却又似是有千言万语在其中流转,此时无声胜有声。 顾婉仪看得眼睛一热,她连忙收回了视线,微微哽声道:“走吧,腊梅陪本宫去趟景宁宫。”她竟然羡慕起段景逸和徐琳琳来! 为心爱的男子穿衣做饭,为心爱的男子簪发束腰,这才该是所有妻子对待夫君的态度吧?可惜,段景焕再不让她替他穿衣。 心里的涩意铺天盖地的蔓延,有不甘,有后悔,但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奈!为了今晚上的布局,她和黎靖之筹谋布局了月余,可不想,结果却是这样的差强人意! “苏眉笙,你怎么就这么好运气?”这样毫无破绽的局,都能让她破了?是冥冥天意还是人为? 而此时的苏眉笙还被关在堆满空酒缸的废宫之中。 只不过门外却多了几人。 甜瓜站在门口,扬手冲着朝这边走过来的樊齐和黎靖之使劲招了招手,道:“这里!皇贵妃娘娘在这里!” 竟然是兰亭虞身边的婢女!这个兰亭虞还真是会坏事儿!顾婉仪也够蠢的,收拢了这么久都没把人收拢过去。 黎靖之跟在樊齐的身后,一张脸阴沉的快要滴出墨汁。 若不是甜瓜先他一步找到苏眉笙,他怎么可能会趁着夜色赶忙遁走,又去找了樊齐来?他还不是怕惹一身骚? 这苏眉笙还真是好运!看来想要得到她,还真是费脑又费神呢。不过这样才更能激发他的斗志。他黎靖之从一个被人人唾弃的穷酸入赘婿,到如今的平步青云,皇上器重,凭借的还不是脑子? 他就不信他这脑子会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第四百零八章 母女连心? 第四百零八章母女连心? “苏眉笙,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攥着手心里,让你逃都逃不出!” 黎靖之在心里暗戳戳的发誓,脸上,他却泛了一抹担忧,一边疾步往前走去,他一边冲着樊齐道:“怪不得诰命夫人又是祈求又是落泪的,非要求着我这大半夜的来入宫打探。原来还真是出事儿了。幸好,幸好!” 他抬脚跟上樊齐的脚步,随意说道:“樊统领日后可得加强这宫里的守卫了,连皇贵妃都能被歹人弄到这种地方,这后宫里的其他娘娘岂不是更要人人自危了?” “可不是。”樊齐虽然觉得黎靖之所言有些越俎代庖的说教之意,但最近他在段景焕面前的风头正盛,一般人轻易不会去惹。是而樊齐便点头道:“今日好好的宫宴出了此等事情,听说皇上连皇后娘娘都斥责了。我等把皇贵妃护送入景宁宫,怕是也得负荆请罪去。” 樊齐说着,使劲挠了挠头。 眸光瞥过远处暗沉的天际,他的心中也仿佛浸过漫天的黑。那黑,让他一时半会儿的,竟有些看不明未来的方向。 “黎大人向来会揣摩圣意,你瞧着,这皇贵妃可还受宠?我听着皇上近日已经连续月余不曾宿在景宁宫了。便是白日里,皇上似是也不曾多见皇贵妃娘娘。莫不是这后宫的天真又要变了?”樊齐说话间,已经踱步到废宫门口不远。 他的话音飘进甜瓜耳朵中,甜瓜冲过来,双手叉腰,瞪着他便是一顿张牙舞脚的低吼:“樊统领你胡说些什么?有皇后娘娘罩着,皇贵妃焉能一直这样不受宠?如今肯定是有奸人挑拨,皇上才对皇贵妃有所误会的。你瞧着吧,皇贵妃肯定很快就会再度受宠的。” 面对心上人这般斥责,他岂能有多余的话怼?樊齐没好气的摸摸鼻尖,连连道:“是,是,皇贵妃是被人冤枉的。”可谁知道皇贵妃先前就曾这般与人相约深宫? 虽然那已经是多年前的情景,可往日情分才是最真诚的,不含半点杂质感情,更何况那晋王对她……也罢,不能再想下去了。晋王纵然糊涂,也是一往情深而致。他该庆幸,今日皇上捉奸之人并非苏眉笙和段景逸两人! 否则今晚这后宫怕是更要热闹不已。 从腰间解下佩剑,樊齐手起刀落间把门锁砍掉。 “哐当”声,沉重的大锁落地。斜靠在酒缸上,嘴皮干裂,喉结干哑,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来的苏眉笙这才眼睛一亮,跌跌撞撞的扶着酒缸就欲起身。 甜瓜已经手举着火把率先冲了进来。 耀眼的光在黑暗中亮的刺眼。苏眉笙下意识的抬手遮挡在额头,她的身子还维持在半站起的姿态。俏脸发冷,威严必露,整个人像是从十殿阎罗里走出来似的,她浑身上下都笼罩这一股阴霾。 那气势,竟是唬的甜瓜愣在了当场:“皇、皇贵妃你没事儿吧?”她赶忙换了个手拿火把。 苏眉笙这才直起身子冲她摇了摇头:“没事。”她的声音若布帛撕裂时候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 甜瓜惊得瞠大了眼睛:“皇贵妃你的嗓子……” “想来皇贵妃是喊救命喊哑了吧?”黎靖之身穿青色衣衫款步而进。 站在离苏眉笙几步遥的地方,他规规矩矩的弯腰做了个揖:“微臣见过皇贵妃。诰命夫人昨日半夜忽然做了噩梦,便托小兰叫了微臣过去,千求万求的要微臣来入宫查探一番。微臣拗不过,便只能进宫一趟。我原以为皇贵妃该是在宫宴上大放异彩的,却……” 他眸光扫过周围的酒缸,眼神黯淡不少:“怪不得诰命夫人情绪那般激动,直说她做梦看到了你被杀。想来这便是母女连心,心有灵犀吧,她才能事先洞察出你的危机来。” 黎靖之说完这话,才缓缓抬眸,直眼瞧了一眼苏眉笙。 淡黄色的宫装穿在身上,让她更显明艳。她矗立那儿,浑身清霜般的气质,却又出奇的勾人心魄。 黎靖之心痒痒的,薄唇轻抿下,他有些不忍直视苏眉笙的再度低头:“微臣如今既然看到皇贵妃娘娘安然,便先行离开向诰命夫人复命去了。” “等等。”看他颀长的身子转身,苏眉笙哑声叫住他,长长地睫毛扑闪两下,她沉声道:“别告诉额娘在宫中发生之事,你告诉她,我很好,让她无需为我担忧。” “可皇贵妃娘娘如今的处境……”冯氏关心便会乱,他还想要让冯氏多坏点苏眉笙的好事儿呢。没她那个神助力,他又怎能在短时间内实现他的目的?黎靖之心中有他的小算盘,脸上却摆出一副担忧苏眉笙的模样。 苏眉笙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薄唇紧抿,眸子里陡的迸射出一股锐利寒光。她张口道:“敢阴谋算计本宫之人,本宫势必不会轻饶。黎大人只需按照我的说辞转达便可。” 那陡然变陌生的口气,那突然转变的凛冽气势,倒是让黎靖之暗暗心惊。不亏是在后宫摸爬打滚许久的人,这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便能骇住了人。 这样的苏眉笙没了以往的娇美,却更添几分矜贵。 能把这样矜贵的人抓在他的掌心,想想便觉得特别有成就感!喉结微动,轻轻咽下一口口水,黎靖之把身子弓的更厉害些:“是,微臣谨遵皇贵妃之令。”他后退着往后走两步,直到后脚跟碰触到门槛,他才转身,抬脚离开皇宫。 晨曦微露,黎明即将到来。可外边却陡然起了一阵风。 寒风凛冽送来逼人的寒气,苏眉笙的身子激灵灵抖索一下。但她却半点不曾犹豫,直视前方,她抬脚跨出门槛。 扑面的风吹过脸颊,她眉目中的坚毅却越发清晰。 “甜瓜是怎么寻到这地方的?”苏眉笙哑声发问。她觉得兰亭虞不会参与到这一桩事情中来,可甜瓜的出现却太过意外。她拼命嘶喊那么久没人理会,怎的就甜瓜偏偏过来了?此刻,她对任何人都抱了一分警戒之心。 这后宫之中的姐妹情不能全信,否则不用她们出手,许是她们稍微动点心思,便能让其他人把她置于死无葬身之地! 甜瓜看着她浑身萧瑟的模样,有些心疼:“还说呢,今日晋王和晋王妃入宫穿了和您色系相近的衣衫。尤其是晋王妃,她挑选的舞服上的披帛和您先前在宴会上的衣服颜色一模一样。皇上瞧着便脸沉了下去。娘娘怕他会再对你不满,连忙差奴婢过来寻你。” 第四百零九章 严惩宫人 第四百一十章 盛颜之祸? 第四百一十章盛颜之祸? 张开双臂给了顾婉仪一个拥抱,苏眉笙这才转身离开。 风吹动她的衣衫,把她妖娆有致的身段曲线完全显现出来。顾婉仪看着她一步一步远去的背影,眸底却是一片黯淡。 此时,风声更大。 腊梅伸手扶着顾婉仪:“皇后娘娘,咱们也回去吧。” “好。” 景宁宫。 苏眉笙自从回来便开始坐在桌边喝茶。一杯,两杯,直到她喝的肚子都有些撑,她才轻舔了舔唇瓣,转而摩挲起手中的空杯子来。 黎明的曙光划破天幕,带来新的一天。 苏眉笙偏头看向敞开着的宫门,问一旁的锦儿:“杏花还没回来吗?”让她打探个消息怎么这么慢?苏眉笙的心有些烦躁。 经历那样的劫难,不心烦意燥才怪!锦儿小心的觑着她的脸色,低声劝道:“眉笙你还是先躺会儿吧。便是睡不着,闭目养神也好。”她这样吹着冷风,喝着热茶的,到底要自我折磨到什么时候? 今夜之事又不是她的错,她这样,岂非是让那害她之人得意? 苏眉笙轻摇了摇头:“不打探清楚消息,我又如何能够安然?”别说养神,她怕是更费神! 所幸,杏花很快回来。 淡粉色的身形沾染着一层寒意疾步走进,杏花双手使劲搓搓,又把手放到了嘴边吹哈气。 苏眉笙低声吩咐:“锦儿把门关上。” “是。” 杏花身上的寒意稍稍消退一些,她快走两步到苏眉笙跟前,回禀道:“已经打探清楚了。晋王爷确实被打入天牢,听说晋王妃在天牢外哭成了个泪人儿。贞贵人那儿,皇上虽然没要她的命,但她被那些看眼色下菜碟的下人拖到了院子里。她的身上被披上了夏天的薄衫,这般冷的天,她如今身子都成了僵的,人虽然还有口气儿,但却也是大限将至。” “倒是可怜她了。”苏眉笙抬手抚向她的脸,怔怔的发起呆来,好久,她才出声问道:“锦儿,杏花,你们说我这张脸是不是真的就是祸害?”她猛地从头上拔下了簪子,簪头正对向她的脸。 她这突然而然的举动,吓得杏花和锦儿脸色一白,赶忙跪地:“娘娘您可别做傻事儿。”这后宫女子若是毁了人,那她还怎能得皇上宠幸?苏眉笙还这般年轻,她难不成真准备守着一双阿哥残度余生吗? 锦儿趁着苏眉笙微微晃神的片刻,蓦地伸手夺了她手中的簪子:“我和杏花都晓得你心里难受,可眉笙,你先前那么多艰难困苦都挺过来了,如今怎么倒挺不过去了?经历过风雨,才能见彩虹,这不是你经常说的吗?如今皇后已经把这流言蜚语都平息下去了,即便有些人心里还有疑影儿,可晋王已经被打入天牢了,不是吗?” 苏眉笙呆呆的望着锦儿手中攥着的簪子。 簪头在透过窗棂射过来的阳光下,晶莹闪烁,可苏眉笙却觉得,那像是一道凌迟她的剑刃。划过身,不见伤口,却已经痛上心扉。 苏眉笙轻眨巴了下眼睛:“放心,我没那么傻,我便是要毁容,也会毁的美好点儿。”段景焕直到现在都没踏足这景宁宫,怕是他心底对她也失望了吧? 先前她能一直挺着,是因为她知道背后有段景焕的全然信任。即便两人之间有过怀疑,有过芥蒂,可那些都只是小儿科,她能想通其中关窍,他也能想通其中关窍。 可这次……先是晋王出现在颐和府抱她,又是晋王求娶徐琳琳这个和她神似的女子,最后晋王竟然还和夏可妍这个和她外貌极像的人在闲贞宫里度春风,这样一连串的事情结合到一起,她要如何让段景焕相信她? 便是错不在她,也终归是因她而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正想着要如何应对,宫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李德海捧着那套紫罗兰色的宫装进来:“皇贵妃,皇上吩咐了,要你这段时间日日对着这件衣服自省,并在三天内写出你的感受。”他眼皮微颤了一下,继续道:“这三日内,您不能再见两位小阿哥,也不能再见其他任何人。” “知道了。”苏眉笙搭在桌边的手一颤,“不用三日,明日便可让皇上过来一趟,我会给他一个能让他满意的答案。” “这……”李德海有些头大。段景焕和苏眉笙骨子里都有一股倔劲儿,如今段景焕明摆着是要冷落苏眉笙,他若是把这话带过去,岂非是自找不痛快? 苏眉笙自然看出李德海的为难。轻抿了下唇瓣,她示意锦儿拿了纸笔过来:“我也不为难公公,公公把此信带给皇上。来与不来,臣妾明日都会在景宁宫内静候圣驾。”她提笔在纸上修书一封,又折叠好,这才递给李德海。 李德海喏喏收下,犹豫一阵,他又道:“今夜之事查到了子车古香的头上,如今皇后娘娘已经赐酒了。皇贵妃娘娘且放宽些心,皇上和皇后都还是相信你的。只不过此事皇上心头有结,总要给他段时间缓缓。” 这也就是在委婉告诉她,段景焕即便看了信,明日也不一定会来这景宁宫吧?曾经盛宠,曾经他夜半还来探视她,如今她却竟然落到这步田地了吗? 步步错,满盘错! 苏眉笙身板挺得直直的,她眼神咄咄的望向李德海:“公公若能帮本宫这个忙,本宫便许诺你,来日保你到安享晚年。公公是聪明人,这宫廷之中瞬息万变,我相信,你会看透彻,会想明白的。”毕竟段景焕如今已经带了大阿哥在身旁,这相当于已经默认太子储位之争开启。 但凡有争斗,便可能会有站错队的风险。 李德海虽然一直伺候着段景焕,可谁也不能保证,他的余生便能一帆风顺。而她许诺他余生安然,他绝对会动心。 事实上,李德海也确实动心,可……她怎么就非要这么急迫的见段景焕呢?李德海有些无奈的弓腰:“老奴自是愿竭力相助皇贵妃娘娘。” 可这信递过去,迎接他的绝对是一通怒火! 李德海手拿着那封信,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做的好了,他未来无忧,做的不好,他说不定现在就能送命!谁让如今的段景焕还在气头上,便是连顾婉仪过来回禀事情的进展他都不见,他又怎会看苏眉笙的信? 纠结! 李德海把那封信塞进袖口里,忧心忡忡的回了养心殿。 第四百一十一章 欲要毁容? 第四百一十二章 簪入眉心 第四百一十二章簪入眉心 景宁宫。 中午的阳光透过宮墙照耀在院子中,把地上残留的夜霜照的一片晶亮。苏眉笙脊背挺直的跪在一片晶莹中,目视着宫门口的方向,她态度冷傲。 锦儿跪在她的身侧,看着她手中拿着的银簪,轻声哀求:“眉笙,你把那簪子给我,好吗?”她这幅“破釜沉舟”似的模样,实在让人害怕。总感觉她会拿着那簪子刺穿喉咙似的! “你无需相劝。”苏眉笙唇瓣轻启,说出口的话依旧沙哑。像是砂砾从光滑的琉璃上磨过一样,让人听着便觉得心中难过。 锦儿还要再张口,苏眉笙却已经狠狠闭上了眼睛。那一副“不愿多语”的姿态,让锦儿不得不闭了嘴巴。 可她却半点儿都不敢掉以轻心。 倒是苏眉笙突然张口道:“你要是真心为了我好,待会儿就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只管哭,哭的越伤悲越好。”最好能把段景逸那颗心哭到乱糟糟。这样,她的计划便能成功一半。 锦儿有些不放心:“你到底想做什么?” “证明我的清白。”苏眉笙冷然回复一句,握着簪子的手微微攥紧。她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法子能破她如今的窘境!否则,即便段景焕愿意相信她,这后宫里的流言蜚语也放不过她! 有些事儿别人明面上不说,可不代表背地里就不会议论!议论的多了,那些本来没影儿的事情便可能会被默认成为事实。若是有朝一日,有人再以她这幅容颜闹事,她又该如何自处? 红颜祸水,祸起萧墙,她可不想一直当那个祸水! 明黄色的身影陡的出现在景宁宫的门口。 苏眉笙浑身的神经一绷,立时抬手,拿着手中的簪子便狠狠扎入了眉心之中。 “……”段景焕吓得心脏都停了一拍。眼瞧着她额头上的血迹顺着银簪的簪杆淌落,他眉头狠狠拧起,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忙冲过来,蹲到她跟前,他微微哆嗦着抬手。 指尖碰触到银簪外边垂着的流苏,他心一疼,随即赶忙缩手,扭头,冲着已经吓呆的李德海就吼:“还不赶紧去请太医!” “是。”李德海匆匆离开。 苏眉笙则望着段景焕轻笑起来。她的笑容和着淌下来的血,带着极致的妖娆。仿佛是黄泉路上乍然盛放的彼岸花一样,她忍着眉心的痛,缓缓道:“皇上愿来,臣妾便已经心满意足。”她抬手扶着簪杆,“如此这样,日后便不会再有人再拿这幅容貌做事儿了吧?” 说话间,她便要伸手拔掉眉心的簪子。 段景焕心神俱震的,连忙伸手握着了她的手:“别动。”他磁性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他双眸定定的望着苏眉笙的眼睛,见她眼波澄澈,一副坦荡自若的模样,他的心再度狠狠一抽:“朕也没说你,也没训你,只不过是禁足你三日,你又何必要有此一举?” 他都不知道苏眉笙烈起来竟然真敢对自己下手! 有心想要再斥责她两句,可看着她额头不断滴落的血珠,听着她的身旁锦儿凄凄惨惨的哭声,他满腔的火便悉数化为无奈的喟叹与怜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苏眉笙,也就你敢这样做。” 苏眉笙唇畔的笑意依旧灿烂,甚至,她还微微歪了脑袋,带了一抹儿俏皮的问道:“那皇上可相信我与晋王当真没有半点瓜葛?” “朕从来都没不信你。” “可你也有了疑虑,不是吗?”苏眉笙反问。眸底隐隐闪过一抹哀伤,“其实不怨皇上疑心,若是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便是防范也防范不过来。”她抬手轻轻摸向眉心处。 素白的指尖沾染一抹血迹,像是白莲花上的红色花蕊,她捻着那点花蕊,笑得恣意:“如今这样,日后我倒也不用再胆颤心惊了。” “旁人都是把那一张脸看得跟命似的,偏你这般莽撞。”段景焕缓缓伸手,把人紧紧抱在怀中,他起身,缓步朝着景宁宫主殿走去,“苏眉笙,你就不怕到时候眉心多道疤痕,朕也不喜欢了吗?” 苏眉笙双手使劲揽上他的脖子,轻笑着,吐气如兰:“皇上是那等子以貌取人之辈吗?若是,那臣妾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反正臣妾如今已经是皇贵妃,身旁又有一双麟儿,便是没有皇上的宠爱,便是臣妾独守这景宁宫里,您也该允我一方安然吧?” 她还真是把什么都想好了!段景焕又气又无奈的。 恰此时,李德海带着古太医进来。 段景焕忙把怀中的苏眉笙放置在软椅上:“古太医赶紧医治。” “是。”古太医手哆嗦着把银簪拔出,又散了把止血散,等着一切都处置妥当,他才跪地请罪:“皇贵妃额头这簪子刺的太深,日后少不得要留下一道疤痕。微臣无能,实在替她消不了那疤。”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毁容的人!苏眉笙下手当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 “无妨。”苏眉笙笑着摆了摆手,“本宫就是要留道疤在脸上的。”她故意娇笑着看向段景焕,“有这道疤,皇上无论何时,何地应该都能准确认出臣妾了吧?”她脸上带笑,心底却隐隐泛酸。 若不是无计可施,谁愿意在脸上留一道疤?如今这痛,比起昨日她在废宫中的心殇来说,压根儿就是小菜一碟!她该庆幸,庆幸昨日她安然无虞的回到了景宁宫,庆幸她还有机会重新翻身。 施施然的坐起,让锦儿拿了一面镜子过来。苏眉笙看着镜子中眉心处的那抹伤痕,抬手轻抚:“其实也不算丑,您说是吧,皇上?” “不丑,你在朕心目中,永远都是最美。”她都毁容明志了,他若是还对她有疑心,岂非显得他小鸡肚肠?段景焕抬脚缓缓走到她的身后,微微俯身,他脑袋搁置在她的肩膀头上,顺着她的视线往镜中瞧去:“日后朕在这儿给你画朵莲花,绝对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女人。” “好,那眉笙可记着了,皇上可要说话算话。”她巧笑着说一句,脸上的神情却渐渐凝却起来。如今她自身的困境虽解,可这背后要害她之人……苏眉笙想想便觉得有些心惊。 段景焕从她脸上看出端倪。轻拉着她的手坐到一旁,他用拇指不断摩挲了她的手背,沉声道:“皇后查出的结果是子车古香让明月买通了司酒太监与一个洒扫婢女,妄图要让你死也不得好死的。你如何看?” 第四百一十三章 探监晋王 第四百一十三章探监晋王 苏眉笙长长地睫毛轻轻扑闪了下:“我死,对如今的子车古香没有半点好处。依着我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会做出这般蠢的事情。此事,我还是怀疑与婉仪有关,但真正布局这一切的应该是和她联手的那人。” 微微停顿一下,苏眉笙抬头看向段景焕,见他脸色晦暗不明,她问:“你还是查不出到底是谁在和她联手吗?” 段景焕松开她的手,抬手使劲揉了揉眉心:“先前的种种迹象都显示她是在和晋王联手。晋王想要通过她多知晓一些你的消息,聊以慰藉。而她则是想让晋王介入,让朕对你有所怀疑,进而疏远了你,转而宠幸她。但宫宴之后,朕却有些看不透了。” “顾婉仪生性聪明,许是她在故布迷阵也说不清。”苏眉笙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评价顾婉仪!可这次的事情,不管是在宫宴上,还是在废宫中,绝对都是顾婉仪纵容的结果!她可能不会故意害人,但她却会借刀杀人。 哪怕她事后痛心,那也只能说明她良心未泯,并不能说明顾婉仪就没有要让她苏眉笙身败名裂的心! 到底是曾经的姐妹啊,如今两人都已经身居高位,顾婉仪为何要这样相待呢?苏眉笙的心哇凉哇凉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一圈,她蓦地偏头,双手紧紧攥着了段景焕的领口,她把正脸直对了他:“皇上若是信我,不如我们去天牢问问晋王?” “先前他便说过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我一直不曾深想,但如今事情越发扑朔迷离,那我便少不得要问问他了。我要知道,他曾经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故意为之?”若是故意,那他便是终身囚禁天牢也是应该,可若不是故意……他为何会那样说?她总要问清楚个前因后果! 段景焕微微垂眸,食指轻轻摩挲上拇指上的半截,他沉吟片刻,点头:“今晚上朕带你过去。” “好。” …… 稀疏的星星悬挂在深沉的天幕之上,淡淡的月色也朦胧的像是披着轻纱的美人,便是月光轻洒,也照不清前方百米的路。 段景焕和苏眉笙各披了一件披风,并肩离宫。 天牢与皇宫的距离不近,马车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停下。 两人下了马车,一前一后的踏进天牢的大门。 天牢的走道很长,暗沉沉的走道上,每隔几步远便会有一盏灯。灯光若豆,勉强照清脚下的路。 苏眉笙挺着脊背走过去。身形带起一股轻风,摇曳着烛光,那微弱的火苗左右摇摆,像是地狱里的幽火忽明忽暗,鬼魅森森,让人打心底里便感觉害怕。 没出息的,苏眉笙的腿便软了一下。 段景焕及时扶着她的手:“晋王在最里侧的牢房之中。”他和她重新并肩,两人十指相握的走近关押段景逸的牢房。 牢房的角落里堆满着稻草。 段景逸一袭白色的囚衣,端坐在稻草堆之上,双腿盘膝,双手放在膝盖上,手心向上,手指微翘的正在打坐。 周围的环境明明那么恶劣,他却仿若不受任何影响似的,依旧从容淡定,仿佛生死于他不过是浮云。 听着脚步声响起,段景逸连眼都未睁:“是皇兄吧?”他嘴角轻泄出一抹嘲弄的笑意来,片刻,他才睁眼,利落的起身站起,朝着牢房门口走来。眸光落在苏眉笙的额头处,他微微一愣,随即,他便释然的笑了:“看来皇贵妃也并非全然无恙。” “闲贞宫是什么地方?便是我不说,有心人自然也能知晓那是什么地方。你既然出现在那里,我又如何能够安然?”苏眉笙眸底泛起一抹冷光,“此次前来,我就是想要弄清楚,晋王殿下向来洁身自好,怎么就会在新婚不久犯下这种糊涂之错来?” 他好好的当他的闲散王爷多好!何必非要在快离京前又折腾出这般多的事情来? 段景逸嘴角的笑凝了一抹苦涩:“我能直言吗?”他瞟一眼一旁脸色难看至极的段景焕,“皇兄前来,怕是也早疑心臣弟的一番心意了吧?” 段景焕抿了抿唇瓣:“皇贵妃是朕的宠妃。”任何人都不得肖想,也没有资格肖想。 “臣弟自然知晓。”段景逸清润的眸子定定的落在段景焕的脸上,“臣弟也从未对她升起过不轨之心。娶徐琳琳确实出于责任,不得已而娶。至于夏可妍……”他唇畔的涩意更重,眸光里微含着一丝儿悲切,他问段景焕:“皇兄觉得我可能会做那种事儿来吗?” “莫说她是皇兄的贵人,便是她只是个普通女子,臣弟看在她和皇贵妃那极度相似的面貌上,也绝对会敬而远之。” “臣弟会怜,会护,但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出格之事。皇兄可明白臣弟的意思?”段景逸双手紧紧抓着天牢的栏杆,眸底隐隐泛着希冀。 他死到临头不要紧,但他不能再让苏眉笙因他而终身活在段景焕的疑虑之中。而要想保住苏眉笙余生安然,他便只能半真半假的剖白他的心意。 他对苏眉笙只能有敬重,怜惜,但却决不能有半点男女之间的爱意! 段景焕的眸光微闪。 苏眉笙却已经开口:“既是如此,你当初为何要在夜里踏足闲贞宫?从而中计,犯下这种不可饶恕的事情?” 段景逸轻闭了下眼睛:“我收到了你的口信,说是你想问明我先前的一些事情,我虽有怀疑,但想着宫宴之后我便会离开京都,过去我也能解了我心头的某些疑惑,便过去了。但我没想到,有人会守在那儿,我过去不久,便中了软筋散,浑身无力,只能由人摆布。偏巧的,夏可妍又在那儿,我心知不好,想要走,却已然是力不从心。” 那天晚上的事情,再提起来除了愤慨便是尴尬。段景逸小心的瞟一眼段景焕的脸色,这才又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们让太医替夏可妍检查过没有,她所中媚药绝对不是普通的媚药,她那会儿的神智已经完全涣散了,她甚至都能把我误看成皇兄。” 也就是说,他并未被夏可妍迷惑,他是想要走的,只是被缠着无法脱身?段景焕的眼睛微微眯起。 段景逸又道:“我气急下吐血,这才冲开了药性,却不想,我怒而甩她的时候会让她撞到了床柱上。她当时还拽着我,我们便一起倒了下去。” “也就是说,算计你之人肯定是要你身败名裂,但却不一定愿意真正伤害到我。是而,他们才会对长相酷似我的夏可妍下了效果极强的媚药?”苏眉笙轻挑了秀眉,“如今你都成个闲散王爷了,他们为什么还会针对你?”想不通! 第四百一十四章 兄弟释怀 第四百一十四章兄弟释怀 段景逸若有所思的看向段景焕:“是啊,我也想知道,我都一而再,再而三的表明我的意思了,为何,那些人就是不愿放过我?甚至在我离开京都的前一夜还下这种狠手?不惜赔上了一个贞贵人!”他话中隐约有谴责之意。 聪明若段景焕又怎会听不出来?段景逸这是早猜出先前两封带血的信是他派人送的,所以误以为宫中之事也是他的手笔吧?可闲贞宫中的事情,他当真半点不知情!轻抿了抿唇瓣,段景焕朗声道:“朕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这般步步相逼。” 利用夏可妍走这步棋,害的不仅仅是段景逸的性命,苏眉笙的清誉,甚至连他也受到了影响。普通男儿都无法容忍枕畔之人的背叛,更何况他这个大庆朝的天子?夏可妍此举,这不是在赤露露的讥讽他这个皇上吗? 段景焕眸底蓦地泄出一丝儿狠厉的光芒来:“朕来看你,便是想要从你这里找到一个答案。”他神情蓦地凝重,眼神直直的望着段景逸,他朗声道:“朕问你,你曾经夜半见过顾婉仪没有?” “皇兄此话可是折煞臣弟了。”段景逸一愣,随即重重跪地。身板挺直,若青松矗立牢中,他抬眸,眸子清澈坚定道:“无,臣弟恪守为臣本分,又岂敢夜会皇兄的女人?那夜若不是臣弟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苏眉笙,臣弟也断断不会踏进闲贞宫内一步。” “你有何疑虑?”段景焕心口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脑子里的疑云却越来越大。若不是他和顾婉仪联手,那又会是谁?当初九涎山上之事便透着蹊跷,如今种种又透露着蹊跷,不是晋王,难不成还会是黎靖之吗? 可黎靖之并不能自由出入宫廷,而且他对苏眉笙,对顾婉仪似是都是一样的态度。亲近却不亲昵,亲热却又极有分寸。甚至在立储之事上,他也表现的云淡风轻的,似乎,他为官就是想要大刀阔斧的干一场! 而事实上,他也像是一心扑在了国子监改革之事上。速度之快,手段之老练,让他都赞叹不已。 段景逸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后,已经沉声开口:“臣弟先前曾经收到过皇贵妃的书信,大意是她在宫中不便照顾冯氏。怕苏琳琅会在跟着黎靖之过来京都后对冯氏不利,便托我多多注意着颐和府的动静。”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苏眉笙便急急开口:“所以那日在御花园,你救下段琪泽后所言就是因为先前你收到过我的一封书信?”苏眉笙伸手指了自己的鼻尖。见段景逸肯定的点头,她使劲摇了摇头道:“我不曾写过这样的信,晋王,那信是有人借我之名给你的。” “可他们为何要给我传这样一封信?”段景逸有片刻的懵。但不过眨眼,他却又陡的想通了很多。“许是,我这人早已经被某些人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了吧?” “不,也可能你只是被当做了一把陷害苏眉笙的利器。”段景焕突的开口,双眸炯炯的盯着段景逸,他突然问出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来:“你可还记得,你和徐琳琳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段景逸眼神一肃:“皇兄是怀疑,当初徐琳琳被祝家人追杀一事本就是有人刻意而为,为的就是让我出手相救,他们好在背后推波助澜,坐实某些流言?” “对,顾婉仪曾经明言,徐琳琳通身气质和苏眉笙气质相近。”段景焕说话的声音极冷。曾经在九涎山拼命相护他的女人;曾经他也想给予怜悯,尊重,呵护的女人;曾经他心目中最具才情,最是温柔可人的女人,为什么,她竟然会走到这步? 是他早先便看错了人,还是女人当真就是这般善变? 段景焕只想着近段时间顾婉仪的所作所为,便觉得心凉,心惊。 苏眉笙抬手轻揉了揉眉心。抬脚往前走两步,她缓缓背对两人,哑声道:“如此说来,晋王今日之果,竟是那日赏菊大会上就种下的祸因吗?” “顾婉仪毁了一只眼睛,心情不好,再加上她本来就对皇上芳心暗许,是而,随着她登上后位,她也更期盼得到皇上的全心相待。而我是她获得圣心的最大阻碍,她便想要借徐琳琳,让皇上对我起疑心?” “她先是让人送给晋王一封看似是我书写的信,委托他多盯着点颐和府,又故意煽动祝家人对徐琳琳下手,还偏巧设计好地点,正好让晋王英雄救美。等到时机成熟,她得知我要出宫来颐和府的时候,再和宫外的人联手,故意用血色求救书让晋王也过去,是而,那日晋王才会……” 意识到她说的有些多,苏眉笙连忙住口。眸光瞟着偷偷的看一眼段景焕,却见他正盯着她,双眸灼灼。 “你以为颐和府的事情朕当真不知吗?眉笙,你一袭华服出宫,一袭民间便服回宫,后宫里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说顾婉仪,便是其他贵人,妃嫔也曾在朕耳朵边嘀咕过。无缘无故的,谁会在宫外换衣服?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段景焕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苏眉笙吓得“噗通”声赶忙跪地:“皇上明鉴!当日臣妾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皇兄容禀。臣弟那日以为真有人在颐和府杀人。且那日皇贵妃的宫服上又都是红色。臣弟生怕皇贵妃真有所好歹,无法对皇兄交代,是而才急切冲动的抱了皇贵妃。”段景逸咬牙,抬起右手,他蓦地在左肩窝处重重一击:“皇兄若是不信,臣弟自卸一条胳膊,当做赎罪。” “罢了。”既然他能够直言说出来,想必两人的心里也都是坦坦荡荡的。伸手轻轻执起段景逸已经耷拉下来的左臂,段景焕往上一提,一旋,重新把他脱臼的胳膊按上,沉声道:“今日朕就是来弄清缘由的。当初种种,朕既然已经知道都是误会,日后便不会再疑心你们。” 原来他早就知道晋王那日抱了她?怪不得他之后会对她更加冷落起来。苏眉笙长长地睫毛扑闪两下,乖巧的认错:“那日之事是臣妾之错,臣妾该及时向皇上说明原委的。” 她轻抿了抿唇,继续道:“想来是皇上对颐和府发生的事情保持了沉默,顾婉仪及她背后的人才又加大了力度吧。不过我现在唯一不明白的是,此事若婉仪真知情,她们又为何要多次一举的把我也关起来?而且还偏偏关在离闲贞宫最远的废宫之中?” 第四百一十五章 秘密放人 第四百一十五章秘密放人 把她和晋王迷昏了关在一间房里,并摆出让两人偎依大睡的场景来,不是更加刺激段景焕的眼球吗? 那样的话,不用解释,她苏眉笙也绝对会被褫夺封号,打进冷宫的。届时,自然也不会有人再与顾婉仪争宠。 顾婉仪既然都决定要陷害她,却又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安排,而且之后,她还直指榻上之人是夏可妍? 越想越觉得问题越多的苏眉笙这会儿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 段景焕亦是想不通这点,他微微拧眉,猜度道:“许是她可怜泽儿和郡儿?所以只是和人配合着导演出这一出戏来,让朕对你失望?” “她若真会有怜悯之心,又怎会偏偏选择了晋王牵扯进来?她难道就不知道这样会毁了晋王的一生?会毁了徐琳琳的一生吗?”苏眉笙快速的反驳道:“其中疑点重重,我觉得,和她联手之人,应该是和晋王有什么仇怨。” 否则随意找个宫中侍卫便能栽赃陷害她,又何必非要大费周章的把晋王牵扯进来? 段景逸双手撑开,重重抵着在牢房栏杆上,神情凉然:“可本王真不记的得罪过这般大人物。能和皇后交好,还能挑拨的祝家在街上追杀徐琳琳,还能在举行宫宴之夜,设计出那般毒计。此人手段狠辣,心思歹毒,缜密,又做事不疾不徐,不急不躁,稳扎稳打,步步深进的。参加宫宴的王公大臣中,我竟是连一个这样的人都挑不出来。” 所以如今到底是谁在幕后主导这一切,又为何要陷害他,他竟是连个怀疑目标都没有了!段景逸难免有些心生悲哀:“臣弟原以为是皇兄不容我,不想竟是误会皇兄了。如今,还请皇兄你早日找到这个真凶,还臣弟一个瞑目。” “想要查找真凶,自己查去。”段景焕直接打开牢房的大门,和段景逸站了个面对面:“你误会过朕,朕也误会过你。如今,我们也算是扯平了。现在这幕后人隐藏的极其隐蔽,朕还有很多重要公务要处理,是以,只能交由你私下去查。” 见段景逸愕然的瞪大眼睛,段景焕又道:“朕秘密把你放出去,你不能回去晋王府,也不能再和徐琳琳见面。等到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朕自然会给你一个圆满,你可愿意?” “自是愿意。”段景逸重重叩头:“谢皇兄给臣弟这个机会。臣弟日后定会谨言慎行,必不会再为皇兄,还有皇贵妃招灾惹难。” …… 苏眉笙和段景焕离开天牢的时候,正是子夜时分。 深邃的天幕中,稀疏的星星像是一颗颗的明珠似的熠熠生光,苏眉笙斜靠在段景焕的肩膀头上,撩帘往外看着:“记得先前我还和婉仪笑言说要一起卧看牵牛织女星的,如今银汉迢迢依旧,我和她之间却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她收回视线,恹恹的看向段景焕:“皇上,您说是不是眉笙真的错了?”她是不是就不该撮合段景焕和顾婉仪相知相许的?情之一字本就自私,她大方的让贤,倒是让顾婉仪如今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难道顾婉仪以为日日霸占着段景焕便能让她的心得到满足吗? 却不知月盈月亏,张弛有度才是顺其自然之事啊。 早知两人会走到如今这步,当初她宁愿顾婉仪没有过去水廊,她也宁愿顾婉仪不曾拼命相救段景焕。这样,她也不至于总得处处为顾婉仪留一线,段景焕也不至于碍于救命之恩,对她诸多宽容。 段景焕揽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 低眸,他微微湿凉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他望着她,沉声道:“人心难测,世事难料,错的从来都不是你,也不是朕。眉笙,很多人,很多事,很多感情都不是我们人力所能够控制的。如今顾婉仪尚存良知,便先等着吧,等到她真把这份救命之情耗尽,朕自然也不会再对她留有情面。” 他抱着苏眉笙轻轻合眼。 苏眉笙静静地偎依在他的怀中。他的心跳依旧那么沉稳,那么有力……似乎,听着他的心跳,便能让这个寒冷的夜温暖起来。 反手轻搂着他的脖子,苏眉笙使劲在他怀中拱了拱脑袋:“眉笙也是这样想的。她毕竟救了你,总不能你落了薄情寡义的名声吧。” 原来,她心里竟这般为他考虑么? 段景焕的唇角轻勾了勾。揽在她腰上的手再度收紧,他蓦地低头,再度给了她一个缠绵的吻。 吻毕,他直言道:“其实那天夜里朕在看到顾婉仪和蒙面男子商议的时候,朕想过要直接出面把人扣下。可那时朝中百官才刚刚提及立储之事。几位阿哥又正巧都因为蝴蝶风筝一事而牵扯其中。朕若贸然出面把人扣下,非但解决不了什么实质问题,怕是前朝后宫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更甚者,有人会猜度,是皇上宠妃灭后,想要让我当皇后,才故意一反常态的在翊坤宫里呆了那么久,为的就是自导自演那一出皇后私会男子的戏码。”苏眉笙出口接话道:“届时,别说顾婉仪本来也没做太过分的逾矩之事,便是她真做了,所有的人也只会说是臣妾红颜祸水,嫉恨善妒,才导致皇上寡情寡义,连救命恩人都不放过!” “那时候,臣妾无辜遭殃无所谓,可怜泽儿和郡儿怕是就没有未来了。”苏眉笙从来都是通透聪慧的。有时候虽然有些小性子,却也从来无伤大雅。 她这一番话说下来,更是让段景焕又惊又喜,又爱又恼的。 拿手指重重的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他故作恼火道:“你既是知道她如今是什么人,既清楚朕是如何想的,又知晓朕的心到底是在谁身上,你又怎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还敢急吼吼的威胁朕?若是朕那日不过去景宁宫,你莫不是还真想若磐石似的在院子里跪个一天一夜?” 苏眉笙缩缩脖子,贴着他心口更近了些,软糯糯的笑道:“眉笙那日真是怕了。宫中的流言纷纷,皇后又是采取雷霆手段镇压的,虽说有效,可来日若再出类似的事情,怕是反弹的力量也更重。眉笙惶恐,可不得赶紧想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来。” 纤纤细手轻轻抚摸向她眉心处的红点。苏眉笙眼睛轻眨巴了下。 伤口已经结痂,随着伤口的结痂,她的心伤也似是痊愈。可有些东西,却也尽数尘封在了那道伤疤中,哪怕岁月激荡,时间流逝,也断不能轻易抹去痕迹。 第四百一十六章 屈尊降贵 第四百一十六章屈尊降贵 两人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寅时初。 深夜的寒风习习吹过,冷彻心扉。苏眉笙提着宫灯走在前方,偶然间抬头瞥见延阳宫的宫匾,她微微一愣。脑海里恍然间想起佟菲菲那天的话来,她突的扭头,看向段景焕:“皇上觉着菲妃这人如何?” 她记得,他曾经和她说过,兰亭虞初心未改,他也是先她一步怀疑起顾婉仪的心性来的。在对女人心的把握上,段景焕这个旁观者要比她清楚的多。是而,苏眉笙才有此一问。 段景焕驻足,抬头看向那龙飞凤舞的“延阳宫”三字,他剑眉轻拧了下:“朕对她知之不多,但朕知道,她是最初利用夏可妍之人。如今夏可妍冻僵而死,她却半点表示没有,可见其心性凉薄。” 当初若不是佟菲菲,夏可妍或许不至于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当成箭靶子,直至惨死宫廷。 苏眉笙轻抿了下唇瓣,提着宫灯的手微微一抖,她低声的,带着幽幽的喟叹道:“可宫宴之上,也是她糊里糊涂的要夺我的酒。甚至,其后找我的宫女也自称是延阳宫的洒扫宫女。她告诉我,那酒水里有合欢散。我虽然无法判断这个消息的真假,但我想,我或许该见她一见。” 她想知道佟菲菲当初夺她酒的行为到底是胆大放肆,还是别有用心?她想知道当初那名到景宁宫的宫女到底是不是佟菲菲的人? 顾婉仪如今贵为皇后,依着她的聪慧,谨慎,她若是真想要出手对付人,怕是防不胜防,不经意间就能掉落进她刨好的陷阱中。 她苏眉笙从来都是惜命之人。是而,她想要找个能相助她之人。 段景焕有些意外的偏头看向她:“听你言下之意,你竟是还信她?当初可是她先背叛你的,你确定,她在宫宴上的所作所为不是挑衅,不是想要夺你的恩宠,想要取你而代之的意思?” 那有那么严重?苏眉笙轻笑了声。笑声在寒风中飘散,若银铃般,轻快明媚,似是能驱走这所有的黑暗与寒意。 她偏头看向段景焕。琉璃般的眸子在宫灯的映照下盈盈生光,粲然无双。她轻眨巴着眼睛道:“我相信她这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若不然,她不会当初找了夏可妍来固宠。她既然清楚她不能获得皇上的另眼青睐,却又偏偏在那么重要的场合上发酒疯,皇上不觉得她此举颇有深意?” 苏眉笙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着落在延阳宫紧闭着的大门上,笑道:“我如今倒觉得,她那时候更像是要救我。” “是吗?”段景焕手指快速的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眼睛半眯着静静地看苏眉笙好久,他突的轻叹了口气。伸手,他把人重重拥进怀里:“总是这般轻易便相信人,苏眉笙,你就不怕再被人背后暗算了吗?” “怕!怎么不怕?”苏眉笙一手提着宫灯,一手使劲贴在段景焕的心口处,脑袋轻轻在他身上蹭了蹭,她略带着几分撒娇道:“可皇上有句话说的好,人心易变,每个人的心思也都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改变。佟菲菲以前是总和我作对,可不见得,她如今成妃后,就还是那样的性子?” “有时候夙愿得偿后,人的心绪便会平和很多。皇上您认为呢?”苏眉笙眼睛眨巴着,小手依旧紧紧贴合着他的身,她的脑袋却微微昂着,像是一个没有骨头的软糖似的,腻歪歪的贴在他的身上。 这般依赖,撒娇,却又似是带着几分小性子的模样,让段景焕看得无语至极。抬手在她鼻头上轻刮了下,他笑道:“你若是想要找她问个清楚,便进去问,朕稍后便该早朝了。”他低眸,轻轻浅浅的在她眉心间落了一吻:“记得早膳时候等朕,朕说过会为你在眉心点莲的,便不会食言。” “好,那我早膳时分一定在景宁宫里等着皇上您的大驾。” “嗯。”段景焕深深的望她一眼,这才恋恋不舍的转头。 在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段景焕回头,又朝着矗立延阳宫门口的苏眉笙看了一眼。心里隐隐有点庆幸,她没有怀疑当初晋王收到两封信的事情。 “苏眉笙,日后朕绝不会再疑心于你。”这是唯一一次,他日后也决计不会再辜负她的一腔深情。 至于顾婉仪……走一步算一步。这次他已经罚俸两年作为惩戒了,日后若她不会再生出其他旁的心思,他便保她安然的呆在皇后之位上,若是她因一己之私而出手对付苏眉笙,那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苏眉笙体谅他,但他却不能一直让苏眉笙受那份委屈! 唇瓣紧紧抿了抿,段景焕疾步走向养心殿的方向。 苏眉笙则已经抬手叩响延阳宫的大门。 “谁呀?”这皇上都勒令菲妃禁足延阳宫了,谁会这么大早上的过来?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小李子在打开宫门,看到苏眉笙那张脸的刹那,吓得连哈欠都忘记了。 他抬手使劲的揉揉眼睛,结结巴巴,却又喜出望外的道:“皇、皇贵妃?”他轻抿下唇瓣,立时堆出一抹讨好的笑容:“那股风把您吹来了?” 苏眉笙秀眉轻挑,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怎么,不欢迎本宫来?” “哪能啊,奴才可是日盼,夜盼,就盼着您和菲妃娘娘把手言和,重归于好呢。菲妃娘娘心知她这妃位是怎么来的,只是有些旧事横在心间,不知道该如何低头罢了,皇贵妃娘娘肯屈尊降贵进来,奴才喜不自禁,欢喜至极,喜极盈眶。”小李子说着竟还真的摸了把眼泪。 还真夸张!苏眉笙抿唇笑着搓了搓手:“还不赶紧去把你家主子叫起来?本宫有些话想要问问她。”这些天她一直在想着要如何自救脱困,压根儿都没有想佟菲菲那日那些话的潜在含义,如今她既然想到了,便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是,是,奴才这就叫人去。”小李子殷勤的替她倒杯热茶,又送了个暖手炉进来,他这才急吼吼的又朝佟菲菲的寝室走去。 “娘娘,娘娘,您快些起来啦,大喜!”小李子站在内室门口,隔着一层珠帘,满脸喜气的拿手掩在唇边,加大嗓门道:“皇贵妃娘娘来探望您了!” 开什么玩笑?如今阖宫中最恨她的便数苏眉笙了吧?她怎会突然过来,而且还是这种时候?佟菲菲恹恹的靠在床头上,压根儿没把小李子的话放在心上。 第四百一十七章 解开旧结 第四百一十七章解开旧结 苏眉笙稍等片刻,便抱着暖手炉走到珠帘外边,挥手示意小李子下去,她直接撩帘而入。 珠帘碰撞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佟菲菲扭头,便看到苏眉笙那张明媚的脸。即便是刚从天牢回来,她眉宇间也未曾沾染分毫阴郁,睫毛扑闪,流光微转,神情间更是一如往常,灵动中却又带着几许张扬。 佟菲菲浑身一绷,连忙坐直身子:“眉笙?”她眸底错愕乍泄,但随即,她便轻笑了起来,重新恹恹靠到床头,她阴阳怪调道:“先前我巴巴的给小阿哥们送虎头鞋,你都不愿多瞧我一眼,如今知道我终身禁足了,却来探望?苏眉笙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苏眉笙没有搭腔,只是缓缓坐到了床榻边上。 她身上的寒意迎面扑来,竟是让佟菲菲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佟菲菲赶忙双手抱臂,把被子拉扯的高了一些:“我知晓你心里怨我,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我心中也有属于我的梦与执拗,苏眉笙,我并不觉得我就对不起你。”她轻抿了抿唇。 在两人的友情出现裂痕之后,这是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到一起谈话。她说的很郑重,很虔诚,但她不知道苏眉笙能听得进去心里不能。 苏眉笙双手轻搭在膝盖上,眸光轻飘飘的掠过她身上盖着的锦被。鸳鸯戏水的锦被盖在她身上,却似是平添几分凄凉与嘲弄。她轻敛了敛眸,直言问道:“你既然这般坦荡,想必宫宴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也早有所预料?” 佟菲菲微挑了挑眉梢。 苏眉笙抬手捞起一旁衣架上的衣服,递到她手边:“披上吧,这大冷的天,别再冻出点毛病来。” “……”佟菲菲突然有点不适应苏眉笙的热情。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嗓子眼里似的,佟菲菲想要说些什么,可唇瓣翕动两下,她却是半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呆呆愣愣的看着苏眉笙半晌,她才眼睛微闪的开口:“宫宴之事向来是由皇后负责,皇贵妃协助的,我不过就是个不受宠的妃位,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先见之明?” 她伸手接过苏眉笙递过来的衣服。 轻轻的把衣服披在身上,佟菲菲却突然觉得她整个身似是都暖和起来。一股暖流在心扉见流淌着,浅浅的,却足以让她卸下所有伪装的利刺。她看向苏眉笙的眼神也和善了些。“不过在宫宴开始前,我倒是无意间听到有婢女和司酒太监说要在酒水里下药。正巧,那司酒太监是站在你身边的那位。” “所以你顺着皇上的话起身,故意去夺我的酒杯,就是为了救我?”苏眉笙说不清楚心底什么滋味。她一直以为她眼睛雪亮,能够很轻易的便看透她们所有人的想法。可她却没想到,她竟然也可能会误会人! 有些事情没有明说过,是因为事实俱在,而她也觉得呈现在她眼前的那些事情就一定是事实!可如今随着顾婉仪成后,随着她抽丝剥茧的分析某些事情,她突然有了些怀疑。 或许,有时候她所看到的真相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舌尖轻舔了舔略微有些干裂的唇瓣,苏眉笙声音有些发飘的问佟菲菲:“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些什么?”她的眸光灼烈了些,直勾勾的盯着佟菲菲,她道:“先前在延阳宫门前的那封信,是不是真的就是误会?” “呵呵。”佟菲菲突然轻笑了起来。她笑得仿佛是秋风中招摇的残花似的,寂寥中却又似是承载着无数的心酸与无奈。她望着苏眉笙,低声道:“苏眉笙,你还是那么聪明。” “你常常说要用心去看一个人。却不知,相处久了,连心都会骗人。”佟菲菲抬手轻轻的摸向她眉心的红点,泪水微微盈了眼眶,她问:“疼吗?”问完,她又自答道:“肯定很疼吧?有些事情糊里糊涂的,仿佛置身在一团云雾之中,懵懵懂懂的时候只会觉得心难受,但却不会痛。但若问清了,便只剩下痛彻心扉了。苏眉笙,清醒的痛太伤人,你要听实话吗?” “自然。”苏眉笙抬手紧紧攥着她的手。 许久不见,佟菲菲瘦了不少。曾经温润软嫩的手腕都显得有些硌手起来。苏眉笙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管你都知道些什么,我希望你都能和我说实话。” 现在才来要听实话,不嫌迟吗?佟菲菲嘲弄的笑了笑,眸光落在她那眉心的红点上,她嘴角的弧度咧的大了一些:“虽是经历了一番切肤之痛,但到底也能直面某些事情了。”她轻点了点头,道:“不错,那封信确实与我无关,我猜想,你如今应该也早已经猜出是谁了吧?” “顾婉仪。”苏眉笙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底依旧有些钝痛。她心里强烈怀疑是一回事情,亲口从佟菲菲这里得到证实又是一回事情。她一直以为顾婉仪是她最好的姐妹,可不想,终究只是她以为吗? 她真的不明白顾婉仪为何要这样做。 陷害她进了极皇殿,却又转头和她谈笑风生。顾婉仪,她真会做出这种“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事情来吗?苏眉笙很不想承认顾婉仪是这样的人。 攥着佟菲菲的手蓦地松开,她双臂颓然的垂落身侧。眼睛轻轻闭上,她掩饰住内心的沉痛,低低问道:“宫宴之上我离席后,你有派人去景宁宫里找我吗?” “没有。”佟菲菲干脆利落的回复了一句。 苏眉笙豁然睁眼:“有人自称是延阳宫的洒扫宫女,还告知了我酒水中下的是合欢散。而后,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对我用了迷药。并在之后把我运到了离景宁宫很远的废宫中去。”她说的语气涩涩的,每说一句话,她的心便沉上一分,“如今那宫女已经被顾婉仪杖毙。” 竟又是一出借刀杀人的计谋吗? 佟菲菲笑得泪水都流了出来:“我竟是不知道我竟然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顾婉仪想要干什么?把那些罪名推到我的头上来,她便觉得能够问心无愧了吗?真是可笑!我如今已经成了菲妃,我的目的已经得到了,我又何必再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重新看向苏眉笙,眼神描绘着苏眉笙的脸,她轻声道:“我明知道,皇上心头最爱的便是你;我明知道,是你帮我讨要了这个妃位,我又怎可能会做那种恬不知耻之事?” 第四百一十八章 暗中助力 第四百一十八章暗中助力 苏眉笙涩然的吞下一口唾沫,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应当不会害我。”她蓦地伸手执起佟菲菲的手,“如今兰亭虞的大阿哥被顾婉仪掌握在手里,怕是亭虞也不敢豁出去的帮我,佟菲菲,我希望你能帮我。” 她长长地睫毛扑闪两下,声音微微带着一抹凉意,道:“顾婉仪的爱已经扭曲,她又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我不愿,也做不到出手对付她。所以我只能等,若是顾婉仪还有下一步的行动,我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但若是她不再有所动作,那我们便各自安好,依旧做一对流于表面的好姐妹。” 佟菲菲被抓着的手微颤了下:“既是这样,你又何必来找我?她陷害过我,我可做不到对她虚以为蛇的笑脸相迎。” “我只是以防万一,佟菲菲,我不想让我的一双孩儿冒险。”苏眉笙轻抿了抿唇,郑重的拜托,“我希望你能帮我盯着点,最起码在我分身乏术的时候,保护段琪泽和段琪郡不受伤害,也杜绝他们被有心人利用。”她如今再不是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苏眉笙,她有了软肋! 而这软肋,足以让她处在永远的被动局面! 她苏眉笙不愿意永远处于劣势。如今她已经知道佟菲菲没有害她之意,那她也只能赌一把。 赌佟菲菲会帮她! 毕竟,她这次面对的对手是曾经的好友,那个聪慧,谨慎,满腹才气却又从来不动声色,温婉柔和的顾婉仪! 心中若有挂碍,她必然无法全力防备。 佟菲菲轻敛眉眼。眸光落在苏眉笙抓着她的手腕上,她带着几分喟叹道:“我便是想帮,如今也是有心无力。皇上把我禁足在这延阳宫中,我又岂能在关键时候相助你?” “既然求到这儿,我便有把握让皇上解了你的禁足。”苏眉笙眸光灼灼,眸底尽是希冀。她如今已经没有可以托付的帮手了,求到佟菲菲头上,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无可奈何之举。 顾婉仪还会做出什么,她背后之人又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之举,这一切她都始料未及,她害怕这种明知道对手,却又无法预知未来,把控未来的感觉。 佟菲菲终是点了头,郑重的道:“好。” “谢谢。”苏眉笙十分感激,冲着佟菲菲轻漾出一抹笑意,她道:“但如今我们也不便和她撕破脸皮。这样,我们明面上依旧保持原本的疏离状态。这样她对你也不会有太多的防备,你也能获得更多的消息。” “听你的。”佟菲菲极好说话。她早知道苏眉笙的能耐,也清楚的知道苏眉笙在段景焕心目中的位置。即便顾婉仪曾经以命相护,怕是段景焕对她也只有感恩之心吧? 而苏眉笙,才是段景焕心头至宝! 救命恩人对战心爱之人,这场无声的战役,最终怕也只会是苏眉笙胜出!佟菲菲这人向来懂得趋利避害。是而,她才会这般轻易答应下来。 说服佟菲菲相助的苏眉笙这才急急离开延阳宫。 朝阳正好,阳光穿过屋檐落在满地的白霜上,耀眼发亮。 景宁宫中,苏眉笙站在段景焕的身旁,亲自为他布膳盛粥。 许久不曾这样温馨的相处,段景焕看着苏眉笙的举动,竟觉一阵恍惚。明明她的眉眼依旧,明明她依旧是从前的那个她,可似乎,那里又不一样了。仿佛她一夕之间便褪去了以往的爽直开朗,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段景焕心里有些发涩,抬手,他蓦地抓着了她的手。深邃的眸光落在她的眼睛上,他轻眨巴下眼睛,沉声道:“坐下。”他轻抿下唇瓣,又道:“陪朕一起吃。” “好。”苏眉笙坐下,却依旧规规矩矩,呆呆板板的,像是一尊没有任何灵气的布娃娃似的,整张脸上也不见半点明媚之色。 先前他去上朝的时候,苏眉笙不还好好的吗?怎的去了一趟延阳宫,她倒成这幅模样了?段景焕微微眯了眯眼睛,探着脑袋凑到她脸前,他问:“怎么,菲妃和你说什么了?脸耷拉成这样?” “皇上。”苏眉笙却陡的抬眸,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她直勾勾的看着段景焕道:“您如今还全然信着眉笙吗?” 段景焕的心蓦地“咯噔”了声。难道是她猜出来晋王之事中也有他的试探了吗? 他当初试探是气愤之举,但如今他却突然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那是对她的一种伤害。两人相知相许走到这一步,他早该清楚苏眉笙的为人的,可他当初就怎会不听劝的非要试探一番呢? 如今试探的结果合了心意,但他面对苏眉笙的质问,心却突的慌了起来。 不想让苏眉笙看出异样,段景焕速度给苏眉笙盛了一碗粥,佯装镇定道:“怎的突然这样问?朕如今最信的便只有你和李德海两人。” “当真?”苏眉笙的语调轻快不少。 段景焕隐隐松了口气:“当真。”他说着便舀了一羹子粥要去喂苏眉笙。毕竟这次的事情他有点心虚,他便哄着她点儿吧。 那想,苏眉笙却伸手夺了他手中的粥碗和羹子:“那皇上便依臣妾一次,找个由头把菲妃放出来吧。眉笙如今在宫中连个交心的好友都没有,心中甚是苦闷,若是有菲妃暗地里相助,眉笙肯定会开怀很多。” 归根究底,她还是在为顾婉仪之事黯然神伤? 曾经的好友,一朝变心,却站在了对立面上。这种感觉他懂,就像当初他怀疑晋王喜欢苏眉笙一样,那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心痛,非亲身经历远不能想象。段景焕轻叹一声,抬手在她鼻尖轻刮了下:“依你。” “谢皇上。”苏眉笙立马喜逐颜开的。 段景焕这才道:“朕已经下令,罚俸顾婉仪两年,责她治理后宫不严之罪。虽然惩治不重,但却是朕的一个态度。眉笙,朕断断不会再由着她欺负到你头上。” “敢情皇上先前是由着她欺负我了?”苏眉笙立马挑眉发问。 段景焕一噎,随即把手中拿着的粥碗放下,起身,他弯腰就把苏眉笙抱在了怀中:“你这算是秋后算账?朕早已经查过,闲贞宫之事她确实没出手。”他抱着苏眉笙往内室缓缓走去,边走边道:“朕若是发现她要出手害你,岂能由着她?你也太小瞧朕对你的这份心思了。” 他把苏眉笙轻轻放到了梳妆台前。 第四百一十九章 筹码相胁 第四百一十九章筹码相胁 铜镜中映出苏眉笙姣好的容颜。 肤若凝脂,眸若秋水,盈盈一转,横波顿生,端的是倾国倾城,绝色无双。尤其是她眉心处的那点朱红,似是为她增添无尽妩媚,让她灵动的气质更添几许魅色。 段景焕的眸光落在她眉心处好久,这才缓缓伸手拿起眉笔,细细的在她眉心处点画起来:“在外叽叽喳喳的不愿好好用膳,想来你是迫不及待的要瞧朕的好手艺了。朕便由了你。”他拿着细细的眉笔在苏眉笙的红疤处点出一点来,随即以圆点为中心,往外画了莲瓣。 片刻,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在她眉心处绽放开。 红莲妖娆,清纯中却又带着极致的魅惑。两种矛盾的气质,却又在苏眉笙的身上奇迹的融合。 段景焕欣喜的点头:“不错,朕倒是没想到,你这莲花妆画起来,竟是比容颜完好的时候还要增色不少。” “那是。”苏眉笙轻笑着摩挲向眉心处的莲瓣:“眉笙的脸生的好,皇上的手点的巧。这般相辅相成的,相得益彰的,怕是顾婉仪瞧着更要心酸了吧?” “不提她。”反正顾婉仪如今是犯了错的皇后,他冷落她才是应该!段景焕抬手在苏眉笙鼻尖上轻点一下,这才又提起了其他话题。 两人笑意嫣然的诉说着情意绵绵。 翊坤宫中,顾婉仪却心思百结的。 她手中拿着一方帕子,十指在其上绞啊绞的,只把一方帕子绞的皱巴巴的,她又来回在房间里踱了几步。 腊梅正捧着几支红梅从外走进,见她这样,便赶忙出口劝道:“皇后娘娘你也太多思多虑了,皇上不过是罚了您两年俸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您至于这般着急上火,焦躁不安的吗?” 她知道什么!顾婉仪冷冷的剜她一眼:“本宫如今刚刚被训斥过,你倒好,竟然还有心情去折花?让皇上瞧了,怕是要误会本宫根本就没有好好吸取教训,根本担不起这皇后之责了!”顾婉仪脚步“蹭蹭”的往前两步,伸手夺了她手中的红梅,她就往外扔去:“这花有什么好瞧的?傲骨铮铮的,一点儿都不知道该低头时就低头!” 鲜艳的红梅零散的落在主殿门口。有花瓣飘落下来,在地上沾满尘埃。 看着好好的红梅就被这样糟蹋,腊梅轻咬了下唇瓣,喏喏的跪地:“奴婢该死!奴婢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以她来看,段景焕只不过是在气晋王和夏可妍,甚至在气苏眉笙,可顾婉仪怎么就非要死心眼的认为段景焕是在怪她呢? 真是有点莫名其妙的。 腊梅觉得,如今的顾婉仪似是没了先前的从容优雅,仿佛段景焕在这翊坤宫里呆了几日,便把她的脾气惯坏了一样。 难道这就叫做恃宠而骄?可顾婉仪是皇后,腊梅便是有心想再劝两句,也在看到她那张忧心忡忡的脸之时,选择了缄默。 是夜,顾婉仪再度和黎靖之取得了联系。 因为没了段景焕在身旁,顾婉仪这次表现要大胆的多。 直接把黎靖之拽到翊坤宫的偏殿里,她低声冲着他道:“收手吧,我不想再对苏眉笙下手了。这次的事情已经够惊心动魄的了,我拜托你,别总把事情做这么刺激了,行吗?” 黎靖之依旧穿着一身夜行衣,以黑纱覆面。闻言,他抬脚朝顾婉仪逼近了一步:“再刺激还有皇后娘娘约我三更在这翊坤宫里见面刺激?”他冷笑出声。 顾婉仪吓得脸色煞白着往后倒退一步:“我如今反悔了,你赶紧走。不然我喊人来抓你!你也不想你好好的仕途就这样再度被毁了吧?你要知道,侮辱当朝皇后可是死罪!”顾婉仪努力摆出一点儿气势。 可她的声线偏柔,又是低声,那威胁之语却是半点力度都没有。 黎靖之夸张的拍拍心口:“我好怕啊。”他脸色蓦地一变,眸底阴郁倾斜而出的,他压低了声音凑到顾婉仪耳朵边道:“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顾婉仪,你别忘了,你这后位是怎么得来的!” 敢威胁他,那就看看谁的筹码更大! 黎靖之狞笑起来。 淡淡的月色下,他扭曲的笑脸像是地狱里走出的鬼魂一样,笑意都泛着森森的寒意。他微微歪了下头,磨牙声霍霍响起在寂静的偏房中,更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嗜血鬼。 顾婉仪吓得往后踉跄两步,后背紧紧贴合在门板上,她手颤抖着扶住门框:“你竟然威胁本宫?” 当初若不是他跑过去怂恿她,她又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蠢事儿来?如今事情演变成这样,那些事情反倒成了黎靖之威胁她的把柄?顾婉仪呕的快要吐血。 黎靖之却摆出了一副混不吝的架势:“便是威胁又如何?皇后娘娘,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举荐的我入朝为官。你若敢喊人,你就不信皇上会疑心于你?他连苏眉笙都会疑心,更何况是你呢?” 他压低着声音,猖狂的笑。 顾婉仪听得牙根痒痒。可她却拿黎靖之毫无办法:“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收手?” “我想要什么,你不是心知肚明么?”黎靖之收住笑声,变脸极快的道:“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这次虽然我们失手了,但不代表下一次就不会成功,你说是吗?” 难不成他还想要故伎重演吗?这样的事情经历一次便够她胆战心惊了,她可不想再经历下一次! 狠狠地咬了咬唇瓣,顾婉仪挺着脊背,冷声道:“本宫不管,上次是趁着宫宴,你那烟花信号弹没遭人起疑,本宫才堪堪挽回了局面。可即便这样,本宫都遭受到了冷落。若是再有下次,你岂非是要本宫去送死?” “啧啧。”就这么点胆子?他瞧着当初在水廊的时候,她的胆子也挺大的,这一回宫,一为后,她的胆子就憷了?黎靖之嘲讽道:“皇后娘娘这话可就说的严重了,微臣这是在替你清扫障碍,是在为你筹谋获得圣心,你怎能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我?” “本宫不想再害苏眉笙。”顾婉仪冷着脸道:“本宫现在觉得她的存在对本宫也构不成太多的威胁。”她是想要得到段景焕那颗心,她是心心念念想要让段景焕留在她身边,可若那是以重重伤害苏眉笙为条件,她不愿意!“你当初只说要把人带走,你没说会是用这种龌龊的法子。” 第四百二十章 头上取钗 第四百二十章头上取钗 “呵,我以为皇后娘娘在帮我把贞贵人送到闲贞宫的时候就该清楚我要怎么做。”黎靖之毫不留情的拆穿她的伪善。 顾婉仪一张脸像是调色盘似的,白了,青了,又黑了,最后她胀红着一张脸,冲着黎靖之低斥道:“本宫怎会想到你那么卑鄙?黎靖之,就当是本宫求你,别再在宫里胡作非为了。你若不答应,日后你要我帮你之事,我半点都不会答应。” “那皇后娘娘是想让微臣在皇上面前说出某些秘密了?”黎靖之狞笑着抬手使劲扯了扯蒙在脸上的黑纱,沉声道:“你也知道,如今皇上对我可是诸多信赖。我若是有意无意的在他跟前透露些九涎山……” “够了!”顾婉仪恼恨不已的打断他的话。向来温婉的眸子像是要喷出火似的,她咬牙瞪着黎靖之片刻,“本宫可以退让一步,但烦请你也替本宫想想。如今晋王已经被关天牢,你这一步棋已经走不下去。”她轻抿了抿唇瓣,眸光不经意间一瞥,瞥到黎靖之泛着猩红的眸。 她狠狠一惊,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软和几分:“另外再想其他办法吧。在宫中行事不太现实。” 这话还有点像样。黎靖之轻敛眸,双手背在身后,他来回踱了一阵,这才又站定在顾婉仪跟前,低声道:“若是能在宫外动手,我自然会选择在宫外动手。”这宫闱是段景焕的天下,他想要布局分外费心费力不说,还极容易做无用功! “不过先说好,你必须得配合我的行动。”他一个人行事成功的概率太低!但如今他见过了顾婉仪的犹豫不决与妇人之仁,却也不大相信她。眸光从她身上草草掠过,最终定格在她的发间。 乌黑的青丝间簪着一根坠着金色流苏的凤钗。那凤钗是顾婉仪身份的象征,全天下仅皇后可用! 黎靖之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蓦地伸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下了顾婉仪头上的凤钗:“这凤钗我先替你保管着,若你能配合我,我自然会好好护着这枚金钗,但若是你有敷衍之意,那么别怪我把这东西掉落到皇上跟前,让你落一个和外臣私相授受的罪名。” “你!”顾婉仪伸手就想要去夺他手中的金钗,但却不曾想,黎靖之已经先她一步把凤钗背到了身后。顾婉仪气的火冒三丈的:“你就只会用这样的法子来威胁人吗?黎靖之,那是凤钗,一个不慎,本宫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相较于她的气急败坏,黎靖之淡定极了。背对着顾婉仪转身,他把金钗拿在指间把玩着,笑道:“放心,只要你乖乖的配合我,我自然不会让你有恙。”他微微倾首,笑着在顾婉仪耳边道:“毕竟,我再也找不到像你一样聪明而又合适的合作伙伴了,不是吗?” 只要顾婉仪是全心全意的帮他夺取苏眉笙,他自然不会让这凤钗有见人之日。 黎靖之把凤钗塞进了他的衣袖之中,又在袖口处打了个结,这才笑着冲顾婉仪拱手:“为了皇后娘娘您早日安心,还烦请你多多制造点我和苏眉笙独处的机会。这样,你我也好早日得偿所愿。”话落,他抬脚潇洒走人。 顾婉仪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气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该死的!”她竟然被黎靖之反向威胁了。她堂堂的大庆朝皇后怎么就走到这步了呢?她如今如履薄冰,后位都快要岌岌可危了,她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洁白的贝齿使劲的咬着唇瓣,直到咬出一抹沁红,直到唇瓣上的痛蔓延到心底,顾婉仪这才抬脚,轻手轻脚的走出偏殿,进了正殿。 窗外弯月如钩,月色斜斜的透过窗棂照耀进去。顾婉仪躺在榻上,却辗转难眠。锦被上还残留着段景焕留下的味道。那味道蹿入她的鼻端,却更让她心思烦乱。 她索性把身上的被子全部掀开,直接抱在了怀中。“皇上,您说我该怎么办?您说我能怎么办?”她不想让苏眉笙受伤,她只是想让苏眉笙离开宫闱,离开段景焕身边而已,可苏眉笙怎么就非要那么烈性的在眉心扎簪呢? 那么大的簪头扎进她的眉心,她难道就不觉得痛吗?她为何就非要和段景焕在一起呢?顾婉仪抱着被子翻转了个身。低声呐呐道:“对不起,苏眉笙。”她不想的,可事情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了。 她以为她答应黎靖之的计划可以让所有人都如愿,她以为她答应黎靖之的计划,结局应该是美好的。可她没想到,一个意外,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所有的人都受了伤害! 苏眉笙受伤,晋王入狱,夏可妍冻死,子车古香也被她处死,甚至连那个司酒太监,那名传令宫女,还有哪些背地里嚼舌根太厉害的人……顾婉仪想着,肩膀头隐隐颤了起来。她缓缓抬起双手,苦涩的笑。 她的双手,如今已经沾染了太多血腥! 曾几何时,她讨厌这种血腥,讨厌这些手段,可不知不觉间,她倒是把她自己变成了她最讨厌的那个样子。 悲伤难以自抑,心中的纠结像是无数条麻绳在拉扯揪拽,她的心口突然一阵沉闷,闷得让她几乎窒息。 而此时的苏眉笙也正躺在榻上,双眸痴痴地望着窗外的弯月。 月圆月缺,时过境迁,她以为她和谁走到对立,她都不可能和顾婉仪走到对立。可没想到,最后的最后,她所受到的伤害竟然都是来自于顾婉仪! 手指微颤着轻轻摩挲向眉心处的莲花,苏眉笙感觉着正中莲蕊处的疤痕,眼神里流出一股寂寥与哀伤。 “顾婉仪,我希望你不要再一错再错下去了。”再错下去,她怕她心底的那点缅怀与记忆会彻底埋葬在心底,她怕她真会忍不住想要和顾婉仪彻底撕破脸皮! 明明,两人可以相互扶持着走向未来的,明明,所有的生活都在昭现了美好,她为什么就不能让这美好常在呢? 苏眉笙忍不住的轻叹。 轻轻的叹息声惊动刚刚进入浅眠的段景焕,他不觉伸长手臂,把苏眉笙重新揽进了他的怀中:“睡觉,不许再想了。”他的声音霸道而又磁性,沉沉而又蛊惑人心。 第四百二十一章 人小词绝 第四百二十一章人小词绝 苏眉笙轻转着脑袋在他怀中蹭了蹭:“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月亮虽好,却是初一十五难相似。皇上,你说人心是不是就像这月亮?斗转星移间,便能让一个美好的人变了。变成我们完全想象不到的模样。” “朕知道你和皇后金兰之情,非同寻常。可你也不必要日日提及吧?变了便是变了,那有人会一成不变的?”段景焕睁开惺忪的睡眼,抬手在她眉心上轻按了下,“你这性子不是也变了不少?” 她有变吗?苏眉笙瞪了他一眼。 段景逸已经再度闭眼,惺忪道:“朕原来还以为你有了阿哥,脾性应该会温和许多,那曾想,你如今刚烈起来,倒是比以前还狠。”他揽在她身上的手紧了紧。那力度,似是恨不得把她糅合进他的身体里似的,他道:“眉笙,朕只允你这一次,日后再敢这般自伤来说服朕,朕绝对不会轻饶你。” 她是他的,他都不舍得伤她分毫,她倒是下手毫不留情面!她就没想过,她留下这道疤让他瞧着,只会有无限的愧疚与后悔么? 可他的后悔不会宣之于口。 他只想用行动来表示他对她的关心与爱护。 未来,他不会再给她伤害自己的机会。 苏眉笙微微哑然。半晌,她轻叹着低眸,双手紧紧贴合在段景焕的心口处,她幽幽道:“皇上说的对,每个人都在变。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心境也不可能会一模一样。” 她蓦地抬起下巴,轻轻的在他唇瓣上落了一吻:“所以我想好了,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让它随风散去吧,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不美好的,以后,我只会是全新的苏眉笙。”不会再盲目轻信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也不会再轻易和人交心。 她现在只想顺心而为,好好的珍惜她和段景焕之间的缘分。 轻轻浅浅的吻落在他微凉的唇上,段景焕后脊骨蓦地一麻。随即,他化被动为主动的抬腿,直接把人压在身下。 岁月静好,月色无声。 美好的夜眨眼即过。 段景焕已经起身离开去上早朝。 苏眉笙则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盯着铜镜中的人儿。姣好的容颜上蒙了一层妩媚,双颊上的红霞为她增添几分风韵。 锦儿拿着梳子站在她的身后,忍不住出声打趣:“眉笙你是久没和皇上在一起,在回味昨晚的事情吗?” 呸,她那儿有回味?苏眉笙娇嗔的横她一眼:“再打趣我,小心我真找个人,赶紧把你嫁出去!” “眉笙舍得让我离开,郡阿哥他们可不舍得我离开。”锦儿嘚瑟的冲她扬扬眉梢,笑道:“昨儿个,郡阿哥还说等着下雪要我给他堆雪人呢。” 说话间,段琪郡冒冒失失的跑了进去。 “额娘!儿臣和你说,儿臣又做了一个特别好玩的东西。”段琪郡说着就要去拉苏眉笙的手,完全都不管她头发还未盘好。 这般莽撞,真不知道他将来怎么办。苏眉笙失笑摇头:“你先松手,等我梳妆好了,再陪你一起去看好玩的东西。” “额娘最好了!”他松开苏眉笙的手腕的刹那,又眉飞色舞的转头,冲着尾随着他进来的段琪泽就道:“皇兄你看,额娘答应我了吧?你还说额娘没心情出去,我瞧着额娘现在明明是艳阳高照,春风得意。若是给她一匹马儿,她肯定能从皇宫飞到城外。” 稚嫩的言语带着夸张的天马行空,但却奇迹的又符合她此刻的心态。苏眉笙不觉轻声失笑。 段琪泽已经小大人似的端起一张脸教育起来:“艳阳高照不是这么用的,段琪郡你别总胡言乱语的。”他规规矩矩的拱手,行礼:“额娘,皇弟最近越发调皮了,恶搞皇后娘娘所赠的绘画图册不说,现如今还乱改乱用词语。上次他碰到皇后娘娘的时候,他竟然还说她是人面曼陀罗。” “这形容词倒是新鲜。”彼时,锦儿正好给她盘好发髻,戴上了簪子。苏眉笙抬手按按有点松垮的发髻,笑着从镜子里看着段琪泽道:“不过创造力不错。皇后娘娘当时什么表情?” 段琪泽一本正经的道:“她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但却并未斥责皇弟。” 当初她们在闲贞宫里暗算段景逸的时候怕是就有曼陀罗花粉吧?段琪郡那样说,可不就让她难堪了? 锦儿此时也捂嘴轻笑道:“要奴婢说,郡阿哥这形容词才是绝呢。有一种白色曼陀罗,看着漂亮,优雅,但却浑身有毒。只可远观,不可近碰的。这可不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也就是说,额娘以为皇后娘娘确实是个恶毒皇后吗?”段琪泽蹙眉直问。 苏眉笙听的扶额。段琪郡的情商那么高,这段琪泽的情商怎么就那般低呢?这种话岂能这般直白的问出口?轻瞪了他一眼,苏眉笙道:“锦儿是说笑的,皇后要管理六宫,自然需要些雷霆手段。 “她把明月姑姑,流慧姑姑等都杖毙了!”段琪郡撅着唇,不认同的瞪视苏眉笙道:“儿臣现在想要和那些宫女玩,都没人陪我了!这定然是皇后娘娘严厉惩罚她们的后果,她就是在杀鸡给猴看,想要让额娘你忌惮,想要让我也忌惮的。” 不得不说,段琪郡所言总是一言中的。 苏眉笙脸上的笑容凝了凝,随即,她转身,抬手在段琪郡鼻头上刮了一下:“你呀,也确实该学点正经东西。都这般大了,天天和一群宫女厮混算什么?好歹你也是个阿哥。” “切!”段琪郡毫不留情面的给了她一个白眼:“额娘你别瞧着我现在是百花丛中采蜜忙,我能听到好多事儿呢。那么多的故事,都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古人不是说么,我们要从历史中总结经验与教训,我这就是在学习生存之道。” “……”她竟是无言以对。 锦儿则连连点头附和:“小阿哥说的甚有道理,这有些事情,就得从那些宫女嘴里才能知晓。她们说的多了,咱们小阿哥懂得也就多了不是?” 说着,锦儿低头俯身在苏眉笙耳边道:“如今他这样混不吝,不着调的,眉笙你不觉得这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吗?如今立储之事被诸位大人时不时的提及。这后宫有阿哥的娘娘们势必要争,背地里你踩我一脚,我捅你一刀的。但却都不可能会伤及小阿哥不是?” 毕竟这样一个只会流连花丛的纨绔,谁会放在心上? 第四百二十二章 凿冰喻人 第四百二十二章凿冰喻人 “再者说了,他这样,也能在暗地里听到更多有用的消息。”要不然他小小的一个人儿怎能说出顾婉仪是人面曼陀罗这种话来? 估摸着是他听得多了,便先认清了顾婉仪现如今的真面目。 苏眉笙听得神情凝重:“你说的对。”段琪泽这样未尝不好。只是她刚刚才教训出口的话,总不能就这样收回去吧?她这个额娘不要面子的? 锦儿却又笑眯眯的开口:“奴婢这也是近朱者赤。”她说完,又冲着段琪泽道:“小阿哥你莫要多想,皇后娘娘是镇压后宫流言蜚语的,肯定不会故意让她们疏远你。你是阿哥,若真想要和她们玩闹,她们还敢不和你玩么?” “……”段琪泽听得风中凌乱。“额娘!”她们怎么回事儿?不会还真怂恿段琪泽再去和那些宫女玩闹吧?那岂非失了阿哥的身份与体统? 段琪泽气到跺脚。 小小的人儿这般老成持重的,让锦儿看得又是一阵好笑。“泽阿哥别担心,郡阿哥肯定会有分寸的。” “就是。”有人撑腰的段琪郡立马像是个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军似的,挺着腰杆,双手叉腰的道:“我是阿哥,我想要干什么,她们那些宫女谁敢不从?” 苏眉笙听得满头黑线,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就朝他扔了过去:“好歹收敛点儿。玩闹归玩闹,但却不能真做出什么混账事儿来,听到没有!” 梳子砸落在段琪郡的脑袋上,他赶忙捂着脑袋往后躲:“知道,知道。”他才三岁多点,能做出什么混账事儿?他额娘也把他想的太坏蛋了些。 心里愤愤然,嘴上甜滋滋的,乖乖的低下头,认下错,段琪泽又立马腆着笑脸凑到苏眉笙跟前:“那额娘,你现在要去看我堆得冰美人吗?” “咳!”苏眉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淹死。段琪郡这脑子里怎么尽是这些女人呢?苏眉笙有些怀疑的看向一旁站着的锦儿,眼神询问:“你确定他这是自保,而不是走歪路?”她怎么觉得他这行为有点太让人担忧了。 现在就美女不离口,情诗信手拈来的,若是再大点,还了得?段琪郡的一辈子可别被他这顽劣的童年毁了。 锦儿低头耳语:“阿哥们平安长大便是福气。您说呢?” 苏眉笙轻蹙眉梢。 锦儿又道:“我刚刚出去拿膳食的时候才听说的,昨晚上大阿哥的膳食中被下了断肠散,幸而他没吃,那膳食被他赏给下人吃了,若不然,他怕是都见不到他额娘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苏眉笙一惊:“那兰亭虞如今……” “额娘!”段琪郡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不管不顾的拽着她的手腕,他就要往外跑:“你既然答应了,就快些,要不然一会儿那些冰美人都该化了。” 冬日的阳光虽然不灼热,但却也明媚。他凿那些冰美人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他可不想还没让人欣赏一眼,她们便融为一滩水渍了。 段琪郡拽的她非常用力。 苏眉笙只能由着他站了起来。但她心里还想着锦儿刚才所说的事情,是而,她虽然心不在焉的跟着段琪郡走了出去,她却依旧偏头看着锦儿:“你和我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一直沉默着的段琪泽突然开口:“额娘还是先去看皇弟凿的那些冰人吧。看了,您大概就会明白什么。” “什么意思?”段琪郡凿的病人和大阿哥差点食用断肠散有关系吗?苏眉笙一头雾水,但段琪泽向来都不会无的放矢,他这样说,难不成段琪郡那些冰美人有何秘密? 琉璃般的眸子狐疑的在段琪泽脸上扫一圈,见他缄口不再言,她只能加快往前走的步伐:“那快些过去瞧瞧。” 段琪郡的那些冰美人就放在离锦鲤湖不远的白玉桥边。 五个造型各异的冰美人斜斜的靠在一旁,身上已经淌了冰水。阳光照耀其上,把她们照耀的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一般。 苏眉笙眸光落在其中一个站着的冰美人身上,微微诧异的挑了挑眉梢:“这是?”她侧眸看向段琪泽和段琪郡。 这两人刚才在她面前说什么人面曼陀罗的,难不成这个下身是腿,上身是花儿的冰美人是指顾婉仪?而另外一个兰花模样的是在说兰亭虞吗? 他们两人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苏眉笙心里刹那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诺,额娘你瞧我做的美人儿漂亮吗?”段琪郡扬起小脸,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苏眉笙:“……”她现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些冰人的容貌上!都已经化了小半的冰美人,那还有什么漂亮可言?但看着段琪郡眸底闪烁的希冀光芒,她还是回道:“还算不错。”她蹲下身子,双手重重搭在段琪郡的胳膊上,“你告诉额娘,你听到了什么,你怎会突然凿了这样几个冰美人?” 其他三个冰美人她分辨不出来指的是谁,但这兰花美人和这曼陀罗美人,她却心知肚明。段琪郡凿这些冰人绝对有目的。 段琪泽翻了个白眼:“额娘你真是太高看他了,他就是心血来潮凿出来的。”他弯腰,胖乎乎的小手拿起那个滑湿的曼陀罗美人放到了兰花美人身边:“可正因为皇弟是毫无目的凿出来的这冰人,才更让人吃惊。”他微微仰头,脸上带了不符合年纪的深沉,“额娘可懂了?” 他的眸子清澈的仿佛一湾湖水一样,明明是那样的稚嫩,但那眸底的光泽却老沉的让人心惊! 苏眉笙蓦地往后倒退两步。她恍惚明白段琪泽想要表达什么,但她却很快否定掉那个想法,使劲摇了下头,她蹲着身子,认真的看向段琪泽的眼睛道:“你想要说什么,你再和额娘说明白点儿。” 她有那么笨吗? 段琪泽定定的看她一阵,轻叹了口气,直接用曼陀罗花美人砸向了已经融化掉大半的兰花美人:“额娘看到了没有,这娇滴滴的兰花美人碰上这有毒的曼陀罗花美人,只有冰消身碎的份儿。” 他竟是真的在暗示顾婉仪对付兰亭虞吗?苏眉笙心惊不已。 然而,更让她心惊的是,段琪泽的一番演示。 他才三岁多,怎么会知道这样暗示她? 第四百二十三章 人小话暖 第四百二十三章人小话暖 段琪泽已经把手中的冰人直接扔掉,他往前走一步,冲着苏眉笙低声道:“皇弟去找那些宫女玩的时候,我都是暗暗跟着的。这两次那些宫女都不理他,但他讪讪离开后,那些宫女却都会说一些事情。儿臣先前觉得她们所言应该有失偏颇,但刚才听到锦儿姑姑说大皇兄差点中了断肠散,儿臣便突然明白了。或许,那些宫女窃窃私聊的才是真的。” “她们聊什么了?”苏眉笙只觉得一颗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上。 “她们说如今皇后娘娘像是着了邪似的,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还说,权利会让人蒙蔽心田,皇后娘娘想要维持她金尊玉贵的地位,所以便会狠辣歹毒了些。”段琪泽说着,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苏眉笙。 那想说却又似是有所忌惮的模样,让苏眉笙看得眉梢微挑。松开段琪郡,她转而搭上段琪泽的肩膀,眸光深邃,语气温和的道:“额娘面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只管直言。” 段琪泽轻咬了下唇瓣,而后豁出去似的道:“那儿臣就说了,那些人说皇后娘娘狠毒,还说额娘也狠。一个惩治人惩治的毫不手软,一个连自己都敢下手。”他微微停顿一下,“额娘,你们真的都是狠人吗?” 谁会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会问到这种问题?苏眉笙一时呆住,怔怔的望着段琪泽好久,她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段琪泽回答的一板一眼的,“我觉得额娘该是好人,可我也觉得皇后娘娘该是好人。”他眼睛里流露着不符合他年纪的纠结与忧伤,“毕竟,你们的关系不错,可好人会和坏人做朋友吗?朋友会彼此伤害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复的问题。 苏眉笙扯着笑,好久,她才抬手在段琪泽的腮上轻捏了捏:“好人和坏人没有明确的定义,但泽儿,我们要做的是无愧于心。不管旁人做什么,说什么,我们自己的心中都要有一条底线。”她蓦地伸手,把人紧紧拥在了怀中。 段琪郡已经把他凿好的美人儿转移到了阴凉的地方。看着她们融化的速度减缓一些,他才抓着脑袋重新蹿到苏眉笙身边。见她双手紧紧的抱着段琪泽,他撇了撇嘴:“皇兄这会儿不摆你的阿哥风范了,有本事儿你别让额娘抱啊。”他现在很冷,他也很想要抱抱! 双手使劲搓搓,段琪郡又在原地跺了两脚。 苏眉笙看他一双摆弄冰人的手冻得红通通的,刚想要张口叫他过来,不想,段琪泽已经先行开口。 “你过来,我和额娘一起给你暖手。”段琪泽朝前伸出一只手。 胖乎乎的小手在阳光下白的若脂若玉。 苏眉笙看得心口微暖。 段琪泽已经直接抓着段琪郡的手,把他缓缓拉到了身边。小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的,但段琪泽说出口的话却不失温情:“我是你兄长,你冷了,我自然会给你温暖,你闯祸了,我也自会替你兜着。但你别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之事,段琪郡,你不小了,你不能觉得所有人都该依着你,让着你,额娘是你的额娘,同样也是我的额娘,她能抱你,自然也能抱我。我们现在共享这份温暖,将来也要共同给额娘温暖,一起保护额娘的,懂吗?” 呃,她不需要保护。不过听着段琪泽说出这番话来,她还是深受震撼。 他才三岁多,明明那张脸酷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他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熨帖人心又极有道理的话?苏眉笙觉得她不过是几天没有陪伴他们,他们便像是刹那间长大了似的,突然间好似就懂了很多道理! 锦儿听得也眼含热泪的:“泽阿哥不亏是兄长,这番话说的奴婢都忍不住心生感慨。” “这才该是兄弟间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吗?”段琪泽双眸灼灼的望着苏眉笙。 那双和段景焕一样深邃,但却又无比澄澈的眸子,似是能洗涤尘世所有的肮脏与龌龊。苏眉笙内心深深一震,她使劲点头道:“对,你和郡儿就该相亲相爱,相互扶持的。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在通往未来的征程上,大家难免意见不和,目的不一致,我希望你们到时候依旧能够做到为彼此考虑,不改这份初心。” “那是自然。”段琪泽微微一笑。稚嫩的笑容仿若是这冬季最好的暖阳,他一手紧握着段琪郡的手,一手紧握着苏眉笙的手,低声道:“额娘,你放心,即便将来你真被所有人背叛,我和郡儿也绝对会以你为先。” 他还是个孩子,可他怎么就能这么暖心?苏眉笙听得心里暖洋洋的,她把两人紧紧拥在怀中,柔声道:“有你这话,额娘便觉得无所畏惧。放心吧,额娘人善貌美,不会无缘无故就遭到人的背叛的。” “可额娘还是因为我们受了伤。”段琪泽抬手,轻轻的抚摸向她的眉心。那里的疤痕在红色莲花的掩盖下,几乎看不到,但却摸得很清晰。那样微微凸起的触感,似是透过他的掌心,烙进了他的心房。 原来他那天竟然看到了吗?苏眉笙眼眶蓦地有些湿润。她抬手轻轻抓着段琪泽的手,笑着道:“额娘这伤疤是自己所为,与泽儿和郡儿无关。” “虞妃娘娘有大阿哥一人便遭人嫉妒眼红的,更何况额娘如今有我们兄弟二人,怕是更要遭人嫉恨的吧?额娘前些日子所有的遭遇,您不说,我们也明白怎么回事儿。”段琪泽微微偏头,眸光越过白玉桥的栏杆,眺望远处阴影处的冰人儿,他紧抿了下唇瓣:“便是以前不知,通过这这两天的所见所闻,我们也都清楚了。” “……”三岁的孩子都这般聪慧的吗?锦儿听得连连咂舌。但同时,她也打心眼里的为苏眉笙高兴。有这样拎得清楚而又早慧的阿哥,这后宫之人,谁还能欺负到苏眉笙头上?便是连顾婉仪都得掂量一番! 苏眉笙却听的心中发酸。吃一堑长一智,小小年纪的他们本来该是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啊,可上天给了她一举重击,便也让他们成熟了心智,过早的见识了这后宫中的阴暗面。 她突然觉得她对不起两人! 想尽了办法的想要护他们,不想,到头来,她却终究没有护着两人那颗懵懂稚嫩的心! 第四百二十四章 挟私报复? 第四百二十四章挟私报复? 抬手使劲的在两人脑袋上摩挲而过,苏眉笙微微哽咽道:“人性本善,额娘一直相信这世界上还是光明与善良多些。所以泽儿,你不需要太担忧,大阿哥的事情或许就是意外,并不见得就是这后宫娘娘们的手段。” 她更不愿意相信,那会是顾婉仪的手段! 起身,她一手牵了一人离开了白玉桥边。 阳光暖暖的打落在三人的身上,在地面上拖出长长地相互偎依着的影子。三人并肩穿过御花园的鹅卵石小道,又一起走过垂着绿色藤蔓的拱形花门。正要拐脚往远处走去,却见兰亭虞身旁的甜瓜急急跑了过来。 “奴婢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您快些过去劝劝虞妃娘娘吧,她非魔怔了似的,吵嚷着要去养心殿里面见皇上。” 杏花适时上前,牵走了她手中的段琪泽和段琪郡。 