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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战》


第1章 抱紧你

第二人民医院门口乱糟糟的，警察和救护车停在门口，医务人员急着把伤者送到各个手术室。
其中一个满身是血的年轻女子双眼茫然地被护士扶着要躺下，突然抱着头不停尖叫起来：“走开，走开——”
“小心！快追上她！”
女子慌慌张张地跑进医院，双眼被鲜血唬住了，看不清前路。
她满脸惊恐，四处张望，全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这是哪里，这些都是什么人，她为什么在这里？
忽然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男子从走廊的深处走出来，抬起头来，清俊的面庞跃于眼前。
陡然间，她的双腿像是不受控制的飞奔过去，张开双臂，牢牢抱住了这男人。
“欧阳医生，”护士喘着气，惊异地看着刚才挣扎尖叫的女子紧紧抱着欧阳奕不放，迟疑道：“医生认识她吗？这是刚才六车连环车祸的伤者，身上初判只是轻微擦伤，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
不过相对于身上的伤势，受到的惊吓似乎更大。
欧阳奕低头看着用力埋在他怀里的人，脸色苍白，紧紧闭着眼，浑身的颤抖始终没停下来，一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面色冷淡：“我不认识她，她认错人了。”
护士想要把女子扯过来，可惜她不管不顾一味往欧阳奕的怀里钻，手臂牢牢抱住欧阳奕的腰，怎么也不肯放手。
护士顿时面露难色：“欧阳医生能带病人走一趟吗？”
女子简直当欧阳奕是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抓住不肯放手。
一般受到巨大惊吓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举动，护士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奇怪的是，站在大堂里负责安排急救的医生不少，这个女孩却偏偏抓住站在最远还没有穿白大褂的欧阳奕。
急救室的医生看见欧阳奕还吓了一跳：“怎么，车祸受伤的人这么多，连心理科的医生都借调过来帮忙了？”
接下来看到欧阳奕怀里的女孩，以及旁边护士的苦笑，医生恍然大悟。
欧阳奕耐心地陪着女孩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最后她困得睡着了，还不忘抓住其中一只袖子，生怕他不见了。
“她怎么样？”欧阳奕放轻了声音，扶着女孩躺在自己的腿上。
医生看着检查结果，吁了口气：“没什么大碍，都是皮外伤，左手的伤口比较大，需要处理一下。不过她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希望是暂时的。”
护士给女子盖上被子，小声说：“既然病人这么依赖欧阳医生，不如就由欧阳医生帮忙做个心理评定？”
又一个病人送过来，医生头也不回地说：“要是病人醒来没事，那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欧阳奕瞥了眼病床上睡得正沉的人，苍白的小脸上留有一小块干涸的血迹，睫毛上还沾着一滴泪珠，要掉不掉，看着楚楚可怜。
他沉默地从裤袋里拿出贴身带的手帕，放轻手，一点点擦去那脸上碍眼的血污，露出清秀的脸庞来。
一旁忙碌的护士都看呆了，欧阳医生平日冷冰冰的，没想到是面冷心热，对一个陌生的女病人都这么温柔细心。
难怪心理科原本是医院最不受欢迎的，但是自从欧阳奕来了之后，每天的预约数爆棚，创了医院历年来的新高，不知道多少女病患就是冲着他去的。
欧阳奕擦拭着女子的左手，帮忙包扎的时候发现她紧紧抓着什么，一直没有松手。
他微微用力，女子握紧的掌心松开，掉下一只吊坠。
满身狼狈，唯独这个项链吊坠没有沾染半点脏污，干净如新。
欧阳奕的指尖拂过吊坠，上面的纹路，即使他闭上眼也能说得出来。熟悉地摁下开关，吊坠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照片。
他一怔，飞快地合上吊坠，把项链重新戴在女子的脖子上。
护士核实了病人的身份，过来看见欧阳奕的举动，叹气说：“那吊坠里，应该是她父母的照片吧？也是个可怜人，一家三口出外旅游，没想到遇上车祸，除了她侥幸逃生，父母都在意外中去世了。”
欧阳奕面色微冷，喃喃说：“……都死了吗？”
“是的，刚才已经确定了，两人当场死亡。”说完，护士将“章心湄”三个字写在床头的病历卡上。
“妈妈，爸爸……”章心湄低声呢喃着，仿佛在梦中也经历着可怕的事，眼角一串晶莹的泪珠落下，打湿了一小片的枕头。
欧阳奕不自觉伸手接住了她的眼泪，只觉得掌心滚烫，心里也带着几分涩意。
她能在车祸里毫发无损，应该是被父母牢牢护着。
双亲都死了，唯独章心湄活了过来，等她清醒，估计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欧阳奕微微蹙起眉头，口袋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
他接起，是助理小蔡。
“欧阳医生，下午的预约是从两点开始，来访者一共有三位。”
“知道了，”欧阳奕看了眼，现在是一点四十分，他该回去工作了。
他站起身，抬手给章心湄掖了掖被子，交代护士说：“等她醒了，就去请黎医生过来。”
护士诧异，还以为欧阳奕对女病人这么关心，会接手对她做心理治疗，没想到居然推给另外那位资历更浅一点的黎医生吗？
不过看到章心湄睡得安稳，想着是因为刚遇到意外而有过激行为，估计醒来就好了，黎医生也足够应付。
欧阳奕回到心理科，助理小蔡顿时松了口气：“欧阳医生，明天上午的两位来访者，个人资料都在这里。”
他粗略扫了眼桌上关于来访者的资料，下午的三个都是老病人了。一个是轻度抑郁症，一个是严重焦虑症，还有一个是轻微厌食症。
又看了眼明天上午两人的个人资料，欧阳奕皱眉，用手一推：“她们都是第一次来，已经做过简单的回访鉴别了？”
“是，详细情况我已经记录下来了。”小蔡连忙把另外一份文件展开，因为冲着欧阳奕这张脸来的来访者实在太多，有些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只为了接近医生。
连续两天都是这样的来访者，欧阳奕冷着脸直接把预约取消，告诉她们的胡闹占去了他宝贵的时间，让更需要帮助的人很可能错失了时机，会酿成大祸。
因为他大发雷霆，没事找事的来访者减少了，还是有漏网之鱼，就吩咐助理先把来访者筛选一次，免得浪费时间。
离十五分钟还有两分钟，欧阳奕习惯先进去咨询室等着来访者。小蔡却忽然接到内线电话，没多久就递了过去：“欧阳医生，是外科打过来的。”
欧阳奕接过去，猜得出是什么事：“她醒了？”
护士急忙说：“女病人不停尖叫，医生准备给她注射镇定剂，但是她一直挣扎，担心针在注射的时候会断开，医生只好把黎医生叫过来。黎医生也束手无策，根本接近不了女病人，安抚不了她过激的情绪。左手的伤口崩裂，黎医生担心病人会崩溃。”
“我知道了，”欧阳奕飞快地挂断电话，抬头说：“下午另外两个预约挪到明天上午，等下的那位来访者推迟到四点。”
小蔡一愣，连忙点头，拿起电话通知另外两位病人。
欧阳医生居然会推迟和更改预约时间，这真是进医院三年来的第一次。
预约一开始改动，后面就得乱套了。
小蔡手忙脚乱拿起话筒，抬头已经不见欧阳奕的身影。
欧阳奕绷着脸，几乎是一路跑去外科的。
他向来稳重内敛，少有这么焦急的时候。
原本要五分钟的路程，硬是缩短到两分钟之内，欧阳奕喘着气推开门，看到的就是病房里一片狼藉。
被打翻的药水和纱布散落了一地，一个年轻的护士正蹲下收拾。
黎弈辰试图靠近角落不停哆嗦和尖叫的章心湄，苦笑着不敢向前迈一步，生怕刺激到这位女病人。
看到欧阳奕来了，黎弈辰终于松了口气：“师兄，她的情况看着很不好……”
欧阳奕没有看他，径直越过这位师弟走向章心湄，黎弈辰根本没来得及拦住：“等一下，不要随便接近……”
没等他说完，只见章心湄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向欧阳奕，满脸委屈着扑过来，小脸埋在欧阳奕的怀里，一手牢牢抓住白衬衫的袖子，似乎在无声地控诉着这人怎么能趁她睡着之后离开。
欧阳奕叹气，一手搂住怀里的人，转头对目瞪口呆的黎弈辰：“记录下来，急性应激障碍，病人出现强烈恐惧和定向障碍，准备转入单独病房进行详细引导和心理治疗。”
“是，”黎弈辰回过神来，算是明白了。这是一种变相的雏鸟心理，这位女病人在意外之后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欧阳奕，所以对他有强烈的依恋。
他幽怨地瞥了欧阳奕一眼，明知道章心湄的应激障碍这么严重，为什么还把女病人推给自己？
想到他刚才的狼狈，黎弈辰叹了口气，认命地去安排单独病房了。


第2章 靠近你

章心湄的情况，比欧阳奕预想中更加糟糕。
单独病房里，未免她再受到刺激，只有欧阳奕留下来跟章心湄二人相处。
没有了其他人，章心湄果然面色变得轻快了一点，一手抓着欧阳奕的袖子没放，眼巴巴地盯着他。
欧阳奕皱眉，察觉出不妥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章心湄摇头，茫然地看着他。
“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章心湄还是摇头，眉头却开始皱起来了。
欧阳奕担心她承受不住而崩溃，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抓住了一点：“你不能说话了？”
章心湄张了张口，呼了一口气，却没有发出声音，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来。
欧阳奕心里一沉，盯着她又问：“那你还记得什么吗？亲人，朋友，同学？有没谁让你还有印象的？”
在他的注视里，章心湄想了想，依旧摇头。
不记得了吗？
欧阳奕不知道心底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失落。
他握住章心湄的手，轻柔地说：“别害怕，你只是一时忘记了，以后就会想起来的。”
急性应激障碍，很快会发展成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一般持续三个月以上。
三个月吗？
他抬头对上章心湄懵懂又依赖的眼神，重新拭去血迹，把她的手再次包扎好：“记住，别再弄伤自己了。”
章心湄乖巧地点了点头，对着欧阳奕咧嘴一笑。
眉眼弯弯，傻兮兮的，惹人怜爱。
章心湄什么都不记得了，笑得没心没肺的，但是欧阳奕却不敢冒险。
人的心理很复杂，即使表面看起来她更像是在掩饰太平，自欺欺人地选择性遗忘伤心难过的事，但是事实上，它还是存在于内心深处的。
没有渠道宣泄，一点点积累，到最后达到临界点，就难以收拾了。
欧阳奕没有选择沙盘，而是挑了简单的白纸和画笔，放在章心湄的右手边。
黎弈辰送来画具的时候，只是站在门外，章心湄就露出害怕的脸色，躲到病床和柜子之间的一个小小的缝隙，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似乎黎弈辰向前走一步，她就要整个人钻入床底去的。
不管黎弈辰展开自认为最亲切的笑容，章心湄还是哆哆嗦嗦的，顿时打击了他的自尊心。
好歹自己也是医院里除了欧阳奕之外最帅的医生，怎么在章心湄的眼中，他就像是吃人的怪兽一样可怕？
黎弈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百思不得其解，小声嘀咕说：“没事，等她痊愈，就能发现我的好了。”
欧阳奕睨了他一眼，黎弈辰立刻把画具递过去，不经意地说：“师兄，她的左手一直握着东西，应该是个左撇子。”
左手受伤，画画估计够呛。
“不，她左右手都能用。”欧阳奕对上黎弈辰狐疑的目光，又飞快地补充说：“她的右手中指上有一点茧子，是常年写字留下来的。”
黎弈辰这才笑了：“也是，小时候学字，老师总是硬要左撇子换成右手，好把笔划写得整齐划一，跟其他人一样。”
所以章心湄是左撇子，但是用右手写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欧阳奕观察够仔细的，两人相处前后没有超过半小时，就已经摸清了情况。不愧是他的师兄，黎弈辰由衷佩服欧阳奕的观察入微。
身为心理咨询师，洞察力是第一要素，显然黎弈辰还没学到家。
欧阳奕把画纸和彩笔放在地上，蹲着将枕头垫在章心湄的身下，没强迫她一定要回到病床去。
他侧身挡住章心湄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楚门口的黎弈辰，指着画纸说：“在上面画你喜欢的，或者讨厌的东西都可以。”
把画笔往她身前推了推，章心湄注意力在欧阳奕身上，对门口的黎弈辰没那么害怕了，慢吞吞地把画笔拿到脚边，挑了一支绿色的在画纸上胡乱画了起来。
没有规则的线条，随心所欲的，但是章心湄专注在画纸上，睁大眼睛，看起来很高兴。
她画满了一张画纸，抬头看向欧阳奕，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欧阳奕也没有让章心湄失望，伸手揉了揉她的乌发，毫不吝啬地夸奖：“画得不错，再画一张？”
章心湄得到肯定，仰头对着他笑笑，又低头挑了一支画笔胡乱画了起来。
她专心致志的，没留意到欧阳奕往后退了两步，低声跟门口的黎弈辰说起话来：“我叫你来，是想让章小姐对你放下戒心。我不可能一直陪着她，总要有第二个人在，稳定病人的情绪。”
普通护士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不知道该如何表现自己身上的善意与亲和力，黎弈辰在这一点不必要担心。
他们两人都有工作，交换来盯着章心湄会更好。
毕竟章心湄的情绪太不稳定了，暂时身边还不能没有人在。
黎弈辰会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师兄放心，我会小心看住章小姐的。”
章心湄如今就像是怕生的婴儿，贸然接近会让她惊恐万分，接而惊慌失措。
这时候需要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黎弈辰每天都过来，不出一周，起码能让章心湄习惯他的存在，不至于太害怕。
即使欧阳奕不在，章心湄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
黎弈辰在门边这一站，却是足足半个小时。
这半小时内，章心湄画了十几张画。
欧阳奕一一翻看，刚开始的七八张都是凌乱的线条，没有规则，随性而为，选择的颜色除了绿色就是黑色。
黑暗代表恐惧、愤怒和自责，章心湄虽然忘记了，依旧对车祸耿耿于怀。
好在有绿色，证明她的情况并不至于太糟糕，毕竟绿色代表了希望和活力。
病人打从心里想要痊愈，这种主动性对她的治疗有莫大的帮助。
欧阳奕暗暗松了口气，继续翻开下一张画纸。
他一怔，画纸上面是空白的，什么都没留下。
不，还是有彩笔在上面涂画过。
欧阳奕的指腹在画纸上摸了摸，并非完全平滑的触感，偶尔会有涩涩的感觉。
把画纸放在视线平行的位置，对上窗边的光线，他才好不容易发现这上面涂画的是白色的彩笔。
一整张的白色，章心湄想表达什么？
脑中因为选择性失忆而一片空白，还是代表别的东西？
欧阳奕看见黎弈辰伸长脖子想要瞅瞅画纸上的内容，慢慢又向后退了几步。
黎弈辰悄悄向前挪了两步，见章心湄专注在画纸上，没有留意到自己，这才放心地接过画纸，小声讨论：“白色的，羽毛，白糖，兔子……”
没理会师弟嘀嘀咕咕胡乱猜测，欧阳奕翻开了下一张画纸。
一大片的空白，右边只有一棵树，仅仅是枝干，没有叶子，就像是一棵枯树。
黎弈辰对着阳光看了看，恍然大悟：“师兄，这棵树旁边也有白色的彩笔涂画过，这是白色的……雪！”
雪地，枯树……
欧阳奕抿着唇，沉默地翻开下一张。
这次画纸中间是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孩，穿着红色的外套，五官没有画完整，只有一双眼睛。
黎弈辰指着女孩的眼睛说：“师兄，她在哭。”
“我看见了，”欧阳奕看着女孩眼眶中蓝色的线条，含着的泪珠，一直没能掉下来，泫然欲泣的样子叫人心疼。
“章小姐心里在哭，看起来很伤心。”黎弈辰叹气，这个一日之间失去了双亲的年轻女孩是在叫人心疼。即使暂时忘记了，内心深处还是在哭泣着。
欧阳奕摇头，开口告诉他：“这不是她的内心表现，而是曾经的……记忆。”
记忆？
黎弈辰一怔，立刻明白了：“也是，现在是初夏，哪里来的雪？”
看见欧阳奕收起画纸，显然不准备看下去，他诧异地问：“师兄，接下来的画不看了吗？”
“不用，起初的几张画纸已经能评估出章小姐的心理状态，剩下的是属于她的私隐，跟现在的状况没有关系，没必要继续看下去。”画纸被他整齐地收在画夹里，按照顺序放好。
章心湄经历了车祸，早就身心疲惫，拿着画笔不知不觉低着头打瞌睡。
欧阳奕靠近的时候，她立刻被惊醒了，看见是他，这才又放松下来。
“躺下睡一会儿，我们在这里陪着你。”
看到她犹如惊弓之鸟的神色，欧阳奕放柔了声音，等章心湄点头，他才张开双臂，打横抱起她慢慢放在病床。
欧阳奕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章心湄刚开始没明白，躺下后看见黎弈辰就在病床几步之外，吓得连连后退，几乎缩在床头轻轻颤抖。
“不怕，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你的。”欧阳奕搂着她的肩膀，不让章心湄躲回柜子的夹缝里，一遍又一遍轻声安抚，总算让她稍微平静下来。


第3章 亲吻你

下午的预约结束，送走来访者，跟黎弈辰换班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欧阳奕回到办公室打算休息一会。
他揉了揉额头，昨晚苦思冥想给章心湄的治疗方案，几乎没能睡着。
欧阳奕拉开抽屉，拿出一叠画纸，正是章心湄画的。
哭泣的红衣女孩，下一张画纸其实他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
他轻轻揭开，那张画纸上多了一个蓝衣的男孩，手上撑着黑色的伞，也只有一双眼睛。
冷淡的，漠然的，就这么看着女孩在雪地里哭泣。
最后一张纸上，只有那把黑伞还在原地，男孩和女孩都不在了。
欧阳奕以为这就是结束，却发现还有一张画纸。
他诧异地翻开来看，依旧是红衣女孩，但是旁边的树却很奇怪。
有绿色，有金色，最上面的枝桠却是光秃秃的。
仔细一想，欧阳奕明白这是一年四季。
这个女孩等在同一棵树下，三种颜色，是代表三年来一直没有间断过吗？
他盯着画纸，感觉到自己心底酸酸涩涩的。
“欧阳医生，”小蔡来敲门，一脸慌张：“不好了，章小姐她……”
没等她说完，欧阳奕已经越过小蔡直接跑向章心湄的病房。
病房前人群汹涌，闹哄哄的，让他不悦地皱眉。
章心湄这时候最是敏感，最怕陌生人接近，这么多人围着，肯定要吓坏了。
他推开人群走了进去，耳边就听见一道尖利的声音，咄咄逼人：“安排单独病房，还要长期的心理治疗，你们医院根本就是在骗钱，欺负一个小姑娘刚发生意外没有思考能力的时候讹诈她！”
“心湄在医院已经整整一周了，她的状况没有丝毫改进，反而病情转坏，难道不是你们医生没有尽力，想着留住病人多一天，就多讹点钱吗？医院恨不得心湄住个一年半年的，给你们医生创收！”
“这什么黑心医生，什么烂医院，拦着家属不让接走病人！大家都来评评理，医院这样做对吗？”
黎弈辰挡在病房前，颇为狼狈。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吸引了不少其他病房的病人和家属。
看到欧阳奕过来，他终于松了口气，小声解释：“这是章小姐的姑姑，特意来接她出院。我说章小姐现在不适合出院，她就开始发飙了。”
黎弈辰从来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还自说自话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一盆污水二话不说就往医院和医生身上倒，根本听不进去任何的解释。
欧阳奕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看向对方：“章女士，医院禁止高声喧哗，请不要影响其他病人。”
章嘉慧被他的话一堵，心里不痛快了：“你又是谁？”
黎弈辰连忙搭腔：“这是章小姐的心理咨询师，欧阳医生。”
“又是医生，叫你们的院长过来，强留病人，不让她出院，难道就是你们医院的作风？”章嘉慧不依不饶，让黎弈辰憋了一肚子火。
他还要争辩，被欧阳奕拦住了：“章小姐已经住院一周，警察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她的亲人，章女士为什么这时候才过来？”
章嘉慧冷哼，解释说：“警察说的不清不楚，我听说大哥大嫂去世，惊讶得没听清楚医院的名字，辗转了几天才找过来的。”
欧阳奕挑眉：“据我所知，意外的地点已经公布，这附近的片区只有七间医院。”
言下之意，如果章嘉慧说得是真的，没有听清楚医院的名字立刻一间一间去找，也花不了七天的时间才找到这里。
围观的病人里有一个忽然开口：“是啊，新闻都报道了，伤者都送到这里来，要是留心怎么可能不知道？”
原本大家都是听见吵闹所以过来趁热闹的，听着章嘉慧的话似乎有道理，这才默不作声。但是欧阳奕的话一出，都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了。
真是至亲，如果担心的话老早就过来了，怎么会拖到一个星期之后才突然要来找？
章嘉慧哑口无言，一时答不上来，后面跟着的中年男人急忙救场：“我们去了国外旅游，赶回来就要几天的功夫了。”
欧阳奕点头，突然又说：“章先生在生前买了高额的保险，保险公司提前赔付，已经将款项打到医院来，用作章小姐的医药费……”
“这不可能，保险公司昨天才打电话给我，说还没开始赔付……”章嘉慧打断他的话，立刻否认。但是话一出口，顿时知道事情不好了。
围观的病人嗤笑：“还说是担心外甥女，要接回家去，大义凛然的，哪里真是担心她，原来说到底是为了钱。”
一味抹黑医院，不就是想把章心湄接回家，好独享章父那笔庞大的保险理赔金？
要是章嘉慧把钱拿到手，这个可怜的姑娘不就要被不闻不问，甚至当疯子一样被关起来？
光是想想，围观的人就对里面的章心湄表示同情。
章嘉慧没想到事情陡然间被欧阳奕犀利地指出，也豁出去了，冷笑说：“难道你们想把心湄一直留在这里，不让她出院吗？她才二十出头，现在傻了，也没自立的能力，谁来照顾她？”
说到底，章家也没别的亲属了，就只有她。
能照顾章心湄的，除了她章嘉慧再没有其他人了。
医院说到底还是要把章心湄交给她，早出院和晚出院又有什么不同？
看着章嘉慧有恃无恐的样子，欧阳奕并不在意说：“章小姐已经成年，她不需要监护人。疗程结束后，她就能恢复，重新回到社会，就不劳章女士操心了。”
他对自己相当有信心，章嘉慧听着病房里毫无动静，也不知道章心湄是真傻还是假傻，愤愤不平地搁下话走了：“欧阳医生吗？我记住了，你等着瞧！”
章嘉慧踩着高跟鞋，带着其他人高傲地离开了。
黎弈辰吁了口气，上前对围观的人说：“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欧阳奕却叫住了一个穿着皮夹上衣的中年男人：“你是病人家属？”
“是的，我的妻子在妇产科待产。”他也是听见热闹才跑过来的，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
闻言，欧阳奕笑了：“那么麻烦你把刚才录下来的视频交给媒体，也好给医院和我们一个清白。”
男人一愣，连黎弈辰也愕然了：“师兄，这人是记者？”
欧阳奕点头：“刚才这位先生就一直低着头摆弄领口的扣子，其他人都看着这边，所以特别突兀。如果我没猜错，这颗扣子是微型的针孔摄像机？”
男人不佩服都不行了：“早就听说欧阳医生厉害，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看来是我有眼无珠。”
他爽快地应下了：“我也看那位章女士不顺眼，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有一两个同行为了捕捉大新闻，说不定就会把真相隐瞒。我等会就把视频放在网上，先下手为强，免得医院和医生一片好心都被她抹黑了。”
原本就是为了章心湄父亲大笔的保险金，却说得冠冕堂皇，颠倒黑白，不知情的还要被章嘉慧给唬住了。
有他这个保证，黎弈辰提起的心终于落下了。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很容易给医院招来麻烦，欧阳奕的人品也会受到质疑。
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欧阳奕更加担心。
他示意黎弈辰守在病房前，自己推开门很快闪身进去，迅速把房门关上。
下一刻，一道娇小的身影从角落里跳起，扑到欧阳奕的怀里。
小脸埋在他的怀里，久久没抬起。
欧阳奕感觉到胸口的衬衫渐渐湿透了，章心湄浑身颤抖着，显然被吓得不轻，不由满心怜惜和愤怒。
如果他来得早一点，是不是就能阻隔章嘉慧对章心湄的惊吓，及时安抚住她？
欧阳奕抬起手，轻轻拍打着章心湄的后背，柔声安慰：“别怕，我在这里。”
她仰起头，小脸上满是泪痕，又是害怕又是委屈。
章心湄本能地恐惧章嘉慧，即使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后者的靠近让她惊恐万分，心底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厌恶。
欧阳奕用指肚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柔声安慰。
“放心，她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他想着如果没有那位做记者的病人家属，自己也会调出医院的监控录像，提前把章嘉慧的恶行公布出来，免得被她恶人先告状。
现在有专业记者的帮忙，他就能省下不少事，起码短时间内章嘉慧都不敢到医院来打扰章心湄的。
听了欧阳奕的话，章心湄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知道不会再看见坏人，弯了弯嘴角。
眼角还挂着泪痕，她却高高兴兴地笑了。
“又哭又笑，真像一只小花猫。”
对上章心湄脸上明媚的笑容，欧阳奕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地低头，在她眉心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仿佛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他一怔，很快站直身。
章心湄懵懂地看着欧阳逸，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亲自己。但是感觉并不坏，她踮起脚尖，笑眯眯地在欧阳逸的脸颊上啵了一口。
捂着湿漉漉的脸颊，欧阳逸有点哭笑不得。


第4章 陪伴你

黎弈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章心湄笑眯眯地抱着欧阳奕的腰，整个人埋在他的怀里。
还是师兄有办法，让她这么快就平静下来了。
章心湄看见黎弈辰，也没开始那么害怕，只往欧阳奕怀里躲了躲，露出半张脸来。
刚才欧阳奕对上章嘉慧实在太精彩了，黎弈辰惊讶地问：“师兄怎么看出来那位女士是打算独吞保险金，而不是真心要接章小姐走的？”
刚开始人模人样的，黎弈辰没想到章嘉慧的心居然那么黑。
章心湄的治疗周期不短，暂时不能工作，没有这笔保险金，生活和药费都成问题。
不是来雪中送炭就算了，居然跑来落井下石，有这么一个亲戚，章心湄也够倒霉的。
欧阳奕搂着章心湄在病床坐下，抽出纸巾给她擦脸，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你看那位女士两颊颧骨高，嘴唇薄，眼眉下垂，额头突出，就知道她性情凉薄，贪财又泼辣。”
黎弈辰笑喷了：“我怎么不知道师兄还会看面相？”
而且还这么毒舌，要是章嘉慧听到肯定要气得吐血！
不过连亲大哥用命换来的钱都敢贪，章嘉慧还真不是人！
“那么关于章先生的保险金，师兄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欧阳奕把画具重新放回章心湄的手里，头也不抬地说。
猜的？
黎弈辰对这个师兄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欧阳奕根本完全不知情，所以是用话来诈章嘉慧的？
章嘉慧没想到有人第一次打照面就猜出来了，当时的脸色还真是好看。
欧阳奕坐在床边，章心湄因为受到惊讶，这个时候格外粘着他，涂画几下，就要抬头看他一眼，自己索性在旁边陪着她，章心湄这才满意了，专心致志地开始在画纸上涂鸦。
“很简单，无事不登三宝殿，医院特地请警方通知家属，章女士之前没消息，一周后突然过来，无非是为了利益，不是钱就是权。章家并不显赫，章先生过世，也没有留下大笔的财产给章小姐。那么，只有保险金了。”
黎弈辰忍不住给他竖起拇指，对这个师兄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有那个记者，师兄就不怕是章女士特意带过来的？”
“他站在最外围，刚开始的时候只是看着这边，没多久就开始摆弄衣领，似乎是在调整什么东西，时不时抬头。如果是章女士授意的，一开始就会用镜头拍下来，而且该站在最里面的位置，保证镜头清晰。”
他又摇头：“看章女士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估计没想到来接外甥女会受到医院的阻拦，一开始应该没想过要找记者。而且住院部来来往往的病人和病人家属那么多，只要挑起事端，让舆论站在她那一边，医院迫于无奈肯定会主动妥协，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黎弈辰不得不惊叹，不愧是师兄，那时候欧阳奕一边应付章嘉慧，一边竟然还能对周围的事观察细微。
他看着预约的时间差不多了，正好结束后是午饭时间了，护士不能进来，只能是自己跑腿了：“师兄要吃点什么？”
“我的随意，她不能吃香菜和内脏。”欧阳奕答得太自然和熟稔，抬起头见黎弈辰惊讶的眼神，补充说：“我看到护士给章小姐打的饭菜，她都把香菜挑出来，炒猪肝也没碰。”
黎弈辰记下了，离开病房之后，总觉得欧阳奕最后的解释像是欲盖弥彰。
他摇摇头，一笑而过，估计是自己想多了，怎么可能呢？
黎弈辰去饭堂老老实实按照欧阳奕的要求打了三份饭送到病房，章心湄由着欧阳奕打开饭盒，却没有动弹的意思。
欧阳奕奇怪：“怎么，不喜欢？”
她张了张口，手指指向欧阳奕。
黎弈辰顿时明白：“师兄，这是想让你喂她。”
章心湄左手受伤还包着绷带，右手沾了不少彩笔颜料，脏兮兮的。
她凑前来，眼巴巴盯着欧阳奕，任是谁看着都会心软。
“只有这次，下不为例，知道吗？”
章心湄高兴地点头，张开了口。
欧阳奕认命地拿起勺子，一口菜一口饭地喂她，还用纸巾仔细地擦掉章心湄嘴角的饭粒。
专注的眼神，温柔的动作。
黎弈辰忽然发觉自己在病房里是多余的一个，扒了几口饭菜就要吃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吃完，收拾好饭盒，章心湄已经睡着了。
轻手轻脚地坐在欧阳奕的身边，黎弈辰皱眉，不得不提醒他：“病人对你有移情作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师兄别当真而陷下去了。”
心理咨询经常有病人对医生产生依恋，误以为是爱情，等医生陷下去之后才会发现这不过是一场误会。
病人能够轻易抽身而去，可是留下的医生就不一定了。
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同行发生这样的错误，欧阳奕对章心湄太过关心了，黎弈辰不得不担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不想这个优秀的师兄会犯下这样致命的错误。
“我心里有数，”欧阳奕知道，其实他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当章心湄的心理医生。
但是看到章心湄绝望无助的样子，欧阳奕根本挪不开步子。
在她匆匆跑来投入自己怀抱的那一刻，欧阳奕一直空空落落的心口终于有被填满的感觉。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他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把章心湄紧紧拥在怀里。
黎弈辰直觉欧阳奕可能隐瞒了一些事，建议说：“章小姐对我的接近已经适应了，要是师兄愿意，可以把她转到我手上作后续的治疗。”
“暂时不用，维持现状就好。”欧阳奕摇头，看着病床酣睡的章心湄。可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就在身边，她睡得还算安稳，抿着唇，嘴角似乎噙着微微的浅笑。
“按照她现在的恢复速度，相信一个月内就大有起色了。”
黎弈辰大为赞同，PTSD的病人因为心理受到毁灭性创伤，比起其它病症治疗起来更加琐碎和漫长。
一个月内的疗程，如果恢复得好，章心湄就能开始接触人群了。
趁着章心湄睡了，欧阳奕去前台交代护士：“如果有来见章小姐的亲友，暂时避免他们见面。”
护士知道章嘉慧来闹过的事，颇为内疚：“我听说那位女士是章小姐的小姑，想着病人看到亲属对恢复记忆有帮助，没想到却帮了倒忙。”
“章小姐的情况很特殊，需要特殊对待。”欧阳奕知道这个护士刚来医院不到三个月，并没有接触过PTSD的病人，不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
“以后遇到这样的病人，探访的亲友都需要筛选一遍，没有咨询师的允许，最好不要擅自做主。”
护士被他说得脑袋都要低到胸口去了，还是一个抱着一束花的年轻男人解救了她：“请问章心湄是在这里住院吗？”
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是的，但是章小姐现在并不适合见客。”
来客颇为失望，把手里的花束递给护士：“那么请你帮忙把花送给章小姐。”
他扭头看见欧阳奕，迟疑地问：“你是……欧阳学长吗？”
欧阳奕听到这人和护士的对话，没想到还认识自己：“你是？”
“我是熊教授的学生，当初教授一直夸赞学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对了，我叫莫宇。”
“幸会，”听说是自己导师的学生，欧阳奕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边走边说？”
莫宇是个自来熟，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都像倒豆子一样告诉他：“我毕业之后去美国进修一年，昨天先去看了熊教授，他还提起学长，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教授说起心湄遇到车祸，本来打算一起过来的，只是教授的膝头风湿病发作，走不了路，我就代替他一个人过来了。”
提起章心湄，他又担心说：“她现在怎么样了？听说父母在车祸里都去世了，一定很伤心。”
“ASD转为PTSD，暂时情绪还算稳定。”欧阳奕带着莫宇到了办公室，倒了两杯热水：“看来师弟和章小姐是熟人？”
莫宇尴尬地喝了一大口水，被烫得连连抽气：“我和心湄是同学，毕业论文又都是熊教授指导，所以比较熟稔。”
见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他也没隐瞒，耸耸肩说：“毕业的时候我跟心湄表白过，可惜被拒绝了，她说心里有其他人，始终放不下。”
说完，他抓着头有点不自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学长就觉得特别亲切，忍不住啰啰嗦嗦说了一堆。”
欧阳奕似乎才回过神来，满脸诧异：“你说章小姐的毕业论文是熊教授指导的？”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师妹？
莫宇点头：“心湄是从法律系转到心理学系的，当初在校内十分轰动，很多人都特别惋惜。”
章心湄在法律系的成绩是数一数二，导师也很看好她，如果没有这个意外，毕业后章心湄就会加入律师事务所实习，不出五年肯定会有一番成就。
“师兄没听熊教授提起过吗？因为接手了法律系的高材生，法学院的教授还找熊教授理论来着……”
欧阳逸彻底愣住了，比起前途无量的法律系，章心湄居然主动调到心理学系去了？