苏眉笙目送着三人离开,沉沉开口:“是因为大阿哥之事吗?” “是。”甜瓜并不意外她会知道早上发生的事情,她使劲的咬了下唇瓣,边跟着苏眉笙疾步往启祥宫方向走,边道:“今晨大阿哥食欲不振,伺候他的阿忠便去御膳房额外要了些银耳莲子粥。可不想,那端过来的粥里竟然放了断肠散。若不是大阿哥偷偷把那膳食给了阿忠,那痛的死去活来的就是大阿哥了。” “虞妃娘娘得知这消息的时候,过去正巧看到阿忠满头大汗的在地上打滚,她便让人请了太医后,直接把大阿哥带到了启祥宫中。这一问才得知,大阿哥这是第三次被人在膳食里放东西了。” “第三次?”苏眉笙一惊,脚步都蓦地停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儿?大阿哥先前就不曾和虞妃说吗?”堂堂的大阿哥,怎能被人一直这样暗算着?还是光明正大的拿膳食做文章?御膳房里的那些人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这事儿莫说兰亭虞不依,她听了都恼火! 大阿哥如今也不过是八九岁的孩童,岂能日日生活在那种胆战心惊中? 甜瓜一双眉拧的像是绳结似的:“大阿哥如今被皇上带在身边,虞妃娘娘轻易那能和他说的上话?便是偶然见他一次,虞妃娘娘也只顾得上问他些功课。” “有两次他倒是支支吾吾的说了在阿哥所的种种为难,虞妃娘娘心疼,便和皇后说了。但皇后说欲要其成器,便多多少少要受些磨难。”甜瓜说着,神情间便带了一抹愤懑,她压低了声音,没好气道:“可谁想到,如今这磨难都快要了大阿哥的命!” “这那儿是磨难,这根本就是灾难!”锦儿心直口快的开口道:“要奴婢瞧着,这大阿哥还真不如带在虞妃身边的好。” 小小年纪便要被人投毒,那他岂非连饭都吃不好? 果然,苏眉笙在启祥宫见到大阿哥的时候,便差点没认出来。 大阿哥今年已经九岁,长身玉立,面色白皙的,但许是久不能好好进膳的缘故,他的身形瘦削的厉害。两颊凹陷进去,五官棱角分明的,明明是温润的性子,那五官间却显得有些凛冽。 苏眉笙看得心疼:“身体是本钱,有问题就该及时和你额娘明说的,这般硬撑着,岂不是让那背后害你之人越发胆大妄为了吗?” “可不是。”兰亭虞听着她的声音,像是濒临绝望的人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她连忙三步并做两步的朝苏眉笙走过来。 她的眼睛红彤彤的,声音也带着一股沙哑,明显是已经哭了很久的样子。她直接扑进了苏眉笙的怀里:“你说我们母子到底是惹着了谁,怎么就会被人这般对待呢?” 大阿哥抿了抿唇,望向苏眉笙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善。微微弯腰躬身,他脸色发沉的直言道:“儿臣得母妃教诲,向来谨慎收敛,除了上次弄丢风筝惹得郡阿哥差点摔落锦鲤池外,儿臣从不曾和其他人有过恩怨!” 言下之意,他竟是怀疑他的膳食中被投毒是段琪郡所为? 段琪郡行事是莽撞冲动些,可她苏眉笙的孩子绝对不可能做出投毒之事来!苏眉笙安慰兰亭虞的话蓦地咽了回去,扭头,她看向大阿哥。 大阿哥也正朝她望过来。眸底的戾色在对上她眼睛的时候,悄然消散了些,他“咕咚”下咽了口口水,梗着脖子,僵僵的道:“皇贵妃娘娘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这是合情合理的猜度而已。毕竟,郡阿哥行事向来嚣张,他连皇后娘娘都敢当面嘲讽,又岂会把我这个大皇兄放在眼中?” “混账!”兰亭虞蓦地高声呵斥起大阿哥来,“你怀疑谁,怎能怀疑到景宁宫?皇贵妃事事都替额娘着想,没她,你能安然走到如今吗?现在你是翅膀硬了,竟然敢用这种口气和皇贵妃说话?” 兰亭虞训完,又愤愤的瞪了大阿哥:“还不赶紧向皇贵妃道歉!” “儿臣没怀疑景宁宫,儿臣只是怀疑段琪郡!额娘你只说心疼孩儿,只说要让父皇放我回这启祥宫,可你这样真是为了孩儿好吗?在你心目中,是不是皇贵妃的孩子比我还要重要?”她这样拖他后腿,是不是根本就是为了让他给段琪泽让位?大阿哥眉眼微微有些狰狞。 这几日听得风言风语多了,他都觉得兰亭虞这个额娘当的窝囊! 完全都没想到大阿哥竟然会这般质问的兰亭虞身形蓦地僵住。她反手指了自己的鼻尖,唇瓣翕动着,难以置信的问道:“我是你额娘,段琪睿,你就是用这样的口气和你额娘说话的吗?”他竟然还质疑她对他的用心! 他是她的孩子啊,她拼尽全力想要护他周全的,怎么这才分开不久,他便成了这幅陌生的样子? 段琪睿重重跪地,磕了一头:“额娘一直教育我要收敛,要忍耐,要避免出风头。可如今,我都快要被人害死了,额娘,你还要让我隐忍吗?你是不是遇到事情就只会求助,就只会哭泣,就只会妥协让步,只会来牺牲我的前程,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要替儿臣查查那幕后真凶到底是谁?” 他说着,眼神里便流露出一股悲哀来。挺直的身躯蓦地垮下去,他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或者,额娘心里清楚到底是谁在害我,可额娘就是不愿往深处追究!” 第四百二十五章 膳房人证 第四百二十五章膳房人证 她没有!兰亭虞被他一连串的话质问的脸色铁青。身子微微哆嗦着,她大声道:“段琪睿,额娘是为了你好。额娘找皇贵妃过来也是……” “服软低头?让她的宝贝儿子放过我吗?”段琪睿凉凉的笑,眸底的讽刺溢出眼眶,深深刺痛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苏眉笙完全没想到,她过来启祥宫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情景。 深呼吸一口气,她轻搭着锦儿的手,缓缓坐到了大厅中的座椅上。长长地睫毛使劲扑闪一阵,她正要开口。 兰亭虞却猛地一巴掌甩到了大阿哥的脸上:“郡阿哥才多大,他懂什么?段琪睿,你别把一个三岁孩子想的太歹毒了。” “额娘?”她竟然替段琪郡说话,她竟然还因此而甩他一巴掌?段琪睿抬手捂着他的脸,脸颊火辣辣的,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他只觉得他心底有什么在破裂开来,那颗原本还有点奢望的心,一瓣瓣的碎成了渣渣。 这就是他的额娘,他的亲额娘! “呵呵。”段琪睿又冷笑起来。 冰冷的目光仿佛是冰棱子似的,直直的射在兰亭虞的脸上。 兰亭虞的心瞬间如坠冰窖。她呆呆的看着她的手,踉跄着往后倒退了两步。她没想要打段琪睿的,可他怎么能那样说段琪郡?他怎么能那样说苏眉笙的孩子? 她一步步从卑微走到妃位,她一步步化险为夷的走到今天……她以为她把段琪睿教育的很好,可他怎么…… 兰亭虞有些头重脚轻的跌坐到椅子上,声音哆嗦:“你是忘记额娘先前和你说过的话了是不是?段琪睿,你这条命是皇贵妃替你保着的,你的名字是后来皇贵妃向皇上请封的。额娘告诉过你多少遍,你怎么就全然忘记了?” “儿臣没忘!”可就因为这些,他就要一辈子活在段琪郡兄弟的阴影下吗?明明他才是大阿哥,明明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就因为儿臣知晓皇贵妃对我们母子有恩,儿臣才一忍再忍的。一次,两次,儿臣也有感觉,儿臣的心也会痛,额娘!你不能揪着过去的恩情,就让儿臣一辈子任由人欺凌吧?” 段琪睿微微歪了脑袋:“或许,额娘就是想让儿臣把这条命葬送到段琪郡的手里,您才满意?” “不会的。”兰亭虞浑身哆嗦的不成样子。她使劲摇晃着脑袋,不敢去看苏眉笙,也不敢去看段琪睿。 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呢?到底是那儿出了错? 兰亭虞觉得她完全承受不了这事情的发展程度。 苏眉笙轻闭了闭眼睛。兰亭虞没变,可大阿哥却已经不再是曾经天真的少年。她和兰亭虞,终究也无法再做到以前的亲密无间了。 心里陡的有些痛……似乎,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在主动的或者被动的朝她们所讨厌的方向走去。 或许是权利的诱惑,也或许是有心人的挑拨,但不管如何,如今这结果却是她想都不曾想过的。 唇瓣微微翕动两下,苏眉笙冲着一旁暗暗磨牙的锦儿吩咐道:“去把郡儿叫过来,也把御膳房做银耳莲子粥的人叫过来,三相对峙,本宫倒要瞧瞧,这事儿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眉笙。”兰亭虞有些愧疚的看向她。 苏眉笙则冲她轻笑了笑:“无妨,大阿哥所言本来就有理。此事若真是段琪郡私下报复,本宫必不会轻饶了他!”但依着段琪郡那份爽直的性子,怕是他早已经把锦鲤池边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他又怎么会去做那种无耻的小人之事呢? 挟私报复,段琪泽不会做,段琪郡更不会做!他们所信奉的从来都是“兄友弟恭”的美好。 段琪郡很快便被带了过来。 若一只跳脱的兔子似的,他跨进启祥宫的门槛,便直接跑到了段琪睿的身边。“大皇兄。”他站在跪着的段琪睿面前,伸手和他比了比身高,眉飞色舞的道:“这样看着你顺眼多了。不过你怎么会被罚跪了?不是说你差点被人下毒么,虞妃娘娘不心疼?”怎的不安慰人反倒让人跪着了? 段琪郡疑惑的抓着脑袋朝兰亭虞望了过去。 段琪睿冷哼一声:“别在这儿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段琪郡,你敢说你没在我所用的膳食里做手脚吗?” “咦!”段琪郡立马双手叉了腰,梗着脖子,他鼓嘴撅腮,怒气冲冲道:“大皇兄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给你的膳食做手脚?” “因为我大意让你差点栽落锦鲤池,因为你做了很多天的噩梦。”段琪睿觉得他没猜错。他怎么可能会猜错呢?这皇宫里就段琪郡一人既有害他的动机,还有害他的能力。 段琪郡抓抓脑袋,抬脚往苏眉笙身旁走去。一边走,他还一边叨叨:“大皇兄真坏,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把那茬子事情忘到脑后的,还故意提及。” 他走到苏眉笙身边,直接手脚并用的爬上她的膝盖,双手紧紧搂了她的脖子,瓮声瓮气问她:“额娘,我像是那种小气吧啦爱记仇的人吗?为什么大皇兄这样认为我?我们是兄弟,兄弟不是该相亲相爱,相互体谅,相互敬重的吗?” “对。”苏眉笙轻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语气温和道:“那你告诉额娘,你有没有故意做恶作剧,想要整你大皇兄?” 段琪郡抬手把玩着她发髻上垂下的流苏,漫不经心道:“最开始是想过,可泽皇兄说大皇兄因我之事都差点呜呼哀哉了,我岂能还整蛊他?” 似是觉得玩流苏不过瘾,段琪郡直接把苏眉笙发髻上的簪子摘了下来,拿在手里一边比划着玩,一边道:“再说了,生活这么美,我还要去玩更多有趣的游戏,岂能一直因为件小事就耿耿于怀,那岂不是要失了很多乐子?” “就知道玩。”苏眉笙又抬手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这才抬头看向地上依旧跪着,脸色青白交加的段琪睿。 段琪睿梗着脖子冷声道:“郡阿哥年纪小,怕是时日太久,您吩咐旁人做的事情早已经忘记了吧?” 他话音刚刚落下,御膳房的掌厨弓腰走了进来。 “钱掌厨,你说,前段时间郡阿哥是不是吩咐你们在我的膳食里放东西?”不等钱掌柜跪下,段琪睿便质问出声。 “这……”钱掌厨抬头怯怯的看一眼苏眉笙,又赶忙低头,哆哆嗦嗦的点头:“是,是……的。” 第四百二十六章 厚此薄彼? 第四百二十六章厚此薄彼? “呸!”段琪郡猛地从苏眉笙膝盖上滑下,迈动小短腿跑到了钱掌厨的跟前,“本阿哥什么时候吩咐过你的?我怎么没印象?”他连御膳房都没去过! 段琪郡人虽然小,但那气势摆起来却也足够唬人。 毕竟他可是皇上疼惜纵容,连皇后都敢直怼的小霸王!钱掌厨后背蓦地冒出一层冷汗,连忙道:“您是没亲自吩咐我,可您让宫女带话给我了呀。当时那宫女还给了我一包东西,说是什么巴豆粉,还嘱咐我要我少下点儿,别闹出事儿来惊动各宫娘娘。” 说的这般煞有其事的,难不成段琪郡还真做出过这种事儿?苏眉笙轻敛眉目,看向站在钱掌柜跟前的小人儿。 段琪郡已经气呼呼的卷起了袖子,伸手拽着钱掌柜的耳朵,他眉毛跳动着,像是一条爬行的毛毛虫似的,问道:“本阿哥做事向来堂堂正正,我要干什么,我会去吩咐别人吗?你这人看着脑门挺大的,怎么就这么蠢?” 竟然冤枉他! 段琪睿却在此时道:“郡阿哥是想要威逼利诱吗?” “我没吩咐人害你!”段琪郡松开钱掌柜,大大的眼睛里噙了一层泪花,但他的语气却依旧倔强而又固执:“我更没有让人送东西。” 见段琪睿身板挺直,明显不信他的话,他索性转头去看冤枉他的罪魁祸首:“钱掌厨是吧?你别觉得我人小好欺负,你就这样污蔑我。我才不要受你的污蔑。”他下意识的朝苏眉笙望去,“额娘。”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 苏眉笙看得心疼。招招手,她温声道:“额娘会问清楚的,郡儿乖,来额娘身边。”她看着他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心都疼了。 他才三岁,便是早慧,又岂能是大阿哥的对手? 人心啊,有时候真的挺让人失望。 兰亭虞这会儿僵僵的坐在椅子上,耳听着几人的话,她却半句话都没再说。她怔怔的望着身板挺直跪在地上的段琪睿,脑子里却满是不解。 曾经他也是个善解人意,知冷知热的孩子,年少时候,他还曾缠着苏眉笙要拨浪鼓,可这才过去多久,他怎么就突然变了个样子?这样的他,那还有丁点她熟悉的模样? 终究,还是她错了吗? 她当初是不是就该坚决的把段琪睿留在启祥宫中? 心中的后悔若浑水般猛烈袭来,兰亭虞只觉得心口处疼得要命。他是她想要呵护一生的人,可他却用那样陌生冰冷的目光来看她,用那样刻薄的话来怼段琪郡。 苏眉笙已经重新把段琪郡抱起。看都没看段琪睿一眼的,她直接望向钱掌柜:“你说是郡儿指使宫女过去送的巴豆粉,那你可记得那宫女的模样?” “那宫女自称是景宁宫的宫女,说是郡阿哥受了惊吓,却要大阿哥获得殊荣,太不公平,怨不得郡阿哥心生不忿,但她的模样,时日有些久了,奴才确实有些记不清楚。”钱掌厨说着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咚咚”磕了两头:“奴才该死!许是真的冤枉了郡阿哥也说不定。” 毕竟给他巴豆粉的不是常常在苏眉笙身边伺候的几位宫女! “看吧,看吧,我就说我根本没吩咐过人害大皇兄的。我这么聪明伶俐,机灵懂事儿的,我怎么会做那种坏事儿?”段琪郡立马眉飞色舞的接口,说完,还傲娇的冲着段琪睿的方向“哼”了一声。 那双手抱臂,满脸桀骜不训的模样,让人瞧着就忍不住的想笑。 段景焕从外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段琪郡这般模样。 他的唇角情不自禁的扬起一抹微笑,脚步也情不自禁的加快了些。走到苏眉笙身边,他微微弯腰,抬手在段琪郡鼓囊囊的腮上捏了一把:“谁惹我们郡儿不开心了?告诉皇阿玛,皇阿玛替你教训人。” “皇阿玛最好了。”段琪郡立马笑嘻嘻的抬手勾着段景焕的脖子,双腿微叉着圈上段景焕的腰,他“吧唧”声亲了口段景焕,这才伸手指向依旧在地上跪着的段琪睿:“是大皇兄冤枉我害他,那御膳房的钱掌厨还说我拿了巴豆粉给他,可我根本没做这些事情。” 稚嫩的脸庞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澄澈如碧波荡漾,忽闪忽闪间,萌趣十足。这样天真活泼,可爱无双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害人?段景焕第一次就不相信。 “胡闹!”他抱着段琪郡坐下,蹙眉看向段琪睿:“不是说阿忠中的是断肠散吗?怎会又扯上巴豆粉了?”他扬声冲着李德海道:“去御膳房搜查一番,朕倒要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朕的阿哥们这般争锋相对的,一点儿都没了兄友弟恭的模样。”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望着段琪睿的,那深邃的眸底明显泄出了一丝儿失望。 挺着脊背的段琪睿浑身一肃。 有悲哀在心口处澎湃,他堪堪咽下那股涩意,重重嗑头道:“皇阿玛容禀,古太医说阿忠所中毒确实是断肠散,而且这阖宫上下,就段琪郡有害我的动机,毕竟儿臣刚到皇阿玛身边的时候就曾中过招。”他微微停顿一下,忍着心里越来越浓的苦涩,道:“想来皇阿玛已经忘记,我那时候腹泻到差点脱相的情景了吧?” 他没忘!段景焕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不虞:“朕就不信,你不清楚这断肠散和巴豆粉的差别。你最初所中确实是巴豆粉,朕当时还专门问了太医。” “皇阿玛原来也关心我?”段琪睿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他既然知道他当时就中了巴豆粉才导致的腹泻,他为什么不查清原委?甚至在那之后还对段琪郡百般宠溺,百般纵容?他难道就不觉得这是对他最大的伤害吗? 同样都是段景焕的儿子,为什么他对段琪郡就能百般耐心,笑口常开,而对他就是苛责严待,诸多看不上眼? 难不成是因为段琪郡是苏眉笙的儿子吗? 半大的孩子,质问声中却带着浓烈的酸涩。 大家都一样是阿哥,谁不希望得到段景焕的更多注意?他以为他离开启祥宫是人生走向巅峰的开始,却不想那会是他悲惨人生的开始。 第四百二十七章 发霉巴豆粉 第四百二十七章发霉巴豆粉 他的质问声刚刚落下,段景焕便怒不可遏的伸手直指段琪睿:“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们都是朕的儿子,都是这大庆朝的阿哥,难不成朕还会厚此薄彼?朕带你在身边,勤加教育,还亲自教你骑射,你就是这般想朕的吗?” 段景焕沉沉的声音若鼓槌一样重重的敲击在人的心脉上,似是能把那脉络敲断了似的。兰亭虞慌忙跪地:“皇上息怒,大阿哥是看到阿忠那遍地打滚的模样,心生惊惧不安,这才说话冲动了些,还请皇上原谅他年纪尚小,话不周全。” “哼!”这会儿她倒是知道求情了?段景焕看着她唯唯诺诺,身影微颤的样子,便有些气闷:“罢了,起来吧,朕若不是看在睿儿差点没命的份儿上,朕岂会容他这般说话?没查清事情真相就想当然的以为是郡阿哥所害,岂知,这根本就是大忌!” 段景焕把段琪郡安置在膝盖上,他则腾出一只手端了杯茶,轻抿一口,放下茶盏,他又道:“有心人稍稍挑拨,便疑心这个,疑心那个的,段琪睿你就没点容人之量吗?这般心胸狭隘,冲动鲁莽,何以成器?” 真是太让他失望了!亏得他还悉心教导了一阵。 段琪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儿臣知错。” 他这错认得怕是也口服心不服吧?苏眉笙淡淡的瞟他一眼,见他双膝并拢紧绷,双手紧紧攥着成拳的样子,她轻摇了摇头:“皇上让你起来便先起来吧。坐到一旁,等着先查断肠散之事。” 段景焕这才看向她,语气顷刻间便转换成温和:“皇贵妃放心,胆敢害大阿哥,还冤枉郡阿哥,这般歹人,朕决计容不下她!” 可若真是顾婉仪指使人所为,他也会治罪于她吗?不会,这答案她很清楚。这种小儿科的事情根本就动摇不了顾婉仪在其他人眼里温婉大度的形象。所以这件事情,最终也只会草草完结。 心里早已经有了预料,但段景焕能够这样说,她心中还是有些安慰。苏眉笙轻点着头附和道:“是,如今这后宫的风纪也确实该好好整顿一番。” 此时,李德海带着御膳房的几人过来,同时,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包东西。 脚步沉稳的走到段景焕跟前,他把手中的东西呈上去,道:“皇上,在御膳房发现一包巴豆粉,其他的一无所获。”他扭头看一眼身后跟着的几人,“这几位都是今天早上在御膳房忙活之人,也是都见过巴豆粉之人。” 段景焕漫不经心的扫过几人的脸:“可有搜身?若是用过断肠散,定然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噗通”,“噗通”几声,跟着李德海进来的几人接连跪地:“皇上明鉴,奴才们都不曾见过断肠散,更别说拿它来害人了。” 看他们神情虽然拘谨但却坦荡,眉眼清明不似说谎,苏眉笙伸手接过了李德海手中拿着的包。打开,她看着布包中已经明显有些发潮受霉的巴豆粉,蹙眉:“这东西一看便是放置久了的巴豆粉。今日的断肠散之毒想来是从其他地方被下到膳食里的。”她拿着巴豆粉让段景焕看了一眼,这才又重新包起,侧眸看向了段琪睿。 “虽说阿忠中毒,此时不宜打扰他。但此事关乎到你的安危与郡儿的清白,还是叫他过来当面对质吧。他毕竟是从御膳房端膳食给你之人。” 段琪睿这会儿已经有些懵。一会儿巴豆粉,一会儿断肠散的,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一次比一次毒?这次若是不把那罪魁祸首揪出来,是不是下次放在他膳食中的就该是鹤顶红了? 越想越觉得心惊的段琪睿立马点头:“一切单凭皇阿玛和皇贵妃做主。”他只要结果! 段琪郡却猛地伸手去夺苏眉笙手中的巴豆粉:“额娘让我瞧瞧,到底是什么劳什子,竟然说是我让人给的?” “郡儿!”段景焕还抱着他,他就不能安生一点儿?这般骤然的扑过来,若是不小心把这巴豆粉弄散了怎么办?真是没见过比他还毛躁的人!苏眉笙横着眼睛瞪了他一眼。 本来还活蹦乱跳的小人儿立马像是被霜打了的萝卜似的,恹恹的瘪着嘴重新缩回了段景焕的怀里:“额娘好凶,儿臣就是瞧瞧他们到底在拿什么冤枉我。” “他想瞧便让他瞧瞧。”段景焕无限纵容段琪郡。 段琪郡立马破涕为笑,洋洋得意的冲着苏眉笙龇龇牙,他伸展开双手:“我会非常小心的。” “……”段景焕这是想要把段琪郡养废吗?苏眉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斜眼睨着段景焕一阵,无奈的妥协:“行,但拿好了。虽然这东西早已经不能用,但既然能一直放在御膳房,怕是也另有其他深意。” 她若有所指的看一眼钱掌厨。 钱掌厨的身子骤然一哆嗦,连忙又磕头认罪:“是奴才的疏忽,但那巴豆粉,奴才确实也只用了两次。其后奴才没见过那宫女的面,也没再接到郡阿哥的命令,便把它束之高阁了。” 李德海适时张口:“这巴豆粉确实是在御膳房搁置碗筷的柜子上头发现的。” “明知御膳房有巴豆粉却集体隐瞒,不欲上报,你们倒也不怕这东西被用心人下到皇上的膳食中去吗?这般粗心大意,不顾后果,总要重重惩戒一番。”苏眉笙疾言厉色的,眸光掠过那些巴豆粉,心情更是发沉。 谁曾想到,今日的断肠散竟会牵扯出往日的巴豆粉?这巴豆粉到底是何人所给,她的目的是要挑拨段琪郡与段琪睿之间的矛盾吗?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百思不得其解间,钱掌柜的磕头声再度响起。“是,是,奴才们该死。”钱掌厨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渗出。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地上的时候,阿忠也被带了进来。 虽然阿忠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但饱经断肠散的折磨,他这会儿看起来非常萎靡。恹恹的跪地,他连头都没抬的道:“奴才见过皇上,求皇上替大阿哥做主。”他重重的磕了一头。 许是磕头磕的有些猛烈,他抬头的时候身子有些摇晃。 晃晃悠悠间,他的手抬起扶着额头。 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正好打落在他的手上,苏眉笙眸光不经意间一瞥,便瞥到他指甲缝里有些东西。 第四百二十八章 忠奴害主? 第四百二十八章忠奴害主? 不会是断肠散吧?苏眉笙神情一紧,抬脚就急急的朝阿忠走去。 见她来势汹汹,段琪睿下意识的跪着挪动身子挡到了他的身前:“皇贵妃,阿忠身子不爽,并非是故意对您视而不见的。”他以为她是恼了阿忠。毕竟阿忠刚才见礼的时候都没有提及她。 苏眉笙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她看向段琪睿望着她的眼睛:“不是故意,那便是有意了?一个奴才见到我不行礼,莫非是心中有什么怨恨?” “不会。”段琪睿连忙回复。 苏眉笙陡的变脸,眼睛里也浮现一抹厉色:“大阿哥这是在维护阿忠?”她轻笑了声,“一个奴才,至于你这样相护吗?” “自然。”段琪睿昂着脖子直直的对视苏眉笙的眼睛,无所畏惧道:“阿忠是为保护我才差点殒命的,我不能让他在这时候无缘无故的受到伤害。” 这会儿倒是挺有良心了?他刚才怼兰亭虞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不让她受到伤害呢?他能对阿忠这般维护,却对兰亭虞那般讨厌? 这段琪睿的认知观念怕是有问题? 使劲抿了抿唇,苏眉笙淡淡道:“你让开。”见段琪睿依旧岿然不动,她磨了磨牙,转头冲着段景焕道:“皇上让人把古太医叫过来吧,眉笙瞧着这阿忠的状态确实不好。别待会儿还没问话,他先厥过去了,怕是大阿哥要恨眉笙。” “眉笙……”她是在责怪段琪睿吧?兰亭虞只觉得她浑身的血液都有些凝固起来,僵僵的挺直身子,她呐呐开口道:“大阿哥他,他……”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苏眉笙已经走过去递给了她一杯茶水:“虞妃放心,本宫没有责怪大阿哥的意思。只是他这般护着阿忠,本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问明情况了。还是先等太医过来吧,太医在身边,本宫也能敞开了的问。” 她的语气淡淡的,段琪睿听得微微脸臊,稍稍离阿忠远了些,他拱起双手,低头认罪:“皇贵妃赎罪,琪睿并没有那个意思。” 不管他是什么意思,他都以行动表示出来了不是吗?阿忠手指甲里确实藏有东西,不是刚才阳光恰好照过去,根本看不分明!他那手指甲里的东西若真是断肠散,那段琪睿这般相护……莫不是这就是主仆两人做出的局?不惜以性命为饵,想要陷害段琪郡? 段琪郡才三岁多点,如此稚嫩孩童,便是他再得段景焕喜欢,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威胁到段琪睿的地位吧?段琪睿真有这般狠心? 直勾勾的盯着阿忠,苏眉笙眸底一片暗涛汹涌。 李德海刚刚把古太医带进来,她便迫不及待的上前,直接攥着了阿忠的手腕,并把他的手高高举起。“太医过来瞧瞧,他这手指甲里是什么东西。” 他手上有东西?别说段琪睿惊住,连正在逗弄着段琪郡和涩然垂眸的兰亭虞都猛地朝这边望了过来。 阿忠浑身一绷,下意识的就要把手缩回:“奴才手里没有任何东西。”不可能的,他先前早已经把断肠散处理干净了,他手指甲里怎么可能还会有残留?这苏眉笙到底怎么看出来的?莫非她早已经清楚是他在膳食中下的断肠散,才会这般出其不意的说出来? 天,他要怎么办? 阿忠使劲的往回缩手。 苏眉笙却攥的他紧紧的,身子微微倾着,她眸光冰冷若霜的看向阿忠:“既然没有东西,你慌什么?让古太医检查一番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古太医已经拿着细针过来。 眼瞧着他就要走到身边,阿忠挣扎的动作更剧烈了些。随着他的挣扎,苏眉笙的身子也微微晃动。头上戴着的发簪随之而晃。长长地金色流苏划过阿忠的耳朵,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愣。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古太医已经快速从他右手中指指甲缝里挑出一些粉末。 细细的凑到鼻端闻了闻,他又用指尖捻捻,最后,他放在舌尖轻添了下。 李德海正端着痰盂走到他跟前。 古太医脸色骤变的“呸”吐出一口痰来,举着细针看向段景焕道:“是断肠散。” “呵!”苏眉笙冷笑出声,“这下倒不用再审问其他人了,阿忠,你的指甲缝里怎么会有断肠散?”她转身重重坐到椅子上,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怒声道:“说!”救人者竟然就是始作俑者?这戏码还真是精彩至极! 段琪睿这会儿有些傻眼,跪着往阿忠身边走两步,他又垮着肩膀往后退两步。唇瓣微微翕动,他双眸直勾勾的看着阿忠,眸底满是难以置信:“怎么可能?阿忠你为什么要在膳食里下断肠散?”而且他还自己喝了下去?他不要命了吗? 兰亭虞也有些惊,但随之她便想通了其中关窍。 “呵呵”,她一改以前的软弱姿态,踉跄着站起,跌跌撞撞的就扑到了阿忠跟前,扬手,她“啪”的声甩了他一巴掌:“亏得你还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来!阿忠,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大阿哥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就是你挑拨的是不是?” 她就说么,段琪睿怎么可能会突然变成那么陌生的狠心模样?肯定都是这个刁奴在他耳朵边煽风点火,挑拨是非的! 兰亭虞甩的那巴掌用了浑身的力量,阿忠的脸颊有些微肿。 但阿忠却连抬手捂一下都没有,瞪着眼睛看向兰亭虞道:“是,我是故意在碗中下了断肠散,我就是想要用我来唤醒你们对他的重视!段琪郡拿着巴豆粉害大阿哥,你们一个个的都想息事宁人,你们考虑过大阿哥心里的感受吗?” “没有!皇上眼里只有郡阿哥,哪怕他就是个混世魔王,您也对他诸多爱护。可凭什么?凭什么大阿哥就该受他的欺辱?凭什么虞妃和大阿哥就该忍气吞声?他是大阿哥,可皇上何曾对他露出个一个笑脸?您这般区别对待,奴才难道不该替大阿哥谋一个未来吗?” 用他一个奴才去替主子谋未来吗?苏眉笙长长地睫毛使劲眨巴起来。 段景焕眉头一挑,把他怀中抱着的段琪郡放下,他似笑非笑的看向阿忠:“大阿哥的未来自然由虞妃操心,你操的哪门子心?”他漫不经心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又喝了一口:“说吧,谁怂恿的你用这种办法来栽赃陷害?”他就不信阿忠能想出这么个办法! 第四百二十九章 彻夜搜宫 第四百二十九章彻夜搜宫 今日幸亏是苏眉笙火眼金睛发现了端倪,若不然这断肠散事件岂非就成了一桩无头案?到时候,段琪睿心中疑虑更重,他和段琪郡之间的兄弟情谊也更加势同水火。这背后人,怕是就是想要这个结果吧? 一次两次的挑拨是非,破坏阿哥们之间的和睦稳定,此人当真可恶! 段景焕眸底一片阴霾。 阿忠冷笑:“此事是奴才一人所为,无人主使,更无人怂恿。奴才就是替大阿哥打抱不平,皇上既然都把大阿哥带到身边了,为什么就不能多关心关心他?” 他那只眼睛看到段景焕不关心大阿哥了?苏眉笙忍不住开口:“皇上能够亲自教育已经是莫大的殊荣,大阿哥都不曾说些什么,你倒是先着急了?当奴才当到你这个份儿上,不觉得太越俎代庖了些?” 那还不是因为虞妃太过窝囊,他才只能替大阿哥筹谋的?阿忠使劲咬了咬牙:“皇贵妃你别得意,即便这次你杖毙了奴才,奴才变做鬼也会护大阿哥周全,绝对不会让景宁宫的人有丝毫机会去害大阿哥。” 景宁宫的人什么时候害段琪睿了?“凭空臆想出来的事情不会是事实,阿忠,你倒是告诉本宫,景宁宫的人做什么了,你就笃定我们要害人?”她伸手把段琪郡抱在怀中,揉了揉他的脑袋:“郡儿是有些爱搞恶作剧,可他也只是和宫女混闹,不曾和这些阿哥们起丁点争执吧?” 阿忠一梗,随即死鸭子嘴硬道:“蝴蝶风筝之事刚过,大阿哥便被皇上带到了身边,郡阿哥自然是羡慕嫉妒恨,心里不平衡了,他当然要选择报复!” “真是小人之心!”苏眉笙咬牙,偏头看向段景焕,她冷声道:“看来想要让景宁宫得一个安宁,皇上现在就得彻查巴豆粉一事。” 段景焕已经听得冒火三丈:“查。”他冷眼看向钱掌厨:“李德海带着他往各宫里转一圈。” 此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有些暗淡,难道要现在就去查宫吗?那岂不是要闹得阖宫不宁?李德微微弓腰,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已经是酉时初了。”冬日的天本就短暂,大概酉时末,各宫娘娘就该歇息。 段景焕淡淡道:“彻夜搜查,朕今夜就要得到结果。”只有找到那名给钱掌厨巴豆粉的宫女,一切才能水落石出。 “是。”李德海只能带着钱掌厨离开。 寒风吹过,整个宫中一片肃冷。 今夜没有月色,李德海提着宫灯,带着钱掌厨从各宫间穿梭而过,一直到深夜时分,他才重新折回启祥宫中。 “皇上,只剩下景宁宫和翊坤宫没搜了,这两宫……”他不敢做主去搜啊。李德海身子弓的像是被煮熟的大虾似的,言语喏喏,神情凝重。 这所有的宫中都被惊动了,并未找到那给钱掌厨巴豆粉的宫女,那岂不是说明那宫女很可能就是在景宁宫或者是翊坤宫? 兰亭虞的身子一软,直接瘫跪在了地上。她双眸里已经泛出点点的血色,明明已经是深夜,她也困得要命,可听着李德海的汇报,她却陡然觉得有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把她混沌的意识冻醒过来。 “其他宫中确定都查清楚了吗?没有遗漏的宫女吗?”兰亭虞声音有些暗哑的问道。 李德海把头垂的更低了些,声音也越发沉闷:“都查清楚了,各宫宫女齐全,并没有钱掌厨说的那名宫女。” “那就去搜景宁宫。”苏眉笙眉眼如画,但脸上的表情却若覆了一层冰霜,便是她说出口的话似是都带了几分寒意。凉涔涔的,落在人心里,竟是让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李德海有些犹豫:“这……”他看向段景焕,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段景焕手指扣在椅子的扶手上。 深更半夜,烛光摇曳,暗黄的光晕下,他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寂寂无声中,只有他轻叩椅子扶手的声音,像是一声声的鼓槌在敲。“去吧。”他站了起来。 看着李德海带着钱掌厨离开,段景焕双手背后踱步到窗边。 天幕深邃,沉沉的像是一块大大的幕布拉拢在整个大地之上,外边黑乎乎的,他的心似乎也坠入无穷的黑暗之中。 不管最后这宫女是在景宁宫,还是在翊坤宫,怕是景宁宫和启祥宫的结都要结下了。 这背后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苏眉笙此刻也站了起来,把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段琪郡放在一旁的软塌上,她轻手轻脚的走到段景焕身边,偏头看向他的侧脸。 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俊逸的容颜上多了一些皱纹,那是岁月的考验,也是人生的阅历,更是他成熟睿智的象征。 轻眨了下眼睛,苏眉笙浅浅道:“若那宫女真在景宁宫,皇上便收回臣妾的协理六宫之责吧。臣妾要教育一双麟儿,大概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她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和兰亭虞走到这步! 两人之间的友谊明明依旧,可中间却横隔了太多的事情。她的孩子,兰亭虞的孩子,她们都不再是曾经懵懵懂懂的少女,也不再仅仅是只有彼此的知己,如今,她们都多了一个身份-额娘! 这个身份成了她们之间的阻碍。 段琪睿已经有了他的主意,不管是受阿忠的影响,还是因为其他人有意无意的挑拨,如今,他已经不再是曾经天真美好的少年。而兰亭虞作为他的额娘,她不可能永远对他袖手旁观!尤其是在今夜之后。 阿哥们的竞争早已经开始,只是她还一直怀抱着希冀,希望他们之间的竞争祥和点儿罢了。可她忘了,对权力的向往,很可能会摧毁一个人心中的善念。 既如此,她愿意带着她一双孩儿退出这场权利的斗争。 日后呆在景宁宫中,安然一隅,想来也会是岁月静好。 段景焕轻抿着唇瓣看向他,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抬起,他轻撩起她垂在脸颊旁的发丝拢到耳后,朝她靠近了一步:“每个人心中的贪念都是会增长的,眉笙,不是你愿意退让便能成全所有人,便能让一切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他深情的眸光落在她姣好的脸上,语调深沉:“朕也不允许你选择逃避。”他毫不避讳兰亭虞的直接用长臂揽上苏眉笙的腰,“未来,朕需要你陪着走下去。”顾婉仪并非良人,她的那一腔深爱,他也承担不起。 只是她的救命之情摆在那儿,他无法恣意废后罢了! 第四百三十章 撞柱抵命 第四百三十章撞柱抵命 下巴抵着在苏眉笙的脑袋上,段景焕轻拥着她,一起看向窗外的沉沉夜色:“有些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眉笙,你放心,等朕再抓到她的把柄,定然不会轻饶。朕给你这个保证。” 苏眉笙斜斜的靠在他肩膀头上,瞳孔微微有些涣散。良久,她才悠悠道:“但今晚,我们势必要给大阿哥一个交代。”她偏头朝正厅望了过去。 兰亭虞正颓然的垂着脑袋,单手托腮,似是在想着问题。 段琪睿则双手紧紧的扣着椅子的扶手。指甲掐进木头中,弄得他指尖都是痛的,但他却依旧绷着身子,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事情查到此处,其实他心里清楚,那宫女一定就在景宁宫。可苏眉笙怎么还能镇定自若呢?段景焕又怎能还对她如此情深? 他难道不该觉得苏眉笙可怕,难道不该疏远景宁宫吗?还有段琪郡,小小年纪就撒谎,段景焕难道不该厌弃憎恶他吗? 阿忠不惜服用断肠散要把那段他受过的委屈揭露出来,为的不就是想让段景焕对他们母子多点怜悯,对皇贵妃母子多些厌弃吗? 可显然,阿忠想要的效果并未达到。 段琪睿沉痛的闭眼。 李德海则在此时匆匆走进。眸光落在窗户旁相偎依着的两人身上,他用舌尖轻舔了舔唇瓣,一时间,他竟是有些踯躅,不敢说出事情真相。 听着身后久久的沉默,苏眉笙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缓缓的从段景焕怀里出来,她面上佯装镇定的问道:“找到人了?” “是。”李德海低声回复一字,又道:“此刻,她就在启祥宫外。” “带进来。”段景焕抬脚踱步回到正厅,见苏眉笙还呆呆的矗立在窗口,他面无表情道:“皇贵妃也过来,一起听听她是什么说辞。” 这已经是在光明正大的徇私了吧?段琪睿冷笑了声:“皇阿玛就如此相信皇贵妃吗?” “放肆!”段景焕重重在身旁的桌子上拍了一掌,怒声道:“不管如何,她是皇贵妃!你这说话的态度,语气,是不是该收敛一些?” “皇阿玛的意思是我便是受人毒害,也该恭恭敬敬的对害我之人笑脸相迎吗?”他做不到!先前怀疑苏眉笙和段琪郡的时候他就做不到好脸相迎,这会儿都查出景宁宫有问题了,他更做不到! 眉目间划过一丝儿凛冽,段琪睿冷声道:“皇阿玛先前才说过对我们诸位阿哥一视同仁的,还请您莫要食言。” 这是想要逼他处置段琪郡的意思? 苏眉笙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狠狠攥了攥,眸光寒涔涔的落在大阿哥脸上,她沉声道:“皇上刚才也说冲动成不了大器,大阿哥怎的还是这般心急难耐?难不成你心里就盼着本宫是害你的凶手?” 她说着,轻笑了出来,笑意不达眼底的,她问:“本宫这倒是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莫非大阿哥此前就知道阿忠所做之事?你们主仆联手的目的就是想要扳倒景宁宫,就是想要让皇上厌弃段琪郡?”他不是惯好以猜测说话么,那她也把她的猜测说出来,看他心里是何滋味! 猜疑谁都免不了,可总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冤枉人,未免也让人太寒心!既然兰亭虞缄默不语,那她便教教段琪睿这个道理。 “我……”段琪睿被苏眉笙三言两语的怼的毫无招架之力。一张脸青青白白的,他使劲咬了咬下嘴唇,这才闷闷的磕了一头:“是琪睿的错,琪睿不该胡乱猜度质疑皇贵妃的人品,不该质疑郡阿哥的人品。” 不过她以为她能躲得过去吗?指证她的人都带到启祥宫门外了,她还是这般强硬的态度,他倒要瞧瞧待会儿那宫女招认后,她要如何自处! 唇角斜斜的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段琪睿挺着脊背直直的望向眼前。 李德海已经带着宫女走进来。 “奴婢黄儿,是景宁宫内的洒扫宫女。”黄儿跪地,不卑不亢,眸光扫过一旁跪着的段琪睿,她甚至还挑衅的磨了磨牙。 这般嚣张的态度,差点把段琪睿气厥过去。 “不过是一个卑贱奴婢,竟然敢这般胆大妄为,皇阿玛您瞧瞧,是儿臣要故意针对的吗?明明是这景宁宫的人都在恨着儿臣!”段琪睿直接把事情扩大化。 苏眉笙听得眉心微拧。 黄儿却又直接朗声道:“奴婢承认,数月之前的巴豆粉确实是奴婢给的钱掌柜,但此事与皇贵妃,与郡阿哥无关,全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她身板挺直,头颅微昂,表现的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 那模样,气得段琪睿都想要打人。 “你一个贱婢敢自作主张吗?”段琪睿磨牙声霍霍。 黄儿轻笑:“奴婢是景宁宫的人,自然要遵从为奴为婢的本分,誓死保护景宁宫的各位主子。大阿哥想要用一只风筝害郡阿哥一生,还把郡阿哥吓得噩梦连连的,奴婢瞧着心生怨恨,便想着要给大阿哥一个教训,也好让大阿哥知道,郡阿哥虽小,但却不是你们任何人都能惹得!” 敢情还是一个忠仆? 段景焕听得饶有兴味的。伸手端起桌上婢女刚刚续上的热茶,他皮笑肉不笑的从跪地的黄儿和阿忠脸上掠过,直接看向了段琪睿。“睿儿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儿臣……”段琪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颊火辣辣的,仿佛有人在他脸上狠狠甩了一耳光。 黄儿冲着苏眉笙所在的方向重重磕了一头:“奴婢先前只想着要为郡阿哥出口气,却不曾想过要害人性命。但如今奴婢也算是听出来了,大阿哥根本就是想要借此而对景宁宫发难。奴婢幸得郡阿哥叫声姐姐,自然要豁出去一切保他安然。”说到姐姐的时候,黄儿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微笑。 似乎,她是真的在以一个姐姐的立场说话。 她嘴角的笑带着魔力似的,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黄儿又偏头看向段景焕:“奴婢自知当日之事有些不妥当,但冲动之下,既然已经把事情做下,奴婢自然也会承担起这责任来。即便奴婢只想要给大阿哥教训,但也涉嫌谋害。谋害阿哥,自是一死。奴婢愿在这启祥宫中把这条命抵给大阿哥。” 话落,黄儿毫不拖泥带水的朝着启祥宫殿内的宫柱上撞去。 第四百三十一章 人死情灭 第四百三十一章人死情灭 “黄儿!”李德海想要过去拦,但却没来得及。眼睁睁的瞧着黄儿的身子软软的从柱子上滑落,他瞳孔里满是震惊。 不管是黄儿刚才的所言,还是如今她的做派,都让他打心底里敬佩! 这才算是真正的忠仆吧? 可这样付出一条性命,她当真觉得值吗? 苏眉笙直愣愣的瞧着宫柱的方向。 朱红色雕花的圆柱上沾染上黄儿额头上渗出的血迹,那么鲜艳,鲜艳的仿佛是风中开放的红杜鹃一样,悲壮却又惹人叹息。 眸底缓缓氤氲一片,苏眉笙抬手缓缓搭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身子站起,她眸光遥遥定格在黄儿脸上片刻,疾步往前。 黄儿已经瘫软在地上。后背抵着在宫柱上,感觉着柱子上的凉意丝丝缕缕的透过后心,传达四肢百骸,她的嘴角却依旧带着笑。 尤其是当看到苏眉笙那道急速走来的身影时,她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 “皇贵妃……”她叫的断断续续的,但眸底的喜悦却一点点儿的泄出来,“请帮……帮忙转……转告郡阿哥,奴婢不能再默默在他身边了,但奴婢会……会……”她脖子一歪,脑袋直接倒在了蹲下去的李德海怀中。 时间仿佛静止,外边的风声奏响一曲哀悼的乐曲。 苏眉笙僵僵的杵在那儿,有寒风从门缝里透进来,吹动她的衣摆飞扬,也吹凉她眼角的泪。涩涩的咽下一口唾沫,她转身,把所有的情绪逼回去,她面无表情的看向段琪睿:“如今这样的结果,大阿哥可接受?” “我……我……”他并没有想逼出人命。在他短短的人生路上,他经历过很多,也听到过很多,可他却从未亲眼目睹人的死亡。黄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正好望着他的方向,段琪睿不禁一阵毛骨悚然。似乎,他要再追究下去,黄儿便真会变成一个厉鬼朝他扑过来。 “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此事就此罢了吧。”兰亭虞身形僵硬的走过来,手中攥着的帕子早已经被绞成皱巴巴的一团,她站在苏眉笙跟前,努力冲她扯出一抹笑容:“还请皇贵妃大人大量,莫要计较睿儿先前的所做所为。” 苏眉笙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眉眼如旧,甚至,她脸上的笑容都和往日没有半分差别,但两人都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那些留在时光中的美好,那些彼此相视而笑时候的心有灵犀,那些艰难时刻的相互帮衬,此刻,悉数埋葬进心底。 苏眉笙牵强的冲她扯了扯嘴角,淡声道:“不计较。”她眼睛轻闪了下,转身,她把软塌上被惊动的迷迷糊糊爬起来的段琪郡抱起,她抬手就想要去捂他的眼睛,那想,李德海却恰恰在此刻抱起黄儿往外走。 她耷拉的脑袋,含笑的脸庞,还有那笔直下垂的手臂,在苏眉笙挡住他眼睛前一刻,全部映入眼眶中,段琪郡浑身一绷,睡意惺忪的喊一声:“李公公站住!”他抬手使劲掰开苏眉笙的手指。 随即,他扑腾着从苏眉笙怀中爬了下来。 “黄儿姐姐?”段琪郡跑到李德海跟前,小小的人儿还不到李德海的腰部,但他却一手叉腰,一手指人,表现的威风凛凛的,“你蹲下,让我瞧瞧是不是我黄儿姐姐?” 李德海停下脚步,微蹙了下眉头:“郡阿哥先回去景宁宫,好好歇息吧。”这已经死了的人,让他瞧了不觉得晦气害怕? “让你蹲下就蹲下,那儿那么多废话?”段琪郡直接绕到李德海跟前。他刚才睡意朦胧中似是就听到了黄儿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在做梦,难不成不是在做梦? 苏眉笙此时已经走来:“李公公让他看一眼吧。”黄儿毕竟也是因他而殒命的。这般芳华年纪却就这样香消玉殒,若是连心心念念惦记之人的最后一眼都得不到,黄儿又岂能安眠九泉?更何况,段琪郡为了确定她是不是黄儿,都掰疼了她的手指。 依着他这幅倔脾气,怕是他不看个分明,他也不会离开。 “这……”李德海有些犹豫的看向苏眉笙。段琪郡不知缘由,难道她也不知道他拒绝的理由吗?她就不怕段琪郡看了真心惊胆战到不得安眠? 段琪郡已经拽着他的胳膊往下拉。 小小的人儿力度倒是不小,李德海被拽的手臂都有些晃。 这个祖宗! 李德海无奈的妥协:“好,好,郡阿哥别拽了,老奴这就把人放下来。”他这把老骨头了,抱着一个人蹲下去怕是都起不来,是而,李德海只是把怀中早已经凉透的黄儿放了下来。 黄儿的脑袋软软的靠在他的心口处,正脸面对段琪郡。 她脸上的表情恬淡,柔和,明明是普通的五官,但嘴角的那抹笑意却硬生生为她增添了几分靓丽。然而,即便她再靓丽,她额头处那明显的血痕还是惊了段琪郡的心。 段琪郡整个人傻了似的,往后倒退两步,他猛地转身,扒着苏眉笙的腿就往上爬:“额娘抱我。”他人太小,看不清楚。但他不愿意相信,一直陪着他玩玩闹闹,由着他欺负捏鼻子,拽头发编小辫儿的黄儿姐姐就这样离开了! 苏眉笙一言不发的把人抱起。 段琪郡这才颤颤巍巍的抬手在黄儿脸上摸了一把。感受着她冰凉的肌肤,他清亮透彻的眼睛里仿佛突然被人扔进了一把沙,磨得他眼皮子涩涩的,他骤然间便落下了一串泪珠。 “谁干的?”段琪郡猛然怒喊。 那怒喊声震得苏眉笙的心脏一痛。“郡儿。”她紧紧抱着他,一手抬起轻轻的擦掉他眼角的泪,她一手把人抱得紧紧的,哑声道:“你黄儿姐姐说会变成天使保护你,所以,我们不问了好吗?”她看着他哭的稀里哗啦的,也有些想哭。 明明,她从来都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人的。可为什么,今夜,她心口这么酸,这么堵,这么想哭? 眼睛涩涩的眨一下,她试图抱着段琪郡往外走。 段琪郡却已经扭头怒视大厅中的段琪睿:“是不是你?段琪睿是不是你逼死的黄儿姐姐?” 稚嫩的眼神带着强烈的愤怒与凛冽,那样的眼神,让段琪睿都心下一凛。但他是大阿哥,比段琪郡大了那么多的,他怎么能让他一个三岁孩童震慑住? 双手紧紧的攥着垂在身侧,他梗着脖子冲着被抱在苏眉笙怀中的段琪郡道:“是她让人给我下巴豆粉的,也是她自觉对不起我才要撞柱子的,怨我吗?” 这事情错不在他! 段琪睿愤愤的怒视段琪郡。 两个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遥遥相望,彼此眼中却都是怒与恨。 第四百三十二章 反应激烈 第四百三十二章反应激烈 苏眉笙睫毛使劲颤抖着,缓缓闭了下眼睛。 她只想着要让黄儿走的无遗憾些,只想着要让段琪郡看黄儿最后一眼,可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段琪郡对黄儿这感情是不是也太强烈了些? 怀中的段琪郡剧烈挣动起来,一边动,他一边道:“额娘你放我下来,我要去和他决斗。” “胡闹!”段景焕头疼的呵斥一句,“堂堂阿哥为了一个婢女和皇兄决斗,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威严的声音带着震慑力度,瞬间把两人对视的视线打断。 段琪郡扭头,愤愤的看向段景焕:“皇阿玛你知道什么?我做噩梦后,是她拿着树叶子给我跳舞,哄我开心的;我生病额娘不在宫里,也是她想法的逗我笑的;后来额娘被你禁足,我们被限制出来,还是黄儿姐姐给我捉蝴蝶,捉萤火虫,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才不会害人!” 一席话带着谴责,带着愤怒,段景焕本该重重斥责他几句的,可眸光对上他和苏眉笙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看着他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濡湿一片脸颊的模样,他要斥责的话噎在嗓子眼里,竟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那段时间是他最不愿提及的岁月,但他却没想到,就是因为他短暂的忽视,竟然会出现这么多的后遗症! 苏眉笙听着他的指责,心里的伤一波接着一波的蔓延开来。有些事情,终究是她的疏忽。可她不仅仅是他的额娘,她还是段景焕的皇贵妃。轻抿了下薄唇,她低声开口斥责:“郡儿,不许对你皇阿玛无礼。” “哼!”段琪郡傲娇的双手抱臂,使劲的扭头,他一行清泪顺着眼角肆意滑落。 “你哭什么?额娘先前怎么教你的,你顶撞你皇阿玛还有理了?”苏眉笙突的有些气。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气那段时间的段景焕,还是在气她和兰亭虞的友谊断裂,还是在气这宫廷生活中的阴谋不断,争斗不断。她只知道,她的心很沉,沉到她几乎也快要原地爆炸。 她陡然间拨高的音量吓得段琪郡的抽噎声一顿,也把呆呆望着段琪郡的段景焕惊得不轻,更是把李德海吓到屏气凝神,忘记了呼吸。 远处,兰亭虞和段琪睿也惊得目瞪口呆的。 空气仿佛凝滞,她略微有些喘的呼吸在这一片沉寂中显得清晰异常。 段景焕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她清丽的眸底似是压抑着什么,眉心处的那朵莲花因为恼怒而显得更加红艳。那抹红和黄儿额头处的血色遥遥相对,竟是让他的心骤然痛极。 “罢了,他还小,又把那宫女当成了姐姐似的,骤然看到她离世,难免冲动。”他抬手,本来想要在苏眉笙脑袋上揉揉的,但手举在半空,察觉到齐刷刷朝他望过来的视线,他又转移目的地,落在了段琪郡的脑袋上。 大掌使劲的在他脑门上按一下,段景焕声音低沉道:“皇阿玛原谅你这次的大吼大叫,但再有下次,决不轻饶。”他转身,疾步若风的朝外走去,“李德海把人厚葬了。” 想要害他之人,竟然还配厚葬?段琪睿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往后趔趄两步,他倒在伸手扶着他的兰亭虞怀中。 苏眉笙已经抱着段琪郡跟上段景焕的脚步。 李德海应了声“是”,也重新把黄儿扛在了身上离开。 偌大的大厅里刹那间只剩下兰亭虞,段琪睿和阿忠。 段琪睿的眸光直直的落在门口那道已经远去的明黄色身影上,冷笑连连:“呵!皇额娘你瞧见了吧?皇阿玛有多偏心!”他猛地从兰亭虞怀中起来,转身,双手重重的攥着她的双臂,摇晃着,目眦欲裂的道:“这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你但凡能替我多争取些,我又怎会落到这种不尬不尴的境地!” 事到如今他反倒觉得一切都成她的错了?兰亭虞望着他猩红的眸子,心里拔凉拔凉的:“睿儿,你和我说实话,阿忠服用断肠散你到底知情不知?”她很不想怀疑段琪睿,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又让她不得不怀疑。 现在的他太在乎皇上对他的看法,太憎恨段琪郡了!明明黄儿都说了是她给钱掌厨的巴豆粉,他却依旧固执的认为那是段琪郡的错。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段琪睿即将出口的质问戛然而止,他怔怔的望着兰亭虞,半晌,苦笑出声:“额娘不信我?” “就像你怀疑郡阿哥一样,额娘只是有些不敢确定。”兰亭虞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刚才的话像是一根针似的,密密麻麻的扎在她的心田上,让她痛的难以自已。可她又无法做到对他彻底不管不顾,他毕竟是她拼死拼活生下来的阿哥! 使劲闭了下眼睛,兰亭虞睁眼,浑身落寞的拖着沉沉的脚步,转身往寝室走去:“不管你到底知情不知情,阿忠意图用断肠散来挑拨事端,是决计不能再留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浅浅的,仿佛是从浓重的雾中飘散而来。但她话里的内容却让段琪睿瞪大了眼睛:“凭什么?”他快步往前,怒声质问道:“皇阿玛都没有开口说惩罚,额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阿忠对儿臣忠心耿耿的,额娘忍心吗?” 兰亭虞的身子一顿,抬手扶着内室的门框,她怔怔的看向眼前的鸳鸯戏水门帘。 那图案色泽鲜艳,尤其是外边那只鸳鸯翅膀上的红点,更像是一抹嫣红的血,深深的刺激着兰亭虞的眼眶。她涩涩的吞咽一口唾沫,颓然的,像是她的人生突然没了任何希望一样,她道:“若是等皇上张口,那黄儿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阿忠陡的站起:“虞妃娘娘若能安然保着大阿哥,奴才自是愿意一死赎罪。”他说着,抬脚朝外走去。不多久,院子外便传来甜瓜的惊呼声。 “阿忠!”甜瓜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娘娘,大阿哥,阿忠夺了樊齐的剑,自刎了。”她脸色煞白煞白的,回禀完毕,她整个人依旧哆嗦着。 刚才她看到的那一幕太过惊心动魄,以至于她现在都还缓不过神来。 段琪睿趔趄着往后倒退几步,重重的跌坐到了兰亭虞刚才坐过的椅子上:“死了?”他僵僵的转头看一眼甜瓜,见她点头应是,他像是疯了似的,突然张口狂笑起来:“哈哈。”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第四百三十三章 阖宫一心 第四百三十三章阖宫一心 隔着一片氤氲的模糊,段琪睿看向后背僵直的兰亭虞,质问道:“额娘满意了吗?儿臣身边就那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啊。”他一双眼睛红的像是嗜血的狼似的,愤愤道:“额娘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曾替我考虑过,从来都没想过我的将来?” 见兰亭虞一声不吭,段琪睿一拳重重打在镯子上:“儿臣没了他,额娘想过我要在这吃人不见骨头的地方如何生存吗?这次是一个宫女要害我,下次呢,会不会就是某个阿哥,某个娘娘?额娘,我求求你,你别再用你的心慈手软来当我的绊脚石了。” “我和景宁宫绝对势不两立!”段琪睿狠狠的甩下一句话,扭头就朝外跑去。 凌晨的寒风习习吹过,似是穿透了衣衫,浸进了骨头缝中,段琪睿身形踉跄的跑到已经断气的阿忠面前,哆嗦着给阿忠合上眼帘。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兰亭虞的身子一软,手拽着门帘,她陡然瘫坐地上。鸳鸯戏水的门帘被拽下来,凌乱的遮盖在她身上。 兰亭虞痴痴地盯着那上面的图案看。 最初,她曾经对皇上有过幻想,她也想当个得宠的嫔妃,以他为天,以他为中心,可段景焕的心中从来只有一个苏眉笙,她自知她没才没貌,压根儿都没法和苏眉笙争,她便想着,有一个孩儿,相伴深宫也不错。 苏眉笙那时候是真心帮她的,她也成了这后宫中第一个诞下阿哥的嫔妃……那段时光,想想便觉得美好,可时光如梭,她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在友情与孩子面前这般纠结! 事情难两全,她知,她心中的天平终究倾向了段琪睿。哪怕他并不优秀,哪怕他对她这个额娘并不算好,可他毕竟是她的孩儿,她在这深宫中,除了能依靠段琪睿,未来还能靠谁? 眼角默默地淌下一颗清泪,兰亭虞攥紧了身上盖着的门帘,淡淡的冲着甜瓜道:“以后有事,莫要再去找皇贵妃了。” “是。”甜瓜支吾半晌,终是答应下来。 景宁宫中,段琪郡已经又被锦儿哄睡过去。 苏眉笙坐在他旁边,侧眸看着他哭的红肿的双眼,心脏仿佛被人用刀片,一刀刀划拉开似的,疼的要命。 杏花从外走进,小心翼翼的瞥她一眼,这才弯腰禀报:“钱掌柜被打了二十板子,御膳房的其他人也都被打了十板子,是李德海亲自盯着打的,现下已经都执行完毕。”她轻抿了下唇瓣,试探的问道:“娘娘,您还要听启祥宫那边的吗?” “说吧。”苏眉笙的声音沧桑不少。仿佛一夕之间,她再没有以往的爽直天真。 “虞妃娘娘和大阿哥争执不小,阿忠拔剑自刎,大阿哥痛苦不堪的跑出去把人送到了运往宫外的平板车上。此刻,他正跪在养心殿外,说是要跪到皇上原谅他。” 天寒地冻的,段琪睿倒是有点骨气! 不过他以为他这一跪,就能换回皇上对他的重新重视吗?不会!阿忠看似是帮他找到了以前害他腹泻的真凶,可却也把他推入了更艰难的处境之中。 怕是如今的段琪睿也悔不当初了吧? 一夜之间,连死两人。景宁宫和启祥宫崩裂的流言大概也流传开来,没有景宁宫的照拂与帮衬,兰亭虞肯定承受不住那些流言蜚语。 她应该会主动去找顾婉仪帮忙吧。 眉目轻轻敛下,苏眉笙伸手握着段琪郡搁置在外边的手。 肉嘟嘟的手软和温热,放在掌心,仿佛能驱走她心底所有的悲伤与难过。苏眉笙摩挲了他的手指,低声道:“让人去问问和黄儿交好的宫女,看她之前有没有私下和翊坤宫的人见过面?” “娘娘!”杏花猛地跪地,重重的磕了两头,她道:“不用问,奴婢就清楚今日这事情的原委。” “先前皇后娘娘过来探病的时候曾感叹过郡阿哥无缘无故的体质变弱,怕是受惊太过的缘故。那日奴婢们都在郡阿哥的身边。那时候的郡阿哥气急了,便说要拿巴豆粉给大阿哥一个教训。” “后来泽阿哥把人劝下,但奴婢们心里却依旧愤愤。黄儿所做之事,其实奴婢们心里都清楚,只不过,奴婢们未曾想到大阿哥和阿忠竟然会拿着那巴豆粉当由头,直接闹腾出这么一出戏来。” 也就是说,整个景宁宫的人都觉得大阿哥确实该教训?苏眉笙瞪着杏花,好久,她才又看向垂手站在榻尾的锦儿:“锦儿你也清楚这一切事情?” “清楚。”锦儿直挺挺的挺着上身跪地,“奴婢曾劝过几句,要她们不要轻举妄动。凡事该听从皇贵妃和阿哥们的意思,但许是黄儿太心疼郡阿哥,才无视奴婢劝告,私自给了钱掌柜巴豆粉吧。” 杏花不想让黄儿死了还这般不瞑目,连忙道:“她说过要钱掌柜放少量的,她只是想让大阿哥也尝尝肚子难受的滋味。毕竟郡阿哥那段时间确实多灾多难了些,偏偏的,大阿哥那个始作俑者在那时候得了皇上器重,奴婢们谁能咽的下那口气?” 说着,杏花又问苏眉笙:“便是娘娘,您看着郡阿哥那时候的样子,就不心疼吗?” 心疼!她比任何人都心疼。可那时候的她连自身都无法保全,那还有那么多的心思去顾及段琪郡和段琪泽?如今她虽然赢得了段景焕的笃信不疑,可却终究忽视了太多! 眼睛涩涩的,眼皮又重又沉,她抬手使劲在眼角处按摩两下,沉声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泽儿和郡儿好,同样,我也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可这种害人的事情,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了。容易授人把柄不说,将来若真被有心人利用,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黄儿的死便是一个沉重的教训。 她说的声音沙哑,微沉,像是看透世间沧桑,经历了红尘万劫似的,她望着锦儿和杏花的眸光里也带着几许苍凉。 锦儿和杏花心头一凛,连忙齐齐的应了声“是”。 苏眉笙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下去。 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重重的云层发出微弱的光芒。那白炽的光,甚至都驱不散心头的阴霾。苏眉笙静静地看着逆光离开的锦儿和杏花,心底一声长叹。 到底还是她太小瞧顾婉仪了。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让她这景宁宫里的人全都站到了大阿哥的对立面。 第四百三十四章 剖白心迹 第四百三十四章剖白心迹 床榻上躺着的段琪郡在此时转了个身。把苏眉笙握着他的手压在身子底下,他长而卷的睫毛扑闪着嘤咛:“黄儿姐姐,你说要给我捉好多好多萤火虫的,你不能食言,不能!”他手胡乱的在空中抓了起来。 苏眉笙赶忙把另一只手递到他胡乱挥舞着的手边。 他肉嘟嘟的小手缓缓碰触到她的指尖,微微停顿了下,随即,他猛地攥紧了她两根手指,嘴角,也恰如其分的漾起一抹微笑。 “我就知道姐姐不会离开我,我等着你的萤火虫哦。”他瘪了瘪嘴,小小的眉头也拧了起来,嘟囔道:“我要活的,不要画的,也不要折纸的,皇后娘娘给的绘本我都要快看腻了。”他不舒服的重新翻了个身。 他的手还拽着苏眉笙的手指,苏眉笙迫不得已的往前倾了倾身子。 段琪郡安静下来。 苏眉笙的心底则久久难以平静。脑海里浮现顾婉仪那张温婉浅笑的脸庞,明明还是那样的和善,但她却总觉得陌生与心惊。 段琪郡生病,她又正好出宫去颐和府的那日,她不知道顾婉仪过来到底说了什么,可单凭着她用一本绘本俘获段琪郡的心,但凭着她三言两语便挑拨的锦儿他们对大阿哥心存怨恨,她便知晓顾婉仪的能耐! 这样有才有貌,有智有谋却又在言谈之中不经意就能蛊惑人的本领,她苏眉笙怕是远不及她! 心口像是压了一块是石头,沉甸甸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门外,却又陡的传来小全子的公鸭嗓音:“皇后娘娘驾到!” 顾婉仪?她怎么会在此时过来?苏眉笙轻眨巴下眼睛,这才缓缓从段琪郡的手里把手指抽了出来。 拍拍身上泛着明显褶皱的衣裙,她款款往门口走去。 还未走到大厅门口,顾婉仪便走了进来。“眉笙。”她语调依旧轻和,快步走到苏眉笙跟前,她细细的端详一番,这才抬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苏眉笙的下眼睑,“都成乌青色了。”她眺目往内室方向望了一眼,脸上关切毕现,“郡阿哥也是可怜,好端端的却又被牵扯进这样的事件中来。” 苏眉笙很想要怼她两句,可看着她脸上不似作假的关怀,她话到嘴边又拐了弯:“我这边倒还好,怕是亭虞那儿更为难。” “是啊。”顾婉仪垂下了手,双手收进袖笼里,她眸中若笼了一层朦胧的雾,让人看不真切其中的情绪,她幽幽的道:“谁会想到阿忠会来这么一出。”她绯色的唇瓣微微翕动了下,低声道:“亭虞刚才过去翊坤宫了。” 她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苏眉笙轻扯了扯唇角,刚才被顾婉仪摩擦过的下眼睑还残存着她手上的温度,可她的心却似是在瞬间就凉了下去。“她让你过来的?” “不是。”顾婉仪轻摇了摇头,抬眸看向门外。 外边的天色暗沉沉的,太阳已经完全失去踪影。她眺望着远处绵延的廊角,低声道:“和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苏眉笙稍稍犹豫一下,轻应了声“好”。 一前一后走在通往御花园的石子路上,苏眉笙看着眼前穿着明黄色衣衫,衣裙随风张扬的顾婉仪,却只觉得两人之间的心,似是和两人如今的脚步一样,缓缓失了节拍。 “亭虞喝了不少的酒,醉的不成样子的跑到了翊坤宫中,长跪不起的求我,要我帮她救救段琪睿。她说,这宫里有太多人想要置段琪睿于死地了,她不知道,也不清楚未来到底该怎么走。” 两人此时已经迈进御花园。顾婉仪的手指轻抬起一根碧色的冬青树枝,眉眼淡淡的道:“可我又怎能看得清这前路呢?皇上的心思如今越发难以猜测,我便是贵为皇后,又岂能揣摩的透?” 她倒是挺会撇清关系的。 苏眉笙眸光落在她挑着的碧色树枝上,轻浅的笑:“皇上如今正值壮年,大阿哥和阿忠的举动有些太操之过急了。”她抬头眺望向远处。 远处的风景映入眼中,有两树红梅正灿烂盛开。 苏眉笙的眸光落在红梅的顶端,低声道:“我犹记得,大阿哥小时候,皇上,还有你我也曾陪着他在这园中捉迷藏。那时候兰亭虞还笑言,我们这两位干娘对他比她那个亲娘对他还要好。” 可谁想到,这才过去几年,大阿哥便直接正面杠上了景宁宫? 世事莫测,当真是经历过才知其中的戏剧性。 顾婉仪的手指尖狠狠颤抖了下。枝丫划过她的指腹,落下一道锐利的痛,她抬起手指在唇边轻吮了下。“孩童两三岁,稚言逗人笑,也更暖人心。” “是。”苏眉笙嘴角的笑容明朗了些,收回望着红梅的视线,她偏头看向顾婉仪。 顾婉仪低头吮吸葱白指尖,神情间隐隐透着迷茫的情态,让她看起来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般,隐隐的,苏眉笙似乎看到了刚认识时候的顾婉仪。那样美好,那样温婉浅约,犹如一朵迎风绽放的百合花,不胜娇羞间却自有一番楚楚风韵。 苏眉笙嘴角的笑微微凝住,眼睛使劲的眨巴两下,她心口处不胜酸涩的道:“可如今,段琪郡也才三岁。三岁的孩童,皇上焉有不喜之理?” “此事说来还是怪我。”顾婉仪把手指放下,眼神有些闪烁的望向远处,道:“我没想到我那时候的一句话会造成如今的局面。大阿哥身边的人,大概是觉着他被皇上带在身边,便膨胀了吧。我曾多次出言要他们谨言慎行,但终究,我不是大阿哥生母,我的教诲他们又如何肯听?” 段琪睿怕就是听了她的教诲才会这般针对景宁宫吧?苏眉笙心里清楚,但却没有直白的说出来。 顾婉仪这番感叹,也让她明白了她拉拢兰亭虞的心。 因为没有嫡子,所以顾婉仪才想要扶持一个阿哥。而兰亭虞性子软糯温和,又向来以她和顾婉仪马首是瞻,是而,顾婉仪才会在背后推动了这一切的发展。 可她都已经是皇后,她又何必要这样着急? 顾婉仪适时开口:“毕竟,我这样一个独眼皇后,不定何时便会被废了。”她抬手轻按着她的眼角,语调凄婉:“大庆朝从未有过这样的特例,皇上如今对我还尚有几分体恤与怜悯,可谁又知,这怜悯能到何时?” 第四百三十五章 花落神伤 第四百三十五章花落神伤 所以她需要未雨绸缪,需要在她年华尚好的时候筹谋一个好的未来?苏眉笙明白她的意思,可却正因为明白,她的心底才会更加酸涩难受。 莹白纤细的手指缓缓伸出,苏眉笙缓缓执起顾婉仪的手,情真意切的道:“只要你不犯大错,就凭借着你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你便会一直被皇上怜惜着。” “呵!”顾婉仪轻摇了摇头,头上的凤钗随着她的摇摆左右晃动,金尊玉贵,奢华万千,便是连凤钗上镶嵌着的珠宝都是极其稀有的南海明珠。可这又能如何?外表的光鲜靓丽终究比不上心中的愁苦万千。 便是段景焕把天下所有的至宝都给了她,可他那颗心却从不曾付出半点,甚至如今他连和她同床共枕都不愿了,她又怎能不忧心呢? 涩涩的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顾婉仪用左手在苏眉笙握着她手的手背上轻拍了拍,眉目渺渺看向远处的红梅树,轻声道:“不会的,眉笙。有些事情是我和皇上两人之间的事情,我不说,我也说不出口。”她抬手覆着心口处,“可那苦,却是实实在在压在我心口上的。” 顾婉仪缓缓抽出她的手,抬脚继续朝红梅树旁走去。 御花园里的红梅依旧,犹记得红梅盛雪时候,这满院子的欢声笑语与姐妹情深,可短短几年,所有的一切便都已经是物是人非。 红梅越发清傲妍丽,可她的心却似是快要凋零的花儿,沧桑着接近枯萎。 苏眉笙看着落空的掌心好久,才轻轻在心底喟叹一声,快步跟上了顾婉仪的脚步。她不清楚段景焕在翊坤宫里到底是如何和她相处的,但他那般近距离的监视着她,或许聪慧如她也早已经有所察觉? 真心与否,对一个深陷情网中的女子来说,该是一眼便能辨明的吧?更何况顾婉仪又是那样的冰雪聪明。 苏眉笙此刻觉得,她之前所做好似是错了。她一直以为她们姐妹几人可以共享君恩,可以在这后宫并肩绽放,成为这后宫中亮眼的花团锦簇。却忘记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会在变。孩子,权利,韶华流逝,这些都是影响她们心绪的因素。 顾婉仪已经站到红梅树下。 风凛凛吹过,吹动的满树梅花纷飞。红色的花瓣飘飘扬扬的飞舞在天地之间,在一片绿色的冬青树和枯黄色的草堆花枝中,显得异常唯美。 顾婉仪痴痴地望着那树红梅,缓缓摊开了掌心。 有一片梅花轻轻落于掌中,红艳艳的梅花把她洁白的掌心映衬的若上好的羊脂玉般。她低声道:“眉笙,你看这花美吧?” “美。”苏眉笙长长地睫毛轻眨巴了下。 她话音刚刚落下,顾婉仪手中的梅花被风吹走,飘飘摇摇的落于远处的枯枝之上。 顾婉仪苦笑了声,抬眸望向远处那被困于枯枝之中再也无法随风起舞的梅花,她语调惋惜:“可惜,再美好的东西都有消失的那刻。我如今就像是那朵梅花一样,明明还是绽放枝头俏又丽的时刻,却偏偏被风吹落困顿之中。我便是想要挣开,却已经挣不开了。我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恰此时,那梅花又被风吹得颤颤巍巍的落入枯枝更深处。 顾婉仪脸上的苦笑顷刻间凝结,她的声音也突的带了一抹哽咽:“相反,我稍微有点不慎,便是更加困顿与窘迫的场面。甚至,我可能会坠入无边的深渊当中,那么黑,那么冷,那么的无所依靠。” 她说着,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来。她不是不清楚她在做什么,可她没有退路了。 苏眉笙静静地望着她,她姣好的面容上笑意依旧清浅温婉,却又带了几许缥缈与涩然。她轻眨巴了下眼睛,垂眸,缓缓拿出了她的帕子,上前一步,她轻轻擦掉顾婉仪眼角的泪珠:“凛冽的寒冬也会有花香的醉人,婉仪,你之前从没这样悲观过。” “我岂能不悲观?”顾婉仪偏头看着她那方帕子,却没接,她眼睛里含着微光,顺着那方帕子看向苏眉笙,缓缓道:“我不似你,有皇上的全心相待,还有一双阿哥傍身,更有如花的容颜胜过往昔,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一个被恩赐的后位。” 顾婉仪说着,又冷笑了声:“可这后位,如今也是备受人所诟病。”她轻闭上了眼睛,把她的帕子拿出来,她使劲擦了下脸颊上的泪。 泪水灼热,可此刻被风吹过,却是凛冽的寒。那寒意,颤栗着她的肌肤,冰凉着她的心扉,也清醒着她的神智。顾婉仪低低道:“我这才执掌后宫多久啊,便被罚了两年的俸银,你知道背地里那些妃嫔都在怎么笑话我吗?我想找个人倾诉,却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顾婉仪突的打住,扭头问苏眉笙:“你怨我吗?”她一双眸子咄咄的,问完,却又苦笑着道:“我以为你肯定是怨我的,我也没有颜面来找你诉说。”她抬头眺望向远处的凉亭,“毕竟宫宴那日的事情搁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好受,更别说,此后郡阿哥又连番……” 都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再提起不过是给两人的心里平添伤痕罢了。 苏眉笙听得有些心口发闷,索性打断了她的话:“我怨也只怨主导这一切的幕后人。”她脚步有些沉重起来,侧眸,她双眸灼灼的迎向顾婉仪的视线,道:“其实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去争什么。郡儿也好,泽儿也好,我盼望的只是他们平安健康,哪怕要我余生只守着他们度过也好。” 看着顾婉仪眸光微闪,苏眉笙心里涩涩的扭头,直视前方,沉声道:“可我没想到,便是这样简单的愿望,我也实现不了。风筝事件,闲贞宫事件,断肠散事件。这一桩桩,一件件,那件不是冲着我来的?” 她说着,语气便有些冲:“我自认为我对得起所有人,可结果……”她轻摇了摇头,神情间溢出一抹失望:“我真不知,如今这后宫中到底还有谁这般恨我?”苏眉笙陡然扭头,又重新看向顾婉仪,直接问道:“婉仪,你所我们查到的结果就是真的事实吗?” 她是猜测到什么了吧?顾婉仪的心里陡然有些慌。薄唇使劲抿着,半晌,她冲着苏眉笙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如今香妃已经殁了,我想,大概也不会有人再针对你,针对景宁宫。” 这所有的事情真是香妃的挑拨筹谋吗?苏眉笙很想怒声质问她一句。 可顾婉仪已经抬脚缓步走向远处的凉亭。 第四百三十六章 咫尺天涯 第四百三十六章咫尺天涯 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她走的很慢,她的脚步似是被千斤顶坠着似的,她每走一步,都像是废了很大的力气。顾婉仪的说话声也像是云端雾中飘出来似的,她道:“是我的错,我只想着要管理好六宫之事,好让皇上看到我的实力,可我没想到,我的一时疏忽,竟然会出那么多乱子。” 顾婉仪已经走到凉亭之上。 转身,她敛眸望向苏眉笙。 一身华服的她眉目清淡,气质典雅,矗立在那儿,倒确实是有皇后之姿。然而,她的神情间却萦绕着浓烈的悲哀。浅黄色的裙摆剧烈翻飞,簪子上坠着的流苏也随风而摆。 金色的流苏划过她的眼角,鼻尖,模糊着她的脸庞。 苏眉笙驻足在台阶的正中,竟觉得和她似是隔了万丈天涯。她不清楚顾婉仪如今这样说到底是出自于愧疚还是其他。可结果都已经造成,又能挽回什么吗?没了香妃,景宁宫和大阿哥却也结了难以和解的仇怨不是吗? 轻抿了下唇,苏眉笙勉强笑着望向顾婉仪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是觉得我真对你有了几分怨。” 怨吧,怨了才能彻底断了她心底这点愧疚,怨了她才能狠了心的对付苏眉笙!可她这心里怎么会这样难受?好似是有什么东西从心中缓缓流逝,一点点的消散在了这寒风中。 顾婉仪使劲咽下一口唾沫,眼眶微微红着道:“有怨才是正常。就像你和兰亭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彼此心中哪能不有点气?” 她说的倒是云淡风轻的!苏眉笙沉默不语。 昏沉的天空下,她眉目如画,眉心的那朵莲花更像是盛放开来,灼灼其华中却带了无边的冷漠与疏离。 顾婉仪眸光落在她眉心处,微微一窒,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收拢回袖子中,她沉沉的问道:“眉笙,你和兰亭虞会和解的是吗?断肠散之事只是个误会,并不该伤及到两位阿哥之间的兄弟情义。” 是她想要伤害到阿哥们的兄弟情义吗?苏眉笙抬脚往上走去,回答的异常沉闷:“两条人命横隔在中间,你觉得段琪睿和段琪郡还能有把手言和的可能吗?不会,婉仪,段琪睿和段琪郡永远不可能会再和睦相处的。” 谁也没有那么大度的胸襟,去原谅一个害了他们亲近之人的凶手! 顾婉仪一梗,身形险些站立不稳:“那你和兰亭虞呢?就当真要断了这么多年的情分吗?” “这事情你应该问兰亭虞。是大阿哥身边的人冤枉段琪郡的,我景宁宫的人本不想和他们计较太多,可他们却是步步紧逼,甚至都不惜自下断肠散来冤枉段琪郡,婉仪,你觉得我该忍吗?我能忍得下去吗?”苏眉笙把她的态度表了出来。 不管是谁,只要敢动段琪泽和段琪郡,那么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她话中映射的含义,顾婉仪心知肚明。唇瓣翕动着,她有些不甘心的继续问道:“可亭虞有亭虞的难处,再说,段琪睿所为也并非是亭虞能够控制的。” 苏眉笙低低笑了声,缓缓转身,她背对着顾婉仪道:“亭虞是段琪睿的额娘。婉仪,我们有太多的利益冲突。不,这已经不仅仅是利益冲突了,若是昨天夜里阿忠的计谋得逞,郡儿就该含冤受罚。他还那么小,若惩罚落在他身上,便是坐实了他的罪名,那他以后还能堂堂正正的直起腰板来吗?” 宫里会不会传出段琪郡小小年纪手段歹毒,竟然因嫉妒而生恨,妄图要害长兄的性命?那时,段琪郡又该如何面对其他兄弟,她苏眉笙又当如何自处? 这后果,她不信顾婉仪会不清楚。 顾婉仪呐呐的张口:“那、那便是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了?” “想要加害我的孩儿,我势必不会原谅。”苏眉笙的语气铿锵,眉眼坚定。 顾婉仪听得心神微颤。尽管有些事情并非她的本意,可有些伤害却早已经造成,若是将来苏眉笙发现她竟然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做了那么多,苏眉笙怕是也不会原谅她吧? 涩涩的抿了下唇瓣,顾婉仪偏头冲着远远的跟着她们过来的腊梅和锦儿吩咐:“去把琴取过来吧,本宫想和皇贵妃再合奏一曲。” 这时候提合奏?顾婉仪到底在想什么?苏眉笙秀眉轻轻打结。 顾婉仪见锦儿立在亭子底下没有任何动作,眼波微闪,蜷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着,她偏头,努力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的看向苏眉笙:“本宫知道皇贵妃心中也不会舒坦,何不让那份难受随着清风而去?” 她是想要发泄心中的郁闷,还是想要以琴声来了结两人之间的情谊?苏眉笙望着眼前这个熟悉中却又带了几分陌生的顾婉仪,良久,她才冲着锦儿点了点头:“去吧,人难受的时候,听点熟悉的琴音,甚好。” 顾婉仪已经改了称呼,她又岂能不明白其中的疏离? 她们这些人,终究回不去了。苏眉笙心里有些凉,坐在石凳上,她托腮看向亭子旁边的红梅树,心里明明有很多话想要质问,可话溜到嘴边,她却总没有勇气相问。 倒是顾婉仪先望着那树梅花开口了。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春日里的微风,又似是春日里的祥云,她笑道:“之前我一直觉得你,我,兰亭虞我们三个人便是遇到天大的事情都会一起帮衬着往前走,可没想到,不过是短短几载,我们的初心便已经不在。” “不是初心不在,而是我们有了更多想要维护的人。人多了,难免就会有矛盾冲突。”苏眉笙抬手,缓缓抚摸眼前的桌子。 桌子上的纹路依旧如昨,那纹路,一点点唤回那些美好的回忆。 曾经她们在这儿悠闲的聊天晒太阳,赏花玩骰子,甚至还一起筹谋着往前走。一步步走来,所有人的目的看似都已经实现,但却不曾想,一个阶段的目标达成,迎来的却是另外一个目标的到来。 而这个目标,存在太多的利益冲突,她们肯定无法再携手共前。 锦儿和腊梅已经把琴拿了过来。 把琴放置在桌子上,两人抬眸,彼此对视一眼。 顾婉仪笑道:“你既然已经把话说的清清楚楚,我也知道,我再劝也是无益。但眉笙,我希望你能永远记着那些日子里的美好,记着当初你落难之际兰亭虞对你的诸多帮助。” 第四百三十七章 琴弦断裂 第四百三十七章琴弦断裂 “会记得的。”苏眉笙冲她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我从不曾相忘你们对我的帮助,也从不曾想过要和你们站在对立面上。但形势逼人,婉仪,我只想护着我这一双孩儿。” 她清澈的眸光定定的落在顾婉仪的眼睛上。 那双眼睛依旧漂亮,但那眸底的光却黯淡不已。她先前想过顾婉仪会因为一只眼睛看不到而多思多虑,可她却从未想过,温和若顾婉仪,有一天也会因此而变得偏执! 不管刚才她说兰亭虞的事情是为了试探,还是为了其他,但只要顾婉仪不再触及她的底线,她会依旧维持表面的和谐。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她还会尽力相助。 素白的手指轻轻挑拨下琴弦,苏眉笙听着那声“铮”音,笑的灿烂了些:“婉仪想要弹什么?” “高山流水吧。”顾婉仪深深的望着苏眉笙,片刻,她才收回视线,双手十指轻轻落在琴弦上方。 悦耳流畅的琴音自两人的手下响起,若淙淙的泉水轻轻流淌,碰撞过山涧的石头,虽有涤荡,更多的却是惺惺相惜。 两人脑海中不约而同想起两人弹琴的画面。 那年春天,御花园里百花盛开,姹紫嫣红,两人也是这般坐在亭子上,弹琴斗曲儿。那时候两人多恣意,便是有很多人在背地里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也觉得一切都会奔向美好。 然而,现实多残忍。便是两人惺惺相惜,彼此互为知己又如何?段景焕只有一个,情动之人也皆为一人……顾婉仪手下的琴音明显变了味道。 凉亭外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雪花。 飞扬的雪花飘进凉亭,落在肩颈处,眨眼融化,打湿一片。 顾婉仪的手陡的一颤。指甲刮过琴弦,“崩”的声,琴弦断裂开来。细小的琴弦划过细嫩的指尖,落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那红痕,明明不深,但却似是痛入心扉。 苏眉笙的眸光落在她的指尖,琴音微乱。草草的收尾,她冲着凉亭下的腊梅就喊:“腊梅赶紧去拿点金疮药过来。婉仪受伤了。” “是。”怪不得弹到高潮处,顾婉仪会突然停了下来,原来竟真的是琴弦断了。腊梅应一声,连忙急急转身。 顾婉仪却张口叫住她:“等等!”她冲着苏眉笙歉意的笑笑:“下雪了,还是回宫去吧。”她起身,抿唇看向桌子上断了琴弦的琴,低叹道:“可惜只弹奏了半首。”她缓缓转身。 远处有宫人撑了伞过来。 顾婉仪缓缓走下台阶,任由宫人替她撑着伞远去。 脚下的鞋子在薄薄的雪花地上印下凌乱的两排脚印。 苏眉笙站在凉亭底下,看着那一串串脚印连绵远去,她长长地睫毛轻眨了下,扭头,她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可即便觅到了,谁又能保证这份情谊会一直不变质?大概,老天也觉得两人之间友谊已经不复纯真,所以才做出的这种安排? 苏眉笙心情沉沉的,拖着僵僵的步伐回了景宁宫。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段琪郡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片银装素裹。 “下雪了?”段琪郡下意识的就朝门外跑去,“我要堆雪人去!”他话刚刚出口,往外走的脚步便急急的刹住。 小脸上的欣喜缓缓凝结成落寞,他抬手轻搭上一旁的门框。小脑袋微昂着往门框上一靠,他双腿交叠,脚尖轻踮着地的偏头看向外边下着的雪。 雪花晶莹剔透,像是世间最美的精灵,可段琪郡瞧着,却陡的有些心烦意燥。轻嘟了嘟唇,他抬脚朝门框踹一脚,扭头重新往内室跑去。 锦儿听到他的声音刚准备出来,却不想,她还没出来,段琪郡倒是先行闯了进去。那风风火火,气气呼呼的样子,让锦儿看得微微一愣:“郡阿哥?”他不是最喜欢下雪天的吗,不是还吵吵闹闹着要玩雪人的,这真正下雪了,他怎么跑回来了? 段琪郡闷闷的横她一眼:“没有黄儿姐姐在,谁给我讲雪人的故事?” 原来是想到黄儿了?锦儿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但她们总要哄段琪郡开心不是?要怎么把人哄开心? 正抿唇想着,段琪泽从外走了进来。 他手中拿着一个捏好的雪人。通体雪白的雪人映着他红彤彤的手指,让人看得心疼不已。但他却像是没感觉似的,面无表情的走到段琪郡面前,他把雪人直接塞进人手里,淡淡道:“虽然不是粉妆玉琢的美人儿,但到底也是冰雪佳人,瞧瞧,可还喜欢?” 向来循规蹈矩,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族范儿的段琪泽竟然还会给他送雪人儿?段琪郡眼睛眨巴两下,傲娇的捧着雪人到眼前看了一眼:“勉强能看。”他歪着脑袋看向段琪泽,压不住心中好奇的问道:“你做的?” “嗯。”段琪泽轻应一声,双手使劲搓了搓,他耳根微微有些发红。这是他第一次做雪人,向来对手工不感冒的他,为了把这个雪人做的像些,画了他不少功夫! 段琪郡听得眼睛蓦地瞪大:“真的?”他举着雪人绕着段琪泽转了一圈,看着他臊的脸皮都红了起来,他立马嬉皮笑脸的,“皇兄也会放下阿哥的架子做这种东西啊?”太喜出望外了。 真该瞧瞧段琪泽蹲在雪地里堆雪人的样子是如何的可笑! 不过这样举着雪人逗着他玩好像也不错。段琪郡的坏心情一扫而光,挤眉弄眼的凑到段琪泽的跟前,他道:“皇兄和我说说,你堆这个美人的感受。” “咳咳。”段琪泽白他一眼,板板整整的冲着他道:“我是送你的,我能有什么感受?”怎么感觉段琪郡那小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巧苏眉笙从外撩帘进来。听到段琪泽的话,她微笑着问道:“泽儿送什么给郡儿了?” “美人儿。”段琪郡语不惊人死不休。 “咳咳!”苏眉笙差点没被一口唾沫给噎死!抬手,她没好气的就在段琪郡脑袋上敲了下:“小小年纪说的什么?”段琪泽要真给他送个美人儿,她这个当额娘的非要疯了不可。 这才豆丁大的小孩儿,天天美人儿,美人儿的叫着,他就不嫌臊的慌? 她敲打段琪郡的力道有些重。 受了擦伤的手指关节有些痛,她轻“嘶”声,连忙收回了手,板着脸教训道:“以后不许浑说了,听到没?” 第四百三十八章 雪夜春色 第四百三十八章雪夜春色 他怎么就是浑说了?段琪郡举起他手中的雪人儿:“诺,皇兄给我做的,栩栩如生,有模有样的,这鼻子高挺,嘴巴小巧,又是鹅蛋脸,难道不是美人儿?” “……”谁知道他说的是雪人?苏眉笙被噎住。 看她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段琪郡乐了,冲着苏眉笙“乌拉乌拉”的做个鬼脸,他拿着雪人儿就蹲到地上去玩。 段琪泽微拧着眉看向她的手指:“额娘的手怎么了?” “就是。”锦儿已经凑过来执起她的手,满目担忧道:“刚才弹琴的时候不是皇后娘娘的手受伤了吗?怎么你也受了伤?” “无碍。”苏眉笙把她的手抽出来,笑着冲段琪泽道:“泽儿先陪着郡儿玩。”她撩帘走出内室。 锦儿已经拿了金疮药过来,细细的在她手指上洒着:“好好的,怎么就受了伤?” 苏眉笙低头敛眸,轻声道:“去埋琴的时候不小心擦到的。”她眺目朝往外望去。 雪下得越来越大,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大概明天,那雪水冻结的冰便能把那把琴彻底冰封了吧?那琴她本来也不常弹,此后大概更不会再弹。 既如此,留着它作甚?索性把埋了吧。就当是为她和顾婉仪的纯真友谊做一个告别。此后,她是她,顾婉仪是顾婉仪。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做,锦儿愣了下。呆呆的把金疮药收好,她定定的看着苏眉笙:“你还是认为,那些事情是皇后娘娘做的吗?”要不然,她怎么会把那琴埋了?那琴可是她和顾婉仪友谊的见证! 苏眉笙伸手托起杯热茶喝了两口。 热茶缭绕在眼前,氤氲着视线。苏眉笙望着眼前朦胧的人脸,笑了笑:“不管是不是她做的,既然她能说出以后不会再有人专门针对我这种话,我便信她。只是日后我和她各有各的事情要做,自然,也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去弹琴了。” 怎么会?她难道不能在段景焕过来的时候弹给他听么?锦儿明知道她在敷衍,但却也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反正不管苏眉笙怎么做,她都支持! 这场雪一直下到了傍晚时分。各宫的灯亮起来,把地上的雪照耀的一片晶莹剔透,仿佛是有无数明珠堆积在地上一般,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段景焕便踩着那一地流光而来。 他身上还披着大敞,纯白色的貂毛大氅让他看起来更加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脖子处的貂毛柔和着他冷硬的脸部线条,他搓着双手走进,眉目间溢起一抹笑容。 “听闻你今日在御花园里和顾婉仪一起弹琴了?” 苏眉笙伸手接过锦儿递过来的暖手炉,放到段景焕的掌心,轻扯了扯嘴角道:“皇上日理万机的,还能时时注意着后宫众人,倒真是好精神。”她替他解开大敞,递到了锦儿手中。 锦儿拿着大敞到内室,带了两位阿哥出去休息。 看着段琪郡离开还不忘拿着那个雪人儿,苏眉笙的眼神暗了暗。 段景焕敏锐的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微微朝她脸前探了探脑袋,他问:“怎么了?郡儿和泽儿又惹你生气了?” “不是,只是想起郡儿先前所说的话,心里不免有些唏嘘。”苏眉笙低声说一句,转而又扬了笑脸,伸手牵着段景焕的手,她缓缓朝正厅的座位旁走去。让段景焕先行坐下,她弯腰倒了杯热茶:“皇上冒雪前来,赶紧先喝杯热茶暖暖肺腑。” “眉笙永远这么善解人意。”段景焕笑着接过茶杯喝下,这才又把空杯放到了苏眉笙手中,而后,他猛地伸出长臂,把人使劲拉向了他的怀中。 完全没有设防的苏眉笙重重跌坐在他的膝盖上。唇瓣擦过他的唇瓣,像是蝴蝶轻轻飞过一样,轻柔万分。 段景焕只觉得浑身一酥,揽在苏眉笙腰际的手不觉加大力度:“你故意的?”他哑着声音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温热的呼吸伴随着磁性低沉的声音悉数扑向她的耳朵,苏眉笙耳根蓦地一燥:“皇上您别倒打一耙,明明是您故意的。” “哈哈。”段景焕朗声笑了声,低头,他在苏眉笙颈间落下一吻:“既然你说朕是故意的,那朕就是故意的,就在这儿,如何?”他说着,一吻又落。 苏眉笙惊得直接就从他腿上跳起来:“才不要。”她拔腿往内室跑去。 看她惊慌失措的若一只小白兔见到大灰狼时候的模样,段景焕唇畔的笑意深了几分。和苏眉笙在一起,似乎总有那么多的惊喜等着他。 明明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还偏偏会时不时的脸红。不过他就喜欢这样的她! 斜斜的靠在床头上,段景焕长臂轻揽着春色魅人的苏眉笙,声音沉沉中带着一股暗哑,道:“那宫女被安葬在城郊外了,皇后听说后还专门让人去拜祭了番。”他微微停顿一下,问道:“眉笙,你今天下午和她弹琴的时候,觉得她变化大吗?” “还好。”苏眉笙软软的靠在他怀中,闻言,她抬头,双眸灼灼的望向他的脸庞,轻声道:“但她变悲观了不少,似是,她心底藏着很多不能言说的痛苦。”她轻抿了抿唇瓣,有些事情她明知道不该去问,可她却又止不住的想要求得一个答案。 手轻轻摩挲在他的身前,她蓦地五指并拢,抓紧了他身上穿着的亵衣:“皇上您在翊坤宫的时候,也像是这样似的和她并肩亲热说话吗?” 原本温和的男人,身躯突然僵硬紧绷了下。段景焕低眸,眸光直直的落在苏眉笙的眉心红莲上。 那朵红莲在经过春情沐浴后更显得鲜艳灿烂。 段景焕的喉结上下滚动了番,眸光微微眯了下,他突的轻笑着问道:“怎么,你还想要知道朕是怎么和其他妃嫔相处的细节?”他语调隐约带着打趣,右手食指抬起,他轻挑了苏眉笙的下巴,眸底笑意盈满眼眶,他道:“放心,都没你让朕开心。” 他这根本就是故意在模糊重点!苏眉笙抬手打掉他的手指,娇嗔的瞪他一眼,道:“谁关心这些?我是怕婉仪那些背地里的手段是被逼出来的。”她双手捧了段景焕的脸,让她的眼和他的眼相距很近,她道:“毕竟她对你也是真情实意的。” 第四百三十九章 元宵冰灯 第四百三十九章元宵冰灯 她就不能提个开心点的话题?段景焕抬手就在她腰上捏了下:“朕的皇后,后妃,怎能不真心待朕?但眉笙,朕就一颗心,不可能分给所有的人。” 所以他这是在变相承认冷落顾婉仪了吗?为什么?“先前你对她不是还挺不错的?”她轻咬了下唇瓣,“是不是你怀疑她后才对她冷落起来的?皇上,您这样做……” “朕如何做不需要你来告知!”段景焕陡然变脸。他好不容易才过来陪她一趟,她倒好,总提旁的人,旁的事儿! 他这么大个人,在她眼里就半点吸引力都没有? 恼起来的段景焕直接翻身重新把人压在了身下,愤愤的瞪着她道:“朕瞧着你精神极好,看来还是朕不够努力?” “不,不!”苏眉笙连忙笑着告饶,“臣妾很累了,这就睡觉。”她使劲闭眼。一边装睡,她还一边抗拒的把手抵着在段景焕的身前。 察觉到她双手上的力量,段景焕这才翻身下来,把人捞进他的怀中,他抬起大掌捂着她的眼睛:“既然困,就好好睡,不许再睁眼。” 那有这样霸道的?苏眉笙长长地睫毛微颤。 像是小刷子似的眉毛轻轻柔柔的划过掌心,似是划在了段景焕的心尖上,他心里的火陡的消散:“朕也有朕的坚持,眉笙,有些事情朕看的比你清楚。” “我知道,皇上向来都是睿智无双的。但顾婉仪毕竟也曾经付出过很多,若是能把她那颗已经变凉的心暖过来,若能让她重新变回以往的温和善良,对她多点关心,哪怕是虚假的,也不至于让她一步错,步步错下去。” 段景焕沉默着把他覆在她眼上的手收回,正儿八经的躺下,道:“朕自有安排。”他微微停顿了下,又道:“过年宫宴上闹得不甚愉快,这次元宵节,朕想把主办权交给你,眉笙,朕希望你能做好。” 可这样做的话岂不是在向其他人明晃晃的昭示,顾婉仪那个皇后根本就是有名无实了?苏眉笙眉头拧了拧:“皇后已经受到了惩罚,这样做的话,不太好吧?就当是看在她为你付出了一只眼睛的份儿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有时候仁慈便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他记得他曾经告诉过她的,她也历经很多波折磨难才走到现在,怎么就还是不长记性?段景焕有些无语的瞪着她,好久,他选择让步:“好,既然你坚持,朕就再给她一次机会。” 谁让他曾伤害过她?他不依着她点儿,他都觉得心底的愧疚会蔓延开。 似是没想到他真会让步,苏眉笙侧身就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下:“谢谢皇上。”她闭眼,在心中道:顾婉仪,希望你真不会再让我失望。 元宵节很快到来。 因着断断续续下了两天大雪的缘故,这次元宵节的场外活动便定在了御花园内。各色的绸带挂在光秃秃的树枝间,一大片冰雕雪白的世界中,有各宫雕刻而成的冰灯。 五颜六色的绸带映衬着那些冰灯,把那些冰灯也映衬的色彩斑驳。 段景焕看得连连直叹:“不亏是眉笙你想出来的,这点子是不错。”各宫娘娘们光顾着雕刻冰灯,想要博得他的关注了,那还有心思去筹谋那些害人之事? 不错,以后各种宴会就该让这些人都参与进来! “赏!皇贵妃有赏,皇后也有赏!”段景焕站在一片冰灯之中,眉飞色舞,情绪高昂,“雕刻的最好的冰灯,等朕评鉴出来,也有赏。” 顾婉仪连忙笑着道:“那臣妾可得先说一句,皇上您待会儿评鉴冰灯的时候,可不许偏心。” “怎的,怕朕偏心皇贵妃?”这种热闹时刻,段景焕三分真,七分假的打趣顾婉仪道:“皇后放心,朕绝对不徇私。”说完,他偏头去看他右侧的苏眉笙:“说来你们这次也是瞒的挺紧实的,朕竟是没想到你们会布置出这样的美景。” 梅花树下佳人如云,梅花树旁冰灯耀耀,那清冷的光芒经各色的彩带柔和,远远瞧去,竟像是一个个造型各异的硕大明珠! 苏眉笙抿唇一笑:“不仅仅是有冰灯可瞧,每个冰灯旁边悬挂着的彩条上都写着字谜。凡是猜准了字谜者,皆有大奖。” “什么大奖?”段景焕越发好奇。 之前便晓得苏眉笙古灵精怪的,鬼点子不少。但他一直以为她就是在厨艺上精通了些,不想,她今日协助举办的这场冰灯展,倒是更让他惊喜交加。 看着段景焕眼睛含光的盯着苏眉笙,苏眉笙也眸光熠熠的回望着他,顾婉仪的心中又突的不是滋味。 突然间,她便没了再观赏冰灯的兴致。 她有一种想要逃离这现场的冲动!可不行,她是皇后,是这次灯展的主办者。她只能涩涩的把那股羡慕咽回去,优雅端庄的笑着,努力让所有人都挑不出她半点的错的道:“皇上,您先让眉笙带着您四处看看,臣妾过去和那些妹妹们说说话。” “去吧,等得灯展结束,朕有惊喜给你和眉笙。”段景焕说这话的时候,眸底依旧有着笑意。 那样淡淡的笑容,仿佛是整个灯展上最美的风景,顾婉仪只觉得她的心间仿佛有花儿在缓缓绽放,她嘴角的笑不觉真诚几分。屈膝行礼,她柔声道:“是,臣妾等着皇上的惊喜。”她的眼睛痴痴落在他的身上。 哪怕他都已经带着苏眉笙走出去很远,顾婉仪的视线都还在一直追随着他。 甚至,她痴迷的连兰亭虞走到她身边都不知道。 “到底她是苏眉笙,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把这些平凡的东西玩出新花样来。”兰亭虞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喟叹。若是可以,她真的不想和苏眉笙走到对立面。 苏眉笙有多能耐,她早先便清楚,可如今,为了段琪睿的前程,为了段琪睿不再嫌她窝囊,她只能选择和她相争! 只希望,段琪睿真能如愿的得到他所想要的东西。 顾婉仪被她的话唤回神智,轻笑着转头看向兰亭虞,她问:“你的冰灯是按照我的要求做的吧?放心,皇上定会喜欢的。说不定一开心,他便会原谅大阿哥。” 那日大阿哥跪在养心殿门口一直到昏迷都没能见到段景焕一面。这成了兰亭虞的一块儿心病,是而,兰亭虞今日最想要拔得头筹。 第四百四十章 大放异彩 第四百四十章大放异彩 可她的冰灯真能入了皇上的眼吗?兰亭虞还是有些局促:“我听你的话,在冰灯里加入了明珠粉。可那明珠粉效果不明显,只有在暗处才能显现出来。”她轻咬着唇瓣看向大亮着的天色,“这会儿才是申时初。” 顾婉仪抬手在她肩头轻拍了拍:“放心,我已经把你的冰灯安排到了最后压轴处。那儿正好有一株梅树,梅树能稍微遮挡着点外边的光,定然会让你的冰灯大放异彩的。” 其他的冰灯都是借助周围的彩带映色才能呈现出的效果,兰亭虞的冰灯却自带一股色调,这怎能不让人惊喜? 顾婉仪对此事很有把握。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苏眉笙会提前把段景焕带到了兰亭虞的兔子冰灯前。 “这……”兰亭虞一惊,心里刹那涌现出一股对苏眉笙的恼恨来,她使劲拧着手中的帕子,愁眉苦脸道:“她怎么不按照流程来呢?婉仪,怎么办?皇上若是从那儿走过去,肯定就不会再回头重看了。” 这会儿那灯的效果根本呈现不出来! 顾婉仪显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个变故,不觉低声呐呐:“难不成苏眉笙是提前知道了你做的冰灯是什么样儿的?”她秀眉轻拧的看向兰亭虞,声音清冷若玉石碰撞:“你确定你的冰灯造型没有外泄?” “确定。”兰亭虞回答的稍微有些犹豫。 顾婉仪微眯了下眼睛:“甜瓜会不会到苏眉笙跟前说些什么?”毕竟,甜瓜和苏眉笙的关系也不错。 “这……”兰亭虞洁白的贝齿重重咬着了下唇瓣,“我不知道。”她瞧着段景焕就要离开那盏兔子冰灯跟前,急的都快要哭了。她使劲抓着顾婉仪的胳膊,紧张的摇晃起来:“怎么办?皇上马上就要离开!” 他离开,她就没有得魁首的机会了! 顾婉仪也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都把大话放出去了,若是无法单独替兰亭虞解决这个问题,那日后兰亭虞对她还会盲目信服吗? 不行!她必须得赶紧想个办法。 身后适时传来一阵交谈声。 “天哪,好漂亮,这个舞女形状的宫灯是那个宫里做出来的,这跳舞的姿态,这脸上的神情雕刻,简直是惟妙惟肖,比的上那些木工雕刻了。”佟菲菲的声音在一群莺莺燕燕中显得异常响亮清脆。 有年轻的妃嫔速度附和着点头:“确实,这一圈转下来,就数这灯雕刻的细腻别致。” “是吗?”顾婉仪笑着转头。 众人连忙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都平身吧。”顾婉仪故意朝段景焕所在的方向指了过去:“可本宫瞧着,皇上在那颗梅树旁逗留的时间更长些呢。诸位妹妹要不要随本宫一起过去,看看那儿的冰灯有何特殊,竟然会吸引了皇上和皇贵妃久久驻足?” 顾婉仪的话音刚刚落下,花袭人便急急开口道:“正是。刚才嫔妾朝那边张望的时候就见皇上陪着皇贵妃在那儿停留,这会儿两人还在,想必是她们比我们更会鉴赏吧?” 便是她们不觉得梅花树旁的冰灯有何独特,此刻她们也不可能公然的说段景焕和苏眉笙的审美不好吧?众妃齐齐施了一礼,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 “那便跟着本宫一起过去。”顾婉仪转身就走。脚步若风的,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梅树旁边赶去。 此刻的苏眉笙正拿着那盏兔子灯。左右上下,来来回回的打量了一个遍,她眉梢斜挑,飞扬入鬓:“奇怪,难不成刚才真是臣妾的错觉?臣妾刚才确实觉得这兔子像是在冒绿光。” 段景焕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下:“是不是昨晚累的今天出幻觉了?” 呃……这好歹还是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段景焕这样直白的说出苏眉笙侍寝太累,好吗?这不是打击她们这些人的芳心么? 佟菲菲的脚步率先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瞟一眼明明已经攥了拳头,脸上却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的顾婉仪一眼,她默默退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旁人有兴致去听段景焕和苏眉笙打情骂俏,她可没兴趣听!万一刺激的她心口那些嫉妒又冒了出来,岂非是白白便宜某些人? 苏眉笙娇嗔的瞪一眼段景焕:“皇上!”她下巴朝着顾婉仪的方向努努,“皇后带着各位妹妹过来了。”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蓦地凑近段景焕身边,笑眯眯的道:“皇上,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若我赌赢了,你今晚上准许我出宫去陪伴额娘一个时辰。若我赌输了,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随您摆布。” 看她双眼放光,眉梢眼角都似是带着笑意的模样,段景焕的唇角弧度上扬。微微倾身,他凑到苏眉笙的耳朵边上,压低了声音道:“意思是朕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不得以任何理由反驳朕?” 怎么总感觉段景焕这话这么嗳昧?苏眉笙横了他一眼,却正好撞进他戏谑的眸子中,她体内的好胜因子立马爆发出来。梗了梗脖子,她朗声道:“好,成交。” 两人这般窃窃私语的,到底是达成了什么协议?顾婉仪看着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便觉得碍眼。可此刻,她却不能有任何的任性。把心底的嫉妒咽下去,她依旧摆出一方端庄得体的模样:“见过皇上。不知道皇上和皇贵妃是在争论什么?”她伸手指向苏眉笙手中的兔子灯,“可是觉着这灯那儿特别?” “对。”苏眉笙拿着那盏兔子冰灯便走到了顾婉仪跟前:“皇后娘娘,眉笙瞧着这灯隐隐发着一股绿色的柔光,不知道皇后娘娘可看到了?” 原来不是搞破坏的?顾婉仪伸手接过那盏兔子灯,柔柔笑道:“这灯都是由各宫做出来的,摆放的时候故意都弄乱了顺序,本宫倒确实不知这灯有何特异之处。”她双手捧着冰灯底下的托盘,故意往人群中间走了两步:“诸位妹妹瞧瞧,这是谁做的冰灯?” “皇后娘娘!”不等顾婉仪的话音落下,便有妃嫔激动地喊叫起来:“这灯确实会发光!像是祖母绿发出的那种光!” “快瞧瞧,是不是?”随着有人呼喊,一大群人齐刷刷的围绕了过去。 阴影从兔子冰灯之上笼罩而下,骤然释放出温润的绿光。 第四百四十一章 冰灯夺魁 第四百四十一章冰灯夺魁 绿光映进所有人的眼中,众人激动至极。 “天哪,好漂亮,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简直就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绿色水晶啊,这造型,这眉眼,看着都像是一只活蹦乱跳的真兔子似的。”有妃嫔感慨。 苏眉笙听得嘴角微抽了抽,真兔子有绿色的吗?好像没有吧?不过这兔子还能自然发光,倒是极有趣味。伸手缓缓在冰灯上摸了一下,她看着指尖沾染上的莹莹绿光,笑道:“若本宫没猜错的话,这上面是撒了一层明珠粉或者是荧光粉?” “是吗?”有妃嫔伸出指尖想要去触摸。 顾婉仪先一步托着那盏兔子灯面朝了皇上。 一群莺莺燕燕围绕着那盏兔子灯,绿光更甚。听着妃嫔们三三两两的恭维声与赞叹声,段景焕轻眯了下眼睛:“祖母绿,看起来倒确实赏心悦目。” “那这盏兔子灯可能得魁?”顾婉仪笑意盈盈。柔和的绿光照耀在她唇边,让她的容颜看起来有几分模糊。 段景焕眸光定格在她泛着绿光的似是狼一样的眼睛上,神情微僵。她还在笑着,笑意柔和,但他瞧着,却总觉得其中带着几分野心的算计。 这盏兔子灯莫不是她用来收拢人心的? 唇角轻轻浅浅的勾起一抹笑意,段景焕偏头问苏眉笙:“皇贵妃在评鉴冰灯上的造诣应该比朕要高,你说说这盏兔子灯如何?” “好。”苏眉笙隔着人群冲着他微微行礼,眉飞色舞道:“那眉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笑道:“评鉴冰灯一看造型,二看晶莹程度,这盏兔子灯的造型虽然普通了些,但贵在精致,通体像是一体似的,几乎看不出半点雕刻凿制的痕迹。且其表面上的绿光均匀透彻,碧净澄澈,以臣妾之见,确实费了一番心思。” “臣妾觉得可以夺得魁首。”苏眉笙嘴角漾笑的看向段景焕。 段景焕轻笑了声:“好,那就评为魁首。”他朝苏眉笙递出手来,“走,再陪朕去瞧瞧其他的冰灯。” “皇上这就要走了?”苏眉笙眉毛微微挑挑,缓缓从众人让开的小道上走过来,她笑着扫一圈好奇心爆棚的众妃嫔,问他:“您不想知道是谁这么心思巧妙的吗?” 顾婉仪适时开口:“皇上您也还没说这魁首的奖励。”说完,她生怕段景焕真会掉头就走似的,扬声道:“这兔子灯的主人,还不赶紧站出来让皇上瞧瞧?” 她是想要好人做到底了?段景焕眸底的笑意有些凉。 此时已经的酉时中,天幕沉沉的压下来,灯展周围的夜明珠发出或红或白,或绿的光芒来,把整个灯展照耀成流光溢彩的世界。 在一片灿烂中,兰亭虞从一群妃嫔中挤过来,“噗通”声跪地,战战兢兢的道:“这灯是臣妾所做。” “哦?”段景焕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是某个年轻妃嫔绞尽脑汁想出的逗他欢喜的法子,不想竟然会是兰亭虞的?这兰亭虞做了什么冰灯,顾婉仪会不知晓吗?或者这两人如今早已经站到一条船上? 阖宫上下谁都知道启祥宫和景宁宫有了矛盾。随着兰亭虞的话音落下,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静悄悄的。 头顶有风轻吹,众人却屏气凝神,不敢大声喘气。 佟菲菲也有些心疼的看向苏眉笙,心中无限感慨。人啊,还真是善变的很。前段时间兰亭虞还对苏眉笙诸多信任,言语之间对她诸多维护,似是全世界和苏眉笙为敌,她都不可能会背叛苏眉笙似的! 可不想这才过去短短几天,她便真和苏眉笙生分了? 连做出这样一盏精致巧妙的兔子灯,她都不曾透露给苏眉笙分毫? 段景焕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伸手抓着苏眉笙的手,他垂眸盯着地上跪着的兰亭虞良久,笑容不达眼底的道:“起来吧,虞妃有心了,朕还从不知晓你竟然也会有这般的七巧玲珑心。”他轻点了下头:“甚好。” “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段景焕的口气不甚热络。 兰亭虞的心微微一痛,连忙磕头:“臣妾也不敢奢求其他,只求皇上能够原谅大阿哥,最起码让太医好好给他瞧瞧。” “大阿哥又病了?” “那日他昏迷之后,身子便一直不甚爽快。嫔妾三番两次的派人去太医院请人,都没能请来一名好太医。”兰亭虞说着又重重磕了一头,“那日之事是大阿哥受人挑拨蛊惑,才会那般忤逆皇贵妃的,如今他已经痛定思痛,反省过了,还请皇上宽宥。” 好好的冰灯展览,竟又扯出前阵子的事儿来!段景焕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准了。既然大阿哥如今还没好利落,你这个当额娘的便要格外关注着他些,先回去给他请太医去。朕的孩子,怎能这样被忽视?” 他明面上是在指责太医院的人,实则也是在指责兰亭虞吧?大阿哥病重,她还能费尽心思的凿了这样一盏冰灯出来,这种“慈母”也真是让人无语。 段景焕的声音冷漠,又带着谴责,兰亭虞听得心中委屈。可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又岂能再浪费,喏喏的应声“是”,她缓缓起身,疾步离开。 随着她的离开,御花园的气氛越发诡谲起来。 众位妃嫔看看苏眉笙,又看看顾婉仪,一时之间竟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皇后和皇贵妃是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两人谁张口都能替兰亭虞请到医界圣手古太医吧?可偏偏的,兰亭虞在众人面前说出了那番话! 而且更为好笑的是,兰亭虞的冰灯是经过苏眉笙评鉴夺魁的! 这种像是给敌人送了荣宠,还被敌人给反咬了一口的感觉,想必酸爽至极吧?真不知道苏眉笙如今会作何感想? 佟菲菲这会儿也有些惊诧,下意识的瞟一眼苏眉笙,她故作迷茫的笑着打破了御花园中的沉闷:“嫔妾先前和虞妃关系不错,倒是不曾想到,她做个冰灯还能一举夺了魁首。” 她没瞧见苏眉笙的脸皮都成僵的了吗?她怎么还敢在这时候出头?有妃嫔瞪大眼睛看向佟菲菲,等着瞧她的笑话。 苏眉笙却只是轻勾了下唇,淡淡道:“许是有人帮忙指点了她。”她眼睛的余光瞟一眼顾婉仪。 她那天既然都说兰亭虞求到翊坤宫了,她怎会不替大阿哥找太医?顾婉仪这葫芦里买的到底是什么药?苏眉笙有些不解。 第四百四十二章 相伴出宫 第四百四十二章相伴出宫 顾婉仪却已经冲着诸位妃嫔道:“好了,虽然魁首已经被虞妃拿走,但还有第二名,第三名。大家都尽情欣赏去吧。”她眺目望向灯展的正中,“冰雕玉琢水晶宫,流光溢彩冰雪城。这般盛景可不是轻易能看到的。” “是。”众妃嫔齐齐施了一礼,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 顾婉仪这才冲着段景焕道:“皇上,您还要继续赏灯吗?” “眉笙陪着我便好。”段景焕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牵着苏眉笙的手转身就走。 寒风凛冽吹过,吹过身旁的冰雕,更带来几分寒意涔涔。顾婉仪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先前他还能和颜悦色的和她说待会儿会给她惊喜,这会儿他便只要苏眉笙一个人陪了吗? 他怎么总要这样伤她的心? 眼瞧着段景焕已经挽着苏眉笙的手拐到另一条道路上,顾婉仪落寞的收回视线,不经意的偏头,却发现佟菲菲正盯着她瞧。 佟菲菲的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不知怎的,顾婉仪总觉得她那笑容中带了几分嘲弄与讥诮。她心底陡的蹿起了一股子火,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愠怒:“菲妃不去观赏冰灯,盯着本宫瞧什么?” “皇后娘娘这脾气可不若从前好了。”佟菲菲语调淡淡中透着一股慵懒。话落,她连礼都没行的转身走人。 顾婉仪:“……”气死她了!佟菲菲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妃子,她怎能用那样的语气和她说话,而且她话中还没有半点尊敬? 定然是她先前脾气太好,才会让佟菲菲这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 顾婉仪轻磨了磨牙,抬脚一个人往冰灯中间走去。 随着夜色越深,各色冰灯越发灿烂无双。怡红叠翠的,到处都充满着欢声笑语。远处的热闹凸显她一个人的冷清。 突然间,顾婉仪便没了要欣赏冰灯的心思。她默默的抬脚登上了不远处的凉亭。 凭栏而立,任由寒风吹动她身上的衣袍鼓鼓,她双手撑在凉亭周围的白玉石栏杆上,望向整个御花园的风景。 有两名年轻妃嫔从不远处的道路上走来,两人边走边聊。 “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皇贵妃瞟皇后娘娘那一眼别有深意?”嫔妃甲低低问道。 嫔妃乙张口:“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这宫里的人谁不知道当初她们几个人是金兰之交,四个人以苏眉笙马首是瞻的,连咱们皇后娘娘也不例外。” “说来,皇后娘娘和皇贵妃相比也确实有点儿相形见绌,你看上次的宫宴,她一个人主持着便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那像皇贵妃主导的这冰灯展览,既有趣还有新意,还能让皇上全程陪着,让我们这些人也能多多瞻仰皇上圣颜。” 嫔妃甲撇了撇嘴:“照你这么说来,皇后娘娘是在接受到皇贵妃的眼神示意才让我们离开的?” “难道不是么?”妃嫔乙冲着她招了招手,压低了些声音道:“你没瞧见兰亭虞得魁首后,皇贵妃的脸色有些不好,皇后娘娘便立马也有些不对劲儿了吗?要我说,说不定皇后娘娘就是害怕皇贵妃不帮她,所以才会故意不给启祥宫请太医的。” “可怜大皇子硬生生拖了这么久,若不是虞妃这次豁出去的来求皇上,怕是大阿哥……啧啧,这后宫的姐妹情啊,也太寡淡了些。想苏眉笙先前对兰亭虞多照顾,如今一朝翻脸,便是连点活路都不给虞妃留了。” 两人的对话顺着风声飘到亭子上方。 顾婉仪听得险些吐血。什么叫做她以苏眉笙马首是瞻?她现在是皇后,是该受所有人敬仰的,怎么她们一个个的都觉得她处处不如苏眉笙? 偏巧的,妃嫔乙又在此时道:“你以为皇后娘娘是怎么登上后位的?还不是皇贵妃拱手相让的?若不然,那儿有她当后的份儿?” “所以说啊,我们这眼睛还是擦亮点儿吧,以后宁愿得罪皇后,也决计不能得罪了皇贵妃。毕竟皇后受宠是短时的,皇贵妃才是皇上心底永远的珍爱。” 呵!她们倒是挺有“远见!”,顾婉仪气的娇躯微颤。 苏眉笙,苏眉笙!她不就是策划了一个冰灯灯展吗?凭什么她就能得到所有人的敬仰?而她顾婉仪就只能事事屈居于她之下? 段景焕对她另眼相待便罢了,怎能连这后宫里的妃嫔也看不起她?顾婉仪被气得心理有些扭曲。 胸口处有一团火在燃烧,越来越汹涌。 昏暗的光线下,顾婉仪的五官都有些狰狞。 李德海找到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咬牙切齿,气到极致的模样。他疑惑的挑挑眉梢,往四周望了一圈。 嚼舌根的妃嫔已经离开,此刻凉亭的周围孤零零的只有顾婉仪一人。 难道她是嫌皇上冷落她了?李德海摸摸鼻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大声道:“皇后娘娘,皇上让您过去御花园的锦鲤池畔。” “知道了。”可他怎么会约她到锦鲤池旁呢?他会不会已经知道当初锦鲤池旁的风筝事件中有她的默认与许可?心里的怒火陡然间转变成满腔担忧。顾婉仪双手使劲紧握成拳,抬脚缓步走下凉亭。 身形踽踽,背影苍凉,风吹过衣袍,平添几许哀凉。顾婉仪望着前方月光下的疏影晃动,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变质。 锦鲤池旁,苏眉笙正凭栏眺望着粼粼的水平面。段景焕站在他的身后,双手紧拥着她,偏头敛眸望她:“这么冷,你还想出宫去吗?” “去。”苏眉笙在他怀中缩缩脖子,笑得眉眼放光:“皇上不会想要耍赖吧?刚才那赌可是我赌赢的。”她微微昂首,眸光落在他高挺的鼻尖上,睫毛微闪。 两人的目光相对,似是有融融春色在眼睛中蔓延,明明是冬日凛冽,但两人却似是置身在暖洋洋的春日之下,那样的柔情蜜意,那样的深情缱绻。 她多想被拥在他怀中的是她!顾婉仪轻咽了一口唾沫,心口的悲凉丝丝缕缕蔓延开来,仿佛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李德海看着她越发凄凉的神情,连忙上前两步,禀报道。 段景焕这才松开苏眉笙,偏头朝顾婉仪看了一眼:“你们两人许久不曾见识过宫外的上元节。今日朕给你们一个惊喜,带你们出宫游玩。” 第四百四十三章 齐赴灯会 第四百四十三章齐赴灯会 原来先前他说的惊喜就是这个?早知道她就该换个赌注的!苏眉笙娇嗔的瞪他一眼:“皇上既是早就决定好要带我们出去玩,又何必来多此一举的问眉笙?”太可惜了,白白浪费一个和段景焕谈条件的好机会! 顾婉仪眸底划过一抹惊诧:“皇上说真的?”她嘴角轻漾一抹微笑,“太喜出望外了,臣妾许久不曾体验过外边的上元节。火树银花,银蛇龙舞,灯火灿烂星如雨,宝马香车佳人约,外头的上元节可比这宫里的热闹许多。” “看来皇后也挺向往?”段景焕向她伸出了左手,“朕前段时日心中有事,烦闷之下,冷落了皇后,今日便权当做是补偿。放下我们的身份,今日我们玩个痛快。” 他宽厚的掌心攥着她微凉的手,顾婉仪低眸温婉的笑:“多谢皇上。”哪怕刚才心中还残留着怨,残留着怒,这会儿她看着段景焕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便觉得心中只剩下了喜悦。 只要他心中有她,哪怕就只给她留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她也会心生窃喜! 段景焕一手牵着一个缓步走向宫门口。 …… 颐和府中,黎靖之正蹲在冯氏的跟前,双手轻轻柔柔的替她按捏着双腿。他的力度不轻不重的,低头间眉目温润,认真异常。 冯氏瞧的心中欢喜:“我听说皇上如今对你颇为器重,如今你已经是正四品官职了?”她像是个慈母在和自家孩儿说话一般,语气祥和,眉眼带笑。 黎靖之轻笑着回复:“是,提了些建议,正好得了圣心。皇上才破例提了我的官职,为的便是让我能够少受到些阻碍。” “真好。”冯氏笑着点头,见他和她说着话依旧不忘替她揉捏双腿,她笑着问出她心底一直藏着的疑问:“今天这样的日子,本该是陪娘子一起出街游玩的好日子,靖之,你就没想过要在这儿再纳一房妾室吗?” 苏琳琅,毕竟不是他的良配! 当初他是个落魄书生,他才不得已被逼着入赘苏府的。如今他已经是青云得志,志得酬满,又岂能一直独身?“你这每每下了朝便来我这里探望,又是替我揉腿,又是替我敲肩捶背的,岂非是在浪费你的时间?” “我一个人独守黎府,也是无趣。还不如过来陪陪老夫人,也算是缓解我心底的愧疚。毕竟,您成为这样,也有我当初在水廊的袖手旁观与毫不作为所致。”黎靖之的声音柔柔的,带着一股子的儒雅清隽。 冯氏听得心中感慨:“当初之事也怨不得你,琳琅被老爷他们宠坏了,行事自然骄纵狂妄,她连你都敢……” 瞥见黎靖之的脸色沉了下去,冯氏及时打住话题,摇晃着手掌道:“罢了,不提那些旧事。可靖之,你还年轻,你这样独居黎府,连个贴心人都没有的,就不觉的孤寂吗?岁月漫漫,你还年轻,总该找个人替你端茶递水,和你作伴吧?” 她还真觉得她有当他额娘的资格了吗?竟然管起他的私事儿来?不过他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黎靖之眸底划过一抹阴郁,脸上的笑容却依旧不改:“这一生若不能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我又何必要再去娶妻纳妾?夫人,你不知道,我是怕了。” 他轻轻替她放下裤管,缓缓起身,语带苦涩的道:“一个苏琳琅就已经让我焦头烂额的了,我怕我再遇上一个这样表里不一的蛇蝎女子。” “总会有善良之人的。”冯氏轻抿了下唇,撑着软椅的扶手往上欠了欠身子,笑道:“我瞧着小兰倒是极听你的话,不然,我和眉笙说说,让她过去黎府伺候你吧?你总这样独来独往的,我瞧着都有些心疼。” “谢老夫人抬爱,但我不需要。我年轻力壮的,那儿就必须得要人伺候作陪了?”黎靖之说着,唇角的弧度扩散一些。 恰巧门外传来小兰的喊声:“黎大人,我这边有点事情,你出来下。”她站在院子里那颗光秃秃的槐树底下,手里捧了一只鸽子。 鸽子腿上系着一封信,她手法娴熟的解下。 冯氏听得笑眯眯的,挥着手就道:“去吧,赶紧去瞧瞧她又怎么着了,是又滑冰上不小心摔了,还是不小心绊到石子摔倒了?”她话中打趣意味十足。 这小兰之前多谨慎细心的一人,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多毛毛躁躁的事情来?定然是芳心暗许,才故意想着法儿的和黎靖之套近乎,攀交情。 小兰是杏花所找之人,知根知底的,且又多次得眉笙夸奖,若是让她留在黎靖之身边做妾,倒也挺不错。 冯氏笑着点头,想着有机会,她定要再和黎靖之说说此事。 而此时的小兰已经拽着黎靖之的袖笼走到了不远处的窗户底下:“是宫里飞过来的信鸽,正巧飞到了那颗树上,黎大人你快瞧瞧,是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黎靖之伸手接过信封,冲她温和的笑:“多谢,小兰如今是越来越聪明了。”他伸手展开信纸,微微倾身,借着屋内的灯光看清了纸上的内容。 “眉笙出宫了?去了城中心的灯会中心?”太好了!顾婉仪这次真给力!黎靖之把那封信收起来,笑眯眯的抬手在小兰肩膀头上拍了下:“走,我们陪着老夫人一起出去逛逛。” “老夫人,反正您现在也无法安眠,不如和我们一起出去看看这灯会的繁华吧?”小兰羞中带怯的瞟一眼去推轮椅的黎靖之,娇滴滴的冲着冯氏建议道。 那声音,那模样,明显就是春心萌动了吧?冯氏笑着拉起她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这般年纪了,出去作甚?你和靖之出去看花灯吧。年轻人在一起,能聊的话题也多一些。” 她压低了声音,殷殷嘱托道:“把握着点儿,黎大人是个好人,若能和他举案齐眉,你这辈子便是圆满。” “老夫人!”小兰被打趣的脸色臊红,扭捏的晃了晃身子,她道:“芝兰姐姐今天不在,我若是再离开,谁来伺候您?”她微微嘟唇,撒娇道:“我知道老夫人待我最好,您就答应了和我们同去,好不好?” 黎靖之已经把他先前让人做好的轮椅推了过来,听到小兰还在劝冯氏,他连忙笑着附和道:“就是,老夫人过来还不曾看过这京城的风光吧?何不趁着这个好日子,一起出去见识见识?” 第四百四十四章 拱桥谈话 第四百四十四章拱桥谈话 说的她还真心动!冯氏虽然年纪不小,可久卧榻上,她岂能不向往外边的风景? 见黎靖之满眼期盼的望着她,冯氏轻点了点头:“好,就依你们。”她在小兰和黎靖之的搀扶下坐上轮椅。 黎靖之又吩咐小兰拿来了厚厚的毯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他才推着冯氏出门。 …… 最繁华的主街道上,高达百尺的花树矗立正中,各色花灯点缀周边,整个夜空被照耀的亮如白昼,周围人头攒动,人流熙熙。 或达官贵人,或平民百姓,无数的人朝中间涌集而来。 竟是有老板在开字谜。 “快,快,婉仪,我们过去那边瞧瞧,今天定要拿到这城中最大的灯笼。”苏眉笙双眼放光,手拉着顾婉仪的手就往人群里挤。 她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繁华的场景了,宫里的生活虽然金尊玉贵的,却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或压抑,或烦忧,难得今日被段景焕带出来,她定要好好玩个过瘾! 顾婉仪被她拽的歪歪咧咧的,她眸底溢出一抹无奈的笑,连连道:“慢点,慢点。”她扭头回望:“段郎还没跟过来,你别弄丢了人。” “哎呀,不管他了。”段景焕都说了要她们放开了玩,她岂能违抗圣旨?反正有人跟着段景焕,她又不怕他出什么事儿! 苏眉笙被满树灿烂迷花了眼。 顾婉仪却有些不放心:“不行,我得赶紧找找他去。”她猛地甩开苏眉笙的手,转头,她重新涌入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人来人往的街道,想要找个人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顾婉仪被人流推搡着,越来越远…… 段景焕此时已经离开繁华的主街道,双手背负身后,他缓步朝着护城河方向走去。 护城河旁边,段景逸早已经矗立在拱形小桥旁。两岸光秃秃的杨柳枝随风轻摇。枝条划过他的脸,他眼睛轻闪。 也不知道徐琳琳如今身在何处,她是不是也随着姐妹们一起来逛灯会了呢?在外流浪的时间久了,他竟是隐隐有些羡慕那些普通夫妻的和睦。 身后突的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如此熟悉,熟悉到他只听一声便知道来者是谁。搭在白玉栏杆上的手缓缓松开,他偏头,唇角微噙了一抹笑意:“皇兄。”段景逸朝段景焕身后望去,见没有苏眉笙的踪迹,他眉梢轻挑了下,笑言:“臣弟还以为你会带着皇贵妃前来。” “她性子脱跳,还想着要去颐和府探望冯氏,朕又岂能拂了她的心?”段景焕单手背负身后,缓缓走到段景逸跟前。 一身暗紫色的便服拖地,步履从容间是掩饰不住的清雅矜贵。他眺目看向泛着星光与灯光的河面,一双眸子泛出星星流光:“让你打探的事情如何了?” “臣弟又去了一趟九涎山,确实发现了些问题。若是没查错的话,当初刺杀皇上的那一伙人确实不是子车安邦的人。” “哦?”段景焕语气轻咦,神情间却并不见多少意外,“那是谁的人?” 段景逸微微拱手,声音清凉若眼前的流水淙淙:“是一些江湖杀手,目前臣弟还在深入调查,至于我们之间的内奸,臣弟查出来的结果是腊梅。” 腊梅是皇后的婢女,她难道是受了皇后旨意才如此做的?为何?段景焕微微眯了眯眼睛,眺目重新望向幽光粼粼的河面,他冷声问段景逸:“你说,一个女人若爱一个男人到极致,得到的却是冷漠的回应,她因爱生恨的几率会有多大?” 他这意思不会是在暗指顾婉仪因爱生恨吧?段景逸轻敛眉目:“臣弟不知,但臣弟觉得若是深爱,定然不会希望对方受伤。” 所以说当初在九涎山之事也可能是腊梅体恤顾婉仪对他的一片情深,才会买凶杀人的?她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让顾婉仪和他有机会更进一步? 脑子里恍惚又想起蝴蝶风筝事件来,那次的始作俑者也是腊梅,难不成这一切还真是她在背后做出来的? 可她怎会买通江湖杀手呢?段景焕心底疑惑未消。 段景逸似是读懂了他的心思,再度张口道:“腊梅先前曾经接触过黎靖之,许是她通过黎靖之得知那些江湖杀手存在的也说不定。” “朕知道了,辛苦。”段景焕抬手重重的在段景逸肩膀头上拍了一下:“这段时日风霜严寒相逼的,朕瞧着你都有些瘦了。”他轻抿了下唇,“徐琳琳如今一直呆在晋王府中,朕虽然不愿你和她相见,多生事端,但若是思念,只要你保证不会坏事儿,朕允你回去一解相思意。” 可相见了,他要如何和徐琳琳解释? 段景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后背斜靠在栏杆上,他单手遮在额头上,极目远眺晋王府的方向:“今夜星月甚好,倒确实是个好日子。但相见又能如何?徐琳琳到底是个女子,哭哭啼啼不愿臣弟离开了可如何是好?”他口气里带着几分玩笑与不羁。 可谁知,他心底早已经思念成殇。那些在外漂泊的日子,他初始是在思念苏眉笙,可渐渐的,她那张脸便转换成了徐琳琳的脸。 或许,苏眉笙于他而言就是那个懵懂的初恋,爱而不得后,她便只能成为天边那个皎皎的圆月,虽然见之欢喜,却终究不属于他。 但徐琳琳不同,她陪他走过最艰难的岁月,她替他更过衣衫,甚至,她在明知他终身被关天牢的情况下还独守晋王府,大有一种想要给他终身守活寡的意思。 这样的深情,他又怎能轻易辜负? 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段景逸拱手道:“皇兄若是无事,臣弟就先行告辞了。” “去吧。”段景焕定定的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才转头,眺目望向灯火灿烂处。 顾婉仪正左张有望的朝这边跑来。大冷的天气,她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抬手不断的用帕子擦拭了额头。 穿越茫茫人海,直至寻到这里,却依旧不见段景焕的踪迹!难道他是在故意躲她们吗?还是她没有找仔细?明明前一刻都还在一起的,怎么苏眉笙抓着她往人群里挤的瞬间,段景焕就不见了? 顾婉仪心中惶惶。 第四百四十五章 众里寻人 第四百四十五章众里寻人 清冷的风刮过脸颊,眨眼把她脸上的汗水吹成一片寒冷。她跑的粉红的脸颊上迅速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段景焕看得眼睛微眨。 顾婉仪双手紧捂着脸颊,翩然转身。 远处一片璀璨仿佛成为背景板,他抬脚缓缓从拱形桥上走下,风吹起他的墨发飞扬,他黑色的瞳仁若黑曜石一般,漫天灯光映照其上,灼灼其华。 他走动间,身上穿着的暗紫色锦缎泛出水样的流光,瞬间吸摄住她的目光。“公子世无双,翩然出浊尘。”顾婉仪的脑海里瞬间只剩下这十个字。 段景焕驻足在她面前,抬手,替她把吹到腮边的发丝轻轻拢到耳朵后边,眼睛微闪,眸底隐笑:“不和眉笙一起看花灯,猜花谜,怎么跑这么冷清的地方来?”他语气温柔,像是春风浮动一池涟漪,像是明珠照耀荒芜的心田。 顾婉仪呆呆的望着他,心脏“砰砰”的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皇上?”她是在做梦吗?段景焕怎么可能会用那样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他怎么会用那样温和的眼神看她?手情不自禁的抬起,她轻轻覆上段景焕的脸。 段景焕轻笑了声,抬手把她的手拿下:“怎么,不敢相信在这儿看到朕?” “是有些难以置信。”顾婉仪心底欣喜至极,使劲压压心口的雀跃,她望一眼他的身后:“皇上是不愿意在那热闹喧哗之地呆着吗?正好,臣妾也有些累了,便陪着皇上在此呆着吧。” 段景焕伸手指指远处灯光溢彩的花树:“没有猜花谜,也没有拿花灯,你确定,你累了?” “那些都不重要。”顾婉仪双眸里的深情像是快要溢出来,她试探性的伸手,缓缓去拉段景焕的手。见他没有反对,她喜悦至极的拉紧他的手,语气温柔,但却掩饰不住的激动,“有皇上在身边,便胜却无数的繁华美景。” 他是她心底最美的风景啊,从前是,如今是,未来更是! 段景焕低眸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把手抽了出来:“朕刚才在这儿想了些事情,婉仪,你觉得腊梅对你是忠心耿耿的吗?” 原本欣喜的心陡然一惊。顾婉仪低头看向她空了的掌心,轻咬了下唇瓣:“皇上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阿忠为了段琪睿而自食断肠散,只为让朕多注意着他点儿;黄儿觉得段琪郡受了委屈,豁出去性命的要替他讨回个公道。朕刚才遥望远处阿忠被埋葬的地方,突然觉得有些感慨。是不是忠仆就该是这个样子的?”段景焕看着顾婉仪,心思复杂到无法言语。 他觉得她该是温柔美好的,可他那些天在翊坤宫却又偏偏发现她和人暗中相通,他怀疑九涎山上那场刺杀可能她是内奸,得到的却是腊梅是内奸。 段景焕不想再猜这种哑谜,索性直言问道:“朕想问,腊梅会不会为你而做出一些伤害她人之事来?比如挑拨段琪睿和段琪郡之间的矛盾?” 他果然猜到两人的矛盾有翊坤宫在背后推波助澜?不过他怎么会猜到腊梅身上,而不是直接怀疑她呢?浸染着凉意的唇瓣轻抿了抿,顾婉仪在心中忖度一阵,轻声道:“臣妾会管教好她的,必不会再让后宫诸妃因为翊坤宫而发生矛盾。” “如此最好。”段景焕单手背负身后,一手平放在身前,脚步优雅的往前走去。 他依旧若先前一般矜贵清雅,但这会儿顾婉仪却没了刚才看到他时候的激动与兴奋。明明说好来宫外是寻开心的,但他那个问题出口,却是让她半点都无法再开心! 闷闷的垂了垂头,顾婉仪快步跟上段景焕的脚步。 段景焕已经走进人群,深邃的眸子在掠过花树底下的人流时,他微微拧眉:“眉笙去哪儿了?她有告知你吗?” “没有。”顾婉仪喉咙里涌现一股咸涩,“她刚才就是在那边最大的花树底下猜灯谜的,现在没有踪影,会不会是她去探望诰命夫人了?” 依着她那副从来都不会按常规出牌的性子,她倒可能会一声不吭的往颐和府里去。 “跟朕一起过去颐和府。”段景焕扭头又往外走。仿若眼前的繁华美景在他眼睛不过是寻常景象罢了,他心里惦着念着的只有苏眉笙! 顾婉仪心里再度腾升一股醋意,但隐隐的,她却又有几分幸灾乐祸。先前她已经给黎靖之发了消息,想来他应该会趁着这个机会和苏眉笙联络感情吧? 若是苏眉笙就此做出些背叛段景焕的事情,段景焕是否就会彻底忘了她? 唇角轻勾起一抹轻浅的笑,顾婉仪低低应声“好”,乖乖的跟在了段景焕身后。 让人失望的是,颐和府里根本没有人! 浓郁的夜色下,整个颐和府里静悄悄的,只有府门口两盏灯笼随风轻摇,发出晕黄的灯光。那光,把人的影子摇曳成一片凌乱。 段景焕斜靠在一旁的石狮子上,剑眉微拧。 顾婉仪站在府门口又敲了一阵门,见门里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她秀眉轻拧了下,随即绞着一方帕子走下台阶,走到了段景焕面前:“便是睡得再沉,臣妾这么大的动静,她们应该也会察觉的,想来是这府中根本没人吧。” “老夫人腿上有疾,她会出去?”段景焕有些不信。 顾婉仪却笑道:“皇上也知道眉笙的性子,或许是她回来接了老夫人出去的。毕竟,老夫人过来后还没见过这般大的盛景。” 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段景焕抬手在太阳穴上轻摁了下:“那便先在此等着。眉笙说只会陪她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她应该就会回来。” 那他就要在寒风中矗立一个时辰吗?他可是一国之君!顾婉仪长长地睫毛颤了颤,思虑一阵后劝道:“天冷风寒,皇上龙体重要。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这寒气吧?” “无妨。”深夜风冷,正好能让他脑子清楚些!段景焕摆了摆手,斜靠在石狮子上,轻轻合眼。 看他明显不想再多言,顾婉仪低头看向她身上的披风。微微抿唇思虑一阵,她素手轻抬,缓缓解开了脖子处的系结。 把温暖的狐裘披在他的后背,顾婉仪语气柔柔:“皇上龙体事关前朝后宫,还是保重为上。” 第四百四十六章 灯会风波 第四百四十七章 护到失态 第四百四十七章护到失态 她不是皇贵妃,她这般仓皇而逃为的什么?可见她就是在骗人的!把手中的画卷往身旁的人手中一塞,卖花灯的老板扬手一挥,朗声道:“追!生死不论!”他们已经等待太久,早日解决掉苏眉笙,也能早日为那些因她殒命的子车家族的人报仇雪恨! “可……可她若真不是苏眉笙呢?”毕竟她说的对,皇贵妃百般受宠,这种大好时光应该是陪着皇上在宫中玩乐吧,她会出现在这普通百姓的灯会之上?卖灯笼老板的手下提出疑问。 老板双眼一眯,寒光肃肃:“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也就是说,他们对苏眉笙下的是格杀勿论?黎靖之眉头一挑,随即心中仿若有万千烟花齐齐绽放开来。这还真是想尽办法没招数,得来全不费功夫。 感谢老天赐给他的这个机会! 苏眉笙若是今日失踪,那段景焕查下来也只会查到卖灯笼的老板头上!又岂会想到他也曾出现在这里?毕竟此时的人流已经散去。 没有人作证,他黎靖之今日把人带走岂非是天作之意? 想着,黎靖之满眼欣喜的抄近道去追苏眉笙。 苏眉笙此刻已经提着灯笼跑到一条小巷中。巷子里稀稀拉拉的,只有几户人家的门口还点燃着灯笼,堪堪照清巷子里的情况。 寂静无一人的小巷中远远望不到头。 “呼……”苏眉笙跑的有些疲惫的斜靠在了路旁的墙壁上,把两只早已经熄灭的灯笼提在左手之中,她抬起右手使劲扇了扇风,“累死我了,看来等有时间应该再去拜拜佛。”连逛个灯会都能遇到要害她之人,这运气也是衰到没谁了! 苏眉笙使劲喘了口粗气。 巷口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 苏眉笙浑身一凛,连忙一个旋身,躲在了附近一户人家的门槛底下。“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多多保佑啊。”早知道她就不和段景焕分开了,最起码遇到事情还能有点助力,现在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根本就不是那些杀气腾腾之人的对手啊。 正在紧张的求佛拜祖,一道颀长的身影突然走到了她身边。浓浓的阴影从头顶笼罩而下,苏眉笙惊得连连往后倒退。 黎靖之适时抬手捂着她的唇,竖起一根手指,他轻“嘘”了声。探头探脑的朝着不远处巷口走过来的人瞄一眼,他压低声音道:“别害怕,我会想法保护你的。” 他的声音温和至极,仿佛是这深夜中的一束光芒,瞬间划破这漫天的黑,给她带来了一丝儿光明。苏眉笙长长地睫毛扑闪了下,示意她明白。 卖灯笼的老板已经带人朝这边走过来。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刀尖划拉过地面的刺啦声。那声音听在耳朵中,像是声声催命的鼓点一般。苏眉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怎么办?”黎靖之也不会武功! “你相信我。”黎靖之低头,满脸的诚恳。话落,他猛地抓住苏眉笙的右臂把她往他怀中拽。宽大的衣袍适时撩起,他把她整个身躯拢在怀中,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左手往后挪,把灯笼放到身后。”要不然外袍里凸出两个灯笼的形状太明显。 苏眉笙有些懵。 她完全没想到黎靖之会用这样的办法来隐藏她的行踪。 凌乱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紧接着,卖灯笼老板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都给我速度点儿,别真让那女人跑掉了!” 苏眉笙咬牙:还真是有耐心!不管了,如今保住小命要紧。她屏住呼吸,默许了黎靖之的怀抱。 那想,黎靖之却陡然低头,一吻,轻轻浅浅的落在她额前的发上。 发梢微扬,心绪刹那间凌乱。苏眉笙的眼睛猛地瞠大,下意识的,她伸手就要去推黎靖之。可她手还没抬起,灯笼老板的声音已经在黎靖之背后响起:“喂,有没有见一个提着两盏山水画灯笼的女人?” 黎靖之深情的注视着怀中的人,大掌在她发间肆意穿梭,他感受着她发间的柔顺,低压着声音开口:“滚!敢打扰本大人和未婚妻相约,不想要命了?”他伸手把腰际挂着的一枚腰牌扔了出去。 “国子监?”这人竟然是国子监的大人?卖灯笼的老板虽然想杀苏眉笙,但他也绝对不敢和正式的朝廷命官对上。拿起腰牌看了一眼,他便哆哆嗦嗦的把腰牌重新放回了原地,“走,走,我们马上走。” 黎靖之却又在此时温声道:“刚才本大人倒是瞥到有女人从这里匆匆经过,她好似是离开前方巷口往右拐弯了。” “多谢大人。”卖灯笼的老板速速做了一揖,带人离开。 片刻,巷子里重新恢复宁静。 黎靖之恋恋不舍的松开苏眉笙,他修长的手指挑动着她的发丝,随着他离她闪开一段距离,那发丝顺着他的大掌往下滑落。 柔软,顺滑……那感觉似是透着掌心蹿进了心扉。黎靖之望着苏眉笙的眸光不觉更显深情。 “你……”苏眉笙抬眼,正好撞进黎靖之那双饱含情愫的眼中。她眉梢微微一拧,想要说出口的话立马变成了怒气的质问:“黎靖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抱歉。”黎靖之眸底划过一抹受伤,他手慌忙收回,五指并拢的垂在身侧,垂眸望她,言语间满是难掩的柔情,“看到你,便会失态。眉笙,你还记得我陪你一起看花灯的情景吗?” “那时候你不是这样的。”黎靖之眸光微闪,后退两步,他继续道:“你天真烂漫,精灵古怪,但你看我的眼神却是带着情意的,那么甜美,隐约的还带着一点儿娇羞。” 黎靖之说着,神情间便带了一丝儿缅怀。 苏眉笙听得心绪乱做一团:“够了!”她眼神微冷的看向黎靖之,“今时不同往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谁也无法回到过去重新开始。”如今她是段景焕的皇贵妃,他是段景焕看重的大臣,两人这般亲昵接触,实属不该! 但看着黎靖之眸底溢出来的伤感,苏眉笙却又做不到对他再疾言厉色。轻抿了抿唇瓣,她把背在身后的两盏灯笼拿了出来,平静的道:“往事已矣,多想无益。今夜谢谢你救我,黎靖之,我先告辞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迷失方向 第四百四十八章迷失方向 她刚刚转身,纤细的手腕便被人攥住。 黎靖之温热的掌心贴合着她的肌肤,他柔声道:“想要见你一次有多难!眉笙,你就当真对我这般狠心吗?” “我对你那么多年的爱恋,难道在你心中,就不值一提吗?”她怎么就能面无表情的说出那么多冷清的话来?黎靖之心底隐隐有些暴躁,那股暴躁流窜到心扉,让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戾气。 苏眉笙身形微僵了僵,低头,她轻声道:“你先放手。” 黎靖之不仅没放,反而把她握的更紧:“我不想放,我这辈子都不想放的。” “你疯了?”苏眉笙猛然甩开他的手,深呼吸两下,她平复一下内心的紊乱,认真道:“今夜是个例外,黎靖之,我很感激你的出手相助,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有苏琳琅,我有段景焕,你要是不想被杀头你就安分点儿,好好的过你如今的生活。” 被甩开胳膊的黎靖之往后倒退两步。 风吹起他的发,飘摇着划过眉梢眼角,带出更多的无奈,他轻笑着,那笑却比泪水还要苦涩:“我知道,我心里什么都清楚,可这颗心总是不受控制怎么办?眉笙,在水廊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你,我以为我到了这里,看着你心中会有些安慰,可我没想到那份悸动会更加强烈。” 黎靖之抬手紧紧捂着心口:“那些美好的岁月,我忘不掉,你给我的香囊,你陪我一起看过的盛景,你和我一起走过的路,随着时光的流逝,却越发清晰明了。眉笙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吗?”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去知道。苏眉笙深深的望他一眼:“不管曾经多美好,如今我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人生轨迹,黎靖之,皇上也在宫外,你总不希望你的前程就这般葬送了吧?”话落,她转身就走。 灯海早已经远去,周围是一片黯淡。头顶上的星光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经风一吹,泛起无数细碎的光芒。 苏眉笙站在拱形桥旁,抬头无语的望向远方。她又慌又急的只想着要远离黎靖之些,却没想到她竟然会走到了这种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她要往颐和府应该往哪个方位走? 身后一直跟着她的脚步再度响起,苏眉笙无奈的揉揉眉心,转身看向黎靖之:“话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黎靖之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是非要自寻死路吗?” “夜深天黑,难免还会有歹人出没,我虽然没有武功,但跟着你,总能在关键时候帮你一帮。”似是觉得他说的这话会惹她误会,黎靖之又赶忙补充,“你别误会,我把你的话听进了心里,我只是……不放心你。” 若是他继续近距离的纠缠,她心中可能会升起无限的反感,但他这样听话,这样不远不近的一直默默跟着她从小巷走到这儿,苏眉笙的心里却陡的有些酸涩。 那些美好年华中的美好爱恋,毕竟是她懵懂岁月中的怦然心动。便是历经岁月涤荡,又岂会消失的一干二净?可岁月无情,造化弄人,她们无法和命运抗争。轻抿了下唇瓣,苏眉笙抬脚朝他走过来。 “你带我去颐和府吧,今天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外边点的花灯都大同小异的,现在又都灭了,我也分不清到底那儿是那儿。”她没有任何停顿的掠过黎靖之的身边。 黎靖之轻应声“好”,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让苏眉笙觉得他还是以前的他,让苏眉笙觉得他爱她,但却不会伤害她……这样,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把她带到他的地盘上去。 等到把她带到黎府,所有的事情还不都是他说了算?“哈哈”黎靖之心中狂笑,没想到苏眉笙即便都已经当了额娘,还是这样的善良好骗! 黎靖之单手背后,快步跟上苏眉笙的步伐:“我到前面带路,你跟着我走便好。”他微微停顿一下,又问道:“你刚才说皇上也出宫了,他是在颐和府等你的吗?” “应该是吧。”苏眉笙抬眼望向远处的长街。也不知道顾婉仪找到段景焕了没有,若是找到了,他还会去颐和府等她吗? 顾婉仪如今对他的情意越来越浓烈,她会不会希望段景焕陪着她看星看月亮,度过浪漫的片刻? 心情陡的有些沉重,苏眉笙往前走的步伐也缓慢了下来。 看她神不在焉的,黎靖之心中暗喜,带着她七拐八弯的走了很久,他看向长街尽头的黎府,嘴角的笑容恣意绽放。 那想,身后却陡然传来一阵轮椅的车轱辘声,紧接着冯氏的声音响了起来:“靖之?是你吗?” 该死,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黎靖之正想要装作听不见的带着苏眉笙快步离开。 那想,一路上一直若有所思的苏眉笙这会儿耳朵却灵敏的厉害。 猛地转头,她便瞧见街口处,小兰正推着冯氏站在那儿。 “额娘!”她还真是没有听错!苏眉笙一反刚才的心事重重,立马喜上眉梢的朝着冯氏跑了过去。 弯腰蹲在她的身前,苏眉笙抬手轻搭上她的膝盖:“额娘也是出来看花灯的吗?”苏眉笙眼睛里的笑意溢出来,问道:“这么冷的天,您的腿能受的了吗?” “无妨。”冯氏瞧着她,笑得合不拢嘴的,抬手在她脑袋上抚摸下,她瞟向走过来的黎靖之道:“多亏了他,给我找的轮椅,找的保暖性很强的虎皮毛毯。” “都是靖之应该做的。”黎靖之心底恼火不已,脸上却依旧维持了翩翩如玉的风范。 苏眉笙偏头,真诚的看向他:“谢谢,谢谢你想法让额娘出来看这美景。”他这样用心,倒是让她这苍白的言语显得有些薄弱。 但此刻,她却也只能用这样浅薄的话来表达她的感激。 黎靖之笑笑,温煦若春风一般醉人:“老夫人今天看着京城的繁华夜景,可还喜欢?” “喜欢!”冯氏那张苍白的脸都显得明朗几分,“我活这么大年纪,这还是第一次看这般漂亮的美景,不愧是京城,这繁华程度要比水廊强一百倍,一千倍。” “不过再美好的景色,也不能贪恋。老夫人,我送你们回府吧。夜已深,等靖之有时间再在白日陪你逛逛?” 第四百四十九章 初恋最美? 第四百四十九章初恋最美? “好,好。”冯氏伸手轻拉过黎靖之的手,在他手背上使劲拍了两下。她并非不知道黎靖之的心意,可两人如今终究是有缘无分了。在黎靖之转身走到她背后推起轮椅的刹那,她脸上的笑容也凝了下去,转换成一缕忧思。 看出她有心事,苏眉笙轻挑了下眉梢:“额娘在想什么?” 轮椅的车轱辘声碾压过地面,在寂静的深巷中回荡。冯氏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扯着笑脸问她:“你怎会半夜在宫外?是皇上恩准的还是你又偷偷溜出来的?” 苏眉笙还没回答,冯氏又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都是当额娘的人了,你就不能沉稳点儿吗?怎的还是这般的贪玩爱凑热闹?” 怎么还没说几句话,她就又训上了?苏眉笙瘪了瘪嘴:“额娘你放心吧,我做事都有分寸的。今日是我和皇上打赌,赢了他,他答应让我在颐和府陪您一个时辰的。” “当真?” “比珍珠还真。”苏眉笙轻笑。 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深夜的空中,若催人心智的幻音,若撩人心怀的琴音,黎靖之的心不受控制的再度砰砰乱跳。 有刹那,他真想不顾一切的联手小兰把冯氏踹翻在地,带着苏眉笙远走高飞。可他也只敢想想而已。段景焕也在宫外,甚至他还可能就在颐和府门外,若是他等的时间久了,想必也会派人来寻冯氏吧? 今夜本就是临时出游,任何准备都没有。怕是稍有不慎,极容易惹祸上身。罢了,便再等下一次机会吧。 黎靖之在心中默默筹谋。 …… 寒风凛冽吹过,颐和府门口的灯笼随风剧烈摇摆。段景焕抬头望一眼依旧空无一人的长街,抬手在嘴边轻“哈”了声:这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苏眉笙不会还真准备让他等足一个时辰吧? 这女人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替他考虑! 段景焕心底闷闷的,颇不是滋味。 顾婉仪轻搓搓手,劝道:“要不然让李德海去把马车叫过来吧。这样冷的天,若真是被冻感冒了,怕是明儿个臣妾就该被人戳脊梁骨了。” “要戳也是戳苏眉笙的脊梁骨,是她晾着的朕。”段景焕语气极其不耐。抬脚愤愤的在地上跺了一脚,他双手搁置在嘴边,重新斜靠到颐和府门口的石狮子上,“婉仪你想家吗?”他怎么觉得苏眉笙有了冯氏就半点不顾及他了? 好歹他也是大庆朝的皇上,她就不能把他放在第一位? 顾婉仪脸上的表情微妙的变了变,刚刚伸出来的双手又重新缩回到了狐裘披风中:“想,但也只是偶尔想起,臣妾心里想的最多的还是皇上。” 嗯?她今晚上说的话是不是都太过煽情?以前矜持温和的顾婉仪可从没说过这种直白的话。段景焕眉梢微挑了挑。 顾婉仪唇角的笑带着几分缥缈,昂头望一眼天上的圆月,她语气带着几分落寞的道:“先前臣妾一直压抑着心底的情愫,不敢直言,生怕皇上会误会臣妾不够自重矜持,可刚才在灯会现场找不到你,臣妾刹那是真怕了。有些话,臣妾怕不说就就会错过一辈子。” “臣妾自打第一眼看到皇上,便深陷其中。皇上或许从不曾真正把臣妾放在心上,但无所谓,皇上是臣妾的初恋,最朦胧美好,也最刻骨铭心。臣妾的心里装满了一个人,便无法再去分神关心担忧其他人了。” 她说的情真意切的,月色下,那柔和的脸庞更似是笼了一层轻纱。恍惚间,段景焕觉得他根本看不透彻顾婉仪。 他完全没想到,这种直抒胸臆而又情意绵绵的情话会从顾婉仪嘴里说出来。 一时之间,段景焕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薄唇轻轻抿紧,他静默的看顾婉仪良久,这才低眸,伸手轻牵了她的手过来。 双手覆上她的手背,他声音低沉磁性,但却明显不含过多的情愫:“朕晓得,婉仪,所以你如今是朕的皇后。”苏眉笙说的对,不管顾婉仪曾经做过什么,她毕竟是真心待他,若能用虚以为蛇换回她那颗心的回暖,他又何必非要伤人的心? 但这话落在正被黎靖之推着走到拐角处的冯氏耳朵中,她却异常不是滋味。苏眉笙被迫和黎靖之分开进入后宫,原本,她以为苏眉笙是最受宠的那个,不想,原来段景焕从不曾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吗? 因为爱顾婉仪,他把后位给了顾婉仪。那她的眉笙呢?段景焕对她究竟是几分真心? 冯氏偏头,有些担忧的看一眼苏眉笙。 黎靖之却笑得得意至极。这顾婉仪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了!不动声色间,便能轻易感动段景焕的心。这段位,他真是自叹弗如。 眼珠子微微转悠一圈,黎靖之故意抬手推了小兰一把。小兰的前面就是苏眉笙,他要让苏眉笙亲眼瞧瞧段景焕对顾婉仪的情意! 若是能因此而让她对段景焕断情死心,便是最好! 那想,事情却并没有按照他的预计进展。 小兰“啊!”的一声惊叫出声。 段景焕剑眉骤然一拧,速度放开顾婉仪的手,他重新恢复成冷然威严,高高在上的模样,轻咳两声,他朗声冲着拐角处喊道:“什么人,出来!” 还能是谁?这段景焕放手放的也太快了吧?黎靖之故意抢先一步,先推着冯氏走了出来:“微臣见过皇上。” 段景焕没理他,眸光落在紧跟着两人走出来的苏眉笙身上,他看着她毫无波澜的眉眼,脑子里却陡的回响起顾婉仪刚才所言。 “初恋是最朦胧美好,最刻骨铭心的。”她怎么就会和黎靖之在一起?段景焕心里陡的升起一股醋意:“眉笙还不过来?朕都等你许久了。”他说话间,伸手就去拉苏眉笙的手。 凛冽的眸光轻扫过黎靖之的面,他唇角掀起一抹似笑非笑:“黎大人倒是好兴致,这般天寒地冻的竟还推着老夫人出门散心?”苏眉笙不会就是借口来看老夫人,实际却是来见黎靖之的吧? 应该不是那样! 可他的心怎会这般愤怒?似是看到两人同处一个画面中,他便忍不住想要蹿火! 冯氏及时笑着开口:“见过皇上,是老身觉得一人在这颐和府里太闷了,这才请求黎大人带我出去看看花灯的。别说,这京城的花灯就是漂亮,走马观花的,老身都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还是皇上治理的好,不然,也看不到这样的盛世美景。”苏眉笙明显看出段景焕的心结,立马笑嘻嘻的哄他。 第四百五十章 深夜下旨 第四百五十章深夜下旨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希望看在她先前都毁容明志的份儿上,他别再疑神疑鬼,阴阳怪气的。 苏眉笙的求生欲极强! 她那儿想到段景焕真会带了顾婉仪在颐和府门口等她?他可是皇上!闲的没事干了竟然会在冰天雪地里等她一介皇贵妃?深觉歉疚的苏眉笙抓着皇上的手,用手指指腹的在他掌心轻轻打圈。 那轻若蝉翼的碰触,奇迹的平复着他内心所有的燥意。 段景焕敛眸去看苏眉笙。 昏黄的光线下,她灵动的眸子澄澈无暇,眼底一片坦荡。 想来确实是他误会了!段景焕抬起左手,屈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下:“再盛世美景,也得注意着点时间,深更半夜还不归来,成何体统?”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瞥过黎靖之。 黎靖之连忙弓腰,双手交叠着举在身前,他连忙告罪:“是微臣的疏忽,只想着要让老夫人好好开心一番,竟是忘记了时间。不过也幸亏这样,微臣才能对皇贵妃出手相救,真是幸事一桩。” 出手相救?什么意思?段景焕眸底一凛,立马朝苏眉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你又在灯会上闹腾了?” 苏眉笙举举手中的灯笼:“就是为了给两位阿哥带回两盏灯笼,所以毛毛躁躁了点儿。”她笑眯眯的转了一圈。 衣裙蹁跹,若蝴蝶展翅轻飞。 她冲着段景焕道:“看吧,眉笙无事。”她背对着冯氏,眼睛使劲眨巴两下,“时间不早,皇上明日还要早朝,不如我们现在回宫去?” “好。”段景焕冲着冯氏轻点下头,又给了黎靖之一个警告的眼神,他才双手背负身后,率先往前走去。苏眉笙既然不愿意让冯氏知晓她在灯会上遇到了什么,想必不是小事! 既如此,他遂她的愿。 三人坐在回宫的马车之中,段景焕直言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嘿嘿”,苏眉笙干巴巴的笑两声,把手中一直提着的灯笼放置一旁,她抬手,满脸殷勤的在段景焕的肩膀上轻捏了捏,“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这双火眼金睛。” “赶紧说。”段景焕心里熨帖,但脸上依旧绷的紧紧的。 苏眉笙在他脑袋后面吐了吐舌头,这才没好气的开口:“就是遇到一个儿子在子车将军麾下效力的花灯老板,他儿子大概是被牵连而死的,是而,对我存在着敌意。比对着画卷认出我来,想要杀了我。” 想她容易吗?刚从鬼门关逃过一劫,还要应付段景焕这个大醋缸! 是他说的今晚上随便她折腾,只要开心就好。结果她没开怀,他也不开心。这次出宫真不好玩。 不过幸好还收获两盏灯笼,不然她真要呕死了。 苏眉笙心情有些不爽,手下的动作也有一搭没一搭的。 段景焕抬手抓紧她的手腕,直接把她的手放进了掌心:“先别捏了,说清楚些,有人拿着你的画像,还按图索骥的要杀你?” “是。”苏眉笙可怜兮兮的应了声。 看她小脸耷拉着,神情恹恹的,段景焕心底那些不虞早已经消散到九霄云外,他微拧了下眉头,问道:“是那个花灯老板?” “就是我和婉仪过去猜灯谜的那儿,全街最大的花灯老板。”苏眉笙有问必答。 段景焕眉头拧的更紧,眸底也带了深深的不解:“他怎么会有你的画像?” 这事儿透着几分蹊跷! 子车家族的人早已经被处置,宫中香妃也早已经魂归九泉。还有谁能有这么大本事儿把苏眉笙的画像给了旁人,而且怂恿了人,要取她性命? “我也奇怪。”苏眉笙坐直身子,脸上笼了一层清霜,双手紧紧揪着膝盖上的衣服,她沉声道:“而且那画纸是水廊那边常用的纸张,画像的色泽也比较鲜艳,应该是不超过半年的画作。” 苏眉笙眸底泛起一抹复杂的幽光。和子车古香相识又家住水廊,和她有仇之人就只有一个苏琳琅。难不成这老板是被苏琳琅怂恿挑拨的? 段景焕已经抬手撩起马车的帘子朝外吩咐:“李德海速去一趟九门提督,务必要把今晚上刺杀皇贵妃的人抓住!”他微微停顿一下,眸光若有似无的掠过顾婉仪的面,冷声道:“记得抓活口。” 他那一眼并没有避讳,顾婉仪看得心中一惊。 段景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会误以为是她要杀苏眉笙吗?不,一定是她想多了,可想起他在拱形桥上所言,顾婉仪的后背又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莫不是段景焕怀疑腊梅? 怀疑腊梅是为了替她获取爱情才会对苏眉笙下毒手的?顾婉仪僵僵的坐在那儿,脸色刹那间变成一片惨白:“皇上。”她使劲拧了拧帕子,微拧着眉心道:“臣妾觉得此事应当往水廊那边的人身上考虑。” 腊梅若真想要对苏眉笙不利,她选择宫内下手更便利些。联手宫外,她一介婢女那儿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儿? 段景焕攥着苏眉笙的手微微用力,他眉梢眼角也速度凝了一抹冰霜:“不管是谁,那花灯老板的背后之人,朕都不会轻饶。” …… 九门提督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是一日功夫,便已经把花灯老板抓获归案。 哆哆嗦嗦的跪在养心殿中,花灯老板头连头都不敢抬。他昨日是扬言要杀了苏眉笙,可那也仅限晚上,仅限宫外啊。现在他被抓到皇上跟前,他早怂了! 身子若秋风中剧烈摇摆的秋叶,他颤颤巍巍,抖抖索索的,话不成调的道:“草……草民王五见过皇……皇上。”他今天不会被砍头吧?呜呜呜,想要杀的人没杀成,还反倒搭上他自己一条性命,想想就觉得憋闷。 段景焕从案桌前缓缓起身,沉步走到王五跟前。眼皮微敛,他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颤抖不停,惊惧不已的男人,剑眉紧紧皱起:“确定没抓错人?”他抬头问一旁笔直站立的九门提督。 九门提督看他这怂样儿,有些不确定:“臣抓的确实是昨日城中最大花灯的老板,王五。皇上若是怕冤枉了好人,不如请皇贵妃过来认认?” 他话音刚刚落下,苏眉笙穿着昨日晚上所穿的衣服款款走进。 明明是民间的普通衣服,穿在她身上,偏偏给人一种清灵脱俗的感觉。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打量地上跪着的王五,眼神狡黠,灵动,像是一只修炼成仙的小狐狸似的,一举一动间都透着几分精灵古怪。 苏眉笙托腮直接蹲到了王五跟前。 第四百五十一章 匿名信封 第四百五十一章匿名信封 那张放大的俏脸吓得王五眼神一凛,紧接着,他像是见鬼似的,脸色陡然变成煞白,他浑身一软,直接瘫软着跪在地上。嘴巴微张,他呆呆的望着苏眉笙,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真是苏眉笙!她昨天晚上骗了他! 该死的,他昨天就不该有任何犹豫的杀了她。这样即便他今天被抓也算是死得其所。可……真是后悔! 王五眼底又涌集了寒霜。 苏眉笙笑得巧笑嫣然的:“看来王老板是认出我来了?既如此,那本宫也就不和你兜弯子,说吧,谁给你的画像,谁让你杀我的?” “你害死了我儿子,我杀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王五心里怕的要命,但他却硬撑了和苏眉笙直视。她是害人者,凭什么他要怕她? 皇贵妃了不起吗?害人者就该被所有人讨伐! 王五在心中做了好一阵的心理建设,眸光这才坚定下来。 苏眉笙轻“哦”了声,把广袖衣摆往旁边捋捋,她笑的寒意涔涔的:“你儿子是效力子车将军的,子车将军犯了错被处置,他是从犯,难道不该惩治吗?” “才,才不可能!这一切根本就是你筹谋陷害的。皇贵妃,你别以为你一张嘴就能骗得过天下所有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过的事情,我现在都知道!就是你想要害香妃,才陷害将军他们的,你就是个红颜祸水,害人的妖精!” 当着他的面,就敢这样抨击苏眉笙,当他这个皇上是摆设?段景焕一掌重重的拍到龙案上:“放肆!”他面色清淡,似是波澜无波,但那说出口的声音却带了雷霆之势,“朕的皇贵妃,岂容尔等刁民随意折辱?” “李德海,掌嘴!” “是。”李德海立马上前,“啪啪”的用力甩了王五几个巴掌。 王五的脸颊立马肿起,但这会儿他豁出去了:“皇上九五之尊,莫不是连好人歹人都辨别不出来吗?子车将军为国家做出了多少贡献,您为什么要杀无赦?而且还牵连子车家族满门?” 他做的事情需要向王五一个平民解释吗?段景焕冷哼一声,没理睬他。 九门提督则有些听不下去的朝着段景焕的方向拱了拱手,神情恭敬,言语激烈:“皇上睿智无双,多次给子车家族以改过自新的机会。可谁想子车将军拥兵自大,竟然想要把手伸入皇上后宫,还敢中伤皇贵妃。如此谋逆之人,难不成还要留着他颠覆朝纲,败坏后宫吗?” “不……不是。”王五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得憷了胆子。他急急忙忙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这信上所言根本不是这样的。” 还有信?苏眉笙眉梢一挑,伸手就夺过了他手中的信封。 这是一封匿名信,信封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但信中的内容却都是抨击她苏眉笙的。 “惑乱后宫,迷惑皇上,香妃看不下去,欲要拨乱反正,解决掉苏眉笙。不想功亏一篑,反倒被她倒打一耙押入冷宫。子车家族也因此而遭受重创。那想苏眉笙还不满意,直接斩草除根,怂恿皇上诛杀子车家族九族之人,并用计迫害冷宫中的香妃,直至香消玉殒。” “其中无辜牵连之人无数,你儿王麻子便是因此而死。” 苏眉笙唇角轻勾出一抹讥诮的笑容。 她抖一下信纸,继续往下瞧。 “我知道你就那么一个独子。本来是指望着他光宗耀祖,为你养老送终的,却不想如今遭这般横祸,死无全尸,还被扔到了乱葬岗中成狗狼之食。如此下场,为人父母,岂能罢休?”若是不为王麻子报仇,似是王五这个父亲都是失职! 这信写的倒真是条理分明,感人肺腑。 苏眉笙笑着把信封递给段景焕:“别说,眉笙瞧着都觉得我该千刀万剐,天打雷劈了。”她抬手在眉心处揉了揉,“不过我就有些纳闷,我什么时候迷惑皇上,倒打一耙的?” 明明是子车古香想要害她,却被她技高一筹的打败了好吗?苏眉笙左手轻抬起抵着在腮边,似笑非笑的绕着王五转了一圈:“我明白你痛失爱子后的心情,可仅仅凭借着这一封信,你就敢刺杀当朝皇贵妃?我该说你蠢呢,还是该说你太容易被人忽悠?” 仅凭这信中所言,便断定错在她身?还真巴巴的要杀她?她活这么些年,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好骗的人。 看他身形魁梧,做的生意也挺大的,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这般浅薄无知? 王五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被人当枪使了。”李德海没好气的冲他翻了个白眼,解释道:“皇上乃是明君,岂能会被一介女子糊弄住?子车古香当初处心积虑的要害皇贵妃,还曾毒害皇嗣,只为巩固她的地位。如此心狠手辣之人,皇上怎能容忍?可偏偏的,子车家的人一味袒护,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们机会,却无奈他们非要自寻死路。这怨谁?” “要我说,你儿子王麻子之死,就该怨子车将军。是他不顾底下人的性命,非要一意孤行的和子车古香狼狈为奸,才导致他手下的人枉死太多。” 李德海的话像是一块石头猛烈的砸进湖面。王五瞪大眼睛呆愣愣的瞧着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九门提督轻摇了摇头:“人啊,总是不愿意去考虑太多。你总觉得你儿子死了,就想要找个凶手,你觉得你只有这样才会心里有点安慰是不是?殊不知,错杀好人,你这条命也只会搭进去。” 段景焕已经把信看完,一掌把信封拍到案桌上大展开着的苏眉笙画像上,他冷声怒问:“这画像也是随着这信一起送来的?” 威严的声音响起,在王五头顶盘旋,显得空旷而又摄人。王五浑身一个哆嗦,连忙颤音回道:“是,是。” 那这样来说,事情便清楚了。 段景焕把信封扬起:“这信没有署名,是谁送给你的?” “草民不知。”王五喏喏的道:“我就是初五那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在门口发现的这封信。” 段景焕气急反笑:“朕还以为你仅仅凭借这封信便断定是皇贵妃的错,是因为你和这送信人有些熟,更加倾向于相信他的话,不想你竟真的不知她是谁?你就这么相信一份来历不明的信?”他这脑子怎么想的?正常人不都该怀疑这信的真实性吗?段景焕直觉他是在撒谎。 第四百五十二章 辨出字迹 第四百五十二章辨出字迹 苏眉笙却有些明白王五的心思。 大年初五,旁人都欢欢喜喜的走亲访友,王五却临门望穿,盼不回他唯一的儿子。那时候支撑他的信念大概就是替王麻子找到害他之人,杀了那人吧?而这信给了他一个发泄的借口。 说来,这王五也是个可怜人。 苏眉笙转头走向段景焕,低头重新拿起那封信,她看着上面略微熟悉的字迹,浅声道:“皇上也别为难人了,他既已知道实情,想来日后也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便关押几天,小惩大诫吧。” 他可是想杀她的,她就这样云淡风轻的饶了他?段景焕有些不愿,抬手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他怒声质问:“王五你和朕说实话,你当真不知这信的来历?” “不知。” “敢在朕面前说谎话,便是欺君之罪。你刺杀皇贵妃不成,皇贵妃心善宽宥你,你尚能有一线生机,但若犯下欺君之罪,你可只有死路一条。”段景焕眼睛陡的眯起,身子也微微前倾了下,“考虑清楚了再说。” 王五被他的威严震慑的抖索不已,但他还是坚定道:“不用考虑,草民确实不知送信人是谁。” 这么坚持?段景焕眸底泛过一抹疑惑,见苏眉笙盯着那封信若有所思,他大掌一挥:“既如此,那你就进天牢呆着去。带走。”他沉声说完,扭头去看苏眉笙。 苏眉笙唇瓣紧紧抿着,望着那信神情凝重。 等到九门提督把王五带下去,等到养心殿里的安静弥漫开来,她才把信放到案桌的一边,微微垂眸,指腹从上面的字迹上轻轻划过,低声道:“这信上的笔迹是苏琳琅的笔迹,但我先前没见过她作画,无法确定那画到底是否出自她的手。” 竟然是苏琳琅?“她不是还在水廊?怎会突然送信给王五?”而且她有什么理由要杀苏眉笙?即便两人关系不好,甚至彼此仇视,但也没必要弄得你死我活吧?段景焕眉梢微拧,“你和苏琳琅的关系有这么糟糕?” “是挺糟糕的。”苏眉笙心底隐约有几分不安,“但我有些奇怪,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甚至连香妃身死冷宫她都知晓?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不觉得她能想出这种借刀杀人的办法。” 也就是说,苏琳琅的背后还有人在推动这一切? 段景焕心头陡然掀起一股怒火:“查,李德海传旨九门提督,让他速速派人去水廊把苏琳琅带过来,朕要亲审。”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苏琳琅竟然这般栽赃陷害苏眉笙,妄图要置她于死地! “是。”李德海急急传旨去。 段景焕使劲压压他心口的火气,朝苏眉笙伸出了手。 柔软的手轻轻搭上大掌的掌心,段景焕微微用力,直接把苏眉笙拽进了他的怀中。 让人坐在他的膝盖上,他双手揽在她的腰际,眼睛定定的看向她的眼:“当初在水廊的时候,皇后身边的腊梅曾经暗中和黎靖之等人接触。眉笙,你说,这一切会不会真是腊梅做出来的事情?” 苏眉笙眼睛微闪:“她只是个奴婢,便是真能和苏琳琅取得联系,又有什么要杀我的理由?她陪着婉仪的时间也不短,她怎会不知道我和婉仪之间的情义,她怎么可能会下这种狠手?” 可不是她,又会是谁? 段景焕揽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当初我们去水廊的时候,子车安邦收买的那群人便一直暗中跟着伺机想要杀你,那时候子车古香已经被关冷宫,根本无法和他取得联系,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的?而且还能一直紧紧跟着?” 他的话若当头一棒狠狠敲了下去,苏眉笙浑身一凛。回宫后她忙着要应对这一波接着一波的事情,竟是没有再去深想当初之事。如今听段景焕再度提及,苏眉笙的心口凉飕飕的,仿佛是破了一个窟窿一般。有寒风从那窟窿里穿过,她四肢百骸都有些僵。 “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他们。再加上九涎山那次……看来是腊梅的可能性还真大。”苏眉笙轻咬了唇瓣。 洁白的贝齿重重的咬在唇瓣上,把原本就殷红的唇瓣咬的更像是沁出血似的。苏眉笙浑身僵僵直直的绷在段景焕的怀中:“可她怎么敢?” “以前朕想不通,但现在经历了阿忠和黄儿的事情,朕有点明白了。眉笙,腊梅是个忠仆,她对顾婉仪很好,好到她可能会去冒一切的风险。”段景焕抬手轻轻撩起她垂在肩膀头上的发丝。 因为她是按照昨晚上出宫时候的模样装扮的,她一头墨发披散在肩头,脑后的发髻上只扎了一根簪子。 这会儿伸手抚摸着他满头的秀发,段景焕心底却是难以言说的心殇:“你还记得段琪郡和段琪睿缘何会走到这一步吗?起因不过就是一个蝴蝶风筝。那时候做风筝的腊梅都已经难逃其咎,只能等死了,可她偏偏跑进冰窖,用自身替段琪睿降了温,如此,她才逃过一劫。” “这种能对自己狠心,还能临危想出这种自救办法的人,岂能是个无勇无谋之人?如此这般细细推理,朕倒是觉得她的目的应该就是为顾婉仪扫清一切障碍。” “所以她会联手子车安邦欲要杀你;她会在一计不成之后从黎靖之那儿打听江湖杀手,会让他们在下山途中埋伏杀人;她也会在宫中想法挑拨兰亭虞她们和你作对;更会联手苏琳琅,让她想法对付你。” 这般抽丝剥茧的分析,倒真是合情合理,半点破绽都没有! 苏眉笙整个人都是呆的:“可如今顾婉仪都已经是皇后了,她还为什么要咄咄相逼?”说话间,她脑子里隐隐有一个念头,难不成真是因为她挡了顾婉仪受宠的路,所以,腊梅就要不顾一切的除掉她吗? 若真是这样,那她岂非是冤枉顾婉仪了?还是说,腊梅所做可能就有顾婉仪的纵容与默许? 越想越觉得寒心,苏眉笙情不自禁的把脑袋斜靠在了段景焕的胸膛之上。 听着他那颗心剧烈的跳动,她的心才缓缓有些温度。眼皮涩涩的眨巴下,苏眉笙低低的道:“苏琳琅还没有被抓过来,或许,后面的这些事情不一定是她怂恿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冒不起险 第三百五十三章冒不起险 都这时候了,她还对腊梅抱有幻想吗?或许她不是对腊梅抱有幻想,她是对顾婉仪?微微敛眸,段景焕双手按着在苏眉笙的胳膊上,让她转动个姿势,抬头看向了他。 “你知道先前朕一直怀疑是谁吗?是顾婉仪。朕一直以为她才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但正如你讲,她可能只是心灰意冷后偶然做了一件错事,当然,她也可能受到腊梅的蛊惑才走错了一步。但朕相信,你的眼光从来都是好的。你既然能和她做朋友,想必她应当也不会一直被那贱婢蛊惑。” “所以朕又把事情重新考虑了一遍。”段景焕放在苏眉笙胳膊上的手劲儿蓦然增大,他语气也明显有些沉重起来,他道:“朕让阿逸去水廊查了,已经确准,当初腊梅收买了江湖人,她想要杀你,亦或者她就是想要给顾婉仪制造救驾的机会,朕无法猜准她确切的动机,但却也能从侧面了解腊梅的为人。” “苏眉笙,她确实有本事去推动这一切。” 段景焕的声音落下,整个养心殿里便是压抑的沉寂。像是有乌云笼罩在头顶,黑沉沉的,让人半点都看不到光明。 苏眉笙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心跳声在寂静中显得异常紊乱,她眼睛快速眨巴起来。心里有个念头在疯狂的叫嚣,不应该是这样的,可若是九涎山的事情已经确准……那段景焕的这一番话十有八九便该是事实了吧? 使劲抿了下唇瓣,苏眉笙心情沉痛的重新昂头:“也就是说你认为顾婉仪和人夜半相约只是为了想法留你在翊坤宫,而腊梅看她又是舍身救你,又是为你不在而黯然神伤,借酒消愁,又是为留你而向人讨要昏睡散的,她心疼顾婉仪,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宫里挑出那么多事情来?” “甚至,只在宫里挑事不够,她还联手了苏琳琅?”苏眉笙没说一句话,心便钝痛上一分。难道为了顾婉仪,腊梅便能没了做人的底线吗?她自认,她对腊梅并不错……哦,不,上次她曾经明确说过要杀腊梅以示惩戒的。 她这般报复,倒也极有可能。 “既然已经猜定是她,那要直接处置了吗?”苏眉笙呐呐的问他。 段景焕幽幽的叹了口气:“看顾婉仪怎么处理吧。朕在上元节那夜已经给足了顾婉仪提示。她但凡顾及点和你的情意,便该处置了腊梅。” “好,那就等她做了决定再说。”苏眉笙甩甩脑袋,双手直接搂上段景焕的脖子,眼睛眨呀眨的,她眸底缓缓泄出一丝儿笑意,“你说,所有人要都有像腊梅这样奴婢,那眉笙是不是就是四面楚歌?日日都得胆战心惊的?” “又想避宠?又想守着一双麟儿龟缩进景宁宫里不出头?”段景焕立时猜透她的心事。抬手用指头在他鼻尖上狠狠刮了一下,他道:“你想都不要再想。苏眉笙,朕现在发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胆小了。” 段景焕眸底有些不悦:“朕记得先前你连朕都敢戏弄,如今却连个贱婢都怕了?”他拿脑袋使劲蹭了蹭她的脸。 他对顾婉仪从来都没有爱情,他对她有的仅仅是感激之情。当然,他会对她很好,会给予她所有应有的尊重与体面,毕竟,她是他的皇后。但他对苏眉笙是爱,是那种想要超越一切,完全不考虑任何世俗的爱。 爱一人,岂能允许她想着躲闪? 低头,段景焕就狠狠的用唇堵着了苏眉笙的唇。辗转摩擦,他深吻她好久,才缓缓松开,警告道:“再敢像个胆小鬼似的想着逃避,朕就教训你,狠狠的教训你,知道了?” 苏眉笙抬手摸摸被吻得有些发麻的唇瓣,眸光流转,笑意灿烂,但那笑到达眸底,却是一片微凉。 “不是眉笙胆小,是眉笙现在冒不起险。眉笙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为所有看不惯的事情发声,也可以直言开怼所有看不惯的人。可现在眉笙有了阿哥,眉笙做不到那样胆大包天了。” 她的话带着深深的无奈。 段景焕又何尝不明白她的担忧?抬手轻撩起她的发丝,在他指尖缠绕几番,他垂眸,眸光落在她红光潋滟的唇瓣上,沉声道:“朕会给他们配备暗卫,苏眉笙,你怕,朕也怕。那是朕最喜欢的麟儿,朕也不希望他们会有半点的不妥。” 苏眉笙微微吃惊:“你想好了?”暗卫在宫中是个特殊隐秘的存在,向来都是只保皇上安危的! “自然,朕已经有了暗卫人选,朕也会让樊齐他们额外注意景宁宫。”段景焕手上一直把玩着她的发,但说话的神情却再正经不过。 苏眉笙连忙摆手:“不要,皇上还是让袁江河多注意着点儿景宁宫吧。”她不想再让更多的人陷入为难与纠结。启祥宫如今和景宁宫水火不容,甜瓜本来就因为上次来找她之事被兰亭虞警告过,若是她所爱之人再来重点保护景宁宫,那兰亭虞心里岂能舒坦? 她不舒坦,甜瓜岂能有好日子过? 苏眉笙不想再看到任何悲剧的发生,最起码,她不想那悲剧是因她而有。 段景焕把玩着她头发的手微微一顿:“好,依你。”他轻挑下眉梢,眸光定定的看向苏眉笙,“现在可放心了?”他说着打横就把她抱了起来。 “不,不是,皇上,这还在养心殿。”苏眉笙结结巴巴的,似是随着身体重心的上移,她脑子也有些发蒙。 