第5章 带走你

欧阳奕不知道莫宇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摸了一下上衣的口袋，才想起来自己很久之前就已经戒烟了。
年少轻狂的时候，抽烟、喝酒、打架，他样样都尝试过了。
但是叛逆之后，只留下无限的空虚。
欧阳奕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自己放任下去了，索性戒掉了所有乱七八糟的习惯，重拾功课，再度回到父母期待的人生轨道上。
在这个时候，他却难得想要抽一口烟，让自己的心情能尽快平复下来。
自从读了心理学，学会了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调节起伏的思绪，这样烦躁的时候已经很少了。
欧阳奕把凉掉的白开水喝完，看到莫宇捏扁的纸杯，想起他向章心湄表白，又为她耿耿于怀过往不能放开而感到惋惜。
他面无表情地扔掉两个纸杯，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最终，欧阳逸拿起了手机：“熊教授……是，莫宇来过了。章小姐的病情已经稳定，是PTSD。嗯，治疗方案我已经拟定好，进展顺利，她恢复得不错。”
熊教授对章心湄这个半路转系过来的学生尤为上心，叮嘱了一番，请欧阳奕务必多照顾一点，等他腿脚好了，就会亲自到医院来看她。
欧阳奕应下了，临到最后，才不经意地提起：“听说章小姐是从法律系转过来的，法律系的录取分数比心理系要高多了，好不容易考上，她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转系？”
心理科在医院是个相当尴尬的存在，咨询室总是在角落少有人经过的地方，来访者也躲躲闪闪的，生怕被别人看见。
咨询师很多还不被理解，以为是骗钱忽悠人的。
比起咨询师，律师的确风光多了，这么多年来，心理系的学生转走的多，转进来的少。
如果说章心湄在法律系成绩太差念不下去，只好转到这个鸡肋的心理学系来，还比较有说服力。
偏偏她成绩极为优秀，就让人想不通了。
熊教授一听，想起以前也不由笑了：“你这个师妹了不得，听说很崇拜你，想要转系过来，等以后能够超越你。”
这份雄心壮志，让他这个导师十分满意。
要是转系只是感兴趣，过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熊教授说什么都不会让章心湄转到心理系来。
“原本这次交换生进修的名额是心湄的，但是她不肯出国，非要留在国内，最后才让莫宇顶上。”对这个刻苦认真的学生，熊教授只觉得怒其不争，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想要都得不到，偏偏章心湄却主动放弃了，让给了莫宇。
“她说舍不得这里，不愿意走，我也劝不动。”
在熊教授的叹气声中挂断了电话，欧阳奕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一棵大树久久出神。
阳光刺目，他眯起眼，伸手挡了挡。
“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欧阳奕看见楼下挤满了人，一个个带着长枪短炮对着自己，立刻退后，扯下百叶窗。
章嘉慧看来真的没死心，虽然那份真相大白的视频已经发到网上了，不过显然她还没有放弃。
为了钱，她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长此以往，真是烦不胜烦，章心湄或许也会受到惊扰，影响她的病情恢复。
他正烦着，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是院长：“欧阳医生，请过来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里，头发花白的院长很头疼：“章小姐的遭遇我表示同情，但是这样下去会影响医院的正常工作。加上心理科并没有住院部，章小姐虽然在单独病房，但是周围其他病人出出入入，总会对她有影响。”
欧阳奕皱眉，等着院长的下文。
“我已经跟市三医院的院长谈过了，那边的设施更完善，也配备了心理医生，护士对待PTSD的病人照顾更规范和专业。章小姐的病情如今尚且稳定，送她到市三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院长，我反对。”市三医院是S市有名的精神科医院，的确配置了住院部，护士也更专业，知道该怎么对待PTSD的病人。
不过住院部大多数是精神病者，欧阳奕一想到章心湄要跟一群疯子关在医院里，他就止不住的揪心。
市三医院的轻度和重度病人是分开的，可是隔绝楼层，不等于隔绝了声音。
章心湄现在对一丁点的声音都会受到惊吓，在市三医院怎么能呆得住？
一想到她会惊慌失措，哭泣不已，欧阳奕却不能陪在身边，他就决不能同意这件事。
院长盯着他，不悦地说：“记者大批聚集在医院外面，如果章小姐不转院，医院内人来人往，说不定哪天就有记者混进来惊扰到她。到时候对她的病情恢复有极大的影响，其他病人也要收到波及，这不是医院想看见的。”
“欧阳医生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应该明白不该在病人身上投注太多的私人感情。医院是为了章小姐好，才会决定转院的，在市三医院她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见欧阳奕紧紧抿着唇，并没有妥协的意思，院长又叹了口气：“市三医院的保安设施更好，外来人不能随意入内，章小姐才不会被随意打扰。欧阳医生要是不放心，可以陪同，但是我本人不建议你这么做。”
欧阳奕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院长觉得我投入太多的私人感情，可是于公来说，市三医院并不是适合章小姐疗养的地方。PTSD处于重度和轻度病症之间，在重度病房不适合，去轻度病房依旧不适合。”
重度病人会吓着章心湄，但是轻度病人却很可能被章心湄吓着了。
院长颇为苦恼的就是这一点，如果章心湄有亲人细心照顾，带回去是最好的。
但是上次章嘉慧来闹，那德性他是知道的，要是章心湄被她带回去，不说有悉心的照顾，能不能好好生活都成问题。
院长也是一个父亲，有一个年纪跟章心湄差不多的女儿，他绝不会把章心湄交给章嘉慧这样的人手上。
把她送去市三医院，也是万不得已。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欧阳奕忽然开口，“如果我没记错，我这几年的年假还在？”
“的确，有足足三周的年假。”医院因为一年忙到头，很多医生一整年都没休过假，院长也开明，没有时限，让他们没有休过的假期都可以顺年积累。
欧阳奕进医院来整整三年，一天都没休息过。三周的年假，足够他去一次不错的度假了。
只是院长不明白，欧阳奕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件事来。
他心里咯噔一跳，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欧阳奕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一字一句地说：“那么我现在向院长申请三周的年假，章小姐可以去我的公寓。公寓所在的社区保安很严密，进出需要双重密码，不会有记者能进去，我也能就近照顾她。”
“三周的时间，如果没有意外，也足够让章小姐恢复如初。”
到时候章心湄清醒过来，能够照顾好自己，欧阳逸也能功成身退。
院长愕然，根本想不到他会提出这个建议来：“欧阳医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身为咨询师，怎么能把病人带回家去？这是违反咨询师的规定，如果你执意，我要质疑欧阳医生的专业性。”
“如果不是作为医生，而是未婚夫呢？”
听见这话，让院长也懵了：“欧阳医生，你是认真的？”
“是，请院长批准。”欧阳逸相信，没有比这个更充分的理由能带走章心湄了：“我们是师兄妹，熊教授是我们两人的导师。”
言下之意，他带章心湄离开医院，如果院长不放心，德高望重的熊教授可以作为担保人。而且未婚夫这个理由，也能堵住章嘉慧的口。
要是章嘉慧不服气，质疑欧阳逸这个未婚夫的身份，一句章父死前定下的，难道她还能让死人活过来对质吗？
院长被他不合常理出牌给打乱了思绪，不过既然都是熊教授的学生，欧阳逸不放心把章心湄送去三医院也是应该的，但是依旧板着脸说：“你既然一开始就认识章小姐，却隐瞒所有人，接下了她这个病人，这也是违反了咨询师的规定。医院不能姑息这件事，为了予以警告，决定让你暂时停职的处分，时间是一个月。”
心理咨询最大的忌讳就是病人和医生彼此是熟人，效果会大打折扣。
欧阳奕一怔，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院长，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可以让章心湄受到更尽心的照顾。
院长干咳了一声，又交代说：“我相信你的为人，不过章小姐的状况需要另外一位咨询师上门进行一周一次的鉴定。如果章小姐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她就要立刻被送去市三医院，明白了吗？”
这三年来欧阳奕的表现，院长都看在眼内，知道这是个上进又负责任的好青年。可是不管多少年轻护士对他抛媚眼，还是自己的女儿表白都被他冷着脸一口拒绝。
一直以来欧阳奕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还以为对情爱没兴趣，看来是院长看走眼了。
这几天，欧阳奕对章心湄的照顾是无微不至。减少预约，腾出更多的时间来陪她，还注意照顾章心湄的喜好，对她极为耐心。
欧阳奕自己或许没有发现，提起章心湄的时候，他的眉眼比起平日更加柔和。
“医院外的记者越来越多，欧阳医生尽早安排病人交接的事，然后带着章小姐离开。”院长忧心忡忡，记者把医院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唯独留下大门给急救车通过。
如果欧阳奕带着章心湄出去，务必会被记者截住，根本脱不了身。
欧阳奕就算了，章心湄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能接触外人，肯定要被吓坏的。
“院长放心，我有办法避开记者，顺利带心湄出去。”欧阳奕出去前，诚心诚意给院长鞠了一个躬：“我们傍晚就走，不会给医院再带来麻烦的。”
“臭小子，”院长对他是又爱又叹，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很可惜不能成为自己的女婿。


第6章 折磨你

记者围着医院一整天，几次试图进去，都被保安拦下了。
他们不死心，绕到后门蹲守，就不信拍不到当事人。
有人在窗边拍到了欧阳奕的身影，证明这位章心湄的心理咨询师还在医院内，更是24小时一步不离开。
虽然早就有视频在网上传播，但是对记者来说，车祸唯一的幸存者章心湄，原本就是一个相当有挖掘潜力的新闻对象。
无论真相如何，接近和采访章心湄，绝对能得到第一手的爆料！
加上欧阳奕不小的名气，心理咨询师和女病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记者可以预见这则新闻绝对能让报刊的销售量突破新高。
这时候一个浑身穿着防护服的医生推着一架轮椅出来，轮椅上的人看不清男女，被白色的床单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
眼尖的记者立刻上前，医生瓮声瓮气地开口：“这位是麻风病人，正要转去传染病中心隔离治疗。”
麻风病！
记者抱着摄影机吓得掉头就跑，生怕被传染了。
把轮椅推到停车场，打量周围没有人，欧阳奕才摘掉防护服的帽子，头发早就被汗水打湿了。
他顾不上擦掉额头的汗，飞快地掀开床单，解救出章心湄来。
她懵懂地仰头看见欧阳奕，露出安心的笑容。
欧阳奕摘掉她戴着的耳塞，担心周围的声音会吓着章心湄，特意弄来的一对防噪音耳塞。
事情比他预料中还顺利，两人顺利离开了医院。
扶着章心湄上车，平躺在后车厢，欧阳奕脱掉防护服，戴上帽子和墨镜，径直上去发动了车子。
尾随在一辆探访家属的私家车后面，记者看来并没有察觉。
欧阳奕还是不放心，在外面绕了一圈，这才把车子开到了小区的停车场。
担心上楼的时候碰到陌生人吓着章心湄，他柔声说：“闭上眼，等我叫你的时候再睁开好吗？”
章心湄点了点头，满眼依赖和信任。
不管欧阳奕说什么，只要在这个人的身边，她就不会害怕。
“真乖，”欧阳奕揉了揉章心湄的乌发，重新给她戴上耳塞，长臂一伸把人打横抱起。
他刻意调整了姿势，让章心湄的小脸埋在自己的怀里，看不清容貌。
公寓的住户不多，一梯两户，保安对欧阳奕也很熟悉，热情地打招呼后，看到他怀里抱着章心湄，不由一怔。
他在这里呆了三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欧阳奕带女人回来：“女朋友？”
“是我的未婚妻，她身体不好，最近会在这里休养至少一个月。”欧阳奕双手没有空，示意保安帮忙开门。
保安呆呆地看着他们进了电梯，想到不少女住户打听欧阳奕的事，没想到他早就有了未婚妻，恐怕大家知道后都要失望了。
电梯停在十八楼，欧阳奕放下章心湄，摘下耳塞，在她耳边低语：“我们到了，你可以睁开眼了。”
他打开门，对章心湄做了个请的动作。
章心湄对陌生的环境有些害怕，四处张望，一直贴在欧阳奕的身边慢慢走进去。
公寓装修得很简单，当初欧阳奕是贪图这里离医院近，平日下班的路上随便吃点什么，回家就是洗澡睡觉，室内他根本没有心思去装点。
除了必要的家具和电器，整个屋子显得有点空荡。
床单还是纯黑色，欧阳奕担心太阴沉的颜色对章心湄不好，索性把被单拆掉去洗，示意她去衣柜里挑一张喜欢的床单。
章心湄看了又看，指着最里面一张红色的被单。
欧阳奕一愣，沉默地把被拿出来。
见他似乎不高兴，章心湄怯生生地抓着欧阳奕的袖子，脸上全是忐忑。
欧阳奕把被单罩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伸手抚了抚七成新的被单：“这是我爸妈结婚二十周年时买的，可惜没多久就用不上了……”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个主卧就让给你睡，我去隔壁的客房。”
欧阳奕这里很久没人来了，客房也没怎么打扫过，今晚看来要劳累一番了。
他卷起袖子，把客房的地板拖了两遍，床架擦干净，床单铺上，已经快八点了。
章心湄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正对着客房能够看见欧阳奕的地方。
见他出来，章心湄立刻就贴了过来。
欧阳奕好笑：“饿了吗？”
章心湄摸着肚子，犹豫了一会才点头。
他很少在家里做饭，厨具虽然有简单的几件，调料也有，可惜冰箱里除了啤酒和矿泉水，什么食材都没有。
章心湄身边离不开人，欧阳奕只能叫外卖，又打算明早下单让小区超市把新鲜的食材洗好送过来。
虽然价钱会贵一点，但是胜在方便。
让章心湄选，她二话不说就点了中间那张披萨。
欧阳奕早就猜到了，无奈地说：“这种垃圾食品还是少点吃，没有营养……今晚凑合一下就算了，以后再不能吃了。”
章心湄听得似懂非懂的，知道今晚吃披萨，对他笑得很甜。
披萨叫的是她最喜欢吃的海鲜芝士，脆脆的，吃得停不下来。
眨眼间就吃掉一半，欧阳奕不得不抓住章心湄脏兮兮的右手：“晚上不要吃太多，会睡不着的。”
她眼巴巴盯着剩下的一半，用左手肘往前推了推，示意欧阳奕吃完。
不吃完，章心湄就不肯睡觉，他只能把余下的都吃掉，味道还不错，感觉偶尔吃一下垃圾食品也没什么不好。
拉着她去洗了手，又用热水泡过的毛巾给章心湄洗脸，欧阳奕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咨询师，而是沦落为保姆了。
不过等她恢复了，两人就不会再见面。这段时间的记忆，章心湄也不一定会保留，很可能会忘记得一干二净。
这是PTSD的患者常有的后遗症，所以他也不必担心以后遇上章心湄，想起这几天的事会觉得尴尬。
该睡觉的时候欧阳奕才发现问题，章心湄是直接穿着病人服出来的，家里也没有给她替换的家居服。
他在衣柜里翻来翻去，最后只能拿出自己的睡衣：“你先凑合穿着，等会我去网上给你买两套来替换。”
章心湄单手抱着睡衣，低头嗅了嗅，似乎觉得有欧阳奕的味道，对着他高兴地笑了。
看她不像会换衣服的样子，欧阳奕忽然懊恼自己不该这么轻率把人带回家来，现在还得亲自给章心湄换衣服。
他咽了咽唾沫，推着章心湄背对着自己坐下：“来，换上睡衣。”
她乖乖地坐好，欧阳奕撇开脸，硬着头皮伸手帮忙脱掉病人服，又把睡衣给章心湄套上。
不留神指尖碰到温热光滑的肌肤，他颇为尴尬，动作更加小心翼翼。
护士居然没给章心湄穿内衣，不过也是，布料里面有铁圈，要是破了露出来，她很可能就会弄伤自己。
不过区区六颗纽扣，欧阳奕就弄得满头大汗，比工作一个小时还要累。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上衣穿好，剩下的就是裤子了。
这甜蜜的折磨，真是叫人难以招架。
欧阳奕索性闭上眼脱掉章心湄的裤子，把腿上搭着的睡裤撑开向前一送：“来穿上。”
半晌没有动静，他只能睁开眼，看见章心湄的双眼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却一动不动的。
见欧阳奕终于睁开眼，她高兴地扑了过来，双臂绕在他的脖子上，整个人贴在他的怀里。
欧阳奕苦笑，章心湄肯定以为自己在跟她玩耍，只能叹气。
“穿着，不然会着凉的。”
章心湄玩得起劲，在他身上左闪右避，一直挂在欧阳奕的脖子上躲来躲去，整个人在他身上滚了一圈。
欧阳奕好不容易把人抓住，她还笑眯眯的，一张脸因为躲避而染上两朵红晕，不再是之前的苍白。
发现他的手放在了章心湄的大腿上，欧阳奕仿佛烫着一样缩回手。
章心湄趁机爬起来，双手捧着他的脸，突然低头在欧阳奕的眉心亲了一口。
这是之前欧阳奕无意中的动作，没想到让她记下来了。
欧阳奕仰起头，章心湄一双水润的眼眸里只有他的身影。
眉心还残留着湿润柔软的触感，两人的脸很近，彼此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暧昧的气息的身边萦绕。
盯着她的双唇，欧阳奕不由自主地仰起头。
欧阳奕只要再凑近一点，就能吻上她的唇瓣，再次体会那叫人不能自拔的芬芳。
但是他对上章心湄茫然的目光时，霎时间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落下。
如果现在对她做了什么，不是趁人之危吗？
欧阳奕向后一仰，双臂搂住怀里的章心湄，嘴角的笑容苦涩又无奈：“你真是我的克星，总是拿你没办法……”
章心湄无辜地趴在他的胸膛上，仰着小脸满脸疑惑地看着欧阳奕，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明白也好，要是你一直都是这样……”欧阳奕一顿，自嘲一笑：“我在说什么傻话呢。”
章心湄总会痊愈的，那一天就是他们分开的时候。


第7章 宠着你

欧阳奕哄着章心湄穿上睡裤，看着她在床单上滚来滚去，脸上是孩童般单纯开心的笑容，他也忍不住跟着微微一笑。
似乎就这样看着她，欧阳奕就觉得这三年来失去的笑容不经意间都回来了。
独独这几天，他笑的次数就比之前三年还要多了。
“好了，快躺下睡觉。”欧阳奕掀开被子，示意章心湄睡进去。
她乖乖听话，平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见欧阳奕帮自己掖好被子，转身要走，章心湄不由急了，连忙掀开被子扑了过来，他险些摔在地上，无奈地看着死死搂着自己的被子攀在后背上的人。
“我就在隔壁，不关门，你闭上眼，第二天一早又能看见我了。”
章心湄趴在他的后背上死命摇头，双臂紧紧圈着欧阳奕的脖子，说什么都不放开。
欧阳奕无奈，再这样下去，今晚谁都不能睡了。
“真是怕了你，我不走，这样可以了吧？”他想着等章心湄睡着的时候再离开，她就不会害怕了。
章心湄迟疑地瞅着他，见欧阳奕真的坐在床单上，她才勉强松开手，依旧抓着衬衫的袖子不放。
“我陪着你，睡吧。”欧阳奕坐在床头，让她睡下。
章心湄扯了扯他的袖子，往外挪了挪，眼睛期待地看了过来。
欧阳奕只能跟着躺下去，她高兴地滚进他的怀里，这才闭上了眼。
温软在怀，他浑身不由一僵，幸好章心湄没再动来动去，欧阳奕这才松了口气。
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脸颊蹭了蹭干燥的衬衫，在欧阳奕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
欧阳奕看着章心湄恬静的睡颜，心底犹如汹涌大浪的思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等了一会，确定章心湄睡熟了，这才起身。
谁知欧阳奕稍微一动，抓住他衣襟的章心湄就立刻惊醒过来，惶然地看向他。
“没事的，我在这里。”他叹着气，伸手轻拍了几下章心湄的后背。
她这才重新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欧阳奕苦笑，看来今晚他别想趁着章心湄睡熟的时候离开了。
他还以为怀里多了个人会不习惯而睡不着，谁知道睁开眼，窗外天色已是大亮。
刺目的阳光让欧阳奕恍惚了一下，他已经许久没睡得这么沉了。
怀里的人动了动，欧阳奕低头对上章心湄亮晶晶的眼神，丝毫没有睡意，不知道醒来多久了。
害怕吵醒自己，所以不敢动吗？
见欧阳奕看着她，章心湄在他肩窝里蹭了蹭。
他看了眼桌上的闹钟，七点整，正是平日起来上班的点。
显然生物钟在，欧阳奕想着不用上班，索性懒洋洋地搂着章心湄在被窝里多呆了一会，这才起床。
帮她洗漱，看着章心湄仰起头，任由自己用湿毛巾擦脸，他就觉得自己不是在照顾一个人，而是养着一只可爱的宠物。
昨晚吃了披萨，欧阳奕打算早饭是清粥小菜。
他在白粥上撒了一点葱花，放着凉了一会，刚好入口，这才拿出来放在桌上。
章心湄等在厨房，见欧阳奕出来，又对他笑了笑。
“可以吃了，”把勺子放在她的手边，章心湄眼巴巴看过来，他低着头喝粥没理会，她这才拿起勺子慢吞吞吃了起来。
知道上次投喂让她得逞了，这是打算再来一回吗？
欧阳奕不准备惯着她，以后还不得寸进尺了？
电视里可能播报车祸的新闻，他不敢打开，免得刺激到章心湄。
依旧给她画纸和彩笔，让章心湄窝在沙发上随意涂画。
欧阳奕拿着笔，一边想一边列出需要的东西，准备一次性网购下来。
生活用品不多，睡衣、内衣、食材，或许该再买一个电饭锅。
欧阳奕抬头，见章心湄画得很专心，凑过去要看，她忽然把画板抱住，居然不让他看。
他很惊讶，转而又笑了。
懂得表达自己的情绪，不再像刚出事的时候，像个木偶一样呆呆的，又拒绝所有人的接近，证明章心湄的病情正在好转。
如今她的情绪很稳定，比欧阳奕预料中更好。
他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或许不需要三个月，章心湄就能恢复记忆了。
“好吧，我不偷看了。”欧阳奕无辜地向外退了退，表示真的不会再去看她画什么。
刚才他大略扫了一眼，虽然没看清章心湄画的是什么，但是用的彩笔并非灰暗的黑色、灰色，自己不必太紧张。
她盯着怀里的画板，又看向欧阳奕，面露迟疑和挣扎，仿佛内心在天人交战，究竟要不要给他看。
章心湄纠结的表情，让他看着觉得颇为有趣。
她忽然扔下画板，向欧阳奕这边扑了过来，把他吓了一跳，生怕章心湄摔下沙发，他伸出双臂接住了人，不由皱眉说：“小心点，别摔着了……”
欧阳奕的话一顿，因为章心湄捧着他的脸低下头。
以为她像昨晚一样亲吻自己的眉心，欧阳奕就没有动。
但是下一刻，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章心湄吻上他的唇，小心翼翼的，仿佛带着歉意。
因为没有把画板给自己看，所以觉得不好意思而过来赔罪吗？
欧阳奕感觉到唇上轻得像羽毛一样的亲吻，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他双手握成拳放在身侧，章心湄后来又舔又咬的动作让双唇一阵阵酥麻。
这种时候，谁还能继续忍下去？
他反客为主，双臂搂住章心湄，卷住了她的唇舌，夺取她的呼吸。
甘甜的滋味，青涩的回应，都让欧阳奕想要狠狠地把她嵌入到自己的怀中……
直到手机在茶几上抖动的声音把他惊醒，欧阳奕才发现自己把章心湄压在沙发上，她的睡衣最上面已经解开了几个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她面色绯红，双眼湿润，一副任君采拮的样子，让欧阳奕喉咙一紧，只得撇开脸慌忙去接电话。
“妈？”
“这么久才接电话，在做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把心底的悸动压了下去：“没什么。”
对方顿了顿，迟疑地问：“我看到今早的新闻，你这会是在医院还是家里？”
“在家里，正好这几年积累了很多假期，打算休息一下。”欧阳奕一边说着，感觉到耳垂一湿，章心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凑了过来，搂着他的脖子用嘴巴含住自己的耳朵。
他半边身体都麻掉了，伸手推了推，不敢太用力，却被章心湄缠得更紧。
“在家里就好，那些记者守在医院，看来是不挖到新闻不罢休。还有，那位章小姐看着有点眼熟……”
“妈，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她。”欧阳奕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她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她就好，以前的事我没忘，你也别忘了她爸爸做了什么……”
“我记得的，从来没有忘记过。”欧阳奕打断她的话，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挂电话了。”
他放下手机，伸手揉了揉眉心。
看欧阳奕的脸色不好，章心湄怯生生地趴在他的背上，再不敢捣乱了。
见自己似乎吓着她了，欧阳奕拍了拍搭在肩膀的手：“我没事，你别担心。”
嘴上说着没事，他却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
章心湄不敢惊扰欧阳奕，抱着画板缩回角落，涂画一会就抬头看过去，眼神带着担忧。
他看见章心湄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苦笑。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妈妈放不下，也不允许身边放下。
肩头上一直担着不放，他也开始有些累了。
只是比起自己，妈妈或许更累。
想到她才五十出头，就已经满头花白，憔悴得比实际年龄还要老十岁，足见当年的事对妈妈的打击有多大。
敲门声响起，章心湄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的。
欧阳奕连忙安抚她：“没关系，可能是送吃的快递员。”
他指了指桌上还留下的披萨盒子，章心湄眼睛一亮，以为又是送披萨来的，这才没那么害怕。
“你先进房间躲一躲，等我叫你的时候再出来，好吗？”
欧阳奕温声细语的，章心湄乖乖点头，抱着画板就进房间去了。
他知道章心湄一个人肯定呆不住要害怕，打算速战速决，，径直去开门。
“欧阳，Surprise！”秦玥双手拎着大包小包的，对愣住的欧阳奕笑了笑：“阿姨说你休假在家，让我给你送点菜来。欧阳你一个大男人，平日肯定都在医院饭堂解决，突然回家，肯定没准备什么吃的。我够贴心吧，有你喜欢吃的牛肉，还有刚出炉的卤味。家附近的老字号，欧阳你的最爱。”
欧阳奕没想到上门来的会是秦玥，皱眉说：“抱歉，家里现在不方便，难得你特地过来一趟。”
秦玥一怔，她兴冲冲上门来，谁会料到他连公寓的大门都不让自己进去？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该我说对不起才是，没提前给欧阳打电话就直接上门来了。这些吃的你都拿去，不然我还要提回家，那得多重啊。”
屋内突然传来“砰”的响声，秦玥大吃一惊：“欧阳在家里养宠物了？”
欧阳奕心里焦急，担心房间里的章心湄，只得含糊地应了：“是，同事要出差，暂时把他家的猫送到我这里帮忙看着。猫很怕生，会挠人，我就不让你进去了。”
秦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原来是怕宠物挠伤她，他才赶着自己走的，心里头也舒服了一点。
欧阳的心里，果然还是关心她的。


第8章 喂饱你

送走了秦玥，欧阳奕关上门，急急往里走。
却看见房间里，章心湄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画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她正弯腰去勾起来。
他松了口气，去帮忙把画板捡起来，放在章心湄的手里。
章心湄使劲往自己手上看，然后又往外张望，鼻子吸了吸，一脸疑惑。
欧阳奕不由好笑：“不是送吃的，是我妹妹。”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欧阳奕不想多说：“你个淘气鬼，我还以为你摔倒了，下次把画板抱稳了。”
他不是不奇怪，实在太巧了，秦玥跟自己说了几句话，正当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打发她走的时候，章心湄就掉了画板，间接给了一个现成的理由。
要不然，欧阳奕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兴致勃勃上门来的秦玥回去。
他盯着章心湄，见她又开始专心地在画板上涂画，自嘲一笑。
自己的职业病太严重了，每个人每一个故意还是无意的举动，欧阳奕总会忍不住去揣摩更多的深意来。
等网购的东西送来，欧阳奕这次学乖了，让快递员放在保安处，等买的都送来了，才麻烦保安送到门外，等人走了，他才开门去拿。
章心湄跟在他后面，看着袋子里的东西，还翻出来看了看。
欧阳奕点了点东西，蔬菜、水果，两套内衣，两套女士睡衣。
想到保安在电话里揶揄的语气，他就颇为尴尬。
睡衣就算了，连内衣都帮忙买，自己也算独一份了。
保安只会以为欧阳奕兴趣古怪，喜欢帮未婚妻包揽这些杂事，尤其喜欢挑他喜欢的内衣样式，再亲手脱下来之类的。
想想他就满脸窘迫，当初在网上选女士内衣，欧阳奕也忍不住脸红，看得眼花缭乱，最后只能报上大概的尺寸，让店家帮忙挑两套就算了。
店家以为他是女的，直接挑了一件黑色和一件桃红的，性感得要命。
图片看着就算了，拿到手之后还有蕾丝层层点缀。
欧阳奕拆掉牌子，一股脑扔进洗衣机里，忽然又想到店家叮嘱过内衣只能手洗，机洗会容易坏掉，除非有套上保护网袋。
他忘记买网袋，难道真要手洗？
欧阳奕顿时傻眼了，拿着内衣不知所措。
章心湄还一路跟着他，见欧阳奕呆站在浴室，还凑过来好奇地看了看他拿着的手上黑色的内衣。
欧阳奕觉得手里发烫，急忙把内衣扔到盆子里，把她往前一推。
“还是你自己洗吧，用手搓一搓就好。”
章心湄歪着头满脸疑惑，欧阳奕认命地蹲下，给她示范了一下，在手里搓了两下：“就是这样，看明白了吗？”
她点头，欧阳奕这才松口气，倒了水，又放了洗衣粉，在旁边看着章心湄把内衣都搓洗了，又换了两盆清水，好歹收拾好，晒在了阳台上。
公寓相邻两家的阳台离得近，旁边住着一家三口，妈妈正好出来浇花，目瞪口呆地看见欧阳奕手里拿着女士内衣要晾起来。
他僵着脸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完全是逃进了屋里的。
欧阳奕叹了口气，希望邻居别把自己当作变态就好。
坐在沙发上的章心湄看见他进来，抱着画板笑眯眯的。
欧阳奕上前，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尖：“真是个冤家，败给你了。”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穿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因为一个人住，简单的家常菜还是会做的。
只是许久没有做，生疏了，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欧阳奕卷起袖子低头切菜，时不时留意坐在厨房门口，搬着一张小凳子乖乖画画的章心湄。
白雾腾腾，鼻尖下嗅着饭菜的香气，一边忙碌着，他一边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被填满。
章心湄揉着肚子凑了过来，显然是饿了，盯着锅里的菜吸了吸鼻子。
欧阳奕用筷子捞起一块，打算吹凉了一点才递给去。
谁知她一口咬住，烫得不停吸气，又因为太好吃，舍不得吐出来，囫囵吞了下去。
担心章心湄烫着自己了，他皱起眉头：“张开嘴。”
仔细看了看，口腔没有烫伤，欧阳奕这才松了口气：“别着急，等会就能吃，下次别这样了。”
章心湄被训得耷拉着脑袋，半天没抬起来。
她犹豫着伸手抓住欧阳奕的袖子，张了张口：“欧……欧阳……”
欧阳奕不可置信地停下动作，抓住章心湄的肩膀：“你刚才在叫我，会说话了？”
她被吓了一跳，张开口艰难地重复：“欧阳，欧阳……”
只会单调重复这两个字，欧阳奕提起的心放下了。
他关掉炉子，盯着章心湄的双眼：“你怎么会叫我的名字？”
她指着门口，重复说：“欧阳！”
欧阳奕这才想起来，秦玥在门口叫自己“欧阳”，原来是被章心湄听见，无意中学会了。
他放下疑心，笑了：“真聪明，一听就学会了。”
“欧阳”明明该是一个姓，在章心湄嘴里倒像是昵称。
说起来，秦玥以前喜欢叫他哥哥，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叫自己“欧阳”？
没大没小的，以后跟妈打电话的时候要提醒一下她。
两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么亲昵的称呼，不适合他和秦玥之间。
三盘菜，一锅汤，算得上相当丰盛了。
欧阳奕看着章心湄大口扒饭，好吃得眯起眼，筷子夹个不停，也不由笑了。
没有哪个厨子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饭菜捧场，她满脸幸福的样子，仿佛面前是五星级大厨做出的佳肴，极大的满足了欧阳奕的自尊心。
碗里多了一筷子菜，章心湄还把另外两盘菜往外一推，把一碟西兰花放在他跟前。
欧阳逸夹起一颗西兰花，他没碰其他，只尝了这个，没想到章心湄居然发现了。
菜的味道只能算一般，但是看着章心湄一口菜一口饭，欧阳奕的胃口也变得好了起来。
平时八分饱的习惯，难得打破了一次。
他打算减少饭菜的量，以后不能再这么暴饮暴食了。
外面到处是记者，欧阳奕为了清净，根本就不出门。
他本来就喜净，不用上班几乎都在家。
有章心湄的陪伴，欧阳奕更加不觉得沉闷。
她在画画的时候，自己就看书或者偶尔上网看看医院的新闻。
记者围堵医院，给病人和医生带来诸多麻烦。
可能抢不到新闻，又找不到欧阳奕和章心湄，很多记者都散去了，只留下零星的几个还在坚持着。
黎弈辰打电话来抱怨：“师兄倒是落得轻松，我们忙得团团转。不过师兄不在，主任就成了心理科最受欢迎的咨询师了。”
以前的女来访者都是冲着欧阳奕的脸去的，现在他不在，主任资历最深，自然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加上不少人也打算找主任旁敲侧击，气得主任也学欧阳奕的举措，让助理先把预约刷选一遍，免得有人浑水摸鱼，浪费他的时间。
抱怨之后，黎弈辰提起一件事：“师兄，有不少人到住院部打听章小姐的下落。林先生，哦，就是上回帮忙发视频的记者有一次偶然遇上，给我偷偷说，他们不像是同行。”
不是记者，又会是什么人在打听章心湄？
欧阳奕觉得事有蹊跷：“有交代护士，不要透露章小姐的行踪吗？”
“这还用师兄叮嘱，我早就去提前打了招呼。不过上次被师兄教训过，新来的护士嘴巴可紧了，警惕性也高，不会轻易透露章小姐的任何消息，师兄可以放心了。”
“对了，章小姐的情况有起色吗？”
“嗯，已经能开口说话，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也是很大的进步了。”想到章心湄总是跟在他身后，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软软地叫着一声声的“欧阳”，语气不由自主变得柔和。
黎弈辰听出了欧阳奕话中的温柔，又有院长透露了一点口风给他，顿时暧昧地笑了：“师兄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我一定准备最大份的红包等着你。”
欧阳奕的面色淡了下来：“要让你失望了，等她痊愈了，估计不会记起这段时日来。”
到时候，他们两人就当从来没见过。
“我已经让院长把她的主治咨询师的名字改成了你，师弟记得以后也别说漏了嘴。”
黎弈辰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简直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章心湄的咨询师改成了他，完全也没个人来通知自己。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PTSD的患者大多数会有后遗症，可是并非全部，章心湄不一定会忘记这段日子的事。
但是欧阳奕说得这么肯定，是打算对她做深度催眠吗？
没有必要，却对病人做催眠，这是违反心理咨询师规定的。
欧阳奕为了让章心湄彻底忘记他，竟然愿意主动犯错吗？
黎弈辰不理解，欧阳逸就这么不愿意章心湄记得这段时间的事，还是不想章心湄记得他？