先前才有人说她是惑乱朝纲的妖精,现在段景焕就要在这养心殿……他难不成还真想要坐实她的罪名? 浑身的神经绷的紧紧的,苏眉笙脸上明显有些害怕。 段景焕看得哭笑不得。双臂微动,他把苏眉笙放到地上,抬手没好气的在她脑袋上挠了一把:“朕早膳没用,这会儿去用膳。” 啊?他就只是想要去用膳?用膳就用膳,他干嘛用那样似笑非笑的眼神瞧她?害的她都忍不住多想!觉得糗大了的苏眉笙脸蛋瞬间涨红。 双手使劲的揪着衣袖,她咬着唇瓣,垂着脑袋紧紧跟在段景焕身后,闷声闷气道:“皇上以后说话能不能说明白点儿?”丢死人了,段景焕定然会想歪的。 果然,原本在前走着的段景焕蓦地驻足,微微偏头,他上身微倾的凑到苏眉笙跟前:“好,那朕就说明白点儿。今晚上朕去景宁宫,做好迎驾的准备。” 第四百五十四章 算是出卖? 第四百五十四章算是出卖? “……”苏眉笙表示,她没想邀他去景宁宫共宿! 可不等她说话,段景焕已经神清气爽的抬脚往养心殿外走去。 上午的暖阳照耀在身上,把他的眉眼都照耀的熠熠生光。他唇角微勾,走路带感,那身板挺直,昂首往前的模样,像是他打赢了一场大仗一样,神情间都隐泛了喜悦。 苏眉笙看得忍不住翻白眼:有那么开心吗? 不过一只压在两人心口的疑问有了答案,好似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提着裙摆速度迈出养心殿的门槛,苏眉笙一溜儿小跑着跟上段景焕的脚步:“皇上您现在是要去哪儿用膳?” 都出了养心殿,他还能去哪儿?段景焕丢给她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眼神,见她依旧懵懂,他没好气的再度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景宁宫,朕要吃你亲手做的菜肴。” 苏眉笙:“……”他不是说晚上才过去吗?现在就要去?还要压榨她的时间与精力给他做菜?看他那一副理所当然的得意模样,她怎么就这么不想依着他呢?苏眉笙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皇上,眉笙昨晚上才受了惊。” “嗯。”段景焕轻应一声,冲她挑挑眉梢,眼底隐隐泄出一丝儿笑意来,他道:“所以朕才要陪着你。” 让她亲自下厨做菜肴是陪她吗?虽然她挺喜欢做美食,她也挺喜欢为段景焕做美食,可她就是看不惯他这幅耍人的姿态!体内的傲娇小因子不合时宜的蹦跳出来,苏眉笙冲他撇嘴道:“那倒是不用,眉笙现在需要好好歇息。” 她伸出两根手指,微微叉开指向她的双眼:“诺,瞧瞧我这眼睛,黑眼圈都快能和大熊猫媲美了。” 段景焕骤然停下脚步。微歪了下脑袋,他狠狠瞪向苏眉笙。这女人还傲娇上头,拒绝上瘾了是不是?后宫那么多人,那个不是削尖了脑袋的想着要哄他开心,好让他留在各自宫中的,怎么苏眉笙就非要这么例外? 眼睛危险的眯眯,他返身朝苏眉笙走两步,声音低压着问她:“朕会影响你歇息?” 会啊,他在景宁宫她能睡得着吗?苏眉笙很想这样回复他,可看着他越来越凑近的俊脸,看着他那一副“你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回答,我就要开始教训你”的神情,苏眉笙轻咽一口口水,认怂:“不会,不会。皇上是真龙天子,能够驱除一切邪魔歪道,绝对能让臣妾有个美美的睡眠。” 段景焕现在怎么越来越可耻了?竟然还威胁人?苏眉笙双手使劲抵着在段景焕的身前,奋力一推,把他推远一点儿,她则拔腿就跑:“那臣妾先回去准备膳食,要不然让皇上久等了不好。” 她双手抓着走廊上的朱红色圆柱,身子一旋,直接从走廊跳到底下的鹅卵石小道上,提着裙摆,抄近道往景宁宫方向跑去。 段景焕看得连连摇头。 前一刻她还一本正经的说当了额娘胆子小了,这会儿她倒是敢推他,甩他了?偏巧的,她还让他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后宫之中也就只有她苏眉笙有这个本事儿能让他这般无可奈何了。 眸光落在她蹁跹远去的身影上,段景焕眉梢眼底的笑意肆意倾泄:“还说累了,朕瞧着倒是动如脱兔!”活力满满的样子让他瞧着便觉得欢喜。 静静地望着苏眉笙脚步轻快的越过鹅卵石小道,拐到远处的廊檐底下,段景焕才笑着收回视线。 刚想要抬脚往前走,身后,传来顾婉仪轻声细语的唤:“皇上。” “皇后?”段景焕微微讶异,转身,他眸底毫无波澜的看向她。 见他顷刻间便收敛笑容,顾婉仪心中难堪至极。攥着帕子的手微微抖了下,她努力保持浅浅温和的笑:“臣妾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告知皇上的好。”她轻垂眉眼,神情间隐隐有些纠结。 段景焕有些奇怪:“什么事情?” 顾婉仪不敢去直面段景焕的视线,她微微偏头看向廊檐下的花圃。光秃秃的花圃里还残留着一层冰,阳光融化开小半,泛起一层粼粼的波光。 她眸光落在微波上,低低的开口:“黎靖之黎大人和眉笙曾经是青梅竹马,两人那时候已经深情相许。原本当初进宫的应该是她姐姐苏琳琅的,但苏琳琅也喜欢黎靖之,为了一箭双雕,既能拆散眉笙和黎靖之,又能得偿所愿,苏琳琅怂恿苏湛让苏眉笙代替进宫。” 这些他都已经知道!但再一次从顾婉仪嘴里听到这些,段景焕的心底还是恼怒不已。手指微微蜷缩了下,他眼底瞬间沉郁不少,但他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顾婉仪轻瞟他一眼,继续道:“黎大人如今进朝为官,这么久了他却没让苏琳琅进京,反而对皇贵妃之事尤为上心。先有他夜半进宫救下苏眉笙一事,后有他陪诰命夫人夜半逛花灯一事,皇上,臣妾是怕那苏琳琅会多想。” “女人的嫉妒之心有时候根本是难以估量的,那苏琳琅本身就不是善良之人。”顾婉仪一个人说了许多,见段景焕还是沉默不语,她索性直接道:“臣妾是觉得,上元节夜里眉笙被行刺一事应该是出于此种缘由。” 她这是在直白的告诉他,苏琳琅是有缘由杀苏眉笙的吧?她是在保腊梅周全所以想要把所有罪责都推到苏琳琅身上吗?还是想要再度引起他对苏眉笙的怀疑? 上元节时候,她和他直抒胸臆,柔情表白,他没深想,但如今,她却在这时候把苏眉笙的过往说出来,他又不得不怀疑她的居心。 眼底流露出一抹失望,段景焕深邃眸光微沉的看向她:“眉笙把她的过往都告诉了你,婉仪,你这样算不算是在出卖她?” 顾婉仪心头一凛,赶忙跪地。脊背挺得直直的,她依旧轻声细语,温和有加:“臣妾只是不想因为隐瞒而让眉笙再度置于险境之中。毕竟全天下之大,都是王土。若是那苏琳琅还想了其他法子害眉笙,依着我们之力,根本无法保眉笙周全。只有皇上您能护住眉笙。” “可若是眉笙早已经猜出想杀她之人就是苏琳琅,她私下出手解决未尝不可。”段景焕语气淡淡,眸底却寒光满溢。 第四百五十五章 深信不疑 第四百五十五章深信不疑 顾婉仪一愣,随即赶忙道:“黎靖之如今已经是正四品官职,若是他夫人不明不白而亡,难保不会引起苏家的怀疑。若是苏家闹到京城,那眉笙又如何自处?便是她不在乎声名,难道她会不替诰命夫人,不替两位小阿哥考虑吗?”她言语清浅,但话中力度却异常之重。 段景焕静静地望着她。暖暖的阳光依旧,但却只觉得浑身寒凉。这便是她考虑一天后给出的答复吗?她竟是真的要护下腊梅?甚至为此,她不惜把苏眉笙的初恋抖露出来? 她可知,她这行为似是在他心口猛戳了一刀! 寒风骤然加大,花圃中的粼粼微波变成一团旋涡。 顾婉仪的眸光落在那旋涡上,眼帘轻掩,没敢再多言。该说的她都说清楚,但段景焕若认定她这是在出卖苏眉笙,她又能如何?只怪她先前纵容腊梅太过,只怨她此前爱到迷失,误入过歧途。 段景焕终于沉沉开口:“朕知道了。”他转身疾走。 风吹起他的衣摆划过廊檐下红色栏杆的一角,明黄色上泛起的流光刺痛顾婉仪完好的右眼。她绷直的身子猛然瘫软下来,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收拢。 抬眼,她望向段景焕远去的背影。 逆光中,他的身影依旧高大,长长地影子拖在地上,从他脚下一直蔓延到她跟前不远处。顾婉仪缓缓抬手,素手在地上投下大大的影子,她五指微微收拢。眼瞧着她手的影子就要碰触上他的影子,段景焕一个转身,所有的光影消失不见。 顾婉仪的心陡然空落到极致。 呆呆的望着走廊的拐角,她心底骤然升起强烈的不甘:为什么,苏眉笙到底那儿值得段景焕这般倾心相待?她都告知他苏眉笙的初恋是黎靖之了,她都提醒他,黎靖之和苏眉笙关系匪浅了,为何,他还能若无其事的往景宁宫? 远处拐脚等候着的腊梅见段景焕走远,这才匆匆走到顾婉仪身边,弯腰,她轻轻搀扶上顾婉仪的胳膊:“娘娘,地上寒凉,起来吧。”旁人不心疼,她心疼! 为了段景焕,她落了多少的病?可这样的付出,怎么就换不来段景焕的一个柔情目光?她都替顾婉仪抱屈! 顾婉仪强撑着身子站起。 昨晚上她一直无眠,她想了很多,也下了决定要重新变回以前那个温婉大方的大家闺秀,可她却再次败了!遇上段景焕,她所有的决定都变得那么可笑,那么滑稽! 她想要和他做一对恩爱的帝后,她想要有个属于她的孩子,可老天却总不给她机会,段景焕也总是让她这颗心上上下下的,漂浮不定。他时而给她希望,时而给她绝望……呵呵,这样的日子可真是难熬! 自嘲的扯扯唇角,顾婉仪冲着腊梅吩咐:“让人去打探下景宁宫的情况。看皇上会怎样对待苏眉笙。” 她不信,她不信段景焕会那样笃定不疑的相信苏眉笙!他不信有那个男人会容忍他的女人和其他男人嗳昧不清!更何况,段景焕可是皇上!,他在这方面更不会有忍耐力的,不是吗? 景宁宫中,苏眉笙已经殷勤的跑进小厨房做了几道简单可口的爽利小菜。 锦儿熬制的小米粥也早已经端上桌子。 整个大厅里飘散着饭的香气。 苏眉笙拿手在唇边扇扇,陶醉似的深嗅一口,她才轻笑道:“闻着就有食欲,锦儿,你去门外瞧瞧,皇上到底还来不来了?”她回来都做好一道脆三鲜了,段景焕还没来,他刚才不会就是在逗她吧? 或者是半途有事,被人叫走了? 眼珠子骨碌碌转一圈,苏眉笙伸手拿起桌子上摆好的银筷,夹了一块脆生生的冬笋。 “嗯,还真是不错。”闻着美味,吃着可口,她这厨艺没有退步!苏眉笙得意的扬扬眉,准备继续夹菜。 段景焕隐忍着笑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说好朕过来用早膳,你倒好,馋猫儿似的先自己吃上了?”她就不能等着他过来再吃?这馋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委屈了她,让她几餐没吃似的。 自知有些失礼的苏眉笙赶忙放下筷子,咕哝着嘴巴就朝他迎了过去:“皇上来了?眉笙瞧您迟迟不来的,这不是怕您被其他宫的娘娘请走吃其他美食去了?毕竟这是眉笙的心血,我这肚子又饿的咕咕直叫的,可不就想先试吃一下?” 他就说她句馋猫儿,她就能回这么多!段景焕笑着轻摇了摇头:“你呀。”他狠狠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眸光掠过桌子上摆着的脆三鲜,他唇角的弧度蓦地勾大。 这道脆三鲜是经过苏眉笙自行改造的,由红萝卜,白萝卜和冬笋组合而成,色泽漂亮,调制美味。 段景焕眸光落在那些造型别致的红萝卜上,打趣苏眉笙:“你是不是偷听到朕刚才对你的评价了?巴巴的回来上了一盘胡萝卜?”他双眸定格在她还嚼巴着东西的唇边,戏谑的问道:“如何,你这只兔子吃着可还过瘾?” 竟然打趣说她是兔子!苏眉笙立马瞪大眼睛,娇嗔的怒视段景焕:“眉笙要是兔子,您就是只公兔子!” 开黄腔?段景焕眸底的笑意加深,蓦地伸出长臂,他抬手一勾,把人紧紧揽在怀中,用磁性的声音在苏眉笙耳边道:“那你想要体验下双兔傍地走的趣味吗?”他说完,作势就要把她往地上压。 苏眉笙吓得赶忙往后倾了上身:“皇、皇上,眉笙是开玩笑的。”她后背靠在他的手臂上,头颅高昂,她的手紧紧揪着他身前的衣服。这样的姿势,要多嗳昧有多嗳昧! 更为要命的是,段景焕还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锁骨下方瞧。 那眼神,简直了! 苏眉笙揪着他衣服的手腕一个用力,借力赶忙站直了身子:“你,你肚子不饿吗?赶紧用膳。”她结结巴巴的说两句,立马从段景焕的怀中出来,转而牵着他的手就往饭桌旁走。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的,倒是极大的取悦了段景焕。低眸,他看向她牵着他的手,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 偶尔让她掌握次主动权,还挺好。 段景焕依着她坐下,又看着她热情的布菜盛粥。 一直到两人吃的差不多,他才淡淡开口:“你刚离开,皇后过去找到了朕。”他放下手中的银筷,深邃的眸子定格在苏眉笙的眼睛上。 她的眼神极魅,浅笑的时候更显灵动无双。但此刻,那眸底明显泛了一丝儿波澜:“她是和你说腊梅的事情吗?” 第四百五十六章 琳琅进京 第四百五十六章琳琅进京 “非也。”段景焕眸光更深了些,他突然有些不忍告知她实情。但有些事情瞒着更是一种伤害。在心中稍稍组织了下语言,段景焕沉沉道:“她说了你和黎靖之先前的事情。眉笙,你如今,到底如何看待黎靖之?” 完全都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黎靖之的苏眉笙浑身一僵,全身的血液似是都在刹那间凝固。心里的慌乱若乱麻似的齐刷刷的划过心房,缓缓收紧,她呼吸减慢一拍。 看她这样,段景焕的心微微提起。 先前他曾经因为黎靖之发过一次脾气,但那次苏眉笙说她是出宫去看冯氏的,如今这算是两人再一次坦诚公布的提及黎靖之,提及苏眉笙的过往。 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往,那些苏眉笙最灵动,最美好的年华,如今提及,他心中的嫉妒依旧弥漫。那股嫉妒像是要把他逼疯。 他望着苏眉笙的眸光有些压迫起来。 苏眉笙却陡的笑了,她狡黠的冲段景焕眨巴下眼睛,歪着脑袋问他:“皇上觉得我该怎么待他?大约是不是兄长,胜似兄长吧,他确实帮了额娘不少的忙。额娘的腿疾,一直是他在费尽心力的找大夫医治。”她闭口不谈曾经。 段景焕眉心微不可见的轻拧:“你有陪他看过花灯吗?除却这个上元节。”他语气里的嫉妒掩饰不住。 苏眉笙笑得更灿烂了些,蓦地拖着凳子倾近段景焕,她直白的问他:“皇上您是在吃醋吗?什么叫除却这个上元节?我这人从来都喜欢自由自在的,皇上陪着我都能跑的无影无踪的,更何况是他陪着?大概除了和他打声招呼外,我便不曾再多瞧他一眼。” 她挤眉弄眼的,从段景焕的眉眼开始一直向下瞧到他下巴处,她笑道:“再说,黎靖之哪能和皇上相提并论?他要貌没您有貌,要财没您有财,要雄韬伟略,要才学喜好,要胸襟气度,他那点能比的过皇上?” 这一波赞美夸下来,段景焕的眉梢都飞入鬓角。他嘴角微噙一抹薄笑,笑着伸手点在苏眉笙额上的红莲中心:“发自肺腑的实话?” “若不是实话,臣妾眉心这朵红莲全化成疤。”苏眉笙单手举起,状似发毒誓。 段景焕连忙把她的手按下来:“虽然朕喜欢的是你的灵魂,但你若真毁了容,朕怕是会心疼。”他微压低了声音,笑言:“不管是真是假,朕信你。”他伸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力度之大,像是要把她的手腕骨掰折了一样,他道:“朕不会相信其他任何人对你的评价,眉笙,但愿你能让朕一直这般信任你。” “眉笙也信皇上,信皇上不论何时都不会伤害眉笙。”苏眉笙澄澈的眸子望向他,眼底的信任与崇拜毫不掩饰。 段景焕的心轻而易举的被她所撩动。“好。”他伸手,十指和她缓缓交握。 …… 宫外朱雀巷的一头,苏琳琅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快速走向巷尾的黎府。 黎府属于官邸,虽比不上段景焕赐予冯氏的颐和府典雅气派,但也绝非水廊的苏府可比。红墙黛瓦上有薄薄的冰层,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耀生光。院子里的光秃秃的树干上,有一个空荡荡的鸟巢随风而摇曳。 苏琳琅抬眸望一眼那颗空着的鸟巢,深呼吸一口气,压了压心口的滔滔怒火,她才缓步走到黎府门口,叩响了门扉。 “谁?”黎靖之从内打开了房门。 苏琳琅闪身进入,但还不等她再往前走一步,便被黎靖之突然伸手抓着。随即,黎靖之一个旋身,直接把她推向一旁的墙边。 单手使劲的把她按在墙上,他双眼冷光毕现。 眼前的人一身藏蓝色的官袍,虽然身形依旧瘦削,可眉眼间早已经褪去以往的颓然与穷酸,他面容清雅,脸色红润,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的。但他望着她的眼神却似是看到了仇人似的,戾气外释。 苏琳琅气的破口大骂:“黎靖之你疯了?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苏琳琅,是你的夫人!”他怎能一见面就把她抵着在墙上,这墙面这么凉,他想要干什么? 反了他了! 黎靖之抵着在她身前的手加重力道,眉眼间的戾气不仅未消,反而更加重了:“谁让你过来的?苏琳琅,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想要杀苏眉笙?” 九门提督竟然会派人南下水廊。他心下好奇,打探一番,竟然得知怂恿王五在上元节要杀苏眉笙的人竟会是苏琳琅! 她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浆糊黏着了,她怎么敢去伤害苏眉笙?她怎么有胆子去害皇贵妃? 原来他都已经知道了?苏琳琅昂昂脖子,虽然被黎靖之压制着,可依旧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在京城的消息果然灵通。”她冷笑两声,五官微微狰狞扭曲的问他:“怎么,心疼了?” “你找死!”黎靖之的大掌上移,放在了她脖子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苏眉笙如今可是皇贵妃,你害了我一次不够,还想要再牵扯我一次吗?”这女人就不能安分点儿?他都把她晾到水廊了,她怎么就不能在水廊安然度一生?她非要过来这里搅他的好事吗? 黎靖之眼底陡然浮现一层杀意。 明明他还是那张脸,可他却似是换了个人一样。苏琳琅看着满目狰狞的黎靖之,心底竟隐隐生出一股害怕来。可她是谁,她是苏湛最疼爱的千金小姐,黎靖之在她身边跪舔那么久,她岂能让他一朝入朝堂,便把她压制住? 双手猛地攥着黎靖之横在半空中的手腕,她五指收拢,拼尽了全力的冲着他低吼:“你是我夫婿,黎靖之,你久久不接我过来就算了,如今这便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吗?”她声音带了一抹尖锐,“还不赶紧放开我!” 她算是老几?她在苏府的时候对他动辄命令,言语奚落就算了。如今他没依靠她半点,他是凭借着他自己走到这一步的,她凭什么还来命令他?黎靖之没理她,继续质问:“子车家族的消息你都是从何得知的?宫里是不是有人在和你互通消息?”否则子车古香的事情她不可能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毕竟,子车古香是在年终宫宴后才被顾婉仪当替死鬼处死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 彼此掣肘 第四百五十七章彼此掣肘 苏琳琅梗了梗脖子,他强,她比他气焰更嚣张的怒吼道:“黎靖之你长本事了是不是?竟然敢这样待我?你信不信我到皇上跟前说你苛待结发妻子,说你是个恬不知耻的陈世美?哦,不,你比陈世美还要可恶。陈世美最起码娶得是公主,你肖想的是皇上的妃子!” “你再说!”黎靖之被她气的浑身发抖,手背上青筋爆出来,他掐着苏琳琅的脖子骤然用力。这一刹那,他真想把苏琳琅掐死! 让她在这儿胡言乱语的大声嚷嚷,让她不吭一声的就从水廊过来,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他面前! 皇上前脚才派人到水廊捉拿她,后脚她就出现在黎府,这不明摆着要把他也牵扯进刺杀皇贵妃的事件中去吗?说不定段景焕会以为他是故意导演了这样一出戏码的!害人者也是救人者,这种事情又不稀奇! 脖子被掐的紧紧的,肺腑里的空气似是都稀薄起来。苏琳琅剧烈咳咳两声,差点翻了白眼。马丹的,这黎靖之还真想要她死?好歹两人也夫妻多年,没有爱情也该有其他情义吧,他竟然这样恼羞成怒的待她? 心里泛起浓烈的悲哀,苏琳琅使劲挣扎起来,抬脚,她猛然朝黎靖之的小腿肚子踹去。 黎靖之吃痛,手上的力度稍松。 苏琳琅速度把人推开,她则马不停蹄的跑到院子中央的石榴树底下,单手叉腰,怒气冲冲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他:“好,黎靖之你真是有能耐了,竟然还真想杀老娘?我告诉你,黎靖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是嫌我知道你太多的龌龊心思了,所以想要杀人灭口是不是?” “我来京城的时候就和阿玛说了,我若是一个月不往回写信,那便是我在京城出了事情,他们会来找我的。黎靖之,你好不容易才讨得了一个官职,你难道想就这样毁了一切吗?” “杀人可是要坐牢的,你再被关一次,这辈子可就真没翻身的时候了。”见他脸色黑的快要滴出墨汁来,苏琳琅猖狂的笑了两声。 小样儿,他还真以为离开了水廊,离开了苏家,他便能为所欲为的对待她了吗? 休想! 她苏琳琅之前能把他拿捏的死死地,如今照样能抓着他的软肋,让他无法逃出她的手掌心。 黎靖之已经憋青了一张脸。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他愤愤的朝一旁的墙面打过去一拳:“苏琳琅!”他双眼发红,咬牙切齿的怒吼一声,双眸瞪得圆圆的,死死地看向苏琳琅道:“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再挑衅我,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哟,我好怕。”苏琳琅缩缩脖子,嘲讽的笑一声,自来熟的抬脚往主屋方向走去,“那就等你真敢和我阿玛做对了再说吧。”她料定黎靖之没那个胆子。夫妻多年,她早已经把他看得清清楚楚的。 黎靖之根本没有那个贼胆和苏家作对!即便如今他已经封官,他也不敢在短时间内和苏湛杠上! 苏家,才是苏琳琅敢挺直腰板和黎靖之叫嚣的资本。即便先前因为苏眉笙过去水廊,惩治了苏府众人,但到底,苏府依旧是水廊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苏琳琅作为苏家嫡女,骨子里向来自负,自傲。 见她脚步轻快的迈进门槛,半点都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黎靖之气的使劲龇了龇牙。他紧攥拳头,手指关节“咯嘣”,“咯嘣”响了两声。 苏琳琅已经踏进门内,坐到正厅摆放着的桌子旁,她伸手就端起了桌子上还缭绕着热气的茶水。 茶水表面上漂浮着一层茶沫。 苏琳琅看得啧啧摇头:“看来即便是进了京,当了官,你这生活依旧艰难啊。”她单手托腮,看着耷拉着一张脸走进来的黎靖之,毫不掩饰的嫌弃,“在苏府的时候,最起码我也没让你喝这种茶水吧?陈年老茶不说,还是茶沫,传言不是说你黎靖之挺得皇上欢心吗?怎的,他就没赏赐你点好东西?” 他就喜欢喝陈年旧茶不行吗?黎靖之讨厌她这种“高高在上,旁人怎么都比不上她”的高傲态度。嘴角斜挑,他冷笑着道:“你若是看不上眼就滚回你的苏府。黎府的生活条件就是这样,苏琳琅,本官也绝对不会因为你的到来就有所改变。” 哟,说他胖他还真要喘?这就摆上官谱了?苏琳琅摩挲着手上的茶杯,蓦地,她双手一翻,直接把那杯茶朝着黎靖之泼了过去:“哎呀,真不好意思,心情不好,没拿稳茶杯,黎大人这般清正廉明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一个女人家斤斤计较吧?” “你……你这个刁妇!”黎靖之没想到苏琳琅竟然会真的朝他泼茶,根本没有躲避。一杯子的茶水悉数泼到他的官袍上,茶水连同茶渍都沾染其上,打湿了一大片,让他显得狼狈无比。 苏琳琅看着他却放声大笑:“我说黎大人,你不要赶紧去换换你的衣服吗?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吓尿了。”她掩唇,故作几分不好意思。 那赤露露的侮辱之词,气的黎靖之立马爆发:“苏琳琅!”他快走两步,伸手揪了她的耳朵就把她往内室里带。 他要杀了她!这个女人嚣张跋扈,趾高气扬的嘲笑他便算了,如今竟然还对他这般侮辱!她这是对他人格的践踏,他黎靖之先前在苏府只能苟延残喘,忍气吞声便罢了,如今他都当官了,而且还得了皇上的信任,他凭什么还要受她的气? 苏琳琅被他揪着耳朵,气的抬手就朝他扇了一耳光:“黎靖之你再敢动我一下试试!”她瞪着眼睛,眼底戾气乍现的道:“你不过就是骗来的一个官儿,还真把自个儿当成一回事情了?我告诉你,黎靖之,你再敢伤我一根毫毛,我直接让我的人进宫去告御状,信不信?” 说完,苏琳琅抬起一根手指横在唇边吹了一哨子。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远处飞掠过来一只通体灰色的鸽子。 她竟然用信鸽和人互通消息? 黎靖之身形一个踉跄,双眸紧紧的蹙着,他看着那在湛蓝天空下不断盘旋着的信鸽,半晌,放手:“你到底还留了多少手?” 她能把信给了京都的王五,她自然也能再挑拨其他人。 黎靖之突然觉得他真心有些不了解苏琳琅! 第四百五十八章 秘密太多 第四百五十八章秘密太多 苏琳琅抬手揉揉耳朵,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重新坐回到座位上,从她随身携带过来的包袱里拿了一包茶叶,放进茶杯中,她端起举到黎靖之跟前:“倒杯茶过来,我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她是把他当成伺候人的奴才了吗?黎靖之望着那茶杯,恨不得一把夺过来,把它摔碎!可眸光对上苏琳琅似挑非挑的眉梢,他便只能狠狠压了压体内汹涌澎湃的怒火。 苏琳琅见他久久不解,笑得更开怀了些。左手轻抬起,故作姿态的撩一下她金色点翠的耳坠,她道:“不仅仅是你和某些人合谋在九涎山获取皇上信任之事,还有我如何能得知宫中之事。” 她竟然知道九涎山之事?他行事明明异常缜密的!黎靖之喉结上下滚动着,双眸看着苏琳琅,他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害怕。 这女人知道太多的事情了!他现如今绝对不能惹着她,否则真把她惹急了,她真让那信鸽传消息给她的人……他如今最主要的是先要摸清楚她的底细! 轻扯了扯唇角,黎靖之缓缓伸手接过了那个茶杯,转身,他屈辱的走进内室倒了杯茶。 茶香四溢,是上好的龙井茶。苏琳琅所用,向来都是极好的!可她这样一个歹毒的女人,怎么配拥有这么好的一切?黎靖之心有不甘,端着茶杯的手晃了两下。 苏琳琅在外不耐烦的喊:“好了没有?磨磨蹭蹭的,黎靖之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看看,她把他当奴才使,还得言语伤害他!黎靖之死死地攥着茶杯,恨恨的瞪着内室门口的珠帘一会儿,他才恢复平静,抬脚走了出去:“来了。”他把水杯放到桌子上,坐到了苏琳琅的对面:“确实比我所喝的茶好多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当然,他也是希望说句软话,能让苏琳琅把她所有的事情都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苏琳琅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立即端杯,轻抿了口茶水:“那是自然。”她砸吧着嘴品味了一阵,道:“其实我来京城的时间不短。后天吧,我就该给阿玛和额娘写第二封家书了。” 原来她来京城已经快要一月?黎靖之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 苏琳琅轻笑着睨他一眼,又抿了口茶:“放心,我虽然打探到不少事情。可只要你是我夫君一天,我便不会出卖你。”她骤然变脸,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她眼睛里寒意迸发,“我想要对付的从来都是苏眉笙。”那个贱人!她竟然让她苏琳琅沦为水廊的笑柄那么久! 这仇,她总有一天要报了! 恶狠狠的说一句,苏琳琅又快速变脸。似笑非笑的看向黎靖之,她问:“你不会阻拦我的,对吗?” 他只想要活的苏眉笙!黎靖之轻抿了下唇瓣,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又松开,如此几番后,他才朗声道:“我不反对你报复,但不可以要人性命。她如今到底是皇贵妃,若真没了命,皇上定不会轻饶。” 这话听着倒极有道理,可从黎靖之的嘴里说出来,她怎么就这么怀疑其目的?苏琳琅眼睛微微眯了眯,精光只射黎靖之,她冷声质问:“不是因为你对苏眉笙余情未了,才会这样畏手畏脚的吧?黎靖之,你和我说实话,你天天往颐和府跑,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心知肚明不是吗?但有些话他怎能直白的说出来?苏琳琅霸道,小心眼的,他若是真承认了他的心思岂非是自找不痛快?邪气的挑了唇角,他道:“你认为会是什么?皇上对苏眉笙百般重视,对冯氏也高看一眼的,我过去,无非也就是想让皇上多点欢喜。” 可若是要讨段景焕开心的话,他那需要这么迂回?苏琳琅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如今都已经是国子监祭酒,正四品的官职,还深受皇上器重,被委以重任的,需要去讨好她?” 黎靖之眼帘轻垂了下,随即,他冲着苏琳琅招了招小手指头:“既然你是我夫人,有些事情我告知你也无妨。但我们一个秘密交换一个秘密。我说我的,你也得告知我你的。” 他若真能因此而和她夫妻同心,她又怎会不告知他,她的秘密?苏琳琅轻眨了下眼睛:“好。”她抬起手掌来,“先说好了,必须得实话实说,谁说谎话谁不得好死。” 黎靖之轻点了点头,抬手和她击掌后,他压低声音道:“我并非是在讨好诰命夫人。我们在水廊的时候那般糟践忽视她,她怎么可能会原谅我们?我不过就是在她所用的药物里面增添了一些东西,让她这辈子都无法站起来。” “这样,我便能一直在她身边假意讨好。而皇上和苏眉笙看在眼里,自然也会对我诸多信任。有了皇上的信任,我想加官进爵,我想要一展抱负,实现生平所愿,岂不就变得简单许多?”黎靖之说这话的时候,眸底的狡诈与阴险一闪而过。 苏琳琅听得啧啧连叹,抬手冲他举了举拇指,她道:“看来和夫君你相比,我还真是太仁慈了。”他连冯氏都下的去手!那可是他心中女神的额娘啊。不过有他这话,她也就可以和他坦坦荡荡的分享一个秘密。 纤细的手指指向外边的天空,她笑道:“刚才看到那只信鸽了吧?那就是我和宫中人联系的凭证,她是……” 黎府门口陡的传来一阵嘈乱的声音。紧接着,国子监李峰的声音响起在门外:“黎大人,快开门。”他的声音急促,明显带着喘音。 黎靖之微微拧眉,嘱咐苏琳琅赶紧藏起来,他疾步朝外走去:“发生何事了?” 李峰跑的满头大汗的,他身后跟着国子监的其他同僚。见到黎靖之,他连忙上前两步,抓着他的手就诉说起来:“你赶紧的,有人在国子监里闹事儿,保守派的那些人疯了似的,拿起板凳就砸人,把整个国子监的办公东西都砸没了。” 国子监就是黎靖之的地盘吧?谁敢这么撒野?苏琳琅听得怒火中烧的。她此刻刚刚走进内室,气急之下,一不留神,她直接踹到了黎靖之放在床榻边的衣架。 衣架应声而翻,发出“咣里咣当”的声音。 原本站在门口的众人瞬间傻眼。 不是说黎靖之一个人住在黎府吗?那屋里的动静是谁发出来的? 第四百五十九章 巧言避难 第四百五十九章巧言避难 黎靖之后背一僵,冷汗瞬间流出。 李峰已经速度推开黎靖之,快步往主房门口走去。一边走,他还一边絮絮叨叨:“黎靖之你不会是窝藏杀人嫌疑犯吧?你现在才刚刚在朝中站稳脚跟,可千万不能被一个女人坏了前途!”他毫不避讳的直接撩帘进入内室。 眸光落在脸色微白的苏琳琅脸上,他脸色瞬间变沉:“好一个黎靖之,你还真敢窝藏!她可是怂恿杀害皇贵妃的嫌犯,皇上严令,让九门提督尽早把人提过去的。你这样……”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重重的甩了下衣袖,“来人,赶紧通知宫里,就说苏琳琅藏……” “不是,不是。”黎靖之赶忙上前阻止了他的话,“苏琳琅是今早上才过来的,我本来就准备带她进宫。她和皇贵妃是姐妹,姐妹之间那儿有那么深的仇怨,你说是吧?”他试图稳着李峰。 万一这些同僚真的跑到段景焕面前告状,那他黎靖之好不容易筹谋的这一切岂非就完蛋了? 他必须得赶紧想法撇清楚关系。 使劲咽下一口唾沫,黎靖之点头哈腰的冲着李峰赔笑:“大家到底都是同僚,彼此给点面子。”他说着怒视苏琳琅,“还不赶紧过来进宫去拜见皇贵妃。”他主动把人送过去,应该能洗去窝藏犯的嫌疑吧? 李峰眉头微蹙。 黎靖之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下:“这样,你先过去处理国子监的事情。我在皇上跟前替你多多美言几句,就说你英勇异常,力求改革,想法新颖,执行力度极强。” 这样段景焕肯定会对他高看一眼!李峰被轻易的说服:“好,那下官就全权处理今日之事了。” “去吧。”黎靖之看着一大群人乌泱泱的离开,脸色立马沉的像是风雨欲来的天似的,他瞪着苏琳琅,没好气道:“告诉你此刻不能被人发现,你还偏偏闹出点动静来,走吧,这下子不进宫都不行了!” 苏琳琅拍拍身上的衣裙,冲他翻了个白眼:“去就去,我就不信苏眉笙还真敢杀了我。”她昂首挺胸的往外走。脚踩在散落地上的黎靖之的便服上,落下几个凌乱的脚印。 黎靖之:“……”总有一天,他捏死她! …… 养心殿内,段景焕批阅奏折有些累了,正在吃着苏眉笙送过来的点心。 酥软的红豆糕放进嘴里,沾唇即化,只留满口红豆的味道,香甜软糯,似是通过味蕾甜进心坎。 段景焕眉梢眼角轻漾了一抹笑意:“红豆传情,眉笙这是别有深意吧?”他伸手从盘里捏起一块点心,直接递到身旁跪坐着的苏眉笙唇边,“来,朕也喂你尝尝。” 一旁站立着的李德海把脑袋压了又压的。他没看到,他什么都没看到!他只知道段景焕如今对苏眉笙是越来越宠溺了!大有一种被她带到“邪道歪路”上的既视感! 说好的高冷威严,说好的肃穆疏离呢?这段景焕如今在苏眉笙面前是越来越没架子。这样在养心殿里当着他这把老骨头的面打情骂俏,大秀恩爱的,害的他都以为这春天快到,春花要开。 苏眉笙看着递到唇边的那块红豆糕,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儿状。抬手,她轻轻接过段景焕递过来的点心:“谢皇上。皇上如今一直为了眉笙的事情劳心劳力的,眉笙自然得表示一点儿。”她才没有专门给他做点心吃。 这红豆糕是段琪郡的最爱,她只不过就是做的时候多做了点儿,这才送过来些。她当真没有半点要给他寄情的意思。 不过段景焕要这么理解,她不反感便是。 把小小的红豆糕放进嘴里,苏眉笙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浅浅的酒窝微漾,像是盛了一湾醉人的酒,段景焕瞧着,眸光便有些深。 “今日瞧你气色不错,想来是朕在你身边更加安心的缘故。” 苏眉笙“呵呵”淡笑,没有及时回应。他在她身边,她安什么心啊?要不是他折腾来折腾去的,她至于补了一上午的眠? 心里碎碎念,脸上笑颜开。苏眉笙道:“皇上是有安神定心的神效。所以皇上,您看您是不是也该让那些新进宫的妹妹们安安神?臣妾很忙的,真没时间天天接受她们的深切问候与热情拜访。” 后宫里的女人全都是些随风摇摆的柳,察觉到段景焕对她的宠爱,便三三两两的扎堆往景宁宫里跑。还美名其曰是压惊,是安慰! 她苏眉笙又不是第一次遭人刺杀,那儿就那么胆怯害怕了?本来她没事儿的,再被那些人以各种名义叨扰下去,她才会真的精神崩溃。 段景焕听得失笑:“敢情你是被她们叨扰怕了,才会提着红豆糕来朕这儿避难的?” 避难……别说,这词形容的还真贴切!苏眉笙“嘿嘿”笑两声,抬手轻摇晃了段景焕的胳膊,语气软糯的道:“那皇上会为眉笙挡着这灾难的是不是?”答应,他赶紧答应,这样她就可以稍微清净两天,有机会和段琪郡解开母子心结了。 因为那天她拿回来的花灯,段琪郡嫌她这个额娘不称职,出去玩竟然不带他,足足绷了两天没和她说话了。 她就不明白了,小小的一个人儿,倔起来的脾气怎就那么厉害?简直比哄段景焕还要费神。 正在心底腹谤,殿门外黎靖之带着苏琳琅求见。 苏琳琅什么时候来京城的,现在还被黎靖之带了过来?苏眉笙和段景焕相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的笑容不约而同的凝结。 “咳咳。”段景焕轻咳两声,正正身子,他摆出帝王的威严,沉声道:“进来。”他眼睛的余光轻瞄一下苏眉笙,却见她已经正襟危坐的坐好。 她脸上半点笑容都无,眼底也似是覆了一层冰霜,华服加身,头上朱钗微晃,那模样,让人有一种错觉,仿佛她是从雪山之巅走下来的冰雪仙子一般,浑身冷冽,却又掩饰不住的清雅高贵。 黎靖之走到殿内,眸光不经意间瞥过苏眉笙,他心中惊艳。但此刻他却什么都不敢表露出来,谨记为臣的本分,他轻撩衣袍跪地:“微臣黎靖之见过皇上,见过皇贵妃。因臣今早偶遇九门提督,和他聊天的时候才得知贱内苏琳琅竟然有谋害皇贵妃之嫌。微臣心中惶惶,便急急在见到她后,带她前来认罪,领罚。” 说着,黎靖之伸手去拽苏琳琅。 第四百六十章 大义灭妻? 第四百六十章大义灭妻? 苏琳琅直挺挺的站在那儿,眸光遥遥看向苏眉笙,她看着苏眉笙和皇上并肩坐在那儿,金尊玉贵,华服金钗的,心底懊恼的要死! 那位子本该是她的!上次她在水廊见到苏眉笙,心底便有所触动。可如今在这金銮殿上,在这富丽堂皇,气派至极的地方看到她,苏琳琅更是嫉妒到差点失去理智。 看她久久矗立不跪,段景焕拧眉,张嘴就想要呵斥。 不想,苏眉笙却先他一步往他嘴里塞了个红豆糕:“皇上别生气,姐姐大概是第一次在这种庄严神圣的地方面圣,心有惶然,这才大脑放空,把苏大人所教的礼仪都抛却脑后的。” 苏眉笙的语气柔柔,仿佛是江南的水轻轻流过台阶,让人听着便觉得心情舒畅。可听在苏琳琅的耳朵中,她却只觉得满是挑衅的恶意。 不就是替她入了宫,得了皇帝的宠么,至于这般惺惺作态的用那种娇柔造作的恶心嗓音说话?苏琳琅使劲抿了下唇瓣,不甘不愿的跪地:“琳琅见过皇上,见过皇贵妃。” 苏眉笙理都没理她,依旧巧笑嫣然的看着段景焕:“皇上日理万机的,还要为眉笙的事情劳心费神,眉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若,此事就交给眉笙审理吧?”她拿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这才缓缓抬眸看向地上跪着的苏琳琅,“毕竟,她也是眉笙的姐姐。”她最后两个字尾音拖得长长地。 苏琳琅听得心头一颤。但她还是强自保持了镇定。输人不输阵,她岂能在苏眉笙跟前低头害怕? 有些事情是她做的便是她做的,她不悔! 想着,苏琳琅还故意挺挺上身,抬高了头。 都被黎靖之送上门来让她虐了,苏琳琅还能保持这样高傲的姿态?她还真是不知道识趣两个字怎么写。苏眉笙唇畔的笑带了几抹讥诮。 看来她是想要亲自虐苏琳琅?也好,便由着她吧。段景焕点头放权给她。 苏眉笙笑眯眯的,缓缓起身走下台阶。她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的,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异常响亮,渗人。 那脚步声仿若是一声声的鼓点敲击在心头,苏琳琅只觉得她的心都快要压抑到爆炸!她这样匍匐在地上,却要接受苏眉笙高高在上的压迫与审视吗? 此刻,苏眉笙就像是那从九天之上缓步走下的仙子,而她,却卑微的像是要跪到尘埃里。这样的反差,这样和之前完全颠倒的角色,让苏琳琅心中的压抑堆积到了极点。 苏眉笙此刻已经走到苏琳琅跟前,抬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她扬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替苏大人教训你,苏琳琅,你不知道你现在什么身份吗?到这养心殿,在皇上面前还敢拿乔?” 她揉揉发疼的手,反手又是一巴掌:“这巴掌是本宫赏你的,敢胡言乱语,煽动王五刺杀本宫,你胆子倒真是越来越肥了,啊?”她尾音高挑,戾气从眼中迸发而出。 被连甩两巴掌的苏琳琅这会儿已经有些眼冒金星。她抬手扶着疼痛的脸颊,抬眸,难以置信的看向苏眉笙:“我是胡言乱语吗?苏眉笙,旁人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你入宫前便花言巧语蛊惑黎靖之,入宫后又故技重施迷惑皇上,你这种红颜祸水就该被天下人所唾骂,就该是人人诛之的。” 她当着皇上的面都敢说这种话?这苏琳琅怕是真疯了吧?黎靖之生怕战火真的蔓延到他身上,连忙跪地磕了两个响头:“皇上恕罪,皇贵妃恕罪,微臣没想到她竟会这般出言不逊。”黎靖之把额头磕的沁出了一抹血迹,“她这般丧心病狂,微臣是管不了的,求皇上重罚。”他咬了咬牙,“哪怕是赐死,微臣也绝无二话。” “哦?”他不求情,反倒大义凛然的把人推了出来要求赐死?倒是有点意思。段景焕微眯着看了一眼黎靖之。 恰此时,李峰再度找来。 “皇上,国子监如今乱做一团,有两名同僚已经大打出手,见了血,眼瞧着就要出人命了。微臣实在控制不住局面。”言下之意,他需要黎靖之过去救场。 段景焕的手骤然攥起,声音沉沉,眼底阴郁一片:“可是因改革之事发生的争执?” “正是。”李峰小心翼翼的瞥一眼黎靖之,这才又道:“其实先前国子监里已经因此而起过几次争执,但每次都是黎大人一力安抚镇压的,今天他不在,事情便发展的有些不受控制。” “黎大人为官不久,倒是挺会办事儿。”段景焕摆了摆手,“赶紧去处理国子监的事情。”至于苏琳琅……敢伤害苏眉笙的人,他不把她抽皮拔筋,挫骨扬灰都是看在黎靖之是可造之材的份儿上。 苏琳琅没想到黎靖之竟然会说出那种话来,冷笑两声,她突然觉得脸颊上的痛又更明显起来。反正事已至此,她是躲不过了,索性就豁出去的把苏眉笙和黎靖之的一切都抖露出来吧! 他想要她死,那大家就都别想好过! 想着,苏琳琅冲着段景焕就道:“皇上对黎大人倒是挺和颜悦色的,可皇上是否知道,他为何来京这么久,都不愿接我过来?那是因为他心里还有苏眉笙,这么多年,他从没放下过苏眉笙!” 她竟然就这样把黎靖之的心思说了出来?苏眉笙慌的抬手就又想甩她一巴掌。 段景焕却及时走过来,伸手轻拉着了她的手,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苏琳琅,声音沉沉若风雨欲来:“和这种人置什么气?不过是平白打疼了你的手。”段景焕低眸,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轻揉了揉。 他的力度不重不轻的,轻易的便安抚住苏眉笙。 苏眉笙定定的看向他,他竟然一点儿都没生气?他是真那么相信她吗?感觉着手上的温热缓缓蔓延,苏眉笙的心底突的有些酸。 酸涩中却又似是带了一点儿甜蜜。 这一刻,她怦然心动,再也没有半点的情感保留。 跪在地上的苏琳琅哑然的瞠目,抬手,她使劲拽着了段景焕的衣服:“皇上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苏眉笙和黎靖之曾经彼此相悦,如今两人又暗中有所联系。”见段景焕垂眸,眼神冰冷冷的瞧着她,似是半点都不信她的话,苏琳琅有些着急。 使劲的咬了下唇瓣,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大沓的纸条来:“我是有证据的。这是宫中人和我联系的凭证。她告诉我苏眉笙多次拜托黎靖之照顾冯氏,还说两人私底下经常会眉来眼去的,甚至两人还在半夜相约。” 第四百六十一章 最后张狂 第四百六十一章最后张狂 苏琳琅慌慌张张的,她手中拿着的纸条零零乱乱的被抖落到地上。 听着她越说越过分的,苏眉笙的心绪反倒平静下来。苏琳琅所言,绝大部分都是虚无!她又何必要担惊害怕? 轻笑着把她的手从段景焕手里抽出来,她蹲身,素白纤细的手指伸出,缓缓捡起了地上的纸条。 纸条上写的是她和黎靖之相见的细节,当然,绝大多数都是杜撰。 不过能够杜撰到这种份儿上,苏眉笙也是服了!“看来这人还真是智谋双全呐。先是和你书信往来逼你嫉妒发狂,达到洗脑的效果。然后再为你出谋划策,让你祸水东引,故意联系上王五,并让你用同样的手段挑起王五心中的恨意,进而让他不顾一切的杀我。这一步一步的算计,兵不血刃的,却当真是把我逼到了绝路。” 苏眉笙轻轻展开捏着纸条的手,任由它在指尖飘扬一阵,飞落地上,她摇头,眸底的笑越发凉然:“可惜,她写给你的这些信上,破绽太多。比如乙酉日这天,皇上表面上是宿在翊坤宫的,但其实夜半他又去了景宁宫。我要陪着皇上,那有时间去和黎靖之约会?” “还有这个……”苏眉笙把手中的纸张递到了段景焕跟前:“皇上您应该清楚的记得那晚的事情吧?”那一夜,顾婉仪对他用了昏睡散,但他提前有防备,并且也因此而发现了顾婉仪和人夜半隔窗相谈的事情! 段景焕伸手捏着那张纸条,气的手都颤抖起来:“如此污蔑皇贵妃,论罪当诛!来人,立即给我彻查翊坤宫。” “皇上且慢!”苏眉笙抬手阻止他,低头又瞟一眼纸上的字迹,她笃定道:“这字我曾经见过,我知道是谁。”她轻敛了下眉眼,低声闷闷道:“皇上让人直接去抓腊梅吧。这书信,包括苏琳琅送给王五信封中的那副我的画像,都是出自腊梅之手。” 还真是腊梅所为?真相被揭穿的这一刻,他并不意外,但他还是有些心凉。伸手轻揽了揽苏眉笙,他低头,下巴轻抵着在苏眉笙的脑袋上,他道:“放心,此事朕不会这样草草了之,朕必定深究到底!”希望顾婉仪确实与此事没有半点纠葛! 苏眉笙抬头冲他微微一笑:“谢谢皇上。”她把手中的纸条放到他的手中,“那皇上继续往下查,眉笙先把苏琳琅带走。毕竟姐妹一场,有些事情我想问个究竟。”她轻抿了下唇,示意殿外的锦儿过来,她则径直回了景宁宫。 喝两口清茶驱驱身上的寒气,苏眉笙这才抬眼,眸光平静的看向苏琳琅:“锦儿去拿个铜镜过来,让苏家大小姐自个儿照照,看她如今到底是个什么鬼模样!”先前她便知道苏琳琅是个睚眦必较的主儿,可她没想到,她竟敢追着来京报复。 她难道不知道她的罪名一旦落实下去的话会是什么后果吗? 苏琳琅抬手抚向她的脸。她不用瞧,也知道她此刻定然很狼狈!可她有她的骄傲,岂会被苏眉笙就这样踩在脚底下?冷笑一声,她寒涔涔的道:“苏眉笙你说错了,我如今是黎夫人。是皇上如今最器重的大人的夫人!”段景焕刚才在养心殿里没治她的罪,就说明他心中有他的考量!既如此,她便更恣意张狂了些。 反正也不会有比死更坏的结果。 “大胆!”杏花瞪圆了一双眼睛,“竟敢直呼皇贵妃的名讳,想被掌嘴吗?” 呦嘿,景宁宫的一个奴婢都敢这么嚣张了吗?苏琳琅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来掌嘴啊,我苏琳琅当着皇上面都敢叫她苏眉笙,我还会怕你这景宁宫里的人吗?苏眉笙如今即便是皇贵妃,她也得叫我一声姐姐!” 她得意的笑,望着苏眉笙的眼睛里也隐隐带了一抹挑衅:“毕竟,我如今可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我若今天真出了什么事情,所有的人都只会说她苏眉笙不顾亲情,不念旧情。一朝登上高位,便翻脸无情,打阿玛,杀嫡姐!更甚者,苏眉笙那一双阿哥也会被所有人所诟病,所唾弃!” “毕竟,有这样一个白眼狼额娘,他们又会好到那儿去?说不得,这后宫诸位阿哥都该团结一致,群起而攻之了?届时,我瞧你苏眉笙还怎么嘚瑟,张狂!”苏琳琅歪着脑袋,明明笑着,她却在流着泪。明明流着泪,她说话的声音却又带着几抹笑意。 那样纠结,复杂的情绪在她眼底流转,闪烁。她恨!她怨!若是当初她把握住机会,若是当初她没想过要拆散黎靖之和苏眉笙,是不是如今她就不用被苏眉笙这样打脸了? “呵呵!”苏琳琅大声笑了两声。那笑声悲怆,凄凉,却又带着一股子别样的兴奋,“苏眉笙你到现在还没发现问题的症结吗?你即便成了皇贵妃,也还只是个贱人生的贱种!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都恨你,都想要杀你呢?” 苏琳琅说着,又抬脚朝苏眉笙走两步,单手抵着在案桌上,她笑眯眯的,眼底却尽是寒意:“你知道谁给我的信?那你告诉我,是谁?翊坤宫里住着的是你的好姐妹吧?苏眉笙,我真是替你感到悲哀。姐妹情,这辈子你怕是都无缘拥有吧?啧啧,遭受好姐妹背叛的滋味如何?很爽吧?”苏琳琅一字一句的往苏眉笙的心口上戳刺。 别说苏眉笙,杏花和拿着铜镜走出来的锦儿听得都愤怒不已的。 “还真以为当个官夫人就没人敢动你了?苏琳琅你怎么就这么天真?”锦儿把铜镜放到一旁,挽起袖子,猛地伸手抓着苏琳琅的胳膊,把她拽到一旁,抬手,她就想要扇她嘴巴子。 苏眉笙却淡然的喊停:“住手。”她脸色平静的过分,眼底也半点都没有生气的迹象,她瞟一眼锦儿,云淡风轻,慢条斯理的拿起果盘中的一个苹果攥在了掌心,“让她说!本宫也挺想知道,她到底有多不甘,有多恨!” 当初是苏琳琅死活不进宫的,当初也是她逼着苏湛他们把她苏眉笙送进宫的,如今,苏琳琅又有什么资格这样恨她!她苏眉笙倒要瞧瞧,人性,到底能无耻到那种程度! “可……”锦儿举在半空中的手颤了颤。她都闹不明白了,苏眉笙听得就不难受吗?她怎么还能这样轻飘飘的说出这种话来?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不会杀人 第四百六十二章不会杀人 苏眉笙轻掀了掀眼皮,指甲狠狠掐进苹果的果肉中,她唇角微勾,泄出一丝凉笑:“苏琳琅你使劲儿的说,能说多狠就说多狠!本宫都记着,待会儿本宫便飞信传书给苏府,让苏大人也过来这京城的天牢里凑凑热闹。毕竟,污蔑当朝皇后,辱骂皇贵妃,参与谋杀皇贵妃,每个罪名都足够诛三族了。” 她还以为苏眉笙真能够做到镇定自若,原来不过是强撑着罢了!苏琳琅讥诮的嘲弄:“行啊,你抓阿玛去,你诛苏家的三族去!有本事儿你把冯氏也杀了,把黎靖之也杀了,你让我瞧瞧,你是不是真舍得对你的至亲至爱举起屠刀?”她笑得癫狂,说的恣然。 苏眉笙手中抓着的苹果已经变成坑坑洼洼的,她的语气也有了一丝儿波澜:“苏琳琅,你不会以为现在的我还会把黎靖之放在眼中吧?” 她不放在眼里又如何?黎靖之心心念念之人还是她啊!看着苏眉笙那双噙着嘲讽的眸子,苏琳琅突然觉得满腹颓然。 有些人拼尽一切想要追求的东西,有些人却不屑一顾!上天怎么就这般不公平?那些最好的人,最好的生活该是属于她这个苏府嫡女的,凭什么,苏眉笙能够后来居上的事事压她一头? 双眸里像是结了寒冰一般,苏琳琅双手死死撑在桌面上,她狠狠的瞪视苏眉笙,怒道:“你是不是觉得挺得意的,你是不是觉得你是皇贵妃就威风凛凛的了?你凭什么不把黎靖之放在眼里?苏眉笙,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苏琳琅气的有些语无伦次。 她站在那儿,双眸戾气迸显,五官微微扭曲,那样的她,那还有当初苏府嫡女的半点高贵风范?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怨妇!一个不的夫君宠爱,却又不愿让其他人诋毁的狰狞女人。 憋着一股气想要证明自我,却又被现实打击的头破血流的。苏琳琅不甘!心口处气血翻涌,她恨不得抬手掐上苏眉笙的脖子,直接把她掐死! 心念微动,苏琳琅抬手就要行动。 苏眉笙却直接把手中拿着的苹果直接砸到了她的手上,怒不可遏道:“你相中的夫君你觉得好便是,你相中的夫君,你陪着他好好的过日子便是,你问我来凭什么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和我有关系吗?我为什么要把他放在眼里?苏琳琅,我告诉你,别说我不把他放在眼里,整个苏家我也不放在眼里!” 她不就是比狠吗?行,她成全苏琳琅。苏眉笙冷笑着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直接塞到了锦儿的手中:“拿着簪子去找九门提督的人,让他直接把整个苏府都下了狱!” 来真格的?锦儿有些踯躅的伸手去接簪子。 那想,她还没拿到手中,苏琳琅便先她一步把簪子夺了过去。把簪头抵着在脖颈处,她大声的笑:“你敢!苏眉笙你敢牵连整个苏府,我现在就敢自尽在这儿!我死,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我要让我的血溅满满你这景宁宫,我要让你午夜梦回都不得安生!”她手哆嗦着,簪头擦着皮肤。 冰冷的簪头抵着肌肤,凉意涔涔,恰似那颗凉透的心已经成殇。 苏眉笙眼睛微眯,把手轻放在扶手上,她慵懒的倾身,斜靠在椅背上:“那你就试试,看是我会做噩梦,还是你会死也不得超生。” 好狠!苏琳琅气的唇瓣都哆嗦起来。猛地,她拿着簪头往下扑向苏眉笙。双手使劲握着簪杆,她把簪头对着苏眉笙的心脏:“你不怕做噩梦,那你就陪着我一块儿下地狱吧。苏眉笙,我所求的没有求到,你也没资格拥有。” 她笑得疯疯癫癫的:“反正这皇贵妃本来就是你抢过来的,你是从我手中抢过来的。这种偷来的幸福,到此也该为止了。”苏琳琅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从王五拿刀追杀苏眉笙开始,从她写给王五的信被发现开始,她便已经是死路一条,既如此,她便和苏眉笙同归于尽! 这样,她也不算输给了苏眉笙。 “真是疯了!”杏花上前一把拽起了苏琳琅,“这种疯子,皇贵妃您又何必再和她多言?直接交给九门提督,让他们处置便是。”她按着苏琳琅,让人跪下。 重重的膝盖碰地声响起,苏眉笙起身,缓缓蹲身到她跟前,语气淡然至极:“我何曾抢过你半点东西?苏琳琅,从小到大,你用最好的,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甚至进宫,也是你死活不愿的,如今你又眼红什么?” 她抬手紧紧撅着苏琳琅的下巴:“你所求不就是和黎靖之在一起白头偕老吗?你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你又为什么非要做出这种赶尽杀绝的事情?” “呸!”苏琳琅冲着她便吐了一口痰,“谁知道你用的什么妖媚手段,让黎靖之对你念念不忘的?苏眉笙,皇上都已经知道你和黎靖之的事情了,你便是活着,也定然不会再受宠了,所以,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她猩红的眸子里带着一抹邪肆的光。 苏眉笙撅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可惜,皇上不会信你的。”如今段景焕对她极为信任。当初她发狠的拿着银簪在眉心一刺,看似是拿命在博,却也赢得了段景焕的笃信不疑。 感觉到下巴处的手微微下移捏到脖子上,感觉着她肺腑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苏琳琅嘴角又漾起一抹笑容来。那笑,合着血水,带着悲怆与绝望,但她却依旧嘴犟的不服软:“你害怕了?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对不对?” “想想也是,有那样温柔大方,又能舍命相护的皇后,皇上怎么可能会一直把你放在眼里?苏眉笙,你便是有两位阿哥也只能是个皇贵妃,谁让你出身卑贱呢?”苏琳琅作死的嘲讽。 苏眉笙攥着她脖子的手再度用力:“你信不信我真敢要了你的命?” “你要啊。”苏琳琅早已经豁出去了,这会儿倒颇有些生死不惧的意味,“你便是要了我的命,你也否认不了既定的事实。” 看苏眉笙纤细的手指紧紧绷着,微微发颤,手指关节泛白僵直的,锦儿连忙上前劝道:“娘娘保重,杀这种人只会脏了娘娘您的手的。” 对啊,她若是真把苏琳琅杀死在景宁宫,那段琪郡和段琪泽才真会被流言蜚语的唾沫星子淹死!倒吸一口凉气,苏眉笙骤然松开了手:“苏琳琅我不杀你,我会给黎靖之赐婚。赐他正妻,而你,就等着在黎府当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妾吧!” “到时候,我瞧你还有时间与精力来想法害人没有!” 第四百六十三章 腊梅认罪 第四百六十三章腊梅认罪 让苏琳琅死太便宜她了,让她日日看着她所爱的人和旁人欢好,让她日日低头敛眸的服侍主母,那才是对她最大的惩治! 她苏眉笙倒要瞧瞧,心高气傲如苏琳琅,能低下那颗头颅,苟延残喘不能! 骤然起身,苏眉笙拂袖背对了苏琳琅:“把她带出宫去,扔进黎府,在黎府主母进门之前,不得让她踏出黎府一步。” “是。” 苏琳琅被锦儿招来两名太监拖着离开。 在被拖到大厅门口的时候,苏琳琅又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下不了那个狠手!苏眉笙你总是这么心慈手软,顾虑重重的,所以你注定不能笑到最后!你等着吧,没我,翊坤宫里的那位也不会愿意看你荣宠后宫的。” “你是她的敌人,你知道吗?”苏琳琅看着苏眉笙僵直的后背,笑得肆意。 大笑声直达云霄,惊的从天空中掠过的飞鸟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栽落地上。所幸,那飞鸟的平衡力极好,凄厉的叫喊两声,它重新掌握住平衡,急速划过景宁宫的上空,飞往远处。 湛蓝的天空上不留半点飞鸟飞过的痕迹。 苏眉笙回头,呆呆的望着景宁宫上四四方方的天空。心口处仿佛堵了一团棉花,让她闷闷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苏琳琅不止一次提及顾婉仪。难道,真会是顾婉仪授命腊梅联系的她吗?心里明明早就有一些疑影,但苏眉笙却固执的不愿意去相信。 她觉得,她该给顾婉仪机会。可若顾婉仪真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置她于死地,她又该如何?曾经高山流水,曾经合奏弹琴,曾经恣意欢笑,曾经并肩携手,最终,她们真要走到相杀的一天吗? 苏眉笙轻轻闭眼。手扶着朱红色的门槛好久,她才转身,身染一身寒凉的坐到了主位上。伸手端起桌子上的热茶,她捧在掌心使劲暖了暖,这才冷声吩咐:“杏花去把之前收着的风筝拿出来。” “是。”杏花领命进屋。 锦儿则轻咬着唇瓣看向苏眉笙:“那还要去通知九门提督的人惩治苏府吗?” 苏眉笙眉宇间带了些疲惫,颓然的摆了摆手,她道:“算了,苏湛年老,我等稍后和皇上说说,削了他的官位便是。”希望苏家这次真能长点教训,别再触及她的底线! “好。” 锦儿的话音刚刚落下,杏花拿着蝴蝶风筝走了出来。 放置一段时间的蝴蝶风筝,颜色不似最初的鲜艳,但上面的笔锋,画画的线条,却依旧清晰。抬手,苏眉笙轻轻摩挲上蝴蝶双翼上的字迹。 那字迹和写给苏琳琅的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当初腊梅曾经亲口承认,这蝴蝶上的画作是她所做,字迹是她所写…… 苏眉笙沉沉的叹了口气,手上戴着的翡翠戒指重重压在其中某个字上,她冷声吩咐:“杏花去拿些我做的红豆糕过来。” 这时候要红豆糕做什么?难道是要化愤怒为食欲,开吃?杏花抓抓脑袋,看苏眉笙一张脸沉郁的像是乌云笼罩的天幕似的,她心里担忧不止。 手脚麻利的从小厨房端了一盘红豆糕过来,她刚想要跨过门槛。 苏眉笙又道:“装到食盒中,我带去翊坤宫。” 啊?翊坤宫里的人都要害她性命了,她这时候去翊坤宫干什么?难道是兴师问罪?可问罪的话也不需要提着糕点过去吧?杏花有些摸不透苏眉笙的心思。 锦儿见她微微发呆,开口催促:“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赶紧儿的!”没看到苏眉笙现在情绪非常不好吗?她还在这时候磨磨唧唧的? 杏花嘟唇“哦”一声,赶忙转身去准备食盒。 苏眉笙则起身把蝴蝶风筝塞进了锦儿的手中:“拿着,跟我过去看看。”她面无表情的跨过门槛,伸手接过杏花递过来的食盒,大步流星的往翊坤宫而去。 翊坤宫中,段景焕正怒目看着地上跪着的顾婉仪和腊梅。 顾婉仪一袭华服加身,头上翡翠珠钗轻晃,她的后背挺得笔直笔直的,轻咬着唇瓣,秀眉微拧的偏头看着腊梅。 腊梅的身旁散落着一堆信纸,信纸的中间,两只灰色的信鸽僵直的蹬直了腿,竟是已经死了! 段景焕眸光落在其中一只信鸽上,抬手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物证齐全,人证也有,腊梅,你可知罪?” “奴婢知罪。”腊梅脸色平静,说话的语气也不卑不亢的。 似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痛痛快快的承认,段景焕气的一噎,他死死地瞪着腊梅一阵,怒声质问:“皇贵妃待人和善,又和皇后是知己好友,你这般害她,却是为何?” 苏眉笙恰好提着食盒走进。听到段景焕的问话,她脚步微微一顿,眸光从顾婉仪身上掠过,她心底微泛波澜。 腊梅匍匐在地上,冷声“呵”了声:“皇贵妃当真还把皇后当做朋友吗?她明知皇后身子不宜有孕,却偏偏喜欢带着小阿哥到御花园游玩;她明知皇后眼睛不好,现在看书识字都有些艰难,她却非要在关键时候留皇后一人独撑大局!明明就是她的错,却要让皇后娘娘一力承担。罚俸禄,软禁翊坤宫,桩桩件件,那件事情的最初起因不是因为皇贵妃?” 字字句句,腊梅的话中满是了谴责。 苏眉笙呆呆的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左手搭在食盒盒盖上,她右手使劲攥紧了帕子。她早知道顾婉仪在经历了九涎山一事之后心思敏感,但她却不曾想,连腊梅也这么敏感! 她竟然觉得她苏眉笙是在故意显摆,故意刺激顾婉仪? 可天地良心,她从未曾故意为之! 唇瓣微微翕动两下,苏眉笙想要张口辩解,不想,她垂在身侧的手上却突然传来一股温热。低眸,她便看到段景焕轻拉了她的手:“朕相信你的人品。” 他的声音低哑,磁性,落在苏眉笙的耳中是天籁之音,但落在顾婉仪的耳朵中,却仿佛是在凌迟她的耳膜。双眸直直的望向两人相牵的手,顾婉仪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凄凉感。 腊梅说的其实没错,苏眉笙和段景焕就是故意的!她如今还跪在地上,他们怎么就能当着她的面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来? 心口的痛仿佛又撕裂开来。 第四百六十四章 弃婢自保 第四百六十四章弃婢自保 顾婉仪轻闭了闭眼睛,眼底有泪水在酝酿,但她却依旧用清浅温和的声音训斥腊梅:“不得胡说,腊梅!皇贵妃那次推诿掉宫宴,是因为她有其他事情要忙,她并非是故意的。至于其他事情,本宫从来没有往心里去。” 她双手紧紧拧着帕子,跪的端端正正的,颇有气势:“后宫里的诸位阿哥都算是本宫的孩子,本宫又怎可能会因此而心中不快?”她涩涩的咽下一口口水,“有无子嗣是上天的眷顾,皇上都不曾慌张没有嫡子,你又操那么多心作甚?”她眸底微伤的看向腊梅,“你可真是糊涂!” 腊梅怎能和苏琳琅一直有所联系?她怎么能千里传书让苏琳琅设法害苏眉笙?如今苏眉笙侥幸逃脱,她可就没命了! 顾婉仪又是心疼,又是悲伤。腊梅伺候她许久,是她离不开的左右手。若她真的被处死,那她这个后位岂不是更要摇摇欲坠? 她很想保住腊梅,可人证,物证俱在,跟着苏眉笙进来的锦儿甚至也把那个可以比对笔迹的蝴蝶风筝扔了下来,她还如何能够保的住腊梅? 此刻,她只能舍弃腊梅,保全自身! 干涩的唇瓣翕动两下,顾婉仪磕头道:”臣妾没有管教好腊梅,让她犯下如此之错。臣妾也有罪!还请皇上赐罪!”她闭眼等着接受惩罚。 腊梅却跪着蹭到了她身边,大声冲着段景焕道:“皇后娘娘向来温和仁慈,此事是奴婢实在看不下去皇贵妃的所作所为才做的,是杀是剐奴婢都认!” “但奴婢临死前还是想说,皇上可否还记得当初在九涎山皇后娘娘是如何拼命相救的?如今她又在承受着怎样的为难?皇上,您就不能看在她为你付出那么多的份儿上,对她稍微重视点儿吗?” 腊梅愤愤然的瞪一眼苏眉笙,继续道:“便是您对皇后娘娘又对皇贵妃一半的好,奴婢也不会替皇后娘娘委屈!” 段景焕松开苏眉笙,食指若有似无的摩挲了他拇指上带着的扳指,他微挑眉梢,声音不温不愠的:“朕曾半月连宿在翊坤宫中,自觉对皇后也是诸多爱怜与宽容,怎的倒你嘴里,朕倒是委屈她了?”他眸底寒光微转,直视顾婉仪:“皇后也觉得自己委屈吗?” 她若是不提及他连日宿在翊坤宫之事,她心中或许还没有那么憋屈,但他却偏偏在这时候提了起来。旁人都不知道那半月里两人是如何度过的,她会不铭记吗?那些时光,是她最美好的时光,也是她最心酸,最痛快的时光。 夜夜相伴,却连同床而眠都做不到! 有刹那,她很想不顾一切的吼出她心底所有的不甘,但不能……最起码她不能在这种敏感时刻表现出丁点受了委屈的模样! 使劲的抿了下唇瓣,顾婉仪压下满腹的心酸:“臣妾早先便知道皇上的心意,又岂会觉得委屈?”为了不让这话显得虚伪,她稍微停顿下后,又道:“臣妾只是自怨,臣妾无法为皇上排忧难,无法让皇上展笑颜。” 明明上一刻她脸上的神情还带着勉强,下一刻,她怎么就像是在深情表白?苏眉笙矗立在段景焕的身边看着顾婉仪,眼睛微微闪烁。 顾婉仪的眸光微微上扬,定定的望向段景焕的脸部轮廓。鼻梁高挺,下巴弧线英朗帅气……他依旧是他,却又不再是她心目中的他。 心里的涩意铺天盖地的把她蔓延,她那颗深情的心也像是顷刻间浸泡到了黄连水中,她扯着唇角,唇齿间的涩意越来越浓。 苏眉笙不愿再看她那副深情痴恋的模样,她视线微转,落在腊梅的身上:“腊梅,我问你,你是不是从蝴蝶风筝事件就开始针对我了?” 虽然她痛快的认了罪,可不代表她就愿意接受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腊梅摇了摇头,嘴角眼梢隐约带着仇视:“皇贵妃这样问,是不相信皇后娘娘先前的定案了吗?那是香妃指使人做出来的,奴婢那蝴蝶风筝不过是个引子,是个由头!” 苏眉笙有些意外:“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目的针对我的?” “从年终宫宴开始。”腊梅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依旧有些愤然:“宫宴上你找借口离开,牵扯进秽乱宫闱的丑闻之中,可皇上却仅仅只是冷落了一段时间,半点都不曾惩罚于你。可皇后娘娘殚精竭虑的主持晚宴,操劳的眼睛都疼了,出了事情,皇上却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了她的头上!” “罚俸,禁足,皇贵妃你可知这样的惩罚对那时候的皇后娘娘来说有多严重?她才坐稳后位没多久,后宫诸位娘娘谁不在背地里眼红嫉妒,这事儿一出,后宫风向大变,谁提及翊坤宫来都带了几分不屑。” “她是皇后,凭什么要遭到你们这些人的奚落?更别提上元节时候所有人对你大赞特赞,却无人提及皇后娘娘半句的好。明明付出最多的是皇后,为什么最后她却要成为众矢之的?皇贵妃您自诩是皇后的娘娘的知己,您对这些,可清楚?您可曾真正走进皇后娘娘的内心?” 腊梅的质问声不大,仿佛细小的雨点,飘落进心湖之中,却泥泞了她整个心田。她从来没有想过顾婉仪的处境,她以为顾婉仪已经是后,便不会有人再对她不敬,她以为…… 苏眉笙唇瓣翕动两下,眸光落在顾婉仪身上,她声音微微哽咽:“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我也从来都不知道宫中其他人会对你不屑。” “便是说了又能如何?”顾婉仪昂头,把眼里的酸涩齐齐逼回去,她哀婉的笑:“你的事儿也不少,又要顾全自身,又要保护两位阿哥的。我又岂能再去叨扰你?”她言语之间,尽显情谊。 苏眉笙越发歉疚:“对不起。”她低低的说一句,转眸望向腊梅的时候,眸底却含了一抹锐利:“本宫倒是不曾想到,腊梅你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有这样的筹谋与算计!连宫外之人都能联络,本事儿不小。” 她嘴上说着对不起顾婉仪,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怀疑吧? 腊梅怒极反笑,她双眸死死地盯着苏眉笙,冷声道:“是,奴婢也挺佩服自个儿的。若不是那王五太蠢笨,奴婢那计谋还真就成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竟已绝孕? 第四百六十五章竟已绝孕? “苏琳琅就是个蠢货,还真以为那些信是皇后娘娘写给她的,可她却不知,奴婢一直替皇后喂养着那些鸽子,那些鸽子早已经把奴婢当成它们的主子了。”腊梅眉眼间带着几分得意。 差点让苏眉笙没命,竟然还这般张狂?段景焕气的直接把手中的茶杯朝她砸了过去:“这种满脑子心计的贱婢,乱棍打死也不为过!传朕旨意,赐杖刑,后千刀万剐!施刑之时,着各宫前去观看,以儆效尤!日后谁再敢存了害皇贵妃之心,腊梅的下场便是她们的下场!” 话落,段景焕起身怒冲冲的拂袖而走。 原本还斗志昂扬的腊梅瞬间瘫软下去,像是一团烂泥似的,她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绝望。 顾婉仪忍不住抬手使劲抱住她:“你说你怎么就能这么糊涂?腊梅,离开你,本宫要怎么办?”她一直强忍在眼眶里的泪珠滑下来,落在两人周围的信纸上,把信上的字迹晕染的一片模糊。 “没了奴婢,还会有新的奴婢代替,娘娘,您不值当为奴婢掉这眼泪。”腊梅红着眼眶,抬手拿出一方帕子,轻轻的擦拭了她眼角的泪,“奴婢做这些的事情,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我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她眸光发狠的望向苏眉笙,语气狠绝,“只是可惜,奴婢终究没能把皇贵妃杀了。” “腊梅!”她怎么能把她的恨意表现的这般明显?顾婉仪带着愤怒喊了她一句。 腊梅低头,重新看向跪在地上哭泣着的顾婉仪。 她的眼泪肆意的流着,地上的信纸已经被晕湿许多,甚至连那两只死鸽子的羽毛上都闪烁了晶莹。 她怎能一直这样跪着哭呢?腊梅再度替她擦擦泪,双手使劲扶上顾婉仪的双臂,她轻笑着道:“皇后娘娘您别这样,奴婢是伺候您的,您有委屈,便是奴婢们的委屈。这是奴婢自愿做的,皇后娘娘您无需对奴婢抱有歉疚之意。” “快起来吧,让人瞧见您对我这个罪孽深重的贱婢这般关怀,怕是您都会惹祸上身。奴婢希望皇后娘娘能够长乐安康,奴婢希望皇后娘娘能永远呆在后位上,陪皇上白头偕老。” 腊梅说完,搀扶着顾婉仪起身,随即,她速度转身朝门口的等着的带她走的侍卫走去。 走两步,她又噙着泪回首,冲着顾婉仪露出一抹凄婉的笑容:“皇后娘娘保重,奴婢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会为您祈福的。” 倒真是个忠心的奴婢!可惜,她刚才所言已经为顾婉仪留了太多的隐患!不过段景焕既然用千刀万剐腊梅来警告顾婉仪,那她便不深究了吧? 深深的望一眼顾婉仪,苏眉笙捏着帕子离开。 天上的太阳被乌云笼罩住,大地上空一片阴沉。寒风乍起,吹动宫门口的灯笼摇曳。 大红色的灯笼还带着喜庆,却已经迎来一条生命的坠落。 苏眉笙在心中轻叹了声。 叹息声顺着风声传进顾婉仪的耳朵中,她放在身前的手紧紧攥起,双眸里也骤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愤恨。 腊梅之刑,虽是在警戒后宫,却也是在打她这个皇后的脸!她一腔真心,兢兢战战的为段景焕治理后宫,得到的便是这样的结果吗? 他在无人的时候羞辱她还不够,他如今还要光明正大的借着腊梅来羞辱她!这份羞辱,让顾婉仪的胸口憋闷至极。 “噗”的声,她陡然朝前喷出一口鲜血。 “快去传太医,皇后娘娘吐血了。”立在翊坤宫厅门外的小全子陡然一惊,慌忙喊了奴婢去请太医。 太医很快便到,是一名眼生至极的太医。他草草替顾婉仪把了把脉,便蹙紧了眉头:“皇后娘娘气血双虚……这倒是好补。唯一不妥的是,皇后娘娘您这……”太医纠结的停顿片刻,才又沉声问道:“皇后娘娘您先前是不是服用过大量避子药?如今,您已经彻底绝孕了。” 什么?顾婉仪惊得脸色骤变,连忙把她的手腕重新递到太医跟前,她道:“您再把把脉看看,是不是刚才把错了?本宫怎么可能会绝孕呢?”她一直想要个小阿哥的,她甚至都不知羞耻的和段景焕直抒胸臆了,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太医重新为她把了把脉,语气笃定:“您确实因为服用避子药太多而绝孕了。” 这绝对是个晴天霹雳!顾婉仪绷直的身躯猛然一颤,她唇瓣哆嗦着呐呐:“怎么会?本宫没食用过避子药啊。”她的膳食都是经过严格检验的,都是由腊梅品尝过她才食用的,没道理她会绝孕啊。 眼珠子慌乱的转两圈,顾婉仪猛地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太医你跟本宫过去替腊梅把把脉。”她要知道腊梅的情况! “皇……”太医想要提醒她注意一下仪态。 顾婉仪已经风一般的跑到了宫门口。她必须要弄清楚这避子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是皇后,是这后宫之主,到底是谁要害她,竟然会用这么绝情的办法? 此时的顾婉仪鬓发微乱,妆容微花。但她却完全不顾,她步步算计,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经历了多少波折,受尽了多少磨难,她还想着能为段景焕生下个阿哥,她还想着要靠一个阿哥来换取段景焕对她的多看一眼。 可怎么就会绝孕了?到底是那个天杀的竟然这样害她? 顾婉仪脑子里满满当当的,盘旋的都是这两个问题。 腊梅正被侍卫带着往皇宫大门口走去,顾婉仪远远的瞧着她就要被带离出宫,连忙大喊:“等等!”她声嘶力竭。 那声音,惊得腊梅和一干押送她的侍卫齐齐回头。 “皇后娘娘!”腊梅有些恨铁不成钢,“您怎能这样跑过来?”她是皇后,最该注重仪态的!可瞧瞧她如今像是什么样子?发髻歪了,妆容化了,额头上冒着细汗,衣裙上沾染着一根枯草……这样的她,那有点母仪天下的感觉? 顾婉仪就不怕段景焕恼了,真的废后吗? 腊梅使劲的跺了跺脚。 顾婉仪却一声不吭的直接冲到了她跟前,伸手抓起她的手腕,她就朝大步跑过来的,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太医喊道:“太医你赶紧过来些。” 这是要让太医给她把脉?好端端的这是唱的那一出?腊梅满脸疑惑:“皇后娘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怒极报复 第四百六十六章怒极报复 “本宫要证明一件事情。腊梅,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她大口呼吸两口。寒气顺着她的呼吸蹿进体内,顾婉仪稍稍平静了些。 太医已经过来替腊梅把脉。 手搭在腊梅的手腕上,他细细把了很久,这才松手,冲着顾婉仪摇了摇头:“腊梅无碍。” 腊梅没事……可她怎么就会有事儿?顾婉仪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你再好好把一次,是不是因为她吃的少,每次都是一点一点的,所以不明显?” “只要体内有药物成分,哪怕是很少,微臣也能把的出来。”太医言之凿凿。 顾婉仪却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有人在她脑袋上重重敲了一锤,她身形趔趄着,连连往后倒退了几步。 “这不可能!”腊梅体内没有避子药,那她体内的避子药从那儿来的?顾婉仪失魂落魄的走回翊坤宫。 眸光落在那盒红豆糕点上,她瞳孔骤然一缩。 是了,苏眉笙近段时间提过来的糕点,她从不曾让腊梅吃过!难道竟然是她吗?怪不得她刚才说对不起,怪不得她在听到腊梅所说的供词之后明明有所疑惑却没再深究! 原来她早已经留了后手。 顾婉仪失魂落魄的跌坐到椅子上,冲着紧跟着她进来的太医道:“查查食盒里的东西。” “是。”太医眸底闪过一道流光。快步走到食盒旁边,揭盖,他拿起一块红豆糕闻了闻,蹙眉道:“其中有微弱的避子药成分。” “竟真是她!”顾婉仪手中捏着的帕子飘然落地。她呆呆的望着食盒中的那盘红豆糕,“呵呵”苦笑两声。亏得她先前在对苏眉笙出手的时候还总是百般心软,却不想,苏眉笙竟然已经对她下了这样的狠手!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狠起来,悄无声息的,竟然就能绝了本宫的所有后路!”顾婉仪摆手示意太医离开,她则发狂似的猛然站起,抬手就把食盒扫落到了地上。 造型别致,颜色鲜艳的红豆糕随着食盒“哐当”声落地而散落一地。 顾婉仪盯着其中一块心形红豆糕,笑得狰狞:“好一个苏眉笙!你就是这般把我当好友的吗?”坑害人坑害到她头上?苏眉笙是不是觉得她顾婉仪就是那种软弱的受气包? 等着,她今晚上就联系黎靖之,她再也不要顾念往昔的姐妹情分!苏眉笙不是想要绝她后路吗?那她就主动把苏眉笙送到黎靖之的床榻之上! 狠起来的顾婉仪眼神都是凛冽的。 小全子进来便看到她恶狠狠的盯着地上红豆糕瞧的模样。 她浑身萦绕着一股戾气,脸上的表情也异常恐怖,听到脚步声响起,她抬头直视,眸底的恨意似是要化成一道利箭射穿人的心脏。 小全子吓得“噗通”声跪地:“皇后娘娘!”他也没做什么错事儿啊,难道是因为腊梅之事,她被刺激的疯了?要不然他实在无法弄明白她这一系列的异常反应。 刚才就仪态尽失的跑出去,如今回来又是这般模样。小全子垂眸,身板微微哆嗦着,他惊恐的道:“皇后娘娘,您别吓奴才啊。”他要不要去向皇上禀报这一事情?万一顾婉仪真是疯了,她会不会误伤他们这些下人? 脑子里刹那间闪过很多念头的小全子连看顾婉仪一眼都不敢。 倒是顾婉仪看到是他,浑身的戾气缓缓收敛,她手扶着桌子,浑身僵僵的走到她刚才坐过的椅子旁,重重坐下,她吩咐道:“把地上的红豆糕捡起来,扔了吧。” “是。”小全子手脚麻利的把地上的红豆糕都捡起,扔到食盒中,提着就往外走。 看他离开,顾婉仪眼底的神情又变得狠绝…… 黑暗,渐渐布满整个天空,夜的潮气丝丝缕缕浸润过窗棂,落在拿着烛火、凭窗而立的顾婉仪身上,平添几分寒意。 有寒风乍起,伴随着黎靖之鬼鬼祟祟的身影,一起飘至翊坤宫的窗口前。 顾婉仪见他过来,连忙快步走到门边,替他打开了门。把手中的烛火放回到桌子上,她望着黎靖之,开门见山道:“你快点想个办法,我现在半时半刻都不想再看到苏眉笙。” “巧了。”黎靖之弹弹他身上的寒意,笑得阴森森的,“我也正想最近行动。”他大喇喇的坐到桌旁,毫不客气的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笑道:“我原以为苏眉笙会杀了苏琳琅,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饶了她一命,还提出要给我赐正妻。” 黎靖之转了手中的杯子:“我这人可是很痴情的,怎么可能会愿意接受其他女子为我的妻?这妻,我要娶就要娶了苏眉笙!”他捏着杯子的手陡然用劲。 手指关节泛白的刹那,他杯中的茶水也晃荡着洒了出来。 温热的茶汁滴落在手背上,黎靖之放下茶杯,缓缓擦拭了下。他的唇角,邪肆的弧度缓缓扩大:“可我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光明正大的娶了她。”这是个难题,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都不曾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顾婉仪眉头微拧,姣好的面容上浮现不耐,她坐到黎靖之对面,素手轻执茶壶,为自己也倒了杯茶。 茶水入喉,心才没那么凉。 她冷然道:“你先前不是也没想过要光明正大娶她入府吗?如今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皇上的后妃,怎么可能再另嫁他人?黎靖之你是在说笑吗?”她狠狠的攥着茶杯,双眸直视黎靖之,戾气十足:“你要是没诚意替我赶紧解决问题,那抱歉,我可就要用我的方法来对付她了。” “你想要怎样?”黎靖之语调淡淡。这顾婉仪和苏眉笙骨子里有几分相似,在遇到关键问题的时候,总是给人留有余地!殊不知,心软有时候就是为自己个儿留了后患!他不觉得顾婉仪会做出什么狠绝的事情来,哪怕她如今看起来狠意十足。 顾婉仪猛地仰头灌下一大口茶,冷声道:“我要她死!” 死?顾婉仪疯了?黎靖之吓得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死死地盯着顾婉仪好久,见她不似玩笑,他嘴角才噙了一抹玩味:“这次你动真格的?” 见顾婉仪紧抿着唇不说话,黎靖之笑:“看你心情不好至极,便让我猜猜吧,苏眉笙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惹的你一反常态的要置她于死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在腮边,嘴角的弧度肆意,“应该不仅仅是她把腊梅除了吧?应该是她触动到你的利益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冒险之计 第四百六十七章冒险之计 “不错!”顾婉仪手指成爪扣在桌面上,满目冷清,决然:“她竟然给我暗中下避子药!黎靖之,我们都被她的表象欺骗了。苏眉笙根本就不若我们想象中的那么良善,她才是这宫中最善隐藏的毒妇。” 啧啧,昔日好姐妹,这反目起来,还真是让他大吃一惊!黎靖之点在下巴处的手微微上移,在眉心处轻揉了揉:“眉笙敢爱敢恨,但我绝对不相信她是如此绝情狠心之人。会不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比如说你那避子药根本不是眉笙所下,而是……皇上?” 段景焕给她下避子药?顾婉仪心头一凛,她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话到唇边,她却又觉得所有的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段景焕对苏眉笙有多宠爱,有多纵容,连腊梅都知道的事实,她怎么会不清楚!难道他是怕她怀孕会威胁到苏眉笙那一双阿哥的地位,所以他才这么狠心对她的吗? 想到两人单独相处时候的“相敬如冰”,想到他望着她时候的纠结复杂眼神,顾婉仪的心凉成一块冰:难不成黎靖之的猜测可能是真的? 她费劲心思得到了后位,她绞尽脑汁的想要获得他的爱……却不想,段景焕却在背地里这样待她吗?心里的愤怒彭波汹涌的堆积到一处,顾婉仪只觉得嘴里一股甜腥。 她掏出帕子放到唇边,低眸,她便看到血染红了上好的锦帕。 那样触目惊心的红,让黎靖之看得都有些胆颤。“看来你心里也有谱。皇后娘娘,他们都这样待你了,你对皇上,当真还情深不移吗?” 她的一腔深情换来的只是他的伤害!她还如何情深?可段景焕到底是她生平所爱,她怨他,但她却依旧做不到恨他! 顾婉仪讨厌这样的她。段景焕都把她欺负成这般模样,她竟然还奢望着要陪他度余生!“从今天起,我顾婉仪只是大庆朝的皇后。”她不会再纵容这颗心沦陷!她也不会再奢求和段景焕做一对恩爱夫妻,模范帝后! 有些事情,她看清了,便该醒了。 黎靖之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冲着顾婉仪轻竖了竖拇指,他道:“早该这般的,皇后娘娘若是能早先便认清这些事实,又何至于再付出那么多后还活的这般窝囊委屈?” “你别再激本宫,你就说吧,你有什么妙计?”顾婉仪半点都不想拖泥带水。她想要杀了苏眉笙,她想要让段景焕痛苦!她要把他们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一一都还回去! 黎靖之挑挑眉梢,手肘支着在桌面上,他上身微微前倾,凑近顾婉仪一分:“大庆朝的皇后算什么?你要真想彻底把你的人生掌握在手中,不如你直接当大庆朝最尊贵的女人,直接成为太后!统揽后宫,还能决定立储之事!” “轰……”顾婉仪的脑子刹那间像是有万雷齐齐劈过,震得她大脑有片刻的空白。顾婉仪直愣愣的看向黎靖之:“你想要弑君夺苏眉笙?”他怎么能有这般令人惊骇的想法? 他就不怕跌落万劫不复吗? 皇上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着,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得手的?再说,她当初舍命相救段景焕,是想要陪着他的,她没想过要他死……顾婉仪若置身在冰窖之中,她浑身上下都是凉涔涔的。 她双手抬起,紧紧抱着了她的双臂,像是在黑暗中迷路的孩子蹲在墙角瑟瑟发抖似的,她眸底满是惊慌的迷茫:“不行,这太冒险了。你再想个其他办法,段景焕是皇上,他是这天下的主宰啊。” 还是没有彻底斩断对段景焕的情义?黎靖之猛然伸手,出其不意的拿起她刚才随手放到桌子上的血帕递到了她跟前:“只要一天他是主宰,你就不可能会当这后宫的主!顾婉仪,难不成你还真想要吐血而亡吗?”见她微怔,他继续道:“顾婉仪,杀了他,杀了他你再扶持一位阿哥上位!届时,这前朝后宫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那时候,你可就是尊贵无比的太后!是大庆朝最至高无上的女人!”黎靖之的声音低沉,磁性,像是小提琴在夜间独奏,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顾婉仪长长地睫毛扑闪了起来:“本……本宫……”她做不到对段景焕下手!在这桩爱情中,她付出了那么多,她怎么愿意看到段景焕死在她手中?不,绝对不可以! 似是看出了她心底的想法,黎靖之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要不然这样,我们不杀他,我们把他抓起来,让他作为你的禁脔。我有认识的太医,我让他给我些药,能让皇上昏昏沉沉的,再不复以前的清明睿智。那时候,他眼底心里都是你,他不会妨碍我和苏眉笙的幸福,你也能守着他,还能做这前朝后宫的主。你觉得如何?” 黎靖之觉得他太佩服自己个儿了,竟然能急中生智的想出这种办法来! 顾婉仪明显有些动心,但她还是有些犹豫:“这风险太大了。” “不会。”黎靖之起身,走到她身边微微弯腰,耳语一番,笑道:“怎样?我把计划安排的很完美吧?那时候皇上和苏眉笙身边不会跟着太多的人。便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顾婉仪眸光落在那方血帕上,咬唇点头:“好,那就这么办。”她心口的郁气似是随着这声好消散了很多。她双眼冷冷的看向黎靖之,问他:“需要我做什么配合?” “你就不动声色的怂恿着两位过去黎府参加婚宴便是。其他的,一切交由我来处理。”黎靖之直起身子。眸底眼梢尽显邪气的笑。 想象着他就能把苏眉笙夺回手中,想象着他日后能正大光明的让苏眉笙陪在他身边,黎靖之便觉得满心欣喜。 冲着顾婉仪拱了拱手,黎靖之转身,快步没入黑夜之中。 …… 黎靖之大婚的日子很快来临。 春寒刚过的三月初,柳树上已经发了新芽儿,黎府院子里的一株桃树上,桃花也隐隐冒出了花骨朵。 粉色的花蕾装点着整个院子,在一片喜庆的红色之中都显得异常扎眼。 黎靖之一身红衣矗立门口,迎着来来往往的宾客。因着是皇贵妃赐婚,他并不需要去骑马迎亲,他只需要呆在府上,等着新娘子进门拜堂便可。 第四百六十八章 黎府婚宴 第四百六十八章黎府婚宴 “恭喜,恭喜,黎大人如今是越来越意气风发了。皇贵妃赐婚,这等殊荣,可不是我等都能有的啊。”有国子监的同僚过来,齐齐拱手道贺。 “可不是,黎大人如今是大志鲲鹏,扶摇直上。又得皇上器重,又得皇贵妃厚爱的,这般得意,可真是让我们羡慕至极。” 黎靖之在一片吹捧声中,保持着儒雅风度。他嘴角噙着薄薄的笑意,把来宾往院子里请:“侥幸获得皇上和皇贵妃的欢心而已。诸位请进,尽管敞开了的吃喝玩,我黎靖之今天开心,特的从水廊运来的上好佳酿。绵柔清和,绝不上头,大家可以畅饮。” “行,那我就喝他个三五大杯的!” 黎靖之笑:“三五杯算什么?我们水廊的酒,你大可以喝个十杯二十杯的。” “哈哈,黎大人这是想要省了佳肴,只让我们喝酒吗?” “那里,那里。”黎靖之连忙作揖,“我是觉得你们不常喝水廊的酒。这酒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们不多喝点,日后别怀念。”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可得多喝点。要不然日后想喝,还得拉下脸来求黎大人。哈哈。”众人欢笑着进了院子。 黎靖之看着院子角落里摆放的一堆酒坛,眸底的笑带了几许深意。把这些人都灌醉,到时候他也更好对段景焕他们下手! 想想他即将要做的大事儿,黎靖之便激动不已。 双手使劲搓搓,他仿佛又感觉到苏眉笙的发从他指尖划过。上元节那晚的事情在脑海中浮现,黎靖之蓦地生出一股迫切感来。 他急切的想要拥苏眉笙入怀! 他急切的想要娶她为妻了! 偏头重新往外瞧去,黎靖之踮着脚尖往远处望。苏眉笙和段景焕怎么还没过来呢?他们都说好要来参加他的婚宴的,应该不会出意外吧? 正想着,远处传来苏眉笙明媚爽朗的声音。 “看来黎靖之如今在朝中的声望确实不错,竟然这么多祝贺的。”她一袭便服,飘逸灵动。风吹动她的裙摆,划过段景焕的身。 段景焕低眸轻笑:“若不是你这个皇贵妃赐婚,他哪能有那么大的面子?”再加上他前期宣传的好,早早的便告诉人说他也会来参加婚礼,朝中百官岂能不来阿谀奉承?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黎府门口。 黎靖之连忙从台阶上跑过来,弯腰恭迎:“微臣见过皇上,见过皇贵妃。如此美好的日子,能盼来两位亲临,真是让黎某不胜欣喜。” “免礼。”段景焕朗声笑言,“你今日是新郎官,朕可不能抢了你的风头。”