第9章 拆穿你

欧阳奕挂断电话，扭头看到一旁发呆的章心湄，不由奇怪：“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脑袋一偏，似乎僵了一下，没有开口，继续低头在画纸上涂抹。
他也没打算得到答案，只是章心湄的反应透着古怪。
她刚才是在偷听自己跟黎奕辰的电话？
章心湄稍微恢复，已经能听懂简单的对话，但是他刚才跟黎奕辰的电话，不会是这个阶段的她能听明白的。
欧阳奕仔细打量着她，直到被手机的铃声打断。
“妈？”
“小玥大老远过去给你送东西，你怎么连门都不让她进，直接把人赶回来了？”她的声音透着不悦，欧阳奕的目光却冷了下来。
“是秦玥告诉你的？”
“不是，她满头大汗回来，之前还说给你送东西，前后才一个小时，光是坐车就差不多半个小时了，我猜都猜的出来。小玥一片好心，你怎能这么对她？”
“妈，这事我正想跟你说说。小玥值得更好的人，没必要一直蹉跎下去。”
“小玥对你一往情深，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你又是青梅竹马。要是你身边没别的人，跟她相处一段时间再作决定吧？别一开始就把人拒于千里之外，怎么就能断定她不适合你？”
她还是不依不饶的，欧阳奕不由皱眉说：“妈，这么多年我一直当小玥是妹妹……”
“不说她，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却从来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难道心里还没忘记那个男人的女儿吗？”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由拔高了，尖锐刺耳。
“不是的，妈，跟她没关系，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欧阳奕叹了口气，知道这次的对话又不能继续下去。
每次提起秦玥的事，母亲就忍不住扯出旧事来。
“忘记那男人的女儿就有这么难吗？今年如果你没有别的对象，那就跟小玥在一起，我也能放心。谁知道我还能活多少年，起码有生之年，我想要看到你结婚，然后有自己的孩子，有属于自己的家庭。”
不等欧阳奕反对，她径直挂断了电话。
知道母亲是为了他好，但是把秦玥扯进来，并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欧阳奕看向依旧沉默涂画的章心湄，忽然开口说：“秦玥是我父亲故交的女儿，父母飞机失事后，父亲就收养了她，当年秦玥才八岁，转眼也十几年了，她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好女孩。”
“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明明该是家人，她却希望跟我成为比亲人更进一步的个关系，你说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章心湄没有动静，只是涂画的动作慢了下来。
“怎么一直不抬头，脖子不酸吗？”欧阳奕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蹲在她的面前，对上章心湄的双眼。
她眨眨眼，对欧阳奕露出一个不解的笑容来。
他伸手揉了揉章心湄的脑袋，苦笑：“我怎么会突然跟你说这些？”
可能压抑在心里太久了，想要找一个发泄的渠道。
一个会听，却听不明白的章心湄是他最适合的倾诉对象。
要不是她还离不开自己，欧阳奕也到了找导师咨询的时候。
心理咨询师不是万能的，每天接收那么多的负面能量，总需要别的垃圾桶来清理掉，不然一直积累，总有一个临界点而爆发，对自己并没有好处。
所以这个行业里有个默认的规矩，就是每个人总会找一个专属的咨询师来清理自己的情绪垃圾，欧阳奕的清道夫就是他的导师熊教授。
他想了想，从房间里拿出几张测量表，对章心湄柔声说：“我给你做一个测试，看看你现在的恢复程度。不用紧张，我念题目，你指一下答案就好。无论明不明白，选你觉得最好的那个答案就行。”
欧阳奕示范了第一条，念完之后让章心湄随手挑一个答案：“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随意点就好。”
第一反应，总会是最真实的。
章心湄的反应却比欧阳奕预料中要慢，每道题一遍不明白，总要念两三遍才能做出选择。
他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地念着，直到测试做完，已经是整整一个小时之后了。
欧阳奕皱眉，很快计算出测试的结果，比预料中的分数还要低。
恢复的程度没有达到预期，证明章心湄最近的状况反而不如之前。
明明感觉跟她的沟通已经有了好转，欧阳奕不明白测试的结果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时先放下了。
欧阳奕拿出了拼图，简简单单的一百块，适合给章心湄打发时间。
他打电话给黎弈辰：“你这几天能休假吗？对，我想请你过来帮忙。”
黎弈辰忙得团团转，想到他如果请假，主任肯定杀自己的心都有了，不由苦笑：“我不是不想帮忙，只是最近实在抽不出空来。”
“两个小时就足够了，拜托了。”
欧阳奕难得第一次有求于他，黎弈辰说什么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看了一下最近的预约表，终于挤出了有限的时间来：“明天下午可以，不过师兄究竟想让我帮忙做什么？”
“小事而已，详细的我等会发邮件给你，注意查收。”
黎弈辰挂断电话还云里雾里的，觉得欧阳奕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直接说，非要用邮件才解释得清楚？
黎弈辰第一次到欧阳奕的公寓来，看见章心湄的时候还十分忐忑不安，露出和善友好的微笑：“师兄有事要出门，暂时由我陪你一会。”
见章心湄的目光压根没看自己，而是追着欧阳奕的身影，黎弈辰继续讨好一笑：“放心，他很快就回来的。”
他也不明白欧阳奕究竟有什么紧要事，非要这时候出门。
虽然是短短两个小时，章心湄现在看起来情绪也很稳定，但是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欧阳奕的离开而惊慌失措？
黎弈辰感觉欧阳奕简直是在开玩笑，可是他已经答应了，只能硬着头皮跟主任请了两个小时的假马不停蹄地过来。
幸好这里离医院不远，不然他就要更狼狈了。
章心湄眼看着欧阳奕打开门出去了，低着头对画板发呆，也不像刚才那么积极涂画了。
黎弈辰小心翼翼地坐在离她大概三米远的地方，这是陌生人的安全距离，对章心湄来说既不会太远，有什么事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和补救。
也不会离得太近，让她没有安全感。
比黎弈辰预料中更顺利，章心湄安静地坐着，不吵不闹，他总算松一口气。
但是想到邮件里欧阳奕的交代，他只得喋喋不休地开口：“你在师兄家里住得还适应吗，有什么觉得不方便的地方？会不会不习惯，要不要买个宠物在家里陪你？医院有个护士家里的猫咪生了四只小猫，都是黑白色的，看着很乖，要不要抱一只给你养？”
章心湄依旧呆呆的，只是听到黎弈辰不停说话，低着头依旧不理他。
黎弈辰喘口气，继续说话：“我以前也养了一只猫，白色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杂毛，十分漂亮。跟着我两年，又乖又听话，一个人在家也不害怕。我经常留一点猫粮，晚上给它开一个罐头……”
他不停说着自己家里的猫，恨不得章心湄立刻答应也养一只。
黎弈辰说得口干舌燥，想到欧阳奕要他说上差不多两个小时，心里就叫苦不迭：“不喜欢养猫，也可以养狗的。狗狗忠诚，尤其大型狗很温顺，就是每天要带出去散步比较麻烦，不如猫咪可以一直窝在家里……”
搜肠刮肚，他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嗓子都哑了，忽然察觉章心湄看了过来。
仔细一看，章心湄还是低着头没动，黎弈辰傻乎乎地挠了挠头，或许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这几天累得要命，他看错了也有可能。
终于说够了两个小时，黎弈辰在大门打开的时候看见欧阳奕犹如救星。
只是欧阳奕的脸色冷得掉渣：“麻烦你了。”
“不、不麻烦，”黎弈辰哆嗦了一下，借口下个预约快开始了而赶紧跑掉了。
刚才师兄的眼神好可怕，好像要吃人一样。
等黎弈辰一走，欧阳奕走过来，沉默地打开了手机。
上面是清晰的视频，正是刚才喋喋不休的黎弈辰和章心湄。
黎弈辰以为看错的一幕，清清楚楚显示在视频上，章心湄不经意抬头看过来瞪了他一眼。
欧阳奕捏着手机，看着章心湄沉声问：“你还想装傻到什么时候去？耍着我好玩吗？看着我每天在你身边忙得团团转，很有成就感是吗？”
“……不，”章心湄沉默了片刻，慢慢摇头：“我不是一开始就醒来的，只是醒来睁开眼看见了你，以后在梦里。”
后来发现，这是真实的，犹如梦一样，欧阳奕就在她的身边。
每一天，看着欧阳奕温柔的眉眼，章心湄怎么都开不了口。
或许就这样下去，她继续装傻，欧阳奕会永远在自己身边不再离开。
爸妈已经不在了，章心湄彷徨无措，她只想要留住欧阳奕。
哪怕是不择手段，装疯卖傻！


第10章 揭露你

章心湄对上欧阳奕阴沉的脸色，艰难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欧阳奕打断了她的诡辩，回想着这段时日来的相处，他竟然发现不了任何的破绽。
要不是昨天打电话之后，无意中看见章心湄的表情，虽然是一闪而过，却已经叫他生疑，这才会把黎弈辰叫过来帮忙。
欧阳奕连夜在客厅里安装了便携式摄影机，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没想到视频直接传送到他的手机，证明自己根本就没有猜错。
原来一直以来，章心湄的病情是装出来的？
他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章心湄研究过心理学，又是熊教授的学生，实习的时候要是遇到过PTSD的患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是能做到天衣无缝，连欧阳奕多年临床经验也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究竟是章心湄的演技太好，还是他关心则乱，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才会被她蒙混了过去？
章心湄双手绞在一起，看出她在紧张不安：“在车祸后第二十天的夜晚，我才回过神来。看到你就躺在我的身边，我用一晚的时间慢慢回想起出事后在医院里的事。”
她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我想要保住这样的生活，想要跟你在一起，但是我知道如果单纯的装傻充愣，你很快就会发现。所以我第二天一早去浴室的时候，面对着镜子，对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催眠。”
催眠之后，章心湄就能像是真正的PTSD的患者，丝毫没有任何破绽。
欧阳奕冷笑，没想到她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动手脚，他却是一无所知！
好啊，居然把从熊教授那里学会的催眠术对她自己用，然后来骗过他！
欧阳奕怒火中烧，指着大门说：“既然你已经好了，那么你可以走了。”
章心湄一愣，摇头说：“我还有很多事没完全想起来，车祸的事我只留下部分记忆。再说，你主动把我接回家照顾，难道欧阳医生打算半途而废？”
“我当初要接回来的是一个PTSD的病患，不管是男是女，又是不是姓章，这跟我的工作毫无关系。但是章小姐你隐瞒病情，做出欺瞒的举动，这是对我的不尊重，我作为医生，也作为公寓的主人，有权利让你立刻离开这里。”
欧阳奕不知道她究竟什么话是真，什么话是假的了。
章心湄说她在几天前才醒过来，究竟是哪一天，把自己丢脸的样子也记下来，在心里默默嘲笑吗？
他不能忍受章心湄的欺骗，因为仿佛是在看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笑话！
“我的伤还没好，”章心湄抬起左手，可怜巴巴地看向他。
欧阳奕不为所动，她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说：“我没有地方可去了，去旅游之前，爸爸将S市的房子卖掉了。”
卖掉房子去旅游，然后发生车祸？
闻言，他顿时觉得章父的举动相当奇怪。只是去旅游，有必要卖掉房子吗？
就像是在躲避什么，离开S市一样。
但是那又如何，如果可以，欧阳奕一辈子都不想提起这个男人来！
“你可以住酒店，也能在外面租房，甚至重新再买一间公寓，随便你。”保险公司的人看见网上的视频之后，没有再联系章嘉慧一家人，而是把部分赔偿金送到医院来。
章心湄办理了出院手续，院长就用她的身份证把余下的赔偿金存起来，以作不时之需。
欧阳奕把银行卡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是保险理赔的金额，你可以去银行查一查数目对不对。”
“我让欧阳破费了，这张卡还是留给你比较好。”章心湄把银行卡往他的方向一推，忐忑地说：“可以暂时让我住下来吗？小姑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会千方百计逼着我把赔偿金给她。”
“原来你连章女士的事也记得，还有什么是想不起来的？”欧阳奕嘲讽一笑，没看银行卡一眼：“记者已经走了，当初医院的视频就放在网上，章女士理亏，不敢再对你做什么的。你只要别在外面到处乱晃，她不可能找到你。”
章心湄叹气，幽幽地说：“你错了，难道欧阳忘了？我告诉过你的，因为不喜欢我，她就直接把我推到河里？”
“那是小时候的事，章女士已经不是孩子了。”谁都有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十来年了，章嘉慧也有家庭和儿女，不可能不明白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十七岁算是孩子吗？她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当时小姑的眼神，她是真的想要我死。”
章心湄双手抱着胳膊，又开口了：“去旅游之前，爸爸要把房子卖了。也不知道小姑从哪里听说了，直接找上门来，让爸爸把房子给她住。”
说是住，其实跟送给章嘉慧没什么两样了。
只要她住进去，又怎么舍得搬走，把房子还给章父？
“爸爸没同意，小姑当时搁下狠话，说爸爸不顾她的生死。既然她不好过，也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章心湄的脸色彷徨又恐惧，浑身瑟瑟发抖：“欧阳，你说会不会是小姑找人在车子上动了手脚，才会突然出现意外？”
不然章父有二十年的驾龄，从来没出过意外，怎么偏偏在章嘉慧上门吵闹就出车祸了？
章嘉慧临走时狠戾的眼神，章心湄永远无法忘记！
欧阳奕缓和了脸色，皱眉说：“没有证据就不要胡乱猜测，章女士始终是你的小姑，没有理由会害死章先生。”
“不是她，又会是谁？爸爸妈妈和谁都没有结怨，平时对人都和和气气的。”章心湄想来想去，觉得车祸绝不会是意外，那么章嘉慧的嫌疑就很大了。
“你真的了解章先生吗？他究竟是什么人，不要随便断言。”欧阳奕的声音很冷，是她从来没听过的。
章心湄不由一怔，看着他满脸不解：“爸爸以前做过什么事，让你这么讨厌他？”
欧阳奕不打算回答她，转开了话题：“你该走了，出了公寓直走，有一间四星级酒店，我能帮你提前订房，你直接过去就行。”
她双手握紧，眨巴着眼，满脸可怜兮兮的：“你真要赶我走？我一个人，好害怕。”
欧阳奕想说她又在装了，但是看见章心湄握紧的双手微微抖动，顿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下了一半：“等你左手的伤好了就离开，这是我给你最后的限期。”
章心湄右手摸了摸左手手背的纱布，慢吞吞地说：“谢谢你，欧阳。”
三年不见，一见面就给欧阳奕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她心里明白，能给自己留下，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了。
欧阳奕沉默半晌，问她：“为什么要转系？不想做律师了吗？”
印象中那个女孩笑着说以后要做一个帅气的律师，怎么后来却转到心理学系去了？
“学期末我因为缺课太多，跟不上课程，原本准备休学一年，后来无意中去了熊教授的咨询室，喜欢上心理学，所以就转系了。”
章心湄轻描淡写地说着，似乎不以为然。
欧阳奕想到莫宇提起她转系的那个学期，正是两人分手的时候。
因为伤心而缺课，最后不得不找熊教授寻求帮助吗？
所以章心湄转系，放弃了律师的梦想，全是因为他？
想到这里，欧阳奕心里有些不自在，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些事他不想说，也不愿意让章心湄知道，索性让她当自己是个负心汉。
欧阳奕冷笑一声，说：“你跟熊教授学了不少事，居然用在这点小事上吗？要是熊教授知道了，估计会后悔收了你这个半路转系的学生。”
“我也是不得已，要瞒过欧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章心湄摸了摸左臂上的伤口，轻轻叹气：“熊教授那边，我会亲自登门向他道歉的。”
熊教授是真心收下她这个学生，就是法律系的教授来闹，也是挺身而出护着自己。
这份恩情，章心湄一直记在心里，从来没想过要忘记。
她当初转系，的确是因为欧阳奕。只是后来渐渐喜欢上这个专业，想要跟欧阳奕一样从事这个职业，为更多的人解开心结。
把专业上的能耐用在对付欧阳奕上面确实不是正途，章心湄早就猜得出欧阳奕知道后肯定会大发雷霆。
话说到这个份上，欧阳奕没再抓着这件事不放。就算心里再不痛快，章心湄已经道歉了，难道他还能把人打一顿出气吗？
欧阳奕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出了房间。
下一刻，章心湄怯生生跟在他身后默默出了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既然已经恢复了，在房间里看书也好，用手机上网也好，不必再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做戏了。”欧阳奕忍不住冷声冷气地说着，背对着她，压根没看章心湄一眼。
“欧阳，你究竟是生气我用熊教授教的催眠术隐瞒恢复的事，还是不满我借此留在你身边？”章心湄沉默片刻，抿着唇开口。


第11章 赶走你

第十一章
“这两件事有什么区别吗？”欧阳奕转过身，看见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白皙的手背上隐约能看见凸起的青筋，足见章心湄交握的双手有多么用力。
章心湄在紧张他的态度，欧阳奕的喜怒。
欧阳奕皱了皱眉，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含糊地说：“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好自为之。”
没搁下狠话，反倒似是他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没再继续追究下去，让章心湄的神色一松，似乎还偷偷吁了口气。
这让欧阳奕对自己有些不满，他对章心湄又妥协了，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总之你的手臂稍微好一点，就赶紧找个地方住，总不能一直赖在我这里。”
听见他的话，章心湄是巴不得能一直住在这里的，只是这句话她不敢说出口。
她垂下眼帘，可怜巴巴地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除了小姑，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
这世上最爱她的至亲没了，自己在这世上就变得孤零零的了。
见欧阳奕没吱声，章心湄又小声地说：“我也不想一直麻烦你，不如我去问一下这里的物业有没公寓出租。”
这样欧阳奕既能照顾她，自己又能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彼此不用住在一起，不至于让人非议，章心湄也能离欧阳奕近一点。
欧阳奕瞥了她一眼，真是打了个好主意。
他该开口反对的，但是看着章心湄还迷迷糊糊的样子，又想到那个不省心的章嘉慧，沉默着没有反驳她的话。
不吭声，那就等于是默许了，章心湄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比了一个V字。
欧阳奕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吃软不吃硬。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心里比谁都要来得温柔体贴。
想到这里，章心湄的神色不由有些恍惚。这样的欧阳奕，三年前为什么强硬得要跟她分手，还不告而别？
两人之间难得的温馨和平静，让章心湄不敢把这个疑问说出口。
仿佛说出口之后，他们这种表面上的平和就会被打破，然后就再也不可能修复回去了。
章心湄费了多少心思才能留在欧阳逸的身边，说她傻也好，说她自欺欺人也好，只要能留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生怕欧阳奕变卦，章心湄没再继续装傻充愣，卷起袖子就帮着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欧阳奕看着她在家里忙里忙外，一副自己不是吃闲饭其实还是有作用的样子，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彼此只要一个眼神和一个表情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相处起来轻松又默契，似乎分开的三年根本不存在一样。
只是平静的生活没过几天，就被一道急促的门铃声给打破了。
章心湄看着欧阳奕在厨房做饭，便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看到来人，她不由愣了，喃喃说：“阿姨……”
来人看见章心湄，顿时勃然大怒：“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听见门外的尖利声音，欧阳奕连忙放下菜刀出来，也是一怔：“妈，你怎么过来也没跟我说一声？”
连淑桥看着身上挂着围裙的欧阳奕挑起眉头，苍白的脸上满是怒意：“要不是我突然过来了，还不知道你居然把这个女人往家里带！难道你就忘了究竟是谁害死你爸，现在把杀人凶手往身边带，良心被狗吃了吗？”
她的声音越发拔尖，担心吵着邻居，欧阳奕叹气说：“妈，你先进屋来再说。”
“怎么，还心疼上了，觉得我说得过分，让这女人没面子了？我就是要大声说出来，让大家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总是一副无辜的模样，内里就是个黑心的狐狸精。把你爸害死不说，现在还把你的心给勾走了，连我这个亲妈都不想认了！”
听见连淑桥越说越过分，欧阳奕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妈，当初的事就是一个意外。爸的死跟她没关系，没必要再提了。”
“没必要再提是什么意思，你爸死了几年，杀人凶手还逍遥在外，这事就不了了之吗？”连淑桥看着章心湄恨得要死，看到她双眼茫然的样子，更是恨不得把人掐死：“我不想再看见这个女人，让她滚！她不走，那我走！”
眼看连淑桥转身就要走，欧阳奕只能把人拉进屋里来，眼神示意章心湄躲进房间里避一避，眸里带着无奈的歉意。
章心湄听得迷糊，还是顺从地对他点点头，很快躲进卧室里关上门。
连淑桥还想追上去，彻底把章心湄赶走，却被欧阳奕拽住了，顿时满心不快：“你非要护着这个女人吗？究竟她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什么女人都看不上，就连小玥都拒绝了。”
“她跟小玥是两回事，妈不要混为一谈。我不喜欢小玥，一直当她是妹妹一样看待，妈就别老想着撮合我们两个。章小姐出了事，在我家暂住几天，很快就会搬出去的。”欧阳奕说着，扶着连淑桥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她越发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地说：“明知道有高血压不能总生气，妈怎么就不好好照顾自己？”
“都快别你气死了，还照顾什么？”连淑桥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头都疼了，缓和了语气说：“妈知道你一时忘不掉这个女人，所以给了你几年的时间。你也是个孝顺的，乖乖跟她分手没再来往。我想着时间一长你忘记了，就能跟其他人重新开始，谁知道……”
“妈，我都说你误会了，我们现在不是这样的关系。只是她出了事，暂时在我这里躲一躲而已。”欧阳奕打断她的话，又从厨房里端来一杯温水。
“她出什么事要住你这里，就不能借住朋友亲戚家里？她肯定是想要巴着你不放，这心思昭然若揭，就是你这个傻小子被迷住了双眼，什么都看不见。妈是过来人，哪里能不知道她这点小心思？”连淑桥喝了一口水，愤愤不平地反驳。
欧阳奕避重就轻地答：“我保证她很快会搬出来，反倒妈是有什么事才突然过来的？”
连淑桥皱眉，嘀咕说：“一开门看见那个女人我就给气疯了，差点忘了这事，三年前你爸出事的时候接手案子的警官还记得吗？”
“聂警官，我记得的，他有事找我？”欧阳奕一愣，没想到是警察找我：“他有什么事吗？”
“他没具体说，只说有事要找你帮忙。你手机打不通，我没直接答应，就先过来问问你。”说到这里，连淑桥又蹙眉：“我出来的时候张阿姨说你上电视了，看她的脸色不像是什么好事。”
“妈别担心，有个家属想要独吞病人的保险金，被我戳破后恼羞成怒找媒体没事找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欧阳奕说得轻描淡写，连淑桥却没信个十成十：“你从小就乖，也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但是这事可大可小，现在的人哪里会真的想要知道什么真相，媒体给什么就信什么，说不定这把火要烧到你身上去，想要彻底撇清就不容易了。不是说了，谎话说上千遍万遍就变成真理了，你别小看这些黑心的媒体。”
“我知道了，妈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听见他再三保证，连淑桥这才稍稍放心，又瞥了房间门一眼：“说吧，她要几天才搬出去？要不然让她先住家里，我腾出个房间还是愿意的。”
欧阳奕想到章心湄住到他家里去，还不跟连淑桥闹得天翻地覆？
他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头疼，只能再三劝说：“妈，三天，三天内我就让她搬出去。”
得了欧阳奕的具体保证，连淑桥终于满意了。
这个儿子她知道，只要说出口的话就绝对会办到，说是三天那就是三天，多一天都不会有。
好不容易哄着连淑桥回家，关上门的欧阳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再厉害的心理咨询师，对上亲妈，任何咨询手段，效果都要变成负值。
他转身看到已经打开房门的章心湄一脸受伤的神色，小声问：“欧阳真要三天内把我从这里赶出去？”
听了这话，欧阳奕又开始头疼了：“这两天我会帮你留意一下这里有没公寓出租，你既然恢复了，继续留在我这里就不合适。”
他想到自己之前的情不自禁，尤其还是章心湄已经清醒的情况下发生的，更是脸色一冷：“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欧阳奕也没心情做饭，简单把配菜混成一锅煮熟了，两人都没胃口，胡乱吃了几口都放下了筷子。
章心湄抢着收拾桌子，欧阳奕也没推脱，捏着连淑桥留下的一串陌生号码，回到房间就打了过去：“秦警官吗？我是欧阳奕。”
“……欧阳医生，半小时后在凤凰路的咖啡店见面号码？我们当面详细说。”
秦凯那边乱哄哄的，显然有什么紧要事。
欧阳奕迟疑一瞬，答说：“如果秦警官不方便，我们改天再约？”
“不用，小事而已，半小时足够解决了。”不等欧阳奕再说，秦凯已经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第12章 请求你

听见秦凯压低声音简略说了几句就挂掉电话，一旁的张景忍不住小声嘀咕：“秦队，地铁站里被放了三个炸弹算小事吗？”
秦凯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张景扒拉着自己的板寸头，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上司的这张俊脸，神色还是有点恍惚。
身手好，年纪轻轻立了三等功成了队长，这就算了，还长了一张堪比明星的脸，简直不给其他人活路了。
张景摸着自己的国字脸，简直是掉进人群里也不可能发现的平庸五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秦凯还以为他担心炸弹的事，神情轻松地安慰说：“按照指示行动，五分钟后到达指定位置，预计十五分钟内发现目标，五分钟进行拆除。”
闻言，张景点头，利落地戴上蓝牙耳机，转身就跑。
“一号点就位，”秦凯站在原地，右耳的蓝牙耳机很快传来张仲的声音：“发现目标，是……三连环。”
秦凯皱了皱眉，居然是三连环，还真的有点麻烦。
“看紧目标，等待二号点就位。”说完，他也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不少有看见列车就快到站而奔跑的乘客，秦凯在其中倒是不显得突兀。
他一身灰色的休闲服，戴着一顶白色的棒球帽，遮住了半边脸，就像时兴的年轻人打扮，身边没有谁特意多看一眼。
“三号点就位，”秦凯环顾一周，一眼就看见楼梯前一个突兀的红色箱子。
箱子被人随意扔在明显的地方，来往的乘客看见也皱眉躲开，相当碍着路，不知道是谁扔在这个狭窄的过道上的。
秦凯敏锐地察觉这个箱子就是自己要找的，果断上前把箱子挪到角落，查看了边缘并没有任何线路和机关，这才小心翼翼地慢慢打开一半。
他扫见里面的炸弹，居然已经开始到时。
秦凯立刻轻轻关上箱子，按了按右耳的蓝牙耳机：“三号点发现目标，是压缩型。”
“二、二号点就位，发现目标。”张景加入警队还不到一年，第一次参加这样大的事件，打开箱子的双手都忍不住有点哆嗦。
“出息呢，稳住！”张仲忍不住低声呵斥，这个弟弟简直在秦队面前丢脸。
秦凯笑笑，不在意地说：“我们当初是新丁的时候不也这样，总要有个过程。不过等会小张的手要稳一点，不然拆除的时间超过一秒，就算其他两个炸弹都拆除了，这玩意儿还是会炸的。”
张景一听，连声音都开始哆嗦了：“秦队，你别吓我。”
“秦队说的是实话，三连环需要同时拆除，多一秒都不行。要是我们三个没默契，谁慢了一秒，‘砰’一声，一起玩完。”张仲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还有心思跟张景开玩笑：“答应今晚六点回家吃饭，你再哆嗦就要赶不上了。”
“哥，”张景的声音都有点颤了，比起炸弹，晚回家被亲娘咆哮还是更危险一点的。
秦凯被这对活宝兄弟给逗笑了，张仲比张景大三岁，但是跟这个兄弟的感情不错，而且总能寥寥几句就把张景给压得服服帖帖的。
“行了，我等会还要去见欧阳医生。兄弟们，准备开始，倒计时五分钟。”
张仲在那边“啧啧”两声说：“秦队你也太拼了，今晚不跟小女友约会了？”
秦凯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一周没约会，再不见面，女朋友都快忘记我这张脸了吧。”
“秦队这张脸，谁见了不可能忘记的。”张景嘟嚷着补充一句，盯着手表开始倒计时。
“你们两个别贫了，松松胳膊，五秒后剪线。”
秦凯收起脸上的笑容，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刀，紧紧盯着炸弹上露出的红线，右手绷紧，并没有语气中那么轻松。毕竟如果失败了，死的不止是他们三个人，还有地铁站了很多无辜的乘客。
地铁站的人流实在太多了，如果立刻进行疏散，反而有可能引起恐慌，甚至给了歹徒更多的机会，他绝不能冒这个险，只能就地解决这三个炸弹了。
秦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开始报数：“五……四……三……二……一！”
最后一声话音刚落，他就把炸弹的红线给剪断了。
他绷着脸等了一会，看见炸弹上的数字停住了，秦凯这才松了一口气：“好了，收工！”
张仲的声音从耳机那边传来，带着不确定：“秦队，这事有点不对劲，炸弹的位置太显眼，一下子就被我们找到不说，线还是外露，好像就等着让我们剪掉一样，会不会有别的阴谋？”
为了安全起见，他不得不多想。
张景反驳说：“哥你就是想太多了，估计歹徒的智商不够，能无声无息把炸弹从安检人员的眼皮底下弄进来就已经了不起的，哪里还会想到放哪里才合适？不过在地铁站里哪里都是人，放哪里都合适就是了。”
秦凯盯着炸弹一会，发觉数字并没有变化，这才松了一口气：“恐怕歹徒故意打电话到局里，就是对我们的一次警告而已。”
“警告？秦队的意思是说，这次不过吓唬一下我们，很可能下一次就会动真格了？”张仲跟张景相似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凝重，这次能轻易解决，不等于下一次也能轻松摆平的。
张景满不在乎地说：“下一次就下一次再说，秦队和哥就别杞人忧天了。”
张仲没好气地答：“你这乐天的性子真是跟妈一模一样，出去别跟人说，哥嫌你丢人。”
“哥，你是我亲哥吗，怎么总挤兑我……”张景嘟嘟嚷嚷的，觉得今晚有必要在亲娘面前告他哥一状。
“在A出口集合，拆弹专家在车上等着，把东西送过去就能解散了。”秦凯不敢拖动箱子，免得因为震荡引起炸弹爆炸，索性把箱子整个扛起来，稳稳当当出了地铁站。
张景在耳机里嘀嘀咕咕的声音传来：“拆弹专家总是姗姗来迟，每次都要秦队带着我们冒险……”
“是带着我，不是我们。”张仲打断他的话，顺便更正张景。
“好吧，我这个新丁就是第一回，不是说一回生两回熟……”
张仲忍不住又打断张景的话：“一回就够了，还想两回，你会不会说话？”
“哥，是我错了。”张景扒拉着板寸头傻笑着走到出口，被张仲摁着脑袋胡乱抓了两把这才算是放过了他。
三人面对面笑了笑，把箱子送上出口的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看着车子扬长而去。
“这活真累人，我和弟弟先回家好好吃一顿了。”张仲勾着张景的脖子，跟秦凯挥挥手很快走远了。
秦凯转身看着对面马路上一个白衬衫黑西裤的年轻男人，笑着挥了挥手：“欧阳医生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坐在咖啡厅里等我？”
“我坐地铁来的，”欧阳奕上前，身后跟着戴上大墨镜的年轻女人：“这是我师妹，章心湄。”
秦凯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最近媒体报道的那个连环车祸意外的唯一幸存者：“章小姐，幸会了。”
欧阳奕会把章心湄带上，他并不意外。
因为章嘉慧在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连秦凯也清楚一二，更别提是其他人了。
不过欧阳奕愿意护着章心湄还是让他挺意外的，毕竟欧阳奕看着不像是什么热心人。
三人一行去附近的咖啡厅坐下，秦凯熟门熟路地点了一杯拿铁，欧阳奕要了一杯蓝山，给章心湄叫了一杯热巧克力。
章心湄笑笑，并没有阻止欧阳奕擅自做主。
她不喜欢喝咖啡，尤其不喜欢咖啡苦涩的味道，每次去咖啡厅，欧阳奕都会给自己点一杯热巧克力。
没想到三年过去了，这个小习惯欧阳奕一直都记在心上。
欧阳奕也发觉自己自然而然的举动很容易引起误会，脸色有些不自在。但是既然都点了，没可能把刚才的事抹掉，索性当作若无其事地问：“不知道秦警官要见我，是因为什么事？”
“欧阳医生在心理咨询上很有名，所以我想请欧阳医生帮忙鉴定一位病人的情况。”秦凯也没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开口：“当然，我这边会出相应的咨询费，只是这位病人身份特殊，不能直接前往医院，需要欧阳医生另外准备一个安静保密的地方。”
欧阳奕没有立刻开口答应，而是问：“据我所知，公安局应该有熟悉的心理咨询师做鉴定，怎么突然在外头找人来做？”
身份特殊，能跟局里扯上关系，想必是个棘手的嫌疑犯，他并不想沾手这点麻烦事。
秦凯看出欧阳奕眼底的拒绝，笑着摇头：“不是公事，而是我的私事，想请欧阳医生帮忙。病人的情况我不好透露太多，是一位女病人，算得上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如果不是碰巧遇上，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来往。”
欧阳奕看向他，不解地问：“既然是秦警官的亲属，除了我，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


第13章 需要你

欧阳奕是有点名气，但是S市里老资历的心理咨询师更多，秦凯如果有心帮忙，应该找个更权威的才对，没必要辗转找到他这里来。
秦凯听了，苦笑说：“这事不好张扬，老资历的咨询师确实不少，但是我对这一行并不了解，更没什么熟悉的。唯独认识的，就只有欧阳医生了。欧阳医生我是打过交道的，很清楚医生的品性，所以才会冒昧找上门来。”
厉害的心理咨询师确实还有很多，但是品性如何他也摸不准。
三年前见过欧阳奕，秦凯就对他的性情颇为欣赏。尤其三年后欧阳奕为了护着章心湄这个病人免受章嘉慧的骚扰，直接从医院请假把人带回家去，就足以让秦凯放心，虽然中间有三年没见过面，但是欧阳奕的为人一点都没变。
欧阳奕摇摇头，无奈地说：“秦警官就算给我戴一顶大高帽，我也未必会应下这事。”
“我知道欧阳医生是谨慎的人，”秦凯见服务生一手拿着托盘过来把两杯咖啡和热巧克力放下，点头向对方致谢，等服务生走远了，这才继续开口：“她算是我的堂姐，姓石，父亲是石腾。”
提起石腾无人不知，在国内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腾龙集团的创始人。
欧阳奕皱眉，想到十天前石腾心脏病发突然去世，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女石倩。
现在石倩突然出事，肯定跟继承集团的事有关系。
这么大的麻烦，欧阳奕更加不想牵扯其中。
还没等他开口，秦凯继续解释说：“其他不必多说，她三年前嫁给了任暄杰，两人有个女儿，可惜没到周岁就夭折了。堂姐郁郁寡欢，很少出门。最近石腾病逝，三天前我在第三医院见到她，是任暄杰亲自把她送过去的。”
石腾一死，石倩就疯了吗？
章心湄皱了皱眉，忍不住插嘴问：“是因为父亲的死而悲伤过度，加上之前女儿的死，情绪不稳定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前后只有十天的功夫，不多观察一下就直接送去第三医院吗？”
第三医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进去，就算没疯最后也得被逼疯了。
如果石倩疯了是假，那么送她去第三医院的任暄杰的举动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毕竟石腾膝下只有石倩这么一个独生女，如今石腾病逝得突然，要是没提前立下医嘱，石倩又出了事，那么腾龙集团不就是任暄杰的囊中之物了？
同床共寝三年的丈夫为了得到腾龙集团把自己送去第三医院跟疯子为伍，就算石倩起初没疯，现在也该气疯了。
秦凯摇头说：“也不算是任暄杰主动把堂姐送去第三医院的，而是因为堂姐忽然暴起打人，动静太大被保姆看见，把小区保安叫进来制止了堂姐。任暄杰被打得头破血流，送去医院缝了十二针。小区其他户主听说了这件事，一再要求任暄杰把石倩送去第三医院。如果他不答应，那么户主就会联合起来把人送进去。”
“所以说任暄杰宁愿自己把石倩送进第三医院，也不愿意由别人做这件事？”章心湄挑眉，看来任暄杰也算有良心，起码不是因为石腾一死就打算解决掉石倩，然后独占腾龙集团，把再没有利用价值的石倩主动扔进第三医院去了事。
欧阳奕没有章心湄那么感性，公事公办地问：“秦警官是想让我给石小姐做一次鉴定，那么第三医院是谁给石小姐做的精神鉴定？”
“是陈克陈主任。”
听了秦凯的回答，欧阳奕摇头：“陈主任是有名的精神科教授，他做的鉴定不会有错。据我所知，陈教授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尤其涉及到专业上，绝不可能为了私心而造假。”
言下之意，既然陈克下的判定，那么石倩确实有住院的需要了。
知道很多家属对此不能理解，又对精神病院有诸多误会，欧阳奕看在秦凯的面上，难得解释几句：“第三医院没有秦警官想像得那么可怕，石小姐的情况如果严重，在第三医院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对她的病情也有帮助。毕竟医院里有专业的医生和护士，知道怎么帮助石小姐。”
秦凯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视线紧紧盯着他问：“如果第三医院真是那么好的话，为何欧阳医生之前没把章小姐送过去？我听说院长给欧阳医生提了这个建议，但是被欧阳医院断然拒绝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欧阳奕为了章心湄而偏心，没把人送去第三医院。明显知道第三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他都不乐意把人送过去，现在却劝秦凯把石倩扔到那样的医院里却不闻不问吗？
“秦警官可能对专业上的事不够了解所以有些误会，当初院长会有这个提议，是认为记者会影响到章小姐的情绪和病情。但是她的情况跟石小姐不一样，如果已经发生攻击性行为，有专业人士看管，对她和身边人更好。“欧阳奕听了秦凯的话也没生气，而是耐心地解释清楚。
毕竟一般人对心理咨询师的误解有很多，对秦凯这样的质疑也不是第一回听了。
秦凯听了他的话，知道自己把私人感情代入，难免对欧阳奕有些偏颇，低着头有些歉意地说：“都说堂姐攻击了任暄杰，我其实是不信的。堂姐只有一米六的个子，从小娇生惯养，娇小得很。任暄杰有一米八，经常健身的关系身强力壮，没道理会挡不住堂姐那点力气。”
章心湄有些意外地问：“秦警官是认为任先生是故意的？但是精神病人在发病的时候有异于常人的力气，这点倒是不意外。”
她曾在第三医院实习，见过一个干瘦的中年妇女发病的时候，三个年轻力壮的男医生都差点压不住。
石倩如果真的是发病的缘故，别说任暄杰是个强壮的男人，两个他也未必能挡得住。
欧阳奕赞同地点头：“不错，我曾见过一个年近五十的男病人徒手把医院窗口的栏杆硬生生掰断，甚至从这个三楼的窗口跳下去，别说骨折，就连擦破一点皮都没有。虽然很难相信，除非能够亲眼看见，我能理解秦警官担心亲人的心情，不过患者在发病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秦凯张了张口，忍不住又说：“堂姐见到我的时候一个劲跟我说她没病，想要回家，又很害怕被留在医院，一直哭个不停……”
“精神病人没有自知力，看起来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也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欧阳奕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心知秦凯关心则乱，既不了解精神病人的表现特性，只一味不忍心让石倩留在第三医院，执着得觉得这位堂姐并没有任何问题。
对于这样的亲属，欧阳奕也并非第一次见了，于是又问：“陈主任的鉴定理由是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秦凯点点头，回答说：“陈主任问过之后，认为堂姐有幻觉出现，才会无缘无故攻击任暄杰。但是她究竟看见的是什么，就一直没问出来，估计是相当可怕的东西，陈主任初步判定堂姐是精神分裂症。”
以幻觉作为理由判定十分合情合理，加上石倩有明显的攻击性行为，的确有住院的需要。
“陈主任的鉴定听着并没有任何问题，即使是这样，秦警官还是要我再做一次鉴定？”欧阳奕皱眉，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因为再次鉴定的事而让同行的处境变得尴尬。
秦凯重新找人来做鉴定，显然是不相信陈主任的鉴定结果，这简直是对他的专业素养有所质疑，传出去就得让陈主任十分为难了。
知道欧阳奕不是很乐意做这个坏人，秦凯无奈地请求说：“我不是不相信陈主任的鉴定结果，而是打从内心深处就不愿意接受堂姐发疯这件事，只能来拜托欧阳医生了。”
比起陈主任，他是更相信欧阳奕。
如果欧阳奕跑这一趟之后的鉴定结果跟陈主任一模一样，那么秦凯就不会继续执着于这件事，也愿意配合陈主任对石倩以精神病来做治疗。
当年的事算是欠了秦凯一个人情，欧阳奕也不好拒绝，但是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我会先打电话跟陈主任沟通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会去第三医院跑一趟。当然，到时候也需要秦警官陪同。”
秦凯立即明白了欧阳奕的话，是想以家属的身份探望石倩的时候顺便做鉴定。这一来不至于引人注目，让陈主任下不了台。二来也能让秦凯亲耳听见结果，不至于让他再心存侥幸。
“我明白了，那么就麻烦欧阳医生了。”
等他走后，章心湄喝着已经凉了的热巧克力，眨眨眼说：“欧阳去的时候也带上我？”
“不行，”欧阳奕断然拒绝，瞥了嘟着嘴不高兴的她：“我答应了妈，三天内你就要搬出去，是时候该开始收拾东西了。”
“小气鬼！反正我两手空空住到你家，也没多少东西带走的。”章心湄神色有些黯然，当初走的聪明，大部分的东西都留在房子里了，只随身带了两件替换的衣服和贵重的东西，谁知道车祸一把火什么都烧光了。
除了欧阳奕，她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第14章 帮助你

第二天秦凯等在医院门口，看见欧阳奕带着章心湄过来，神色里没有一点意外。
他笑了笑看着手表，对两人点头说：“快到探视时间了，我们进去吧。”
欧阳奕却停下脚步，对秦凯摇头说：“我昨天打电话给陈主任，想要跟石小姐见一面，但是被他拒绝了。”
秦凯听了，难得一向镇静的脸上露出愕然来：“欧阳医生的意思是……”
他有点想不明白了，既然被陈主任拒绝了，三人今天到第三医院里又有什么意义，欧阳奕在逗自己玩吗？
欧阳奕看着秦凯的面色就明白他的想法，无奈地说：“陈主任见过我，所以我如果偷偷进去，还是很容易被发现。小湄是我的师妹，又是熊教授的得意门生，由她跟着秦警官进去见石小姐，那是再适合不过的。加上小湄是女孩子，有很多事也能方便得多。”
章心湄一听，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拒绝说：“欧阳太看得起我了，对石小姐做鉴定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一个人，我未必能够办妥。”
“对自己有信心点，就是对自己没信心，也该对熊教授和我的眼光有信心才是。你尽管放心进去跟石小姐聊一聊，然后再转述给我，两人再一起分析不就好了？”欧阳奕劝说了几句，她听着并不是当场就要自己做出判断来，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欧阳奕又转向秦凯，问他：“这个办法或许有不足，但是小湄嘴巴严实，又是我的师妹，我可以替她做担保，绝不会把石小姐的事宣扬出去。时间紧迫，暂时也没能找到更适合的人选，秦警官的意思呢？”
秦凯苦笑，叹了一口气说：“欧阳医生先斩后奏，我还能如何？”
不过欧阳奕说得在理，要找一个既能保守秘密，又有职业道德绝不会跟石家利益有任何牵扯的人，就只有眼前这两个人了。
他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那么，就有劳章小姐跟我去医院里走一趟了。”
欧阳奕指了指对面的咖啡厅，对两人点头说：“我去那边等你们。”
章心湄迟疑着要跟上秦凯进去的时候，忽然被欧阳奕拉住，掌心里被塞了一团棉花和一只不起眼的戒指，不由愣住了：“欧阳，这是……”
欧阳奕把戒指帮她在左手的食指戴上，看着章心湄酡红的双颊，小声解释说：“戒指顺时针一转，里面是三毫米的小针，等会你趁着护士不注意，用这根针刺破石小姐的手，用棉花把血样偷偷拿出来。”
闻言，章心湄暗暗失望，还以为欧阳奕突然送她戒指是表示别的意思，原来是为了偷运出石倩的血样来。
不想被他看出异样，章心湄板着脸问：“欧阳是怀疑石小姐突然发病并非偶然，很可能是有人下药，人为地另她产生精神病发作的举动来？”
“只是猜测，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欧阳奕没有多说，免得让秦凯久等，伸手轻轻推了推她，催促章心湄跟上前面的秦凯。
两人进去医院后，再也看不见人影，欧阳奕这才转身进了咖啡厅，坐在正对着医院大门的卡座落地玻璃前。
女服务生微笑着过来招呼他：“先生几位？需要点什么？”
欧阳奕想起章心湄满脸通红又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副满心欢喜还以为自己藏得严实，其实早就写在脸上，不由嘴角弯弯。
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菜单说：“要一杯热巧克力。”
女服务生听了有点惊讶，还是带着微笑，很快把热巧克力送上。
只是私下跟店里另外一个女服务生私下嘀咕，进咖啡厅点热巧克力的男生，他恐怕是第一个。
这边欧阳奕正惬意地喝着热巧克力，章心湄已经跟着秦凯去了第三医院住院部的三楼。
“秦先生又来了，石小姐有你这样关心她的堂弟真好。”年轻护士守在电梯前，看见两人这才打开了铁闸门，苹果脸上洋溢着熟稔的笑容：“探视时间已经开始了，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哪位？”
“是堂姐的同学，听说堂姐出了事就想来看看她。”秦凯含糊带过章心湄的身份，指着护士介绍说：“这是林护士，看着年轻，其实细心又负责，有她照顾堂姐，我就要放心得多了。”
“秦先生这么夸我，我也不能擅自延长探视时间的。”林护士笑笑，看着神色欢喜，显然秦凯的话让她特别高兴。
章心湄眨眨眼，林护士一路上跟秦凯随意聊着，目光却不由自主粘在他身上，却在秦凯看过来的时候躲躲闪闪的，一看就知道对秦凯有点朋友之上的意思。
石倩住院还没半个月，足见秦凯的魅力有多厉害，转眼间就俘虏了一个年轻护士的心。
秦凯见护士停下，有些意外地问：“我记得上次过来，堂姐住的不是这间病房。”
林护士有些尴尬地解释说：“上午任先生过来探视，石小姐大发雷霆把他带来的水果扔了一地。收拾需要一点时间，就暂时把石小姐转到另外一间独立病房去了。”
“不是探视时间，却让任先生进来了？”秦凯皱眉，对医院这个做法十分不赞同。
明知道石倩现在不能受刺激，还让任暄杰进医院来跟她见面，不管是真的病了还是因为别的缘故，他们两人都不该碰面才是。
“是陈主任让任先生过来，原本打算跟他说说石小姐的病情以及治疗方案。但是任先生想念石小姐，就求了小敏让他看一眼。小敏刚来医院实习，又是个心软的，就让任先生进病房去了。因为这事小敏被护士长和陈主任训斥了一顿，暂时已经离开医院了。”林护士叹了口气，实习护士犯这么要命的错，医院不可能再让小敏回来，实习的档案上估计不会留下多好的评价，对以后的工作都有影响。
她是同情小敏的，却也知道医院有医院的规定，要是谁都能随意打破，以后还怎么管理，不就得全乱套了？
林护士收拾心情，看向一旁一路沉默的章心湄说：“秦先生不是第一次来，该叮嘱的都叮嘱过了，但是章小姐是第一回，我就只能又啰嗦一遍。”
秦凯对她感谢地点点头，林护士这才对章心湄说：“探视时间是一个小时，到点后会有音乐声，到时候请章小姐务必离开病房到电梯前等候下楼。跟病人相处的时候如果有任何异常的举动，请立刻通知门外的护士。这一层都是重病的病人，很可能出现攻击性行为，请章小姐务必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
“谢谢，我都记下了。”章心湄对林护士点头，后者这才打开病房让两人进去了。
一个穿着病人服的女人坐在最里面的病床上，正对着窗外发呆。听见开门的声响，她这才慢吞吞回过头，神情有着麻木和茫然。
只是对上秦凯担忧的目光，女人立刻站起身，张了张口：“……小凯。”
林护士看见石倩的神色平静，很快就退了出去，体贴地关上病房门，却还是留了一点缝隙，免得听不见里面的声响而出什么意外。
章心湄看了眼留有缝隙的房门，对满脸疲倦苍白的石倩打了声招呼：“石姐，很久没见了。”
她对石倩眨眨眼，秦凯在石倩开口前立刻接话说：“是啊，听说你病了，章小姐就立刻赶过来了。”
石倩有些发愣，却在秦凯的神色里读懂了一点，附和说：“是很久不见了，让你大老远特意过来探望我真是不好意思。”
章心湄慢慢上前，见石倩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才在她身边的病床坐下：“脸色有点不好，是昨晚没睡好吗？”
石倩听了这话，忍不住苦笑说：“哪里能睡得着，虽然是独立病房，睡觉的时候房门又是锁上的。但是一点都不隔音，其他病房大半夜总是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有人在大声说胡话，有人大声尖叫，还有人在疯狂大笑。我听着害怕，连续好几天都没能睡上三个小时。”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问：“小凯，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我好害怕，不想继续留在医院。”
这一层都是疯子，石倩真害怕哪天趁着护士没留意，就有疯子偷溜进自己的病房里。
短短几天她就度日如年，简直恨不得下一秒就离开医院。
秦凯摇头：“陈主任不批准你出院，我好说歹说也不同意，不过我会另外想办法，只能委屈堂姐你了。”
章心湄趁两人说话的时候轻轻拍了拍石倩的胳膊，然后背对着房门小心翼翼在她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石倩一愣，对她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章心湄这才转动戒指，很快戳了一下石倩尾指内侧，用棉花一抹就悄悄收回到口袋里。
总算平安无事把欧阳奕交代的任务办妥了，章心湄这才放下心来。
秦凯见了，立刻就明白了欧阳奕的意图，对他的做法也没什么异议。
毕竟石倩神智清明，根本就不像是患有精神病的人。如果真的没病，那么那天忽然暴起的事就值得探究了。


第15章 拯救你

秦凯清楚欧阳奕的意图，却并不抱多少希望。
时间间隔长，他也早就想到这一点，刚见到石倩的时候就已经偷偷取血采样，送到化验室熟悉的同事手里。
同事检验之后只说了两个可能，要么真的被下药了，但是药剂随着身体循环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被排出或者完全跟身体融合，不留一点痕迹。
要么就是石倩并没有被下药，只是秦凯一厢情愿的想法。
不管如何，再化验一次也没什么不好，秦凯就默许了章心湄的做法。
章心湄收好血样后就抓紧时间开口问石倩当天的情况：“石姐姐想想，那天前后有没遇到奇怪的事或者人？不管是什么，都给我们说说？”
知道她是秦凯带来的，肯定是信得过的人，石倩怔了怔后才慢慢开始回想，足足五分钟后才摇头说：“没，没什么特别的事。那几天爸爸刚去世，家里来往的亲戚朋友多，都是任暄杰去招呼的，我根本就没心情去见外人。”
闻言，章心湄又换了一个问题：“那石姐姐有没什么特别的生活习惯，比如早起晨跑，又或者睡觉前会吃喝点什么？”
石倩又想了一会才点头回答她：“我睡眠不好，最近尤其爸爸突然去世之后连续几天睡不着，就让家庭医生开了两片安定，每晚睡觉前服下三分之一片。”
她自己也清楚安定这种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所以按照医嘱只敢用最小的量，打算缓过几天后就不再吃了。
“家庭医生开的那几片安定还有剩下吗，一般都是放在哪里的？”章心湄循序渐进地问着，秦凯不由有些惊讶，这件事他还真的没听石倩提起过。
如果不是章心湄问起，这事就得被自己给忽略过去了。
石倩又想了几分钟才开口：“就放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应该还有剩下一两片，我记不清了。”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不断地回想让石倩很累，脑子里总是一片空白，要很用力才能回想起来。
只是简简单单几个问题，已经让她有点疲倦不堪了。
章心湄见了，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知道石倩累了，但是进来探视的机会不多，她只能继续问：“除了家庭医生和石姐姐，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只有家里的保姆林姨知道，”石倩想了想，又补充说：“林姨在家里做了几十年，林叔是爸爸的专属司机，也做了几十年，三年前重病还是爸爸贴了医药费，可惜后来还是没能救回来。”
言下之意，林姨是家里的老人了，应该不会把这消息卖给其他人知道。
章心湄把这些都默默记下了，转头看向秦凯：“秦先生，我想问的都问完了。”
秦凯点点头，问起石倩在医院里吃的好不好，睡的怎么样，看着她眼睛都快打不开了，这才没再啰嗦，看着腕上的手表说：“探视时间差不多结束了，我们这就回去？”
“等一会儿，”章心湄跟石倩道别后起身出了病房，林护士就等在外面，见他们两人出来笑了笑。
“这就要回去了吗？”
问的虽然是他们，林护士却只盯着秦凯。
“是，堂姐被照顾得很好，多得你费心了。”秦凯对林护士感激地笑笑，他原本就长得好，只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一般都绷着脸，一副严肃不好靠近的样子。
现在突然笑了，一双黑眸里满是柔情，林护士被看得满脸通红，连忙摆手说：“秦先生这么说就太客气了，这是我的分内事，应该的。”
“一层就那么两三个护士，病人又多，照顾起来不容易。还让你费心多看顾堂姐，也是我的一点私心，给你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这样吧，林护士什么时候休假，我请你吃饭？就不知道你赏不赏脸了。”
林护士有点矜持和犹豫，迟迟没回答，章心湄在一旁笑了：“秦大哥实在太见外了，这样让林护士怎么好答应，弄得太正式了一点。林护士也别介意，秦大哥一向就是这个样子。其实他早就想约林护士一起吃饭了，难得找到一个现成的理由，如果林护士拒绝了，秦大哥这面子就要挂不住了。”
她对林护士眨眨眼，又推了推秦凯让他往外走：“探视时间差不多结束了，我们就别耽误林护士，等会就是要服药的时间了吧。”
林护士没想到章心湄居然对医院的时间表那么熟悉，点头答：“是的，探视时间结束后就该开始分药了。等病人午睡起来就能用，因为病人多，各人的药片不同，混淆了会出大问题的，起码要一个小时左右来分拣。”
“那真是辛苦了，”秦凯把名片悄悄塞到她手里，笑说：“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林护士要是想好了给我发短信。你知道我这一行总有不适应接电话的时候，就只能短信联系了。”
“好的，”林护士抓着名片面色有点局促，偷偷塞到外衣的口袋里面，送两人到电梯前直到他们离开。
等下了电梯，出了医院，章心湄跟秦凯一句话都没说，两人直接去了对面的咖啡厅。
欧阳奕又点了一杯蓝山，正喝了一半。
章心湄刚落座，就对秦凯挑了挑眉说：“秦警官为了石小姐，居然连美男计都用上了。”
刚才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一点她还是看的出来的。
更别提自己也是女生，所以对此事更敏锐一点。
秦凯苦笑着摇头，无奈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陈主任是个油盐不进的，也就林护士年纪不大，性格比较单纯，是唯一的突破口了。而且有她帮忙照顾着，堂姐一个人在医院里我也能稍微放下点心。”
虽然这种做法他在心里也时时不齿自己，但是为了石倩，秦凯只能把原则放在一边了：“章小姐放心，我会拿捏好分寸的。”
“朋友之上，恋人之下吗？”章心湄招手想点一杯喝的，刚才一直说话，现在嘴巴都干了。
没等她招呼服务生，就见服务生送来一杯热巧克力。
不用说都明白，这是欧阳奕事先点给她的，章心湄喝了一口，觉得这杯热巧克力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甜。
秦凯被他们旁若无人虐狗的行为郁闷到了，看着服务生转身就走，然后一直就没回来，哪里能不明白欧阳奕帮章心湄点了，却没帮自己点。
他只好招手叫来服务生，胡乱点了一杯冰饮。
这个时候秦凯只想借着冰饮冷静冷静下来，分析石倩的情况：“章小姐刚才问了不少话，有看出什么来了？”
章心湄一口气喝了小半杯热巧克力，才觉得自己的嗓子缓过来了，皱眉回答说：“秦警官应该有发现，石小姐的反应很慢。”
“对，上次我见她的时候还没这么明显。”秦凯说完，顿时脑海中有了很多不好的想法。
是不是有人要加害石倩，所以追到第三医院去，在陈主任这个主治医生和林护士的眼皮底下换了药片吗？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看来在医院里有人帮忙盯着，石倩也未必安全。
林护士毕竟要照顾几个病房里的病人，会有疏忽也是情理之中。
看见秦凯的表情，欧阳奕就猜出了他的想法，摇头否定说：“秦警官想多了，估计石小姐的反应变慢，是因为服用了精神药物的缘故。”
章心湄也是这样想的，点头附和说：“精神药物都是抑制剂居多，因为精神病人多数比一般人来得精神亢奋，甚至是一倍甚至几倍。”
秦凯听了这话，立刻问：“你们的意思是，精神病人服用这些药物后会因为抑制了过度的兴奋变得正常，一般人服用后会变得跟堂姐一样反应过慢？”
他联想得更多，如果这样子继续服用下去，是不是让石倩彻底恢复不了？
“只服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不算长，停止服用后慢慢就能恢复过来。”欧阳奕明白秦凯的担心，但是他显然想的是其他方面：“一般以一个月为一个疗程，最多两个疗程就能恢复出院。”
真等到两个月之后，石倩就算出院，估计就跟废人没两样了。
要恢复起来特别麻烦不说，还可能留下不少后遗症，不管身体还是精神上。
章心湄简单转述了石倩提及那几片安定，欧阳奕点头说：“这事就交给秦警官去调查，不过我想如果真是药片出了问题，抽屉里的要么已经没有药片，要么已经变成安定了。”
秦凯深以为然，如果真的有人蓄意谋害石倩，就一定不会留下把柄。
璟国这么多天，该有的收尾就能扫得干干净净，就是他有敏锐的反侦察能力，也未必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秦凯不由懊恼自己没早早把欧阳奕和章心湄请来，早些发现这个问题，证据或许还在。
欧阳奕安慰他说：“自责根本无补于事，最重要的是依照现在的情况分析，石小姐并没有任何精神疾病的症状。”