他偏头看向苏眉笙,“走,我们进去。” 黎靖之赶忙跟着两人走进黎府:“外边风大,且喧哗异常。微臣特地为两人准备了包间,还请皇上和皇贵妃移步包间,尽情享用美食佳肴。” “好说。”苏眉笙已经走到酒坛旁边,看着熟悉的水廊佳酿,她双眼发亮:“竟是连日从水廊运了这酒过来?太好了。”她可以再度品尝故乡美酒。 段景焕看她那眼睛都挪不开的样儿,笑着摇了摇头:“就没见过你这么贪杯的女子。” “嘿嘿。”苏眉笙冲他扬眉而笑,“皇上先前不是也夸赞水廊的佳酿好的?眉笙都好久不曾喝过水廊的酒,今日定要喝个痛快。” “好,朕陪你饮两杯。”段景焕笑意底下宠溺毕现。 黎靖之跟在两人的身后,低眉顺眼的,他在心中暗道:喝吧,喝吧,最好喝的不省人事的,也省了他好不容易才寻到的药。 想到那即将发生的事情,黎靖之就充满了期待。 殷切的把人带到包间,又亲自招呼着为两人上了酒菜,黎靖之这才笑着倒了杯酒,冲着段景焕举杯:“微臣敬皇上一杯,感谢皇上摒弃前见,如此重用微臣。微臣有生之年,定不会辜负皇上期许。”他会替段景焕照顾好苏眉笙的。一生一世,他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为难苏眉笙。 他唇角的笑意似是泛了柔和的光,那样温和,让人轻易都不会怀疑他此刻的别有用心。 段景焕轻笑着举杯:“好,如今国子监改革已经初见成效,等到你大婚,朕另有重任相托。” “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黎靖之虚伪的说着场面话。仰头,他把一杯的酒直接喝光。 “皇上和皇贵妃好好享用,微臣出去敬那些来宾酒。”他笑着拿着酒杯离开。刚刚出了包间的门,他便速度从袖口抖落出一枚药丸,他扔进嘴里,嚼巴两下,感觉那沁凉的药丸在嘴里融化开来,他才勾唇离开。 包间中,苏眉笙看着满桌子的美味,早已经食指大动。 “皇上您尝尝这个,眉笙记得你去水廊的时候最爱吃的。” 段景焕看着那熟悉的烧卤鸡,轻轻颔首:“金鸡独鸣。” “对,皇上好记性。”苏眉笙手撕下一块鸡肉递到段景焕唇边,笑意盎然道:“倒是没想到黎靖之竟然会专程把得月楼的师傅从水廊请了过来,皇上若是喜欢吃这些水廊美食的话,不若等明日臣妾向黎靖之讨了这些得月楼师傅,让他们留在京城吧?这样皇上也可以随时能吃到正宗的金鸡独鸣。” “朕瞧是你想吃吧?”段景焕笑着说一句,张口轻咬住苏眉笙递过来的鸡肉。 鸡肉一如既往的好吃,但此刻,更让他开怀的却是苏眉笙的殷勤与主动。 “来,喝酒。水廊的肉配水廊的酒,一绝!”她拿起一旁放置的洁净帕子,轻擦了擦手,这才又执起酒壶,倒满了两杯酒。 “皇上喝酒。”她把其中一杯推到了段景焕跟前。 段景焕挑挑眉梢,没动,他若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定定的望着苏眉笙,眸底隐笑。 什么意思?不会是喝酒也要她喂吧?段景焕如今是越来越傲娇了!不过他都愿意陪着她过来看好戏了,她岂能不顺着他点儿?笑眯眯的端起酒杯放置段景焕的唇边,她轻轻眨眼,魅色乍现:“皇上您请。”她声音软糯,语调绵长。 段景焕深邃的眸底流光微闪,就着酒杯的杯沿喝下一整杯酒,他意犹未尽,再度让苏眉笙喂他喝下一杯酒后,他突的道:“眉笙,你有没有想过要这样一个盛大而又隆重的婚礼?” “啊?”她都已经成他的皇贵妃了,还那能奢望婚礼?苏眉笙倒了杯酒自己饮下,脸色微红的看向他:“皇上此话是何意?” 第四百六十九章 绑君夺妃 第四百六十九章绑君夺妃 “婉仪不配为后,朕经过深思熟虑,觉得还是让你主持六宫事宜交好。”段景焕神情微凝。 苏眉笙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笑道:“今天我们来这里就是喝酒看好戏的,皇上您突然提宫中的事情做什么?”她趴到桌子上,双眼微微迷离的道:“再说,你承诺过婉仪,她无大过,便不会废后。” “朕不废她,只是想架空她而已。婉仪先前便有些变化,如今随着腊梅的离开,她越发乖戾起来。朕总觉得,她皮囊还是那副皮囊,内里的灵魂却早已经不是她了。” 段景焕捏紧酒杯,再度喝下一杯酒。 酒过三巡,他的脑袋微微有些昏沉,但他此刻没有多想,他还在想着顾婉仪的事情。 苏眉笙轻敛了下眉眼,脑袋搁在桌子上,她双手软绵绵的垂下:“她早就变了,从她救了您那刻,从她被封为皇后的那刻起,她就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顾婉仪了。”她轻轻闭了下眼睛,随即又豁然睁开:“这事儿等回宫再说吧,皇上,我们先去外边瞧瞧。” “我听着外边嘈嘈杂杂的,肯定是苏琳琅在闹。”苏眉笙眸底闪烁着看好戏的神情。 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闹场子,怕是过了今日,苏琳琅嚣张跋扈,不成体统的名声便会传出去。届时,她瞧声名狼藉的苏琳琅还怎么拿冯氏威胁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苏眉笙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千倍百倍的还之”的!今日这场婚宴,一是让黎靖之彻底断了对她的念想,二是,她要让苏琳琅吞下她酿的苦果! 可苏眉笙没想到,她刚刚起身走了两步,身子便软软的似是不受控制起来。她秀眉微微拧起,使劲甩了甩脑袋,扭头,她刚想要和段景焕说话,却见段景焕已经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水廊的酒不该有这样烈性啊!难道是……糟糕!苏眉笙撑着身子,跌跌撞撞的跑到段景焕身边,伸手,她在他身上使劲摩挲了一阵。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段景焕出宫的时候,身上都会装有信号弹。 随手从他身上摸出一颗信号弹,苏眉笙摇摇晃晃的走到窗口,朝着天空上方发射了出去。 红色的流光闪过天际,苏眉笙眼皮重重的合上,身子一软,她瘫倒在窗户底下:一定要来个人!否则,她苏眉笙就真成这天下的罪人了。段景焕毕竟是陪着她过来的…… 苏眉笙陷入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婚房内。 大大的喜子贴在床柱上,坠着流苏的纱幔轻轻撩开在两侧,她坐在床榻的正中,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捆绑着,她的身旁,放着一套红色的嫁衣。 搞什么?苏眉笙使劲挣了挣她被捆绑着的四肢。 黎靖之推门进来,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喜气洋洋:“醒了?”他眸光落在苏眉笙的脸上,痴痴的,不舍得转移开目光,“你别白费力气了,你挣脱不开的。”他缓缓往前走了两步。俯身,他的手抚摸向苏眉笙的脸。 柔嫩的肌肤吹弹可破,白皙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似的,黎靖之的手指在其上反复抚摸。 苏眉笙气的张口就想要去咬他:“你放了我!黎靖之,我可是大庆朝的皇贵妃,你这样,不要命了吗?” 呵!黎靖之俯身,把脸凑到了苏眉笙跟前。呼吸灼热的扑散到她的脸上,他朗声道:“如今你和皇上都在我手中,我惧怕什么?苏眉笙,你不是想要给我赐婚吗?那行啊,你赔我一个新娘。” 他眼珠子转一圈,落在她眉心的红莲上:“这么妖娆的新娘,可比那个没颜没才没家世的孤女好多了。” “你疯了?”苏眉笙瞠目结舌的。他竟然想要换新娘? 黎靖之“哈哈”大笑两声,他站直身子,五官微微有些扭曲的高声道:“对,我是疯了!苏眉笙,从你入宫那刻起,我就已经疯了!从我被苏琳琅设计入赘苏府起,我就已经疯了。”他猛地再度弯腰,双手握着苏眉笙的双臂,他看着她的眼睛道:“苏眉笙,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可你却成了皇贵妃!” “呵呵,多讽刺!”黎靖之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苏眉笙轻轻闭眼,她不想去瞧黎靖之那张变形的脸。 曾经她入宫的时候,她也怀揣着还能出宫和他相聚的希望,她故意犯错,故意去当个宫女,可谁曾想到造化会这般弄人!如今她已经和段景焕在一起了,她的心也早为段景焕而动。而黎靖之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他也已经娶了苏琳琅不是吗? 两人的人生轨迹早已经分开,他又何必非要强行扭转到一起? “黎靖之,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放手?”深情挺好,可对错的人深情便只会是万劫不复!他这样,根本就是让他们所有人为难! 黎靖之瞪大了眼睛:“放手?”他使劲的摆了摆手,“我不会放手的,苏眉笙,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他定定的望向苏眉笙,压低了声音道:“李小姐如今已经死了,是苏琳琅嫉恨之下,用绳子勒死了人。苏眉笙,你就用李小姐的身份跟在我身边吧。” 他说完,快步走到婚房的另一侧的暗门旁,伸手推开暗门,他把里面还昏沉着的,同样也被捆绑起来的段景焕拽了出来。“等到他醒过来,我会让他主动放了你的。” 他扶着段景焕到桌子旁,让人坐下,他则从暗门里又拿了一盒脂粉。走到苏眉笙身边,他抬手去擦她额头上的红莲。 “疤痕虽然深,但多施点脂粉遮住便好。反正你是新嫁娘,总要回去水廊拜见黎家宗亲的。今晚我便把你送往水廊,你便先暂时在那儿呆一段时间,等到把你养胖了些,不好辨认了,我再陪你回来。” 他想的倒是挺美好!苏眉笙脑袋猛地一晃,把他手中拿着的脂粉盒子都撞翻到地上,她怒声道:“你做梦!黎靖之,我已经发了信号弹,你识趣点的,就赶紧把我们放了!否则我保证,你黎家将会因你而彻底毁灭。” “无妨,从我入赘进苏府,黎家便不是我的家了。”黎靖之满脸的无所谓。 第四百七十章 晋王相救 第四百七十章晋王相救 段景焕此刻已经悠悠转醒。他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宿酒后的症状,又似是和那症状有所差异。他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揉揉太阳穴,不想,手臂却被羁绊着没有抬起。他拧眉往下看,这才发现他竟然被捆的结结实实的。 混账!这是哪个逆贼做出的事儿?段景焕满脸阴沉,霍的抬头,他对上正朝他望过来的黎靖之:“是你?”段景焕眸底风暴酝酿,他厉声怒喝道:“想做什么?想要造反吗?” 黎靖之慢条斯理的从桌子上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微臣不敢,皇上,您写了皇贵妃被苏琳琅发狂害死,要灭苏家满门为皇贵妃陪葬的圣旨,我自然会放您。” 他竟然要把整个苏家都也毁了?天哪,黎靖之是魔鬼吗?他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歹毒心肠? 段景焕看着递到他面前的纸笔,眼睛狠狠眯起:“你对苏眉笙果然是贼心不死。” “那是自然,臣说过,臣这人骨子里有一股韧劲。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臣认准的,便都会勇往直前的走下去。哪怕头破血流,哪怕所有人都反对,我也会坚持下去。” 黎靖之看向段景焕略微有些青白色的脸,笑道:“皇上容臣提醒你一句,你除了喝的酒水中有药之外,您所用的杯子中也有一种珍稀药物。两个时辰内,它会毁掉你全身所有的筋脉。” “皇上若是不想变成个残废,便请速度些下旨吧。” 他竟然还下了两种药?苏眉笙气的大喊:“黎靖之你这个魔鬼!” 被曾经最爱的人说是魔鬼,会是什么感觉?黎靖之勾了勾唇,心里钝钝的痛。但他已经走到这步了,他对苏眉笙已经是近乎魔怔的爱!他必须要得到她! 见段景焕还没有要写的意思,黎靖之冷笑:“皇上不会还想着等救兵吧?不会的,苏眉笙发出去的信号弹没人会理会。” “你胡说!”苏眉笙眺目望向段景焕,“皇上您别信他的话,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们。” 黎靖之嘲弄的道:“还不信我说的话了?那行,那咱们就僵持着,反正皇上不放你,不写圣旨,我便不会给他解药。若他真成残废,那也是你们的选择。” “你浑蛋!”苏眉笙气的磨牙。眼瞧着段景焕手臂上的筋脉都微微爆了起来,苏眉笙更是心乱如麻。 怎么办?难不成真要依了黎靖之的要求,才能救了段景焕的性命吗? 段景焕此时却表现的异常镇定:“黎靖之,你先邀请朕和眉笙过来黎府,再对朕下药,逼朕说苏眉笙已死,你再让她顺理成章的以李小姐的身份和你留下来。这算盘,你打的确实挺精的!” 他说着,话锋一转:“可朕就不明白了,你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局来,你又为何要和我做这样的条件交换?你便不怕朕服了解药,离开这儿,便下旨要你陪葬吗?毕竟,那时候在所有人看来,皇贵妃是死在你黎府的,朕痛心之下杀无赦也有可能。” “我……我……”该死的,不是说那药能够摧毁脑子吗?段景焕怎么还这样聪明?黎靖之被问的哑口无言。 段景焕却已经闭眼,他脸上一派云淡风轻的,淡淡道:“让朕写了圣旨,你再迫害朕,黎靖之,你当真以为朕是傻子吗?”他断然道:“这圣旨朕不会写。反正朕离残废还有两个时辰,那时天都黑了吧?宫中自然会有人寻找。” 马丹的,他怎么能这么镇定?黎靖之暴跳如雷:“你就不怕宫里的人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成残废了吗?” “反正朕已经写了遗嘱,立段琪泽为太子,若是朕真有好歹,自然有人会以辅政大臣的身份扶持段琪泽登基为帝。” “你……你!疯子!”他就没见过这么年轻力壮的就写遗嘱的!段景焕才多大,三十多?正是英姿勃发的时候,他怎么就想好要立段琪泽为太子了!黎靖之气的脑壳疼。 苏眉笙却陡然笑了起来:“黎靖之,那我们便拭目以待吧。看到底是你先死,还是我们先亡。” “你闭嘴!”黎靖之蹭蹭两步跑到暗门那头,拿了一把水果刀就抵到了段景焕的脖子处:“我告诉你,赶紧写,不写我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刀尖无眼,那刀锋又是那么锋利的,眼瞧着那刀刃就要没入段景焕的肌肤中。 婚房的门陡然被人踹开,随即,段景逸在黎靖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握着的长剑离手,“唰”的声,剑尖从他后心扎入,黎靖之手攥着水果刀艰难扭头。 却见段景逸一身黑色劲装走了进来。 他面如冠玉,神情冷冽,整个人因为栉风沐雨而沾染着些许沧桑的成熟,这样的段景逸比以前更加俊朗,成熟。 黎靖之在看清楚他面貌的那一刻,手中的水果刀“咣当”声落地。“晋王?”他眸子错愕的瞪大,他不是该在天牢之中吗?他怎么会穿成这样出现在黎府? 段景逸脸色极冷的伸手握住黎靖之身上扎着的剑的剑柄:“很意外吧?本王也很意外。一直以为黎大人是个胆小之辈,不想,竟然连这种弑君之事都能做的出来!”幸亏他赶来的及时,否则段景焕岂不是真要被弑?想想他便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紧跟着段景逸进来的一名少年已经速度冲到苏眉笙身边,替她松了绑。“眉笙姐姐。”少年薄荷般清凉的声音响起,隐隐带着一丝儿熟悉感。 苏眉笙双眸泛了惊喜:“狗蛋?”他长这么高了?简直太让她喜出望外!快速的把身上的绳子抖落开来,她速度冲到段景焕身边:“这是皇上,狗蛋你赶紧帮忙松绑。” 狗蛋点头:“好嘞,眉笙姐姐你让开,我解绳子很快的。”他冲着段景焕咧嘴一笑,随即低眸,双手十指翻飞,不消片刻便已经把段景焕从捆绑中解脱出来。 看他脸色难看,狗蛋下意识的伸手扣在段景焕的手腕上。“他中了断筋散,很危险,若是不赶紧解了浑身筋脉会全部断掉的。”狗蛋还稍显稚嫩的脸上浮现一抹懊恼:“忘记随身拿我的解毒散了,要不然还能替他多延缓一些时间。” 他竟然还懂这个?苏眉笙诧异的挑眉。 狗蛋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逸哥哥教我们的,这是习武必备,这些药物的脉象以及药效,我都背的滚瓜烂熟的。” 第四百七十一章 擒来解药 第四百七十一章擒来解药 也就是说段景焕体内真有断筋散?苏眉笙有些焦急的扶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段景焕:“皇上你感觉怎么样?” “浑身发疼。”段景焕一反刚才的镇定,咬牙从唇缝里迸出了几字。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的额头上也疼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段景逸冷眼瞪视黎靖之:“解药。” “没有解药,我想的就是让他变成残废。”黎靖之嘴角流出一道血迹,他笑着,血水在他洁白的牙齿周围涌集,他满目狰狞:“我死,他死,我们也不用再争苏眉笙了。” “该死!”段景逸不等他把最后一句话说完,蓦地拔剑。 黎靖之软软的倒在地上。 “那现在要怎么办?宫中可有御医能解这药?”苏眉笙抱了一丝儿希望。现在他们快马加鞭赶回去的话,应该还能赶得上解毒。 段景逸把剑入鞘,抬脚快步走到段景焕身边,在他身上几个关键穴位处点了下,他脸色冷沉:“奔波更容易加速血液流动,会让药性发散的更快一些。”他冲着一旁的狗蛋道:“你速去拿解药。” “什么解药?”另外一个星眸朗目的少年揪着一名太医走了进来,“我刚才检查整个府邸,就发现他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一间包间附近探头探脑的,我便上前擒拿住他,没想到他身上竟然装了好多药瓶!” “有迷药,有昏睡散,有断筋散……”少年微微停顿,抬头看向段景逸,“逸哥哥你要用什么解药?我瞧他身上也有解药。”他说着,伸手便去扯太医的衣服。 段景逸言简意赅的:“断筋散的解药。” 少年已经扯住太医的衣袖。 太医吓得赶忙缩脖子往旁边躲:“少侠饶命,饶命!”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他被人拉扯衣服算怎么回事儿?一把老脸都丢尽了。“我自己来拿。”太医背对过众人,哆哆嗦嗦的在怀中摸。 眸光瞥到地上后背流淌着鲜血的黎靖之,太医的手微微一抖,有一个药瓶从他怀中掉落下来,正好砸到黎靖之的身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黎靖之身躯微微一颤,随即,他借着太医的遮挡,速度拿起他身上的药瓶,并从中倒了半瓶药丸,借着太医的掩护速度服下。他把药瓶收入衣袖之中。 太医这才转身,颤抖着双手把断筋散的解药奉上:“药……解药……” 段景逸伸手接过,揭开盖子闻了闻,确认是解药无疑,他倒出几颗:“这黎府的水怕是也有问题,皇兄你就稍微忍耐着点,干吞了这解药。” 这种紧要关头,谁还管那么多细节?段景焕白他一眼,拿过解药仰头服下。 “咳咳。”他被呛得干咳了两声。 苏眉笙连忙绕到他后背,想要为他拍着顺顺。不想,她刚抬手抚抚上段景焕的后背,她的心口处却陡的一阵抽痛,随即,她四肢百骸里像是有蚂蚁在啃噬一般,细细密密的泛起了痛意。 “怎么会这样?”苏眉笙一手紧捂着心口,一手重重放到桌面上,她脸色也在顷刻间变化。 太医赶忙上前替她把脉:“皇贵妃您是被下了改良版的噬心散。这噬心散只能保持心情平静,若是激动太过便会心如绞痛,痛苦不堪。” “噬心散?那痛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揪着太医过来的少年,也就是虎子,他眉眼间立马染了担忧,“到底是那个浑蛋,怎么能给眉笙姐姐用这种歹毒之药?”他急的跺了两脚,伸手揪着太医的衣领,他怒道:“你赶紧给眉笙姐姐拿解药。” “这就拿,这就拿。”这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年郎,脾气不要太火爆!太医颤抖着再度从怀中摸了一阵。摸一瓶药,他放到桌子上,再摸一瓶,再放到桌子上……如此几番后,虎子又沉不住气了,“你赶紧儿点,再敢浪费时间,我要了你狗命。” “不敢。”他已经在很认真的找了啊,太医很委屈。颤颤巍巍的用双手使劲扯开外衣,他把里面兜着的全部药瓶洒落到桌子上。 狗蛋,虎子连忙弯腰去找。 “找到了!”太医激动的喊一声,拿着便冲到苏眉笙跟前:“皇贵妃您速速服下,半个时辰内不要有太过剧烈的心绪波动,应该就会没事儿了。”他出现在黎府本就可疑,若是不赶紧将功折罪,怕是小命休矣! 服用下解药的苏眉笙在一刻钟后恢复正常。 段景焕此时也已经无碍。 段景逸瞥瞥地上躺着已经闭眼的黎靖之:“皇兄你要如何处置他?扔去乱葬岗,还是直接一把火烧了黎家?” “找到李小姐和苏琳琅没有?”苏眉笙伸手扶着段景焕,两人并肩,她眸底泛过一抹复杂。 虎子眼睛微微眨巴了下:“在偏房里发现两名女尸,脖子处有勒痕,应该是刚死没多久。” 他还真杀了两人?苏眉笙身子一软,差点跌坐地上。段景焕及时扶着她,手臂用力,他偏头看她:“不是你的错。黎靖之早就包藏祸心,不是今天,便是明天,不是明天,便可能是任何一天!他总会做出这等子逆反之事!” “我知道。”苏眉笙声音微凉。浓重的血腥味飘进鼻端,她看着地上躺着的黎靖之,心头陡沉。像是有一块大石头重重的压在心田之上,她压抑的快呼吸不过来。“皇上我们先回宫吧。” “外头的宾客可都已经散去?” “散去了,刚才臣弟过来的时候,看到有几名国子监的官员在清场。现在整个院子里就剩下我们这些人。” 段景焕紧抿了下唇瓣,随即吩咐:“那便烧府吧,把黎府的所有人都埋葬在这座宅子里。”他轻拉着苏眉笙的手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转眸,“几位少侠救驾有功,择日朕会进行封赏,还请在京城多留几日。”他言语间带着客气。 倒是把狗蛋和小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皇上谬赞了,我们的功夫都是逸哥哥教的,他就相当于是我们的师父,自然,我们便要跟随着他做事。” “就是,你要真想赏我们,就别让逸哥哥一直风里雨里的在外边跑了,赶紧的给他正名,让他抱媳妇儿去吧。”狗蛋说着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被打趣的段景逸抬手就在他脑袋上打了个爆栗:“都长本事了?敢打趣我?” “师父你小心我们告诉师娘去!”狗蛋捂着脑袋往外跑。 虎子看一眼苏眉笙,也跟着狗蛋跑了出去。 看着两人朝气蓬勃的模样,苏眉笙唇角轻勾了勾。她压在心口的沉郁似是也稍稍消散了些,她轻抿了抿唇瓣,笑着冲段景逸道:“你把他们教的挺好。” 第四百七十二章 火烧黎府 第四百七十二章火烧黎府 “不教不行,谁让我在水廊只能找他们。”段景逸语带戏谑的说一句,这才又一本正经的看向段景焕:“皇兄还是先带着皇贵妃赶紧回宫吧,臣弟会在这里把事情处理好的。“ “好。”段景焕轻拉过苏眉笙的手,两人并肩离开。 太医缩着脖子也想要赶紧逃离。 “站住!”段景逸本来想先检查下黎靖之到底死了没有,眼睛的余光瞥到太医贴着门边,蹑手蹑脚的想要离开,他厉声喊了一句。 他的声线温和,便是怒着,那声音也似是薄荷般的凉然,并不会给人太强烈的震慑感。 太医后背微微一僵,随即拔腿就跑,他这时候站住就是傻! 看他跑的兔子似的,段景逸下意识的就追了出去。在跨出房间门槛两步远的距离,段景逸伸手揪着了太医的后衣领。 像是提耗子似的把他提起来,段景逸唇角微微掀起一抹凉意:“跑什么?你是宫中的黄太医吧?若是本王没有记错,你叫黄林?” 他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怎么就人了段景逸的眼?想要逃之夭夭,隐形遁迹的愿望落空,黄林喏喏的回头,脸拉的像是苦瓜似的:“微臣惶恐,不知道晋王殿下竟还记得微臣名姓。” “毒医出身,在治病上,也更擅长以毒攻毒。旁人不清楚,本王对你的底细可是清清楚楚。”段景逸松开他,眸光落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他语气微愠道:“说吧,你为何会出现在黎府?皇上体内的断筋散还有皇贵妃体内的噬心散是不是就是出自你之手?” 他竟然知道所有的底细? 黄林苦着一张脸,“噗通”声跪下,声声如泣道:“王爷啊,微臣是被逼的呀,微臣也不想给黎大人那些药的,可他威胁我说,我要不给,他便把我曾经在慧嫔身上试验毒品的秘密说出去,微臣害怕,就拿了几样药给他。” “几样?”段景逸眉梢一挑,俯视他的目光也更加冰凉,“除了这两样药还有什么?黄林你最好给本王速速招来。” 他怎么就说漏嘴了?黄林恨不得甩自个一个巴掌,冲着段景逸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结结巴巴的:“也……也没几样,就……就是还给了黎大人一些昏睡散,合欢散之类的。” 竟然还有合欢散?段景逸的脸色骤变。 恰巧狗蛋和虎子从黎府大门口探了脑袋进来,段景逸把想要问出口的话咽回去,冷声道:“起来,跟本王出去说清楚。” 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段景逸吩咐狗蛋和虎子:“你们两个去放火。谨记要注意周围房屋的安全。”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春风带了几分料峭,光线也有些昏暗。 漫天的火燃亮天空。 苏眉笙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撩帘望去。一片火光冲天,隐隐的,她似是能看到屋脊倒塌……黎靖之,就这样死了吗?心底有些凉,也有些悲,这些情愫冲淡她心底的那些悲愤与恼怒。 苏眉笙轻抿了下唇。 段景焕的长臂依旧搭在她的肩膀上,眸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他脸色微沉:“朕之后会派人到水廊黎府,告知黎府黎靖之大婚之日,烛火打翻,不幸走水,黎府三人悉数葬身火海。” 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了吧?既保全了他们彼此的颜面,又能给黎靖之最后一个体面。只是,想到他竟然会做出威胁逼迫皇上之事,苏眉笙还是有些恍然做梦。 曾经记忆中的那个温润少年,什么时候就变成这样胆大包天之人了?苏眉笙放下马车上的帘子,偏头看向段景焕的脖颈:“刚才没顾得上细看,皇上脖子上的伤情如何?” “无事。”段景焕轻轻在脖颈上按了一下,“只是破了层皮,不过朕倒是不曾想到,黎靖之对你,竟是这般深情。”他心中颇不是滋味,望着苏眉笙的眸光里也泛了复杂的光。 苏眉笙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颤了下,语调低低的,带着几许怅然:“眉笙早已经不是他能深情之人。”这般情深,害的只会是彼此! 所幸段景焕没有因此而迁怒于她,所幸段景焕没有因此受到更大的伤害。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搭到一旁的软凳上,她撑着身子,缓缓跪地:“是眉笙的错,早知如此,眉笙定然不会为了瞧好戏而让皇上也过来黎府。”这下好戏没瞧成,他们倒成了戏中的主演! 使劲的咽下一口涩然的唾沫,苏眉笙低低垂眸。 他又没怪罪她,她跪什么? 段景焕朝她伸出大掌。 宽厚的掌心带着温暖,他缓缓包裹住苏眉笙的手,使劲拉了她起来:“人长得好,性子又讨喜,这样的你,朕也喜欢,更别说他黎靖之了。他喜欢你本就是他的事情,朕又不是那般不明是非之人,你且好好坐着,莫要多想。”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以往苏眉笙听着只觉得上天对他真够优待的,可此刻,她听着却是无限感动:“谢皇上。”她看向他包裹着她的手,眸光微闪:“只是黎靖之是国子监之人,他怎么会和宫中的太医那般熟络?” 那名被虎子抓到的太医身上既然有那么多的毒药,解药,想来必定就是给黎靖之提供药物之人。他既然能助黎靖之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可见两人私下联络颇多。 段景焕微微眯眼:“许是宫中有为两人搭线连桥之人。”可这人会是谁?脑子里再度浮现顾婉仪半夜曾和人隔窗相谈之事,他眸底的波光幽暗了些,“朕今日会在翊坤宫用晚膳。” 他是怀疑顾婉仪? 苏眉笙眼皮猛地一挑。 有些事情恍恍惚惚的在她脑海里闪现,她陡然之间,似是想通了什么:“皇上先前说婉仪和人晚上相约谈事,那人会不会就是黎靖之?当初本来就是她举荐的黎靖之,黎靖之又这么丧心病狂的,眉笙先前被绑进废宫,会不会就是他布的局?” “他当日出现的奇怪,而且神情仓皇的,怕是那时候他根本不是来救我的,而是……” 段景焕接腔:“他是想接你出宫。”他攥着苏眉笙的手蓦地收紧,“此事问过晋王,大概便能彻底明了。” 是了,当初段景逸可是最大的受害人!还有贞贵人……当初她一直以为是有人看景宁宫不爽才会连番出手针对景宁宫,她还一直想不通怎会把贞贵人牵扯其中,如今,她倒是想通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密道逃脱 第四百七十三章密道逃脱 黎靖之大概是想要让贞贵人替她身死吧?然后他把她秘密带出宫,让她陪在他身边?毕竟有太医相助,黎靖之怕是什么歪门邪道的药都能搞到手! 苏眉笙抬手捂着心口:“刚才那噬心散之毒发作的时候,我当真是痛不欲生。大概,他很早便想用那些药来控我了?”这样的爱,她想想都觉得心惊! 这那是什么深情?这根本就是玩命! 苏眉笙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 黎府的火燃烧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熄灭。原本的亭台楼阁化为残垣断壁,横着的大梁掉落下来,横在房间正中央。 天色已经全黑,狗蛋和虎子站在院子里,抬手挥挥被风吹过来的滚滚浓烟,两人齐步往前走去。 黑乎乎的木头上还隐约冒着火星。借着那忽明忽暗的光亮,狗蛋眯眼往里瞧:“怎么看不到人了?” 虎子性子有些急躁,草草的往里瞥一眼,他没好气道:“大概是化成灰了吧。”他伸手在狗蛋的肩膀是拍了下,扭头就走:“走啦,这黑咕隆咚的,可是埋葬了三条人命呐,我瞧着,总感觉渗人的慌。” 彼时,风呼呼吹过。院子里被烧焦的绸带随风而扬,在不远处旋成一个圈儿。那情景,像是真有鬼来复仇似的! 狗蛋被吓得不轻,往后倒退两步,他赶忙跟着虎子往外走。一边走,他还一边双手合十祈祷:“天灵灵,地灵灵,牛头马面赶紧来,把那害人的大坏蛋赶紧带到阴曹地府去,千万别来吓人。” “切!”比他还胆小的胆小鬼!虎子撇撇嘴,拔剑朝着旋风中心走去。抬剑,他“唰唰”的在空中胡乱挥舞两下,这才伸手拽了狗蛋的手:“别神神叨叨了,赶紧走。” 夜色茫茫,两人快步走向街口。 在两人的身后,蓬头垢面的苏琳琅踉踉跄跄的扶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黎靖之从密道内走出。一直走到郊外的城隍庙,她才气喘着把黎靖之扔在角落处铺着的一层稻草堆上。 “沉死了,黎靖之你就是个猪,你知道吗?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敢干,现在好了吧,府都被烧了,我瞧你以后还能怎么办!” 黎靖之像是死猪似的躺在稻草堆上,四肢蜷缩着,他浑身发抖。 城隍庙是个破败的小庙,香火早断,便是连里面的神像都变得斑驳异常。神像周围还有蛛网遍布……这环境,苏琳琅瞧着都有些头大。 她从小到大,那里住过这种猪窝似的地方? 都怪黎靖之! “好好的黎大人不当,非要和皇上抢女人。黎靖之你也不想想,如今的苏眉笙可能会把你放在眼里吗?”苏琳琅越说越气,抬脚就在他抽动着的腿上踹了一脚,“也不瞧瞧你这是什么乞丐样儿!我瞧着都觉得有些恶心!”她喋喋不休的,望着黎靖之的眼睛里也满是愤怒。 黎靖之缩着身子没动弹,便是被苏琳琅踹了一脚,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苏琳琅把心底的郁气发泄够了,这才没好气的蹲到黎靖之身边,从袖口里掏出一瓶药,倒出几颗,递到了黎靖之的唇边:“晦气死了,黎靖之我要不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我真想把你扔下不管。” 她恶狠狠的怒视着他:“张嘴。” 黎靖之恹恹的掀着眼皮看她一眼:“什么药?” “我把你从黎府的密道里扛到这儿,累的半死不活的,我还能拿瓶毒药把你毒死不成?”在他心目中,她苏琳琅是不是就是残暴成性的坏人?都到这时候了,这黎靖之怎么还掂量不清的? 气咻咻的把手中的解药扔到地上,苏琳琅赌气似的坐到一旁的稻草堆上:“你拿的到就吃,拿不到就拉倒。反正我对你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她双手抱臂,背对着黎靖之看向城隍庙破败的门口。 大门摇摇欲坠的,有风从缝隙中灌进来,吹得人寒意森森。 苏琳琅抬手揉揉“咕噜噜”唱起空城计的肚子,豁然起身往外走。 “琳琅……”身后传来黎靖之气若游丝的叫唤声,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手哆嗦着捡起地上沾染了泥土的解药扔进嘴里,唇瓣哆嗦,双眼发红道:“我现在只有你了。” 一句话,便轻而易举的撼动苏琳琅好不容易才狠下来的心。她眼眶微微红着,扭头看了黎靖之一眼。 他的唇角沾染了稻草屑,被烧焦的木头蹭的面目全非的脸上,只有一双眸子依旧有光。 “活该!黎靖之你就是自作的孽!”苏琳琅没好气的磨了磨牙,掉头,她速度打开破败的城隍庙大门。 等苏琳琅再回来的时候,她手中提了一些水廊的佳肴,样品不少,但都脏兮兮的。她没好气的把东西扔到黎靖之跟前:“得亏你还往你那新妇房中摆了一桌宴席,要不然,今天你就是饿死,我也没本事给你搞点吃的东西来。” “谢谢。”此刻,他的自尊依旧被踩在地上,但他现在还要依赖苏琳琅,所以他便只能把恨转嫁到苏眉笙身上。 他对苏眉笙那么好,帮她躲避了王五的追杀,还替她照顾冯氏。他像是个孙子似的,变着花样儿的讨冯氏的欢心。可结果呢?段景焕要放火烧府,她竟然半句求情的话都没有! 她还真是要让他挫骨扬灰,死的灰飞烟灭? 恨意陡然从心底爆发,黎靖之发泄似的从袋子里拿出一只烧鸡啃咬起来。 看他吃的咬牙切齿的,苏琳琅冷笑:“没有那个本事,还敢痴心妄想。黎靖之,你没死都是你命大!”她蹲到他身边,抬手在他脸上使劲拍了下,“怎么样?以后还敢想着法子的摆脱我吗?” 黎靖之噎了一下,憋得他脸红脖子粗的,苏琳琅才在他后背上猛拍了下。 “嘶!”他梗了梗脖子,喉咙里的食物被吐出来的刹那,他后背上的痛也撕心裂肺的痛起来。 苏琳琅赶忙缩回了手:“我忘记你伤在后背上了。”她低头,撕下黎靖之的衣袍,在上胡乱倒了些药粉,一把贴在了黎靖之的后心处:“这都是些上好的疗伤药,如果不发烧的话,大概两三天就能结痂。”她在他肩膀处打了个绷带。 看她手脚笨拙的替他绑绷带,黎靖之对她心中的怨消散很多:“以后我对苏眉笙只有恨,琳琅,以后我绝对不会再想着离开你。”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夜审太医 第四百七十四章夜审太医 “没算白救你。”苏琳琅唇角轻勾起一抹笑容,“不过你这么笨,没我帮你,怕你做什么事儿都是功亏一篑的。”她把绷带系好,搬了一堆稻草到黎靖之身边,坐下,问他:“说吧,以后想怎么办?” 黎靖之抬手捂着心口。明明那伤是在后心旁边,他却觉得那痛似是穿透了心脏。干涩的唇瓣使劲抿了抿,他道:“先打探下晋王的事儿。今天要不是晋王出现,我的计划都不可能失败!” “你自己没把事情打探清楚就草率行事,还把责任推卸到旁人头上,黎靖之,别太高看自个儿了啊。”不过她还是会出去打探消息的。 …… 段景逸已经带着黄林踏进宫门。 夜空似是藏青色的帷幕拉下,宫内一片寂静。两人走在通往养心殿的路上,甚至都能听到春花随风绽放的声音。 段景逸手中提着一个宫灯。昏黄的灯光从灯膜中透出来,照亮前路,也照清他脸上的神情。如玉的脸上浮现一抹凝重,他冲着跟在他身后的黄林问道:“你当初给黎靖之的合欢散可是在去年年终宫宴之前?” “正是。” “除此之外,宫宴之前,他都还拿过什么药粉?”段景逸的脸色阴沉的,似是要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他查了那么久,只查出来黄林有嫌疑,可他没想到,黄林竟然是给了黎靖之那些药粉! 那当初要害他之人,莫非就是黎靖之?他从未和黎靖之结怨,可他为什么会用那样歹毒的手法来对他?而且若真是黎靖之,他是怎么把贞贵人也送到闲贞宫里去的? 黄林身形僵僵的,低头垂脑的看着自己往前走动的脚尖,闷闷道:“当初他好似拿走了三四样药物吧。两瓶合欢散,一瓶是加强版的,一瓶是普通的,还有一些软筋散,昏睡散,痛风散。”他抬手在太阳穴上使劲揉了揉,道:“年前他拿走的就这些,没其他的了。” 这些就足够他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伤天害理之事了! 段景逸忍不住怒斥黄林:“你是有多怕死,竟然敢给他这么多东西?”他沉沉的咽下一口郁气,扭头没好气的看向黄林:“慧嫔当初到底是何病症,好端端的你为何在她身上试毒?” “那是皇太后命令的。她说想要一种能让人吃了悄无声息就睡过去的药物,正巧,那时候慧嫔触恼了皇太后。微臣便应命在她身上做实验了。可后来皇太后身故,微臣……微臣原以为这秘密就这样随她而去的,谁曾想还会被人挖出来?” 谋害后妃可是死罪,他还想活个长命百岁呢。 段景逸气恼的忍不住驻足,指着他鼻尖骂了一句:“真是糊涂!那时候皇太后虽然位尊,可也不能因为一件小事便残害后妃!你怎么就不知道和皇上说明真相?” “微臣没有古太医等人的妙手回春,岂能轻易见到皇上的面?再说,微臣那时候说此话,皇上也不见得会信微臣。”谁会闲的没事儿找事儿的惹事?万一他告诉段景焕不得信任,反而也触怒了皇太后呢? 那时候的皇太后可是后宫中呼风唤雨的存在,他触怒太后,不是自找死路? 段景逸气咻咻的甩袖,大步往前走去:“一步错,步步错,黄林你如今可不仅仅是害慧嫔瘫痪的凶手,你还是助纣为虐,图谋弑君的大罪人!” 他的话把黄林吓得一个哆嗦。 黄林连忙小跑两步,跟上段景逸,他伸手就扯着段景逸的衣袖:“王爷!晋王爷!咱两在路上说好的,你可得帮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啊。否则……否则我到时候翻供。” 行啊,跟着黎靖之一段时间,连威胁都会用了?段景逸斜眼睨向他抓着他衣袖的手:“若因一点错就不敢承担,那日后所犯只会比今日所犯之罪更大!黄林,本王会替你说好话,最起码会保住你黄家的妻儿老小,当然,本王也会尽力保你性命。只是你确定你所言都是事实吗?” 他现在都大祸临头了,他哪敢说假话?黄林重重点头:“自然,王爷若是不信,微臣现在就可以对天发誓。若我所言有半点虚假,我黄家满门上下不得好死。” 发这么毒的誓言,想来他所言确实不虚。段景逸微微挑了挑眉梢,清亮的眸底隐现一抹疑虑:“可黎靖之怎么会知道宫中慧嫔之事?” 这太蹊跷了! 快步走进灯火通明的养心殿,段景逸脸上的凝重依旧未曾褪去。“皇兄。”他拱手行礼,“黎府的事情已经解决,这黄林也确实是协助黎靖之之人,不过他是受黎靖之胁迫的。”他轻咬下唇瓣,眸光瞟一眼段景焕身边的正在弯腰倒茶的苏眉笙,语气更沉了些:“不仅仅是今日之事,当初闲贞宫之事,应该也是黎靖之所为。” “黄林招认说,宫宴之前,黎靖之曾经向他索要过合欢散、软筋散、痛风散和昏睡散四种药物。” 随着段景逸的话音落下,黄林“噗通”声跪地,他一张脸刹那间也变得惨白惨白的。 他的天,黎靖之拿着他给的药到底都干过什么事儿?这怎么连闲贞宫的事儿都掺和上了? 拿着他的药做局给皇上戴绿帽子……拿着他的药弑君……天,他黄林还能有条活路吗?脑袋猛地磕碰到地上,他连连磕头:“微臣该死!微臣真不知道黎靖之会拿那些药做出这么多丧心病狂之事啊。微臣有罪,可皇上大人大量,向来以宽容治天下,求皇上绕过黄家老小!” 他不敢奢求能保住他这条命了,他只求,黄家满门还能安然! 尽管这样的结果段景焕和苏眉笙已经猜测出来,可亲耳听到,心中还是有些愤慨。 苏眉笙倒茶的手微微一哆嗦,茶水洒到桌面上一些。她慌忙把茶壶放下,手忙脚乱的去擦桌子。 段景焕看着她慌里慌张的模样,眼睛微微眯了眯,伸手,他紧紧抓着了她的手。大掌用力,他带着几分压抑,沉声道:“本来朕还想着让他入殓水廊黎家的,如今朕却恨不得把他重新从那堆废墟里拉出来,把他挫骨扬灰了!” 宫宴之时,闲贞宫的一切事情对他来说,都是耻辱! 那是对他帝王尊严的挑衅,是对苏眉笙的侮辱,是对段景逸的侮辱!小小的一个黎靖之,竟然把他们三人玩弄其中,他岂能忍? 第四百七十五章 隐秘往事 第四百七十五章隐秘往事 苏眉笙的手腕被他抓的有些疼。那痛,连接着眉心处的痛,似是让她又回到了当初在废宫中的无助! 眼睛里微微有晶莹闪烁,她看向段景焕覆着他的手,声音微哑:“皇上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眉笙没有任何意见。” “好!”段景焕骤然松手,抬头,鹰隼般的视线落在黄林身上,他怒声质问:“晋王说你是受黎靖之的威胁才给的药,那你倒是告诉朕,你一个太医,怎就会落了把柄在一个朝廷新贵的手中?” 这本身就是一件疑点重重的事情。 黄林额头上的汗珠一波蔓延过一波,但他此刻却连抬手擦拭的勇气都没有,哆嗦着把告知段景逸的事情再度说了一遍,他跪着的身躯猛然瘫软下去:“皇上开恩啊,微臣那时候不敢惹皇太后,只能按照她的懿旨做事。” “所有人都知道慧嫔是触怒皇太后,被连夜罚跪而导致的下肢瘫痪,不想竟是因为毒的缘故?”苏眉笙心中的惊诧不亚于五级大风暴。她早知道皇太后手段了得,可不想,她竟然连这种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幸而黄林的试验失败了,否则她们这些人是不是早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在这后宫之中?想想她还真是命大!觉得劫后余生的苏眉笙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大口喝了两口压惊。 段景焕看着她不避讳的动作,眼波深了深,随之,他继续问黄林:“连慧嫔都一直以为她是跪的太久才瘫痪的,怎么黎靖之会知道她是中了毒?黄林你仔细想想,皇太后嘱咐你做此事的时候,都有那些人在场?” 黄林皱眉想了好一阵儿,颓然的磕头:“此事隐秘,当时皇太后是秘密找微臣说此事的,连贴身宫女都不曾在场。按理来说不应该有其他人知晓。”要不然他也不会在黎靖之说出此事后大惊失色吓到六神无主,进而仓皇之下就答应了他的过分要求。 可没人知晓是谁告诉黎靖之的?段景焕脸色愠怒:“你再仔细想想。” 黄林抬手使劲在脑袋上敲了一下,思绪慢慢拉回回忆之中:“皇太后就秘密召见过我两次,第一次的时候任何异常都没有,第二次的时候……”他眼睛里豁然有亮光闪现,“那时候微臣倒是听到了门外有动静,可后来齐福说是风起吹动了帘子的缘故,微臣便不曾多想。” 说到此,黄林又突的想到什么,他的声量也陡然拔高:“对了,微臣想起来了,当初微臣在走出一段路后回首,见齐福弯腰从台阶上捡了一只耳坠,好似是只珍珠耳坠,纯白色的珍珠。” 苏眉笙心口猛地一窒,下意识的脱口问道:“可是南海贡珠?一种水滴状的珍珠?色泽纯白晶莹,在月光下会发出淡淡温润的光?” “正是。”黄林眸底划过一抹喜色,“皇贵妃可知那珍珠耳坠是属于何人的?或许她可能会听到当日皇太后对微臣所讲之事。” 竟然真的是南海贡珠?苏眉笙心口仿佛被堵了一团棉花似的,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至极。她微微垂眸,眸底下掩藏一抹伤:“皇太后曾经赏赐过皇后一对南海贡珠耳坠。她先前还常戴着,后来便不曾再戴,我问过她,她说是不想太过招摇。” 想来,顾婉仪不是怕招摇,而是丢失一只后不想再戴了吧?苏眉笙双手轻轻交叠在身前,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腾升而起:“整个宫中,只有她有南海贡珠的耳坠。” 这也就是说,是顾婉仪告知黎靖之的慧嫔之事?那当日闲贞宫之事,是否顾婉仪也有所参与?段景逸不想这样想顾婉仪,可当日她的婢女腊梅在九涎山便曾和黎靖之等人相见,是否,顾婉仪和黎靖之当真私下联络颇多? 若真是这样的话……段景焕要怎么处置? 段景焕手指微微曲着在桌面上轻叩两下,沉声吩咐:“李德海去把皇后叫来。” “是。” …… 翊坤宫中,顾婉仪正躺在榻上辗转难眠。双手贴合在腮边,她隔窗望月。 月上中天,淡淡的光透过窗棂倾泄进来,一室流光。可她的心底却极度不安。苏眉笙怎么会安然无虞的回宫来了呢? 黎靖之不是说要趁机换亲,把苏眉笙控制在他身边的吗?他是失手了,还是事到临头反悔了?亦或者是黎府出了其他的事情? 随着腊梅被杀,如今她身边也只剩小全子一人可信。小全子打听到苏眉笙和段景焕回宫的消息,但他却打探不到更多。甚至,他连两人回来后到底为什么会留在养心殿都打探不出来!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右眼皮慌张的跳了两跳。 顾婉仪索性揽着被子坐起。 门口,传来小全子的呼唤声:“皇后娘娘,李公公来传旨,说是皇上让你速去养心殿一趟。” 顾婉仪心中一个“咯噔”。这深更半夜的让她过去养心殿,难不成是黎靖之的计划暴露了,他把她供出来了? 若真是那样,她该怎么应对? 顾婉仪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张,抬手压着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口,她深呼吸两口,冲着外边回复:“本宫知道了。”皇上有召,她不能不去,但她总能从李德海嘴里试探些消息出来吧? 更衣梳妆,又在脸上扑了一层淡淡的脂粉,看着铜镜中的人儿面若新月,顾婉仪攥在手中的粉刷微微收紧。 不管迎接她的到底是什么,她顾婉仪绝对不能自乱了阵脚! 再度深呼吸两口,顾婉仪才蹁跹优雅的走了出去。“辛苦李公公了,这么深更半夜的还劳你跑一趟。不过到底是什么要紧事儿,怎的皇上会在养心殿召见?”她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端庄,问话的语速也不紧不慢的。 李德海瞟她一眼:“奴才也不知道,不过皇后娘娘这里是有一双南海贡珠的耳坠吧?您还是戴上那耳坠过去吧。”他语调不起不伏的补充一句,“皇上想瞧。” 大半夜的段景焕想要瞧她的耳坠?顾婉仪心中不解,但还是依言从梳妆台里拿了那一双南海贡珠耳坠。 端坐在椅子上,她素手拿起耳坠,缓缓戴上去。 白色的珍珠在远处的烛光映照下熠熠生光,那光,泛在眼中,流光璀璨。 第四百七十六章 南海贡珠 第四百七十六章南海贡珠 顾婉仪脑子里陡然想起一些事情。她戴耳坠的手蓦地一僵,她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几变。 门外,李德海催促声起:“皇后娘娘还请速度点儿,别让皇上等急了。” “本宫马上就好。”顾婉仪速度把耳坠戴好。起身,她昂首挺胸走出,步伐虽急却不失优雅,心中焦灼也不显分毫。 裙摆摇曳间,她戴着的那一双南海贡珠耳坠也随之摇摆。仿若是一束温和的光轻划过眼前,迷乱了人的眼。 段景焕从她踏入养心殿的那刻起,眸光便落在她的耳坠上没有移开。 顾婉仪轻笑着行礼:“南海珠明月皎皎,皇上若想要细瞧,不如臣妾把这耳坠摘下来可好?” “给黄林瞧瞧。”段景焕语气微沉。 顾婉仪脸上的笑微微凝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摘耳坠给旁人瞧,他就非要这样让她难堪吗?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能让这颗心再为他泛起波澜,可听着他那疏离陌生的语气,她的心还是止不住的收缩发疼。 黄林却在此时朗声道:“微臣那日便是隔着一段距离瞧的,这样瞧着正好。”他不敢去看顾婉仪的脸色,抬眸瞥一眼她耳垂上的珍珠,他重新匍匐跪地:“禀皇上,确实是那日微臣所见的珍珠耳坠。” “看来皇后还真知道慧嫔瘫痪的真正缘由?”段景焕的声音不愠不怒的,但那话中的沉重威压却让人情不自禁的心头发颤。 顾婉仪直视着他,努力用平稳的声音回复:“六宫皆知,慧嫔是当初因为寒夜长跪导致的瘫痪。” “你别给朕装糊涂。”段景焕“嚯”的下从龙椅上站起,单手背负身后,他沉步走到顾婉仪跟前:“黄林招认,当初皇太后要她在慧嫔身上以毒做实验的时候,曾经有人听到,而那偷听的人不慎掉落在永福宫台阶上一只耳坠。” 他抬手托了她的耳坠:“整个后宫,唯有你有这南海贡珠耳坠。” 温润的珍珠在他手心发光,他的长侧也不可避免的轻触到她的脸,那么温暖,可她的心怎会这般寒凉?长长地睫毛微微扑闪,顾婉仪轻抿下薄唇:“臣妾是曾隐约听到两人的谈话,但臣妾并没有十足的证明慧嫔瘫痪就是黄林下毒所致。” “是吗?”段景焕骤然松手。他松手的时候小指轻扯动她耳坠上的银链,银链拽着她的耳垂,钻心的疼。 顾婉仪却连吭一声都没有,她静静地看着段景焕,抿唇缄默。她现在根本摸不清楚他们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是而,她并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段景焕背对着她,冷然道:“朕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顾婉仪,告诉黎靖之此事的,是否是你?”他轻闭下眼睛,“朕希望你说实话。” 原来真是黎靖之把她招认出来了吗?顾婉仪眼皮微微发涩。轻撩起衣袍,她挺着脊背跪地:“臣妾是把这猜测告知了他。可那是因为他想要为诰命夫人看腿疾。他说他问遍了京城的大小药铺,根本没有大夫能治愈诰命夫人的腿疾,想要换个法子为她看腿。” “臣妾想着这黄太医惯好用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为人治病,便让他去找了黄太医。可黄太医脾气古怪,不愿给人瞧,臣妾这才把这猜测告知他,让他再去试试的。”她双手交叠身前,轻轻磕了一头:“臣妾当初本是一番好意,可皇上要因此而责怪臣妾,臣妾也无话可说。” 她倒是真会撇清关系!段景焕气的暗暗磨牙。 苏眉笙则轻笑着上前:“诰命夫人是我的额娘,若黎靖之见黄林真是为了给我额娘治疗腿疾,怎么他从来没向我提及过?再说,治疗腿疾也无需什么软筋散,合欢散,昏睡散之类的吧?” 顾婉仪一噎,随即冷声回道:“本宫并不知道他到底要了那些药。” “那你手中的昏睡散从何而来?”段景焕的声音拔高几度,眼神也变得凛冽起来。双眸若刀片似的盯着她好一阵儿,段景焕往前一步,逼近她身边,微微偏头,他在她耳边低声道:“顾婉仪,朕在翊坤宫里见过你和人见面,朕也知道你曾经对朕用过昏睡散。” 原本还挺直着后背的顾婉仪双肩陡然一垮:“皇、皇上。”他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的?难道真是黎靖之背叛了她? 唇瓣微微翕动两下,顾婉仪重重磕了两头:“臣妾那时候要昏睡散是……是……” “够了!”她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及她私见男人之时,他也丢不起这脸!“晋王把黄林带下去。黄林虽不知情,但也是黎靖之的帮凶。把人直接押人天牢,等秋后问斩!” “皇兄!”段景逸连忙拱手替黄林求情:“黄林过去黎府就是为了防范黎靖之做出更多伤天害理之事。还请皇兄念在他良心未泯,只是被人威胁利用的份儿上,网开一面。” 弑君乃是灭九族之罪,他还不够开恩吗?段景焕气的挥袖怒视:“你是不是嫌在天牢待的时日太短了?晋王,你别忘了他那些药都是用在了谁人身上!朕只斩他一人,已经是宽宏大量,对他开恩到极限了!” “是,可臣弟还是想说,黎靖之曾从黄林这儿拿走了痛风散,臣弟是怀疑,诰命夫人的腿疾久久不好,会不会是与此有关?” 感觉还能有一线生机的黄林连忙道:“那痛风散具有极好的镇痛疗效,但它却也有一个很强的弊端,久用这种药,患者的伤痛感觉着是不痛了,但实际上那伤情会越来越严重,直到其中的毒素渗透骨头,普通御医便再难治愈。但微臣可以以毒祛毒。” 也就是说他能治愈冯氏?段景焕压压快要飙到天灵盖的怒气,扭头看向苏眉笙:“诰命夫人之事,你如何说?” “额娘确实一直在说好转,但如今,她却是半步路都无法走,形同瘫痪。”苏眉笙的后四个字说的沉痛不已。 她先前一心信任黎靖之,却从未想过,他给冯氏用的特效药中会掺有毒素! 亏得他还装出那样一副“真心为冯氏好”的模样来! 苏眉笙想想便觉得呕的要死。 段景焕眸光在她脸上扫视很久,这才沉声道:“古太医的医术最好,让他过去颐和府看看,若他都没辙,再把黄林从天牢里提出去。” “是。那臣弟先行告退。” 第四百七十七章 褫夺权利 第四百七十七章褫夺权利 等到段景逸和黄林离开,段景焕冷眼看向顾婉仪:“朕有些话没有说明,只是想再给你一个机会。可顾婉仪,你太让朕失望了。”他抬脚要走。 顾婉仪伸手拽着他的衣袍一角。泪水在眼眶中轻轻打转,她红着眼眶道:“皇上不是这样的,您听臣妾说。” “臣妾当初夜见黎靖之,只是想要让他帮忙拿些促进睡眠的药物,臣妾也不知道他拿过来的会是昏睡散啊。至于臣妾给你散那昏睡散,则是臣妾一番私心。臣妾只是想要让您多在翊坤宫待一会儿,臣妾只是想多看您一眼,只是想要多陪您一会儿啊。” “臣妾从未想过要害皇上。” 段景焕低头看向她:“你要什么药,不能从太医手里直接拿吗?何必鬼鬼祟祟,不成体统?” “太医配置的安神药臣妾用过,可不济事。臣妾怕一直服药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这才私下拜托黎靖之帮我拿的。” 她还真是诸多的理由!段景焕轻闭了闭眼睛:“皇后的意思是,你一直不得安眠?” “是……”顾婉仪眼角的泪轻轻垂落。此时,她只能这样回答,哪怕她已经预知到了这样做的后果。 果然,段景焕冰冷的声音很快响起:“既是日日不得安眠,那你便好好在翊坤宫里呆着休养。至于六宫事宜,便全权交由皇贵妃负责。” 全权?顾婉仪一慌,下意识的想要张口再为自己争取些权益。 段景焕却已经用力把他的袍子从顾婉仪手里扯了出来,随即,他看都没再看她一眼的,伸手拽了苏眉笙就往外走。 “皇上!”顾婉仪哭喊一声,却终究没能把他唤回。 泪水模糊着眼睛,顾婉仪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身影,心里的恨意陡然累积到一个极点。果然,黎靖之说的就是对的。段景焕的心里从来没有她,他心中只有苏眉笙一个人,为了她,他能把她所有的尊严都踩在地上! 终究,还是她白瞎了一只眼! 顾婉仪手指微微哆嗦着抚摸上眼角。痛在蔓延,心在哭泣,所有的伤悲,终是她独自吞咽! 垂在身体的手缓缓攥紧,顾婉仪闭眼,在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天开始,她再不会心软!对任何人,她都不会再心软! 那颗深爱过的心已经被伤透,日后,她再不会准许任何人伤到她! “姑姑,你等着,本宫定然不会一直这样被苏眉笙压制着。”她才是大庆朝的皇后,现在是,未来也必须是!段景焕想要让苏眉笙统辖六宫,那就试试,看她有这个本事能够把后宫统辖好不能! 心里暗暗发过誓,顾婉仪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翊坤宫。 …… 并肩斜靠在床榻上,苏眉笙单手托腮看着身侧的段景焕:“皇上这样削了她的六宫统辖之权,顾家能愿意吗?” “保留她皇后至尊,一应规格还是皇后规制,不过是让她好好调养身体,顾家不是应该感恩戴德,感念朕如此体恤心疼她吗?”段景焕唇角微翘,手指轻挽起她披散在肩膀头上的发丝,他眼中柔情微显:“倒是你,想好要如何和苏湛说了吗?” “没什么好说的。”苏眉笙顺着床头往下滑,把整个身子都滑进被窝中,她双手紧紧揪住被子,冷声道:“谅苏湛也不敢堂而皇之的擅离职守,来京找我讨要说法。”黎靖之和苏琳琅已经都死了,她也不想再和苏家其他人有任何关系。 轻抿了抿唇瓣,苏眉笙又道:“再说,便是他真想要讨要公道,也没个由头吧?黎靖之弑君,苏琳琅煽动人刺杀我,这两件事情那件都要连罪苏府吧?给黎家和苏家网开一面都已经仁至义尽了,难不成他们还敢蹬鼻子上脸?”她语气中尽是愤然。 唇瓣微微嘟着,脸颊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段景焕瞧着她的眸光微深了深:“那朕就下旨,把黎靖之以弑君罪处置了。” “皇上随意。”苏眉笙眼帘微掩。 段景焕往她脸前凑了凑:“你就不求求情?” 他的五官在她瞳孔里扩散,苏眉笙眼睛眨巴两下,蓦地抬手,用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她轻轻的笑:“我为何要替他求情?他都拿刀要杀我夫君了,我岂能还对他善良?” “嗯。”这话听着倒是挺顺耳。夫君,这称呼虽然是民间的称呼,但他如今听着,却更觉得心里熨帖。把她的双手放下,他反手揽上她的腰:“朕准许你以后叫我夫君。以后多叫两声。”他平躺到她身边,轻轻合眼。 苏眉笙的唇角轻勾了勾:“好。” 两人并肩而睡,一片和谐。 …… 翊坤宫,从养心殿回来就呆呆凭立窗前的顾婉仪这会儿还站在窗前。她面前的窗户大开着,料峭的夜风从窗户里吹进,吹动她耳垂上的耳坠使劲摇晃。 她蓦地伸手,发狂似的把那耳坠拽下,猛力朝外扔了出去。 耳坠重重砸在刚刚打探消息回来的小全子脑袋上,他轻“嘶”一声,下意识的皱眉:“什么东西?”他高举着宫灯往前看了一眼,当看清楚地上躺着的竟然是顾婉仪的耳坠之时,他一惊,下意识弯腰去捡。 “不许捡!”顾婉仪怒喝一声,转身背对了窗棂。 小全子弯着的腰僵了僵,还是违逆命令的把耳坠捡起来,攥在了手心。快走两步,到门口,他把宫灯熄灭,轻手轻脚的走进厅中,又拐脚去关掩了窗户。 “奴才知道娘娘心情不好,可心情再不好,您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吹冷风啊。您忘记了,太医说您身子虚,吹风着凉极容易感冒的。” 顾婉仪面无表情的道:“精心养着又有什么用?皇上如今都把我统辖六宫的权利收了回去,就差废后了。” “不是,皇上怎么可能会这样待皇后娘娘您呢?”这事儿也来的太突然了吧?难道是与黎府被烧有关?可黎府的事情和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关系?完全都不知道其中纠葛的小全子这会儿脑子都有些大。 顾婉仪冷眼看向他,问道:“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 “奴才去打探了,说是黎府被火烧成了一片灰烬。”小全子有问必答,答完,他又拧紧了眉头:“奴才都有些想不通,好端端的大喜之日,黎府怎么就会失火了呢?” 第四百七十八章 祭奠过往 第四百七十八章祭奠过往 是啊,怎么就会来的这么突然?连小全子都知道这场火烧的蹊跷,更何况是她?只是,黎靖之那样诡计多端,谨慎算计的人,真会就这样没命了吗? 虽然有苏琳琅那个蠢货拖后腿,可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凄惨吧? 顾婉仪僵僵的坐在桌边,搭在桌子上的手紧握成拳,她眼皮抖了两抖:“人呢?人都怎么样?” “那大火是宾客散尽后才燃烧起来的,有目击者说黎家三人都没跑出来,都……都葬身火海了。”察觉到顾婉仪身上释放的低冷气压,小全子回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顾婉仪心口的涩意再也忍不住,呐呐的嘀咕一句“都死了么?”她冲着小全子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她呆呆的望着正前方。 琉璃般的眸子定格在眼睛中央,她的瞳孔渐渐扩散…… 蓦地,她伸出长臂把桌子上放着的茶水点心都扫了下去。“啊!”她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咣里咣当”的声音,像是一首绝望的曲调,划破夜空,惊得刚刚走出门槛的小全子身形一个踉跄,差点直接从门槛上栽落下去。 “皇后娘娘!”小全子吓得苍白着一张脸就想要重新折返回去。 里面传来顾婉仪的嘶吼声:“在外边守着!谁都不许进来!”她重重趴到桌子上。刚才扫落茶杯的时候,袖口的一角沾染上茶水,此刻,她的袖口被晕湿了大半,她的脸贴上去,冰凉冰凉的。 可那冰凉,却完全比不上心中的绝望。腊梅死了,黎靖之死了,苏琳琅死了……所有帮她的,恨苏眉笙的人都死了,那接下来的路,是不是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前途漫漫,想要斗赢现在的苏眉笙,她该怎么办?难道这条保卫权利的战争只能由她一个人来单打独斗吗? 苏眉笙绝对会把她碾压了的。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绝望紧紧笼罩着心房,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撕扯着她的心脏,让她的心都快碎成渣渣。 窗外的月缓缓被乌云笼罩,外边的大地一片漆黑。翊坤宫中的蜡烛已经点完,微弱的火苗左右摇曳两下,熄灭……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黑暗隐藏住所有的情绪。顾婉仪脑袋搁在双臂上,痛苦的流出一行清泪。 “小全子。”顾婉仪声音微哑的喊道:“去把我埋在地下的那坛桂花酒拿出来,另外再给我点两根蜡烛,要白色的蜡烛。” 白蜡烛都是人死后祭奠的时候才会点燃,她大半夜的点燃白蜡烛?顾婉仪不会是真疯了吧?她想要干什么?难道还要遥遥祭奠黎靖之不成? 小全子把花树底下的桂花酒刨出来,抱进了屋里。但他却没有拿白蜡烛,而是拿了两根红蜡烛。 他拿着火折子把蜡烛点燃,借着微弱的火苗看向顾婉仪:“娘娘,翊坤宫里没有白蜡烛,奴才给你拿的红蜡烛。”他轻抿了下唇瓣,“都是照明,您……”他的话在接触到顾婉仪那冷的没有半点温度的眼神时,骤然住口。 顾婉仪已经把酒坛拆封。她单手握着酒坛的边沿,冷冷的冲着小全子道:“是不是本宫被褫夺了管理之权,连你都看不起本宫了?” “不是。”小全子连忙跪地,悲伤中带着陈恳道:“您是皇后娘娘,便是没有管理之权了,你也是正儿八经的后宫主子啊。”他轻撩着宽大的袍子,冲着顾婉仪举起了大拇指,“这后宫里,谁有您的地位高?” “呵!”谁都没有皇后的地位高,可谁都能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顾婉仪冷冷的笑。 那样的笑,仿佛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牛头马面锁住魂灵时候的阴森骇然,又像是黄泉路旁绽放出来的彼岸花。 小全子看得头皮发麻,连忙连滚带爬的往外走:“奴才听话,奴才这就去找白色的蜡烛。翊坤宫没有,奴才就去其他地方找,一定给皇后娘娘找两根白色蜡烛来。” 看他惊慌失措的往外跑,顾婉仪抬手摸向她的脸:“站住。”她眼睛直勾勾的落在小全子的后背上:“转过身来,告诉本宫,本宫现在这样子很吓人吗?” 岂止是很吓人,简直是让人不忍直看!小全子身形僵僵的,扯着牵强的笑容缓缓转身:“皇后娘娘温婉和气,面容恬淡,若濯濯清水出芙蕖的,怎会吓人?”他眼珠子乱转着,不敢去看顾婉仪的脸。 “呵,都说心灵美的人面容才会姣好。可要这么姣好的面容做什么?不过是依旧被人踩在脚底下,可劲儿的碾压罢了。还不如心狠些,奋起反抗,和那些把我踩在脚底下的人做个拼死斗争来的痛快过瘾!”她握着酒坛的手骤然用力把酒坛提了起来。 “原来腊梅住着的房间里有白蜡烛,你过去拿过来吧。”她提着酒坛往嘴里灌。 她的头颅微昂,拿着酒坛的手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遍布,可见拿那酒坛是用尽了全力。 可既然提着酒坛喝难受,她怎么就非要这样喝呢?再说,这样豪放不羁的做派实在不符合皇后娘娘的形象! 小全子有心想劝,可想起顾婉仪刚才的呃质问,他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闷闷的扭头,从腊梅房间里把白蜡烛拿出来,他盯着那两根拿在手中的白蜡烛呐呐自语:“腊梅啊腊梅,你说你为什么要害皇贵妃呢?现在娘娘这样,你说要我如何是好?” 劝不是,不劝也不是的,真是难为极了! 小全子皱眉苦脸的走进房间。 顾婉仪已经喝得微罪。烛火的映照下,她双腮酡红,好似是御花园中悄然绽放的桃花花蕾,粉嫩中却自带一股娇艳。一滴清泪落下,合着嘴角的酒液淌下,一起滴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 画面唯美,但却让人看得心疼。 “皇后娘娘!”小全子实在忍不住的要去夺她手中的酒坛:“您都快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放手!”顾婉仪横眉冷对小全子一眼,“你赶紧把白蜡烛点燃上,然后出去。” 她都成这样了,他还怎能出去?小全子乖乖的把白蜡烛点上,张口又想要劝。 顾婉仪却已经提着酒坛凑到了点燃着的白蜡烛旁边:“本宫这是最后一次的疯狂,也是最后一次的释放,更是我以往岁月的祭奠!从今往后,我顾婉仪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第四百七十九章 冒雨出宫 第四百七十九章冒雨出宫 她猛地灌下一口酒水,把酒坛重重放下,起身,顾婉仪敞开怀抱,大声道:“暴风雨啊,来的更猛烈些吧。”经历过最悲惨的时刻,经历过人生最低谷的时刻,以后,她的人生她做主!再不会对苏眉笙心软,再不会因为段景焕而委屈她的心!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雨水打落御花园中刚刚绽放枝头的桃花,溅落一地凌乱。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顾婉仪缓缓走到门口,抬起手臂,伸展开了掌心。屋檐上的雨水滴落手心,凉然而又清澈。 那雨水,似是能洗去她浑身的情伤。 顾婉仪的唇角轻勾了勾,但她的眸底,凉意却更甚。 “皇后凤体违和,精神不佳,朕疼之怜之,特赐皇后天山雪莲一朵,千年人参两支,希望皇后静心修养,早日康复。皇后休养阶段,六宫一应事务悉数交由皇贵妃负责,各宫各院都不得打扰皇后静养。”顾婉仪斜倚门框的时候,李德海带来皇上的圣旨。 与此同时,他也带来了皇上所赐的礼物。 只是看着他身后跟着的两名太监手撑着油纸伞往翊坤宫里拿人参,雪莲的样子,顾婉仪还是忍不住的嘲弄:“皇上还真是有心,下着雨都不忘来让你宣旨。” 李德海人精儿似的,立马笑眯眯的回道:“是,春雨绵绵,皇上也是怕皇后娘娘劳心劳力再累病了,这才特意早早的让奴才过来呢。”他把圣旨递到顾婉仪的跟前,“娘娘莫要负了皇上一番好意,好好养着才是正经。” 话落,他把圣旨硬塞进她的手中,转身带着两名太监匆匆离开。 三人的脚踩在洼集了水的地面上,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顾婉仪看着他们脚底的水花,唇角讥诮的笑容扩大。 明明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让苏眉笙掌权上位,明明就是想要把她软禁在这翊坤宫中,孤独终老,可偏偏还能把话说的那么敞亮! 段景焕,对她竟然是这般虚情假意!两人之间,竟是连最基本的坦荡都没有了。 把手中的圣旨攥的紧紧的,顾婉仪僵僵的转身。 小全子看着她脸色煞白,走路沉重,吓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双手在她的身后高举着,做着随时要接住她的准备。毕竟,她现在就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随时随刻都能厥过去的模样! 那想,顾婉仪却像是长了后视眼似的,她的声音也平静不少:“小全子你下去吧,本宫要回屋歇着。”睡一觉,把前尘往事全部忘掉,她要开始她新的人生。她说着,便抬手撩起了珠帘。 把手中攥着的圣旨放到梳妆台上,她端坐梳妆台前,抬手,她缓缓摘下头上的钗。牡丹花造型的金钗在手指间翻转,顾婉仪脑海中突然想起黎靖之从她头上摘下的那支凤钗。 他人都死了,那支凤钗呢?黎府被大火烧干净,段景焕会不会再派人去现场检验?若是她那支凤钗被发现,那她少不得要被冠上一个“和外臣私相授受”的罪名!届时,她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心口蓦地一窒,顾婉仪抬头猛然看向窗外。 这样的下雨天路上应当不会有多少人,她翊坤宫的大宫女又是个面生的,不如,她学苏眉笙假扮宫女出宫去寻找一番? 若是能够寻回那支凤钗,她的心也算能安然几分。 反正如今皇上都下旨着六宫中人不得打扰她,那便是她偷偷离开,应当也不会被发现吧?喝过酒的顾婉仪胆子异常之大。 草草换了一身宫女服,她便撑着油纸伞离开。 佟菲菲站在翊坤宫外的侧墙外边,亲眼瞧着她往宫门口方向走去,她这才微拧着眉头,拐脚去了景宁宫。 “恭喜啊,皇贵妃统辖六宫事务,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怎么样,成为后宫第一权贵的心情是不是很爽?”佟菲菲进门就冲着苏眉笙打趣了一句。 苏眉笙正在写词,把手中的毛笔放下,她抬头,眸光流转却不见半点喜色:“我现在只觉得有些悲哀。” “啊?”佟菲菲下意识的伸手去拿她刚才书写的词:“春潮带雨晚来急,吹落残花知多少?” 明明这词不错,可她怎么总觉得其中有点悲哀寂寥的感觉?拿着宣纸在苏眉笙面前晃晃,佟菲菲斜靠在桌子上,单手托腮:“都成后宫第一人了,还这么多感慨,苏眉笙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知足两个字怎么写的?这么悲春伤秋的,你让那些被打进冷宫里的人怎么办?” 她是在说顾婉仪吧?苏眉笙伸手夺过她手中的诗词,压在了书本底下:“我就是在感慨这个。”她走到一旁,伸手拿了两个橘子,一个抛给佟菲菲,她剥了另外一个:“你说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她扔了一块橘子瓣到嘴中。 酸酸的橘子汁在口腔里蔓延,只把那酸浸进了心扉之中。她低头看向手心中的酸的倒牙的橘子:“菲菲你知道吗?一步,两步,我知道顾婉仪心里对我有了芥蒂,但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和人联手害我。” 佟菲菲剥橘子的动作减缓下来:“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确定,先前针对景宁宫的很多事情,就是顾婉仪在背后捣的鬼?” “是。”苏眉笙这声“是”应的满腹心酸:“她和黎靖之联手布的局。不管是当初宫宴上的酒水,还是后来我被关进废宫,更甚者,还有晋王和贞贵人的事情,都是他们一起做下来的。” 佟菲菲呆住,连她扔进嘴里的橘子瓣都忘记了嚼。 窗外的雨依旧在继续,沙沙的,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那张网,好似把所有人都网络其中。 苏眉笙看着佟菲菲,涩涩的笑:“很难想象吧?腊梅和苏琳琅勾结要我的命,顾婉仪和黎靖之布局让我不得安生。这对主仆是真的把我当成了肉中钉,眼中刺。可我真就不明白,我也没对她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啊,她怎么就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一个人那会无缘无故的就变了?只能说,以前我们就不曾真正了解过她。”佟菲菲垂眸,把嘴里的橘子嚼巴两下,咽下,她沉声道:“我早上听到晓谕六宫的圣旨,便想过去瞧瞧她会是什么狼狈样子,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第四百八十章 眉笙跟踪 第四百八十章眉笙跟踪 “我看到她打着伞往宫外去了。”佟菲菲轻撇了撇嘴,把手中剩下的橘子瓣放回盘子中,用手帕擦了擦手,道:“我原来还想不通她要去干什么,如今想来,她怕是想要出宫去找黎靖之商量办法?” 佟菲菲说着,手肘抵着在膝盖上,轻托了腮:“我就不明白了,你说顾婉仪现在都被皇上重重惩罚了,她还出什么宫啊?而且还穿一身宫女的衣服?”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苏眉笙有些不解,“顾婉仪向来聪明,而且忍耐力极强,做事也向来谨慎细密,让人半点把柄都抓不到的,她怎么会在这时候出宫?”这事儿透着一股诡异! “黎府昨天就被大火烧了,顾婉仪应该也知道黎靖之早已经殒命。难道她出去就是为了求证?”苏眉笙只能如此猜测。 佟菲菲却听的一惊一乍的:“你说什么?”她的身子猛然绷直,眼睛瞠大,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黎靖之被火烧死了?不是,你和皇上昨天不还欢欢喜喜的去参加他的婚礼?皇上先前不还对他赞誉有加吗?” “能在几个月的时间内,接连升职,成为国子监炙手可热的人物,皇上竟然半点都没有犹豫的就治了罪?皇上就没想过要让他戴罪立功?以功抵罪?”果然君心难测!幸好她现在早已经断绝要得圣恩的心,不然岂非日日活在胆战心惊之中? 果然苏眉笙就是段景焕的逆鳞,触之即亡。 她这反应也太奇怪了点儿。苏眉笙把刚才随手拿在手中的橘子高高抛起,轻挑着眉梢问佟菲菲:“难不成他做出的事情还不够治罪吗?” “够,绝对够了。”佟菲菲现在看着苏眉笙,就觉得她是一个瓷娃娃。她日后可不能再被人利用去伤这个瓷娃娃,不然小命随时玩完! “那,那个,我该说的事情也和你说完了,我先走人啊,虽说这下雨天被人发现我来你这儿的几率很小,但也不能太掉以轻心。”佟菲菲起身就要告辞。 苏眉笙也没有挽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她喊来锦儿:“锦儿你去和皇上禀报一声,就说这场春雨来的较急,我心中担忧额娘的腿疾,出宫一趟。”她说完,顺手从门槛上拿了一把油纸伞就往外走。 顾婉仪的行动太过诡异!她倒要去瞧瞧,她葫芦里到底又卖的什么药! 风淅淅,雨潇潇,只见萧条庭院,满目疮痍。手撑着油纸伞静立风雨之中,任雨水从伞周滴落,顾婉仪的眼前一片模糊。 她想过黎靖之失败后的下场,但她却从没想过,在苏眉笙完好无缺的情况下,黎府能迎来这样灭绝性的毁灭! “黎靖之,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吗?”顾婉仪呐呐自语,风雨把她细微的声音打碎,她轻闭了下眼睛,抬脚缓缓跨过横在门口的焦木。 经过雨水冲刷的火灾现场泥泞不堪。 顾婉仪的衣裙眨眼就沾染上尘埃。她微拧了拧眉,随即弯腰把身上的衣裙往上撩起,在小腿处轻轻打了一个蝴蝶结。 向来矜持温婉的顾婉仪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苏眉笙手执着油纸伞站立在旁边人家的房檐下,眉梢高高挑起。 顾婉仪已经走到婚房坍塌的位置。眸光轻扫过周围的焦黑,她拧眉落在地上被烧的漆黑发亮的瓷瓶上。那瓶身上面的字迹已经被烧毁,但那瓶身,看起来是黎靖之一直随身携带着的药瓶! 那药瓶滚落在这里,附近又有燃烧不全的红色飘带,按理来说,这里应该就是婚房。可怎么半个人影也没有? 顾婉仪眉心紧皱的朝不远处望去。 蓦地,她眼睛一亮,快步朝偏房方向走去。 交叉错综的焦木之下,有三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映入眼帘! 顾婉仪心里一喜,连忙弯腰去搬周围的焦木。 丢落在一旁的伞被风吹翻,雨水淅淅沥沥的在伞中央汇聚成潭。细雨飘在身上,浸透衣衫,也让她的发丝紧紧贴合在脸上。她双手满是乌黑,但她却依旧没有放弃,“吭哧”,“吭哧”的搬着她眼前的焦木! 黎靖之的尸体在这儿,那他拿走的凤钗应该也就在这儿!顾婉仪信心满满! 苏眉笙却看不过去的撑着油纸伞走了过去。把手中撑着的雨伞举在她的头顶,她声音轻浅:“死都死了,顾婉仪你还想要做什么?” “我……”顾婉仪一噎,随即有些恼怒的直起身子,冲着苏眉笙低吼:“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是想要悄悄来拿回她的凤钗的,怎么会偏偏被苏眉笙发现了?苏眉笙怎么就像是个幽灵似的,无处不在?无时不和她作对? 气急的顾婉仪微微磨牙:“你不是早已经笃定我和黎靖之联手害你吗?既然是这样,我想找到他的尸身安葬,不行吗?” “不是不行,是这个理由太牵强。”苏眉笙伸手指指外边的细雨,“这样的天,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出门吧。但你不仅仅是出门,你还偷偷摸摸的,违逆皇上的旨意出宫。顾婉仪,你现在告诉我你就只是想要安葬黎靖之?”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至于你冒雨前来安葬吗?”苏眉笙的问题锐利不已。 顾婉仪被问的哑口无言的。发白的唇瓣在雨水的浸润下泛起诡异的潋滟,顾婉仪唇瓣微微翕动:“我……我原本是想要再找黎靖之要点昏睡散,顺便问问他到底为什么会诬陷攀咬我,让我陷入如今这样为难的境地的,但我没想到黎府会被烧成了这样,我更没想到黎靖之会真被烧死了。” 还是三人烧死在一起! 按照黎靖之的计划,他怎么都不可能会和苏琳琅烧死在一块儿的吧?顾婉仪心中有些奇怪。使劲的稳稳心神,她道:“如今我既然看到他这样死不瞑目的,我自然就想要把人安葬了。毕竟,他曾经间接救过我。” 顾婉仪横了苏眉笙一眼:“我可不像有些人,绝情起来六亲不认的,连至亲至爱都能鞭笞烧杀。” 她一直以为顾婉仪是能够了解她所有的处境的,可如今听她这番说辞,她才知道,原来从最开始,两人在某些事情上的观念便不一致! 素手隔着细雨指向远处的婚房,苏眉笙语气平静:“你知道昨天在那儿我和皇上经历了什么吗?顾婉仪,皇上只收回你的统辖六宫之权都是看在你的救命之恩上你知道吗?你为何就非要这样执迷不悟的错下去?” 第四百八十一章 雨中争吵 第四百八十一章雨中争吵 苏眉笙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以前的顾婉仪多知书达理,多善解人意,多温婉可亲,可如今,她怎么就变成这般尖刻的模样? 便是连顾婉仪那双眼,眸底似是都泛了恶毒! 她错?她那儿做错了?顾婉仪双手紧紧攥着,被雨水浸透的衣衫贴合在身上,凉的她瑟瑟发抖,她怒视苏眉笙,冷笑道:“你说我执迷不悟,那好,你告诉我,我如今还能怎么办?你和他都笃定的以为我就是黎靖之的帮凶,你们笃定的以为所有的坏事儿都是我们做的,我能说什么?” “我没证据自证清白,所以我只能认了!”顾婉仪双手交叠着紧紧贴合在心口处,“可你知道吗?我会心痛。我最爱的男人和我最亲爱的朋友,一起背叛了我。苏眉笙你知道这是怎样痛彻心扉的感受吗?” “你不知道!”顾婉仪使劲摇了摇头。她头上簪着的碧玉流苏簪子随着她的脑袋晃动,在苏眉笙眼前划过一道流光。苏眉笙的脑海里恍惚闪过一道光,但那光极快,她根本来不及捕捉那是什么。 顾婉仪又开口道:“日后说不定我就只能孤苦伶仃的呆在翊坤宫中,过着形同冷宫的生活。我不趁着这个雨天,我不趁着你们都不注意的时候过来问他个清楚明白,我还能如何做?” “苏眉笙,就当看在我们先前姐妹一场的份儿上,你就放我一条生路,成吗?”顾婉仪的嘴角尽是凄婉。她不想向苏眉笙低头,可如今她被发现,若是她不低头,怕是回宫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想死!她还这么年轻! 苏眉笙一手撑着雨伞,一手缓缓抬起,替她轻捋了捋被雨水沾湿贴合在她眼角的发丝,她心里涩意满满:“我以为我之前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顾婉仪,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和我都不会伤你,都也不曾舍得伤及你性命。” “可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苏眉笙撩着她头发的指尖微颤着擦过她的脸。 温热碰触到凉意,泛起一层的颤栗。顾婉仪轻闭上眼:“我都说了,我不知道黎靖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是,黄林是我引荐给他的,但谁也没想到黄林就真的会受他威胁不是吗?归根到底,这事情是坏在黄林身上,你又何必非要死咬着我不放?” 都这时候了,她还嘴硬吗?苏眉笙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尽,她说话的声量也陡然拔高不少:”你这意思是我冤枉你了?可顾婉仪,你拍拍你的良心说,真是我冤枉你了吗?腊梅是你的奴婢,她能煽动苏琳琅,她能用你的信鸽传递消息!顾婉仪,我就不信你半点不知!” “前有黄儿为段琪郡报复大阿哥,后有阿忠替大阿哥抱屈自食断肠散,腊梅看不得我为情所伤;看不得我日日酗酒,以泪洗面;看不得我用一只眼睛换来这般的冷遇,她想要瞒着我替我讨回点公道,不可能吗?还是你苏眉笙要说,黄儿所为,根本就是段琪郡指使?亦或者,段琪郡年幼不懂这些,是你这个额娘指使?” “顾婉仪!”苏眉笙的怒气快要飚出天灵盖,她手中举着的伞也剧烈摇晃两下。 顾婉仪伸手直接推开了她的伞:“我不用你假惺惺的,苏眉笙,我们身边现在留下的都是忠仆,都是跟着我们一路经过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她所为,我能理解;黄儿所为,我还是能够理解。可苏眉笙,我有时候真不理解你的做法。” “你都有了两位阿哥了,你为何还能对我下那么狠的手?你为什么还要去抢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顾婉仪的质问声沉沉的,哑哑的。 苏眉笙被她眼底的冷冽伤到,她轻闭了下眼睛:“你说的是皇上还是六宫的统辖之权?” 她在心中沉沉的一叹,索性睁眼,把话挑明了些:“若你说我抢了皇上,那么,抱歉,我不接受你这样的说辞。爱情不是我想抢,就能抢的过来的。顾婉仪,我曾想过我们姐妹效仿娥皇女英,可很显然,你接受不了,皇上也不乐意。至于六宫统辖之权,更是你让出来的不是吗?” “你既然殚精竭虑,忧思难眠,皇上自然要让你好好休息。”她转头撑着雨伞往一旁走去:“回去吧,顾婉仪,黎靖之是弑君之罪,所以,你别再用你那套说辞去糊弄皇上。那只会让他把对你的那点儿恩情彻底磨没。” 弑君?顾婉仪身形趔趄了下。原来黎靖之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做绝了吗?那她更要赶紧找到她的凤钗! 可此时,她得先稳着苏眉笙。 使劲咽下一口唾沫,顾婉仪沉声道:“不管他是什么罪名,他曾间接救过我。我不能以怨报恩。眉笙,别告诉皇上,让我把他好好安葬了。”她微微停顿一下,“我把他就地安葬就好。” 苏眉笙往前走的脚步凝了凝:“好。”她和黎靖之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已经说不清是谁的错,段景焕也是因她而受的牵连,想来,这错更多的应该是在她吧?她不愿再伤段景焕的心,她不能去安葬他,有人能够安葬他,也好。 身形僵僵的走到巷口,苏眉笙扭头再度回望一眼。 顾婉仪正在废墟中乱刨着什么……她真实的目的其实是想从黎靖之身上找什么东西吧?昏睡散不至于她这样拼命寻找,那便是黎靖之曾经捏着过顾婉仪的把柄? 到底是什么样的把柄,至于顾婉仪这样做? 百思不得其解的苏眉笙带着疑虑进了颐和府。 经过雨水洗涤的颐和府景色清新,置身一片朦胧烟雨中,若诗若画。 冯氏一人坐在廊檐下的轮椅上,抬手逗弄着笼子里的一只鹦鹉。蓦地,她膝盖上传来一阵剧痛,她手一颤,手心里攥着的点心悉数洒落在地。 “额娘!”苏眉笙刚刚跨进门槛,便看到这样一幕。她连忙加快脚步走过去,把手中的伞折叠斜靠在一旁的朱红色柱子旁,她伸手去推冯氏的轮椅:“春风料峭,将暖乍寒的,你怎的坐在外边?” “天天闷着快要憋出病来,偶尔看看这烟雨如画,逗逗这鹦鹉,倒是挺开心的。”经过大半年的调养,冯氏的脸色红润有光,身形丰腴,便是连说话的嗓门都中气十足的。 看着她的精神状态倒是极好。 苏眉笙唇角微漾了一抹笑:“那也不能像段琪郡他们似的,只顾着贪玩。”她把冯氏推进卧室,弯腰在她膝盖上轻捏了捏。“小兰呢?怎么没看到她?” 她话音刚刚落下,小兰身形匆匆的从颐和府外走进。还没合上伞,她便在门口急吼吼的喊:“老夫人不好了,黎大人出事儿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母女有隙 第四百八十二章母女有隙 这丫头,叽叽喳喳的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毛躁? “额娘你先坐着,我出去看看。”苏眉笙速度起身往外走。冯氏一直把黎靖之当成儿子似的看待,如今乍然听到黎靖之的死讯,怕是会承受不住。她得先让小兰把嘴巴闭紧! 可不曾想,她还没走出去,小兰便慌慌张张的边喊边跑了进来:“黎府全部被烧,黎大人也被烧死了,我们昨……”她的脚步骤然停下,呆呆愣愣的看向撩着帘子的苏眉笙:“皇贵妃?”她什么时候来的?不会训斥她不懂规矩吧? 小兰眼睛眨巴两下,连忙垂头见礼。 看她耳根微红,跑的汗水涔涔的,苏眉笙无奈的在眉心处轻揉了揉:“以后有什么事儿到老夫人跟前再禀报。” “对,对。”冯氏转着轮椅滚动过来,“小兰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黎靖之怎么了?昨天不是他的新婚之日吗?是不是他和新娘子玩得太过,今天没起来?”她刚才一定是听错了,好端端的黎靖之怎么可能会突然死了? 苏眉笙见小兰真要回禀,连忙闪身挡到了她身前,笑意盈盈的弯腰,她伸手把冯氏重新推到床边:“额娘,我和你说,我们……” “你先别说。”冯氏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把她拽到一旁,冯氏双眸炯炯的看向小兰,“我没聋,也没瞎,我能看出小兰很慌。说吧,黎府究竟怎么了?” 看来还真是躲不过去?苏眉笙拿这固执的老太太没办法。使劲的咬了咬唇瓣,她挥手让小兰出去,她则蹲下身子,轻拉了冯氏的手:“额娘我先问你两个问题,等之后我把黎靖之的事情完完本本的都告诉您。” “你想问什么?”冯氏双眸定定的望着她。总感觉她今日有点奇怪!难道是怕她承受不住黎靖之死讯的打击? 苏眉笙抬手在她膝盖上轻揉了揉:“你现在还能站起来吗?我记得你之前的腿疾严重归严重,搀扶着也能走两步的。”问出这个问题,她便屏住了呼吸。 冯氏微微一愣:“我还真没试过。”她笑着拍拍轮椅的扶手,“自从黎靖之过年的时候把这个轮椅拿过来,我走那儿都比较方便,便也没再练着走路。”她说着,抬手搭上苏眉笙的胳膊,“来,你扶着我,我站站试试。” “好。”苏眉笙手腕用力,使劲的搀扶着她,想要让她站起来。 奈何,冯氏刚刚欠身便放弃了:“不行,我感觉我这腿都用不上力。”她重新窝回轮椅上,一脸的纳闷:“怎么这腿好像是没知觉了?眉笙你给我拿个暖手壶,让我暖着点儿。” “好。”苏眉笙提着一颗心亲自为她灌了个暖手壶。只是可惜,冯氏暖了很久,她的双腿还是没有任何感觉。 冯氏恼的抬手在膝盖上重重砸了两下,双眉拧的像是绳结似的,她呐呐道:“应该是冻着了吧?可这都暖了这么久,怎么还是没反应?”察觉到苏眉笙摸向她腿的手有些颤抖,冯氏赶忙扯笑安慰:“没事儿,大概是长时间没联系的缘故。我待会儿就让小兰扶我起来,好好练练走路。” “我扶您也是一样的。”苏眉笙脸上的笑不达眼底。她心中已经浮现一股不好的预感,怕是黎靖之从黄林手中拿到的痛风散真的用在了冯氏身上! 真是她大意了! 现在只希望冯氏的腿疾还有救。 冯氏的手轻轻的从苏眉笙的手心撤离,她笑得淡淡的,眼神也明显躲闪:“不用,你都没多少力气。” “那就让小兰现在扶你起来。”苏眉笙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凝重起来。她望着冯氏,眼神固执而又坚持。 冯氏脑袋微垂,拿手在她膝盖上又敲了两下:“眉笙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都那么久没练习,总得再给我点时间缓和不是?” 这根本就不是缓和的问题!苏眉笙差点脱口把真相说出来,可眸光掠过冯氏鬓角的白发,她又蓦地一噎。转头把眼泪中的酸涩逼回去,她牵强的笑:“额娘,不是我为难你。而是我觉得你用那药不济事。我们换个大夫再瞧,好不好?”她温柔相商。 冯氏是个聪明人,尽管她在竭力掩饰她的悲伤,但那抹伤痛还是透过她的眼睛泄露了一丝儿。她蓦地伸手,紧紧抓着了苏眉笙的手腕。上身微倾,她和苏眉笙四目相对,郑重的问道:“眉笙你实话告诉我,你在怀疑什么?怀疑黎靖之对我的用药有问题是吗?” 见苏眉笙缄默不语,冯氏攥着她的手紧了一分:“昨天你们发生争执了?黎家的火灾是不是和你有关?” 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犀利的苏眉笙一时都没有招架之力。 “额娘……”苏眉笙唇瓣微翕,试图用平和的话来和冯氏沟通。 