第16章 看着你

秦凯听了，不由一怔，急急追问：“欧阳医生只凭着章小姐简单描述堂姐的情况，就能判定出来？”
不是他不信欧阳奕，而是这样得出结论实在太儿戏了一些。
欧阳奕能明白秦凯的顾虑，笑着摇头说：“你该相信我师妹的判定，让小湄说说她的看法？”
章心湄被点了名，被秦凯看了过来，思索片刻这才不急不缓地解释说：“我也赞同欧阳的结论，认为石小姐并没有任何精神疾病。或许秦警官觉得住院服药后病情得到控制，甚至是快速恢复了，我可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能恢复到对答如流，而且并没有任何幻觉，不仅没幻视也没幻听，这个最重要的精神疾病的症状不存在，那么就不能作为判定的依据了。”
就连她第一次见石倩，还是短短这么一段探视时间就能得出结论来，那位陈主任没理由会出现这么大的误判。
章心湄看向欧阳奕，满脸疑惑：“听熊教授提起过陈主任，对他赞不绝口，这么简单的事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秦凯冷哼一声，接话说：“只有一个可能，陈主任被人收买了，睁眼说瞎话，愣是把堂姐断定为精神病，强留她住院。”
那么石倩住院后，又是谁得到最大的利益？
得到利益最多的，很可能就是收买陈主任的人。
章心湄也觉得除了这个可能，陈主任这样一个有名的精神科医生不会胡乱做出这种狗屁不如的判断来。
身为医生却为了私心做出这种违心的判断来，简直是害人！
她十分气愤，神色不悦地急急开口：“不如我们去联系媒体曝光陈主任这种恶劣的行径，他害了石小姐，指不定还害了很多其他无辜的人。”
要是谁都能收买陈主任，第三医院的住院部里不就全是“被精神病”的可怜人了吗？
按理说，如果得了精神疾病是不幸的，尽早送到医院里做合理的治疗，能够尽快回到社会重新恢复原本的生活，对精神病人来说是一件大功德的好事。
然而如果根本就没有病，却被强迫住院，又服下精神病的药丸，等于是慢慢毁掉一个人。
光是想想，章心湄就觉得可怕。
职业原本没有对错，外科医生拿着的手术刀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她以前听说的时候只会一笑置之，谁会想到有一天亲眼目睹？
比起章心湄，秦凯更是生气，一双手握成拳，眼底的怒意怎么也压抑不住：“是该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不是现在。”
他比章心湄来得理智，虽然气愤，可是更明白打草惊蛇后，很可能抓不住那个幕后黑手。
“陈主任固然可恶，但是他身后指使的那个人更该死！我会尽快把那人揪出来的，不管遮掩得再怎么严实，绝不可能打扫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
秦凯对欧阳奕点点头，感激说：“多谢欧阳医生和章小姐的帮忙，特地跑这一趟。”
章心湄连忙把手里的棉花拿出来，就要递给他，却被欧阳奕拦下了，把带血的棉花一分为二：“想必秦警官之前已经化验过了，但是隔了几天，不妨再试一试？”
秦凯小心翼翼接过一半的棉花仔细放在上衣口袋里，他跟欧阳奕分别找人化验再对比，这是最好不过了：“又要麻烦欧阳医生了。”
“秦警官不用客气，当初的事还没多谢你。”欧阳奕笑笑，摇头说：“我们就不要互相谢来谢去了，不然没完没了的，何必那么见外？”
听了这话，秦凯也笑了：“对，太客气就是见外了。”
欧阳奕的脾气很对他的胃口，这个朋友自己是交下了。
“那我先走了，得到结果后再联系你。”秦凯迫不及待想要尽早得到化验结果，一口喝完面前的咖啡，起身去结账后很快匆忙走了。
“我们也走吧，”欧阳奕带着章心湄出了咖啡厅没多远，却被人拦下了。
对方是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外套，个子比欧阳奕矮一头，正仰着脸瞪向欧阳奕：“你来这里做什么？”
“原来是陈主任，我跟朋友从咖啡厅出来，还能做什么？难道来这边喝咖啡，还要陈主任点头允许才行？”
欧阳奕的神色淡淡的，语气里带着不满。
章心湄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中年男人，原来他就是陈主任。平庸的五官，靠后的发际线，紧绷阴沉的神色，看着就不是好相处的性格。
因为石倩的事，她对陈主任十分不喜，却没掩饰把这份心思表露在脸上：“我们正要回去，不知道这位陈主任还有什么事？”
发现除了欧阳奕之外还有个年轻女孩，似乎两人只是恰好经过在这咖啡厅里喝咖啡休息，陈主任狐疑地瞥了两人一眼，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昨天欧阳奕打电话给他，说要到第三医院探望一个叫石倩的病人，今天就从医院门口经过？
陈主任不相信什么巧合，但是两人的确从咖啡厅出来，也没什么其他的举动，他还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他退开一步，章心湄瞪了一眼过去，这才跟着欧阳奕走了。
两人走远了，陈主任还留在原地，神色若有所思。他伸手摸了一下裤口袋里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松开了，并没有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章心湄走到这条街的尽头，这才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皱眉说：“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显然欧阳奕刚才的解释并没有打消陈主任的疑虑，章心湄不喜欢他看向两人的目光，带着浓重的探究和无声的指责。
明明做错事的是陈主任，怎么他反而像是看犯人一样紧紧盯着别人？
欧阳奕轻轻拍了拍章心湄的后背，示意她不要再往后张望，招手叫来出租车：“疑神疑鬼的，证明他心里有鬼。”
章心湄点头，陈主任一再拒绝欧阳奕探望石倩，遇到之后还满脸防备的神色，就足见他在紧张。
要不是做了亏心事，哪里会这样？
“只希望秦大哥很快能够找到证据，把他这样的害虫从第三医院里清除出去。”
她不希望以后东窗事发之后，所有人会以为精神科和心理科的医生都跟陈主任一样不负责任，为了私心可以加害病人，彻底坏了这个行业的名声。
有医德和医术的医生很多，章心湄不愿意看到陈主任这样的败类就像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秦大哥？你什么时候跟秦警官这么熟了？”上车后，欧阳奕听了章心湄对秦凯的称呼，不由问了一句。
“在医院里不好叫警官，秦大哥也没有在护士前表露身份的意思，我就顺势这么叫了，现在一时没能改过来。”章心湄想着秦凯大她几岁，这么称呼也没什么不妥。
欧阳奕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跟出租车司机报了地址。
“先去朱雀大道，我有个熟人在那里。”
章心湄明白，这是打算去化验石倩的血液里有没残留的物质。
他特地打了个电话过去，确定对方现在有空这才直接到的。
“欧阳，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两人刚下车，就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生迎了上来，对着欧阳奕满脸熟稔的笑容。
这声音很熟悉，章心湄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不由一时恍惚。
“这是秦玥，曾经到家里来过的。”欧阳奕见章心湄怔忪在地，一把抓着她的手腕把人拉到身边来介绍说。
秦玥这才看见他身后的章心湄，瞳孔一缩，立刻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嘴角的笑容就变淡了一些：“欧阳说有事要帮忙，是她吗？”
“不是，是我有个血样想请你帮忙化验，最好能够仔细一点，尽早出结果，我等着急用。”
听说是欧阳奕的事，秦玥满口答应：“欧阳见外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定会好好化验的，东西呢？”
欧阳奕听了她这话，才从口袋里把那团带着血的棉花拿出来：“那就麻烦你了。”
“都说欧阳你不用对我那么客气的，实在太见外了……”秦玥嘟着嘴抱怨，却更像是撒娇的语气。
章心湄有些听不下去，低着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没吭声。
“等出了结果你再联系我，我们先回去了。”欧阳奕比划了一个电话的手势，就要带着章心湄走了。
秦玥追上来两步，诧异地问：“这就回去了，不到实验室看看吗？”
“不打扰你工作了，等结果出来再请你吃饭。”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玥不好继续留住他，只好故作大方地笑说：“我记下了，这顿大餐欧阳以后别想赖掉啊。”
“到时候再约时间，地点你来订。”欧阳奕爽快地应下，两人重新上了出租车，却异常的沉默。
直到下车的时候，章心湄也没问欧阳奕关于秦玥的事。
她是一直知道秦玥的，但是欧阳奕从来没对秦玥表示过妹妹之外的感情，章心湄就很快释然了。
但是三年过去了，秦玥看向欧阳奕的眼神里依旧深藏着爱意。
他……看出来了吗？


第17章 记挂你

两人沉默地走到家门口，章心湄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我去物业那里问问，小区有没出租的房子。要是没有，我去附近打听一下。”
欧阳奕想说她不用那么急，但是已经答应连淑桥了，他张了张口，最后才点头说：“也好，我回去在网上帮你留意留意。”
“嗯，”章心湄低着头走开了，她害怕在欧阳奕身边多呆一会就要遮掩不住脸上的表情，让他看出些什么来。
她以前还能肆无忌惮在欧阳奕面前表露出心里的想法，毫无顾忌地表示对秦玥的不喜，那是因为两人是情侣。
现在两人早就不是恋人的关系，章心湄只能默默掩饰，实在没立场再表露出来。
见她走了，欧阳奕皱了皱眉，总觉得章心湄似乎有心事。
可是章心湄不说，他也不好追问，或许石倩的事让她心情低落了？
欧阳奕琢磨着等会要不要买多点菜，做一桌好吃的，让她高兴一点？
章心湄去物业的时候碰到欧阳奕的邻居，她帮忙倒垃圾的时候见过几次，便笑着打招呼：“洁姐。”
“小章怎么到这里来了？”林洁见她面色不是很好，关切地问：“怎么脸色这么差，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章心湄胡乱搪塞了一个理由，含糊地答：“我想在小区租房子，就来问问看。”
林洁挑眉，知道她这几天都住在欧阳奕的公寓里，奇怪地问：“你们两个吵架了？我给你说，就是吵架也该男人搬，凭什么让你搬走？”
章心湄知道她误会了，原本想要解释，却鬼使神差咽下了，摇头说：“我们没吵架……那房子是他的，我打扰他也很久了，是时候该搬出来的。”
见她还维护欧阳奕，林洁叉着腰不高兴了：“还护着他做什么，一吵架就把女友赶出家门的男人咱们也不稀罕了。正好我同事的弟弟从国外留学回来，想要找个对象安顿下来，回头我就介绍给你。”
“不，不用了。”章心湄连忙摆手，一脸窘迫。
林洁捏了捏她的脸，满脸恨铁不成钢：“算了，知道你舍不得他。小章也不用问物业租房子，住我那里去就好。”
“那怎么行，不好打扰洁姐的。”章心湄一愣，摇头就婉拒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爸妈年纪大了，我打算把他们接过来享福。现在的公寓太小了实在住不下，打算换个大房子。房子装修好，散了味可以搬进去的，但是这个公寓是结婚的时候买的，放着可惜，我又不想租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几天看着小章，我就觉得一见如故。正好我找不到人租房子，你也打算租房，不如就住我这屋？不瞒你说，虽然是好几年的房子了，可是我保养得好，就八九成新的。家具家电我也不打算带走，全部留着给你，你把行李包一拎就能住了。”
林洁快言快语，眨眼间就把这事情给说清楚了。
章心湄有些犹豫，林洁的公寓就在欧阳奕旁边，离他很近，几步路就到了。
就是两家的阳台还是连着的，她偷偷张望就能看见欧阳奕，这对自己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诱惑。
但是就这么租住林洁的公寓，会不会让欧阳奕反感？
明明欧阳奕让她搬走，现在章心湄就搬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好像死皮赖脸不肯走要缠着他一样。
尤其连淑桥发现之后，会不会也对自己印象不好？
再就是秦玥如果时常上门来找欧阳奕，章心湄每回看见了会不会很心塞？
都说眼不见为净，她看不见心里是不是就好过一点？
见章心湄满脸迟疑，林洁拍板说：“女孩子是要矜持点，但是现在跟以前不同了，想要的就该努力争取，总是这么等着等着，可不就要被人抢走了？”
她从来相信恋人之间是床头打架床位和，欧阳奕看章心湄的眼神就不一样，更别提欧阳奕还愿意帮章心湄洗贴身内衣。
这么贴心，证明欧阳奕对章心湄是很在意的。
“听姐姐的没错，就这么定了。”林洁带着她去自己的公寓看了看，确实收拾得整齐干净，甚至点缀的小饰物也恰到好处，足见用心。
章心湄一眼看见这个公寓就喜欢上了，赞叹说：“真漂亮，洁姐又要做家务又要带孩子，还能把家里收拾得这么好看。”
不像是平常的家庭主妇，林洁就是出门倒垃圾也是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脸上化着淡妆，头发还打理过，浑身上下无一丝不烫贴，从来就没邋遢随便的样子出现在人前。
就像林洁之前跟章心湄闲聊时说的，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打扮打扮她看着舒服，别人也看着高兴。
林洁对章心湄的夸赞十分受用，两人商定了租金。
原本就没打算租出去，林洁定的租金不高，简直是良心价了。
她也是回来把最后一点行李带过去新住处，没想到速战速决把房子租给了章心湄，简单收拾一下就留了钥匙直接走了，让章心湄今晚住进来也是可以的。
章心湄回去后沉默地把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拖了出来，欧阳奕正在厨房切菜，听见声音，回头看见她这就要拖着箱子出门，不由惊讶地问：“……这是要去哪里？”
“我租好房子了，这就搬过去。”
欧阳奕听得一愣，这前后还没半个小时，她就把房子租好了？
章心湄这么急着走，反而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迫不及待不想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吗？
欧阳奕沉默一会才问：“搬到哪里了，要我帮忙吗？”
“不用，”章心湄摇头，几步路的事确实不需要麻烦他。她又抬头看了欧阳奕一眼，说：“……我走了。”
“嗯，”欧阳奕看着她拖着箱子出了门，又忍不住上前扶住就要关上的大门问：“晚饭做多了，要过来一起吃吗？”
听了这话，章心湄有点惊讶，更多的是高兴：“好，我等会过去。”
她不好意思让欧阳奕知道自己就住在隔壁，拖着箱子进了电梯，等欧阳奕关上门才又拖着箱子去林洁的公寓。
章心湄打开箱子，把里面的衣物放进卧室的衣柜，整理的时候发现这些全都是欧阳奕买的。
她伸手摸了摸这些柔软的料子，忍不住把脸埋在上头，嘴角却翘得高高的。
欧阳奕刚才想要挽留自己，还邀请她去吃亲手做的晚饭，是不是在欧阳奕的心里面，还是有她的？
光是想想，章心湄就感觉整个人兴奋得快要飞起来了。
她站直身又开始扒拉衣柜里的衣服，挑挑拣拣选了一件，洗了一个香喷喷的热水澡出来后换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有胸，显腰，章心湄这才算是满意了。
欧阳奕这个人内敛，很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思。要不是章心湄跟着熊教授学习多年，又跟他相处了很长一段时日，恐怕都很难看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章心湄惋惜手边没有化妆品，最后只能素面朝天的出门。
可惜她的好心情只持续到隔壁开门，看到开门的人是秦玥，章心湄整个人都不好了：“秦小姐？”
“章小姐来了，欧阳在厨房，我正打算去叫你过来吃饭，请进。”秦玥客客气气把章心湄请进来，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章心湄迟疑一会，到底还是进去了。
她要是不高兴就这么转身走了，不就是给了秦玥一个跟欧阳奕单独相处的机会吗？
傻子才会这么做，章心湄偏偏不乐意让秦玥如愿，笑眯眯地答：“欧阳早就跟我说好了，哪里需要劳烦秦小姐特意跑一趟？秦小姐是特意来送化验结果的吧，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打扮花了点时间，前后才一个小时左右，秦玥就迫不及待杀过来找欧阳奕了？
估计两人刚走，秦玥就扑进实验室马上化验，不然哪里来得及？
为了欧阳奕，她还真是蛮拼的。
章心湄打量着秦玥，下午看见她的白大褂里面穿的衣服分明不是现在这一身，肯定也是特意打扮后才过来的，说是来送化验结果，简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化验这点小事花不了多少时间，尤其是欧阳亲自拜托的，我当然先紧着他来。”秦玥瞥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着的欧阳奕，又别有所指地说：“既然章小姐已经搬出去了，就不要经常来打扰欧阳。欧阳工作忙，平时都是我过来帮着打扫的，自己都照顾不好，更没有那么多精力能照顾别人。”
章心湄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盯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笑着回答：“秦小姐认识欧阳的时间比我更长，应该很清楚欧阳的性格，没有谁能逼着他做不想做的事。”
秦玥听了，顿时哑口无言。
当年连淑桥第一眼看到章心湄的时候就不喜欢她，毕竟心里面早就当秦玥是自家媳妇了。
章心湄几年前还年轻，是个倔强的性格，又不知道撒娇服软，跟连淑桥第一次见面就闹得不是很愉快。
连淑桥让欧阳奕跟章心湄分手，他一直没同意。
要不是之后出了意外，欧阳奕可能根本不会跟章心湄分开。


第18章 温暖你

秦玥心里有些怅然，却很快就恢复了。
不管欧阳奕心里是不是对章心湄还有眷恋，但是连淑桥一天不同意，两人就算以后勉强在一起也不可能长久。
更别提是欧阳奕的父亲是章爸爸害死的，欧阳奕怎么都不可能过得了心里那一关，不然当初就不会跟章心湄分开了。
想到这里，秦玥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压低声音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章小姐贵人多忘事，叔叔的死跟你爸脱不开干系，你以为欧阳真的能够不介意重新跟你在一起吗？”
章心湄脸色有些发白，想要说欧阳奕会不介意的。但是转念又想到欧阳奕跟她分手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又怎么会再跟她在一起？
每每看见她这张脸，恐怕就会想起当年的意外，尤其是欧阳爸爸的死……
章心湄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她每次回想起当年的意外，头就会有些疼，或许就像熊教授说的，自己的身体刻意回避回忆当年的事，才会不由自主出现这样的条件反射来。
欧阳奕端菜出来的时候见章心湄面无血色，皱着眉头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往沙发走：“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章心湄被他摁在沙发坐下，她苦笑着摇头说：“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头晕。”
“贫血了吗？”欧阳奕起身去泡了一杯红糖水，回来直接塞到她的手里：“喝了。”
章心湄乖乖把这杯红糖水小口小口喝光了，水温正好入口，红糖放得有点多。平时可能会觉得太甜，今天只觉得这份甜一直甜到心口，还带着温度，浑身都暖了起来。
见她脸色好了，欧阳奕招呼秦玥吃饭：“结果的事边吃边说吧。”
三人落座，秦玥坐在欧阳奕的左手边，章心湄坐在他的右手边。
“血样我重复做了几次测试，各个想到的方面都试过了，并没有任何异常。”
秦玥的话让章心湄皱眉，欧阳奕的表情却没太大的变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经过这么多天了，再有什么药物的残留都该完全从身体排出去了。
再说，如果真的有人对石倩动手，那么就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欧阳奕对秦玥点点头：“谢谢你了，还特地跑过来一趟。”
“欧阳又这么客气了，我过来还能蹭一顿你亲手做的饭，还占便宜了。”秦玥对他笑笑，语气很是亲昵：“不过答应请客的那顿饭，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的，我还要吃大户，欧阳可不能拒绝。”
“好，”欧阳奕一口答应下来，丝毫没有任何异议，让秦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章心湄看得不是滋味，连忙打断两人说：“血样没异常，线索是到这里就断了？”
她担心石倩在第三医院呆得时间长了，一个正常人又服用那么多的精神病类药物，对身体的损失造成不可逆转就麻烦了。
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却“被精神病”，章心湄又是担忧又是愤怒。
“看看秦警官那边有什么线索，反正这事是急不来的，先吃饭吧。”欧阳奕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的碗里，示意章心湄先吃饭，其他事放下来以后再说也不迟。
章心湄低头见碗里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抬头打量着桌上的几盘菜。
刚才只顾着听秦玥和欧阳奕说话，她现在才发现桌上的菜基本上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想到她刚刚还为秦玥而有点吃味，现在心里是丁点的不痛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欧阳奕从来不会多说，只会直接做。他想要对一个人好，从来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是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妥妥帖帖。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章心湄想着，她是不是能对欧阳奕开始期待起来？
就算两人之间有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等时间长了，或许因为彼此的感情深厚，所以能够奇迹般得跨越过去？
章心湄心底有着忐忑，更多的却是期待。
秦玥哪里能看不出桌上的菜都是欧阳奕为章心湄精心准备的，心里特别不痛快。
可是秦玥又想到她不请自来，欧阳奕原本就是叫了章心湄来吃饭，自然是紧着客人，做的菜式是章心湄喜欢也算理所当然。
客人吗？
秦玥心下叹气，欧阳奕可能自己都没察觉，他对章心湄的关心早就超过朋友的界限太多了。
然而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做到了待客之道，简直是自欺欺人。
她没那么好心，会点破欧阳奕这点还没能察觉出的小心思。
都说医者不自医，欧阳奕在心理咨询上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天赋，感官敏锐，总是能第一时间就察觉出别人连自己都发现不了的细节。
然而对于他自己，欧阳奕却没能发现了。
或许是当局者迷，秦玥却希望他就这样继续困在视线的死角里，一直发现不了这一点。
这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的，章心湄不走，秦玥也不走。
三人不尴不尬地坐在沙发上，欧阳奕打开了电视，却谁都没心思放在电视屏幕上。
章心湄第一个受不了，她原本打算借着跟欧阳奕讨论石倩的事能聊得晚一点，跟他相处的时间长一点才依依不舍回去隔壁睡觉。
可是秦玥在，她一点都不想跟这人分享自己跟欧阳奕之间的秘密。
没错，就是秘密。
石倩的事除了秦凯，就只有欧阳奕和她知道。
看秦玥的样子，欧阳奕并没有跟她透露太多。
秦玥也识趣得没有多问，毕竟来访者的事，心理咨询师是需要保密的，她从来不会犯欧阳奕的忌讳，所以并没有追问。
如果章心湄在她面前提起，岂不是让秦玥知道，然后让秦玥不依不饶缠着欧阳奕刨根问底了？
能透露给一个外人知道的事，秦玥凭什么就不能知道？
章心湄好歹挂着一个师妹的头衔，秦玥却只是外行，说是追问也不过是打听一下八卦，听完就算了，不能给更多中肯的建议。
要是她不小心对外说漏嘴，坏了秦凯的事，章心湄就算得上是罪魁祸首了。
一直沉默着也不是办法，章心湄也不乐意继续跟秦玥干耗着，对她笑着问：“时间不早了，也不好继续打扰欧阳，不如一起走？”
秦玥有点不乐意，她好不容易找到借口登门来，就想跟欧阳奕多相处一会儿。
但是有章心湄在，她根本就不能跟欧阳奕独处。
这样下去也没多少意思，倒不如顺着章心湄的话一起走。自己不能跟欧阳奕单独相处，章心湄也是，这样想秦玥才能心理平衡一点。
于是她点头微笑说：“好。”
欧阳奕没看出两人虽然面带微笑却暗地里较劲，只觉得这种无话可说的沉默终于被打破，悄悄松了口气，亲自送她们到门口。
等他关上门，秦玥进了电梯后不经意地问身边的章心湄：“不知道你现在搬到哪里去了，方便透露吗？等以后有空，我也可以上门拜访。”
“没多远，只是暂住一段时间，或许很快又要搬走了，就不麻烦你特地跑一趟。”章心湄含糊地说着，送她去了小区外，招手叫了出租车，把秦玥往后座一推，退后一步挥手：“今天辛苦秦小姐了，晚安。”
这语气就跟欧阳奕身边的女主人一样向她道谢，简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秦玥恨得牙痒痒。
可是没等她反驳，出租车已经开动驶远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章心湄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再也看不见了。
送走秦玥，章心湄心情颇为愉快。
她哼着小曲往回走，却一眼看见身后不远处有个人，先是一愣，然后笑了：“欧阳想送秦小姐怎么不早说，还偷偷摸摸的。要是秦小姐刚才看到你，一定会更高兴的。”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章心湄刚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了。
欧阳奕慢吞吞上前来，手里却拿着一件男士大衣，伸手披在她肩头上：“天冷，快回去吧。”
章心湄身上一暖，才明白他特意下楼，是担心晚上凉，怕她冻着了。
男士大衣上还带着欧阳奕的体温，她伸手紧了紧衣襟，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特别可笑。
不是早就知道的，欧阳奕总是不开口解释什么，却做得比谁都要多。
“我就住在隔壁，洁姐搬走了，房子就租给我。”两人慢慢往回走，章心湄一时冲动，还是把住处告诉了他。
原本打算给欧阳奕一个惊喜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没想到欧阳奕听了却点头，脸上没一点惊讶的表情：“我知道，洁姐走的时候特意给我说了一声。”
他没说的是，林洁以为他们是情侣，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吵架了，章心湄才会从自己这里搬出去。
欧阳奕知道林洁误会了，却始终没有反驳哪怕是解释一句。


第19章 谢谢你

两人之后沉默地回到公寓，欧阳奕送章心湄到新租的房子门前，看着她进去后关上门，这才离开。
章心湄从猫眼里看着欧阳奕离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从今晚开始，他们不再住在一起了。
她夜里躺在陌生的床上，虽然床单和被套都是欧阳奕买的，上面还有欧阳奕家里肥皂的香味。
章心湄不知道认床还是因为屋里没有欧阳奕在，翻来覆去，直到天色刚亮的时候才睡着了。
感觉没睡多久，她迷迷糊糊中听见有敲门声。
等章心湄完全醒过来，已经没有敲门声了。她抱着被子坐起身，有些怀疑自己听错的时候，忽然见阳台上有一道矫健的人影翻墙落下，顿时吓了一大跳，险些尖叫出声。
阳台的玻璃门忘记锁上，被门外的人推开，伸手掀开窗帘，露出熟悉的面庞来。
看到来人，章心湄拍拍胸口，无奈地说：“欧阳，你吓着我了。”
欧阳奕打量着她，见章心湄头发乱糟糟的，一副刚醒来的样子才解释说：“我打电话给你没接，敲门没人应，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只好从阳台翻过来看看。”
章心湄一愣，转身去床头柜拿起手机，满脸歉意：“手机没电了，昨天忘记充电，早上睡得沉也没听见敲门声……”
“我早饭做多了，等会洗漱后过来吃吧。”欧阳奕打断她的话，转身又从阳台翻回自己的公寓去了。
章心湄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嘀咕：“从大门口回去多好，怎么又翻阳台，多危险啊。”
她又想到欧阳奕是因为担心自己，这才特地从阳台翻过来看看，顿时心里美滋滋的。
等章心湄去了浴室准备洗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终于忍不住尖叫一声：“天啊——”
难道她刚才就是一头鸡窝一样的头发，右脸上还有睡觉留下的印子，一张脸油乎乎的被欧阳奕看到了吗？
章心湄捂着脸，觉得等会已经没勇气去隔壁吃早饭了。
但是欧阳奕已经做好了，她刚才又没拒绝，不去的话实在浪费了他的一片心意。
章心湄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在医院里疯疯癫癫的样子都让欧阳奕见过了，现在刚起床乱糟糟的模样只是小意思而已。
她自欺欺人了一把，这才洗漱后换了一身衣服去隔壁敲门了。
敲门不到三下，欧阳奕就来开门了。
章心湄都怀疑他是不是一直等在门口，不然开门的速度怎么能这么快？
欧阳奕示意她去饭桌前坐下，进厨房把早饭端了出来。
是一碗小米粥，一碟煎饺，还有两个包子。
章心湄喝了一口粥，吃得出这早饭是一直在锅里温着的，没有重复加热后影响口感的味道，顿时感叹欧阳奕对一个人好，就真的打从细节里都能感觉到这份用心。
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也是这样，让她如何能放得下？
欧阳奕也端了相同的一份出来，显然是没吃，一直在等着章心湄过来。
两人一边吃，欧阳奕一边开口说：“秦警官今早打电话过来了，化验血样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他找了石家那位保姆打听了，又特地去石倩的房间看过，床头柜抽屉里的确有一瓶吃过的药片，带回去找专人看过，确实是普通的安定片，并没有任何问题。瓶子上的标签能查得到批号，是合法的药商。”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点纰漏，完全没有切入口，章心湄皱眉说：“秦警官特意跑到石小姐的家里去，不会打草惊蛇吗？”
“他说是去给石小姐带点换洗的衣服，还有用惯的枕头，理由是她在医院里睡得不好，也想看看之前吃的安定片拿去问问主治医生能不能继续服用。”秦凯的理由毫无瑕疵，任何人听了只当他是关心堂姐，不会有什么怀疑的地方。
秦凯做事谨慎，除非心里有鬼的人，不然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秦警官特意去石家，除了那瓶安定，应该也是想要从那个保姆的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欧阳奕三两下就吃完那碗粥，点头说：“林姨毕竟在石家多年，知道的事情比较多，说不准能得到一点蛛丝马迹。”
听他的语气，章心湄眨眨眼问：“看来秦警官是白跑一趟，什么都没能打听出来？”
“不错，”欧阳奕刚开口，她就已经有默契地听出了弦外之意。
跟章心湄说话总是很轻松，他只要刚开口，身边人就已经明白，不必多费唇舌去解释，说起话十分轻松。
欧阳奕喜欢和珍惜这份默契，几年下来除了她，也没谁能够这样了。
他嘴角微微扬起，却很快又压平了回去。
连淑桥的话还在耳边，欧阳奕慢慢垂下眼帘。
既然无法跟章心湄在一起，他就不能表露出一丁点的暧昧，让她浮想联翩，最后却是镜花水月，只能看却怎么伸手都碰不到。
这种绝望的感觉，欧阳奕并不想章心湄碰触。
突然间的沉默让章心湄有些不解，她看着欧阳奕低下头，又问：“那么陈主任那边，秦警官有查出什么来吗？”
欧阳奕收拾心情，回答说：“秦警官盯着陈主任好几天了，既没跟石小姐这边什么人联系过，近段时间也不像收了大笔钱的样子。”
既没人背后指使的，也没收受贿赂之类的，陈主任究竟为什么说谎？
石倩的事情原本看着似乎很简单，现在越是调查越是摸不到头绪，章心湄也开始觉得着急了。
她能理解秦凯的心情，一天没找出陈主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没能找到石倩是正常人并非患有精神病的证据，就一天不能把她从第三医院接出来。
就是章心湄第一次看见石倩都觉得心疼，更何况是秦凯？
“实在不行，我们去请熊教授出马？”
熊教授是国内心理咨询师的权威之一，有他亲自做鉴定后，陈主任也不得不改掉病历放人！
“如果欧阳不好跟老师开口，由我去说吧。”看出欧阳奕的为难，章心湄二话不说就把这事给揽了下来。
欧阳奕面皮薄，求人这种事让她来就好。
章心湄说到就做，她的手机毁了，只能拿起欧阳奕的手机准备拨通熊教授的电话，手机却突然响了。
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秦凯打来的。
欧阳奕接起电话，打开了免提，那边传来秦凯的声音：“欧阳医生，章小姐在你身边吧？是这样的，车祸意外的调查结束了，章小姐可以过来认领章先生和章夫人的尸身。两位身体受创太严重，要是章小姐允许，我们可以帮忙先火化。”
何止严重，简直是面目全非。如果可以，秦凯并不想让章心湄亲眼看见。
知道亲人意外去世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他们的身体变得支离破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不用，我想见他们最后一面。”章心湄醒来后刻意想要忘记车祸，不愿意想起这桩痛失双亲的意外，一直自欺欺人以为屏蔽掉才能够有勇气继续过下去。
现在这份自欺欺人被打破，她茫然地听着秦凯的话，一口拒绝了他。
等章心湄回过神来，欧阳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电话，抓住她的手。
温暖的大手紧紧握着自己，章心湄才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现在肺部火辣辣的，才大口大口开始喘气。
“放轻松，没事的，我会陪着你。”欧阳奕轻声说着，又握着她的手，仿佛是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章心湄。
章心湄苦笑着摇头，双眼涩涩的，却怎么都掉不出眼泪来。
可能太伤心了，伤心过了头，连掉眼泪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我没关系的，一时没缓过来而已。欧阳要准备上班了吧，不用特地陪着我，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她是时候该振作起来了，总是依赖欧阳奕，总是麻烦他，章心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假期还有，不着急上班。”欧阳奕到底不放心章心湄一个人过去，就算有秦凯在，还是得自己看着才是。
章心湄原本想要拒绝，毕竟两家的关系闹得他们都没能继续在一起。
欧阳奕看到章家夫妻，或许也会想到父亲的死。
但是她张了张口，拒绝的话却是说不出来。就算表面上装作再坚强，自己到底没勇气一个人去见父母最后一面。
“欧阳，谢谢。”
章心湄的声音很轻，仔细一听还带着一点哭腔。
欧阳奕只沉默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章心湄顺势依偎在他的肩头，他身体一僵，还是没推开她，犹豫着伸手圈住了章心湄瘦削的肩膀。


第20章 怀疑你

章心湄浑浑噩噩的，几乎是被欧阳奕一直搂着肩膀到医院的停尸间的。
秦凯早就等在医院里，看见欧阳奕并没有多少意外，对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看见章心湄恍恍惚惚的样子不由皱眉。
他其实是不建议章心湄来见章家父母最后一面的，车祸后的尸身不但面目全非，又加上抢救出来的时候被烧伤了一部分。
对一个小姑娘来说，知道父母因为车祸意外去世已经够伤心的了，现在还要看到他们残破不全的样子，实在太残忍了一些。
不过章心湄坚持，秦凯作为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有欧阳奕在，他就不必瞎操心。
秦凯带着两人进了停尸间，角落停着两个推床上是盖着白布的尸身，就算室温低，味道依旧不怎么好闻。
章心湄似乎才回过神来，踉跄两步走到推床前，迟疑片刻才伸手抹上白布的边缘。
欧阳奕看着她的右手颤抖，根本抓不住白布，心里叹了口气，抓住章心湄的手背，轻声问：“真的要看吗？”
“嗯，”章心湄的回答很轻，仿佛怕吓着推床上安静沉眠的父母：“这么多天没来看他们，爸妈肯定要不高兴的。”
起码在最后的这一刻，他们一家三口能够见一面，静静地道个别。
“好，”欧阳奕沉默一会，覆上章心湄的手背说：“那就掀开来吧。”
章心湄点头，终于稍微压下右手的颤抖，慢吞吞抓着白布掀开了一点。
只是露出一点，她浑身一僵，脸色骤然发白，欧阳奕立刻抓住章心湄的右手，看着白布又慢慢落下重新覆盖住推床上的尸身。
他用双手从背后紧紧抱着章心湄，反复安慰说：“不看了，我们不看了，回家去吧。”
章心湄努力瞪大眼，刚才看见的冰山一角让她心里翻山倒海的，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眨眨眼，老人都说在去世的人面前不能哭，不然会让他们担心，不能安然离开。
只是章心湄甚至仰起脸，都没能把眼泪收回去。
欧阳奕感觉到手背上一滴接着一滴的眼泪，烫得他的心也开始疼了起来。
他除了紧紧抱着章心湄，也只能看着泪珠从她苍白的脸颊上缓缓滑落，却没有发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哭声。
她只默默地看着推床上被白布覆盖的两人，即使泪眼婆娑，依旧不舍得闭上眼睛。
章心湄明白，这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聚在一起的时候了。她想要呆在父母身边的时间长一点，却又害怕留得久了，更舍不得离开，更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别人是怎么看的，她只知道爸妈是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这么好的他们，为什么就这么离开，丢下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无声的哭泣让人看着更加心疼，欧阳奕却明白这时候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并没有开口，只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双臂慢慢收紧，欧阳奕只想把怀里的人搂紧一点，让自己的怀抱来温暖章心湄心里的冰冷。
去殡仪馆的路上，秦凯看着欧阳奕怀里哭得睡过去的章心湄，一张小脸发白，脸上的泪痕还在。
就算是睡着了在梦中似乎也是悲伤的事，眼角的泪水就没停下来过。
他心里轻轻叹气，生离死别就算见得多了，看着依旧满腹惆怅。
欧阳奕轻柔地拍了拍章心湄的后背，让她睡得安稳一点，低声问：“秦警官，车祸真的只是意外，没有人为？”
“欧阳先生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觉得警方办事不利吗？”秦凯皱眉，他能够理解家属的疑虑，却不喜欢被人质问身为警察的职业道德
“秦警官误会了，我没有怀疑你故意隐瞒的意思。只是事出突然，听她之前提起，章先生离开十分匆忙，似乎是隐瞒了什么事，为了逃避才会突然走的。”
听了欧阳奕的话，秦凯不由皱眉：“这件事章小姐并没有跟警方提起，她只说三人是准备开车去旅游。”
他猜测是短途旅行，所以带的行李并不多。后备箱里虽然因为着火烧掉了不少东西，但是能看出三人只有小小的两个行李袋，只有一两件替换的衣服，就连贵重物品都没有。
现在看来不是因为出门的时间不长，而是因为他们一家三口是匆忙走的？
这样一来，倒是能对得上。
秦凯看向沉睡的章心湄，又问欧阳奕：“除了这一点，章小姐还提起什么了吗？”
“我没多问，她也不是很喜欢提起。”欧阳奕摇头，他对章父没什么好印象，自然不愿意多提。章心湄经历了这次意外，也不想要提起伤心事。
久而久之，两人同在屋檐下相处了一段时间，对意外的事几乎没怎么提起过。
秦凯又看了章心湄一眼，欧阳奕一下就猜出他的意图，婉拒说：“她还没完全接受这个现实，有什么问题能否过一阵子等她恢复后再问？”
“如果不是一般的意外，时间拖得越长，找到真凶的可能性就越低。”不管章父是因为担心什么，一时没留意而发生意外，还是由于其他没能发现的人为因素，秦凯只想找到真相。
“欧阳医生不放心的话可以一直陪同，相信有欧阳医生在，章小姐的情绪可以稳定下来。”
他对欧阳奕笑笑，露出笃定的笑容来。
秦凯打定主意欧阳奕不会拒绝，果然对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沉默了，没有拒绝，那就是默许了。
等车子到达殡仪馆的时候，欧阳奕才摇醒怀里的章心湄。
她幽幽转醒，一副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吗？”
欧阳奕搂着章心湄下车，秦凯已经请几个人帮忙把尸身抬了进去：“走吧，可以立刻开始的。”
原本该要排队的，不过有秦凯事先打过招呼，又有专门分给特殊情况的焚尸间。
三人站在外面，欧阳奕到底没让章心湄进去看着章父章母的尸身被焚烧的样子。
章心湄没有再哭，比起之前有着反常的安静。
感觉到欧阳奕握住自己的手，章心湄抬起头来想要对他露出一个浅笑，只是嘴角努力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放心，我没事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早就该接受现实了。
无论再怎么伤心，人死都不可能复生。
章心湄恍惚中想着，当初欧阳奕是不是独自一个人站在这里等着欧阳伯伯的骨灰？
他当时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悲痛欲绝，却连一个陪着的人都没有？
相比之下，章心湄是何其幸运，终究她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些，承受这些。
工作人员很快抱着两个小小的骨灰罐出来，郑重地送到章心湄的手上。
章心湄摇头说：“不用两个，一个就够了，放在一起吧。爸妈生前感情很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能够同年同月同日死，死后在一起不分彼此也挺好的。”
或许下辈子能够早早相见，再续夫妻缘分。
这个要求有点少见，却也能够理解，工作人员很快把骨灰混在一个骨灰罐里交给章心湄。
章心湄小心翼翼把骨灰罐抱在怀里，来之前秦凯已经跟墓地打过招呼，留了一格半米的正方形供奉架。
她在骨灰放上架子，特意摆在正中间。
欧阳奕看着章心湄的眼神很专注，动作很轻柔，似乎生怕惊扰了骨灰里的故人。
摆弄了一会，章心湄才算是满意了，停下手左右端看，又把写了名字的木牌摆正，这才吁了口气。
她双手合什，片刻后睁开眼，点亮了架子上的电烛灯：“爸妈，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们的。”
深深地看了一眼架子，章心湄这才转身走了。
欧阳奕跟在她身后，低声提醒：“你可以留一会，再多陪陪他们的。”
章心湄看着他，轻轻摇头：“不，不用了。”
生前不多陪伴，死后再陪多久说多少话都是枉然。
她只想知道的是：“车祸真的只是意外，不是人为？”
秦凯挑眉，没想到他们两人会问出相同的话来：“暂时并没有任何疑点，当然章小姐有什么觉得可疑之处都可以告诉我。”
“除了爸妈突然要出外旅游这一点有点奇怪，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章父不是个冲动的人，做任何事之前都有计划，这样毫无准备就远行还是第一次，章心湄却想到了一个人：“小姑她……秦警官有查过吗？”
“有，”秦凯点头，当初章嘉慧到医院大闹的事被人拍下来传上网，算得上人尽皆知，他也没错过章父这个动机十分明显的亲妹妹：“章女士虽然有动机，但是确实有不在场证据。车祸意外的时候，她正跟家人在国外旅游。”
当然，他不排除章嘉慧有可能买凶杀人。然而车子虽然毁得厉害，但是严密检查后并没有发现零件有问题，章父的体内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药物反应。


第21章 询问你

秦凯一双黑眸定定地盯着章心湄，正色地说：“我能明白章小姐的心情，但是除了动机，还是需要证据的。”
章嘉慧的确有很大的动机对章父动手，可是她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据，那么就只能被排除在外。
“章女士的账目我已经让人私底下查过，入不敷出，生活挥霍得厉害，但是最近并没有大笔资金进出。”
换言之，章嘉慧就算有动机，想要买凶杀人，既没有资金，也没有什么背后指使的人做这件事。
章心湄皱着眉头，显然并不愿意接受真相：“那么意外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当时爸爸没闯红灯，又没超速，我到现在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出的意外……”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正高高兴兴跟后座的章母说着话。突然一声巨响，自己浑身巨疼，眼前一黑就晕厥过去。
等章心湄醒来的时候，只被告知父母都在车祸意外中去世。
秦凯有些不忍，依旧告诉她事情的经过。有些事隐瞒着没用，含含糊糊的只会让章心湄胡思乱想更多。
“这次意外是因为后面跟着的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四十个小时没睡，中途停车的时候踩错了油门，这才会直接撞上前面的小车，也就是你们的车子。”
章母是被直接撞上，当场死亡。章父只来得及打了一下方向盘，保存了副驾驶座，但是驾驶座上的他也被撞得支离破碎，没等到救护车来的时候就咽气了。
章心湄能够活下来并非因为运气，而是章父拼尽全力，在最后一刻打了方向盘的缘故。
秦凯看着章心湄面色一怔，悲痛中带着滔天的愤怒，忍不住开口解释：“司机已经被拘留了，他主动自首，态度良好，没有逃逸逃责的举动。按照交通肇事罪的话，应该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没说的是，因为肇事司机认错态度好，说不定还会轻判。
话还没说完，章心湄在秦凯的意料中满脸不可置信，一张俏脸憋得通红：“三年？我爸妈两条人命，就只值这么区区三年？”
秦凯叹了口气，这话他已经听了不止一次：“人命是无价的，定罪是按照法律法规来办事。”
总不能一命换命，两条人命，那个肇事司机就算赔命，也不可能让章家夫妇起死回生，反而又毁了另外一个家庭。
而且司机虽然有过错，却不是故意的，单凭这一点就不可能被判死刑。
只是没有死刑，但是害死了两条人命，这个肇事司机这辈子都要在这件事的阴影之中了，以后很可能不能再开车，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这不公平，我不能接受！”章心湄大声说着，神色极为激动。
欧阳奕一手把她揽住，担忧章心湄情绪过于激动，身体会承受不了，低声安慰说：“看着我，先冷静下来。”
章心湄被他一把搂在怀里，听见这话不由抬头看向欧阳奕。
欧阳奕的眼底是满满的担心和紧张，就像是一张温柔的大网，让人沉溺其中，她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从几乎要失控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秦警官，抱歉……”
秦凯是依法办事，就算不公平，章心湄也不该赖到他的身上，还对他大吼大叫。
闻言，秦凯摇摇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几人叫了车准备回市区，秦凯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后听了几句，一脸忧心忡忡地挂掉后说：“堂姐又打人了，这次是林护士。”
说完，秦凯立刻对司机说：“师傅，转去第三医院，尽快。”
章心湄听得一愣，不由看向欧阳奕。
欧阳奕的脸色也有些凝重，他们原本搜集了血样，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过石倩一直安安静静，又没有幻觉出现，还有接她出院的机会。
可是现在石倩又打人，不是任暄杰，而是毫无关系的林护士。
章心湄是见过林护士的，性格温和，说话细声细气的，又是一副仰慕秦凯的样子，有秦凯亲自交代要多照顾石倩，不可能做出什么惹怒石倩的事来。
如果打的是任暄杰还好说，能够掰到夫妻关系不和上面。但是打了林护士，事情就麻烦了，要接石倩出来的机会变得更小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石小姐不像是随便动手的人。”章心湄想到石倩在医院病房里又惊又怕的样子，连病房门都不敢出去，没理由会突然打人。
“我也不清楚，先去医院看看。”秦凯是心急如焚，一连催了司机几回，硬是把四十分钟的路程缩短了一半。
他下车后直奔病房，这次欧阳奕也没避开，直接带着章心湄跟了进去。
秦凯没有第一时间进病房见石倩，而是问了门口另外一个面生的护士，转身去了办公室见林护士。
林护士的头上包了纱布，隐约能看到血色，显然是被石倩砸破了头。
秦凯进来的时候，林护士正躺在办公室沙发上闭着眼休息，听说有人来看自己，睁开眼一看，她连忙要坐起身来，被秦凯扶着又躺下了。
“不用起来，”秦凯小心翼翼扶着她躺下，满脸歉意：“我听说堂姐伤了你，没大碍吧？”
他盯着林护士的纱布，一副担心的样子，让林护士心下一暖：“还好，就是破了个口子。戴医生担心感染，这才包得跟粽子一样，其实没什么大事的。还特地惊动了秦警官，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林护士的确是个善良的女孩，她进第三医院工作，早就有心理准备。
这里的患者伤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只是平日她都很小心，这次是因为石倩一直以来没什么攻击性，这才一时没留意被伤着了。
她倒觉得是自己太不小心，并没有多怪责石倩。
毕竟石倩是病人，她发病的时候没有自知力，连自己做什么都不清楚，是无意识中伤人的，根本不是她的原意。
等石倩醒来的时候，肯定会因为伤了林护士的事而愧疚的。
“没有，我今天正好休假。”秦凯一脸愧疚，又疑惑地问：“堂姐之前看着好好的，前两天我见她的时候也没觉得情绪不对劲，怎么突然就出手打人了？”
林护士也觉得奇怪，石倩很安静，比起其他病人来说根本就不像是患者。
但是有陈主任诊断过的，林护士从没质疑过这位精神科医生的判断，毕竟任何事都有例外，石倩很可能就是那个例外。
安静敏感些也没什么不好，她多留意一些，多照顾一些就好。
只是没想到石倩安静了将近半个月，会在今天突然发难。
林护士摇头，她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来：“每天准时吃药，按理说病情应该稳定下来了。”
唯一的原因，那就是药量不够，这才会让石倩发病了。
陈主任从来没出过这样的纰漏，如果不是这个缘故，就是石倩的病情比他们判断得要更严重，之前一直安安静静的，其实是在伪装自己。
说起精神病患都以为是疯疯癫癫的，其实并不是全部都这样。
尤其这些病患刚进来的时候很多都是高智商的精英或者高材生，他们无论在发病还是没发病的时候都跟常人一样聪明。
他们想要逃出医院，就会选择小心翼翼伪装自己没有病，好欺骗精神科医生的眼睛。
有时候能够看出来，有时候就连资深的精神科医生都可能看走眼。
林护士猜测陈主任很可能也是看走眼了，这才会错估了石倩的病情。
“堂姐打人之前有见过什么人，或者说过什么话，又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秦凯再次开口，旁敲侧击石倩的情况。
林护士想了想才说：“探视时间还没到，石小姐今天除了我，就只见过早上查房的陈主任。”
欧阳奕听了，却突然发问：“请问石小姐是几点的时候出手打人的？”
“这位是？”林护士这才注意到秦凯身后跟着的除了见过一面的章心湄，还有一个面生的年轻男人。
高大俊美，看过来的时候让人有种莫名的凌厉感。
秦凯介绍说：“这是我朋友，之前刚好跟我在一起，听说堂姐出事了，就一块过来看看了。”
林护士这才点点头，对上欧阳奕的目光，并没有隐瞒，老老实实地说：“具体几点我不知道，不过之前我去过药仓准备，应该是十点到十点半左右。”
每天发药片的时间是固定的，所以护士去药仓准备药物的时间也是差不多。
欧阳奕点头，对秦凯说：“查房的时间大概是八点到九点之间。”
换言之，如果是陈主任在查房的时候动手，石倩发病就不会在一个小时之后。
秦凯这才知道欧阳奕问起石倩打人的时间，居然是排除掉陈主任动手的嫌疑吗？
但是在他心里，陈主任是第一嫌疑人。毕竟这人能够睁眼说瞎话，硬生生把没病的石倩留在第三医院，谁知道会不会用什么延迟发作的药物，让石倩发病，坐实了她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判断？


第22章 刺激你

章心湄看见秦凯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面并没有把陈主任排除在嫌疑之外。
不过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一上午除了林护士，石倩见过的人就只有陈主任了。
只是她依旧不确定，依照陈主任这样在精神科的领域已经是跺跺脚都能震一震的人，真的会特意对一个小姑娘动手吗？
想到石倩无故“发病”是人为的，章心湄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这跟凌迟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刀一刀的，让人慢慢走向死亡之路。
尤其不清楚这种人为发病会不会跟真正的精神分裂症一样，每次发病都会对脑部构成损伤，造成不可挽回的智力减退。
光是想想，章心湄就觉得动手的人简直是内心极为险恶，跟石倩究竟有多大仇？
不过这都是她的猜想而已，会不会真的跟林护士说的一样，是自己之前看走眼了？
其实石倩并非没有病，只是章心湄先入为主，总觉得有人要谋害她，然后夺去石家遗留下来的巨额财产。
她忍不住看了欧阳奕一眼，见他皱眉沉思，就知道欧阳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两人原本都以为这是一条大路，一直走到尽头就能得到事实的真相，到头来却像是进了迷宫，仿佛能看见出路，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替堂姐跟你道歉，医药费由我负责，林护士一定不要跟我客气。”秦凯满脸愧疚跟林护士再次道歉，又问：“不知道陈主任在哪里，我能问一问关于堂姐以后的治疗是不是有变化？”
自从石倩住院后，来探视她的除了任暄杰就只有秦凯了。比起任暄杰，秦凯几乎是一有时间就赶来医院。
林护士看在眼内，知道秦凯比任暄杰更关心石倩，自然对他没什么隐瞒，实话实说：“幸好陈主任及时赶来把石小姐拦下了，不然……”
她伸手摸着额头，要不是陈主任出手够快，自己就不是这么一点伤口了：“陈主任的胳膊受了伤，伤得有些厉害，院长就让他先回家休息了。”
林护士要不是被打破头有点晕，这时候也该被送回家休息的：“听院长的意思，是有意要加大石小姐的药量。看来目前的药量并不适合，才会导致石小姐发病的。”
因为精神病药物有一定的副作用，又要求患者是终生服用的，所以药量都会尽量控制在最低的限度。
要是依旧发病，那就是药量太低，只能慢慢往上加。
加到什么程度，就看病人的身体状况和病情来决定的。
秦凯点点头，又问林护士要了陈主任的住址，歉意地说：“因为堂姐的事让两位受伤，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就去陈主任家里亲自道歉。”
林护士不疑有他，直接就把陈主任的家里地址告诉了秦凯，又吞吞吐吐说：“陈主任家里的情况有点复杂，秦先生登门的时候最好安静一点。”
她说了之后，面色又有点懊恼，急急说：“我有点头晕，就不送几位出去了。”
“应该的，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秦凯笑笑，并没有刨根问底，很快带着章心湄和欧阳奕去跟院长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章心湄回头看了眼第三医院的大门口，对秦凯小声说：“林护士欲言又止的，陈主任家里有什么特别吗？”
秦凯只调查了一下陈主任的账面情况，对他家里的私隐并没有多打听，摇头说：“我也不清楚，既然林护士特地提起，应该很不一般。我这就去陈主任家里看看，两位要一起吗？”
欧阳奕点头，章心湄自然是没有异议要继续跟着的。
秦凯在附近买了一个果篮，三人就直奔陈主任在医院附近的公寓。
走过去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公寓外面看着有点破旧，外墙坑坑洼洼的，少说有二十年的建筑历史。
章心湄看的有点惊讶，毕竟陈主任在第三医院这么多年，月薪不低，没道理买不起新房子。
就算医院附近没有新楼盘，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还是有的，走过去不超过十五分钟，没必要窝在这么一个破旧的公寓里面。
公寓有六层，没有电梯，陈主任家里就在最高层。
章心湄吭哧吭哧爬上六楼已经气喘吁吁，欧阳奕还好，秦凯就算得上是面不改色了。
秦凯上前按下门铃，发现门铃没有接电根本不响，只好轻轻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陈主任的声音，没听见外面回答，这才打开门，却只开了一条缝隙。
他一眼看见秦凯，不悦地皱眉：“怎么是你，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听说堂姐把您打伤了，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我是特地来替堂姐道歉的。”秦凯提了提手里的果篮，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心，冒昧登门只是为了探望陈主任。
陈主任不耐烦地说：“不用，小事而已。这么多年，医院的病人来来去去都不是有心的，这点小事哪里需要特地道歉。”
病人都是无意识伤人，又不是故意的，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而且石倩的力气也没多大，只是一点皮外伤，陈主任擦擦药就准备继续上班，要不是院长劝着根本就不会直接回家来休息。
“小题大做，回去吧。”陈主任越发不耐，直接就下了逐客令然后准备关上门，被秦凯一脚卡在门缝里挡住了。
“你看都看了，我还好好的，可以回去了。”
陈主任再次赶人，秦凯却没有收回脚的意思：“反正我来都来了，您就不能让我进去亲眼看看伤口？不然我回去后一定愧疚难当，寝食难安，估计以后每天都要来看看才放心。”
言下之意，这次陈主任不让他们进去，之后他们每天都会过来，就为了看一眼。
与其让他们烦不胜烦每天都来，还不如这次让几人进去看个够。
闻言，陈主任沉默了一会，看得出秦凯不进来就不肯挪脚，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只得妥协：“进来吧，家里有点乱，你们安静点进来。”
章心湄听得莫名其妙，家里乱跟安静点有什么关系？
欧阳奕挑眉，却听话地放轻了脚步。
秦凯也跟着照做，三人进来脱了鞋子，除了袜子在地板摩擦出的一点轻响，就只有几人的呼吸声。
陈主任家里很安静，章心湄一进去就注意到客厅很奇怪。
客厅空空荡荡的，没有电视，甚至连一个柜子桌子等家具都没有。
地板铺上了厚厚的毯子，上面却没放任何东西。
她还留意到窗户的防护栏不但外面有，就连里面也有，这跟第三医院住院部的窗户简直一模一样。
章心湄有点诧异，难道陈主任在第三医院做精神科医生久了，习惯了那里的窗户，所以在家里也弄了一样的？
把家里弄得密不透风，一进来她就感觉到压抑，不知道陈主任从医院到家里都是这样，会不会觉得难受。
陈主任没把几人当客人，茶水都没送一杯，直接站在客厅中央慢慢卷起袖子，露出左手的绷带，一点点拆开：“刮了一条血痕，伤口不深，就出了一点血。”
秦凯仔细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口在纱布下露了出来，的确不是很深的伤口，只是伤口附近还有旧伤，年岁应该很久了，只留下一道发黑的浅浅痕迹。
想到陈主任在第三医院这么多年，遇到有攻击性的病人应该不少，会留下伤疤也不算奇怪。
只是一般人在第三医院都呆不久，最多几年就想办法调到其他医院去。天天对着一群疯子来来去去的，时间长了谁能受得了？
偏偏陈主任在第三医院的时间最长，足足二十年没离开过。
秦凯听说中间似乎有其他医院想要调他去其他医院的心理科门诊，但是被陈主任拒绝了。
心甘情愿一直留在第三医院，足见陈主任对精神科很有感情，也为自己是精神科医生感到骄傲。
这些伤疤就是他的勋章，是陈主任一直留在第三医院不知道帮助了多少病人重新回到社会和家庭的标志。
秦凯对陈主任是敬重的，所以很难理解他为什么会帮着幕后黑手对石倩不利。
“好在伤口不深，就不知道堂姐怎么会突然打人。我问过林护士，她也是一头雾水，并没有跟堂姐说什么刺激性的话。”
对秦凯的疑惑，陈主任低头慢慢把衣袖放下来遮住伤口，漫不经心地回答：“病人突然发病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经常不需要什么刺激，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可能让他们暴起。”
“好了，伤口看了，这果篮我也收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不要打扰我休息。”
他看了欧阳奕一眼，不高兴地说：“你就是打电话说要去第三医院见石小姐的吧，我记得你是熊教授的学生。怎么，熊教授一个心理科的想要插手精神科的事了？”
欧阳奕摇头：“不是，我跟秦先生是朋友，怕陈主任误会就事先打了个电话。”
陈主任当时不同意，所以他就没去见石倩。
陈主任是知道欧阳奕后来并没有去见石倩，面色好看了一点，正要开口再次赶人，忽然卧室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他顿时脸色骤变。


第23章 支持你

章心湄被尖叫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陈主任。
卧室里的尖叫带着歇斯底里，听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难道陈主任把谁囚禁在自己家里，所以刚才总是想催着几人赶紧走？
没等章心湄想出头绪来，只见陈主任上前两步似乎想打开卧室，但是又立刻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们：“你们回去吧，别再来了。”
他沉着一张脸，对几人压根就没好脸色。
只是章心湄却捕捉到陈主任眼底的焦急和担心，看来卧室里的人对他来说是挺重要的。
也不会是非法囚禁，而是亲近的人患病了吗？
秦凯犹豫了一下，他没打算窥视别人家的私隐，可是又觉得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欧阳奕就干脆得多了，直接开口说：“你一个人费劲，有我们帮忙会更好。”
他说得直白，虽然平日都是陈主任一个人摆平的，但是肯定费劲得很。
不说陈主任年纪大了，力气不如年轻人。就卧室里如果是精神病患者，力气比一般人大很多。
就算是看着瘦弱的中年妇女，三个正值壮年的年轻男医生都未必能够把人完全压制得住。
陈主任想了想，似乎在权衡利弊，到底没把他们赶出去，阴沉着脸回答：“随便你们。”
说完，他焦急地冲向卧室，从裤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就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了过来，哭着问：“你去哪里了，我好害怕，天花板上总有人在偷看我，还在不停说话，我脑袋都快炸了……”
陈主任一把搂紧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温柔安慰说：“不怕，我这就去把那人赶走。”
“好，赶走。”女人喃喃说着，很快又忽然笑了：“听，他在说笑话了，挺有意思的。”
说着说着，女人抬起头就“嘻嘻”笑出声来，说不出的诡异。
章心湄简直听得毛骨悚然，她根本就没听见任何声音，从门口看向卧室里面，天花板上除了一盏灯就什么都没有。
谁在说话？根本就没有人说话，这只是女人的幻听。
等女人抬起头来，章心湄看见一张苍白的脸，约莫四十岁，眼角有一点细纹，眼神却如同稚儿一样，清澈懵懂。
她忽然看见章心湄等人似乎吓了一跳，躲在陈主任的怀里，一张脸埋在他怀里怎么也不敢抬起头。
陈主任又柔声介绍说：“这是我朋友，是上门来的客人。不怕，他们不是坏人。”
女人听了，偷偷抬起头来瞥了他们一眼，很快又缩了回去：“让他们赶紧走，我们进去听笑话好不好？”
“好，我这就送他们走，然后陪你听笑话。你先进去，我去拿点葡萄，然后一边吃一边听好不好？”
被陈主任安抚住，女人这才三步一回头又提醒他说：“快点回来，不然笑话就要说完了。”
“是，很快的。”终于把她哄着进了卧室，陈主任转过身来，脸上刚才温柔的笑容已经褪得干干净净：“你们都看见了，等会走的时候都忘了吧。”
章心湄没想到陈主任家里居然就有一个精神病患者，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刚才那位是……”
“是我夫人，一个月前开始发病。”陈主任显然不想说太多，只简略提了提。
欧阳奕却皱眉说：“你没把她送去第三医院，一直就这么关在家里？”
虽说陈主任是精神科医生，他偷偷带点药回家给自己夫人服用就算了，但是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却十分不妥。
谁知道会不会不小心伤了自己，毕竟发病的时候恍恍惚惚的，没人盯着总是不好。
而且陈主任坚持不带夫人去第三医院，是怕别人知道，让自己面子不好看吗？
如果是这个理由，欧阳奕绝不会让他继续下去的
陈主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是他们显然不赞同自己的做法，更是瞥见欧阳奕的眼神，了然地冷哼一声说：“送去第三医院两三个月又得出院回来，之后还不都是在家里？尤其两层楼就那么几个医生护士的，谁有时间分心照顾？饿不死没伤着就不错了，根本指望不了什么，还不如留在家里这个熟悉的地方，她能安心，病情也能尽快减缓。”
他的夫人发病后没有攻击性，只是更加粘自己了。
陈主任每次下班后都立刻回家来，就连午休也是。给夫人做饭，陪她说说话，比起第三医院病房里那种冷冰冰的感觉，让他夫人更加有安全感。
但是为了防止意外，陈主任也是特意加固了家里的门窗，增加了内外两层铁栅栏。
章心湄这才明白陈主任为什么一张脸看着暗沉，一直面无表情。仔细打量才注意到他的黑眼圈，面色也是黑里透着青。
估计陈主任很久没睡个好觉了，为了照顾夫人，更是在医院和家里来回奔波。
他年纪也不算少，体力总是不如以前，这么来来回回折腾，短短一个月就把自己折腾得不行。
章心湄心里叹气，又听欧阳奕说：“就算你想把夫人留在家里，总要找个人帮把手照顾的。再这么下去，你就得撑不住的。”
欧阳奕也看出陈主任的状况不好，却见他不耐烦地摆手说：“她每天按时服药，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再过几天就能完全康复。等她好了，我会请人来照顾她的，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陈主任摆明是不愿意几人插手夫人的事，推着他们出了去，直接把大门关上了。
秦凯耸耸肩，满脸无奈：“既然主人家不愿意留人，我们也走吧。”
他们下了楼，秦凯抬头望向栅栏最密的一个窗口，皱眉说：“陈主任的脸色看着很不好，但是劝又劝不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得出陈主任跟他夫人的感情很好，这才会独自一个人照顾，不愿意托付给别人。
秦凯也曾遇到这样的人家，曾劝他们把病人送去第三医院，险些被家属用扫把打出去。
一般人家不能接受，他没想到在第三医院工作多年的陈主任也是这样。
都说医者不自医，现在是医者也不过普通人，有私心，被感情束缚了理智也是难免。
“这样下去不行，看着陈夫人有很严重的幻听，应该是精神分裂症。”章心湄叹气，所有精神病之中精神分裂症是人数最多的，也是让人特别惋惜的一种病。
每一次发病都会损耗病人的大脑，导致智商开始一次又一次消退。
她曾见过一个九岁发病的小女孩，成年后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话，只会发出动物一样的吼声，就连亲生父母都认不出来了。
看着已经白发苍苍，只能拄着拐杖千里迢迢来见独生女的老夫妇，章心湄除了叹息已经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了。
老夫妇住得远，每周坐两个小时的车过来探望女儿，带女儿以前喜欢吃的东西，可惜只能隔着玻璃窗见一见，别提说话，女儿除了满脸狰狞地对着两人嘶吼，浑身防备，根本就认不出父母。
每每看到两夫妇神色黯然，却依旧在下一周来见女儿，章心湄只觉得不管女儿如何，总归是他们的女儿，怎么都舍弃不下。
对待曾经相持数年的夫人，陈主任何曾能够舍下？
欧阳奕赞同地点头：“确实，陈主任这样下去，别说他夫人，他自己的身体首先就要撑不住了。”
人又不是铁打的，一个月下来吃不好睡不好，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受影响？
陈主任现在完全是靠着一股意志来撑着，一口气要是哪天松了松，他就得倒下了。
秦凯听了，摇头说：“陈主任不可能放弃，而且又不愿意被别人知道。估计不是因为觉得丢脸，而是怕以后夫人出门被人用有色眼神盯着不好受。”
章心湄一愣，恍然说：“没想到陈主任对夫人这么用心，我们是不是误会他了？”
或许石倩的事根本就不是陈主任故意判断错的，而是很可能因为睡眠不足，所以判定病情的时候有偏差？
不过石倩忽然暴起打人，章心湄都怀疑是不是她自己判断错了。
之前因为先入为主，一直认为石倩是被人陷害的，反而让她的判断有偏差了？
固定思维一旦建立，就会影响思考和判断。
章心湄都有些不确定了，毕竟她比起陈主任的临床经验实在差太多了，比不上他的判断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用妄自菲薄，我认为你的判断是对的。”欧阳奕一眼看出章心湄的迟疑和内疚，立刻开口说：“陈主任虽然从医年份长，但是更容易被固有思维束缚住，这是经验多的弊端，相似的病例多，就容易草率地下一样的判断。”
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医生，很容易经验成习惯，反而影响了判断的冷静和谨慎。


第24章 察觉你

石倩的事就如同进了一个死胡同，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解决的切入口。
秦凯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领。
如果陈主任这边没有问题，是不是他就得承认石倩真的因为石腾去世的事而疯了？
原本好好的堂姐突然疯了，秦凯实在接受不了，低着头难掩惆怅。
两家其实小时候还有走动，只是等石家发迹后就疏远了。不是石腾嫌贫爱富，而是发迹后事情多了，是非也多了。
秦父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对石家的变化看在眼内，也就主动渐渐远离，顺便挡一挡麻烦。
但是两家虽然没怎么频密走动，情分还是在的。
不然依照秦凯这么年轻能够成为队长，除了自身能力出色之外，还是有石家在背后悄悄帮忙打点，让他升迁的路能走得比其他人要深邃一些。
秦父没提起，秦凯心里是明白的。
所以石腾去世，石倩出事，他知道后第一时间就插手暗中调查此事。
虽说慢了一步，还是没能阻止石倩被送进第三医院，但是秦凯之后把她的事都放在心上，生怕石倩在第三医院里吃不好住不好，时不时送她爱吃和平常用惯的东西进去。
比起偶尔才出现的任暄杰，秦凯对待石倩要用心得多了。
可是一直没能让石倩证明根本没有事，能够离开第三医院，就出了这样的意外，让秦凯愧疚之余更加烦躁不安了。
他伸手扒拉了一下凌乱的短发，叹了口气：“陈主任这里走不通，不知道欧阳医生有没别的办法？”
欧阳奕知道秦凯费尽心思就想把石倩带出第三医院，看着他有些皱眉：“我知道秦警官心里着急，但有些事还是不能做的。”
章心湄一听，立刻就明白了欧阳奕意有所指，不由看向秦凯，难不成他打算用陈主任夫人的事来威胁陈主任更改石倩的病历吗？
如果是，那就太卑劣了一些。
秦凯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入流的手段，只是刹那间闪过的念头，没想到会被欧阳奕捕捉到，摇头说：“当然，是我刚才想岔了。”
知道他只是一时想左了，欧阳奕清楚秦凯的为人，也不过提醒一句免得秦凯走了歧路：“石小姐因为突然打人，所以被隔离在单独病房，最近这几天是不可能被探视的。这段时间秦警官也休息一下，总盯着同一件事很容易看不清盲点在哪里。”
秦凯赞同地点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每天都紧绷着神经担心石倩，确实太累了，已经开始影响他的判断：“欧阳医生说的对，我暂时先回去了。”
欧阳奕目送他离开，章心湄这才开口说：“秦警官会想到的事，别人未必想不到。”
“没错，的确如此。”欧阳奕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时间还早，我们去石家走一趟。”
“去石家做什么，再去见那个叫林姨的保姆询问吗？”章心湄对此不抱太大的期望，毕竟就连秦凯亲自出马都没能问出什么来，更别提是他们两个陌生人了。
“总要亲自去走走看看才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章心湄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只是疑惑地问：“我们突然上门要什么理由，刚才该让秦警官先问一问，我们再登门才不显得突兀。”
“要是约好了时间再上门，就不能看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了。”欧阳奕招了一辆出租车，带着章心湄直奔石家。
两人下车后，章心湄看着石家的两层豪华别墅，带着一院子修剪得整齐漂亮的花花草草，不由赞叹石家会赚钱，也特别会享受生活。
不过在这个地方能买得起别墅的，也不是一般人了。
刚进来的时候两人就被拦下了，若非欧阳奕提出要从内线给石家打个电话，估计门卫也不会让两个陌生面孔顺利进去。
等离门卫有点距离的时候，章心湄忍不住问：“欧阳刚才进去打内线，跟林姨说了什么才让我们顺利进去的？”
“不是林姨，是任先生接的电话。”欧阳奕没有瞒着她，实话实说：“我只说以前曾是石老先生的咨询师，最近才听说他去世了，这才特意来拜祭的。”
一个石腾曾经认识的人，任暄杰没有阻拦的资格。
再说，章心湄觉得任暄杰或许也想从欧阳奕的嘴里撬出些什么消息来，这才会让他们进去。
还没按下门铃，就有一个年轻男人迎了出来，面容俊秀文静，穿着白色衬衫和棕色圆领毛衣，一条浅灰色的西裤，看着文雅亲切，就像是哪个大学的讲师一样。
“欧阳医生是吧？你好，我是任暄杰。”对方过来跟欧阳奕短暂握手后又看向章心湄，疑惑地问：“不知道这位是？”
“这是我的助手，听说石先生的事也十分遗憾，就跟着我一起过来了，打扰任先生了。”欧阳奕简单介绍了章心湄的身份，任暄杰表示了然地点点头。
“岳父要是知道欧阳医生和章小姐这么有心，一定十分欣慰的，这边请。”任暄杰对章心湄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
章心湄看了欧阳奕一眼，故意左右打量，似乎对别墅十分好奇，然后开口问：“家里只有任先生吗？其他人呢？”
“岳母去世得早，岳父没续弦，家里又只有倩倩一个孩子。”说着，任暄杰稍微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怅然又似是难过：“现在更冷清了，不过好在倩倩应该能很快回来的。”
听到最后这句话，章心湄惊讶地挑眉：“任先生的意思是，石小姐很快就要回来？”
任暄杰毫不犹豫地点头说：“虽然倩倩的病情有反复，但是陈主任说了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接回家来，在家里熟悉的环境对她病情的恢复更有帮助。”
这话让章心湄十分惊讶，她还以为最不想石倩回来的人是任暄杰，最想要把她送去第三医院的也是任暄杰。
毕竟石倩不在，任暄杰能做的事就更多了，尤其能够轻易全面掌握石腾的公司。
一个中年妇女从里面走出来，身上还穿着围裙，一边擦着手一边朴实地笑笑：“来客人了，要喝点什么？”
任暄杰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我只顾着聊天，都忘了招呼你们了。这位是林姨，两位是要喝茶，还是要咖啡？”
“茶就好，劳烦了。”欧阳奕对林姨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见瘦削的她很快端着茶壶和杯子出来了，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识趣地进了厨房，没打扰三人。
欧阳奕端起茶杯闻了闻才喝了一口，惊讶了：“这是碧螺春？没想到林姨泡茶的手法这么好。”
他不是夸张，而是真的有些震惊了。
毕竟林姨在石家只是个平常的保姆，只是做的时间有点长，没想到露一手居然这么厉害。
不管是水质、温度，还是泡茶的时间都掌握得十分好，茶水不浓不淡，十分恰好。
泡茶的时间多一秒少一秒都可能糟蹋了上好的茶叶，这恰好不知道要多少年的功夫才可能掌握。
谁知道居然是一个家里的老保姆泡出来的，让欧阳奕怎么能不震惊？
章心湄难得看到欧阳奕露出这么诧异的神色，跟着低头喝了一口，脸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这样厉害的林姨居然甘心在石家做了二三十年的保姆，难怪石倩当初就一口咬定林姨是无辜的。
换作是章心湄，也会这么想。
现代人因为生活压力大多变得浮躁，认真踏实做事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像林姨这样连泡茶待客这点小事都能做到精益求精的，简直算得上是难得一见了。
“真是好茶，”章心湄心里感慨着，面上也不由赞叹一声。
任暄杰与有荣焉地笑了笑：“林叔好茶，林姨就特地跑去跟一个泡茶的老师傅学了一手。虽然林姨说只学了一点皮毛，岳父和倩倩却觉得她是谦虚了。每次有客人来只要喝了林姨泡的茶，就没谁不夸一句的。”
章心湄面露好奇地看向他，又问：“任先生最近是住在这里吗？”
“不是，我每天过来坐坐，下午就回去的。”任暄杰摇摇头，说：“林姨不愿意走，一个人守着这里。虽然没人住，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跟岳父和倩倩在的时候一样。我有点担心她，就每天过来跟林姨说说话。”
“任先生是个有心人，石小姐知道后一定很感激你的。”林姨在这个家已经几十年了，对石倩来说是一出生到长大都陪在身边的人，跟家人没什么区别了。
石腾突然去世，石倩又疯了，要是林姨独自在家里出点什么意外，石倩醒来一定会内疚的。
好在任暄杰有心，时不时来陪一下林姨，也留意一下她的情况，不至于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任暄杰也没心再继续这个话题，无奈地笑笑说：“应该的，林姨对倩倩好，对我也很照顾，就跟长辈一样，反正我过来陪她说说话也不费什么事。”