冯氏却陡然松开了她的手,颓然道:“那就换大夫吧。”她连看一眼苏眉笙都没有的,自顾自推着轮椅往一旁动了动。 这态度……苏眉笙有些头大。 冯氏却又开口道:“眉笙你知道吗?我来京城就出去过两次,都是黎靖之带我出去的。他会和我讲京城的繁华,会为哄我开心去猜灯谜。我腿不好,他会放下身段来替我按摩,他按摩的时候和你按摩的时候没有差别,甚至,他比你还要用心……”冯氏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其实我心里不是不知道他对你有点绮念,可他都已经保持好距离了,不是吗?我也早在心中认他为义子了。”冯氏说着,抬手用指腹轻擦了擦眼角,“你去打开第一排柜子,那里面有我写好的文书,我是想要正儿八经的让他当你兄长的。” “成了你兄长,他便不会再对你有旁的心思。”冯氏的声音柔柔的,像是外边的春雨,浸润进心里,却是微凉。 苏眉笙缓缓走到柜旁,看着里面写好的文书,她眼眶微红:“额娘,黎靖之的死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而是他。他是个固执的人,固执的有些疯狂,你这文书写好怕是有一段时间了吧?他松口了吗?” “松了。”冯氏转眸看向苏眉笙:“本来上元节之前就要去盖章的,国子监的同僚来把他叫走,说是有很多事情要忙。这事情便搁置下来。他成亲之时,他也说让我去当高堂的,但我腿脚不便,怕他惹人笑话,没去。” 第四百八十三章 毒入骨髓 第四百八十三章毒入骨髓 苏眉笙一噎,随即攥紧了文书的一角,沉声道:“他让你去当高堂,并不见得他就想要做你的义子!他……” “皇贵妃!”门外传来小兰的声音,“有两名太医来了,说是奉皇上的命令来替老夫人诊治腿疾的。” 想要说的话咽回去,苏眉笙使劲抿了抿唇,把手中的文书弄的皱巴巴的,她抬手重新扔回柜子里:“让他们进来。” 古太医提着药箱率先进来,冲着苏眉笙行了一礼,他坐到冯氏的对面,细心把脉。“毒素已经侵入骨髓,药石无效,恕我无能为力。”古太医的脸上满是愧疚。 苏眉笙的身形微慌。早已经想过是这样的后果,可听到古太医下了肯定的结论,她还是心神瑟瑟!黎靖之为了能够控制她,竟然从冯氏身上下手,他竟然还装出那样一副“孝子”的嘴脸来面对冯氏! 他就不觉得良心难安吗? 有刹那,苏眉笙想重回黎府,把黎靖之的骨头挖出来鞭尸!但终究,她有几分理智。她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什么。 古太医已经起身让开位置,让跟在他身后的垂着脑袋,唯唯诺诺的黄林坐下,他冲着苏眉笙解释:“今日雨大,皇上怕颐和府的人还得多跑一趟,便直接让人跟着微臣过来的。倒是没想到,真派上排场了。”话落,他偏头看向黄林,心底颇不是滋味。 同事几年,他只知道黄林擅长治疗些稀奇古怪的病症,但他却从没想过,黄林最擅长的竟然会是毒术! 这人可是当初蒲家人推荐进宫的,是皇太后曾经最为信赖的太医之一。他怎么就敢给冯氏的药中下毒? 苏眉笙双眸灼灼的逼视黄林,眼底闪烁的火苗汹涌澎湃,她双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强忍着想要把人掐死的冲动,她冷声道:“黄林,本宫把额娘交给你,若她有任何所闪失,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 “是。”黄林冷汗涔涔,可谁让黎靖之给冯氏用的是他的药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若冯氏死,他便会死的痛苦万分还要牵连家人,若冯氏腿疾不能治愈,他能痛痛快快的死,若是冯氏还能站起来,或许,他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毕竟这天下以毒攻毒之术,谁也没他精通! 抱着丁点的希望,黄林手指微微哆嗦的探上冯氏的手腕。“毒虽然已经浸入骨髓,但尚有一线生机。微臣会尽快配出解药,还请诰命夫人近日切莫再着凉。若是寒气与毒素一起在骨缝中流窜,会增加解毒的困难程度。” 毒?她不就是涂抹了点药膏吗?怎么就会毒入骨髓了?冯氏呆若木鸡。 苏眉笙抬头看向古太医,眸底的冷清稍微和缓了些,她道:“还请古太医在旁协助着点儿,这宫中的太医,我只信你一人。” “微臣定不负皇贵妃娘娘所托。”古太医领着黄林匆匆离开。 随着两人的离开,室内的气氛陷入沉寂之中。 窗外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滴答”作响。那声响透过紧闭的窗户透进来,像是在人的心头淋了一场雨。 冯氏双手撑在扶手上,她手背上的青筋紧紧绷起,她眼神僵僵直直的看向苏眉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黎靖之拿来的药怎么可能会有毒?”他对她那么好,好的比苏眉笙对她都好啊! 乍然之下,冯氏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消息。 苏眉笙重新蹲到她身边:“我知道额娘不会相信,同样,我也不相信。”她的手若有似无的抚摸上冯氏的膝盖,眼睛里有水雾在弥漫,“从昨天开始,我便像是在做梦。额娘,你知道黎靖之为什么会想要在大喜之日请你做高堂吗?他是想要换了新娘。” “怎么会?”冯氏惊得嘴巴都合不上。 苏眉笙把脑袋轻轻蹭在她怀中,声音闷闷的道:“他昨天在我和皇上的酒水中下了药,他甚至还绑了皇上,用刀威胁皇上……”她的话幽幽的拖着长音。 冯氏听得瞠目结舌的:“可、可他前段时间确实答应要当你义兄的呀,他怎么……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冯氏又恼又气的。 她从来没想过,事情的真相可能会是这样! 原本攥着扶手的手缓缓松开,她抬手轻轻摸在苏眉笙的脑袋上,声音哀凉,若外边的春雨飘落心扉:“黎府被烧,是皇上下令的,是吗?” 弑君之罪,黎靖之确实该是死路一条。可个人感情上,冯氏却依旧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曾经温润敦厚,和蔼可亲的黎靖之,曾经对她嘘寒问暖,百般关怀的黎靖之,原来只是想要得到苏眉笙,才会对她那般好? 果然,她这辈子就看不透一个男人的心! 一次被欺骗,两次被欺骗……想想,冯氏便忍不住的苦笑:“我曾无数次告诫你,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我从来没想到,我竟然会再次犯这样的错误!”黎靖之,他可真会骗人! 现在想来,当初她就不该隐瞒苏眉笙小兰收容黎靖之之事。 深呼吸一口气,冯氏缓缓把往事提起:“早知道他会一直抱有这样的豺狼野心,我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包庇他!” “你曾经包庇过他?”苏眉笙惊得猛然抬头。 冯氏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虚,她微微偏头,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柜子。 柜子上还放着一个已经用完药膏的空瓶子。那是黎靖之给她拿过来的药!他说,他今天会再给她送过来一瓶药,但她想着黎靖之新婚刚过,不愿他来回冒雨奔波,便让小兰过去黎府拿药,却不曾想,一夕之间,已经是物变人非! 黎靖之死了,他给她用的药膏里掺有毒素的事实也暴露了。亏得她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他是个大好人,却不想现实眨眼就给了她一巴掌。 冯氏微微闭眼,声音喟叹:“你还记得小兰有一次夜里出去给我抓药吗?她在路上碰到黎靖之了,而且当初还有人在跟踪黎靖之。为了躲避那人的追踪,小兰出手帮了他。”她沉沉的叹了口气,“当初我一直觉得他是好人,便觉得替他瞒着些也无所谓,可现在想来,还是我想的太美好了些。” 苏眉笙听得无语。若不是当初她和小兰的隐瞒,段景焕的人早就把黎靖之抓了个现行!那还会出现后面这么多的事情? 想想还真是苍天弄人。 不过还好,冯氏的腿疾还有救……即便心里再悔不当初,如今也也已经无济于事,苏眉笙轻扯了扯嘴角:“过去的事情便不说了。额娘日后不管再遇到什么事情,可千万要和我说实话。否则,真给皇上带来灾祸,眉笙便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我知道。”冯氏闷闷的,连外边的鹦鹉阵阵叫唤都无法唤起她的好心情。 第四百八十四章 雨后探视 第四百八十四章雨后探视 春雨连绵下了几天,等到黄林配好解药给冯氏开始解毒的时候,天也初晴。经过雨水冲刷的黛瓦红墙更显清透,各宫里的花草也更显生机勃勃。 看着满园的芳草萋萋,顾婉仪勾唇苦笑。 阳光明媚,万物美好的时光,她却只能禁锢在这深宫庭院之中,若一只飞不出牢笼的燕子,任凭翘首以盼蓝天碧云,却依旧难得灵魂的自由。 四四方方的天空中突然有飞鸟掠过,飞快的鸣叫声落在翊坤宫的上方,若最悦耳的曲调,让人听着却更添几分哀怨。 顾婉仪望着天空,久久成痴。 兰亭虞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矗立庭院正中,仰头望天的模样。她白皙纤长的脖子若优美的白天鹅颈,眉宇之间泛起的淡淡忧愁让她更像是结着丁香愁怨般的仙子一般。睫毛扑闪,泪盈于眶。 她一身烟青色的长衫,风吹起裙摆划过地上的青草,若笼了一抹轻纱。 兰亭虞看得心疼:“皇后娘娘。”她快走两步到顾婉仪跟前,伸手紧紧攥了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的冰冷,兰亭虞吓了一跳:“手怎么这般冰?”她抬头望向远处暖洋洋的阳光落下的光影。 顾婉仪低头涩涩的笑:“心是凉的,便是再暖的阳光又如何能暖的热?”她略带嘲弄的低笑出声,从兰亭虞手里把她的手抽出来,她缓缓转身往屋里走:“我如今已经是残花将落,亭虞,你敢来看我,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恼你?” 当初圣旨上可写的清清楚楚的,任何人都不得来翊坤宫探视。 兰亭虞抬脚跟上她的脚步,缓缓踏上翊坤宫正厅的台阶:“我是求了皇上才进来的。婉仪,皇上说等到三月三会带着几位妃嫔阿哥出去游玩一日,我心里惶惶,这才过来想拜托你帮我拿个主意。” 微微垂眸,双手交叠着横在身前,声音若蚊蝇般嗡嗡:“那日苏眉笙肯定会是主角,她的那一双阿哥也定然会是主角。可坏就坏在,皇上说让几位阿哥联络感情,着重点了让他们三人乘坐一辆马车出去。我是怕……” 她话没有说完,顾婉仪讥诮的笑着打断她的话:“既然皇上有意让你和苏眉笙缓和关系,你又何必担忧?她如今在后宫的风头,谁能比的上?你此刻不抱紧她的腿,难道还等着将来她像对付我似的,对付你吗?” “兰亭虞,这忙我帮不了你,你自己想办法吧。”顾婉仪心里有些恼。她呆在翊坤宫里就够烦闷的了,兰亭虞还偏偏来她心窝上戳上一刀!她是想干嘛?想来刺激她这颗已经伤透的心吗? 听出她话中的疏离与冷淡,兰亭虞立马快走两步到顾婉仪身边,伸手紧紧抓了她的袖口,摇晃着可怜兮兮的道:“我先前都摆明态度,和你站一条战线上了。如今她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我?”她轻抿了下唇,眸底的担忧快要溢出来,“再说,大阿哥和小阿哥他们之间终究要有一场战争的。婉仪,我现在根本没法去对苏眉笙低头。” “她如今统辖六宫事宜,你难不成还能躲得过去,不去见她?”顾婉仪低眸看向兰亭虞瘦弱的手腕。 被关在翊坤宫的明明是她,但兰亭虞却似是比她还要消瘦的厉害。脸颊瘦小,下巴微尖,身形更是行销立骨般,仿若风一吹就能把她吹倒了! “这才过去几日,你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顾婉仪心中微微吃惊,她反手抓着兰亭虞的手,紧张的问她:“莫不是这几日苏眉笙真有对你出手?” “这倒没有。”兰亭虞轻摇了摇头,脸上的担忧却有增无减:“我就是听到皇上接连下的两道圣旨,心里不安,辗转难眠罢了。” 她和顾婉仪双手相握,眸子盈盈,泫然欲泣道:“我虽然不知道黎靖之为何弑君,但我猜想,一定是因为苏眉笙吧?可我就是想不透彻,为什么他们两个人的错,这最后的后果却是你来承担?” “是因为你举荐了黎靖之入朝为官吗?”兰亭虞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在她心中,顾婉仪还是那个会为她着想的顾婉仪。 只不过,她经历的事情太多,遭受的磨难太多,她才没了以往的温婉柔和,变得有些偏执锐利起来。 顾婉仪坐到桌旁,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黏黏糯糯而又香甜可口的红豆软糕在舌尖缠绕,她低眸看向那盘红豆糕轻笑:“大概这是一个理由吧。”她再度吞食一口红豆软糕:“更重要的理由,应该是我们都知道苏眉笙和黎靖之那段美好的初恋。” 她看着指尖上沾染的一粒红豆,唇角眼底的笑越发凝涩:“苏眉笙大概是想要把那些过往翻篇吧。所以,她看不得黎靖之在朝中越来越有威望,她才会出手对付我和她。” “可……可圣旨上说,黎靖之是弑君才死的呀。”兰亭虞觉得她又有些糊涂。 顾婉仪失笑,似是在蛊惑兰亭虞,又更似是在蛊惑自己:“不冠上一个弑君的罪名,如何让他死的理所当然?”她嘲弄的看向兰亭虞,问她:“难不成皇上还要说,苏眉笙想要他死,所以他就要把人赐死了吗?”顾婉仪说完,舌尖在贝齿上轻舔了下。 红豆糕软软的黏在她牙齿上,却分外苦涩。 兰亭虞眉头微微拧起:“眉笙不应该是那种狠心绝情的人吧?她怎么会为了一己私欲就杀害一条性命?”这太出乎她的意料。兰亭虞觉得顾婉仪说的太过严重。 顾婉仪却猛然把手中吃剩的红豆糕砸进了盘子中:“兰亭虞你要是觉得她好,你现在就离开翊坤宫,我没求着让你过来,我也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苏眉笙的好话。”苏眉笙都对她下毒手了,她还好? 也就她们这些人会天真的相信苏眉笙所说过的话! 她陡然大怒的模样吓到兰亭虞。兰亭虞脸白了白,连忙开口:“不是,不是,婉仪我没有替苏眉笙解释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为了荣华富贵,就真舍得牺牲黎靖之这个灿烂了她年少时光的翩翩君子?” 黎靖之是君子?她呸!兰亭虞这眼睛还真是瞎的厉害!顾婉仪在心中吐槽一句,狞笑:“会不会的,苏眉笙都已经做了不是吗?黎府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的,苏琳琅,黎靖之,所有她看得不顺眼的人,全都死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演一场戏 第四百八十五章演一场戏 “是……是,眉笙当初放走苏琳琅是挺让人吃惊的。”兰亭虞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顾婉仪的神情,见她听着这话脸色稍霁,她继续道:“原来她是在这儿等着苏琳琅的。我就说么,眉笙对苏琳琅恨之入骨的,她怎么可能会那么轻而易举的放了人?” 兰亭虞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攥了攥,声音有些发飘:“看来还是我们小瞧苏眉笙了。” “是啊。”顾婉仪的情绪稍微正常了些,轻叹一口气,她伸手重新夹起一块儿完整的红豆软糕:“我这几天日日都在吃这红豆软糕,亭虞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顾婉仪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她兰亭虞的脑子从来都不聪明,她在苏眉笙和顾婉仪跟前也从来都只有当绿叶,做陪衬的份儿。是而,听到顾婉仪问,她便呆愣愣的顺着反问了一句。 顾婉仪手掌蓦地用力,把红豆软糕捏成了碎渣。 糕点的碎屑从攥着的拳头里一点,一点的落下来,顾婉仪五官微微扭曲:“因为我要告诫我自己,苏眉笙到底曾经对我做出过怎样的事情!我要日日提醒着我自己,苏眉笙对我的狠心与绝情!我要日日准备着,和苏眉笙再度正面交锋!” 她一连几句话说下来,兰亭虞已经彻底发蒙。唇瓣微张,她不解的揉了揉眉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真蠢!怪不得大阿哥会经常触怒段景焕!顾婉仪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把话说的直白了些:“苏眉笙给我送过来的糕点中,都加了避子药。” “……什么?”兰亭虞惊得差点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她瞪大眼睛看向顾婉仪,不相信的问她:“你确准吗?会不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顾婉仪使劲甩了下袖子,她的脸色也骤然变得阴恻恻的,她怒声怒气的道:“她能想法杀了黎靖之和苏琳琅,她自然也有办法来害我。只是我拼死救了皇上一命,皇上碍于良心,没杀我而已。” “……”她还是觉得这有些匪夷所思。可顾婉仪说的这样言之凿凿的,她是不是也不该怀疑顾婉仪的说辞?好纠结!兰亭虞眉头拧的紧紧的。 见她有些怀疑,顾婉仪蓦地倾身,双手重重拉着了兰亭虞的双手腕:“亭虞,你别忘记苏眉笙是怎样对待陆卿云,皇太后她们的。她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把她们拉进泥沼陷阱中,她也能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我们。” “苏眉笙眼珠子一转,脑子里便能想出无数个害人的办法。亭虞,我们必须得小心。”顾婉仪的脸上满是凝重。 她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兰亭虞,攥着兰亭虞的双手也越来越紧。 兰亭虞吃痛,喏喏的眨了眨眼睛:“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都对你下这种狠手了,下一步,她会不会就出手对付我,对付大阿哥?” 越说越觉得慌张,兰亭虞仓皇问顾婉仪:“你说,苏眉笙会不会真故意给皇上吹枕头风,好让大阿哥不费吹灰之力的毁在段琪郡和段琪泽的手里?” 那两人一动一静,一文一武的,配合默契,心有灵犀。虽说两人年纪尚小,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杀人才不会引人怀疑啊。 毕竟说给谁听,谁也不会相信两名三四岁的小娃娃能杀人! 顾婉仪重重点头:“有这个可能。” 大阿哥如今就是她活着的所有动力与希望,她绝对不允许他出现任何意外!兰亭虞拉着顾婉仪的手,“噗通”声跪在了她跟前:“还请皇后娘娘给嫔妾指条明路。” 她会指的,毕竟现在她身边就只有兰亭虞这一个可利用的人。薄唇使劲抿了抿,顾婉仪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流光轻转。半晌,她冲着兰亭虞道:“我们现在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亭虞,你现在只能对她俯首称臣。” “你主动对她示好,让她对你放松戒心,好保全住大阿哥。” 兰亭虞有些犹豫。 顾婉仪抓着她的胳膊使劲抖了抖:“如今最重要的是保全大阿哥,兰亭虞,为了保住大阿哥,你现在哪怕是跪到苏眉笙跟前,把脸凑过去让她踩,你也得忍着!” “忍常人所不能忍,自然就能激起大阿哥超越常人的志气。只要他知道你是为了他好,他等到羽翼丰满的时候,便是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顾婉仪说的满眼生光。 兰亭虞听得热血沸腾:“好,我忍,我去讨好苏眉笙。” “嗯。”顾婉仪轻笑,蹲到地上轻轻的给兰亭虞一个拥抱,她附着在她耳边道:“现在,先和本宫演一场戏。这场戏演好了,苏眉笙便更容易重新接受你。” “好。” 兰亭虞话音刚刚落下,顾婉仪便猛然站了起来。伸手端起桌子上的点心盘子,她朝着地上狠狠一砸:“连你也来瞧我的笑话?兰亭虞,本宫真是瞎了眼,才会那般掏心掏肺的对你!”她抬脚在那盘子上重重踩一脚,随即,又抬起兰亭虞的手,在她掌心重重拍了一掌,“既然你这般瞧不起我,你滚啊,本宫这翊坤宫不欢迎你!” “这一巴掌就当是断了我们以往的姐妹情分!日后,你再也别因为大阿哥的事情来烦本宫!”顾婉仪咆哮着,演的活灵活现的。察觉到翊坤宫里的宫女太监都聚集过来,她还故意加大了嗓门,“听不懂本宫说话吗?滚!” 她的爆发力太强,强的让兰亭虞骤然失神。 恍惚间,她竟然觉得顾婉仪这些话才是发自肺腑的。好像,顾婉仪就是看不惯她,顾婉仪就是在真正的让她滚! “婉仪?”兰亭虞被她瞪大的眸子吓住。 “呵!”顾婉仪蓦地冲到她跟前,双手搭在她肩膀头上,发疯的摇晃:“你有什么资格喊本宫的名讳?虞妃,本宫是皇后!是这大庆朝最至高无上的皇后,皇后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随便便叫的?” 顾婉仪晃动她肩膀的幅度很大,兰亭虞被她晃得头昏脑胀的:“好,好,我不叫……嫔妾不……”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顾婉仪强烈的晃动下,彻底崩断。眼皮一翻,她就要厥过去。 小全子和甜瓜连忙冲了进去。 “皇后娘娘您快松手,再不松手真要出人命了!”小全子急的去掰顾婉仪扣在兰亭虞肩膀上的手指。 甜瓜也帮忙着掰,一边掰,她一边哭着控诉:“虞妃娘娘是担心您才巴巴求了皇上来探望您的,您就这样对待她吗?皇后娘娘,这后宫之中,如今就剩虞妃娘娘对您一腔真心了呀。” 第四百八十六章 戏言伤心 第四百八十六章戏言伤心 她是非要把所有真心相待之人都伤到痛心吗?甜瓜泪眼朦胧的,她掰着顾婉仪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加重力道。 炙热的泪砸落在顾婉仪的手背上,像是烫手的铁水,她手指一颤,随即赶忙缩了回去。起身,顾婉仪原本狰狞扭曲的表情迅速收敛,变成面无表情:“本宫不需要真心,也不需要朋友,甜瓜,扶虞妃离开,以后也不要再来翊坤宫看望本宫。” “皇后娘娘!”兰亭虞的喊声有些凄厉。 顾婉仪的心头狠狠一颤,随即她勃然大怒道:“我都说了,我现在根本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没法再帮你,也没法再帮大阿哥!” 她再度蹲到哭的稀里哗啦的兰亭虞身旁,用仅能让两人听到的声音哽咽道:“你还想要活的好好的,你就只能和我断了这份情意!你懂吗?”她说着,眼角却陡的滴落一滴泪水,她的语调也陡然拔高加怒:“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虽然和兰亭虞说了是演戏,可有些话,说出来还是让人心伤不已。两人到底也曾是金兰之交啊! 可恨,她如今却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孤注一掷! 希望兰亭虞能理解她,不会再背叛她。 怒吼声带着嘶哑,像是被撕扯的布帛,难听至极。 甜瓜微愣了下,随即抬眸定定的望向顾婉仪。她刚才用的是“我”,她是真想要让兰亭虞滚? 睫毛微颤,她扶着兰亭虞胳膊的手指也微抖。 大概是心里替兰亭虞抱屈,甜瓜的胆子大了不少。她梗着脖子冲着顾婉仪大声道:“皇后娘娘说的对,您如今确实帮不了虞妃娘娘。不仅帮不了她,您还会拖累到她和大阿哥。可即便这样,虞妃娘娘在经过十多天的郑重思虑后,还是求了皇上来见您,皇后娘娘您……” “住嘴!”顾婉仪浑身发抖的怒吼了声,“本宫和虞妃讲话,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甜瓜你莫要仗着虞妃的偏宠就总这般肆无忌惮的!” 见甜瓜不服气的咬唇,顾婉仪气极反笑:“敢用那样的眼神来看本宫,真是翻了天了!本宫如今只是被禁,还是皇后!岂能连你一个小小奴婢都教训不了?”她沉沉吩咐一旁站着的小全子:“小全子给我掌嘴,狠狠的掌嘴!” “这……”小全子犹犹豫豫的瞟顾婉仪一眼,见她神情狰狞,五官微微扭曲,脸色青白,满脸愤怒哀伤,他只能喏喏应声:“是,奴才这就好好教教她规矩。”扬手,他“啪”的声重重在甜瓜脸上甩了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落下,甜瓜的左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在一片红肿中,那五个指头印显得异常清晰。 “甜瓜!”她都舍不得打的人,小全子怎么就能下这么狠的手?兰亭虞紧紧抿着唇瓣,狠狠地用眼神谴责小全子一阵,她又望向顾婉仪。 顾婉仪已经背对兰亭虞。不过是短短十多天的时间,她已经清减不少。原本合适的凤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但她的后背却挺拔笔直,气势不减分毫。 兰亭虞搭着甜瓜的手缓缓起身,眸光落在她凤袍后背的凤凰头上,她微微哽咽:“好,我们走!婉仪,希望你不会后悔。”她泣不成声。 左手使劲搭在甜瓜的手掌心,兰亭虞脚步沉沉的踏出翊坤宫的大门。 朱红色的大门在身后“吱呀”声被关上。 兰亭虞忍不住回头望去,却只见翊坤宫大门上的红漆已经有些斑驳。阳光打落其上,更添几分寥落。 甜瓜抬手摸摸她被打肿的脸颊,劝兰亭虞道:“其实皇后娘娘说的对,娘娘,她现在暂时什么忙都帮不上您的。您又何必再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她?” “她和眉笙曾经都是我最为信赖的朋友。”兰亭虞语气喟叹,那叹息声幽幽散落风中,她道:“可我怎么都没想到,我们几个会走到这一步。” 她回头,昂头望天。 湛蓝的天空仿佛是被水洗过的蓝宝石,深邃澄澈,天空中有白云悠悠飘过,完全不识愁滋味。可她,心头怎么就这般纠结? 真要再扭头去向苏眉笙示好吗? 当初几位小阿哥之间闹得那么不愉快,后来她又在冰灯大展上压了苏眉笙的风头,苏眉笙还真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兰亭虞的脑子里又陡的想起顾婉仪所说的红豆糕,避子药。她心里刹那间乱成一团麻。 “甜瓜,你说我该去景宁宫看看吗?” “天气初晴,皇贵妃又暂时统辖六宫。按理来说,各宫妃嫔都该去向她请安的。”甜瓜瞟一眼她的脸色,继续道:“今天早上你过去请求皇上来翊坤宫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妃嫔往景宁宫去了。” “那看来本宫也不能太过例外。”兰亭虞把她搭在甜瓜手心的手抽出来,伸手从身上摸了一块帕子,紧紧攥在掌心,她快步往景宁宫方向而去,“走吧。”希望苏眉笙真会大人大量的不和她计较之前的事情。 阳光晴好,百花盛开,景宁宫围墙外一片姹紫嫣红,各色花儿经历过雨水的洗涤,越发娇艳若滴。 兰亭虞还没走到景宁宫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欢笑语。 “嫔妾猜着皇贵妃就会有这一天的,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皇贵妃娘娘国色天香,仙人之姿,又有一双妙手能做佳肴,自是我们这些俗人难以企及的。” “是啊,是啊,要不说皇上分外钟爱皇贵妃呢。” 陌生的几道声音落下,是佟菲菲不合群的声音:“现在都成女中诸葛了?当初皇贵妃狠心拿簪子往眉心扎的时候,你们怎么就没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她斜靠在临窗的软塌上,懒洋洋的拿着一颗瓜子,磕着,眉毛微挑,她眼光肆意的划过众人的面。 原本说的酣畅淋漓的妃嫔讪讪的住口。 佟菲菲吐掉嗑到嘴边的瓜子皮,讥讽的笑:“人啊,什么时候都别太得意忘形了。”她拍着手站起来,继续慢条斯理的道:“毕竟皇后娘娘救过皇上的命。若是有些话传进她耳朵中,怕是你们诸位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喽。”话落,她冲着苏眉笙微微福身,转头离去。 随着她的离开,屋子里坐着的众位妃嫔也赶忙一一找借口离开。 第四百八十七章 墙头之草 第四百八十七章墙头之草 开玩笑,这后宫之中最忌多言多语!她们刚才只顾着奉承苏眉笙,都差点忘记顾婉仪对皇上的重要性了! 顾婉仪能够在这豺狼虎豹遍布的后宫中脱颖而出,并超出苏眉笙,当选为后,除了她对皇上有救命之恩外,她的手段,她的运气又岂是她们这些人可以羡慕的来的? 越想越觉得心有余悸的众妃嫔赶忙一溜烟儿的追上走在最前头的佟菲菲:“菲妃姐姐,妹妹们年纪小不懂事儿,嘴巴上边没把门,说的话有时候可能偏颇了些,还请菲妃姐姐大人大量,莫要真和皇后娘娘提及今日之事。” 佟菲菲既然对苏眉笙这么不留情面,想来,她是和顾婉仪站在一条船中的?那她们刚才所说的话岂非要为她们招来灾祸? 有妃嫔忧心忡忡的。 也有妃嫔完全不把顾婉仪和佟菲菲放在眼中。 嫔妃甲嘴角轻挑挑,漫不经心的看一眼佟菲菲,讥诮道:“便是菲妃姐姐真到皇后娘娘跟前嚼舌根又如何?我们姐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皇贵妃确实是皇上心头最爱,若不是当初皇后娘娘恰巧救了皇上一命,谁不知道,这后位该是皇贵妃娘娘的?” “如今她竟然还敢妄想要除掉皇贵妃娘娘。殊不知人做的事儿天都在看,这世道从来都是邪不压正的。皇后娘娘能坐的上后位,但未必能坐的稳这个后位。如今这情况不正好说明这一事实了吗?”妃嫔甲言辞犀利。 佟菲菲扭头微眯了眼睛。锐利的光从眼缝中迸射而出,她望着妃嫔甲,唇角的笑意深了些:“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是田嫔吧?” 田嫔微微弓腰,但她迎向佟菲菲的视线却毫不露怯:“嫔妾是田嫔,不过嫔妾从来都是实话实说。菲妃姐姐当初也曾承过皇贵妃不少恩情吧?如今倒和皇后娘娘沆瀣一气!您这样做,就不觉得对不起皇贵妃吗?” 她做什么了,她就对不住苏眉笙?佟菲菲觉得田嫔的质问有些好笑,但她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本宫自认,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呵!”田嫔冷笑,“皇贵妃娘娘侠肝义胆,义薄云天,对待自己人从来不吝啬,菲妃姐姐可还记得,你是如何坐上这妃位的?”还不是靠了苏眉笙的恩赐? 她的话问得佟菲菲一噎。 脸上的笑意迅速拢去,佟菲菲冷脸看向她:“很好,田嫔,本宫记着你了。”她转身欲走。 不想,刚刚转眸,却正好撞进兰亭虞望过来的眼睛中。 一双微微泛着泪花的眼睛红肿着,兰亭虞脸上的神情也明显带着几分纠结。 刚才田嫔的话落入心扉,砸的兰亭虞的心口闷闷的疼。她自是知道苏眉笙对她们几个人的付出,她也知道,苏眉笙的胸襟向来宽厚,可顾婉仪也从不是胡言乱语之人啊。 如今,她到底该相信谁的话? 甜瓜见她驻足,连忙凑到她耳边低语:“娘娘别忘记了您过来景宁宫的目的。”旁的人都能惹苏眉笙,但她们不能!最起码此刻不能!这后宫如今是苏眉笙一人只手遮天,惹了她,兰亭虞和大阿哥绝对没有好下场! 兰亭虞眼睛轻轻闪烁了下,随即冲着佟菲菲轻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她径直越过一众朝她见礼的人朝景宁宫大门口走去。 “这?”有妃嫔诧异出声,“不是说大阿哥和两位小阿哥水火不容的吗?这虞妃怎么也过来拜见皇贵妃?”说话的人故意朝着佟菲菲投去一个挑衅的目光,“看吧,这并非是我们眼皮子薄,趋炎附势。而是这宫中人都知道趋利避害呢。” “这宫里要说谁最墙头草,怕是就是这虞妃娘娘了吧?” “都给我闭嘴!”佟菲菲骤然发飙,瞪着一双眼睛冷冷的划过面前几个人的脸,她冷声道:“都忘记自己什么身份了是吗?用不用本宫现在就教教你们这宫中的规矩?”在后宫中,位卑者随意评论置喙位高者,便是讨打! 听她骤然大怒,以田嫔为首的众人连忙齐刷刷行了行礼告辞。 “威风什么威风?有本事儿她去皇贵妃面前耍威风去啊。”田嫔气呼呼的,甩动着手中的帕子,差点直接甩到一旁的花枝上。 跟在她身后的某妃嫔连忙上前一步,低声的提醒:“田嫔姐姐你快别说了,菲妃娘娘刚才在景宁宫的突然之语就够打皇贵妃的脸了。她可真敢在皇贵妃跟前放肆!” 想想还真是!田嫔闷闷的扭头望向景宁宫,微微拧眉:“真是搞不懂她们这几个人的关系。”尤其是佟菲菲和兰亭虞!两人都是妃位,都似乎是和顾婉仪站一条战线上的,可两人刚才竟然连句话都没说! 这也太蹊跷,诡异了吧? 抓抓脑袋,田嫔捏着帕子疾步朝远处走去。 而此时的兰亭虞已经跨过景宁宫的大门。 佟菲菲快步追上她,伸手就拽了她的胳膊:“你来做什么?”苏眉笙烦不胜烦的,她好不容易才把那些莺莺燕燕都奚落走,兰亭虞又来凑什么热闹? 她难道不知道苏眉笙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便是她吗?叛徒!佟菲菲看着兰亭虞,脸色异常难看。 兰亭虞偏头看她一眼:“自然是有事相求。”她轻抿了下唇瓣,眼底缓缓泄露出一点儿讥诮,“怎么,你都能腆着脸过来求原谅,难道我就不能吗?佟菲菲,做人别太咄咄相逼了!” “到底是谁咄咄相逼?”佟菲菲没好气的冲着她道:“兰亭虞,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背叛苏眉笙,早就投靠顾婉仪了?” “谁掌权我就讨好谁,这是人的本性,佟菲菲你没当额娘,你自然不理解我这个当额娘的心。”兰亭虞说完,挥开佟菲菲的手就往景宁宫里进。 刚刚才准备起身的苏眉笙重重坐回在软塌上,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为母则强,她倒是没想到兰亭虞如今连佟菲菲也敢直怼! 果然是可怜天下慈母心呐。 只是,她还是不敢苟同兰亭虞先前做出的选择。 轻捏了一块点心,苏眉笙扔进嘴里嚼巴着,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 兰亭虞走到正厅,规规矩矩的施礼:“嫔妾见过皇贵妃。”她的口气疏离,隐隐的,还带着一丝儿责备。 可兰亭虞有什么资格责备她?苏眉笙心底不爽,便久久没让她落座。 第四百八十八章 狼狈吞食 第四百八十八章狼狈吞食 兰亭虞也没说话,就那么躬着腰站在那儿……一直到将近一刻钟,她才攥着帕子想要跪地。 苏眉笙在她膝盖微动的那刻张口:“坐吧。”她示意锦儿给兰亭虞上了一盘点心,“虞妃如今倒成景宁宫的稀客了。” “大阿哥愚钝,鲁莽,嫔妾少不得要为他多操些心。自然,嫔妾和各宫往来的就稀少了些。”兰亭虞没有正面回答,但却也从侧面表述了她的为难。 苏眉笙笑笑,没再说话。 两人早已经撕破脸皮,如今再见,不过是给彼此平添心堵而已。 她沉的住气,兰亭虞却沉不住气。木木的抬手捏了一块点心在手中,兰亭虞再三斟酌之后还是开口:“嫔妾知晓因为大阿哥,我们之间生了不少嫌隙。可皇贵妃,大阿哥到底也是你曾竭尽全力保下来的,如今你也已经是两位阿哥的额娘,您应该理解我的心情的,对不对?” 她屏气凝神,胆战心惊的看向苏眉笙的脸。 那张脸一如既往的明媚,但她眼底却再也泄不出轻快狡黠的光芒。她不苟言笑的脸,看起来也不再那般平易近人。 似乎,随着岁月的流逝,她眉宇间的温柔也被缓缓抹了去。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冷。像是寒冬腊月的大雪纷飞,又似是冰天雪地里的冰窖生烟,那样的眼神,看得兰亭虞有些心凉。 可她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呀。她若不开口让苏眉笙答应保全大阿哥,那大阿哥的未来势必要布满荆棘,充满坎坷的,甚至,一个不慎,他的小命就能玩完! 苏眉笙偏头看向她身旁的点心。软糯香甜的豆子在唇齿间留香,却再没了当初的味道。她轻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你先尝尝这点心。” 她在说很重要的事情,苏眉笙让她吃什么点心?兰亭虞低头看向她的指尖。有个红豆破碎在她的指尖,红的耀眼。 鼻翼微动间,她似是能闻到那熟悉的香甜味道,但此刻,兰亭虞望着那红豆,却只觉得心中一个“咯噔”。顾婉仪所言再度响彻在脑海中,“苏眉笙送的糕点中,都加了避子药。”所以,现在苏眉笙是要出手对付她了吗? 曾经有一条光明大道摆在她面前,她不敢往前走,却偏偏选择了一条小道。不想,如今她却被这条小道上的荆棘弄疼了身,也弄疼了心。 心身俱伤,她却连选择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兰亭虞颤抖着抬手,轻吮了一口指尖,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破碎,顷刻之间,碎成了渣渣。她眼底的泪再也抑制不住:“眉笙,你就当真要这样狠的对待我们吗?” “是,我和婉仪是都知道你和黎靖之的往事,可我们谁都没说什么,不是吗?眉笙,大家朋友一场,你就非要把我们四个人都放在彻底对立的立场上吗?”兰亭虞扶着椅子的扶手,滑落到地上,跪下,她微微哽咽的冲着苏眉笙道:“我们重新回到以前,回到以前大家全心相信彼此的时候,不好吗?” 她也想,可时光是她想回去便能回的去的吗?苏眉笙重新捏起一块点心扔进嘴里,任由甜腻的红豆在唇舌上蔓延,她低低的,带着几分喟叹道:“过去了的时光就是过去了,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兰亭虞,我们谁都过不了心中那一坎儿,有些事情不是嘴上说揭过去便能揭过去的,那些发生过的事情真切的印在我们脑海中,时不时的想起,便会凌迟着心。”苏眉笙抬手轻轻放在心口处,“我给过顾婉仪机会,是她不知道珍惜的。” “至于你……”苏眉笙拖长了声音,语气里的叹息音更重,她定定的望着兰亭虞的眼睛,坦然道:“说实话,我没想过要和你走到这一步。可兰亭虞,这条路是你先做出选择的,是你先跑到翊坤宫求庇护,是你先要和我划清界限的。” 她如今跑过来景宁宫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太没良心吗? 苏眉笙已经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寒心吗?自然寒心,憋屈吗?自然憋屈。她曾经全力相帮的人,她曾经出谋划策让兰亭虞获得恩宠,有了皇子,如今,她却跪在那儿,泪眼汪汪的说她太狠心! 究竟是她苏眉笙狠心,还是兰亭虞和顾婉仪太为难人? 苏眉笙轻闭着眼睛微微昂头,声音缥缈的像是从云端飘下来一样,她道:“所以,你和大阿哥走到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怨不得我。” 兰亭虞把指尖的红豆吮吸干净,却是透彻心扉的凉意:“我之前是糊涂!可眉笙,如今,您就真不能再给我半点机会吗?”她直挺挺的跪在那儿,抬眸看向苏眉笙,“你若是不放心,我把这整盘的红豆糕吃了,我只求你,放大阿哥一条生路,好不好?” 她从来没有为难过大阿哥!她纯其量就是无视了她们!可兰亭虞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兰亭虞认为她会害大阿哥吗? 她怎么会升起的这种念头?正猜度着兰亭虞话中的意思,苏眉笙却陡然听到一声“咣当”。 巨响声唤回她的神智。 苏眉笙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兰亭虞。 点心盘子已经落到地上,里面的红豆糕散落一地。可兰亭虞却像是不嫌脏似的,双手使劲抓起地上的点心,她就往嘴里塞:“我吃,我把这些红豆糕都吃了。”她咕哝着,泪水合着红豆糕吞进肚子里。 她让兰亭虞吃红豆糕,是想唤回她之前的淳朴之心,是想尽力挽救回她那颗已经被污染了的心的,她这种吃法算什么? 她苏眉笙又没逼迫兰亭虞吃! 兰亭虞已经吃的双颊鼓起,嘴里塞满了红豆糕,她却依旧在死命的往里塞。 “咳咳!”她被噎的剧烈咳嗽两声。 咳嗽声撕心裂肺的,苏眉笙连忙吩咐锦儿:“赶紧拿水去。” 锦儿倒杯茶走到兰亭虞身边,没好气的把水杯递给她:“虞妃娘娘这么狼吞虎咽,毫无吃相的,是谁克扣你们启祥宫的吃食了?还是您觉着我们景宁宫就穷成这样,连掉落地上的点心都得逼着您吃完?”兰亭虞这行为简直太诡异! 哪有人想要用一盘点心换一个人的生路的?更别说景宁宫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大阿哥的命! 第四百八十九章 当面质问 第四百八十九章当面质问 兰亭虞没理锦儿,猛力夺过水杯,“咕咚”,“咕咚”大口把一杯水灌下,她抬手使劲在喉咙处揉揉,猩红着一双眼睛看向苏眉笙,声音暗哑:“这样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为了求得原谅,她至于这么拼? 苏眉笙眉头拧了拧,没有说话。 倒是锦儿又沉不住气的开口:“虞妃娘娘说话可真好笑,天底下那有请您吃点心还要原谅您的道理?”这兰亭虞脑子坏掉了吧?锦儿觉得她莫名其妙的。 苏眉笙的眼皮却陡然一跳。眼底风霜加重,她望着兰亭虞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恼怒:“听你的意思,你吃了那盘点心,我就该原谅你?兰亭虞你这是什么逻辑?” 兰亭虞的身子一僵,唇瓣翕动着,她想要说出真实原因,但眸光在地上仅剩的一块点心和苏眉笙身上来回流转一阵,她那些质疑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是来求苏眉笙的,绝对不能把事情弄的更加糟糕! 使劲的咽一口唾沫,兰亭虞僵僵的扯动嘴角:“若是这还不行,那皇贵妃只管说,要我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和大阿哥之前的糊涂?” 她明显就在躲避问题!苏眉笙心口的怒气陡然流窜,直冲天灵盖而去。她猛地拍桌而起,快步走到兰亭虞身边,她微微蹲身,抬手,使劲撅着了兰亭虞的下巴。 双眸里尽显愠怒,她冷声道:“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见兰亭虞眸光闪烁,她撅着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兰亭虞你给我说实话,你觉得这点心里该有什么?”她眼光凛冽的瞟一眼地上那块点心。 “这点心是我昨天下午做的,还算新鲜。兰亭虞你究竟是从那儿听到了什么风声?你是误以为我要对付你是吗?”她字字锐利。 兰亭虞被她明亮锐利的眼神逼得敛眸:“我……我……”她支吾着,一时半会却不知道该不该把顾婉仪说出来。 见她这样,苏眉笙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锦儿去把甜瓜叫进来。本宫倒要问问,她们到底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至于兰亭虞看本宫的眼神像是在看恶魔似的?” “眉……眉笙!”兰亭虞生怕事情更加棘手,连忙伸手拽着要起身的苏眉笙,唇瓣剧烈抖索两下,她道:“我说,你别再为难甜瓜。”她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婉仪说,你以往给她的点心中都有避子药的成分。” “你说什么?”苏眉笙脑子里“轰”的一声,被这道惊雷炸的七荤八素的。她双臂颓然的垂落,脑袋微微歪着,她愣愣的看着兰亭虞好久,才呐呐着又重复问了一遍:“顾婉仪和你说我给她的点心中都加了避子药?” “对,她如今已经绝孕了。”兰亭虞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心底陡然轻松不少。冲着苏眉笙重重的磕了一头,她郑重其事道:“我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待她,可眉笙,我现在是真的知道错了。” 兰亭虞眸底的慌乱显露无疑:“我不会再不自量力的为大阿哥求什么锦绣前程,我只求你,看在我吃了那么多点心的份儿上,让大阿哥平安长大成人。” “呵……呵呵!”苏眉笙冷笑着往后趔趄两步,双眸直直的落在兰亭虞身上,她却觉得讽刺备至,“在你们心中,我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吗?兰亭虞,你就这般相信顾婉仪的话?”怪不得顾婉仪会那样狠的待她,原来,她竟然绝孕了? 可天地良心,她从未在那些点心里做过任何手脚! 苏眉笙冷笑两声,抬脚就往外走:“兰亭虞你跟我过来!我倒要当面问问顾婉仪,她凭什么要这样误会我?误会我不说,竟然还煽动你这样误会我!”她苏眉笙先前对她的好,她便悉数抹杀了吗? 是不是在顾婉仪心中,她苏眉笙从来就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 倍觉冤枉与憋屈的苏眉笙走起路来都是虎虎生风的。 兰亭虞微怔,随即,她赶忙跌跌撞撞的起身跟上:“眉笙你真没对婉仪下毒手吗?”可顾婉仪说的言之凿凿的啊。 苏眉笙坚定的摇头:“没有!”她脚步若风的继续往前走去,“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你们下手。除非是你们把我逼到迫不得已的地步,我才会应对。”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会闲的没事儿了想把朋友变成敌人? 她是嫌她的生活太安稳了吗? 苏眉笙脚步匆匆的直接闯进翊坤宫。 彼时,顾婉仪正在对镜自揽。 一张脸苍白的若鬼一样,一双眼睛却红通通的,眼周隐隐泛着黑青……这样的她,她看着都觉得恶心,更别提段景焕了。 难道她这辈子就只能一直呆在这翊坤宫中,白担着个皇后的名头吗?顾婉仪缓缓覆上她失明的眼:“旁人是为伊消得人憔悴,我如今倒是落了个心伤神伤身更伤!呵呵,想来还真是可笑。一腔真心换的便是这般下场!试问真心人,还敢有多少期许?” 若早料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她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只可惜后悔已经晚了,她如今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兰亭虞身上。手无意识的垂落,紧紧攥住桌面上放着的碧玉簪子,她狠声道:“兰亭虞,别让我失望。” 她话音刚刚落下,门外传来小全子的声音:“奴才见过皇贵妃,见过虞妃娘娘!” 顾婉仪浑身一肃,该死,兰亭虞怎么把苏眉笙带到这里来了?她怎能让苏眉笙看到她这幅失魂落魄,憔悴不堪的模样?那岂非是让她更加得意? 伸手快速拿起粉扑在脸上扑了一阵,又涂了腮红,感觉她的脸色没有那般糟糕,顾婉仪才匆匆把碧玉簪子簪到头上。 苏眉笙已经直接撩帘冲了进来。她气呼呼的,顾婉仪没有转头,便能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意。 大步流星的走到顾婉仪身前,苏眉笙抬手重重的拍在梳妆台上:“顾婉仪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谁在点心里给你下避子药?” 原来竟是因为这茬事情?顾婉仪冷笑着看向梳妆台上跳动着的粉扑:“皇贵妃如今正是得意之时,这质问起来,倒是比我这个皇后还有架势!” “我……”苏眉笙气结。但她的脾气还是稍稍收敛了一些,“我现在不和你说什么皇后,皇贵妃,顾婉仪,我和你以往朋友的身份说话。我问你,你凭什么说我给你的点心里有避子药?” 她做出这种事儿来,还有脸来问罪? 第四百九十章 线索断了 第四百九十章 线索断了 就在苏眉笙这边刚开始查风筝一事的时候,就被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情的人知道了。 一个婢女在附在顾婉仪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就下去了。 这个人就是顾婉仪,得到消息她也很惊慌:她在调查风筝的事?那我应该怎么办呢?去阻止她?不行不行,只能是暂时拖住她的进度了,误导一下她,免得她查到我的身上来,要不然我可就麻烦了。 “去叫曦皇贵妃过来。”顾婉仪仪态万千的坐在皇后椅上,风姿绰约,浑身散发着高贵的气息,跪在下首的婢女压根不敢抬头看顾婉仪,领旨后就小跑着离开了。 “皇后娘娘有旨,宣曦皇贵妃即刻前往翊坤宫。还劳烦前去通报一声。”那婢女十分有礼的站在门口等候,杏花闻言小跑着进去找苏眉笙。 “主子,皇后娘娘找你。”杏花说道。 苏眉笙点了点头:皇后找我干什么?我最近有干什么不好的事吗?典型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但她是皇后,我还是要去的。 她表示自己换件衣服就去,然后转身回到了屏风后面,杏花点了点头就跑出去通知外面那个等候的婢女了,婢女们都在外面静静的等待着苏眉笙出来。 只见苏眉笙画着十分精致活泼的妆容走了出来,一席紫色衣裙十分具有神秘感,上面的薄纱增添了几分缥缈之气,一头乌黑的长发盘成了抛家髻的样子,倒是增添了几丝活泼的气息,脸上更是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让人看了十分舒适。 “走吧!”苏眉笙说道。那几个婢女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会心一笑,主子真是太美了,像仙女儿似的,边想着边跟在苏眉笙后面朝翊坤宫走去。 去翊坤宫要经过御花园,御花园的风景很美,有小鸟儿和蝴蝶在这里飞来飞去,不时还有几只小虫子会从苏眉笙的脚边路过,整个御花园里充满着蓬勃生机。 苏眉笙一边欣赏着御花园的美景一边露出娇俏的笑容,阳光照射在苏眉笙的身上,给她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像是误入凡间的仙子,光彩照人。 四人慢载慢载的走到了翊坤宫门口,翊坤宫很是大气,但是比起景宁宫的欣欣向荣还是稍稍逊色了一些,毕竟人烟气息很少,只有奴婢再闷闷的干活。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既然顾婉仪用的是皇后的身份来宣苏眉笙,她也就用皇后该有的礼仪来拜见顾婉仪。 给顾婉仪行了礼之后被赐在一旁的座位上,与顾婉仪聊了起来。 顾婉仪与苏眉笙聊天的时候,不停暗示苏眉笙那个风筝可能是某些小妃子因为嫉妒才干出来的事,而且还若有若无的打探着苏眉笙的口风。 苏眉笙见顾婉仪一直把话题往风筝那方面拉,便寻了个借口就带着婢女离开了。 刚离开翊坤宫,苏眉笙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自己,好险,今天的顾婉仪怎么一直套我话呢? 难道真的是别的小妃子干的?可是顾婉仪为什么要帮我呢?这后宫里的哪个人简单,我还是小心一点为妙,不过我还是得去查一下。 苏眉笙心里优点郁闷便又走到了御花园去欣赏风景,没过一会,心情就变得非常好了。肚子也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好饿啊!还是去御膳房溜溜吧。 苏眉笙想着想着就朝御膳房走了过去,本来是想看看御膳房有什么好吃的,结果却有了意外的发现,一个婢女手上正拿着一个十分眼熟的风筝。 苏眉笙立马跑了过去把风筝给抢了过来,小莹一看是曦皇贵妃便立马跪了下去。 “参见皇贵妃娘娘。”苏眉笙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用手示意他们起来。 “娘娘,这个丑风筝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给奴婢拿去当柴火烧了呢。”小莹低眉顺眼的说道。 合着着小婢女是打算把这风筝当柴火烧了呢,这可是这件事情的关键啊!幸好自己来的早,不然就耽误事了。 “你们可知道这风筝上的画是何人所画的?”众人闻言皆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苏眉笙见没人知道就将风筝递给了小翠,让小翠拿着回景宁宫去了。 苏眉笙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思考,这个风筝到底是谁画的呢?咦,不如我还是拿去画舫问问,兴许有人可以认出来。 事不宜迟,苏眉笙立马带着锦儿她们朝画舫赶去。 “你们可知道这是何人所画?”苏眉笙站在一旁看着这些人,想要从他们身上找到一点点蛛丝马迹,可众人看见这幅画都表示不知道。 画舫的管事听见边走了过来拿起风筝仔细的观察着,苏眉笙以为他知道些什么便紧紧的盯着管事的一举一动。 “回主子,这并不是他们的画风,而且我们画舫并不屑去关注这么差劲的画风。”管家自豪的说道。 的确,这种画舫是不会有这么差劲的画风的,那也就是说这个人并不怎么擅长绘画。 这好不容易有点苗头了,现在线索又断了,这可真是苦恼啊!不过知道这个人绘画不怎么厉害也是一个小小的线索,苏眉笙也不在意,总是会查出来的。 “笙儿,事情调查的怎么样?”傍晚,段景焕便来了苏眉笙这里用饭,知道她在调查风筝之事,便轻声的询问道。 苏眉笙摇了摇头表示不怎么样,而且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线索,陷入了一种僵局,段景焕温柔的看着苏眉笙,见苏眉笙十分的疲惫便抬手给苏眉笙按了按太阳穴。 “这件事情现在是一块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有点儿棘手。”苏眉笙淡淡的说道。 不过刚说完苏眉笙就笑的十分灿烂,坚定的看向段景焕,眼神示意着自己的决心。 段景焕心疼的抱住苏眉笙,这件事情自己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但凡是有一点办法自己也就说了,看着苏眉笙的眼神也带上了歉意。 因为自己是皇上,是一国之主,这后宫的事情自己也是不好参与,免得到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把苏眉笙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苏眉笙看段景焕低着眸子的样子,心上不忍:“皇上,你饿了吗?臣妾今天还没怎么吃饭呢,一起吃呗。” 苏眉笙边说边拉着皇上往桌上跑,皇上宠溺的看了眼苏眉笙就起来一起吃饭了。 饭桌上摆了六个菜,菜色也是十分的好,色泽鲜美,让人闻了食指大动,御膳房做出来的菜一直都这么色泽鲜美呢。 第四百九十一章 范围逐渐扩大 第四百九十一章 范围逐渐扩大 “你可有查到什么?”段景焕边吃边询问道。 苏眉笙摇了摇头垂头丧气的说道:“皇上,臣妾什么都没有查到,只知道那个人画技不熟练,其他的一无所知。” 看到这一幕,段景焕给她夹了块肉表示慢慢来,别着急,苏眉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然后段景焕给苏眉笙夹了几块肉,愉快的度过了一个晚餐。 …… 翊坤宫。 “你去打听一下那个风筝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顾婉仪依旧坐在皇后椅上,淡淡的说道。 兰亭虞怔怔的看着坐在上首的皇后,点了点头就离开了翊坤宫,缓步朝景宁宫走去。 自己都不能生育了,还不知道能在这个皇后的位置多久呢,比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趾高气昂的,干嘛自己不过去问,老让我来跑这个腿,去拉下面子询问,实在是太过分了!罢了罢了,这事怪不得别人,怪我自己权利比她小,只能任她使唤,兰亭虞边走边抱怨。 苏眉笙听到兰亭虞来了就蹙起了眉头,她来做什么?肯定没什么好事,估计是顾婉仪让她来的,难道是来问关于这个风筝的事?除了这个以外,她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聊的,也只能是帮顾婉仪询问我查的怎么样了吧。 想着苏眉笙就感觉有点郁闷,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苏眉笙点了点头就允许兰亭虞进来了,兰亭虞穿着一身淡蓝的衣裙,颜色方面没什么特色,但胜在衣裙的花样新颖,而且很衬肤色,到也算是个小家碧玉长得清秀吧! 看见苏眉笙,兰亭虞也是十分不见外,扭着那纤细的腰肢就走了过来。 “我来是想问一下风筝调查的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吗?”兰亭虞厚着脸皮询问道。 果然如此,还真是来提顾婉仪问的呢,不过可惜了,我什么进展都没有,也许晚点我可能就有新的线索了呢。 苏眉笙重重的谈了一口气道,“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查到呢,还在调查呢。” 兰亭虞看着苏眉笙着急上火的样子心里不禁感到一丝丝失落,也是因为这个风筝,两人关系才似如今这般,她倒是希望真的可以查出有背后之人。 然后两人相视无言,尴尬的坐了一小会儿,兰亭虞实在是坐不住了就寻了个借口准备离开。 碰巧撞上赶过来的锦儿,锦儿向兰亭虞道了歉就迈步走到了苏眉笙的身边轻声道,“主子,外面有一位自称看过那风筝画风的画师求见。” 兰亭虞一听就顿下了步伐准备和苏眉笙一起去见那名画师,苏眉笙见甩不掉也只好一起去了。 那名画师就站在门口,看来约莫三十岁的的样子,身着一席白衣,气质非凡,硬朗的脸颊加上身高偏高看起来十分的帅气。 这应该就是那名画师了,长得还挺秀气的,希望他是真的给我带来了线索,苏眉笙许了个小愿望就朝他走了过去。 “参见曦皇贵妃,虞妃娘娘。”画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苏眉笙示意他平身,并询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启禀娘娘,在下前几天去陈尚书家为陈夫人画像,所以今日才赶了回来。刚回到画舫就见到了娘娘放在画舫里的画,在下觉得画风十分眼熟便多看了几眼,管事见在下一直盯着便询问我是否见过此画风,说娘娘正四处寻找这绘画之人。” 苏眉笙听着点了点头,之前她本来和杏花一起把风筝带了回来的,可后来一想把风筝带回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放在画舫里呢,放在那也许会有人见过此画风呢。 于是苏眉笙唤来锦儿,让锦儿将风筝带回了画舫,并告诉画舫管家,让他留意知道此画风的人,这不,人就来了。 身旁的兰亭虞看着眼前这一幕,怎么这么快就有眉头了,待会还是赶回去告诉一下顾婉仪吧!自己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过这画师真的知道此画风吗?风筝上的那副画那么差劲怎么还会有人知道呢? “在下觉得此画风十分眼熟就来找娘娘了,不过在下并不知道绘画之人。”画师继续不卑不亢的说道。 苏眉笙皱起了眉头,原来这个画师也不知道是谁画的,不过,如果能缩小范围也是不错的!但显然是苏眉笙想的太过于美好了。 “那画师是在哪见过此画风吗?”苏眉笙用亮晶晶的眼神盯着画师,那种包含着希冀的眼神,可惜苏眉笙注定是要失望的。 “在下有一次经过御花园时正巧看见在一张桌子上摆着这个纸风筝,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就走过去看了一眼,但是我敢保证我没有碰过这幅画。” 看着画师如此否认自己碰过这幅画的样子起了疑心,难道这幅画是这位画师画的? 如果不是他,他这么肯定干什么,他的举动实在是太可疑了,没有必要这么抗拒吧!难道是这幅画画的太丑了?这位画师都接受不了? “在下深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未经允许是不可以去触碰的,所以在下只是看了几眼就离开了。”看着画师摇头摆手的样子,苏眉笙不经泄了气。 原来这个画师是觉得别人东西未经允许不能碰才反应的这么强烈,还以为有什么线索呢。 画师见苏眉笙在低头深思就告辞离开了,全程没有搭理旁边的兰亭虞一下,兰亭虞也没有在意,现在的她也是一心在思考刚刚接受到的信息。 这个人画技不好,这个风筝曾出现在御花园,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兰亭虞见画师走了也知道没什么重要的信息了就跟苏眉笙告辞离开了。只留下苏眉笙一人在风中凌乱,在御花园见过,御花园。 可是御花园谁都可以去啊!大臣,内官,后宫妃嫔,婢女,小厮。这谁都可以去啊!范围压根就没有缩小过,一直都是十分广泛,还没有一个重要线索。 苏眉笙一边思考一边往回走去,这范围扩大了这么多,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唉! 苏眉笙头疼的走进了院子里坐着,身后的婢女看见苏眉笙这样子也是十分的难受,上前安慰了几句,表示肯定还有别的线索,只是我们没找到而已。 苏眉笙揉了揉太阳穴表示知道,但是画技不好,曾出现在御花园的人数不胜数,都不知道应该从何查起。 第四百九十二章 她的怀疑 第四百九十二章 她的怀疑 兰亭虞慢慢悠悠的走到了翊坤宫,回想到苏眉笙因为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的样子,心里很是愉悦,心情极好的走进了翊坤宫。 刚走进去就听到顾婉仪和佟菲菲的声音,两人的声音很大很嚣张,兰亭虞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 “听说苏眉笙现在为了追查那个风筝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的,不得不说这件事情干的太好了。”佟菲菲夸奖着顾婉仪。 “那是自然,这件事情啊办的很好!现在有苏眉笙好日子过了,哈哈哈!”两人嚣张的笑着。 怎么回事?她们怎么会感到这么开心呢?这件事情难道是她们干的?还是说她们只是单纯的觉得别人把这件事干的很好呢,可是这件事情和她们没有半点关系她们笑什么呢?难不成着真的是她们?兰亭虞疑惑的站在一旁。 “呀!兰姐姐回来了?快过来坐啊,我们一起来聊天啊”佟菲菲看见一边的兰亭虞,立马招手让兰亭虞和她们坐在一起。 三个人坐在一起继续聊刚刚聊的事情,一副完全没有把兰亭虞当外人的样子。 “我就看不惯苏眉笙好过,一个户部侍郎的外室之女,还真把自己当凤凰了。”佟菲菲讽刺的说着,眼里透出的都是嫉妒。 兰亭虞看着她们只是微笑没有说话,顾婉仪见兰亭虞不怎么讲话就让兰亭虞多吃点点心,刚刚累着了。 兰亭虞的手颤抖着,她感觉她们很危险,直觉。 她们可以当着她这个当事人的面一脸无所谓的聊着令她痛心的事情,她们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她们主导的事情,她们主导的。 正当兰亭虞失神的时候,顾婉仪一句话唤醒了她:“妹妹,苏眉笙怎么说的?” 听到这个问题,兰亭虞笑了笑,表示苏眉笙现在还没有查到什么。 佟菲菲和顾婉仪听见之后笑的更是嚣张了,兰亭虞警惕的目光在她们两个之间看了看去,难道真是她们? “我就说吧,苏眉笙她没什么本事,这是只要皇上不插手,她就查不出来。”佟菲菲嚣张的说着,丝毫不顾及兰亭虞这个当事人还在这里,依旧自顾自的讲着,好像是在讲一个笑话似的。 兰亭虞也只好强装镇定的和她们聊天。 可是谁都不知道兰亭虞的内心在想什么,依旧我行我素的聊着天。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顾婉仪用带着警告的眼神看向兰亭虞,吓得兰亭虞立马找了个借口就回自己宫里去了。 苏眉笙思考了很久,在御花园里见过?那有没有可能是御花园里还有另外一个风筝,苏眉笙想到这个可能性就立马带着杏花她们赶到了御花园,在御花园进行了地毯式搜索。 四个人找了很久才在一个树丛里面找到了一个和之前那个风筝画风一摸一样的风筝。 “你们快看!快看是不是一样的!”苏眉笙激动的跳了起来,眉间的喜悦让人挪不开目光,然后杏花她们就迈着小碎步的跑了过去,看到之后,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虽然苏眉笙不知道这个风筝有什么意义,但是她知道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杏花她们看着苏眉笙笑的像个小孩子似的,内心也替苏眉笙感到开心,毕竟苏眉笙查了这么久一直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线索,这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新线索,自然是开心的快要飞起来了,杏花她们都表示理解。 “我们先回去叫人来仔细搜查这里,走吧!”苏眉笙带着杏花她们朝景宁宫走去。 三个人风风火火的回到了景宁宫,有风风火火的去找了大内侍卫,然后许多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御花园搜查了起来。 这一路上苏眉笙脸上的笑容都一直挂在脸上,像个傻子一样。 大家搜查的时候,户部尚书的夫人朝御花园里走来。 看着远方走来的尚书夫人,苏眉笙皱起了眉头,她来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呢?太容易让人怀疑了。 “夫人,你现在来御花园做什么呢?”苏眉笙走过来询问道。 “臣妇前几日受皇后娘娘召见时把我的手帕落下了,妇人家的手帕若是被他人捡到问题不就大了,于是我想,去皇后娘娘的翊坤宫要经过御花园,可能落在御花园里了,所以臣妇特意过来找我的手帕。”尚书夫人边说边在御花园里面找了起来。 苏眉笙一直看着尚书夫人找手帕,还主动提出要陪她一起找手帕,两人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手帕。 于是苏眉笙命人帮忙一起找手帕,找了许久才在那只风筝附近的亭子里找到了手帕。苏眉笙疑惑的看向尚书夫人,手帕掉在这里到底是偶然还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不过尚书夫人已经成亲了的人怎么还会在意一块手帕呢?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丢了手帕会误了清白。 何况丢在皇宫里更没有人有这个胆子了,到时候解释一声就行了,何必在这个时候急急忙忙的赶来呢? 皇后邀请她们过来都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要找早就找了,现在才过来找,实在是可疑。而且丢了手帕不应该先去翊坤宫找吗?怎么去都没去翊坤宫就在御花园里找了起来呢?是她知道手帕丢在这了,还是说她害怕手帕都在这了,这的确值得深思。 “不知尚书夫人之前是否有见过这只风筝?”苏眉笙把那只风筝拿了过来询问道。 尚书夫人看见那只风筝之后摇了摇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无辜的很。 可越是这样越是可疑,现在宫里的人都知道自己在调查风筝,但是尚书夫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很是可疑。 尚书夫人找到帕子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要离开,苏眉笙找不到理由扣着她,也只好放她走了。 苏眉笙看着尚书夫人的背影,眼神里带着探究,这件事情和她应该是有关系的。 而且还有可能是和皇后有关,谁的帕子会落在这种地方,除非她当时十分的慌忙,要不然不会的。 这件事情和尚书大人有关系吗?是尚书夫人干的,还是她看见别人干的,还是说她和那个人是一伙的?苏眉笙十分纠结的坐在原地。 杏花她们看了都不好打扰她,只好继续在御花园找有没有别的线索。 第四百九十三章 是否有线索 第四百九十三章 是否有线索 现在,苏眉笙已经开始怀疑顾婉仪了,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她有关的话,那么苏眉笙绝对不会手软的。 在宫中妃子之间的矛盾可大可小,尤其是还牵扯到了他们这些妃子段景焕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苏眉笙知道他也是关心的。 只要是有了一点线索,按照苏眉笙好强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不接着继续往下查呢? “娘娘,您也累了一天了,我伺候您早点休息吧!”杏花看着疲惫的苏眉笙,主动走到她身后,开始给她揉肩膀。 苏眉笙享受的点了点头,她今天的确是很累了,不仅身体上累,就连心理也是疲惫不移,这种事如果不早点搞清楚的话,肯定会牵扯到更多。 “太阳穴也给我揉一下,我总感觉发胀不已,整个人都没有精神!”这件事没有解决好,苏眉笙怎么可能空的下来呢,她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一直在发胀,突突突的一直在跳。 杏花赶紧给她揉太阳穴,而且手法还不错,苏眉笙夸奖了一番。 揉了大概一刻钟,苏眉笙这才叫杏花亭下来,太阳穴是人最重要的地方,按压时间久了也是不行的。 “看来今天皇上不会过来了,给我打一盆水洗漱吧!”苏眉笙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要是苏琳琅在这里肯定要说自己像个市井小民一样粗鲁,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了。 可是苏眉笙就是这样性格的,她总不能压抑着,在这宫中一直戴着面具生活的话,她迟早得疯。 况且现在也没有任何人看到自己这个模样,苏眉笙才会如此的,她身边的宫女们也已经习惯了,更不会说什么。 杏花听话的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温热的温度正合适,苏眉笙刚洗好脸,准备脱衣服上床睡觉呢,突然就听到了外面有太监的声音。 “皇上驾到!” 苏眉笙疑惑她都准备上床睡觉了,怎么段景焕这时候来了,她总不能让段景焕在外面等着吧,所以赶紧把衣服穿好,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苏眉笙还没有离开房间,段景焕就直接走进来了苏眉笙正好站在他怀里。 段景焕趁机搂住苏眉笙:“怎么这么莽撞,急匆匆的要去干嘛?” “皇上,臣妾就是听到你来了,所以想要出去迎接呢,还不是怕怠慢了你吗?” “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吗?看看你衣服穿的这么少,肯定要生病的,赶紧把外套穿上!” 段景焕这句话刚说完,锦儿赶紧拿着一件斗篷披在了苏眉笙身上。 两人坐到了软榻上,苏眉笙这才来得及询问段景焕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皇上,臣妾还以为你今晚又得在御书房待一晚呢,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现在天色都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平常段景焕要来找自己的话早就已经到了,所以苏眉笙才会这样问。 “朕的事务的确还没处理好,朕只是关心你,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碍于身份,段景焕没有插手这件事,但是他一直都在关注的。 苏眉笙并不打算把她调查到关于顾婉仪的事告诉段景焕,而且她现在也没有证据,到时候被人反驳自己也无话可说。 “并没有调查到有用的消息,也还是那一样,皇上你不用担心,臣妾很快就可以调查清楚了。”苏眉笙摇了摇头,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段景焕。 两人温存一会段景焕就离开了,他的确还有很多正事要处理,现在也是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空来询问苏眉笙,陪一陪她的。 在段景焕离开后,杏花才来到苏眉笙身边,她特别的疑惑。 “娘娘,你明明已经调查到了和皇后娘娘有关系,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呢?” “我现在手中没有任何证据,就算说了皇上相信了,其他人也还是有话说的,只有等找到了证据以后才能告诉他。” 现在,苏眉笙是真的很累了,她直接上床休息,第二天去像平常一样醒的特别早。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件事和顾婉仪有关系,那么苏眉笙决定去试探试探她。 当苏眉笙来到顾婉仪的宫殿,正好已经就是请安的时候。 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直到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后,苏眉笙才单独留下来和顾婉仪交谈。 “不知妹妹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顾婉仪竟然主动问起了苏眉笙这件事的进度。 而且苏眉笙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了然的神情,不用猜也知道,她肯定知道这件事的。 “多谢娘娘关心了,我的确已经调查到了一些线索。” 如今,苏眉笙心里已经可以肯定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顾婉仪,她竟然还在自己面前表现的这么淡然。 她竟然能够对几个孩子下手,苏眉笙心里唾弃,明明是一个德才兼备的才女,竟然做出这种事。 既然都已经确定了和顾婉仪有关系,苏眉笙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和她闲聊。 两人交流了不大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苏眉笙心里想着这件事绝对不只有顾婉仪一个人参与了。 很有可能与尚书夫人,黎靖之,佟菲菲都有关系,苏眉笙眉头微皱着回到了景宁宫。 杏花跟在她身后也注意到了,苏眉笙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好。 “杏花,你留意一下,过几日把尚书夫人给召进宫来,我要试探一下她。” 苏眉笙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所以等过一段时间才能继续调查这件事,不过她仍然是让人在暗中查探。 三日后 苏眉笙以自己手里有几块特别好看的丝帕为由,把尚书夫人给召进了宫,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看着尚书夫人小心翼翼的走到自己面前,苏眉笙坐在主位上,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她在等她自己露出马脚,当一个人特别紧张的时候,根本就不用你说什么,她自然会有所纰漏。 “臣妇参见曦皇贵妃。” “尚书夫人多礼了,杏花,赐坐。” 苏眉笙摆了摆手,杏花就拿了一个椅子上来,尚书夫人胆战心惊的坐了下来,她感觉到苏眉笙似乎有话要问自己。 “前几日听完尚书夫人特意来寻找自己掉落的手帕,我手里倒是有几块不错的,我让宫女拿上来给你看看。” 苏眉笙看了自己身旁的锦儿一眼,她很懂眼色的端起了一旁的盘子,拿到了尚书夫人面前。 第四百九十四章 孰轻孰重 第四百九十四章 孰轻孰重 尚书夫人哪里敢拒绝苏眉笙的好意,直接就随手挑了几块手帕放在手里查看,渐渐的她也被手里的手帕给吸引了。 见她刚才那么慌乱的模样,苏眉笙也猜测到这件事,她肯定知晓一二,就算不是尚书夫人做的,她也肯定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尚书夫人现在沉浸在手帕中,苏眉笙直接在旁边问道。 “尚书夫人上次进攻难道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手帕吗?” 苏眉笙可不相信这种低级的谎言,而就在她问完这句话后,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尚书夫人,整个人又像是惊弓之鸟一样顿了一顿。 “臣妇,臣妇只是,”尚书夫人原本还想说什么的。 但是,苏眉笙直接就阻止了:“我相信尚书夫人应该也知道孰轻孰重的,你的回答对我很重要,我也希望你能够认真思考后再回答我。” 该给的恐吓也已经给了,苏眉笙准备恩威并施,尚书夫人能在宫中这么顺利肯定也是有两把刷式的,怎么可能听不懂她的话。 尚书夫人到底是不敢得罪苏眉笙,虽然顾婉仪是皇后,但是苏眉笙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真的和苏眉笙说的一样,这里面的孰轻孰重,她应该好好的掂量掂量。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如此尚书夫人直接就把手帕放回了盘子上,从座位上站起来,跪在了地上。 “娘娘娘娘,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自愿的,都是皇后娘娘逼我的!” 苏眉笙眉头微皱着,看来尚书夫人现在决定把真相告诉自己了,她还以为尚书夫人是要告诉自己那件事,就是顾婉仪做的。 “你有什么事想要求本宫饶你的,既然是皇后娘娘威胁你的,你尽管大胆的说出来。” 苏眉笙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了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她的这个态度根本就让尚书夫人琢磨不透。 她擦了擦自己手心冒出来的汗,这才说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臣妇上次进宫也是因为皇后娘娘,她让臣妇在我家大人耳边吹枕边风。” 尚书夫人实在不知道后面的话该怎么说出来,不过苏眉笙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坐在位置上等待的尚书夫人接下来的话。 “皇后娘娘说让臣妇在我家大人耳边说你的坏话,还让他在上朝的时候联合其他大臣向皇上谏言,并且以后要多宠幸皇后娘娘,毕竟她才是国母。” 苏眉笙觉得可笑,没想到尚书大人要说的是这件事,看来皇后娘娘背着自己做的事还不少呢。 “皇后娘娘还让你做了什么?仅仅只是弹劾我吗?”苏眉笙可不认为段景焕对自己的宠爱是错误的,段景焕虽然爱着她,但是也没有让她恃宠而骄,更加没有为了自己不理朝政。 这又谈何的上祸国殃民了呢,皇后娘娘只不过是嫉妒她罢了,苏眉笙想到这里,心里难免有点气愤的。 尚书夫人跪在地上,仍然是不敢起来,“回禀娘娘,皇后娘娘真的只是说了这些,臣妇不敢有所隐瞒的。” 尚书夫人现在最怕的就是苏眉笙会不相信她,然后怪罪于她,苏眉笙肯定是不可能去找皇后娘娘对峙的,到时候要是把气撒在自己身上,那么尚书夫人肯定也没处说去。 “那本宫就相信你一次,起来吧!尚书夫人既然这么喜欢手帕的话,就从盘子里挑一挑,就当是本宫送给你的。” 苏眉笙轻轻地摆了摆手,尚书夫人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原本想要擦额头上的冷汗,但是碍于苏眉笙在场,也就只能在自己衣服上搓了一下。 手心的冷汗要是沾染到了苏眉笙的这些手帕,她也是害怕会被苏眉笙犟嘴。 “多谢曦皇贵妃,臣妇一定好好的保管这条手帕。” 苏眉笙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么一条小小的手帕,她想要多少段景焕都会给自己送来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询问尚书夫人关于风筝那件事,她不相信尚书夫人只是去见了皇后娘娘这么简单。 “本宫还有一件事很疑惑,尚书夫人当初为什么刻意绕了远路去御花园呢?” 明明从皇后的翎坤宫离开到宫门口,只需要一直往宫门口走就行了,完全不用路过御花园的,尚书夫人之所以会绕这么远的路肯定不同寻常。 “求娘娘饶命啊,臣妇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娘娘饶命!” 苏眉笙眉头微皱着,尚书夫人又直接跪在了自己面前,她这时候纵使再怎么强装淡定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看到苏眉笙有些生气,杏花赶紧送了一杯茶到苏眉笙手中,压住了她想要发脾气摔东西的冲动。 苏眉笙看了杏花一眼,杏花赶紧低下了头,她害怕苏眉笙会责怪自己擅作主张,不过苏眉笙现在心里也是冷静了下来。 “既然尚书夫人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你就回去吧!对了,手帕还是自己做的好一点,杏花,你把皇上赏赐给我的那些布皮送一点给尚书夫人,让她带回去好好的刺绣。” 苏眉笙把最后几个字咬得紧紧的上,尚书夫人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了,在听到苏眉笙让她离开后,赶紧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像后面有个鬼追她一样离开了。 现在耳目众多,苏眉笙也知道,就算尚书夫人想要和自己说什么也是不敢开口的,要是有人传到了其他人耳中,即使不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尚书夫人也没有好果子吃。 苏眉笙在尚书夫人离开的时候,给自己旁边的锦儿使了个颜色,锦儿赶紧心领神会的追了出去。 “娘娘,尚书夫人的手帕忘记拿了,我这就给她送过去。” 苏眉笙点了点头,她自己现在也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和尚书夫人在这里磨蹭,只能等再挑个时间好好的和她聊聊了。 锦儿离开景宁宫后,很快抄了一条小路来到了皇宫门口,等了没多大一会儿,果然就看到了朝自己走过来的尚书夫人。 “尚书夫人,你的手帕忘记拿了,可得好好的拿好了!” “多谢锦儿姑娘了。”尚书夫人赶紧从她手中接过了手帕。 锦儿看了看周围没人,拉着尚书夫人来到了一个角落里,询问了她一些事情后,在离开时两人都轻松了很多。 尚书夫人不再像刚才一样紧张,因为她知道了苏眉笙不会责怪于她,而锦儿也知道了苏眉笙想要的消息。 第四百九十五章 嫉妒的发狂 第四百九十五章 嫉妒的发狂 而这一头的苏眉笙在看着尚书夫人都离开了以后,故意对外宣称是因为尚书夫人给她送来了极好的绣品,所以才给她赏赐的。 要是莫名其妙的就赏赐尚书夫人的话,顾婉仪肯定会起疑心,苏眉笙可不想花时间去和她斗法。 现在最重要的就还是解决风筝这件事,苏眉笙不想再起其他祸端。 其实在尚书夫人抱着那批绸缎离开的时候,苏眉笙已经让人偷偷的在里面塞了一张纸条,看来现在两人已经见面了吧。 坐在首位上的苏眉笙焦急的等待着锦儿,希望她赶紧回来,已经调查了这么久,她早就已经心急如焚了。 杏花再次给她端了一杯茶,她知道在苏眉笙激动的时候喝一杯茶可以让她缓解情绪。 苏眉笙点了点头,接过杏花的茶后猛的喝了一大口,果然整个人平静了很多。 “娘娘,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你要相信锦儿,她的办事能力一直都是很强的。” 苏眉笙当然知道锦儿的办事能力,一直都是她们三人中最好的,所以这么重要的时刻才会让她出手。 锦儿其实已经走到景宁宫门口了,但是她看见段景焕带着太监总管首先走了进去。 而这时候太监总管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皇上驾到!” 无奈之下,锦儿就只能暂时避开,她要是直接进去和苏眉笙交代事情的话,肯定会被段景焕发现端倪的。 苏眉笙一愣没想到段景焕这时候竟然来找自己的,不过她也第一时间赶紧出去迎接段景焕。 “臣妾参见皇上!” “眉笙,我怎么看你心事重重的模样,怎么了?又是在为风筝的这件事而担心?” 苏眉笙面色稍微有一点苍白,她也是因为太过紧张了,刚才一直在咬着嘴唇,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 心疼的搂住了她,段景焕把苏眉笙带到了位置上,直接让苏眉笙坐在了他的腿上。 杏花看着这一幕自动的退了下去,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段景焕在和苏眉笙单独相处的时候,她们都会找机会避开。 苏眉笙看着杏花离开,便一直朝她使眼色,杏花也知道苏眉笙想让她问锦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根本就不是说话的时机。 杏花出来后,果然看到了急匆匆跑来的锦儿,两人对视一眼也知道现在不能去找苏眉笙了,锦儿就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这个消息压在心里。 “杏花,娘娘现在和皇上在里面吗?” “嗯,你得重新找机会了,等皇上走了以后再进去见娘娘吧!” 锦儿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心里还是挺着急的,这么重要的消息她还想第一时间告诉苏眉笙。 房间里的苏眉笙此刻靠在段景焕的胸膛里,感受着段景焕给他的温暖,心里突然莫名其妙的安心了。 “皇上,我现在还是没有任何的头绪,风筝这件事一直在苦恼着我,我感觉自己的头都要大了!” 在段景焕面前苏眉笙就能尽情的做自己,虽然苏琳琅一直都说她像个事情小名一样,但是这在段景焕眼中就是真性情。 苏眉笙毫不做作的行为给段景焕一股真实的感觉,后宫中的那些女人美泽美也都是大家闺秀,但总是让她感觉到很虚假。 这也是段景焕为什么喜欢和苏眉笙待在一起,独宠苏眉笙一个人的原因。 “朕带你去御花园逛逛吧,说不定可以缓解心情,也可以开阔一下思路。” 苏眉笙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但是一想到御花园这时候肯定有不少人正在调查风筝这件事的线索,她去看看也可以的。 有了段景焕在那群人肯定也不敢偷奸耍滑,更加不会偷懒的。 “皇上,那等臣妾一会儿,我要去换件衣服,这个装扮总不能直接出去见人吧。” 苏眉笙在自己宫殿的时候都穿的比较随意的,而段景焕早就已经习惯了,也没有责怪于她。 “嗯,朕等我的爱妃。” 苏眉笙准备好后和段景焕来到了御花园这里,果然有不少人仍然在找线索,也是因为段景焕下了命令他们才会这样,尽职尽责。 段景焕拉着苏眉笙坐在了庭院里:“李德海,你去把负责调查此事的人叫过来。” 太监总管点了点头,走到那群人中很快就有一个领头人跟着走了过来。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曦皇贵妃娘娘。” “起来吧,调查的怎么样了?朕养你们不是吃闲饭的,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微臣已经加派人手,正在找线索了,皇上放心吧,马上就可以找到了。” 苏眉笙看着领头人的脸色,就知道他是在欺骗段景焕,要是找到线索的话,也不会是这个状态了,只不过苏眉笙已经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所以并没有理会他在她面前撒谎。 段景焕能够关心自己已经很不错了,苏眉笙也不奢望他能够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上面。 而这一幕正好被顾婉仪身边的宫女看见了,她急匆匆的跑到了昆明宫,把这件事告诉了顾婉仪。 “娘娘,这就是我看到的了,皇上很关心苏眉笙,竟然还主动询问了这件事情的进展!” “啪!” 顾婉仪这时候正在欣赏自己最喜爱的古董花瓶,没想到就听到了如此让人气愤的消息,她根本就想也不想的把花瓶丢在了地上。 “苏眉笙这个贱人竟然又勾引皇上,真的是太可恶了!” 也不知道苏眉笙是用什么狐媚子手段勾引了段景焕,让段景焕这么关心她的事,自己和段景焕在一起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见段景焕关心过她的任何事。 不要说是小事了,就连自己有一次生病差点没能治好这件事,皇上也只不过是派人关心了一下,面对她的时候仍然是只字未提。 “娘娘,饶命啊!您消消气!”宫女赶紧跪在了地上,她看着地上这个古董花瓶,要是待会儿顾婉仪反应过来,肯定会心疼的,自己就只能赶紧求情。 冷静下来后,顾婉仪又开始担心,要是皇上知道了自己插手这件事后肯定会降罪于他。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被皇上发现,我得想个什么法子遮掩过去!” 顾婉仪在自己心里这样想到,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在段景焕心中的形象有所损坏。 第四百九十六章 揭发罪行 第四百九十六章 揭发罪行 李德海的心里不禁开始感叹,顾婉仪要是被放出去了之后,这宫里想必又要多生出好多的时段。 “谢谢公公,有劳了。”说着过完一遍扭头转向身边的喜儿道:“去我的柜子里把皇上上次赏给我的那颗夜明珠拿过来赠与公公。” 顾婉仪的心里非常的清楚,李德海在皇上的身边很说得上话,要是他能够为自己所用变能成不少的事情。 可偏偏李德海还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不会轻易的接受别人的好意,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听见顾婉仪说要给自己赏赐,李德海立马拒绝了。 “多谢皇后娘娘,不过奴才皇上那边还有事,就不多在这里逗留了,奴才告退。”说完,李德海便带着其他的几个公公一起离开的翊坤宫。 李德海才刚刚一走过出翊坤宫,顾婉仪立刻露出了自己的嘴脸,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总算是熬出头了。 之前因为顾婉仪被禁足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这下子该是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那些眼高手低的人是时候该付出代价了。 “恭喜皇后娘娘,奴婢就知道皇上不会对皇后娘娘您这么狠心,忍心一直把你关在一翊坤宫的。”喜儿立刻跪在了地上,向顾婉仪道喜。 “哼,这有什么好值得庆贺的,不过是苏眉笙那个贱人的功劳罢了。”顾婉仪却个一点儿都不觉得开心,段景逸之所以会这么快的把自己放出来,也就是卖了苏眉笙一个面子。 距离苏眉笙和顾婉仪的生辰越来越近了,段景逸也为这一次的事情花了心思,希望能够让苏眉笙留一个深刻的回忆。 生辰这天,所有的嫔妃们齐聚清凉台赴宴,为了帮苏眉笙和顾婉仪庆生。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苏眉笙和顾婉仪两个人分别坐在段景逸的左右两边,接受着所有人的祝贺。 可是从头到尾顾婉仪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尽管自己现在已经被解除了禁足,可是段景逸对于自己的态度依旧是忽冷忽热,即便今天是自己的千秋之日,段景逸也只是跟苏眉笙说的开心,自己就像是一个摆设一样,被放在一边。 宴会已经到达了高潮,按照惯例,所有的嫔妃应当一起向苏眉笙和顾婉仪表示庆贺,以表诚意。 “皇后娘娘仪态万千,皇贵妃娘娘风华绝代,都是我们宫中姐妹的幸运,臣妾在此自饮一杯,以表庆贺。” 苏眉笙和顾婉仪两个人纷纷微笑的举起了面前的酒杯,与众人一起喝下了那杯酒。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门外闯进了两个宫女,说是有要事禀告皇后娘娘和皇上,挣扎着非要进来。 段景逸听到了门外的争吵声,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李德海吩咐了一句,让她出去看看情况。 “皇上,要为宫女说是有要事禀告皇上,要求见皇上。”李德海弯着腰身对段景逸回复着说。 周围的嫔妃们面面相觑,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这样的日子怎么会有人如此的,不是去非要把事情闹到段景逸这里来。 “让她进来吧。”段景逸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苏眉笙,觉得事有蹊跷还是应当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这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顾婉仪的嘴角划过来一丝邪笑。 很快的,一个面生的宫女被李德海带到了众人的面前。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 “你说有要事要禀告朕,说来听听。”段景逸面无表情的对面前跪着的宫女说。 “皇上,奴婢今日来是为了揭发皇贵妃娘娘,他与人私相授受。”宫女跪在殿前,一只手指着苏眉笙的方向。 “什么?”段景逸本能的觉得这个宫女是在胡说八道。 苏眉笙没想到对方来的目的居然又是来针对自己的,也是大吃一惊,可是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决定看看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皇上,奴婢绝非无事生有,这一切事情都为奴婢亲眼所见,看见皇贵妃娘娘宫中的宫女,每日与宫外的一名男子私下往来。”担心段景逸会不相信自己,宫女低着头不敢看其他人。 苏眉笙没想到自己每天让彩霞她们万般小心,结果还是让人抓住了小辫子,现在还捅到了段景逸的面前,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有证据吗?”段景逸虽然心里不想在苏眉笙的生辰上替她惹麻烦,可毕竟是一件触犯宫规的大事,还是应该做到公平一些才好,更何况段景逸相信苏眉笙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没必要替他袒护。 “奴婢每日都看见皇后娘娘宫中的宫女拿着那个包裹,若是让奴婢见到那个包裹也就是奴婢的证据。”这个比女人说的有鼻子有眼,想必的确是真的见到过彩霞他们去拿那本《宣和博古图》,而不是在胡诌。 “皇贵妃娘娘人品端正,历练有成,由总会像你说的这般不堪,居然与宫外的人思想瘦瘦的。”顾婉仪这时居然坐在一边为苏眉笙澄清。 跪在殿下的婢女与顾婉仪目光碰撞的那一瞬间似乎接着到了一些信息立刻低下了头,对段景逸说: “皇上,奴婢真的没有撒谎,要是皇上不信的话,完全可以去调查,若是证明奴婢在撒谎的话,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众目睽睽之下,段景逸即使想要包庇苏眉笙也不行,毕竟自己是一国之君,这样徇私枉法不可以。 另外一方面,段景逸始终相信苏眉笙的人品,绝对不可能做出偷鸡摸狗的事情来,就算真的调查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段景逸决定让人去一趟苏眉笙的宫殿,调查一番,也好让人心服口服。 “李德海,你现在就带两个人过去,看看这个婢女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段景逸沉着脸对李德海吩咐着说。 “是,皇上。” 坐在段景逸身边的苏眉笙惴惴不安,因为今天是自己的生辰,昨天送过来的《宣和博古图》的内容苏眉笙还没来得及看,那本书想必现在还在自己的梳妆台上,现在李德海带人过去一定会被抓个先行。 苏眉笙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如山,实际上两只手一直紧紧的捏着自己的丝帕,出汗的手心已然将手帕染潮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人赃并获 第四百九十七章 人赃并获 坐在段景逸右手边的顾婉仪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默默地端起了年前的那杯清酒。 顾婉仪抿了一口酒,苦涩的口感完成之后就是酒的清香了,清澈的杯底倒映出了顾婉仪今日姣好的面容。 顾婉仪端起了那杯酒,面对着段景逸道:“皇上,这酒很是清香,多谢皇上美意,这才能让我们姐妹尝到这么好的东西。” 段景逸淡淡的瞥了顾婉仪一眼,没有说话。 坐在下面的佟菲菲看到苏眉笙吃了个哑巴亏,觉得很是痛快。不管今天能不能证明苏眉笙真的跟别人私相授受,只要能够让她心里头有点不舒服也是好的。 看着顾婉仪跟段景逸说话,却被冷落在旁,佟菲菲现如今跟顾婉仪成为了盟友,自然应该跟她一起进退,给她个台阶下来。 佟菲菲也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随后也跟着赞叹着说:“皇后娘娘说的不错,臣妾也觉得这酒很是不错,之前就已经听说这酒是皇上去年特意命宫中的下人采集雪水和梅花酿成的,在这炎炎夏日里喝的最好不过了。” 其他的人也看出来段景逸因为刚刚的事情心情不好,于是跟着一起转移话题,希望气氛能够活跃一点。 “即使大家觉得这个酒很好,那也不要喝多了。”苏眉笙好心的在一边提醒。 “是,多谢皇贵妃娘娘提醒。” 另外一边,景宁宫内。 由于段景逸今天设宴为了庆祝苏眉笙和顾婉仪的生辰,于是各个宫里的奴才都十分的懒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 李德海带着人冲到了苏眉笙的宫殿,首先是将守门的那两个公公吓着了,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公公,今日出了何事,怎么你们等人这么风风火火的就跑过来了。” “我等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有人举报皇贵妃娘娘与人私相授受,我们奉命过来搜查,公公还是行个方便,让我们快些了事,也好回去复命。”李德海在宫里带了许多年,知道什么样的话说出来才能让人无条件的服从。 “搜查?公公,您也是知道我们皇贵妃娘娘的,他向来正直,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您可一定要为我们皇贵妃娘娘洗清冤屈啊。”在这深宫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眉笙出了事,她手底下的这些奴才也别想好过。 “我这也是替皇上办事,自然会尽心尽力的,要是皇贵妃娘娘果真清白,我绝对不会纵容谣言四起。”李德海知道苏眉笙不会做这些事,他也明白段景逸的心思,谢谢不过都是为了堵住公里的人嘴巴而已。 “好,那公公你让你手底下的这些人手脚轻着点,我们这大多数的东西都是皇上御赐的,你们可别打坏了。”这些人搜查起来根本不管其他的事情,还是要有人提醒一二。 “知道了,我会让他们注意的。” 李德海带过来的那群人你进了大厅就四散开来,各自搜查不同的区域,最主要的还是苏眉笙的寝殿。 为了防止出现其他的麻烦,李德海则亲自在苏眉笙的寝殿里看着,以便提醒他们小心行事。 苏眉笙前一天晚上睡得早,毫无困意,于是将那本书放在了自己的枕边,此刻想必还在原处。 因为苏眉笙好歹是段景逸的妃子,床铺还是不能够让其他的人乱动的,李德海只好让其他的宫女代劳。 果不其然,很快的就发现了苏眉笙放在枕边的那个小包裹,送到了李德海的面前。 李德海默默地叹了口气,拿着包裹去了清凉台复命。 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的时间里面,苏眉笙感觉到非常的煎熬。 昨晚自己把那个包裹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想必这些人很容易的就能够把东西找出来。之是苏眉笙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跟段景逸解释。 若是私下里段景逸问起自己那本书是哪里来的,自己详细的解释清楚也就过去了,可是偏偏今天还是被人揭发的,罪名居然还是与宫外之人私相授受。 苏眉笙实在是无法想象,要是自己放着这么多人年前,告诉段景逸,这本书是自己从黎靖之那里得到的,就算段景逸不生气,别人的添油加醋也会让他被逼无奈。 就在苏眉笙还没有相处了究竟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德海已经带着人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苏眉笙远远的就看到了李德海手里拿着的东西,此刻倒是觉得格外刺眼,没想到居然会成为别人用来陷害自己的利器。 “参见皇上,奴才带着人在皇贵妃娘娘的景宁宫里找了一圈,并未发现其他不对的东西,这有这个包裹,放在皇贵妃娘娘的床头,奴才不知是何物,只好带进来了。”李德海跪在地上跟段景逸报告自己的查到的情况。 “包裹?拿来给朕看看。”段景逸却从未见到苏眉笙的床上有什么东西,不过也并不觉得这就是苏眉笙冒着生命危险私相授受的东西。 李德海站起来,将东西呈到了段景逸的面前。 “皇上,就是这个包裹,奴婢就是看见皇贵妃娘娘的侍女每日拿着这个包裹与外人私相授受。”婢女看到了送到段景逸手里的东西正是自己想说的,情绪也变得愈发激动。 段景逸凌厉的目光蹬了那个婢女一眼,吓得他立马就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坐在一边的苏眉笙一言不发,也没有为自己解释一句话。 段景逸慢条斯理的打开了包裹,看到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一本书,觉得有些惊讶,苏眉笙会把一本书放在床头,想必是用来解闷的。 段景逸仔细的看了一眼这本书的名字《宣和博古图》,段景逸突然想起了什么,这就是自己上次在苏眉笙那边吃晚膳时见到过的。 其他的人也很好奇包裹里的东西,以为是什么整贵物品,没想到拿出来的居然就只是一本破破烂烂的书。 《宣和博古图》已经流传多年,没想到有一个会落在苏眉笙的手机,只是大多数人对它不感兴趣罢了。 “这......皇上......皇上,奴婢没有撒谎,皇贵妃娘娘真的是跟人私相授受。” 第四百九十八章 无从抵赖 第四百九十八章 无从抵赖 坐在段景焕身边的顾婉仪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本以为苏眉笙每日与外人私相授受,应该是书信往来或者是交换信物,真的居然是一本失传多年的旧书籍。 不过尽管只是一本书,也不能洗清苏眉笙与黎靖之私相授受的罪名,毕竟苏眉笙之前和那黎靖之情分可不是一日两日的。 跪在地上的婢女看到事情不对,连忙将视线转到了顾婉仪的身上,却看见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 “皇上,奴婢真的没有撒谎,奴婢真的看见这本书是皇贵妃娘娘与宫外之人的手里拿过来的。”跪在地上的婢女吓得浑身发抖,生怕出了变故,自己造成为替罪羊了。 段景焕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本书,虽然里面的内容不为一般人所喜爱,这是一本很难得的书。 之前段景焕本以为苏眉笙是从宫里的藏书阁里找到的,也就没有多问,现在被人因为这本书给抓住了把柄,这一次段景焕也不由得好奇了起来,苏眉笙是怎么得到这本书的。 苏眉笙缓缓的从座位上站起身,跪到了殿前,对段景焕柔声解释着说:“皇上,这本书的确是简介从宫外找过来的,不过并不是像这位婢女所说,臣妾与人私相授受。” 顾婉仪此时也发出了一声轻笑。 “皇贵妃娘娘真是喜欢说笑,既然这本书是你自己找到的,又何必每日让人一卷一卷的送来的,岂不是让人故意找你的麻烦。” 虽然顾婉仪是在故意针对苏眉笙,但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皇贵妃,既然你说这说是你找到的,那你便说说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又为什么要让给别人每日送来给你。” 话已经被说到了这里,苏眉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为难,难道自己真的要告诉他要这书是黎靖之让人送过来的吗。 苏眉笙跪在地上,却迟迟没有说出真相。顾婉仪朝着他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对方很乖的接受到了她传递过来的信息。 婢女一脸深明大义的对段景焕回答就说:“皇上,奴婢有一日看见黎大人也出现在了宫门之外。” 听到黎靖之名字苏眉笙不由得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没想到自己千般万般的小心,最终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段景焕在得知是黎靖之把这书送给苏眉笙的时候,眼中也出现了一丝凌厉,捏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黎大人?哪个黎大人?”顾婉仪追问这道。 “这......是.......是......”那名婢女支支吾吾的不肯开口,可是大家的心里早有答案了。 之前苏眉笙和黎靖之两个人互相有钱的事情,大家的心里都很清楚,现在又做出这样的事情,恐怕是不把段景焕放在眼里,想要旧情复燃。 可是这种给段景焕脸上抹黑的事情,谁也不敢主动的承认。 “宫中的黎大人也就只有黎靖之大人一位,皇后娘娘不怎么理会宫中的事宜,难怪不知道。”坐在下面的佟菲菲微笑着回答顾婉仪。 “这?”听到黎靖之的名字,顾婉仪装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为难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段景焕,他现在整张脸都黑了。 众目睽睽之下,段景焕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苏眉笙背叛了一样。 自从苏眉笙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自己待她绝对不比任何人差,可是他却这样对待自己,背着自己跟别的男人藕断丝连。 段景焕实在想不明白,难道苏眉笙的心是钢铁做的吗?这么久以来,本以为苏眉笙的心已经被自己所感悟,自己和苏眉笙也早就心意相通,却没想到苏眉笙居然这般不知羞耻。 看到段景焕脸上的神奇并十分的痛苦,苏眉笙也觉得自己不应该为了那一点点阅读时的畅快而不顾其他。 “皇上,你听臣妾解释,事情并不是像他们所说的这样,臣妾之所以接受了这本书,也不过是想要了解这书中的内容,跟这送书的人毫无干系。”苏眉笙尽量的解释,希望段景焕能够听进去。 段景焕跟苏眉笙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竟然知道苏眉笙爱书如命的性格,对于未知的事情有很重的探索心,可是这一次也做的未免有些太过了。 坐在下面的佟菲菲看到段景焕脸上的神奇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担心段景焕会就此放过苏眉笙。 佟菲菲绕到了殿前,对段景焕行了个礼,说的头头是道:“皇上,皇贵妃娘娘若是真的想要看这本书的话,直接和您说一声就是了,又何必和宫外的人有所勾连,而且还每日送上一卷,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说到这里,段景焕也觉得实在是奇怪。 一直以来自己对于苏眉笙和她的两个孩子都是有求必应的,若是他真的跟自己说她想要看这本《宣和博古图》,自己定然会尽力将他找来,又何必让苏眉笙跟那黎靖之纠缠不清。 想到这里,段景焕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阴冷的气息让整个清凉台的气氛都变得低沉。 守在周围的奴才们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段景焕一个不高兴,就把气撒在了他们的身上。 “皇贵妃,对此,你作何解释。”段景焕咬着牙对苏眉笙问道。 苏眉笙觉得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给段景焕。 如果是直接告诉段景焕自己是为了怕他嫉妒吃醋而不敢告诉他,想必这就中了其他人的圈套,故意将自己代入这个环节。 看到苏眉笙无话可说,段景焕也心如死灰。 “皇贵妃不顾宫中规制,私自与宫外的人私相授受,从即日起,留在景宁宫内面壁思过,不可随意外出,去掉管理后宫的权益,重新归还给皇后。” 说出了对于苏眉笙的惩罚之后,段景焕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清凉台,苏眉笙的眼中蓄满了委屈的眼泪,却又无法说出来。 看到的段景焕走出了清凉台之后,顾婉仪的脸上扬起了一波得意的微笑,跟着段景焕一起离开了。 本来今天是段景焕特意为苏眉笙和顾婉仪设的庆生宴,如今却成了苏眉笙的批斗会。 第四百九十九章 物是人非 第四百九十九章 物是人非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兰亭虞走到苏眉笙的身边,将她轻轻地从地上扶起来,柔声安慰着说:“姐姐好糊涂啊,登克尔做出这般事情,惹的皇上不高兴的。” 苏眉笙拿起来手中的丝帕,轻轻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今日的事情离我心里都很清楚,居然不是一场意外,想必是有人故意谋害我,又怎么能躲得开呢。” 苏眉笙的心里非常的清楚,镜花和彩霞两个人都是极为谨慎的人,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别人发现了,想必是有人故意的针对才会有了今天的事情。 “那姐姐,你与黎大人......”后面的话兰亭虞实在说不出口,众人皆知,苏眉笙在成为段景焕的妃子之前,和那个黎靖之就有了不为人知的情愫,现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情,也难怪段景焕会生气了。 “刚刚在大殿上,我已经禀告过皇上了,我只不过是对他书中的内容感兴趣,对人没有任何的想法。”苏眉笙的声音也透露着一丝懊悔。 “姐姐,我自然是明白你的心意,可是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他那边又有别人的蛊惑,我担心皇上一时是没办法理解姐姐的。” 今天的事情明摆着就是皇后顾婉仪和佟菲菲导出来的一场戏,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就是为了要把苏眉笙打入死牢。 想到这件事情是顾婉仪和佟菲菲弄出来的,兰亭虞但心里也反到深处了一些自责,要不是自己当初劝苏眉笙帮助顾婉仪在他千秋之日解除禁足的话,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 直到今日,兰亭虞才真正的明白他们四人早就已经成为了不同的队伍,顾婉仪和佟菲菲早就已经把他们两个人是为了死对头。 对于之前,顾婉仪让自己帮助她解除禁足的事情,恐怕也只是对自己的利用而已,现如今居然还害了苏眉笙,实在是不应该。 想到这里,兰亭虞懊悔不已。 “我相信皇上总有一天会明白我对她的心意的,你也别太担心了。”苏眉笙默默的转过身,准备回到景宁宫。 兰亭虞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导致苏眉笙再无翻身之地,她可以没有皇上的宠爱,可是苏眉笙明明和皇上两个人是心意相通,却因为外人的阻挠而心生间隙,她没办法眼睁睁的看见这些事情就这么发生。 “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去皇上面前为你辩解的,绝对不会让你就这么一直被关在宫里禁足。” 看到兰亭虞对自己如此的情深意重,苏眉笙心里也十分的安慰,相较于顾婉仪和佟菲菲,苏眉笙更是庆幸,自己早早的和他们两个人划清了界限。 不过线下段景焕正在气头上,兰亭虞若是莽撞的跑上去替自己求情的话,恐怕会受到波及,这不利于现在的形势。 “亭虞,你听我说,你先别急着替我求情,等过段时间事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再说吧。”苏眉笙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导致兰亭虞受到波及。 “好了,你也早些回宫去吧,我也要回去了。”说完,苏眉笙便带着自己宫里的人回到了景宁宫。 养心殿内。 段景焕从清凉台回来了之后,整个人的状态就很不对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冷,让人无法接近。 李德海目睹了整件事情的发生经过,自然是知道段景焕到底在气什么。 李德海为段景焕奉上了一杯茶,一边叮嘱着说:“皇上,你可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太生气了,今日的事情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李德海看得出来,段景焕和苏眉笙两个人是两情相悦,苏眉笙为人向来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做那偷偷摸摸的事情,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人赃并获,皇贵妃无法抵赖,朕已经对他进行了处罚。”就算真的有什么误会的话,苏眉笙和那黎靖之有所联系的事情也是不可否认的,这才是段景焕真正感到气愤的地方。 如果苏眉笙只是单纯的和宫外的人有所联系,段景焕也就给他一些小小的惩罚也就算了,不至于动这么大的气。 段景焕正更觉得烦闷,无心处理政务的时候,门外便来人通报,说是顾婉仪过来了。 “让他进来吧。”段景焕想着现在苏眉笙被关在宫里,所有的后宫事宜也是时候应该要全部交到顾婉仪的手里了。 段景焕拿起了放在砚台上的毛笔,等着顾婉仪从外面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顾婉仪给段景焕行了个礼。 “皇后过来有什么事情吗?”段景焕抬头看了顾婉仪一眼。 “皇上,臣妾看你刚刚带清凉台的时候没吃什么东西,所以特意让人给你熬了一碗粥,臣妾现在给您送过来,”顾婉仪身边带着婢女,手里确实拿着一个食盒。 因为刚刚在宴会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段景焕的确是没吃什么东西,再加上今天是皇后的千秋之日,也是该给他一些面子的。 “拿过来吧。”段景焕说着,放下了手里的那支笔。 顾婉仪让段景焕把手里的那碗粥吃完了之后,这才让下人收拾好了碗筷,自己亲自帮助段景焕漱口。 段景焕本想拒绝,想着这好歹也是顾婉仪的一番心意,也就罢了。 “皇后你乃是一国之母,这些事情还是让奴才们做吧。”说完这句话之后,段景焕于是重新坐到了位置上,准备继续处理公务。 “皇上体恤臣妾,臣妾很是开心,不过能够为皇上做些琐碎之事,臣妾高兴。”顾婉仪看着段景焕对自己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心里开心的很。 “朕还有就是要忙,你先回去吧。”这时,段景焕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搅自己。 “皇上,今晚.......”顾婉仪还有话没说完。 “今晚如何?”段景焕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的人。 “今晚臣妾特地让人做了许多特色菜肴,希望皇上能赏脸过去,一趟陪臣妾过个生辰。”顾婉仪早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而且他也相信段景焕会答应自己。 虽然说今天因为苏眉笙的事情,弄得段景焕的心情不好,可正是因为如此,导致自己的生日也被破坏,段景焕对自己终究还是有愧疚之心的。 第五百章 乘虚而入 第五百章 乘虚而入 听到顾婉仪说的话,段景焕正在写字的时候顿了顿。 “朕晚点会过去的。”说完,段景焕接着低下了头。 “谢皇上,臣妾等着您过去。”顾婉仪开心的跟段景焕告辞了之后,这才回到自己的翊坤宫。 九转十四回廊,按皇家礼制建成的规规整整、标标致致建的府院,顾阿姨带着自己的婢女在长街上。 人逢喜事精神爽,顾婉仪今日看起来面色的确是比平时红润不少。 且不说段景焕今天答应了自己晚上会过来用晚膳,今天居然能够把苏眉笙弄到禁足的地步,也是很值得高兴的。 风水轮流转,好运不仅仅只会围绕着苏眉笙一个人,今天也就是这一切的结束了。 顾婉仪在心理隐隐的方式,一定会让苏眉笙永远翻不了身。 “皇后娘娘,这次他们终于扳回一城了,不用再看着你皇贵妃娘娘的脸色。”顾婉仪被禁足的这段时间,下人们也受了外人不少的气,也难怪觉得憋屈。 在这深宫里,许多人也是没有办法。哪怕是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落魄时,也同样会遭到那些吓人的厌弃。 “她苏眉笙以为自己是谁,仗着皇上对她的宠爱就这样是宠而骄,居然敢与宫外的人私相授受,这次是他自己自寻死路,可不能怪我手下不留情。”顾婉仪轻笑着道,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嘲讽显而易见。 “本周是他自己尊卑不分,您是皇后娘娘,她不过是一个皇贵妃,按照位分,她也是在您之下的,皇后娘娘不必忧心,皇上想必也只是被他一十迷惑了心智,现在终于清醒过来了。”喜儿劝慰着顾婉仪说道。 顾婉仪没说话,主仆两人沿着这长廊走着,终于回到了翊坤宫,还没走到我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兰亭虞站在门外。 顾婉仪也不用想就知道兰亭虞现在过来肯定是为了苏眉笙的事情,想让自己去帮助她抒情的。 可是就算打死兰亭虞,她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件事情,就是顾婉仪一手策划的,她自己又怎么会放弃自己的权谋。 “虞妃娘娘,皇后娘娘还没有回来,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翊坤宫的守门的下人对兰亭虞说道。 “没事,我就在这等着,我相信皇后娘娘迟早会回来的。”兰亭虞十分的坚持。 在这深宫里的女人是没办法出去的,不管顾婉仪到底去了哪里,兰亭虞相信他迟早会回来,自己只需要在这里等着。 顾婉仪知道,兰亭虞和苏眉笙的交情一向很好,苏眉笙这一次发了这么大的错,一时半会儿段景焕绝对不会把它轻易的放出来,兰亭虞应该已经去过养心殿了,只是段景焕没有见她而已。 现在的兰亭虞想必也是束手无策,才会跑来这里找自己。 顾婉仪慢慢悠悠的走上前,背对着自己的兰亭虞说:“亭虞,你怎么会站在这里等我呢?怎么不进去?” 看到顾婉仪终于回来了,兰亭虞眼中也闪现了一道希望,听到他口中问的话,眼角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侍从。 “皇后娘娘,我过来找你也是为了今天皇贵妃娘娘被罚禁足的事情,”兰亭虞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着急。 顾婉仪在前面走着,带着兰亭虞一起进了翊坤宫的大厅。 “虞妃妹妹,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并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严重,我也不便于插手。” 其实兰亭虞再来到这里之前就猜到了顾婉仪也很有可能会拒绝自己的请求,毕竟他们早已不是当初那样感情要好的姐妹。 可是不管再怎么说,他们当初的关系那么好,上次苏眉笙也帮了他一把,解除了禁足,现在顾婉仪他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还这个人情。 “皇后娘娘,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这件事情我也没办法找别人,只能来求你了。” 兰亭虞平日里虽然不喜欢与人结交,却也从来不会为了什么事情去求别人,今天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会跟你顾婉仪这么说。 听到兰亭虞用了求,顾婉仪也觉得十分的惊讶,没想到向来性情孤傲的兰亭虞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越是如此,顾婉仪越是无法原谅当初自己一心一意的对待苏眉笙,可是她却狼心狗肺,将她自己陷入了困境。 兰亭虞当初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段景焕责罚,未曾替自己求过情,现在看着苏眉笙受了罚,就迫不及待的跑来这里。 “我知道你的为人,不过这件事情我也是爱莫能助,恐怕没有办法能够帮到你了。”顾婉仪推脱道。 “可是.......”兰亭虞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顾婉仪打断了。 “晚上皇上要过来用晚膳,庆祝我的千秋之日,我要去准备啦,恐怕没有办法陪虞妃妹妹说话,告辞了。”说完了这句话之后,顾婉仪于是立刻离开了,没有给兰亭虞说话的机会。 夜空中,皎洁的圆月高挂在黑幕之中,周围有着不断闪烁的点点繁星。 段景焕独自一人坐在养心殿的书房里,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染上了一层厚重的暮色,直到李德海进来提醒,他这次抽回了自己的思绪。 李德海知道段景焕的现在心情不好,可是顾婉仪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她也实在是没办法。 李德海拿着一盏蜡烛,将殿内的灯火全部都点亮了。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派人来请了好几次了,说是等着您过去用膳,你要是不愿意去的话,我即刻过去回复。” 在李德海看来,段景焕身为皇上,他的心意变化的事情也是常有的,更何况处在现在这种情绪低落的时候,相信顾婉仪会理解的。 “去,走吧。” 在养心殿里思考了一下午,段景焕将自己与苏眉笙相处了,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全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那一幕幕的回忆不停的在脑海里回放,段景焕的心里始终是无法相信苏眉笙居然会为了一个黎靖之背叛自己。 可是再换个角度想想,自己将所有的温柔全部都留给了苏眉笙,她却连一丝情意都没就给自己。 第三百七十八章 赠药攻心 第三百七十八章赠药攻心 她就只是受了风寒,关节处的酸痛又严重了而已,并无大碍。 冯氏反手握着她的手,笑道:“额娘没事儿,你怎么出宫来了?”她的眼睛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打量徐飞鸢一番,眉头蓦然轻拧:“怎的穿成这样?”她现在不是皇贵妃吗,怎么出宫倒穿了一身宫女的服饰? 难不成是宫廷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冯氏这会儿的心都是颤抖的。 苏眉笙赶忙道:“穿成这样便于出宫。额娘你别太操心我的事儿了,我如今可是皇贵妃,谁还能欺负了我不成?你先和我说说,你如今身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挺好的。”似是想要证明她真的不错,冯氏撑着扶手就要站起来。可不想,她久躺后的双膝发麻酸胀得厉害,她没站稳,反而一个趔趄,差点又栽倒。 苏眉笙看得心惊,连忙伸手把她扶着,她嗔恼道:“额娘还说挺好,这也叫挺好吗?”她轻抿了抿唇,扶着冯氏坐到正厅的椅子上,又道:“你也别瞒着我,我都听黎靖之说了。你这段时日一直卧榻的,今儿个能坐到这软塌上,怕是也费了好大的功夫吧?” 原来是黎靖之告诉她的。冯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也不好再瞒着:“我是前两天稍微有些风寒,导致原本就有些酸痛的腿痛的更厉害了。不过你放心,黎靖之已经请了这城里最好的大夫,额娘很快就能够痊愈的。” 她缓缓拉起苏眉笙的手,满目担忧的看着她宫女装的袖口道:“只是你这样出来,皇上知道吗?如今你虽然是皇贵妃,可凡事也得小心啊,别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抓着把柄了,岂非你又要遭罪?” 虽然得宠是好事儿,可也得步步谨慎不是? 皇家不比普通人家,礼数甚多,礼教甚严的,她这样岂不是胡闹? 冯氏担忧的去推苏眉笙:“你赶紧回宫里去吧。” “你舍得让我这么快就走?”苏眉笙趴在她腿上撒一声娇,抬手轻轻揉捏了她的腿:“额娘都走不了道儿了,我岂能就这样放心离开?锦儿你赶紧再去找明大夫来,我要知道额娘的确切病症。” 腿疼到这种程度,肯定不会是小事儿。 冯氏连忙摆了摆手:“不用。”她伸手指指内室方向,“靖之上次请过来的大夫开了药,内服外用的都有。”她说着眉宇间便染上一抹愁绪,“以前他和琳琅一直在一处,我不曾和他多加接触。如今他当官来了这儿,我倒是觉得他这人还挺不错。” 苏眉笙没有说话,长长地睫毛轻闪了下,她脑子里陡的又浮现那个儒雅男子的身影。 如今的黎靖之凌云壮志的,正想要在官场上一展抱负。他这样关心冯氏,应当也没有其他含义吧? 有些过去,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哪怕再有缘分,那也只能叹一句天意弄人。 她知道这个道理,黎靖之应当也明白这个道理。 利落的起身朝内室走去,苏眉笙伸手拿过婢女小兰递过来的药瓶。 小兰是杏花找过来伺候冯氏的,模样俊俏,心思灵透,更重要的是她四肢勤快,脾性温和,还会唱小曲儿,跳舞。这般多才多艺的姑娘,倒是能给冯氏解闷。 苏眉笙对小兰非常满意:“额娘如今腿脚不便,你需得多注意着她点儿。她若是有其他什么事儿,你也可写书信传到宫里,我得空便会出来看看的。”她摩挲着手里拿着的药瓶。 这药瓶入手温凉,竟像是在触摸上好的羊脂玉一般。 苏眉笙把那小瓶子往上举了举,借着阳光的照耀,她这才发现这瓶子竟然是真是一个小巧的玉瓶。 “这等上好的瓶子盛放的药膏,应当是良药无疑吧?”她唇角轻轻漾开一抹微笑,攥着药瓶,她重新回到大厅。 半蹲在地上,苏眉笙轻轻的揭开瓶盖,用葱白的指尖挑出了一点儿药膏出来。 乳白色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像极了她今天见到黎靖之时候,他身上的那股味道。 苏眉笙的心神微晃。他这般郑重的给额娘用这样好的药膏,真的只是出于同乡之谊吗?或许她该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 正恍恍惚惚的想着,背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眉笙?”黎靖之语气微扬,显然有些意外,“你不是在赏花会上吗?什么时候出来的?”他明知故问。眸底也微不可见的划过一道流光。 他猜想到苏眉笙会关心心切的跑出来,但他没想到她竟然连禀报都没向皇上的禀报的便穿着宫女服私下跑了出来。 这还真是给他一个好机会呢。 黎靖之轻移脚步,缓缓走进大厅。 苏眉笙已经把指尖上的药都涂到冯氏脚踝处,看她手指杂乱无章的在冯氏脚踝上揉捏,他轻笑一声,弯腰,他蹲到了苏眉笙的身边:“这药的用法有些特别,需要顺着筋脉骨骼进行按摩,方才有疗效。眉笙你的方法有些用错了。” 他竟是连用药方法都知道? 感觉着他温热的呼吸扑散在脸侧,苏眉笙有些慌乱的问:“那需要再重新上一次药吗?” “不用,我已经把按摩手法教给小兰了,让小兰一个时辰后再给夫人上药便是。”黎靖之的声音温润,温润的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他从来都是这样的翩翩君子。 可现在,她却经不起他这样的好呢。 轻抿了下薄唇,苏眉笙把手中的玉石瓶子交还给刚刚从内室走出的小兰:“好好照料额娘。”她低头,有些不舍的看向冯氏那张久经岁月沧桑的脸,“我出宫的时间不早,额娘,我先回宫去了。” “去吧,额娘在这里有大宅子住着,有人伺候着,好的很。你不用惦念额娘,好好伺候皇上才是正经。”皇上才是她的天,若是她那方天不再罩着她,那眉笙的余生又岂能安然?冯氏久经风雨,如今,她只希望眉笙平安度余生。 苏眉笙轻点头:“晓得。”她转身疾步离开。 黎靖之也随之跟上她的脚步。“有我在宫外,多多少少能顾及到夫人的,眉笙你不必太难受。” 他看出她的不舍与难过了?苏眉笙猛地驻足,偏头,她看向黎靖之那张温润的脸,诚心诚意的道:“谢谢。” “噗嗤”,黎靖之轻笑出声:“眉笙你一定要和我这么客气吗?这都是你第几次说谢谢了?我做这些,不是想要你的感谢的。眉笙,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容易,我晓得你在宫中的为难与不便,你放心,我会竭我所能的照顾好夫人的。” 第五百零一章 送上新人 第五百零一章 送上新人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天下之宾,莫非王臣。段景焕身为一国天子,有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拼命将自己所有的真心全部都留给了苏眉笙,却遭到了辜负。 想到这里,段景焕的心情如同被针扎一样的疼痛。既然如此,段景焕决定不需要继续为了苏眉笙改变自己的心意。 后宫佳丽三千,无需只取一瓢饮,为了自己的江山稳固,最正确的做法应当是雨露均沾才是。 段景焕来到翊坤宫的时候,顾婉仪坐在饭桌前闷闷不乐。派出的人已经好几波,可是段景焕始终都没有出现,想必是不回来了。 喜儿担心的顾婉仪一天不吃东西,自己的身子会受不了。 “皇后娘娘,要不您先吃一点吧,要是皇上来了再让厨房去做其他的菜。”喜儿担忧的劝着顾婉仪说。 “皇上不来,我又怎么有心思吃这些呢,还是让人把他们都撤下去吧。”顾婉仪声音听起来懒懒的,似乎很不开心。 “皇后娘娘,今天是您的生辰,您怎么能不吃饭呢?” “皇上不在,有什么生辰不生辰的,还是让人撤下去吧,我不想吃。”顾婉仪也许是被问的有些烦了,语气有些严厉。 “皇后关心朕的身子,自己也应该多关心自己才对,就算朕真的不来,你也应该要吃东西。”段景焕走在门外的时候就听见了顾婉仪和她婢女的对话。 没想到段景焕居然这么悄无声息的就出现了在自己的身后,顾婉仪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向段景焕行礼。 刚吃下身子,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时候,就被段景焕给扶了起来。 “今日是你的千秋之日,朕没能陪你是朕的不是。”段景焕轻轻的揽住了顾婉怡的肩膀,带着她在餐桌上坐了下来。 自己已经在段景焕的身边待了这么久了,可从未听过他跟自己说出这样的话,顾婉仪也感觉到有些受宠若惊。 “皇上日理万机,就算是不记得臣妾的生辰也是没关系,臣妾怎么会怪罪皇上呢?”顾婉仪说这话时眼眶也已经红润,开始饱含泪水。 “坐下吧,既然这已经来了,那今夜你就不必太过于拘束。”段景焕豪迈的坐在了餐桌的正中央,旁边的婢女连忙上来为他的酒杯里倒上了酒。 段景焕意外的发现,过来为自己倒酒的这名侍女的穿着与其他的的侍女似乎不太一样,打扮异常艳丽,段景焕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侍女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坐在一边的顾婉仪偷偷的看了一眼段景焕的申请,可是发现毫无波澜,实在是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皇上,你觉得今天晚上的饭菜味道怎么样?”顾婉仪话里有话的问道。 “不错,从今日开始,你就跟去养心殿替朕端茶送水,做个常在吧。”段景焕大手一挥立刻就给了那个宫女一个名分。 顾婉仪心里也非常的开心,这也算是给自己的面子了,平常宫女给位分都是从答应开始熬起,自己举荐的人一下子就做了常在。 “奴婢谢谢皇上。” “臣妾替她谢谢皇上。” 一顿晚餐下来,段景焕虽然没吃什么东西,不过顾婉仪却因此十分的开心,毕竟段景焕是第一次对自己如此的体贴。 用过晚膳,段景焕也并没有提出自己要回去的意思,顾婉仪便立刻让人安排晚上段景焕在这留宿的事情。 转眼间,顾婉仪已经被禁足一个月的时间,上一次段景焕留宿在自己这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梨花帐下,段景焕平静的躺在床榻之上,可却不由得想起苏眉笙的脸庞,不知此时此刻苏眉笙在干什么。 躺在段景焕的身边,面色红润,心里期盼着,可是段景焕始终是没有任何的动作,让她不由得更加紧张。 夜,还很长。 此时,景宁宫里。 自从中午苏眉笙从清凉台回来了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寝殿里,无论是谁也不愿意让别人进来。 彩霞已经过来劝过他好几次了,可是苏眉笙却一声不吭,不知道到底是在房间里做什么。 “娘娘还没出来吗?”彩霞去门外转了一圈回来,发现苏眉笙的房门还是紧闭着。 “没有,彩霞姑姑,今日前两天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皇上在娘娘的生辰去了皇后那里,还把娘娘禁足了。” 由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事关重大,有碍于苏眉笙和段景焕的脸面,所以段景焕命人不许议论此事,宫里除了一些在清凉台服侍的奴才之外,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实情的。 彩霞本来因为今天修房里邀请他过去做些活,所以他没跟着苏眉笙去清凉台,不过杏花回来了之后,便立刻将事情告诉他了。 听到自己手底下的人居然在打听这件事情,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呵斥着说:“不该你打听的事情就不要乱打听,下去吧。” 此时坐在寝殿里的苏眉笙听见了门外彩霞与奴才们的对话,不由得开始感叹起来。 虽然今天的事情大部分都是捕风捉影,可是最终还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才会让人有机可乘,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如果当时自己坚决一点,拒绝了黎靖之送过来的那本《宣和博古图》,或许今天这些事情就不会在发生了。 回想到今天在清凉台的时候,段景焕当时的脸色苏眉笙就十分的害怕,段景焕如果真的不相信自己,那就连解释的机会恐怕都没有了。 现如今,自己才刚刚落了难,顾婉仪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趁着这个机会,重获盛宠,那到时候自己的孩子和兰亭虞恐怕都没好日子过了。 自己的两个孩子好歹也是段景焕的亲生骨肉,恐怕也没什么人敢对他们不好,可是兰亭虞现在不说段景焕的喜爱,恐怕宫中会有人捧高踩低。 第二天一大早,段景焕一起来之后,前一天晚上的宫女就立刻过来给他更衣洗漱,很是体贴。 “行事体贴入微,人也收拾的利落,待会儿你就直接跟我过去养心殿吧。”段景焕这话时还刻意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顾婉仪。 “谢皇上。” 第五百零二章 心生间隙 第五百零二章 心生间隙 用过早膳之后,段景焕带着那名宫女走了,顾婉仪脸上的笑容就慢慢的僵在了脸上。 那名宫女是他早就已经预备好要送给段景焕做礼物的,本来没想过这么快就送出去,可是现在自己没办法留住段景焕的心,也只能利用别人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着段景焕带着那名宫女离开了之后,关系的心里却十分的失落,失魂落魄的坐在软榻上。 喜儿看到顾婉仪坐在那里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于是问了一句:“娘娘,难道皇上选了玉儿做常在,你不高兴吗。” 喜儿不明白顾婉仪到底在想什么,按理来说,玉儿是他自己亲自选的人送给了段景焕,现在事情既然已经成功了,那他应该高兴才对。 顾婉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要何尝上能够明白把别的女人送到自己丈夫的成品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呢。”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的话,顾婉仪你永远都不想做这样的事情。 “那皇后娘娘,你是后悔了吗?”喜儿突然间有些懂得顾婉仪的意思了,一夫一妻在这深宫里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正因如此,才是这宫里的女人最难过的事情。 “有什么好后悔的,这都是我必须做出的决定。”顾婉仪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是,皇后娘娘。”喜儿一直以来都很在顾婉仪的身边,一直都知道她对段景焕一片深情,可是偏偏帝王家根本没有真情,这满腔热血终究是错付的。 因为发生了这些事情,苏眉笙昨天晚上一直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苏眉笙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彩霞和杏花在外面不知道说些什么,似乎好像还不能让自己知道。 “杏花。彩霞。”苏眉笙对着外面喊了一声,他们说话的声音于是也停下来了。 “对不起,皇贵妃娘娘,奴婢在外面竟然没发现娘娘已经醒了。”两个人跪在地上一脸歉意。 “行了,赶紧起来吧,替我梳洗打扮。”苏眉笙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惩罚她们。 “是。”杏花和彩霞两个人分别下去替苏眉笙打水。从衣柜里拿衣服出来替苏眉笙穿上。 等到苏眉笙的妆容已经准备完毕,杏花和彩霞为他整理房间的时候苏眉笙则坐在一边看书。 看着门外的奴才们在叽叽喳喳的,苏眉笙突然想起来自己早上起来的时候,彩霞跟杏花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 苏眉笙于是放下了手里的书籍,叫住了准备出门的杏花:“杏花,今日我醒来的时候,听见你跟彩霞在门外嘀嘀咕咕的,你们在说什么呢?” 苏眉笙心里很明白,自己于陷入了禁足的窘境之后,外面发生了一些事情,自己恐怕还不如这些下人知道的多。 杏花一听到苏眉笙提起了这件事情,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今天早上杏花和彩霞两个人在得知顾婉仪居然送了一个婢女给段景焕侍寝的事情之后,很是惊讶。 段景焕和苏眉笙两个人的感情好,大家都看在眼里,要是苏眉笙得知了段景焕居然收下了那名婢女,而且还封了她作为常在之后心里肯定会很难过。 早上苏眉笙醒来的时候,杏花和彩霞就一直在商量着该怎么瞒住苏眉笙,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主动的问起来这件事情。 苏眉笙看着杏花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有些不耐烦了。 “杏花,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我问你话,你也支支吾吾的不答应。”苏眉笙今天也不像平时那样和颜悦色的。 “皇贵妃娘娘,奴婢......奴婢......”杏花实在是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给苏眉笙,让她平白的添了许多的烦恼。 “说吧,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怪罪的。”苏眉笙已经大概的猜到,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杏花已经被逼到死胡同了,想必今天自己不跟苏眉笙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自己离开的。 “皇贵妃娘娘,皇上他......皇上他,他今天早上封了个宫女做常在。”杏花决定还是一部分一部分的讲,免得苏眉笙会有点受不了。 “宫女?”苏眉笙想不明白为什么段景焕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是的,而且那个宫女还是皇后推荐给皇上的,想必皇后想要利用这个宫女来收拢皇上的心意。”在宫里,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就是多的正宫娘娘都会也将自己的看重的人推荐给皇上,这已经成为了稀松平常。 “原来是皇后推荐的。”苏眉笙自己嘀嘀咕咕的说出了这句话。 杏花看见苏眉笙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想必是因为这件事情觉得段景焕错失了对她的情意,于是连忙安慰着说: “皇贵妃娘娘,你不必太过担心了,皇上想必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迁怒于你,所以才会一时的新鲜,等到皇上念起了你的好,会把你放出去的。” 虽然说在这深宫里,皇上的真情是非常的难度,可是自从看到了苏眉笙和段景焕在一起的相处之后,杏花也真正的相信了,原来皇上也是会有真心的。 即便现在苏眉笙已经被段景焕冠在了景宁宫,可是等过些日子段景焕知道了,苏眉笙不是被人误会了之后,就会回心转意的。 “有人陪在皇上的身边,恐怕他很难会再想起我了吧。”苏眉笙觉得顾婉仪在这个时候讲别人送到了男细汗的身边,绝对不是陪伴君王这么简单的作用。 “不会的,皇贵妃娘娘,您还是不要多想。”杏花也不希望苏眉笙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无法换回段景焕的心意,只要苏眉笙能够减轻段景焕心里的误会,一切肯定都是可以挽回的。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我想静静。”苏眉笙觉得有点头疼,于是用手撑住了自己的脑袋。 看着窗外的两只黄雀,苏眉笙心里有些感慨,自己现如今如同这两只被困在笼子里面的小鸟一样,渴望着外面的自由。 这一次,苏眉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从这奢华无比的宫殿里出去,重获段景焕的关心。 宫里的女人总是处于一种状态,只闻新人笑,却不闻旧人哭。 第五百零三章 喜获圣眷 第五百零三章 喜获圣眷 佟菲菲那边。 早起之后,佟菲菲就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让自己的婢女喜鹊出去打听了一番。 等到佟菲菲吃过了早饭之后,喜鹊终于带着从外面打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菲妃,奴婢来伺候你。”喜鹊上前将帕子递到佟菲菲的手上。 “行了,把这剩下的东西全部给你送下去吧。”佟菲菲有意的让这些人全部都下去,自己都跟喜鹊在屋子里面讨论。 “是。”其他的宫女们把东西全部都带走了之后,这才关上了寝殿的门。 喜鹊扶着佟菲菲在卧榻上面坐了下来,自己站在一边准备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告诉给佟菲菲。 “说吧,你去了这么久,都打听到了什么?”佟菲菲端起了一杯茶。 “菲妃娘娘,奴婢出去上四处打听,这才得知原来昨天晚上皇上在皇后娘娘那里收下了一名宫女。”今天早上,喜鹊在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非常的惊讶。 佟菲菲却不以为然的,历代皇帝看上某个人是是常有的事情,虽然说段景焕并没有做出过这样的事情,可是也不至于这样子,怎么就惹得宫里人这么议论纷纷的。 “想必也许是那名婢女做事干脆利落,皇上想带他在身边服侍,这也没什么呀。”佟菲菲有些弄不清楚事情的缘由。 “菲妃娘娘,您接听奴婢细说,后面还有更加重要的情节。” “还有什么?”佟菲菲这下子的确是被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由于那名宫女是皇后娘娘停止推荐给皇上的,待遇皇后娘娘的面子,皇上特地封了她作为常在。”喜鹊终于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情?”佟菲菲用力的将手里的茶碗放回到了茶案上,不要的开始瞳孔放大。 没想到顾婉仪居然病急乱投医,原来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自己过不了段景焕的神宠,就居然用自己身边的人来抢苏眉笙的恩宠。 不过让佟菲菲想不清楚的是,顾婉仪虽然不怎么得到段景焕的喜爱,可她毕竟是一国之后,地位尊重,又何必用这样的方法来到对段景焕的欢心呢。 “菲妃娘娘,奴婢已经四处都问过了,确实是有此事,先下那名宫女已经被皇上带到养心殿去了。”喜鹊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虽然说皇上若是看上某个宫女,将它设为枕边人也是有的事情,可是突然一下子提到常在的位分却也是罕见。 “除此之外,你还调查到什么了吗?”佟菲菲觉得这其中必定有其他的事情。 自从他们四个人分成两批队伍之后,佟菲菲跟着皇后顾婉仪一起,可是顾婉仪似乎并不太信任他,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直接的告诉她。 现在顾婉仪好不容易被解除了禁足,从翊坤宫里被放出来了,却又做出了这样重大的世界,都没有跟自己打招呼或者是跟自己商量过。 “回禀菲妃娘娘,奴婢只问到了这一些,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大家的眼睛看到的也都是一些表面现象,至于这其中缘由,恐怕也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既然皇后想要走这样一种险棋的话,那我们可该去庆贺庆贺她,皇上肯定是碍于他的面子,才会封了那个宫女做常在的,这么大的面子,我们可得去祝贺一下。”一边说着,佟菲菲就已经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是,菲妃娘娘。” 翊坤宫门外。 佟菲菲带着自己的宫里人来到了翊坤宫门口想要求见皇后,却没想到被置之门外,根本就不让自己进去。 佟菲菲不愿意就这么空手而归,硬要装出个窟窿来让自己进去。 “你进去禀报一声,皇后娘娘说是我过来向她道喜的。”佟菲菲便带微笑,可是眼神却藏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喜儿才知道佟菲菲来到翊坤宫之前就已经向顾婉仪禀报过了,可是因为昨天的事情,顾婉仪的心情不好,不想见到任何人。 喜儿这也是接下了顾婉仪的命令,在这里挡住佟菲菲,不让他们进去。 “抱歉了。菲妃娘娘,近日皇后娘娘头痛发作,身体不适,恐怕没办法见你了。”喜儿随便找了个借口来搪塞佟菲菲。 佟菲菲轻笑了一声,扭转视线,往里面顾婉仪的房间看了一眼,接着说:“皇后娘娘坐着还好好的,还能够与皇上共有晚膳,怎么今日一大早的起来就不舒服了。” 知道佟菲菲话里有话,喜儿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不对劲了,要不是碍于他是主子,自己是奴才,肯定会上去顶撞她。 “皇后娘娘她......”这下子,喜儿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菲妃娘娘,皇后娘娘有请。”就在喜儿犹豫不决的时候,小全子突然从背后出现,请佟菲菲进去了。 顾婉仪在翊坤宫里面就听见了佟菲菲在外面胡搅蛮缠,非要求见自己,要是今天不见她的话,说不定她还不知道弄出多少事情。 既然如此,顾婉仪只好答应让他先进来,看看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过来的。 在小全子的带领之下,佟菲菲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顾婉仪,他似乎的确是不太舒服,面色十分的憔悴。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佟菲菲向顾婉仪行了礼。 “起来吧。赐座。”顾婉仪让佟菲菲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谢皇后娘娘。” 顾婉仪本来不想见到佟菲菲的,可无奈与她苦苦纠缠,这才只好答应了。 “菲妃,你非要求见本宫,到底是所谓何事。”顾婉仪摆正了自己的姿态,对佟菲菲询问的道。 “回禀皇后娘娘,臣妾也是今晨得知了你为了让皇上宽心之人,请自己身边的一枚宫女送给了皇上,皇上龙心大悦了,居然直接封了她常在的位分,臣妾现在过来是为了想皇后娘娘道喜的。” 虽然顾婉仪的本性是不想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可是无奈于现在的局势,不得不找一个自己相信妥帖的人,放在段景焕的身边,稳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 现在苏眉笙和兰亭虞联手,佟菲菲虽然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可是他这个人心术不正,终究不能为自己所用,若是想要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在段景焕身边,还是得自己安排才好。 第五百零四章 麻痹自己 第五百零四章 麻痹自己 “这原因是他自己的福分,皇上喜欢他我也没有办法。”这一次,顾婉仪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刻意而为之的印象。 “这原也是皇后娘娘选的人太好了,不然皇上也不会这么喜欢。”佟菲菲明白皇后现在这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感觉。 “行了,我今日的确是有些不舒服,既然你的意思都已经得到了,那就早点回去吧,我也去休息一下。” 顾婉仪不想和佟菲菲一直讨论这件事情,惹到自己头疼,于是便起身离开了。 景宁宫里。 苏眉笙在得知了皇上宠幸了一位宫女之后,整个人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杏花和彩霞很是担心。 段景焕和苏眉笙两个人一直感情很好,从未发生过这么大的嫌隙,居然直接把苏眉笙禁足,转头就宠信了一位宫女,让苏眉笙着实有点不舒服。 杏花和彩霞本来以为苏眉笙会非常的难过,却没想到这两天她一直像没事人一样,每天在自己的花园里弄弄花花草草的。 杏花和彩霞都是跟了苏眉笙这么久的,都知道她是一个好强的人,从来不把自己的情绪放在里面上,可是这一次事情这么严重,他们也不希望苏眉笙一直把事情憋在心上,会逼出病来的。 才刚刚吃过早膳,苏眉笙便提出来,天气还不是很热,非要到院子里采集荷花上的露水,说要用来泡茶。 “皇贵妃娘娘,你是金枝玉叶,这种小事情就给我们奴才做就行了,有什么能够亲自做这些事情呢。”彩霞直接拦住了准备出门的苏眉笙。 “现在我整日坐在屋子里也是无聊,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干。”苏眉笙准备绕过杏花和彩霞,直接去外面的园子。 为了方便行动,苏眉笙还特意地换上了一身轻便的服装。 如此灵动而活泼的苏眉笙,虽与她一身细致高贵的华服不相衬,却也无形之中卸去了宫中人惯有的那套呆板压抑的形象,随着旗头上摇晃的流苏,更添加了几分生动伶俐。 “皇贵妃娘娘,夏季炎热,你若是下去采集露水,中暑了那可怎么好呢。”杏花和彩霞之间,跪在了苏眉笙的面前,阻止了她要出去的想法。 “不会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在我的身边吗,你们先起来吧。”苏眉笙坚持着要出去走走。 “皇贵妃娘娘,你若是想出去的话,那我陪你出去走走就是了,求你别做这些事情,你就饶了我们吧。” 苏眉笙看着杏花和彩霞两个人苦口婆心地柜跪在自己面前劝解自己,要是再不理他们的好意的话,恐怕他们真的要一跪不起了。 “好吧好吧,我不去就是了。”苏眉笙摆摆手,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回到桌前坐下了,可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不高兴。 “其他人都先下去吧,我跟杏花在这服侍就行了。”彩霞突然间把这个寝殿里面的下人全部都叫了出去。 苏眉笙虽然不明白杏花和彩霞到底想做什么,却也没有阻止。 彩霞走到苏眉笙的身边,为他倒了一杯茶,茶叶的香气还能从杯盏里溢出,飘到苏眉笙的鼻腔里。 她抿了一口茶,茶杯中清澈的茶汤有正新的茶叶在水中上下浮沉,茶是温的,没有水的热气氤氲而出,她只闻得新新的碧螺春清香的味道,充溢了鼻腔。 “皇贵妃娘娘,你若是心里不舒服的话完全可以释放出来,不必憋在心里,再这样下去的话,奴婢们担心你会憋出病的。” 杏花和彩霞两个人跟在苏眉笙的身边这么多年,杏花虽然做事莽撞了些,却也对苏眉笙忠心耿耿,彩霞也是事事巨细无遗,苏眉笙对于他们两个人能够陪在自己的身边,已经非常的满足了。 听到彩霞跟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苏眉笙强行扯出了一抹笑容,厚重的妆容却遮不住自己脸上的愁容。 “你们知道吗?我本以为我能够得到皇上的宠爱,已是这一生最大的幸事,却没想到幸运也会招来横祸。” 对于这一次的事情,除了苏眉笙之外,最清楚的也就是杏花和彩霞两个人了,他们完全知道苏眉笙和那个黎靖之根本就毫无干洗,不像其他人所说的那样见不得人。 “皇贵妃娘娘,皇上只是一时的想不开,等他想通了你再跟他解释一下,我相信皇上会相信你的。”杏花对苏眉笙劝解着说道。 苏眉笙轻轻的摇了摇头,对杏花和彩霞解释这说:“这次的事情不是一个普通的误会,皇上之所以会将我换在这里,不过就是因为觉得我不守妇道,与那黎靖之还有纠葛,他的心里生气而已。” 在这之前,苏眉笙并不是没有犯过错,可是段景焕每次都会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方法,这一次段景焕却再也没有多问,想必也是气急了。 “那我们怎么办呢,娘娘,现在我们要一直这样坐以待毙吗?” 外面的人或许不知道,可是只有在这景宁宫里面的人才清楚,自从苏眉笙被关了禁闭之后,景宁宫里就冷落不堪。 想当初,段景焕对苏眉笙还有宠爱的时候,景宁宫里是何等的热闹,每日来里面拉关系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可是现在人家唯恐避之不及,走到门外,连看都没看一眼, 宫里向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此刻那位新晋常在想必十分的开心吧。 “这一次,恐怕没有人能救得了我们了,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苏眉笙所能做的就是等待一个机会,可以重新挽回段景焕,让他证明自己心意的机会。 “等?”杏花和彩霞两个人相互之间看了一眼,不明白苏眉笙的意思。 “行了,不说这件事了,池子里的荷花也快开败了,眼看着就要入秋,我们还是动手做些秋衣吧,今年那我恐怕是不会给我们多少,一切都要靠自己。” 这宫里的人向来都是捧高踩低,最近这几天,苏眉笙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吃的饭食也没以前精致了,时间越长,自己受到的待遇就会越差,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说着,苏眉笙带着杏花和彩霞坐在了软榻上,开始动手做秋衣。 第五百零五章 棋盘上的棋子 第五百零五章 棋盘上的棋子 养心殿里。 段景焕自从把这个宝娟带回来了之后,他便一直跟在段景焕的身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好不体贴。 可是尽管如此,段景焕的心却总是奄奄的,似乎都是在想些什么。 段景焕心里总是气愤,为什么自己对于苏眉笙如此百般迁就,可是他偏偏却要将自己的一片真情辜负。 自己好歹身为一国之君,比起那个黎靖之可谓是过之而无不及,不明白苏眉笙为什么非要吊在那个黎靖之的身上。 想着这些,段景焕沾了墨的笔不小心掉在了纸上,之前所写的内容这下子只好全部都报废了。 宝娟自己亲自去了御膳房给段景焕做了许多的糕点,端到了段景焕的面前。 “皇上,奴婢给您做了点点心,您要不要尝尝。”宝娟怯弱的站在段景焕的身边问道。 “拿过来朕尝尝吧。” 段景焕看了一眼吗小碟子里装着的点心,发现做的确实是挺精致的,只不过段景焕现在没有什么胃口,只是随意拿了一块。 “皇上,奴婢做的糕点,您觉得怎么样?”宝娟之前在顾婉仪身边的时候,就因为点心做的好得到过他的夸奖,不过现在她很担心自己做的东西不符合段景焕的胃口。 “嗯,入口即化,不错。”可是即便如此,段景焕也只是吃了一小口就放下了,不肯多吃。 “既然皇上喜欢,那奴婢就放心了,以后奴婢每日都会皇上做。”宝娟的声音娇滴滴的,是大多数男人的喜欢的类型,可是偏偏段景焕的心里只放下了苏眉笙。 “既然你已经成为了朕的常在,就不用总是奴婢奴婢的叫了,有事身份。”段景焕眼神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谢皇上。”没想到段景焕居然会注意到这么细小的细节,宝娟很是开心。 “既然你已经跟到了朕的身边,按照礼制,你也应该要去皇后那里行个礼,再加上皇后原本就是你以前的家人,你去她那看看吧。” 这个宝娟已经在自己的面前放了好几天了,段景焕刻意的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把他从自己的眼前给赶走。 “皇上明鉴,臣妾马上就去。” 宝娟给段景焕行了个礼之后,便去了翊坤宫。 宝娟来到翊坤宫的时候,顾婉仪正巧在跟宫里的人发脾气,听那动静似乎是因为御膳房做的食物不合他的胃口。 说来也是,现在正值夏天最炎热的时候,顾婉仪本来就是不怎么吃东西的,看到那些自己不喜欢,那自然是吃不下去。 宝娟听到了动静之后,连忙进了翊坤宫的大殿,给顾婉仪行了个礼。 “皇后娘娘,奴婢回来了。”宝娟匍匐着趴在地上。 “哼,原来是我们的常在回来了,怎么,养心殿的地方不够你住的吗?”顾婉仪的这句话里有话,吓得宝娟忙向他解释。 “皇后娘娘,您这话就是折煞臣妾了。”宝娟再怎么说也是顾婉仪送出去的,要是顾婉仪不要到她,那她就等于是一枚弃子了。 “哟,你这画风转的倒挺快的,转眼间不把自己称为奴婢,知道自称臣妾了。”顾婉仪因为心里不舒服,所以在故意的找宝娟的麻烦。 宝娟实在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在段景焕那里呆了两天,一回来顾婉仪就已经这样子嘲讽自己。 “皇后娘娘,奴婢怎么敢忘本呢,奴婢能够有今日的荣华富贵,都是皇后娘娘的一手所赐,要是皇后娘娘你不喜欢我做妃子的话,那我可以去跟皇上求情,我要回到娘娘您的身边伺候。”宝娟被顾婉仪的这几句话说的,一直吓得跪在地上发抖。 “我们常在可真是很有本事,才不过在皇上身边待了两天,居然就可以改变皇上的心意了。”顾婉仪讽刺着说道。 “皇后娘娘,你真的误会臣妾了,看见这是这些日子在照顾我皇上,实在是没抽的出空来看皇后娘娘,今日是皇上特意嘱咐让我过来向皇后娘娘行礼的,说我是从皇后娘娘这里出去的,理当过来看看您。” 宝娟是顾婉仪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照顾他的,跟了他这么多年也算是尽心体贴,忠心耿耿了,这也就是为什么顾婉仪会选择她去做段景焕的女人。 听到宝娟说的这句话,顾婉仪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许多。 “行了,起来吧,坐吧。”顾婉仪让宝娟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皇后娘娘,您还生奴婢的气吗?”宝娟小心翼翼地对过婉仪试探着我问道。 顾婉仪先是脸紧绷着,看了一眼宝娟,然后突然笑出了声,接着道:“宝娟,你也是多想了,我刚刚也不过是在跟你打趣,见你也没有异心,那我也就放心了。” 看着顾婉仪笑了,宝娟这才放心。 “皇后娘娘不与我生分,那奴婢就放心了。” 宝娟看了一眼顾婉仪桌上的东西,似乎是一封家书,想着最近这段时间顾怀似乎经常的给顾婉仪写信,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顾婉仪一心想着等到段景焕把她禁闭解除,她自己在好好的留住段景焕的心,为段景焕在生个孩子,一切水到渠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晚上,顾婉仪突然把宝娟交到了他的寝殿,说了一堆很奇怪的话。 那天之后的第二天,顾婉仪也问宝娟愿不愿意服侍是段景焕,宝娟因为从小就被人贩子卖到了顾婉仪的家里,所以连命都是他们家人的,做什么也都只要顾婉仪做主。 现在,宝娟觉得或许顾婉仪之所以会把自己送到了段景焕的身边,可能是有什么目的的。 “皇后娘娘,您最近与家中老爷联系似乎比较频繁,是有什么喜事吗?”宝娟仔细的看了一下顾婉仪的神情,希望能够得到一些答案。 顾婉仪浅浅的叹了一声气,接着回答说:“不错,我也真准备跟你说这些,最近家中的确出了些事情。” “怎么回事啊?皇后娘娘,老爷不是在朝中向来受人敬重吗。”自从顾婉仪当了皇后,他父亲及其家族的确受了不小的恩惠。 第五百零六章 家宅不安 第五百零六章 家宅不安 一听到宝娟提到这件事情,顾婉仪的脸色就不好了。 这几年来自己当了皇后之后,家里的人的确是受了不少的恩惠,可正因为如此,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哥哥并更加的肆意妄为了。 因为顾婉仪的关系,她的哥哥这才收到了器重,当上了顺天府尹,可没想到前后不过两个月的功夫,他居然接受别人的钱财,答应了帮人家买官。 段景焕向来对于自己手下的官员十分的苛刻,对于这种事情更是无法忍受。 这件事情很快的就被人给捅出来了,顾婉仪的父亲立刻写信告诉她,让她千万才有能力好的面前替她的哥哥求情,这样也不至于会被送命。 虽然顾婉仪觉得她那个哥哥不争气,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家里人,要是出什么事情的话自己也会受到牵连的。 因为前一段时间自己和段景焕直接发生了不少的矛盾,顾婉仪觉得段景焕已经不再信任她了,只好想着重新安排一个人在他的身边替自己打听一下段景焕的心思。 现在既然宝娟已经被段景焕封做了常在,这样一来,也算是能在段景焕面前说得上话了,可以为自己做些什么。 “宝娟,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顾惋仪话里有话的问道。 “皇后娘娘,奴婢从小就跟在你的身边,与你一起长大,你对奴婢如同再生父母。”宝娟立刻跪在了地上,向顾婉仪表达自己的忠诚。 “既然如此,我也算是没有跟你白白的主仆一场,只是眼下我有些为难的地方,需要你来帮我。”顾婉仪死死的盯住宝娟,根本不允许她有拒绝自己的想法。 “皇后娘娘,放心吧,只要是你安排给我的事情,我一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在宝娟心里,顾婉仪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对自己很好,可是进了宫之后有的时候脾气却不太好,但是总体来说,她对待自己也算是还不错了,自己不应该忘恩负义。 “好,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之所以会将你送给皇上,是为了让你能够成为我的眼睛,看着皇上。”顾婉仪的眼里闪过了一道精光。 “皇后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宝娟还是不明白顾婉仪到底想说什么。 “前不久我父亲写信给我说我哥哥因为触犯王法,那已经被人揭发,现在皇上还没有下车,要如何处置我哥哥,我要你成为我的眼睛就是盯着皇上,看看皇上想有何打算。” 顾婉仪提及这件事情,脸上就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宝娟听到顾婉仪说的话,宝娟这才待明白过来,难怪之前她会突然间把自己送给段景焕,原来一切都是有所准备的。 不过一直以来,顾婉仪对自己也算是不错的,能够为她做这样的事情,宝娟也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娘娘办事,绝对不会辜负娘娘的一番谋划。”宝娟匍匐着趴在地上,给顾婉仪行了个礼。 顾婉仪连忙从自己的凤塌上站了起来,将宝娟从地上扶起来。 “那我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了,宝娟。”顾婉仪一脸真心地将宝娟的手抱在了怀里。 景宁宫里。 为了能够赶在秋天到来临之前把新的秋衣做出来,苏眉笙和自己手底下的几个宫女们一起连夜赶工。 本来彩霞和杏花觉得这本来都是一些奴才该做的事情不想劳烦苏眉笙,可是她却坚持要亲力亲为。 在苏眉笙看来,自己手底下的这些人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连秋衣都要自己做的地步,也都是她自己拖累了这些奴才们。 眼看着天就已经快黑了,整个宫殿上方笼罩着一层暮色,低着头维持了一天,此刻苏眉笙也觉得有些累了,脖子酸酸的。 苏眉笙放下的手中的针线,按摩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彩霞看到苏眉笙的动作,知道他累了一天,肯定是有些撑不住了:“皇贵妃娘娘,要不你还是歇一歇吧,那些事情交给我们这些奴才做就行了。” 苏眉笙渐渐地叹了一口气,对彩霞说道:“唉,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拖累的你们,又怎么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你们做呢。” 彩霞和杏花以及手下的那些奴才们人都因为有了苏眉笙这样的好主子感到高兴,在这儿宫里又有几个人能够像苏眉笙这样体贴自己手下的。 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苏眉笙都会用自己的愤怒给下人们分发礼品。要是有哪个奴才的家里出了急事,苏眉笙就会给他们放出宫去,照顾家人。 所以即便是这一次苏眉笙被禁足在自己的宫殿,也没有一个奴才主动提出来要去别的宫里干活。 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里,像苏眉笙这样的主子着实不多,大家都十分的珍惜。 “皇贵妃娘娘,你千万别这么说,再怎么说你也说我们的主子,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反倒是你金枝玉叶,不应该做这些事情才对。” 听到彩霞说出这样的话,其他的几个人也跟着附和。 “是啊,皇贵妃娘娘,我们做的这些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们愿意跟着你在这景宁宫里。” 看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如此的信任自己,苏眉笙十分的感动,不由得眼眶一热。 自己手底下的奴才尚且能够对自己如此的忠心耿耿,可着自己真心相对的姐妹却都背叛自己,离自己远去。 “你们都起来吧,你们放心吧,只要有我苏眉笙的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让你们饿着的。”苏眉笙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做雪中送炭,患难见真情了。 “谢皇贵妃娘娘。” 苏眉笙对着他们微笑了一下。 苏眉笙觉得坐着有些久了,刚准备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悠转悠的时候,却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距离苏眉笙最近的彩霞看到她就这么倒在地上吓了一跳,赶紧放假收拾东西过来,去看了看苏眉笙的情况。 “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 旁边的众人看见苏眉笙就这么晕倒了,也被吓得不轻,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去请太医。”彩霞当机立断,对身边的人说道。 第五百零七章 以死相逼 第五百零七章 以死相逼 “我去。”杏花立刻反应过来。 现在苏眉笙正处于被禁足的关键时刻,恐怕门外看守者的这些人不会轻易的让这屋子里面的人出去的。 果不其然,杏花跑到门口的时候就被两个穿着兵服的人给挡住了,这两个人看起来凶巴巴的,很不好惹的样子。 “皇贵妃娘娘晕倒了,我要就赶快去请太医过来。”杏花看起来十分的着急。 “我等奉皇上的命令在此看着景宁宫,不许任何人进出,你们也是一样。”两个官兵硬着嗓子吼着说。 “你们未免也太过分了吧,皇上只是说把娘娘禁足,可是并没有说他生病了不能请太医。”杏花觉得这些人肯定是故意为难自己。 “让你回去就回去别废话,要是在这里纠缠不休的话,可别问我们刀剑无眼。”一边说着,那官兵就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刀对着杏花。 看着面前的这几个人如此的蛮横无理,怎么说都说不通,杏花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苏眉笙的寝殿,彩霞他们几个人还在那里照顾着苏眉笙,可是自己却连一个太医都请不过来,实在是太无能了。 杏花想着,无论如何,自己这一次也要跟这些人搏上一搏,一定要为苏眉笙把太医请过来。 想到这里,杏花于是直接向前冲过去,完全不害怕这些人手里的刀剑。 那两个官兵也没想到金华居然如此的鲁莽,居然就这样冲过来了,本来想着拔刀吓吓杏花,却无奈于在挣扎之中不小心伤到了杏花。 一时之间,鲜血淋漓,那两个官兵也被吓得不轻。 “快,去禀报说皇贵妃娘娘有样,让太医一过来一趟。”如果新华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这两个官兵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不管怎么说,苏眉笙还是当今的皇贵妃,他们这样对待苏眉笙的宫女,着实是有些不合分寸。 另外一边,养心殿内。 李德海在听到下面的人过来报告之后吓得不轻,连忙过来把事情禀报给段景焕。 段景焕感觉到李德海进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与他平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皇上,刚刚景宁宫里的人说当贵妃娘娘生病了,就要去请太医,可是门外的侍卫极力阻拦,一名婢女在争执中丧命了。”李德海在得知那死去的婢女就是苏眉笙身边的杏花的时候,很是惋惜。 李德海知道杏花是苏眉笙的贴身侍女,要是苏眉笙知道了,她已经死了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 “什么?那些人到底是在干什么。”段景焕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年前的桌子。 “皇上,奴才也不知道这几个侍卫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连他们请太医都不允许。”李德海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朕是让人家皇贵妃禁足,从未不让她就医,这几个侍卫是奉了谁的旨意,居然胆子这么大。”段景焕很是气愤。 不玩自己和苏眉笙之间产生了多大的嫌弃,段景焕的心里始终还是很疼惜苏眉笙的,不希望她受到伤害,可是这几个侍卫居然胆大包天,擅自做了他的主。 “皇上,我在已经派人过去教训他们了,也派了太医过去,现在想必已经在皇贵妃的宫里了。”李德海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立刻派人过去处理善后。 “嗯,你派人好好的在那边看着,有什么事情的话,立刻过来通知朕。”段景焕焦灼的神经此刻终于冷静了下来。 “皇上,您?”李德海十分的震惊的,段景焕居然不想去看看苏眉笙。 “还有何事?”段景焕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没了,皇上。”李德海看得出来,段景焕的心里还是惦记苏眉笙的,只是死要面子,不想就此算了。 既然如此,李德海也没办法改变了段景焕的心意,只好在苏眉笙那边看着有什么事情再过来禀报。 景宁宫内。 苏眉笙晕倒了之后,整个宫殿里的人都十分的担心他。 彩霞却几乎的忐忑,不知道苏眉笙醒来之后,她该怎么跟苏眉笙交代杏花已经去世的事情。 在得知杏花逝世的时候,彩霞差点也晕了过去,要不是想着自己出了事情,没人照顾苏眉笙的话,恐怕也是就此一病不起了。 躺在床上的苏眉笙一直紧紧地锁着眉头,眼角还有几滴残泪,嘴里说着呓语,却让人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太医此刻就跪在苏眉笙的身边为她把脉。 “太医,皇贵妃娘娘怎么样啦?他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彩霞看着太医已经起身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于是人紧张的上去问了问关于苏眉笙的情况。 太医的表情看起来确实是有几分欢喜。 “你们放心吧,皇贵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最近心情郁结再加上有些劳累过度多休息休息就会好的。”太医笑着回答说。 “只是这样吗?那还皇贵妃娘娘又为何会这么突然就晕倒了呢?”彩霞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太医接着说:“这是因为皇贵妃娘娘已经怀了身孕了,你们做吓人的居然没有及时察觉,这也是你们的失职啊。” 彩霞听到苏眉笙怀孕的消息被震惊到不行,没想到在这样怎样的关头,居然会发现苏眉笙怀孕的事情。 现在苏眉笙正因为段景焕处在气头上,把他关在这景宁宫里面,不得出去,现在有了这个孩子,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里,彩霞高兴地回头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苏眉笙,心里不由得有些苦涩,要是杏花也在的话,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微臣还要去皇上那里跟皇上禀告皇贵妃娘娘有喜的消息,那先告辞了。”