第25章 质问你

听了任暄杰的话，章心湄笑着赞叹说：“任先生真是个好人，是一直对任何人都这么好吗？”
“怎么会，对我好的人，我自然是翻倍对他们好。”任暄杰摇摇头，并没有当圣父的意思。
章心湄听着挑眉，这话的意思难道曾经对他不好的人，他也会双倍报复回去吗？
任暄杰说完，看向欧阳奕开口问：“听说欧阳医生曾经是岳父的心理医生，恕我冒昧，并没有听岳父或者倩倩提起过欧阳医生？”
任何人都会有这个疑惑，毕竟石腾已经去世，石倩现在又神志不清，欧阳奕突然上门来说是石腾的心理医生，任暄杰会这么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欧阳奕也没露出被冒犯的脸色，回答说：“任先生该知道心理咨询的规矩，一般来访者去做咨询，不管是次数还是内容，咨询师都需要保密的。要不是突然登门来太突兀，我也不会说出这件事来。”
闻言，任暄杰点头说：“我能明白的，这是咨询师跟来访者的保密原则。”
“看来任先生对心理咨询也有所理解？”欧阳奕还以为要颇费一番功夫来遮掩，没想到任暄杰比他预料中还要上道。
“有朋友做过心理咨询，我就知道一点皮毛。”既然提到了保密原则，那么任暄杰不管问欧阳奕任何关于石腾的事都是不应该的。
就算他心里好奇，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发问那就实在太失礼了。
“石先生很久没过去，又没有联络我。我有些担心，只是当时忙碌没留意，看到新闻的时候才特地赶过来。”欧阳奕感叹一声，他听说石腾突然去世的时候的确感慨万千。
毕竟前一天石腾还参加一个公开活动上了电视，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想到第二天就突然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真是世事无常。
想到这里，欧阳奕忍不住转头看了章心湄一眼。
三年前分开后，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两人还能重逢。
任暄杰的神色也有些凝重和哀伤，叹气说：“也是我跟倩倩没留心，岳父年纪不小了，应酬多，就算有意减少次数，敬酒是避免不了。原本家庭医生说是有点高血压，岳父也没放在心上，我和倩倩也没当一回事……”
导致这场悲剧，也是他们当女儿和女婿的不够用心照顾石腾的身体。
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内疚的神情来：“倩倩太自责，岳父去世后足足几天她不吃不睡，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以泪洗面。等有一天她终于离开房间出来了，我还以为倩倩是想通了，却没料到……”
石倩直接就把任暄杰的脑袋打破了，血流满面，事情来得太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
切好水果来送拼盘的林姨听了，忍不住插嘴说：“是啊，小姐突然抓着茶几上的花瓶直接砸了下来，姑爷一头血，把我吓得不行。恰好我晕血，来不及反应。好在来拜祭的石家人这时候来了，帮忙把小姐给稳住了。”
说是稳住，其实就是扑上去绑起来了，免得石倩再发神经伤了其他人或者她自己。
林姨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毕竟石倩是她看着长大的，忽然变得疯疯癫癫的，心里也是难受：“老爷去世得突然，也难怪小姐会这样。”
欧阳奕听了，却突然插话说：“石小姐独自反锁在房间，里面就没声音传出来吗？而且家里应该有备用钥匙，你们两位都没进房间去看看？”
一个是在石家几十年的保姆，说是把石倩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一个是对石倩情深意重，就是现在石倩疯了也不离不弃，甚至没接管岳父的公司，隔三差五去看望妻子的女婿。
这两个可以说是石倩身边最亲近的人了，看着她因为石腾突然去世悲伤过度而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居然就没进去看看她的情况，担心她吗？
林姨低头擦了擦眼角，叹气说：“哪里就没进房间，只是想要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小姐就大发雷霆。最后我跟姑爷就只能轮流守在房间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小姐一时想不开的。”
欧阳奕点点头，似乎刚才问起此事只是顺口的，并没有任何怀疑的意思。
章心湄却皱眉，语气比欧阳奕要来得咄咄逼人：“明知道石小姐的情绪忽然变得不稳定很可能出了什么事，既然有家庭医生，怎么没请他过来看看？”
说石倩在大发雷霆，这两人就安安静静守在门外什么都不做，看着是体贴，这跟眼睁睁看着石倩在慢性自杀又有什么不同？
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但是做的事却压根没觉得真是为石倩设想。
任暄杰略略皱眉，显然对章心湄带着质问语气的问话有些不高兴，但是也没当场发脾气，而是冷淡地回答：“当时岳父突然去世，不管公司的事还是其他都乱套了，我只看着倩倩和简单处理这些事已经焦头烂额，自然没那么理智地发现倩倩不只是伤心，而是……”
后面的话没说，在场的都心知肚明。
谁都以为石倩只是悲伤过度，谁能料到她竟然疯了？
欧阳奕听了，歉意地说：“我这个助手年纪小，说话有点没注意，实在对不住了。”
“欧阳医生哪里的话，单凭你因为岳父去世就特地赶过来给他上柱香，就已经很有心了。”石腾去世后上门的人很多，尤其石家那些很久没来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隔了好几代的一群亲戚，一个个都想趁着石腾不在，公司乱套的时候趁机进去，能占一点便宜是一点，让任暄杰烦不胜烦。
像欧阳奕这样只是特地过来看看，又专门来拜祭石腾的，简直是少之又少。
虽说章心湄的语气有点冲，说的话也不怎么好听，却能听出话里对石倩的关心之意。
“章小姐跟倩倩年纪相近，同情倩倩的事才会这样，我能理解的。倩倩同龄的朋友不多，自从出事后关心她的人更少了，能有一个萍水相逢却关心她的人，倩倩知道后一定很高兴的。”任暄杰面色有些惆怅，却没再说什么，直接起身带着两人去刚准备没多久的新供台前。
欧阳奕带着章心湄沉默地上了香，就准备走了：“打扰任先生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欧阳医生客气了，有故人特地来看岳父，也是我们招待不周。”
任暄杰跟欧阳奕寒暄两句，亲自送两人到了别墅门口。
欧阳奕一再推辞，才没让任暄杰直接送两人到小区门口去。
两人走得远了，章心湄不经意地回头，还能看见任暄杰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开，久久没往回走，不由惊讶说：“任先生跟我想像中不太一样。”
“你原本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特别市侩，一看就是精明又奸诈，见到陌生人上门就以为是来抢石老先生公司的，直接就把我们打出门去？”
欧阳奕的话把章心湄逗笑了，她摇头感叹说：“任先生看着有点憔悴，我们临时登门，他肯定不是早有准备特地等在别墅里的。可见他的确时不时到别墅里去，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跟林姨聊天那么简单。”
“他表现得很妥当，没有任何破绽或者浮夸的地方，你刚才的话听着就不像是在赞赏他的意思。”
见欧阳奕低头看着自己，章心湄顿时有些紧张，被他的目光笼罩着，有些结结巴巴地答：“就、就是我觉得任先生表现得太完美了，尤其身上的装束整整齐齐，甚至搭配非常妥当，那一身直接出门接客，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任暄杰刚才说他因为很多琐事忽略了石倩，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悔恨，感情真挚，并没有任何虚假的地方，好像是真的一样。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这一身又算什么？
人在真正慌乱的时候，还会注意到发型和衣服搭配吗？
“也可能任先生有专门打理衣物的人，全部都配成一套，出门的时候直接穿就是了。不过真情流露，从来就不会恰到好处。”章心湄小心翼翼瞥了欧阳奕一眼，想像了一下，如果有一天欧阳奕变成石倩这样。
别说在别墅里喝茶聊天了，还穿得整整齐齐的，估计浑身邋遢蹲守在医院前压根不想离开的，哪里能像任暄杰这么冷静？
任暄杰的表情也是恰到好处，让人看着有些同情事情，更会同情他。
毕竟突然当作靠山的岳父石腾没了，妻子石倩也疯疯癫癫的，现在公司还落不到他的手上。
任谁看着都觉得任暄杰简直是从天堂掉到了地狱，简直太惨了。不然借着岳父的身份进了公司，以后等岳父老了退休，手里的股份肯定不会少了他，就跟坐着数钱没两样，哪里像现在什么都没了？


第26章 撮合你

欧阳奕安安静静听完章心湄的话，没点头赞成，只说：“单凭任先生的衣着打扮最多能说他对石小姐没表现出来的那么在乎，并不能证明什么。”
娶了石腾的独生女石倩，然后一步登天，只能说任暄杰想要少奋斗二十年。
至于对石倩的感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深厚，也不代表什么。
章心湄听了，忍不住又解释：“别墅里看着只有林姨守着，任先生却经常过来陪她聊天。任先生跟石小姐结婚没几年，就算林姨再怎么照顾他，任先生跟林姨的感情未免太好了一些。”
总觉得任暄杰似乎是在特意亲近林姨，难道是想从她嘴里打听到什么连石倩都不清楚的隐秘事吗？
她想得更多了，比如石腾私下留了一笔巨款给石倩，林姨在石家多年或许知道那么一点。
顺藤摸瓜的，任暄杰是不是就能把这笔钱找出来？
原本该继承的石倩现在失去了理智，那么任暄杰代替她继承这笔钱也是有法律依据的。
欧阳奕看着章心湄胡思乱想的样子，好笑地摇头：“我们是咨询师，不是警察，更不是私家侦探，这些事就让专业人士来做吧。”
他打电话给秦凯，把今天拜访石家的细节一一说了。
秦凯在那边默默记下，又感谢说：“多得欧阳医生特意跑一趟。”
要是他上门去，任暄杰对自己的防备要多一些，或许没能看见更多的细节来。
尤其任暄杰把一个好女婿和一个好丈夫的形象表现得很妥当，要不是欧阳奕点破，秦凯一时之间也没想到这一点。
身在局中，以及在局外的人，果然看见的东西并不一样。
秦凯再三道谢后才挂了电话，看着欧阳奕收起手机，章心湄不由问他：“欧阳的意思是，之后的事你都不插手了吗？”
“秦警官会留意任先生和石小姐的，他只是请我去给石小姐做鉴定，我已经做过了，之后的事就没必要继续插手。”欧阳奕相信以秦凯的能力，应该很快能够发现蛛丝马迹，他没必要去添乱。
章心湄听了，面色忧心忡忡：“也不知道要调查多久，才能让石小姐出院的。”
既然没他们什么事了，两人打车回了公寓，只是坐电梯上去后，却看见两人站在欧阳奕的家门口，脚边摆着两个行李箱。
等两人一抬头，章心湄才发现来人是连淑桥和秦玥。
连淑桥一眼看到欧阳奕，正要笑着开口，扫到他身旁的章心湄，顿时沉下了脸：“你不是说让她搬出去的，这女人怎么在这里？”
“她是搬走了，只是落下了东西过来拿。说起来，妈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欧阳奕说着，对身边的章心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把自己住在隔壁的事说出来。
章心湄会意，只低着头不吭声。
连淑桥见两人眉来眼去的，心里大不痛快，冷嘲说：“幸好我直接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你跟这女人私底下偷偷摸摸的还有联系。”
“妈，不是你想得那样。”欧阳奕又看向秦玥，盯着两个行李箱，只说：“都别站在门口，先进去再说吧。”
“不是我想得这样是怎么样？你还跟这个女人有来往，对得起你爸吗？”连淑桥顿时激动起来，恨恨得瞪着章心湄，就像要扑过去咬她的样子。
章心湄被看得后背发毛，吓得退后一步，欧阳奕见了连忙挡在她身前，遮住了连淑桥的视线：“你先回去吧，落下的东西我快递给你。”
“好，”章心湄退回电梯里，伸手按下关门键，看着两扇门慢慢合上，这才松了口气。
见章心湄走了，欧阳奕这才过去拎着箱子打开公寓的大门：“人都走了，妈还盯着那边做什么？”
连淑桥的胸脯起起伏伏，脸色涨红，吓得秦玥连忙给她抚摸后背来顺气：“阿姨，深呼吸，别生气了，这让欧阳多为难啊。”
秦玥柔声安慰了两句，连淑桥慢慢才喘过气，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是你好，这小子大了，翅膀硬了，都没把我放在眼内的。”
欧阳奕听了实在哭笑不得，又怕激怒连淑桥，把人气坏了，只能把话都咽下去。
未免欧阳奕尴尬，秦玥连忙转开话题：“那边住的地方楼上在装修，从早到晚的，阿姨睡觉浅，晚上被吵得睡不着，白天又被吵得心烦意乱，就想来这里借住一段时间。”
两个行李箱，显然除了连淑桥，要搬过来的还有秦玥了。
欧阳奕皱了皱眉，他一个人住习惯了，一时间屋里多了两个人实在感觉不方便。
秦玥生怕他不答应，就见欧阳奕忽然舒开眉头，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好，公寓里正好两个房间，你和妈两个人一人一个房间好了。”
见他答应了，秦玥心里高兴，又犹豫说：“我跟阿姨睡一个房间就好，不然欧阳你睡哪里？”
欧阳奕诧异地说：“妈怕吵，我不怕。你们搬过来住，我回去家里住就好。”
秦玥听得目瞪口呆，连淑桥一时也慌了：“这怎么行，而且搬来搬去多麻烦，我和小玥一个房间，你也凑合在旁边就好。反正白天上班，晚上你才回来。平时累得要命，肯定没好好吃饭，有我和小玥在帮忙做点家务，你也能轻松点。”
这话要是欧阳奕听不出不对来，他就是聋子了。
连淑桥还是没死心想要撮合他跟秦玥，看两人离得远不来电，索性直接搬过来。
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日久总能生情，连淑桥也就能放心，看着欧阳奕完成人生大事，秦玥又能终于成为她的好媳妇。
连淑桥见欧阳奕无动于衷，又劝说：“公寓离医院近，你要是搬回家去，上班就不方便了，对吧？”
秦玥矜持着没搭腔，但是盯着欧阳奕脸上的神色，连一点些微的变化都没放过。
见欧阳奕皱眉，她连忙说：“阿姨也是关心我，怕家里吵着我睡不好，第二天还要上班。要是欧阳觉得不方便，阿姨搬过来住，我回家住就好。”
连淑桥听秦玥这么说，连忙拉住她的手腕不高兴地说：“都别说了，就这么决定了，三人都住在公寓里，一家人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她一锤定音，直接拖着行李箱进房间，秦玥一步三回头，只能看见欧阳奕脸上无奈地苦笑。
手机短信一响，设定的特别短音，欧阳奕一听就知道是章心湄发过来的。
他拿出手机一看：‘阿姨和秦小姐要住下来了吗？’
连淑桥拖着箱子过来，章心湄能猜到也不算什么意外。
欧阳奕揉了揉太阳穴，也觉得头疼。
章心湄下了电梯后跟门卫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会儿，见连淑桥和秦玥没下来，就知道她们两人要住在这里，还说服了欧阳奕。
她叹了口气，自己住在欧阳奕隔壁公寓的事看来是瞒不了多久。
想到连淑桥刚才的态度，章心湄只觉得心塞塞的。
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她拿出来一看，欧阳奕只回了一个“嗯”字。
知道他拒绝不了连淑桥，完全在章心湄的意料之中：‘那我要换个地方住吗？’
欧阳奕很快回了：‘不用’
‘要是阿姨发现我就住在隔壁，会不会很不高兴？’
‘没事，住着’
章心湄看着这四个字，偷偷松了口气，既然欧阳奕说没事，她就继续住着好了。
以后要是被连淑桥发现，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算？
她皱了皱眉，又想到连淑桥就算了，连秦玥也住下来了。
孤男寡女的，章心湄用膝盖想都明白连淑桥这是在撮合欧阳奕和秦玥，心里大为不高兴。
她是不是该在公寓的墙壁上偷偷戳个窟窿，然后盯着欧阳奕屋里？
不然欧阳奕被秦玥勾走了，自己到哪里哭去！
可是转念一想，秦玥在欧阳家也十几年了，欧阳奕都没跟她在一起，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门卫看着章心湄的一张脸一会皱成一团，一会又眉开眼笑，顿时有点懵。
这个新来的租客，看着真是十分古怪……
章心湄担心经常出门会被连淑桥撞见，索性跑去超市买了上千的日用品、米油和食物，她一个人起码十天半个月是足够的了。
等超市把东西都送来，把公寓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她心里颇为满足。
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仓鼠来着，囤粮囤得十分得心应手。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章心湄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才接了起来：“莫宇吗？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莫宇在那边笑笑说：“听说你好了，特地问黎医生要了手机号码。对了，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有点事，我们当面说？”


第27章 在意你

莫宇开车到小区门口接章心湄，她打扮整齐后先从猫眼往外看，见外面没人，赶紧锁上门直奔电梯。
谁知道章心湄的动作够快，还是在等了电梯没多久的时候碰到出门来的秦玥。
秦玥看见她不由挑了挑眉，疑惑地问：“章小姐怎么在这里？”
这话问的，就好像章心湄不死心跟着欧阳奕过来还在门外徘徊着不肯走一样。
章心湄眯起眼，含糊地说：“掉了东西在这边，回来拿的，秦小姐要去哪里？”
“冰箱里没吃的了，下楼去买点菜。欧阳特别不会照顾自己，冰箱里常年都没放多少东西。不过他工作忙，现在有阿姨在，生活应该要规律很多了。”
秦玥说着，电梯就来了，两人一起进去后，章心湄却没有回话，安静地按下了一楼的数字。
见章心湄毫无反应，秦玥心里有点不舒服，好像她在不停炫耀，可惜对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这是笃定欧阳奕心里只有她，所以章心湄才这么有恃无恐？
要是继续炫耀，倒像是自己没底气一样，秦玥一肚子的话也不好继续说出口，反而让章心湄的耳边终于清净了不少。
电梯直达一楼，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章心湄简直是度秒如年。
“那么，我先走了。”她对秦玥点了点头，就直接走了。
感觉再跟秦玥走在一起，不知道还要听多少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听的话。
莫宇已经等在门口了，摁了下喇叭，章心湄这才笑着走了过去：“让你特地过来接我，真是不好意思的。”
“哪里需要这么客气，反正我也是顺路。”莫宇对她笑笑，下车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请章心湄坐进去：“还是老地方？”
“好的，”章心湄笑着应了，老地方就是他们以前大学门口一条巷子里的老店。店主是大学毕业多年的师姐，做得一手好菜，大学的时候同学们特别喜欢去这间餐馆，便宜分量又多，毕业后她也有回去，现在想想有好几年没去了。
之前跟欧阳奕经常去的地方，与欧阳奕分开后章心湄就再也没去过，免得触景伤情。
秦玥远远看见章心湄上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车子，这车子看着不显眼，她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她走快几步仔细打量，男人下车后身上的西装也不是便宜货，一副年轻精英的装扮，章心湄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男人了？
不过也好，章心湄要是有其他能选择的对象，就不会继续缠着欧阳奕不放了。
秦玥心不在焉地买了点菜就匆匆回去，把菜一一放进冰箱的时候，不经意地跟厨房里帮忙的欧阳奕提起：“刚才下楼的时候碰巧遇到章小姐了，她出去后就上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车子，两人有说有笑的，看着挺熟悉的，也不知道是谁。”
欧阳奕沉默地帮她把菜都放进冰箱，不在意地说：“可能是朋友吧，我等会有点事要去医院，妈就麻烦你照顾了。”
“不麻烦，欧阳太客气了。”秦玥有点气馁，欧阳奕一副完全不上心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太相信章心湄，还是压根不当一回事？
欧阳奕洗了手，换了一身衣服，跟连淑桥打了声招呼：“妈，我去医院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连淑桥听了，有点不高兴地问：“院长不是给你假期了，这么急着去上班做什么？”
“院长有事找我，可能有什么急事吧。”欧阳奕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要赶不上了，挥挥手就出门去了。
连淑桥看着欧阳奕关上门的身影，不由叹气，对秦玥歉意地说：“这小子压根就不开窍，还不知道怎么怜香惜玉，以后还要小玥多包涵了。”
秦玥被她说得脸颊绯红，害羞地摇头：“阿姨别这么说，欧阳也是喜欢这个工作。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特别有责任心，他很好的。”
这话听得连淑桥十分欣慰，她拍了拍秦玥的手笑了：“还是你懂事，以后小奕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了。”
秦玥的脸颊就要烧起来了，连忙打住这个话题，生硬地说：“阿姨，我们晚饭做什么？不如牛肉炖土豆吧，我还买了淮山，再煮个淮山粥？”
连淑桥更加高兴了，秦玥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人懂事又长得漂亮，尤其对人用心得很。
牛肉炖土豆是欧阳奕喜欢的，淮山粥则是自己喜欢的，真是难为秦玥一直记着了。
可惜欧阳奕不开窍，以前总盯着那个叫章心湄的女人不放，好不容易分开了，又不回头看看在身边的秦玥。
都说要珍惜眼前人，欧阳奕再这么下去，秦玥再好也是会受不了而坚持不下去的。
这么好的媳妇要是跑了，连淑桥往哪里哭去？
她心里下定了决心，说什么都要把章心湄远远赶走，再让欧阳奕看清楚谁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欧阳奕搭电梯到了一楼，站在大堂里好一会儿。
门卫见了不由走过来问：“欧阳先生，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事，就是突然想抽根烟，发现很久没抽过了。”
门卫听得惊讶：“原来欧阳先生也是抽烟的？”
不能不惊讶，欧阳奕住进来后对他们这些门卫很友善，每次进出都会主动打招呼，不抽烟不喝酒，除了上下班几乎都呆在家里。
公寓里除了那位章小姐之外，从来就没别的年轻女孩进出过。不但洁身自爱，又在医院工作，长得又高又帅。
要不是章心湄出现，门卫都要开始怀疑欧阳奕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乖得简直不像是一般的正常男人。
欧阳奕苦笑一声：“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抽烟打架都做过。”
门卫听了，感觉跟他的距离似乎近了不少，摸着板寸头说：“谁没年轻过，我以前还离家出走，不过最后被我爸抓回家狠狠揍了一顿。小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觉得离了家就自由了，什么都能做到。真是离家之后，才发现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跟欧阳奕发牢骚，门卫尴尬地笑笑说：“不知道为什么，见着欧阳先生就忍不住多说了，耽误你出门，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再见了。”欧阳奕不在意地对门卫点点头，做心理咨询师久了，身上好像多了一种吸引对方说话的磁场，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欧阳奕摸摸口袋，出了小区门口才想起应该问门卫要一根烟，就算不抽，放在鼻尖下闻一闻味道也是好的，说不定自己就能很快平静下来。
刚才秦玥提起章心湄跟着其他年轻男人见面的时候，他心里不是不在意，只是面上却不动声色，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欧阳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理咨询师是做过情绪训练的，尤其要清楚如何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以免吓着来访者。
时间长了，他就像是戴着一张厚厚的面具，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在脸上轻易表露出心里的情绪来。
不过这也好，起码没让秦玥看出什么端倪，也不知道欧阳奕听了之后其实心里不怎么高兴。
欧阳奕看了看腕表，院长其实约的是下午三点，但是他实在不想继续呆在公寓里了。
他很清楚连淑桥想要撮合自己跟秦玥，但是这么多年来，欧阳奕只当秦玥是妹妹一样看待。
突然要把两人送作堆，欧阳奕总觉得怪怪的，就连以前兄妹一样的亲近也骤然变得无影无踪，尴尬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秦玥继续在同一屋檐下相处。
欧阳奕其实也明白连淑桥是担心他会重新跟章心湄在一起，又怕他一个人住，身边没个能知冷知热的，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虽然是好意，他却是接受不了连淑桥的安排。
可是连淑桥的身体不算很好，在爸死后就更加每况愈下，完全受不得一点刺激。
欧阳奕不能阻止她，就只能自己跑出来躲躲清净了。
免得被连淑桥和秦玥发现，他特地跑到以前大学附近的餐厅。
这家餐厅很有名，欧阳奕以前跟章心湄也经常过来吃饭。
老板是他的师姐，几年没见依旧在欧阳奕一进门就认出来了，笑着迎了上来：“是跟小湄吃饭吗？她在包厢里，要不要过去？”
欧阳奕听得一怔，忍不住问：“她跟别人来的？”
师姐听出点不一样的意思来了，好笑地点头：“是，跟一个年轻帅气的男生来的。那男生也是我们学校的，以前跟小湄也来吃过饭，应该是同学吧，真不进去？”
“不了，在大堂角落开张小桌就好。”欧阳奕知道师姐肯定以为他是追着章心湄过来的，就怕她移情别恋，不由有点哭笑不得。
师姐让餐厅小妹送菜单过来，亲自带着欧阳奕去了大堂最角落的位子。
这位子虽然比较偏，一边是墙壁，两边是隔断，上面还摆着盆栽，整个身影能藏在里面，外面的人看不见。
因为有两层阶梯抬高了位置，里面的人却能看清楚整个大堂。
师姐特地给他选了整个位置，估计是想让欧阳奕在章心湄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追上去，实在是用心良苦。