说着,太医就已经领着自己的东西出去了。 彩霞很高兴,走到了苏眉笙的身边,细细的盯着苏眉笙的肚子看了好久。 彩霞怎么也没想到,苏眉笙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怀了身孕。说来也是自己太过于于文苏眉笙之前一直吃不下东西,时而有些呕吐不止,当时以为苏眉笙的心情不好才吃不下,没想到是肚子里面的小孩子在作怪。 彩霞想着,这下子有了另外一件可以转移苏眉笙注意力的事情,这样一来,自己告诉苏眉笙杏花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可能她也就不会那么的难过了。 第五百零八章 再怀身孕 第五百零八章 再怀身孕 既然苏眉笙已经有了身孕,彩霞觉得很多事情也是应该要做一做。 为了苏眉笙这一次能够安心的待在宫殿里养胎,彩霞带着了其他的奴才们忙上忙后,完全没有注意到苏眉笙已经醒过来了。 “彩霞,给我倒杯水......”苏眉笙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嗓子十分的滚烫,说话的声音不由得也沙哑了。 “皇贵妃娘娘,你终于醒过来了,真是吓死奴婢了。”彩霞看到苏眉笙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醒过来很是担心。 彩霞怕是自己疏忽,所以特地去问了太医之后,他却说说这是正常现象,没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 现在看到苏眉笙醒过来了,彩霞终于可以把自己的心放在肚子里面了。 “我没事了,你们不用太担心。”苏眉笙想着自己当时就那么突然间昏倒,也难怪他们会着急。 “皇贵妃娘娘,您还说呢,当时你是不知道奴婢有多害怕,下次你可千万得小心一点,别再累着自己了,不然肚子里的小皇子儿在闹腾让你晕倒一次,奴婢可承受不住了。”彩霞打趣着说道,可是眼中满眼失落。 彩霞很清楚,这一次如果不是杏花以死相逼,把事情闹大了,逼的那些官兵去把太医请过来的话,这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苏眉笙获得太医的诊治。 可是如果下一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又有谁能够做到像杏花化这样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呢。 现在苏眉笙才刚刚醒过来,彩霞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她,省的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再晕过去,准备等到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苏眉笙。 “小皇子?”苏眉笙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没错,皇贵妃娘娘,刚刚太医已经来过了,说是您已经怀了身孕。”彩霞开心的向苏眉笙宣布了这个消息。 “我怀身孕了?”就连苏眉笙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是的,太医已经确定了,说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彩霞笑着回答。 “我有身孕了。”苏眉笙小声的嘀咕,一双手就已经服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没想到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在里面。 “皇贵妃娘娘,要是知道你有了身孕,相信皇上很快的就会把我们给放出去的,我们就不用被关在这里了。”彩霞信誓旦旦的对苏眉笙说道。 当听到彩霞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苏眉笙眼中的神采突然暗淡了许多,或许这一次的事情不会这么容易了。 苏眉笙突然间意识到只有彩霞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杏花却一直不在寝殿里面。 按理来说,杏花平时是一个好动多话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居然会不在寝殿里陪着自己,苏眉笙觉得奇怪。 彩霞看到苏眉笙的眼神在寝殿里四处的游移,就猜到他应该是在寻找杏花了,一时间变得有些心慌。 苏眉笙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杏花的身影。 “彩霞,杏花那丫头去哪了?我今日都没有看见她,要是搁平时,她早就叽叽喳喳地跑来向我头上了。”苏眉笙最终还是问到了彩霞的头上。 彩霞一提到这件事情一下子就慌了,连目光都不敢与苏眉笙对质,骂一个不小心就出卖了自己的心。 “彩霞,我问你话呢?”反正彩霞老半天都没有回答自己,苏眉笙有些着急了。 “回皇贵妃娘娘,杏花刚刚出去了,说是出去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彩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苏眉笙解释,随便找了个借口。 “彩霞,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说话都遮遮掩掩的,是不是杏花出了什么事了。”苏眉笙觉得彩霞有些不对劲。 “怎么会呢,皇贵妃娘娘,奴婢不敢骗你,杏花他真的是出去了。”彩霞一口咬定,希望苏眉笙能相信自己。 “那行,你现在就是把她给我找过来,我要见她。” 杏花和彩霞都跟在苏眉笙身边,这么多年苏眉笙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了如指掌。一看就知道,彩霞刚刚是在对自己撒谎。 “皇贵妃娘娘,我......”彩霞这下子真的很为难。 “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杏花做了什么事了?”苏眉笙咬着牙问道。 事到如今,既然苏眉笙都已经猜到了,彩霞知道自己恐怕是骗不了苏眉笙了,只好把事情的真相给告诉她。 这下子,彩霞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了,如同泉涌般流了出来。 “皇贵妃娘娘,你说的没错,杏花的确是出事了,现在恐怕是没办法再来接你了。”彩霞哭着说道。 “什么,杏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赶紧给我把话说清楚呀。”苏眉笙着急的不行。 杏花和彩霞两个人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早就已经比亲姐妹还亲了,在得知杏花出事了之后,苏眉笙根本没办法安心待着。 由于刚才说话的语气太过于急促,苏眉笙一下子供气不足,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彩霞看到苏眉笙这个样子,连马上去劝解她说:“皇贵妃娘娘,你千万要当心你的身子呀,你要是再有个好歹的话,杏花她......” 听到彩霞再一次提到了杏花,苏眉笙更加着急了,催促着说:“杏花她到底是怎么样了,你倒是告诉我呀!” 这一次,彩霞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好说出了真相。 “皇贵妃娘娘,你以为这一次的太医是怎么进来的,是杏花她以死相逼,那些官兵才肯吧太医放进来,所以你千万要保重好你的身子,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要不然的话,杏花她就白白的送命了啊。” 听到彩霞告诉自己这些,苏眉笙痛苦的流下了眼泪,自己终究还是没能够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居然连一个杏花没办法留住她。 想到这里,苏眉笙哭的更加伤心,咳嗽更加剧烈了。 彩霞见状,连忙安慰苏眉笙。 “皇贵妃娘娘,您要当心身子啊。”彩霞苦口婆心的苏眉笙的情绪。 第五百零九章 伤春哀秋 第五百零九章 伤春哀秋 听到杏花已经因为她而死的消息,苏眉笙痛不欲生,没想到连她身边的人都顾不住,那是太无能了。 杏花从小跟苏眉笙一起长大,两个人情同姐妹,现在居然因为她生病要请太医的关系而丢了性命,苏眉笙觉得这孩子来的反倒不是时候了。 讲到这里,苏眉笙开始用手敲打她的肚子,希望这样能够让你杏花重新活过来。 看到苏眉笙的情绪居然如此的激动,站在一边的彩霞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赶紧上前阻止了她的动作。 旁边服侍的几个小宫女担心苏眉笙这样子会伤到孩子,这样他们作为下人可就担待不起,也上前去抓住了苏眉笙的手。 “皇贵妃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做,你这样的话,要是伤害到你肚子里的皇子,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呀!”奴才们跪成一片,倒在地上,向苏眉笙磕头。 听到这些人的劝解,苏眉笙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可是心里却懊悔不已。 彩霞见状,于是立刻上前将苏眉笙抱住了,此刻她的眼泪也终于按捺不住。 “皇贵妃娘娘,你务必要保护好你肚子里面的孩子,要不然的话,杏花就算是死了,也没办法明目呀!” 在彩霞看来,杏花之所以会丢失了性命,都是为了苏眉笙,要是苏眉笙没有保护好孩子的话,杏花就白白的死了。 另外一边,养心殿里。 李德海在得知了苏眉笙已经怀孕了消息,连忙进去告诉了段景焕。 这个段景焕正在批阅奏章,看见李德海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瞪了一眼,呵斥着说:“你这样慌慌张张的是在做什么。” 李德海面露喜色,开心的跪下了段景焕的面前,向他禀报着说:“皇上,恕奴才刚刚无礼了,不过,奴才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刚刚得知了皇贵妃娘娘晕倒的缘由。” 段景焕听到这里,却并没有很开心,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说吧,她是为何晕倒了。” 李德海笑着回答道:“皇上,皇贵妃娘娘有喜了。” 听到李德海的回答,段景焕拿着毛笔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底下的奏章瞬间被划上了一道痕迹。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你说皇贵妃怀孕了。”段景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皇上,太医刚刚已经过来禀报过了,说皇贵妃娘娘怀孕了,可是因为心情郁结所以肚子里的胎儿情形不太好。”李德海一五一十的把苏眉笙的情况告诉给了段景焕。 “那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听得出来,段景焕的语气里面还是有一丝焦急。 “回禀皇上,他已经给皇贵妃娘娘看了方子,想必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痊愈的。”李德海弯着腰回答说。 可是尽管如此,段景焕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喜悦的神采,虽然苏眉笙坏了段景焕的孩子,可是总觉得有些缺憾。 在段景焕的心里,即使没有现在换成谁的孩子,跟着他的心还向着那个黎靖之,与其如此,段景焕倒是情愿没有这个孩子。 “心情郁结,那恐怕是相思成疾了吧,”段景焕小声的嘀咕了一下。 “皇上,黄贵妃娘娘之所以会心情郁结,恐怕是因为这些日子一直被关在宫中无法出来的缘故。依奴才之鉴,皇上您若是想要让皇贵妃娘娘还是要来的话,还是......”后面的话,李德海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两个人的心里都心知肚明。 “行了,你先下去吧,朕已经知道了。”段景焕继续低着头处理奏章。 “皇上,您?”李德海觉得奇怪,为什么段景焕居然都没有想要去看一看苏眉笙的情况,他才刚刚怀上身孕,这时候应该需要段景焕的陪伴才对。 “还有事吗?”段景焕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李德海。 “没有,奴才告退。”一切都是段景焕的决定,李德海没有资格管理,只好默默退出去了。 眼看着天气快要入了初秋,早晚的时候还有些凉意。 夜空中,皎洁的圆月高挂在黑幕之中,周围有着不断闪烁的点点繁星。夹带着江水与泥土混合气息的夜风,总是能给人一种自然而宁心的感觉。 可是知了的叫声却贯彻云霄,到哪里都能听见,似乎是已经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在做最后的倔强罢了。 苏眉笙怀有身孕的消息已经传到段景焕里边快有半个月了,可是段景焕迟迟都没有过来看的。 苏眉笙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听着外面的知了叫个不停。 这时候,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彩霞看见苏眉笙穿着单薄就站在窗前吹风,担心会着凉,于是去拿了件披风过来,披在了苏眉笙身上。 “皇贵妃娘娘,你还是站过来接吧,万一这凉风吹的您头疼就不好了。”彩霞扶着苏眉笙的肩膀劝说着。 “彩霞,你听着知了现在叫的如此的嘈杂,可是在过不了几天他们就全部都要消失了。”苏眉笙总觉得感慨。 想到都自己和段景焕两个人感情好,在宫中的人无不称为他们是一对神仙姐眷侣,可现如今,自己的处境竟如此荒凉。 面对眼前的处境,苏眉笙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怀上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时候,要是让她跟着自己吃苦的话,实在是不应该。 想到这里,苏眉笙得手扶上了她的肚子。 听着苏眉笙说话时的语气有些伤感,彩霞就知道,苏眉笙想必还在为了段景焕的事情耿耿于怀。 “皇贵妃娘娘,你也别太难过啦,皇上之所以这么久没来我们这里,想必是中午繁忙抽不出身来,等到他有时间了,肯定会过来看你和孩子的。”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彩霞看见苏眉笙每日站在这窗前伤感,心里很清楚的就知道它是在思念段景焕。 为了能够让段景焕过来一趟,彩霞已经好几次偷偷的跑到了李德海那边,希望他能帮帮忙,可是却无济于事。 “也罢,既然他不想过来看我的话,那我也没办法勉强。”说着,苏眉笙就转过了身子,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彩霞拿起了描着青花的茶壶,给苏眉笙倒了杯茶。 她抿了一口茶,茶杯中清澈的茶汤有正新的茶叶在水中上下浮沉。 第五百一十章 暗中探访 第五百一十章 暗中探访 也许是放的久了,茶是温的,没有水的热气氤氲而出,她只闻得新新的碧螺春清香的味道,充溢了鼻腔。 夜已经渐渐的深了,自从有了身孕之后,苏眉笙感觉自己似乎格外的容易疲累,还没做什么就有些犯困了。 “皇贵妃娘娘,你若是累了,要不奴婢扶你上床休息吧,谢谢针线活明天在做一样的。”彩霞担心把苏眉笙累着了,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苏眉笙将自己做了一半的小衣裳,拿在手边看了看,答应着说:“也好,反正距离这孩子出生时间还久,慢慢的来吧。” 彩霞帮苏眉笙宽了衣之后,就一直在她的身边守着,担心他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自己可以及时的发现。 苏眉笙躺上了床之后没多久,就慢慢的进入了梦想。 养心殿内。 段景焕用过晚膳之后就觉得心情烦躁,整个人闷闷的,有气撒不出来的感觉。 李德海看见了段景焕一个晚上已经很多次的拿起笔又放下,这样子反转周折了。 “皇上,你是不是很多天没出门,有些烦闷啦,看你今天晚上晚上也没用多少,要不奴才陪你出去走走吧。”李德海身为段景焕的总管太监,也算得上的是尽职尽责了。 “也好。”眼看着天气渐渐的入秋,段景焕却还是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每天待在养心殿里倒是没有感觉到寒冷,现在倒是有了几分凉意。 “皇上,你是否有些冷?需要奴才让人回去给你拿这样的披风吗。”李德海刚刚出门的时候仓促,所以忘了。 “罢了,不需要,走走就回去吧。”由于是夜晚,御花园里的景色看不清有些什么,但是隐约的能够看到菊花上的一些小花苞已经长了出来。 “是。”李德海带着人紧紧的跟在段景焕的身后。 不知不觉间,段景焕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苏眉笙的景宁宫。 段景焕抬头看了一眼那屋檐下的牌匾,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段景焕不就有些好奇,苏眉笙此刻不知道在在做什么。 看着宫门口的太监有些倦怠,段景焕于是把自己带过来的人全部都留在了外面,自己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段景焕刚走到苏眉笙的寝殿门口,两个奴才正准备向里面通报,却被段景焕的一个手势拦住了。 段景焕轻手轻脚的走进了苏眉笙的寝殿,正好看见彩霞在为苏眉笙收拾房间。 “参见皇上。”彩霞看到段景焕来了先是一喜,但转头看见苏眉笙才刚刚睡在床上没多久。 “免礼。”段景焕淡淡的回了一句,目光却始终放在躺在床上的苏眉笙身上。 “皇上,需要奴婢帮您把皇贵妃娘娘叫醒吗?”彩霞觉得,要是苏眉笙看见了要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这些日子以来,苏眉笙虽然已经怀有身孕,可是一直吃不好睡不好,每天晚上就算是睡着了也是睡不安稳的。 就算苏眉笙嘴上不说,但是彩霞的心里也非常的清楚,他这还是因为心里放不下段景焕,才会这样。 “不必了,朕就是恰巧路过,进来看看,不必叫醒他,让他睡吧。”一边说着,段景焕走进了苏眉笙的床榻。 “是,那奴婢就先出去了。”彩霞觉得,或许现在他们两个人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自己就不在这里碍事。 彩霞出去了之后,顺便帮段景焕带上了门。 段景焕就那样呆滞的站在那里,眼光死死地盯着苏眉笙,看见它安静入睡的容颜。 段景焕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的放不下苏眉笙,身为一国之君,在这天底下的女人没有他得不到的,可是她偏偏如此放不下苏眉笙。 要是苏眉笙能够珍惜他的一面真情也就算了,偏偏苏眉笙却一心放在黎靖之的身上,实在是太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想到这里,段景焕的眼眶一热。 就在这个时候,苏眉笙躺在床上突然动了,段景焕以为他这是要醒过来了,一时之间有些慌乱。 可事实上苏眉笙只是做了梦,梦里似乎并不太高兴。 苏眉笙的眼角滑下了泪水,整个人似乎十分的痛苦,一直在挣扎,两只手死死的盖住被子不放。 “眉笙,别怕,有我在,”这一次,段景焕还是控制不住的冲到了苏眉笙的身边,开始安慰她。 睡梦中的苏眉笙似乎也还存在着意识,听到了段景焕的声音之后马上变得安静下来,紧紧攥着的拳头也慢慢的松开了。 看着苏眉笙终于安然的去了睡,段景焕这才安心出去了。 段景焕出去的时候,彩霞真好守在门口。 “你过来,朕有话问你。”段景焕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皇上有什么就尽管问吧,奴婢一定会如实禀告的。”彩霞看得出来段景焕对苏眉笙还是有感情的头,为什么两个人就是没有办法回到之前的状态。 “朕问你,皇贵妃娘娘一直都和你现在这样子睡不安稳吗?朕刚才看她睡梦中一直在挣扎,似乎是在做噩梦。”段景焕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才一直忍着,没过来看苏眉笙,可是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她。 听到段景焕问的话,彩霞在心里不由得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回皇上,皇贵妃娘娘的确一直如此,自从被禁足以来,每日都心情郁结,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什么的事情都没有,可是他心里苦,奴婢是知道的。”彩霞也很心疼这样的苏眉笙。 “行了,朕知道了。”段景焕不想听到更多有关于苏眉笙不好的消息。 “皇上,您?”彩霞看着段景焕是我想要离开的样子,于是准备挽回他。 “你好好照顾她吧,日后朕一定会好好的奖赏你的。”段景焕抬头望着天空道。 “是,奴婢会好好的照顾好贵妃娘娘的,请皇上放心。”彩霞觉得段景焕是我,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却没说完。 “行了,等皇贵妃娘娘醒过来之后,你不要告诉他朕已经来过了。”说完这句话,段景焕就转身离开。 彩霞觉得奇怪,为什么段景焕非要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明明心里非常的关心苏眉笙。 可是不管怎么样,段景焕都是一国之君,对于他的命令,彩霞就算不想这么做,也只能够服从。 第五百一十一章 借刀杀人 第五百一十一章 借刀杀人 “是,皇上慢走。”彩霞觉得无奈,为什么苏眉笙和段景焕两个人明明有情,却还要这样相互折磨。 看着段景焕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之后,彩霞于是立刻进了苏眉笙的寝殿。 华丽的翊坤宫里。 顾婉仪高高在上的坐在自己的凤榻,佟菲菲和宝娟两个人的分别坐在了她的左右。 其实佟菲菲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宝娟的,在他看来,宝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现如今却和他平起平坐,同为段景焕的妃子。 可是不管佟菲菲再怎么不喜欢宝娟,也只能埋在心里,现在的他跟顾婉仪联盟,也等于是要接纳宝娟。 “皇后娘娘,您可真是眼光独到,居然就连你身边一个小小的奴婢都被皇上封做了常在,这一切可都是您的功劳啊。”佟菲菲谄媚的笑着说。 宝娟虽然知道佟菲菲不喜欢自己,可是此时却对她说的话很是受用,笑着说:“多谢菲妃姐姐夸赞,臣妾能有今天,都是亏了皇后娘娘。” 顾婉仪冷哼了一声,不屑一顾的说:“这有什么,只要我真的想要捧她,来有一天他就算是被封做了妃位那也不奇怪。” 听到顾婉仪说的话,佟菲菲在心里将他骂了一千遍一万遍,既然顾婉仪有这样的本事,又何必让别人去取得段景焕的欢心,而她自己失去了段景焕的真心。 不过尽管佟菲菲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还要奉承着顾婉仪。 “皇后娘娘深明大义,真是让臣妾佩服。” “行了行了,我今日叫你们来也不是说这些的事,而是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们。”顾婉仪脸上的表情突然冷了起来。 “请皇后娘娘明鉴。”佟菲菲和宝娟两个人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不知道顾婉仪到底想说什么大事。 “景宁宫那位,最近你们两个人听说了吗?”顾婉仪也是昨天才派人打听到的这个消息,自己花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知道的。 “他不是已经被皇上误禁足了吗?怎么还能出来闹事吗?”宝娟好奇着问道。 “哼,那个贱人,好不容易才让他被皇上禁足,可是他居然这样的紧要关头怀了身孕,救了他一命,真是气死我了。”顾婉仪说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狰狞。 “什么,怀身孕了?”坐在下面的宝娟和佟菲菲都是十分的震惊。 佟菲菲或许不是很清楚,可是宝娟却十分的明白,当时黎靖之和苏眉笙私相授受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一切都是顾婉仪一手策划的。 好不容易费了这么大的劲,把苏眉笙关在了景宁宫,现在却突然有了身孕,说不定会就是被放出来。 这样一来的话,那之前他们说费的那些心思,就全部都白费了。 佟菲菲反倒觉得在这种紧要关头突然说有了身孕,都是十分的可疑,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皇后娘娘,这件事情会不会有诈呢?谁说皇上十分的疼爱那个皇贵妃娘娘,可是这件事情外面太巧合了。”佟菲菲主动的咨询皇后顾婉仪的意见。 “错不了,这件事情是我好不容易才从景宁宫里得到的消息,听说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知道。”顾婉仪眼神微眯看着远方。 “皇后娘娘,若是有了这样一个孩子,那眼前那个贱人的危机可就迎刃而解了,说不定皇上还会为了她肚子里面孩子以及以前的情分,对他既往不咎。”佟菲菲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顾婉仪的眼神,发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记恨,想必是恨透了苏眉笙。 “哼,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是有了声音又怎么样,那个孩子生不生的能下来还不一定呢。”顾婉仪咬着牙说道。 本来顾婉仪就很嫉妒苏眉笙的两个孩子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能获得段景焕的宠爱,若是他这时候在生下一个孩子,说不定未来的太子就跟自己无缘了。 “皇后娘娘,那您的意思是?”佟菲菲要的就是顾婉仪有这样的想法,这样一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动手。 “我绝对不会让这个孩子平安的生下来的。”顾婉仪一双拳头紧紧的扣着桌子,仿佛要将它捏碎一般。 “皇后娘娘英明。” 佟菲菲跟顾婉仪随便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找借口回去了。 宝娟看着佟菲菲逐渐远去得身影,于是上前去对顾婉仪劝说:“皇后娘娘,你真的打算对景宁宫的那一位动手吗?” 顾婉仪这个正处在嫉妒和仇恨的边缘上挣扎,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就连佟菲菲似是想要通过这件事情利用自己都没有看出来。 “那不然呢,那要我眼睁睁的看到她把孩子生下来跟我的儿子抢地位吗?”顾婉仪绝对不允许的这样的事情都会发生。 “皇后娘娘,你误会了奴婢的意思,奴婢只是想要劝劝您不要冲动,毕竟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看看刚刚菲妃在看见你处于暴怒当中时的表情,她可是十分的开心,。”宝娟皱着眉头劝说顾婉仪,希望他能够尽快的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是说?”顾婉仪开始有些明白宝娟到底想要跟自己说什么了。 “不错,”看见顾婉仪的眼神,宝娟就知道,她应该已经明白了。 “哼,这个佟菲菲,一直躲在我的身后,希望用我的手去对付苏眉笙,他却可以站在一边或收渔翁之利,没这么便宜。”顾婉仪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身旁的桌子,以至于放在一边的杯子里面的茶水溅了出来。 “皇后娘娘,您还是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为他所利用了。”顾婉仪一直都很聪明,可是他面对苏眉笙的事情上总是会选择失误,这一次宝娟希望他能够清醒一点。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既然这个佟菲菲想要用我的手的话,那我可不能让他称心如意。”顾婉仪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是,皇后娘娘英明,奴婢一定会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宝娟向顾婉仪行了个礼,表明自己的衷心。 第五百一十二章 刻意试探 第五百一十二章 刻意试探 看着宝娟这么急着跟自己表明忠心,顾婉仪却不屑一顾,冷淡的说了一句:“行了,你要是真心地为我谋划还知道要做些什么。” 宝娟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跪在了地上,向顾婉仪行了个礼,尊敬的说:“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一定会尽全力帮皇后娘娘做事情的。” 对于宝娟对自己的忠心问题,顾婉仪从来不担心,她真正担心的是宝娟根本帮不了自己。就算送到了段景焕身边,也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正当三个人的话题结束了之后,李德海就带着人过来了,直接来到了顾婉仪的面前。 “参见皇后娘娘,奴才奉了皇上的命令要宣常在过去一趟,望皇后娘娘行个方便。”李德海跟顾婉仪没什么交情,却也没什么利益关系,只是以礼相待罢了。 自从顾婉仪把宝娟送给了段景焕之后,段景焕就再也没有到见过顾婉仪了,现在李德海好不容易来了自己宫里一趟,却也是来召见宝娟的,顾婉怡的心里难免不舒服。 讲到这里,顾婉仪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宝娟,此时他正低着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可是不管怎么说,就算顾婉仪再不愿意,这也是段景焕的命令,他只能遵循,不得违抗。 顾婉仪强行扯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对宝娟叮嘱着说:“既然皇上如此怜爱你,那你就赶紧去吧。” 宝娟立刻起身,向顾婉仪行了个礼。 “是,皇后娘娘。”随后,宝娟就跟着李德海去了养心殿。 宝娟跟着李德海来到养心殿的时候,段景焕正在内殿里跟大臣商议事情,所以宝娟只好在外面等着。 即使是站在外面,宝娟也隐约的能够听到他们里面的人,似乎是在弹劾顾婉仪的父亲和兄弟。 在此之前,顾婉仪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他了,如此一来,宝娟自然知道自己等一会儿该怎么做。 没过多久,那一群大臣便鱼贯而出,宝娟等到他们全部离开之后,这才进了段景焕的养心殿。 宝娟进去的时候看见段景焕正苦恼的坐在桌前,两只手不停地揉捏自己的眉心,似乎很是烦躁。 宝娟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段景焕的身后,开始帮他按摩。 “皇上,国事固为重要,可是您也要当心你的身子,千万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而动怒啊。”宝娟轻声细语的对段景焕算着说。 段景焕顺着摸上了宝娟的手,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前。 “你可知那些大城市来找证做什么?”段景焕明知故问。 宝娟即使心里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却还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好摇了摇头,答道:“皇上,奴婢也不知朝廷大臣们为何不能替皇上分忧,却还要以这些国事来劳烦你。” 段景焕轻轻地拍了拍宝娟的手,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朕是一国之君,大臣们也只可朕做出建议,朕才是最终拿决定的人。” 宝娟好奇段景焕究竟面对于顾婉仪家里的事情是何样的态度,不解的问:“那皇上究竟是何时让您如此苦恼,迟迟拿不下主意呢?” “这些朝臣们今日来找朕都是为了向朕禀报皇后的家人做的糊涂事,想要让朕对他们实行处罚。”段景焕靠在椅背上,同时也闭着眼睛。 听到这里,宝娟心里嘀咕了一下,果不其然,这些老臣们都是为了来弹劾顾婉仪家人的恶劣行为。 其实段景焕的心里也很清楚,宝娟作为顾婉仪的奴婢,也是受了顾婉仪的推荐,才有了今日作为自己常在的地位,说话自然要向着顾婉仪,可是现在段景焕就想要知道,宝娟面对这件事情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宝娟之所以会问起这件事情,也只是想要打听一下段景焕的心里的意愿员而已,没想到居然被段景焕反问了,宝娟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臣妾......臣妾......”宝娟犹豫了半天,却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尽管说就是,朕绝对不会问你的罪。”段景焕大手一挥,豪迈的跟宝娟说道。 “臣妾觉得皇上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的意见都不重要。”想了半天,宝娟还是想了一个最为保险,不会触怒段景焕的说法。 “你啊,朕都已经答应不会问你的醉了,你还是不敢说。”段景焕白了一眼。 “皇上,臣妾并非是有意不理会皇上的问答,只是我与皇后娘娘同气连枝。从小在顾家长大,若是说出出了什么偏袒顾家的说法,影响了皇上做决定,这就是臣妾的不是了。”这一次宝娟倒是聪明的说出了一些话。 “也明白你的心意,你与皇后情意深重,朕也眼看中你们的感情。”段景焕喝了口茶,就此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皇上,那依您所见,该如何处置顾家的人呢?”顾婉仪前后跟自己打了许多次招呼,也都是想让自己像段景焕打听这件事情,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 “顾家上下劳苦功高,朕也是念在他们一家都为朝廷的肱骨之臣,不忍下手太重,只是无奈于这些朝臣们逼的正喘不过气来。”段景焕信口拈来。 “皇上说的是,臣妾心里有数了。”如此一来,顾婉仪就应该可以放心啦,听段景焕的话意思应该是不打算处置他家里人,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宝娟心里十分窃喜,想着要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顾婉仪,这样她对自己的态度也能好上许多。 景宁宫里。 天气已经正式的入秋了,苏眉笙却还是每日懒洋洋的,只想睡觉。 说来也是奇怪,苏眉笙这次怀上身孕了之后胃口一直不好,每日吃不下东西,就算吃了点什么,也是立刻就吐了出来。把太医叫过来之后,也说是因为心情郁结导致肠胃不通畅。 可是大家的心里都十分的清楚,苏眉笙之所以心情郁结,究竟是为何却没人敢说透,好装聋作哑。 眼看着苏眉笙怀孕已经有四个月了,可是她非但没有变得丰腴起来,却还日渐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吹倒一般,看的人实在是心疼。 第五百一十三章 姐妹情深 第五百一十三章 姐妹情深 过了秋之后,外面花园里的菊花都已经开啦,吃过午膳之后,苏眉笙就在彩霞的陪伴下坐在外面赏菊。 虽然菊花盛开也是一处美景,可是苏眉笙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皇贵妃娘娘,虞妃娘娘来了。”外面的奴才对苏眉笙禀报着说道。 “快,请进来吧。”边说着,苏眉笙便带着人回到了里面的软榻上。 很快,兰亭虞就匆匆忙忙的带着人从外面过来了。 自从上一次苏眉笙被禁足之后,兰亭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苏眉笙了,就算听说她怀孕也没办法见到她。 这一次要不是苏眉笙心情不好,导致他日渐消瘦,太一跟皇上说过了之后,这才允许苏眉笙的宫里偶尔有人走动。 但是在这深宫里面向来就是墙倒众人推的,苏眉笙即使宫里允许有人出入却也寥寥无几,只有兰亭虞一人过来看她。 兰亭虞见到苏眉笙的第一眼就立刻开始掉眼泪,没想到是短短的两个月不见苏眉笙就已经消瘦成这般模样,整个人憔悴不堪。 “姐姐,快过来坐吧。”见到了兰亭虞,苏眉笙这才出现了一丝笑颜。 “妹妹,你现在再怎么说也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可以这般不好好爱惜自己,居然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想一想呀。”兰亭虞是心痛,苏眉笙居然变成这幅样子。 看到兰亭虞痛心的样子,苏眉笙却并未感到任何的伤心,抬手摸了摸自己憔悴的面庞,笑着回答说:“这远也不怪我,我想着多吃一点,可是我这肚子里面的孩子每日闹腾得很,我吃了不过半个时辰,他马上就会给我吐出来,我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兰亭虞也是一个怀过孕的人,自然知道怀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所以苏眉笙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也是情理之中的。 兰亭虞上前去拉住了苏眉笙的手。 “虞姐姐好不容易见到我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反而看起来很是伤心难过。”苏眉笙明知故问。 “你还说呢,现如今你即便是有了身孕,可是皇上始终没说要将你解除禁足,看见你现在变成这副样子,我又怎么能不痛心。”兰亭虞说着说着,眼泪变掉的更厉害了。 在来到苏眉笙的公里之前,兰亭虞就已经向人打听过了,段景焕到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苏眉笙。 回想当初,段景焕和苏眉笙两个人的感情是多么的深厚,现如今却变成了如此冰冷的情景。 “姐姐别哭,妹妹好得很,我有现在的这幅样子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不用担心我。”苏眉笙觉得段景焕也是碍于他们往日的情谊,所以才没将自己打入冷宫。 说起来这件事情根本就不能完全责怪苏眉笙,一个人要是苏眉笙举动去向段景焕把话说清楚的话,或许局面就不像现在这么糟糕了。 兰亭虞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苏眉笙明明是清白的,却从来不去向段景焕辩解半句。 “妹妹,你若是心疼你肚子里的孩儿心疼姐姐的话,你就去向皇上辩解半分吧,这样子也为了你以后也找个出路呀。” 兰亭虞也是一个不得皇上宠爱的人,自然知道在这深宫里没有宠爱的女人是多么的凄惨,他不希望苏眉笙也像自己这样。 兰亭虞深知,就算自己去跟别人争强,或许也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可是苏眉笙却不一样,她和段景焕两个人情投意合,若是能把误会解清楚的话,定能恢复如初。 虽然兰亭虞并不知道苏眉笙和段景焕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误会,可是他知道按照苏眉笙的人格绝对不会做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 “姐姐说什么傻话呢?我在这好得很,又需要谋什么生路。”苏眉笙明明知道兰亭虞的意思,却还要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之前你总是劝我对皇上你要多留意一些,可现如今你怎么变得比我还要执拗了呢。”兰亭虞看到苏眉笙一副倔强的神情,就很是为难。 “虞姐姐,我本一心求一有心人,可现如今有些事情是难以两全的,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要为难呢。”苏眉笙意味深长的像兰亭虞说明自己的心思。 其实一直以来,苏眉笙都很明确的知道段景焕对于自己的确是有几份爱意,可是他却不能在这种关头相信自己,却还误会自己与那黎靖之有私情,既然如此,苏眉笙就不想多做解释了。 在苏眉笙看来,若是段景焕对自己真的是情深义重,那他就应该不会相信那些人的谗言,义无反顾的相信自己才对。 “妹妹,应该比我更清楚,在这宫里有些东西是没办法强求的,既然你得不到,又为何必非要得到呢。”兰亭虞还是希望苏眉笙能够放下心中的执念,为了现在肚子里面的孩子改变一下近况。 “姐姐,你先给我一段时间吧,暂时我还没办法想清楚,希望等我放下了之后你再来劝我。”苏眉笙知道兰亭虞是为自己好,可是现在自己真的没办法放下。 “既然如此,那好吧。” 说完了要紧的事情之后,兰亭虞让丫鬟拿上来了一套小衣服。 这套衣服是兰亭虞,一旦知道苏眉笙再一次怀上了孩子之后,便立刻派人做的非常的精致,苏眉笙看了很是喜欢。 苏眉笙接过了那小衣裳,放在手里反复的翻看。 “宫里人人都说那绣娘的绣工好,可是我看远不如姐姐你绣的精致,你看这上面的小老虎,活灵活现的。”苏眉笙笑着夸赞着兰亭虞说。 “我也就是想让你的孩子能够穿让我亲手做的衣服,没什么一点小小的心意而已。”除去其他的事情不讲,兰亭虞和苏眉笙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很好。 ”谢谢姐姐,我相信我肚子里面的孩子要是将来出生了一定会穿上这件小衣服的。“苏眉笙高兴的说道。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不能在你这长时间待着,等过两天我再来看你。”兰亭虞说着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走了。 彩霞站在一边,也上来看了一眼兰亭虞宋代小衣服的确是精巧至极。 第五百一十四章 蓄意谋害 第五百一十四章 蓄意谋害 除此之外,让彩霞十分欣慰的是,因为今天兰亭虞的到来,苏眉笙今天整个人也开心了不少。在这宫里,还能够像苏眉笙和兰亭虞两个人保持这么好的关系已经很不容易了。 “彩霞,帮我把这东西好生的收着,等将来我肚子里面的孩子出生了之后再拿出来。”苏眉笙微笑着吩咐说。 “是,皇贵妃娘娘。” 延阳宫里。 佟菲菲已经坐在那里好长时间了,等着自己的奴婢喜儿回来,可是迟迟不见人影,实在是让人担心。 终于,喜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锦盒。 “怎么样,拿到了吗?”佟菲菲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对喜儿问这道。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拿到了,东西就在这里面。”一边说着,喜儿就把自己手里的盒子递到了佟菲菲的手上。 佟菲菲接过盒子却不敢打开,担心里面的东西会害了自己。 “哼,这一次,我一定要让那个苏眉笙永世不得翻身,永远待在景宁宫里不能出来。”佟菲菲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这件事情一定要万般小心,你刚刚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被别人看见。”董菲菲担心要是被别人知道了的话,这一次自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喜儿低着头,回答佟菲菲说:“放心吧,菲妃娘娘,奴婢回来的时候已经在四下观察过了,并没有任何人看见我,即使有人问起,我也会说是娘娘家里人送过来的家书。” 在回来的路上,喜儿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说法,以免到时候真的被人揭发了也好有个底来的理由。 “好,就这么办,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千万不要被人给发现了。”佟菲菲知道这件事情是事关重大,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晓。 “是,菲妃娘娘。” 人事混乱的御膳房里。 喜儿的袖子里藏着佟菲菲花了大价钱让人从外面买回来的那包药,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找到苏眉笙的膳食,然后将自己拿来的那个药放到里面。 如果今天的事情做成了的话,苏眉笙的肚子里面的孩子可以就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苏眉笙也会慢慢的枯竭而死。 对于像喜儿这种直接服侍佟菲菲的人,平时是不需要来到这种地方的。她的出现,自然是这御膳房里面的一个大事。 御膳房的管事本来还在另外一边教训人,结果一看间喜儿来了,连忙跑上去拍马屁。 “喜儿姑姑,你怎么来了我们这里混乱不堪,你有什么吩咐,直接派人过来说一趟就好了,我们自然会替你办好的。” 喜儿平时也不喜欢来这种地方,会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和弄得污秽不堪,要不是因为受了佟菲菲的亲自嘱托,她也不会来到这里。 喜儿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管事的说:“我是奉了菲妃娘娘的命令,过来看看他今日的吃食。眼看着夏天刚刚过去,菲妃娘娘胃口不佳,所以想要让我来嘱咐一下你们,给他们做些特别的。” 一听到喜儿说这些,管事的连忙解释道:“这等小事怎么也劳烦你喜儿姑姑亲自来一趟,就是菲妃娘娘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告诉我们一声就行了。” 喜儿顺水推舟的说:“我们菲妃娘娘是江南人,近日想吃一些精致一点的菜肴,特地命我过来看着你们,以防你们做事不上心。” 管事的弯着腰,对喜儿笑着说:“菲妃娘娘多虑了,奴婢一定会管好手底下的人,给娘娘做好膳食了。” “行了,你们赶紧给菲妃娘娘做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不然的话,我也不好回去交差。”喜儿找了个借口给自己留在这里的机会。 “好的,喜儿姑姑,那你就先在这里等着,奴婢那边还有点事情,就不陪着姑姑了。”一边说着,管事的就离开了这里。 看着管事的离开了之后,喜儿便开始在御膳房里转来转去的,眼睛不时的看向那些菜肴上面挂着的名牌,却始终没有找到属于苏眉笙的。 喜儿觉得奇怪,正准备转向其他的地方再寻找一遍的时候,就突然看见一个奴隶端着托盘准备出去。 喜儿觉得那很有可能就是给苏眉笙的,于是上去问了一句:“等等,这是何物?” 送膳的小宫女微微屈了屈身子,对喜儿回答说:“回姑姑,这是特地给皇贵妃娘娘做的药膳。” 听到小宫女的回答,喜儿心里喜不自胜,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刚刚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现在突然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既然这样,那你可千万要妥帖地送到皇贵妃娘娘的宫里,现在皇贵妃娘娘怀有身孕,你可万事要小心,千万不可出了任何的差错。”喜儿假情假意的对小宫女叮嘱着道。 “是,多谢姑姑提醒。”小宫女说着就准备想走。 喜儿一下子急了,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办法可以得到要送给苏眉笙的药膳。 “哎哟,哎哟......”喜儿假装成自己的手被旁边的锅给烫伤了,听到声音的小宫女立刻转头过来看看情况。 “姑姑,你怎么了?”小宫女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看了看喜儿的手。 “原因是我不小心把手烫着了,也没什么大碍,但是我现在抽不开身,要不你去给我拿点烫伤膏吧。”喜儿死死的盯着那个小宫女的眼睛。 “这......”小宫女看起来有些为难。 “放心吧,我会替你看着要送给皇贵妃娘娘的膳食,等你回来了之后就可以直接过去了,现在我也是抽不开身,要不然的话也不会麻烦你。”喜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把这个小宫女劝走。 “那好吧,姑姑在此处等着奴婢。”小宫女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答应了要去给喜儿找烫伤膏。 “多谢你了。”喜儿看着小宫女走了之后,脸上的神情就开始出现变化。 眼看着小宫女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视线当中,喜儿赶紧起身,将那膳食端到了一边,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四下无人这才放心。 趁着身边没人,喜儿赶紧拿出来自己袖子里面藏着的毒药,开始往那陶瓷罐里面倒,搅拌均匀之后,立刻盖上了盖子。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失去孩子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失去孩子 等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完成了之后,喜儿赶紧把药膳放回到原处,自己继续装作烫伤了的样子在那里等着。 很快的,刚刚那个小宫女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罐子。 “喜儿姑姑,让姑姑久等了,奴婢刚刚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还是让管事的去寻来的。”小宫女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往喜儿的手上抹药。 喜儿担心自己在这里和这个小宫女纠缠太久了的话,待会儿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很快的就会找到自己的头上。 喜儿接下小宫女手里的小药罐子,然后笑着对他说:“既然你已经帮我把烫伤膏找来了,那你就赶紧去把药膳端给皇贵妃娘娘,把这里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小药罐子在自己的手里好好的拿着,却突然被喜儿抽走了,小宫女觉得突然,对也没有多想什么。 现在因为苏眉笙怀了孩子,所以他的一切事宜在宫里来说都是很重要的,自己还是赶紧去把药膳送过去吧。 “那姑姑我就先走了。”说完,小宫女便拿着东西离开了。 想到待会儿那个被自己下了药的药膳就会送到苏眉笙的手里,苏眉笙吃下了之后便会腹痛不止,无药可解,痛不欲生的样子,喜儿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情,随后便离开了御膳房。 喜儿回到了延阳宫之后,一直处于焦急等待中的佟菲菲立刻拉着他进了内殿你问情况,怕发生了什么意外会怪罪到自己的头上。 看见佟菲菲脸上那焦灼的神情,喜儿还不等她自己询问,便主动的说了:“菲妃娘娘请放心,奴婢已经帮娘娘做成了。” 听到喜儿说的话,佟菲菲一改之前抑郁的神色脸上,添加了许多的神采。 “不错,做得好,等到苏眉笙那个贱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之后,她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佟菲菲的脸上闪现一抹得意。 “到时候,菲妃娘娘您跟皇后娘娘联手,就可以在这后宫里称霸了。”喜儿也是很高兴,能够帮助佟菲菲走上今天的地位。 “走吧,去皇后娘娘那边,一起听听好消息。” 景宁宫里。 苏眉笙最近这几天因为天气变冷了,所以整个人也变得无精打采的,只想着在床上好好的躺着,什么都不想干。 眼看着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间了,可是苏眉笙却还昏睡不醒,彩霞不在宫里,其他的小宫女们不敢打扰苏眉笙,只好在一旁守着。 终于,苏眉笙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慢慢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贵妃娘娘您可算是醒了,再睡下去的话,您恐怕就要等到用晚膳了。”守在一边的小宫女立刻上前去扶住苏眉笙。 “反正我也不是很饿,不吃的话就算了吧。”苏眉笙即使睡了这么长的时间,就还是感觉自己浑身酸痛,懒洋洋的。 “皇贵妃娘娘这怎么行呢,这些药膳是太医院的太医特意为您做的,就是用来调理您的身子的,你要是不吃的话怎么能够起到调理身子的作用呢。”这几天因为苏眉笙的身子不舒服,所以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身边的小宫女们都是尽力的,要让她多吃一点。 “罢了罢了,让他进来吧,我尽量吃一点。”苏眉笙想着,就算自己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面的孩子考虑,毕竟他现在还在自己的肚子里,要靠自己吃的东西来摄取营养。 “皇贵妃娘娘愿意吃就好了。”小宫女开心她把外面端着药膳的宫女带了进来。 “皇贵妃娘娘的,这是我们御膳房特意和她医院的药方配置给您的安胎的药膳,请您多用一些才好。”小宫女给苏眉笙请了个安,随后把这些话告诉了她。 “嗯,知道了。”远远的就闻见这糖罐子里有一股药的味道,苏眉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苏眉笙身边的宫女把那药罐子的盖子打开之后,一股刺鼻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苏眉笙快速的抬手盖住了自己的鼻子。 “这里面究竟放了何物,居然如此的刺鼻。”苏眉笙皱着眉头问道。 “回皇贵妃娘娘,这里面放了当归,何首乌等大补的食材,就是为了让娘娘能够摄取足够的营养,皇贵妃娘娘应当多吃些才是。”小宫女头头是道的回答。 “好吧,我稍稍吃点便是。”说罢,苏眉笙身边的宫女便用小碗盛了一些在苏眉笙的面前。 俗话说,饭饱思淫欲,这句话用在苏眉笙的身上,可是一点儿都没错的。 用过了午膳之后,苏眉笙变觉得自己有更加的倦怠了,反正闲来无事也就早早的上了床休息去。 等到苏眉笙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整个天空都被染上了一层暮色,寝殿里昏暗无比。 苏眉笙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燥,准备起身给自己倒杯水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传来一种锥心刺骨的疼痛。 “啊......”苏眉笙刚准备坐起身,却又再一次倒回到了枕头上。 “皇贵妃娘娘,你怎么了?”守在门外的宫女听见了,苏眉笙在里面似乎有动静,于是进来看了看。 “我肚子好疼,快,快叫太医。”此时苏眉笙已经疼的浑身抽搐,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紧紧地攥着床沿。 看见苏眉笙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宫女也变得慌乱不堪,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听从苏眉笙的吩咐,慌乱的跑到了门外,让人去叫太医。 几个小宫女都发现情况不对,纷纷地冲进来守在苏眉笙的身边。 当一群人围住苏眉笙的时候,彩霞终于从外面回来了,看见这样的情况就知道大事不好,立刻跑到了苏眉笙的寝殿。 彩霞进来的时候,太医已经在为苏眉笙诊治了。 “太医,皇贵妃娘娘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彩霞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出去了半日,回来苏眉笙自然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太医先是不语,随即让旁边的小宫女将苏眉笙的被子掀开,果然发现床上有一大摊的血迹,见到这样的状况,太医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是站在一边的彩霞看见苏眉笙留了那么多的血,却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彩霞连忙上前抓住了太医的手,询问情况:“太医,皇贵妃娘娘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成这副样子。” 第五百一十六章 幕后主使 第五百一十六章 幕后主使 太医也是无可奈何,摸了摸自己筛下的胡须,随即接着对彩霞回答说:“刚刚我替娘娘把脉的时候发现她胎像浮动,掀开被子时已经流了那么多的血,想必是肚子里面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听到太医的回答,彩霞慌乱不已,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苏眉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呢?她姨怎么会这样呢?你是不是判断错了了?你再去替娘娘把一次脉吧。”彩霞不敢相信太医跟自己说的话,不停的在摇晃太医的手臂。 见状,太医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沉默着摇头。 看到太医的样子,彩霞就知道想必现在再怎么样也无力回天了,只好跑进苏眉笙的寝殿去看看她的情况。 太医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要立刻去养心殿向皇上复命,所以没在这里多留就直接离开了。 等到太医走了之后,彩霞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把所有的奴才宫人全部聚集到一起,开始问话。 “你们倒是跟我说说今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皇贵妃娘娘怎么会突然间就流产了呢。”彩霞始终不相信苏眉笙自然会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就把肚子里面的孩子给弄没了。 那几个守在殿外的奴才或许不知道,只有在苏眉笙身边照顾着的宫女这才可以回答彩霞的问题。 “彩霞姑姑,今天下午娘娘说她不舒服,于是便在床上躺着休息,可是前不久,娘娘醒过来的时候就嚷嚷着说自己腹痛不止,我把太医叫过来,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了。”小宫女也觉得很是意外,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娘娘好好的在床上躺着,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定是你们照顾不周给娘娘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彩霞觉得这几天苏眉笙因为身子不舒服,所以每天都在床上躺着,根本不可能是出现了其他的意外,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可是偏偏今天彩霞不在宫里照顾苏眉笙,所以苏眉笙到底吃了什么东西,彩霞也不清楚,只能问他们了。 “冤枉啊,彩霞姑姑,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这几日皇贵妃娘娘胃口不佳,吃什么吐什么,今天中午也不过是吃了御膳房送来的一些药膳,没吃几口便也放下了。” 小宫女被彩霞这么一呵斥,立刻吓得不轻,跪在地上,把今天苏眉笙吃了的东西告诉了她。 “药膳?什么药膳?”彩霞觉得或许这件事情就出现在这药膳的身上。 这段时间以来彩霞一直千般万般的小心就担心别人会想要动了害苏眉笙的心思,要是送进苏眉笙嘴里的彩霞都会让人仔细的检查,等到没有任何的危险的之后,这才会让苏眉笙吃下去。 尽管彩霞这般小心翼翼,却还是没想到最终苏眉笙的吃的东西被人给动了手脚。 “因为是御膳房派人送过来的,说是给皇贵妃娘娘的药膳,我们以为是皇上的旨意,所以只是检查了有没有毒,并没有仔细查明里面的成分。”小宫女这才明白过来,或许这一次是真的有人想要谋害苏眉笙,而自己也差点顶了锅。 “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等娘娘醒过来,必定要查清楚。”彩霞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向来平易近人的她此刻也多了一分冷峻。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皇贵妃娘娘赶紧醒过来。” 彩霞心里十分的担心苏眉笙醒过来的之后会不会在得知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没了,痛不欲生。 “是。” 养心殿里。 太医从苏眉笙的景宁宫理出来了之后,立刻来到了段景焕的养心殿,把苏眉笙肚子里面的孩子保不住的事情告诉给了段景焕。 段景焕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勃然大怒,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桌子。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你们太医到底是怎么当的。”段景焕把苏眉笙交给他们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 “皇上息怒,非常该死,不过今日皇贵妃娘娘的这件事情也是来得蹊跷,肚子突然疼痛不止,微臣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流了很多的血了。” 太医的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苏眉笙的痛苦根本就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这一刻,段景焕的目光里突然多了一些怜惜,可是想到那些想要害苏眉笙的人,他的眼神又转变成了痛恨。 “那你诊治出来,王贵妃娘娘到底流产的原因究竟是为何?就算是不小心流产了也不应该会如此的疼痛才对。” 段景焕想到的是,如果真的要拿出谋害苏眉笙的真凶,那就必须要对症下药,先找到问题的源头在哪才对。 “微臣发现皇贵妃娘娘的脉搏有些不太正常,怀疑是有人给娘娘下了毒。”太医跪在地上向段景焕禀告着说道。 “下毒?”段景焕实在想不到,在他的后宫里面,居然还有人敢做出这种龌龊下流的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段景焕之所以会对苏眉笙不闻不问是有自己的考虑,可并非是完全不管她的死活,这些人竟然趁着自己对苏眉笙刻意保持距离的时候对苏眉笙下手,实在是太可恶了。 想到这里,段景焕的眸子里瞬间结了一层冰霜。 “马上派人彻查,必须给我找出来这个真正的幕后指使。”段景焕魏晨的嗓音对李德海命令着说道。 “是,奴才马上派人去办。” 叮嘱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段景焕便亲自去了一趟景宁宫,想要去看看苏眉笙到底怎么样了。 去了一趟景宁宫,李德海从下人们的口中得知了苏眉笙最后一次吃到的东西,就是御膳房里送过来的药膳,于是立刻带人过去了御膳房。 要想说在宫里害人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话,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毕竟做了坏事想要悄声无息的离开也是不可能的。 李德海进去了之后,马上把给苏眉笙送药单的那个小宫女带到了段景焕的面前。 第五百一十七章兴师问罪 第五百一十七章兴师问罪 苏眉笙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还处于昏迷当中,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血腥味,一大波的奴才和太医都围在殿下。 段景焕进门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了他的到来,直到她坐在了床边,彩霞这才带着人纷纷的退后。 “眉笙,我来了,你快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说这话的时候,段景焕的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 可是现在的苏眉笙像是一个人处在另外一个世界,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段景焕在苏眉笙身边陪伴着她,李德海那边进行的也是十分的顺利,很快送药膳的小宫女就被带到了段景焕面前。 “皇上,人已经带来了。”说话时,李德海刻意的压低到自己的音调,仿佛像是担心打扰了苏眉笙一样。 “去偏殿。”段景焕命令人离开了苏眉笙的寝殿。 在众人的拥护之下,段景焕终于坐上了卧榻,底下跪着的小宫女在看到段景焕出现之后整个人抖得厉害。 在得知是自己昨天送到苏眉笙宫中的药膳出了问题,导致苏眉笙的孩子没了之后,小宫女十分的害怕。 “说吧,你是不是你故意给娘娘的药膳里下药,害得她没了孩子。”段景焕沉默着坐在榻上,李德海代替他问了该问的问题。 “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奴婢怎么敢做这样子以下犯上的事情呢?”小宫女急着摆脱自己的嫌疑。 “既然不是你的话,那又是不是有谁借你的手做了这样的事情。”李德海眼睛微眯,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这一下子倒是让小宫女愣住了,这件事情似乎从来没有跟别人交涉过,自然没有谁来唆使他。 小宫女气馁的摇了摇头。 “既然无人指使你的话,那这件事情就只能是跟你有关了,除了做饭的厨子,就只有你接触过药膳。”李德海已经去了御膳房问的一清二楚。 小宫女很无辜,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那药膳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被人下了毒呢。 小宫女努力地回想自己今天给苏眉笙送药膳的过程,突然间想起来,在送到苏眉笙这边之前还有一个人也跟这有关系。 “皇上,奴婢你绝对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绝对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小宫女虽然不清楚喜儿到底有没有做那些事情,但是现在能够替自己分担一二的人也只有她了。 喜儿好歹身后还有一个菲妃娘娘替他撑腰,可是小宫女刚刚进宫没多久顺便无依无靠的,要是这件事情真的追究到自己的头上,他也只能孤零零的去死了。 在说到有人栽赃陷害的时候,段景焕的目光也瞬间变得犀利了许多。 “哦?既然你说有人栽赃陷害,那你倒是说说这个人是谁。”李德海继续追问着道。 “奴婢昨日从御膳房把药膳送过来的时候,遇到了菲妃娘娘身边的喜儿姑姑,当时因他手受了伤让我去给他找药膏,奴婢无奈,只好让她帮忙看了这药膳一会儿。” 其实小宫女的心里也很清楚,从自己拿到的这样上开始从头到尾就只有喜儿接触过,如果真的有人下毒的话,那应该就是他了。 在这深宫里下毒谋害他人的事情并不少见,喜儿升为菲妃娘娘身边的人,要是真的替他谋划也是情有可原的。 “喜儿?”听到这个名字,段景焕突然间觉得有些熟悉,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李德海。 李德海连忙弯着腰,在段景焕顺便小声地解释着说:“皇上明鉴,那喜儿是菲妃娘娘的贴身婢女,平时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你可知随意污蔑他人是大罪,尤其这件事情还是跟朕的妃子有关系。”段景焕担心这个奴婢是在信口雌黄,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 “皇上明鉴,绝对没有撒谎,皇上不信的话可以去把那喜儿姑姑叫过来一会儿对峙他手里想必还有我送给他的那瓶烫伤膏。” 小宫女想着那个喜儿姑姑想必现在就是自己唯一的都救命稻草了,要是真的证明是他做的话,那自己就没有嫌疑了。 “好,那朕就让你们对峙,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说谎。” 如果说这件事情真的跟喜儿有关系的话,那跟佟菲菲也就自然脱不了干系。 其实段景焕心里也清楚,当初他与苏眉笙,顾婉仪还有兰亭虞四人一同进宫,情同姐妹,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四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慢慢的淡了。 足不出户的小女儿进了宫之后变得工于心计,这一切也是很正常的,只是段景焕想象不到曾经情同姐妹现在却变得相互仇视,实在是不堪设想。 可是不管怎么样,只要这件事情真的是佟菲菲指使喜儿去谋害苏眉笙的话,段景焕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们。 “李德海,马上去一趟延阳宫,去把菲妃和他身边的喜儿给我叫过来。”一号的声音极尽低沉,听起来很是愤怒。 “是,奴才马上就去。” 菲妃因为自己膝下符有一子,所以在宫里的地位也算得上是不错啦,去把他叫过来的这件事情,恐怕也只有李德海这种地位尊崇的奴才去才行。 就在李德海离开了不久之后,彩霞便派人过来去请段景焕,说是苏眉笙已经醒过来了。 “醒了?”段景焕很是惊喜,连忙赶去了苏眉笙的寝殿。 段景焕来到苏眉笙寝殿的时候,发现她还躺在床上,虚弱不堪,气息奄奄的。苏眉笙见到段景焕出现也很是惊讶,以为是自己还在做梦。 直到段景焕上前去将苏眉笙抱在了怀里,那种真切而又温暖的感觉让苏眉笙意识到这是真的段景焕。 距离上一次自己被禁足,苏眉笙已经快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段景焕了,总觉得像是已经好几年了一样。 在这之前,苏眉笙一直觉得心里有气,不见段景焕也罢,可是繁花真正见到段景焕的时候,自己还是情不自禁的留下了深情的泪水。 “眉笙,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段景焕把苏眉笙紧紧地搂在怀里。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并无大碍。”苏眉笙嘴硬着对段景焕回答着说道。 “你还说你无碍,你看看你此刻的样子,面容苍白无色。”段景焕轻轻的扶上了苏眉笙的面庞。 第五百一十八章 善恶终有报 第五百一十八章 善恶终有报 而这个时候,李德海正带着人来到了翊坤宫,走到门外就听见了佟菲菲和顾婉仪两个人在有说有笑的。 “我才给皇后娘娘,菲妃娘娘请安。”李德海朝着佟菲菲和顾婉仪行礼。 “行啦,赶紧起来吧,皇上叫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顾婉仪知道平时一般人是不可能差遣的动李德海,既然是他亲自过来定然是段景焕的命令。 “回皇后娘娘,今天奴才过来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请菲妃娘娘过去一趟,并且带上她身边的侍女,喜儿。”李德海忌惮着顾婉仪好歹是皇后,所以也应该跟他打声招呼。 佟菲菲一听到说皇上要叫自己和喜儿过去一下子就慌了,难道说是昨天的事情败露了吗。 想到有这样的可能,佟菲菲控制不住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喜儿,发现此刻他也慌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既然是皇上下的命令,他们也不得违抗,只好跟着李德海过去了,婉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跟着一起去了一趟。 到了景宁宫,李德海进来很段景焕发了声招呼。 “皇上,奴才已经把菲妃娘娘和她的婢女喜儿带过来了。”李德海跪在段景焕的面前说道。 “让他们进来。”段景焕要让这两个人在苏眉笙的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 佟菲菲和雪儿两个人进来的时候看见苏眉笙面容憔悴,也知道了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已经没有了的事实,心里十分的高兴。 可是转过头来看见段景焕满脸冰霜,心里又非常的紧张,不知道段景焕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臣妾给皇上请安。” 段景焕看了一眼跟着佟菲菲一起过来的,婉仪让他在一边坐下了。 “想必皇贵妃流产的事情,你们两个人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和你们到底有没有关系。”这一次段景焕开门见山,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皇上,我也听说了皇贵妃娘娘错失爱子的事情,心里十分的惋惜,只是并不知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比我更是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佟菲菲立刻趴在地上,对段景焕解释者说道。 “既然与你没有关系,那你身边的侍女喜儿有关系吗。”段景焕的目光变得逐渐犀利起来。 “这......”佟菲菲并没有直接的否认。 “皇上冤枉啊,奴婢根本不知道皇贵妃娘娘流产的事情,跟奴婢没有一点关系。”喜儿矢口否认着说道。 “是吗?那怎么御膳房的人说你前两天去过那里,而且还碰了皇贵妃的药膳。”段景焕知道问题肯定是出在喜儿的身上。 既然佟菲菲打死都不承认,可是一个宫女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谋害皇贵妃的事情,这肯定是有了佟菲菲授意。 “皇上,努力去御膳房,只是看菲菲娘娘的膳食,没见过跟皇贵妃的药膳。”喜儿想着这件事情反正没有证据,她就打死不承认好了。 “是吗,”段景焕的眼神微眯,接着对李德海说了一句:“既然如此,把那个小宫女给带上来。” 随后不久,御膳房的那名小宫女便被人从外面带来了,看到他的那一刻,喜儿整个人吓得不停地颤抖。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这个贱人出来出首自己,可是他也没有十足的证据,自己完全可以抵赖。 “皇上,那个人奴婢根本就不认识,又怎么算得上证人呢。”喜儿咬着牙说。 “你说,她认不认识你?”段景焕指着跪在一旁的小宫女说道。 “皇上,不必就算化成灰也会认识菲妃娘娘后面的这位喜儿姑姑,他那日还拿走了奴婢的烫伤膏,若是嫌姑姑不承认的话,完全可以去他的宫里找找,到底有没有那瓶烫伤膏。”小宫女决定赌一把,如果真的能找到的话,那也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一下子跪在一边的喜儿开始慌了,自从那日把烫伤膏拿回去之后,便一直放在桌子上,没去理她,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这个贱人反咬自己一口的证据。 “皇上,东西奴才已经替您找到了。”李德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瓶子。 “大胆贱婢,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敢撒谎。”段景焕大声地怒斥喜儿。 “皇上,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相信喜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皇上您可千万不要被别人蒙蔽了呀。” 佟菲菲想着这件事情要是单单只会殃及到喜儿也就算了,可是如果他真的出事,那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于是也来帮他说话。 可是令佟菲菲没有想到的是,她才刚一开口段景焕便生气了。 “你还敢替他说话,你以为这件事情你能跑得掉吗?要不是有你的授意,他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吗。”段景焕瞪着佟菲菲说道。 “皇上,臣妾冤枉呀,臣妾真的不敢做这样的事情,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的。”佟菲菲哭喊着求饶。 这时候站在一边观看形式的顾婉仪也大概猜到了个究竟,难怪今天佟菲菲会奇怪的在自己宫里待了一个下午。她想必是早就已经预谋好了一切,结果没想到居然会被段景焕抓在手里不放。 可是现在眼看着佟菲菲应该已经是被段景焕给怀疑了,自己此刻就算是上前给他说话也是没有任何用处了,于是顾婉仪只是象征性的上去求了求情。 “皇上,菲妃好歹也是皇子的生母,要是就这么惩罚他的话,恐怕会对皇子将来的前途有所影响的。” 佟菲菲觉得顾婉仪说的话有对自己好歹还有一个儿子来替自己撑腰,绝对不可以就这么轻易的被苏眉笙给扳倒。 段景焕非但没有因为顾婉仪的话同情佟菲菲反而更加生气了。 段景焕冷哼了一声:“要是谁在给他求情的话,就跟他一起去冷宫,有这样的母亲,我相信孩子也不会有多大的出息的,今天开始你的孩子就放到苏眉笙这边来抚养,正好也可以替你赎罪。” 听到段景焕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佟菲菲感觉自己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都没有了力气。 第五百一十九章 阖家欢乐 第五百一十九章 阖家欢乐 站在一边的顾婉仪也觉得后悔不已,没想到非但没有帮助到佟菲菲,反而还帮了苏眉笙做嫁衣,又给他加了一个儿子。 按理来说,顾婉仪作为一国之母,宫里有孩子,失去了母亲应该放到他的手下抚养才对,结果现在居然给了苏眉笙。 可是看着段景焕现在正在气头上,别人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进去,顾婉仪也不敢以下犯上,只好默默地站在一边。 等到佟菲菲和喜儿两个人被人给拉走了之后,顾婉仪也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苏眉笙心里就觉得很不是滋味。 虽然段景焕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找到弥补的方式,可是这样也无法抹平自己失去孩子的痛苦,反而增加了佟菲菲作为一个母亲的负担。 不管怎么说,佟菲菲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又怎么不替自己的孩子着想呢。 尽管东微微已经走火入魔,不顾当年的姐妹之情,可是苏眉笙还是想要为他辩解一下。 “皇上,我不希望我失去了孩子,让别人也失去孩子。”苏眉笙跟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段景焕。 “你在替她求情?”段景焕觉得苏眉笙未必有些过于善良了,面对伤害她的人却也可以这么快的就可以原谅。 “我不是在替他求情,只不过是同样作为母亲的共鸣罢了。”苏眉笙觉得有些为难,过于段景焕不想答应自己。 “朕知道你很善良,可是朕不希望别人以你的善良而来伤害你。”段景焕轻轻地捧起了苏眉笙的脸。 “不是有皇上,您可以照顾着臣妾,永远保护臣妾不是吗?”苏眉笙慢慢的靠在了段景焕的肩头。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也不勉强了,本来你身体不好,还要照顾两个孩子也不容易,那我就不给你添加负担了吧。”段景焕觉得苏眉笙的考虑也未必完全没有道理。 “嗯嗯,多谢皇上体恤。”苏眉笙笑着,两只手就已经攀上了段景焕的脖子。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还是先给他一些教训吧,等过段时间你身子好了再跟他去谈这件事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绝对不能让佟菲菲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可以一点惩罚都没有受到。 “好。” 转眼间,又一年已经过了大半,苏眉笙的身子已经完全都好了,可是佟菲菲每天都被关在延阳宫里,心情十分的烦躁。 苏眉笙带着她的孩子过来的时候,发现宫里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想必是不想跟在佟菲菲的身边吃苦。 刚一踏进大门,苏眉笙远远的就看见佟菲菲一个人坐在桌边,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额娘。”孩子挣脱了苏眉笙的手,朝着佟菲菲跑过去了。 “我这是不是在做梦啊?你怎么过来的,你皇阿玛会同意吗?”佟菲菲担心他不顾段景焕的想法,偷偷跑过来找自己会被责罚。 “额娘,你放心吧,皇贵妃娘娘已经跟皇阿玛说过,皇阿玛也已经同意让我重新过来跟您在一起了。”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佟菲菲,孩子也有些想妈妈了。 “是你?”佟菲菲转过头,这才发现苏眉笙也站在自己的不远处,呆呆地看着自己。 “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 苏眉笙之所以帮她把孩子送回来,并不是想要讨她的欢心,而是不忍心看见他们母子分离的场面。 “多谢。”佟菲菲小声的说了这么一句。 看着他们母子俩重新在一起,苏眉笙便转身离开了。 当苏眉笙回到宫里的时候,发现段景焕也已经过来了,陪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 “眉笙,快过来,你去哪里了?”段景焕带着孩子过来的时候,发现苏眉笙不在宫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去了一趟延阳宫,把孩子给他送过去。”苏眉笙轻描淡写对段景焕说道。 苏眉笙走了许久觉得有些渴了,她抿了一口茶,茶杯中清澈的茶汤有正新的茶叶在水中上下浮沉,茶是温的,没有水的热气氤氲而出,她只闻得新新的碧螺春清香的味道,充溢了鼻腔。 “这里有我特意让人给你做的桂花糕,你快尝尝。”段景焕一直都记得,苏眉笙最喜欢吃的糕点就是桂花糕了,原因是这可以让她想起来秋高气爽的秋天。 苏眉笙微笑着拿起一块桂花糕,可是刚洗放到嘴边,却突然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连忙放下,跑到了一边。 段景焕见状,连忙跑过去, “眉笙,怎么样了?是不是那桂花糕有什么问题。”段景焕觉得奇怪,这是自己刚刚让御膳房的人做出来的,怎么会让苏眉笙恶心想吐呢。 “没有,不是的,皇上,你别担心。”苏眉笙淡淡的笑着。 “那为何你突然恶心想吐。”段景焕不明白。 苏眉笙微笑不语,却一直将一只手扶在自己的肚子上,段景焕看见了苏眉笙的动作,惊喜万分,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想到有这样的好事,段景焕心里十分的高兴,没想到这么快苏眉笙就重新怀上了孩子,总算是抹平了之前在心里的那道伤痕。 段景焕连忙扶着苏眉笙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关心的说道:“每次可千万要小心了,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苏眉笙笑着责怪段景焕:“皇上,您太小题大做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因为才刚刚怀上不久,所以苏眉笙的腰深还是依旧的纤细,段景焕抱着他说道:“眉笙,从上一次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没了,一直都很内疚,现在终于你又怀上了,我也可以向你弥补一二。” 旁边两个玩耍的双胞胎听到了,也赶紧跑了过来。 “额娘肚子里面有小妹妹了吗。”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趴在苏眉笙的肚子上,似乎是在跟里面的小孩说话。 “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是弟弟还是妹妹,再过几个月就能知道了。”苏眉笙摸了摸两个人的脑袋,笑着回答。 “可是还是不想要弟弟还是就想要个妹妹,要是真的是个公主的话,那还是一定会非常的疼爱她的。” 听到孩子说出了这样可爱的话语,苏眉笙和段景焕两个人都忍俊不禁,就连站在旁边的工人都笑得直不起腰。 八个月之后,景宁宫苏眉笙的寝殿,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天际,属于苏眉笙和段景焕的女儿终于出世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