第28章 熟悉你

索性今天店里的客人不多，一身红色旗袍的师姐陪着欧阳奕在这个角落坐下，拿出一根棒棒糖问：“要吗？”
“不用了，”欧阳奕摆手婉拒，感慨说：“师姐还是这么喜欢吃甜食，好几年都没变过。”
就像是这间店的位置和装修，还有师姐几年如一日的红色旗袍。除了花纹不同，旗袍的样式几乎一模一样。
师姐含着棒棒糖，含糊地说：“谁说没变，今年是第三次本命年了。”
她向外扫了眼大堂，又笑了：“的确好多年了，以前大学里来吃饭的学生我看着一个个毕业工作结婚生子，有几个师弟师妹还带着一家子来我这边吃饭。你还记得当初老是知道死读书的胖子，他毕业后减肥成功，现在是外企的精英，娶了一个女同事，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胖嘟嘟的别提多可爱了。”
看着别人的人生，师姐说不羡慕是假的。他们来来去去，有些可能毕业后再也没回来，也有经常过来跟她唠嗑的。
谈谈工作的烦恼，说说最近遇上的好事，还聊聊另一半甚至是刚出生的孩子。
有的满脸颓废和疲倦，没了大学时候的英气勃发。有的胡子拉碴的，但是一双眼亮晶晶，充满了干劲和跃跃欲试。也有从浮躁变得平静，甘于平凡的。
形形色色的人，不同的人生，师姐一直在这家小店里，就像是看着一场场精彩的电影，却是个隐形的旁观者。
欧阳奕看着她，忽然问：“师姐守着这家店这么多年，等到了那个想要等的人了吗？”
“怎么，我们的大心理医生要给我做个私人咨询？”师姐开玩笑地揶揄了两句，目光里没有黯淡，只有遗憾：“刚开始是盼着等着，时间长了，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觉得挺好的，就不愿意改变了。”
“师姐就没后悔过？”当初她是建筑系的高材生，又去了欧洲留学了两年回来。大学导师都以为她会在建筑这个行业里大放异彩，谁会想到她回国后居然在大学旁边开了一家小餐厅，简直是浪费了自己的天赋，为此不知道垂首顿足多少次。
师姐不在意地笑笑：“没什么好后悔的，在大学旁边感受师弟师妹精神奕奕的样子，人也跟着变年轻了，挺好的。”
她“咔擦”一下把棒棒糖咬碎了，又问：“你呢？以前你跟小湄形影不离，从来不吵架，这次怎么闹了几年别扭都没和好？”
欧阳奕沉默了，正好餐厅小妹把菜单送过来，他随手点了几个以前吃的菜。
等餐厅小妹走开后，他才开口说：“我们不合适，后来就分开了。”
师姐笑笑，看着并不怎么相信：“你自己可能没发现，刚才点的几个菜都是小湄最喜欢吃的。既然心里有她，又何必给自己找借口？”
欧阳奕听得一怔，苦笑着摇头。他们两人的关系并不是普通恋人吵架那么简单，身上背着一条人命，怎么都不可能再走在一起。
与其继续在一起，两人的感情被这事消磨殆尽，还不如在仍有一点感情的时候分开，对彼此都好。
“这事一言难尽，不是师姐想得那么简单的。”
师姐挑眉，不是很赞同地说：“小湄这几年时不时到我这里来，都是一个人来的。看着她也是忘不掉你，你就忍心看着小湄就这么蹉跎下去？”
女人的青春有限，蹉跎蹉跎着转眼就没了。
欧阳奕还是摇头：“我们不可能重新在一起，时间长了，她总会想明白的。”
师姐嗤笑一声，又掏出一支棒棒糖：“你错了，有些女人特别死心眼，认准了一个就看不见其他人了。看着小湄就跟看着我一样，指不定以后她也在隔壁开一家店，我们两个孤家寡人一起过日子算了。”
光是想想，她也觉得有趣，拍板说：“这个主意不错，等会我就跟小湄提一提。她现在住哪里，要不搬过来跟我住？上下复式楼，我一个人住着有点空空荡荡的，跟小湄谈得来，一起住再好不过了。”
欧阳奕哭笑不得，却没告诉她，含糊地带过：“我也不知道她现在住哪里，不过她肯定不愿意打扰师姐的。”
师姐又是一声嗤笑，脸上恰到好处的精致淡妆愣是做出一个不屑的表情来：“你不乐意她跟我住，怕我带坏小湄就直接说，拐什么弯子呢？”
她伸手招来餐厅小妹，问：“最里面那个包厢送菜进去了吗？多加凉碟凉菜，就说是我送的。记得多进去两次看需不需要续茶，别偷懒了。”
餐厅小妹圆乎乎的，年纪不大，早早就出来工作，很会看人脸色，知道包厢里是老板的熟人，脆生生应了，打算亲自多进包厢看看。
欧阳奕听了不由叹气说：“师姐，别闹了。”
“闹什么，这是帮你盯着。小湄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不会看上什么人，就怕另外那个人模人样的，到底是男生，一双眼看着小湄就快要别人吃了，说不喜欢小湄我是不信的。孤男寡女在包厢，谁知道会出什么事？让人盯着也好，起码那小子也不敢乱来。”师姐吃完第二颗棒棒糖，站起身说：“你不担心，那我来操心好了。慢慢吃，我就不陪你了。”
她一走，没多久菜就上了。
欧阳奕看着被糖浆淹没的糖醋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就知道师姐一不高兴就乱来，知道他最怕甜还特地送了这个菜来。
送菜的餐厅小妹见欧阳奕脸色不好看，怯生生地说：“这是老板送的菜，说是客人喜欢吃甜，多加了几勺。”
“没事，替我谢谢你老板。”欧阳奕好笑，师姐爱捉弄人的性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估计是看不惯他，这才出手整蛊。
在师姐看来，两人会分开，错的肯定是他。不整欧阳奕，还整谁？
欧阳奕艰难地吃掉半条糖醋鱼，被甜腻腻的味道沾满了整个口腔，腻得灌下了两壶茶水，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熟稔地跟收银台后的师姐打招呼。
他仔细一看，果然是任暄杰。
任暄杰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服，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年轻。
他打招呼的时候一张脸朝着欧阳奕的方向，能够看到任暄杰的目光专注地盯着师姐，是一个男人看着一个女人的眼神。
欧阳奕皱了皱眉，虽然石倩的事他已经不想插手了，但是石倩还在第三医院，任暄杰就已经把目光投向其它女人。
作为男性同胞，欧阳奕十分看不惯。
任暄杰坐下后很快点了菜，应该经常过来，根本不需要打开菜单就点好了。打发掉服务生小妹后，他直接倚着收银台跟师姐说话。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让原本有些憔悴的脸也变得精神奕奕起来。
欧阳奕看了一会才叫了刚才的圆脸服务生过来，问起她：“这是店里的熟客吗？看着跟你老板很熟的样子。”
圆脸小妹想着他是老板的师弟，刚才看着关系挺熟悉，也没隐瞒说：“是最近一阵子来的客人，之前好像没见过。人挺自来熟的，不过老板对他不冷不热，也就像是对待一般客人差不多。不过有次我经过的时候听了一句，好像两人是认识的。”
师姐跟任暄杰以前是认识的？
欧阳奕跟圆脸小妹道了谢，为了不浪费粮食，他又续了一壶茶才把那盘腻得不行的糖醋鱼给吃完了。
他没打算把今天见到任暄杰，又看着这男人勾搭师姐的事告诉秦凯。
不然依照秦凯的性子，恐怕任暄杰今天就得挂彩了。
可是换作了欧阳奕，估计也要狠狠把任暄杰打一顿来替石倩出一口气。
吃着碗里的居然还惦记着锅里的，简直找打！
圆脸小妹上菜很快，任暄杰只好坐回位子上，没再跟师姐聊天了。
欧阳奕频频看过去，师姐察觉到了，绕了一圈悄悄坐在他面前：“老盯着我看，应该有缘故的吧？”
闻言，欧阳奕也没隐瞒，把秦凯找他帮忙鉴定石倩精神状况的事说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几年没见，你觉得我变漂亮了才盯着不放。”师姐懒洋洋地调侃了几句，又拿出了一根棒棒糖：“放心吧，我对那人没想法。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欧阳奕又问：“你们以前认识？”
师姐点头：“算是见过两三次，不过也是好多年之前的事了。”
她的目光迷离，满含着怀念，似是在回忆过去：“我想想，也有十年前的事了，我去朋友家做客，他是那家人的远房亲戚。他当初瘦得跟竹竿一样，没想到现在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要不是任暄杰主动打招呼，师姐还真没认出他来。
不过十年了，她也没想到任暄杰还记得自己。
欧阳奕还想再问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是秦凯。
接起后，秦凯急急告诉他说：“林姨在回乡想要给丈夫扫墓的长途车上突然疯了，又跳又笑又哭的。跟着去的人把她送到附近的车站暂时关在临时借来的小办公室里，要请欧阳医生跟我跑一趟去看看了。”


第29章 亲近你

跟师姐道别后，欧阳奕就马不停蹄赶过去了。
秦凯已经提前到了，正跟车站的工作人员询问详细的情况，只是除了他，还有两个熟悉的面孔。
他定睛一看，上前打招呼说：“陈主任，任先生。”
任暄杰转头看见欧阳奕，神色没有一点意外，对他点点头说：“欧阳医生来了，车站给我打了电话，我就立刻去请陈主任过来看看。”
说到这里，他不由叹了口气：“林姨家里没什么亲戚了，林叔又走了，幸好钱包里有倩倩的电话，然后手机在我这里，不然……”
秦凯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任暄杰看了他一眼又说：“秦警官的消息真是灵通，林姨这才出事，你就特地赶过来了。”
甚至比起工作人员通知的他还要早一点，甚至把欧阳奕也叫过来了。
任暄杰和陈主任前脚才到，欧阳奕后脚就到了。
车站离市区不近，这是一直派人跟在林姨后面盯着了吗？
秦凯听了，神色如常地说：“我有朋友出差，正好跟林姨在同一趟车上。他以前跟我去石家做过客，自然是记得林姨的，所以就立刻通知我了。”
任暄杰挑了挑眉，也没说不信，只是这理由有些牵强，实在让人很难信服。
秦凯也不管他信不信，转向欧阳奕说：“林姨上车的时候还好好的，有个年轻小伙子给她让座，就站在最近的地方，见林姨一直安安静静的，大约一个小时后突然站起身，然后一边大笑一边大叫，不到一会又开始嚎啕大哭，把整车人都吓着了，司机就赶紧停车让工作人员把林姨请下去，那小伙子还在休息室里等着，欧阳医生要去见一见吗？”
小伙子是个热心人，担心林姨一个人上车，身边没人陪着，就特地下车在休息室等着林姨的亲戚朋友过来。
欧阳奕刚要点头，就见两人匆匆赶来，打头的正是章心湄，不由一愣：“你怎么过来了？”
他又看向章心湄身边的年轻男人，正是见过一面的莫宇，同是熊教授底下的学生。
莫宇跟欧阳奕打了声招呼说：“师兄，是熊教授打电话让我和小湄过来的。车站给熊教授打了电话，他正在外地开会，一时赶不回来，就让我们两个先来看看情况。”
欧阳奕知道很多人分不清心理医生和精神科医生有什么不同，熊教授的名气不少，最近参加了好几个电视节目做推广，站长估计也是试着打电话去请。
人在外地没办法来，有两个得力学生过来看看情况也是好的。
工作人员早就被交代过了，索性带着一行人去了休息室。
等在休息室的小伙子看着这么几个人，除了陈主任，男的又高又帅，唯一的女生章心湄也是苗条秀丽，顿时被唬住了。
毕竟林姨的长相普普通通的，衣着也不光鲜，上了年纪看着就像是一般的家庭主妇。
还以为来的亲属也是跟她年纪差不多，或者长相和家境相近，现在看着这些都不是普通人，林姨到底什么来头？
小伙子在看他们的时候，欧阳奕等人也在观察他。
大约一米七出头，身形瘦削，头发乱糟糟的，戴着一副黑框大眼镜，上身穿着褐色的夹克，皱巴巴得也没烫平，估计是直接扔进洗衣机随便晒干后就穿上的。
底下穿着一条蓝色牛仔裤，应该有点年头了，膝盖的位置被洗得都发白了。
他对上几人有点局促，搓着双手显然有点紧张。
见状，章心湄率先上前笑着说：“你好，真是多谢你了。”
“不谢，不谢，小事而已。”小伙子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就低下头，感觉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章心湄走近了才发现他年纪其实不大，最多不会超过二十：“我姓章，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乔，叫、叫乔英俊。”他说完感觉更加局促尴尬了，双肩都耷拉下来。
乔英俊？
他的父母起名字够随便的，章心湄眨眨眼，倒没取笑乔英俊，毕竟她听过更多奇葩的名字，这个算是小意思了。
“我们想了解一下林姨在车上的事，可以麻烦乔先生再给我们详细说一遍吗？”
章心湄歪着头又笑了：“我们干站着说话也不好，坐着说？”
“好、好。”乔英俊每次介绍完自己，对方要么忍不住大笑，要么是偷笑，毕竟这个名字是奇怪了一点。
尤其他的名字叫英俊，但是长得根本就不英俊。
难得章心湄面色如常，根本没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乔英俊心里放松了一点，他被取笑得次数多了，已经有点社交恐惧了，一遇上陌生人就忍不住会紧张。
不过章心湄给他的感觉很好，乔英俊点头坐下后，说话也没刚才那么结巴了：“家乡的老房子因为修路要拆，爸妈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我就跟学校请了假回去。路上遇到林姨面色有点郁郁寡欢的，又提着大包小包的，就让她坐下了。简单聊了几句，才知道我们是同乡。”
因为是同乡，所以乔英俊对林姨就多留意了一点，于是也是第一个发现林姨异状的人，甚至还特地下车陪着。
这也是情理之中，不是有首歌的歌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乔英俊是个敏感又胆小的人，社交方面应该也不擅长，章心湄担心给他太大的压力，所以没有四目相对，而是把视线往下稍微移了一下，落在他的下巴上。
既让乔英俊觉得章心湄在认真听着他说，又不至于让他有压迫感。
果然乔英俊的肩膀也开始放松了一点，章心湄岔开话题问了一句：“是哪里的学校，什么专业的？”
乔英俊报了学校名字，又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数学系。”
她不由笑了：“原来是师弟，这个专业听适合你的。”
他一看就不是外向的人，需要跟人交流和团队合作的专业显然不适合。
“打算考研吗？”
乔英俊显然很喜欢自己的专业，原本平凡无奇的一张脸顿时透出神采来：“是，打算本科毕业后就硕博连读。”
能够一直钻研自己喜欢的数学难题，是他的梦想。虽然父母反对，觉得这个专业的就业前景并不好。
但是他打算毕业后留在学校当讲师，又或者去其它专门的研究院里工作，只要是能继续接触数字，自己都愿意一直做下去的。
章心湄从乔英俊的语气里能听出他对数学的喜欢，笑了笑说：“那师弟要加油了，母校的硕博连读要求并不低。”
“多谢师姐，我会努力的。”乔英俊嘴角微翘，车站的工作人员看得啧啧称奇。
毕竟从乔英俊陪着林姨到车站来，到休息室里等着，这小伙子都阴着一张脸，看着就像不好相处的，居然跟章心湄聊了几句就笑了？
任暄杰皱了一下眉头，显然对章心湄跟乔英俊扯东扯西没继续说主题有些不满。
他上前想要张口发问，被欧阳奕伸手不动声色地拦下了，还小声提醒说：“任先生，别着急。”
一上来就咄咄逼人地发问，乔英俊原本就紧张，只怕很多事说不清楚或者想不起来，问话就变得事倍功半了。
倒不如让章心湄先闲聊几句让乔英俊轻松下来，回想也能更细致，交流更顺畅。
果然章心湄请乔英俊继续描述林姨的情况，他不但没结巴，一边想一边说得更具体了：“林姨提着的东西有什么？我让座的时候帮忙提了提，一大包但是很轻，就偷看了一眼，是要烧的纸钱、衣服什么的，应该是打算回去扫墓的。家乡一般都是清明或者重阳扫墓，这个时候去的很少，就多问了一句。林姨说是心愿达成，要回去扫墓告诉老头子知道，再去庙里还愿。”
“心愿达成？”章心湄捕捉到这四个字，无意识地重复，让这四个音在舌尖里研磨。
乔英俊还以为她在问自己，摇头答：“我也不知道林姨说的心愿是什么，就问她怎么一个人回乡。路途不短，长途大巴上又挤，她年纪不小，没人陪着挺吃力的。她说家里没人了，所以我刚才看见几位就很惊讶。”
林姨都说家里没人，这呼啦啦就来了六个，让他怎么能不诧异？
章心湄简单跟乔英俊介绍，指着任暄杰说：“林姨在石家做了很多年的家政，就跟一家人差不多了，石小姐有事不能亲自来，这位是石家的女婿。这边是石小姐的堂弟，两位都带了朋友过来。我和莫宇是车站的站长请来的，原本请的是我们的导师，可惜导师临时有事，就让我们来看看情况。”
乔英俊听了一圈，顿时觉得石家挺有情有义的。林姨只是做保姆的，石家就来了两个人，足见他们对林姨的重视，确实跟一家人没什么两样了。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一家人，他更加努力回想起来，希望能帮几人了解林姨的具体情况。


第30章 吓晕你

乔英俊想了一会，陈主任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章心湄扯来扯去也没问出什么来，陈主任是特地跟医院请假过来的，总不能继续在这里耽搁时间。
于是他上前去，直接问乔英俊：“林姨上车跟你聊天的时候，你就没察觉出不对劲来？”
乔英俊原本因为章心湄像朋友一样聊天的语气变得放松多了，看到阴沉着脸的陈主任，他顿时又开始紧张地结巴起来：“没、没有，林姨上车的时候脸色看着有点累，但是眼睛发亮，精神头还不错。”
“坐下之后呢？你说她上车后差不多一个小时才突然站起来又叫又笑，在之前就没一点征兆？”陈主任又上前一步，他站着，乔英俊却跟章心湄坐着，身高差顿时给了莫大的压迫感。
乔英俊说话更加结巴了，好在还是想起一点不寻常的事来：“好像有，站起来之前低着头在喃喃自语。声音太小，大巴里人多又吵，我没听清楚。”
其实林姨只是嘴巴在动，究竟有没出声他也不确定。
就是看着有点诡异，嘴巴一张一合，没在接电话，又没跟坐在旁边的人闲聊，就像是自言自语。
不过上了年纪的人多多少少都比较容易忘事，于是喜欢一遍遍重复来提醒自己，乔英俊以前跟他奶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习惯了，就没多想。
谁知道林姨之后会突然站起来又笑又叫，把他和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除了自言自语，还有吗？”陈主任皱着眉，似乎对乔英俊拖拖拉拉只想出一点点事来特别不满。
章心湄示意乔英俊跟着她一起站起身来回话，还不着痕迹侧身站在陈主任面前，挡住了他有些咄咄逼人的视线。
乔英俊终于不用仰着头被陈主任俯视着问话，稍微放松了一点，摇头说：“除了这个，没有其它特别奇怪的了。”
说完，他懊恼得又说：“早知道应该问一问坐在林姨旁边的大婶，她可能会听见一点。当时乱糟糟的，就没来得及问了。”
这会儿长途大巴都开走很久了，那个大婶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回来。
章心湄安慰他说：“小乔给我们说了这么多，已经很足够了。耽误你很多时间，真是不好意思，下一班车我记得差不多要开了？”
旁边一直沉默的车站工作人员点头答：“是，再有十五分钟下一班车就该出发了，这是今天最后一班车了。”
言下之意，乔英俊如果没赶上这班车，就要等明天了。
他确实要尽早赶回乡下去，准备去买票上车了。
任暄杰这时候出声说：“乔先生不用着急，我刚才已经让司机帮你买了下一班的车票。方便留个联系号码，回头得请你吃饭好好多谢你。”
“不、不用，举手之劳而已，多谢这位先生的车票，这已经足够表达谢意了。”现在要是去买车票，估计已经没了，幸好任暄杰细心，刚来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先买了车票，乔英俊一脸感激地接过司机手里的票，还是留下了联系号码，分别给了任暄杰和章心湄：“林姨要是好了，还请两位给我说一声。”
看着他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章心湄笑说：“真是个热心人，要不是小乔在，我们估计要折腾一番才能把事情打听清楚了。”
陈主任冷哼一声反驳说：“小伙子人是不错，但是话说都说不清楚，也没说出什么来。不过听着，林姨应该是因为人群密集引发的间歇性精神病。”
他看向欧阳奕，后者也点头赞成说：“的确，拥挤的长途大巴很可能是引发精神病的诱因。”
任暄杰听了，不由满脸担忧：“怎么会这样，林姨走之前还好好的，这病能治好吗？”
欧阳奕盯着他，缓缓开口说：“看来林姨要去第三医院跟石小姐暂时作伴了。”
“暂时？”听到这两个字，任暄杰不由反问了一句。
“是的，诱发的精神病很可能是暂时的，或者林姨好好睡一觉，休息几天就恢复过来了。”章心湄插口解释给他听，又安慰说：“任先生不用太担心，有陈主任在，林姨应该很快会好的。”
陈主任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接过章心湄递过来的高帽：“这种病来得突然，好得也突然。有些人就像他们说的很快就好了，也有些人就跟第三医院其他病人一样反反复复的一直没能完全康复。”
任暄杰叹了口气：“林姨说要回去扫墓的时候，我给她买了火车票，她却说不用浪费这点钱，长途大巴很快就能到。要是当时我坚持点，或许林姨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章心湄摇头：“任先生还没见过林姨，也不用这么悲观，说不准她现在就好多了，我们这就去看看她？”
问清了工作人员把林姨送到哪里去，一行人又过去见她，认证一下会不会跟陈主任和欧阳奕说的一样。
林姨被放在车站一个小办公室里，免得吓着候车室里的其他乘客。
章心湄走在前面想要打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被一左一右的欧阳奕和莫宇同时拦住了。
她一愣，就被欧阳奕轻轻推到一边。
欧阳奕准备开门，莫宇顺势站在门边，如果林姨等会冲出来，两人还能联手拦下。
用工作人员给的办公室钥匙打开门，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大笑和哭声，显得十分诡异。
一行人不是心理专业就是精神科的，都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秦凯更别说了，本身的职业就危险，这点小事没怎么放在心上，根本没露出惊诧的神色来。唯有任暄杰没看过这样的情景，吓得脸色都白了，连连退后了两步才停下。
发现其他人都向前走，就自己退后了，任暄杰颇为尴尬地开口：“林姨她这样，看来要尽快送去第三医院就诊了。”
欧阳奕和莫宇走在前面，陈主任紧跟其后，接着是任暄杰，最后才是章心湄。
进去后，章心湄立刻关上办公室的大门又顺手反锁上，任暄杰一进去就停下脚步挨着门边，看见她的动作有点诧异：“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反锁？”
章心湄耐心解释说：“不知道林姨现在生病了会不会有攻击性，要是跑出去伤着人就不好了。”
任暄杰不太赞同：“林姨都病了，哪里还会开锁？”
“她虽然病了，但是一般常识还在，别说开锁，就是现在出去坐车去别的地方也没什么问题，不要以为病了就什么都做不到。”章心湄见他脸色比之前见面的时候还要憔悴，现在估计被林姨吓得嘴唇都白了，有意吓一吓他说：“精神病人要是杀人了，因为没有自知力，所以是没有法律责任的。任先生小心点，也不知道林姨手上有没什么利器，离她远点比较好。”
任暄杰估计真的被吓着了，面色白惨惨的，章心湄有点无趣得挑眉，三两句话就真的被吓着了，胆子也太小了吧？
正好这时候欧阳奕和莫宇把林姨赶在中间想抓住她，陈主任扑了个空，被林姨侧身躲开冲着这边跑了过来。
林姨一边跑一边大笑，一张脸狰狞得很，章心湄一愣，就听见旁边“扑通”一声，扭头看到任暄杰居然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上，顿时哭笑不得。
欧阳奕和莫宇冲过来及时抓住林姨的两条胳膊，勉强把人拦下了，只是她拼命挣扎，秦凯和陈主任也上前帮忙，四人都累出一身汗来。
都说精神病人发病的时候力气特别大，秦凯第一次亲身感受，忍不住感慨：“精神科医生也不容易当，光是制服这些病人就很吃力了。”
陈主任白了他一眼说：“医院里有保安，又多得是年轻力壮的医生，秦警官就别操心了。”
秦凯耸耸肩，双手还要抓着挣扎的林姨不能腾出来，只用下巴向前面抬了抬：“我们四个才能把人抓住，任先生怎么办？”
章心湄蹲在任暄杰旁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无奈地抬头：“看着像是吓晕了，这也太胆小了。”
秦凯听了，冷哼一声。以前还觉得是任暄杰在背后操纵的，现在看着他这么孬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可能了。
真敢对岳父和妻子下手的人，真会被一个疯了的保姆给吓晕过去吗？
能这么心狠手辣的，胆子可不会小！
“行了，章小姐去请工作人员过来帮忙，把任先生抬去车子里。顺便问问有没柔软一点的布条，不把这腿和胳膊绑了，这一路上回去就没得安生了。”秦凯想着，又笑了：“车子只有一辆，我们等会打车回去，估计要委屈任先生和林姨在同一辆车里了。”
出租车司机可不会答应载一个疯子，要是突然暴起打人该怎么办？
章心湄听出秦凯的幸灾乐祸，忍住笑说：“这样不好吧，要是任先生醒来看见林姨又晕过去该怎么办？”
“凉拌！眼不见为净也挺好的！”秦凯想着把人绑结实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陈主任却反对说：“不行！病人身边不可能没人守着，要是真挣脱了打司机怎么办，要出事的。”
欧阳奕也赞同说：“我和莫先生带林姨上车，陈主任和秦警官带着小湄打车？”


第31章 隐瞒你

众人没有异议，于是兵分两路。
章心湄叫了车站的工作人员过来帮忙，回来却发现任暄杰醒了，只好跟白跑一趟的工作人员道谢，然后说：“幸好任先生醒了，不然就要抬上车的。”
任暄杰的脸色很难看，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被吓晕了，还是差点在车站人来人往中被抬上车：“麻烦章小姐了，我们走吧，林姨呢？”
“欧阳和莫宇上了任先生的车，一起送林姨去第三医院。”
闻言，任暄杰点点头：“那我们也赶紧跟上。”
司机看到任暄杰出来了，后者示意他们先离开。
章心湄看向他问：“任先生不担心林姨吗？怎么不跟着车一起走？”
“反正等会也要一起去第三医院的，也没什么区别。”任暄杰轻描淡写地带过，招呼秦凯和陈主任一起上了出租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到了第三医院门口，陈主任在车上打了电话，已经有医生和护士在门口等着了。
林姨几乎是被欧阳奕和莫宇架着下车的，秦凯看两人吃力还上前帮了把手，加上另外一个年轻男医生，足足四个男人把她抬上楼的。
司机自动自觉去办理林姨的住院手续，其他人上楼去了第三医院的住院部。
四人合力把林姨放在床上，又用床脚的布条绑紧了四肢，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别说欧阳奕和莫宇，就是秦凯也累得一头汗，抹了把脸说：“这一趟比我出警还累。”
陈主任过来看了眼病床上被四肢大绑的林姨，直接说：“这个病人也记在我这里，由我负责吧。”
秦凯却摇头说：“陈主任的病人够多了，不如让这位……”
他看着那位帮忙的年轻男医生口袋上挂着的工作证，上面写着“杨衡舟”三个字，才接着说：“杨医生来负责？”
杨衡舟突然被点名，不由吓了一跳：“我……这……”
他是刚调到第三医院来，手底下就有几个陈主任转过来的病人，都是在康复期的，确实不怎么忙。
但是陈主任都开口了，杨衡舟要是直接答应，那就是抢他的病人。
陈主任可是上司，杨衡舟一时犹豫起来。
倒是陈主任听了，不在意地说：“也好，最近病人是有点多，我有些顾不来，这个病人就交给小杨了。”
杨衡舟连忙答应下来，却没把高兴都写在脸上。
虽然康复期的病人很好看顾，但是他更希望能接手刚进院的病人，近距离观察他们，了解他们，把自己学过的知识结合起来实践。
可惜杨衡舟来了一个月，接手的都是陈主任已经治好，处于恢复期的几个病人。
现在机会来了，他哪能不兴奋？
不过高兴归高兴，杨衡舟还是去了解林姨的情况，也认为是诱发性精神病，很可能是暂时性的。
看着林姨被布条绑在病床上还不停挣扎，杨衡舟又喃喃说：“精力过剩，易怒暴躁，会不会是躁狂症？”
他又特地向任暄杰打听：“林女士的家人不在，任先生是否知道她有没家族遗传性精神病？”
任暄杰摇头：“我认识林姨才两年多，这事我还真不清楚。”
这就头疼了，林姨没别的亲人，熟悉她的只有石腾。偏偏石腾去世了，另外一个熟悉她的是石倩，可是石倩现在又疯疯癫癫的样子，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杨衡舟只能放弃询问遗传性的问题，暂时让林姨送进单独病房观察再作判断。
秦凯看着护士把林姨的病床推进一个空的单人病房，看了看腕表说：“探视时间过了，能看一看堂姐吗？”
陈主任面无表情地说：“这是医院的规定，探视时间过了家属就不能见病人。秦先生要是想见，可以明天的探视时间再过来。”
他的语气很冷硬，显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秦凯听了似乎并不意外，只耸耸肩表示清楚了。
任暄杰远远看了眼石倩的病房，仿佛也很想过去看看她。只是陈主任都这么说了，他嘴唇一动，好像把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章心湄看在眼内，忍不住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石倩病房的方向。
“你们该回去了，之后有什么事我会跟任先生联络的。”陈主任说完，转身就向办公室走去。
杨衡舟苦笑着送一行人到电梯前，无奈地说：“陈老师其实是面冷心热的人，说话听着不近人情，其实对病人特别细心。最近一个康复出院的病人，前几天还送了锦旗过来给陈老师，不过被他拒绝了。”
他觉得陈主任虽然一直板着脸，看着很凶不好相处，却是个值得尊敬的医生。
医科大毕业的没什么人愿意来精神科当医生，人数少，压力就大。陈主任能在第三医院呆了二十年，足见他对这份职业的喜爱才能一直坚持下来。
章心湄还真没感觉到陈主任的面冷心热，不过她也没打算打击这个刚出校园的年轻男医生：“跟着陈主任应该能学很多东西，林姨就拜托你了。”
“客气了，这是我应该的。”杨衡舟腼腆的笑笑，白皙清秀的脸上还有着校园里带来的青涩在，看着就单纯得要命。
电梯来了，他们正要进去，病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哭声，大叫着：“爸爸，阿杰，啊——”
熟悉的女声让章心湄停下脚步，秦凯的动作更迅速，转身就从电梯口往病房跑去。
杨衡舟还没反应过来，秦凯已经跑到十几米远，他顿时哭笑不得，拦下其他想要跟上的几人：“医院有规定的，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他叫回来。”
他让一个护士陪着几人，也向秦凯跑了过去，劝说：“先生，现在不是探视时间，不能跟病人见面……”
“她在哭，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不安慰一下她，就这么冷漠地离开吗？”看着病房里孤零零嚎啕大哭的石倩，秦凯不由皱眉：“快，打开门。”
杨衡舟摇头，无奈地继续劝他：“病人发病的时候总是这样，很快就没事了，先生不用太担心，他们这是表面的病症，并不是真的伤心想哭。”
“很快是多快？她一直在哭，根本就没停下来，开门——”秦凯冷着一张俊脸，浑身煞气腾腾的，让杨衡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但是他还真不能随便放家属进去跟病人接触，尤其石倩现在情绪不稳定，谁知道会做出点什么事来？
“先生，真的不可以……”
杨衡舟还没说完，就听见病房的窗户上趴着披头散发的石倩。她一脸憔悴苍白，面颊上还有泪痕，瞪大眼直直盯着两人，把他吓了一大跳。
“阿凯，是你吗？”石倩眨眨眼，仔细盯着秦凯，好像害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
秦凯连忙点头，高兴于石倩恢复了能认人：“是我，错过了探视时间，刚要走，听见你的叫声就过来看看，没事吧？”
石倩双手抱着脑袋，喃喃说：“我做了一个噩梦，特别可怕，把我吓醒了。”
“没事，梦都是相反的，你看到的肯定是不会实现的事。”秦凯安慰她两句，见杨衡舟满脸为难，也不好多留：“明天到探视时间我就来看你，你好好休息，明天再跟我说说？”
石倩拼命摇头，一张脸几乎要贴着玻璃窗来说话：“不，我害怕明天就忘记了。梦里我和爸爸在说话，中间一片空白，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爸爸就倒在地上，早就没呼吸了……”
她双手扒拉着乱糟糟的长发，满脸惊恐和崩溃：“要是我中间醒着就能将爸爸救回来的，都是我的错……”
“这是梦而已，不是你的错。”秦凯叹气，石腾的死让石倩太自责，估计不停做噩梦才会彻底崩溃的。
“是我的错，是我……”石倩一直反复呢喃着，一脸恍惚地往回走，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就像是个石雕一样，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抱歉，让杨医生为难了。”秦凯跟杨衡舟点点头，依依不舍又看了石倩一眼这才大步离开。
杨衡舟这才松了口气，送他到电梯口跟其他人汇合，眼看着电梯门合上才转身去看看林姨这个新病患的情况。
电梯里任暄杰问秦凯：“倩倩怎么了，被什么吓着了吗？”
秦凯瞥了他一眼说：“没什么，就跟之前一样不停问我是谁，也认不出我来。我打算明天的探视时间再来看看堂姐，刚才看着她都瘦了，该带点她喜欢吃的过来。”
“你有心了，我明天也打算过来，我带倩倩爱吃的就好。”
“也行，你总比我要了解堂姐的喜好，就麻烦你了。”
听了秦凯的话，任暄杰摇头说：“你客气了，要不是我一时没留意倩倩的情绪，也不会让她像现在这个样子。”
秦凯没有接话，直到电梯到了一楼，大家都沉默着。
任暄杰出了电梯，问：“几位坐我的车回去？”
章心湄婉拒：“不用，我和莫宇有事还没谈完，欧阳和秦警官也一起吃个晚饭？”


第32章 证实你

听章心湄拒绝，任暄杰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表情来。
不说秦凯，就是欧阳奕和章心湄似乎对他都有些疏远。
任暄杰也没太在意，毕竟人见人爱这种事就只有人民币才能做得到。
欧阳奕却叫住正要走的任暄杰，打量着他的脸色问：“任先生的脸色比上次见要差，是休息得不好吗？”
任暄杰苦笑：“倩倩在第三医院住着，我每天惦记着她有没吃好睡好，哪里真能安安稳稳的？”
石倩过得不好，他也担心得睡不着吃不下。
章心湄宽慰他说：“任先生要好好保重身体，毕竟石小姐现在还需要你的。”
“谢谢，我会注意的。”任暄杰对两人感激地笑笑，这才上了车，扬长而去。
秦凯听了刚才的话，神色有些复杂，索性在场也没外人，他抬手摸着下唇沉思：“你说我是不是误会他了？我太多疑，又对他有偏见，才会看他不顺眼？”
他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不管在执行任务，还是其他时候，总能下意识察觉到危险，因此挽救了不少次自己和身边人的性命。
秦凯在第一眼看见任暄杰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个人，难道这次他的直觉不准了？
欧阳奕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先找个地方吃饭，忙了这么久也该饿了。”
章心湄的确饿了，刚才紧张的时候没觉得，现在终于把林姨送到第三医院来，这才松了口气，顿时觉得肚子在唱空城计：“附近有家火锅店，听说还不错。”
他们有四个人，人多吃火锅最热闹了。
“行，我没意见。”莫宇第一个表态，秦凯对吃不怎么执着，只要能吃饱就好了。
欧阳奕最后拍板：“那就去吧。”
还没到晚饭时间，火锅店里人不多，欧阳奕订了个包厢，让章心湄很快点了餐。
察觉他似乎有话要问秦凯，章心湄拿着菜单出去跟服务员点了分量足足的菜，还催促他们尽快送过来。
满桌子的盘子摆满了，她又叮嘱服务生不要随意进来打扰几人，这才把包厢门给关上了。
欧阳奕知道章心湄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想法，也没多少惊奇的意思。
但是莫宇在旁边看着，两人根本就没一句直接交流，甚至欧阳奕也没交代什么，章心湄就立刻猜到他的想法，麻利的把事情都办妥了。
他知道章心湄以前喜欢过一个男生，可惜后来两人分开了。
莫宇原本不清楚那个没福气的男生是谁，哪里想到会是欧阳奕？
想到自己曾在欧阳奕面前讨论章心湄的“前男友”，他回想着自己有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顿时变得尴尬又懊恼。
章心湄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欧阳奕身上，稍微察觉到莫宇的表情有点古怪，忍不住问：“这里面有你不喜欢吃的？要不要另外再点？”
“不用，没什么我不喜欢的，分量也够了。”莫宇连忙摆手，揉着自己的脸免得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来。
欧阳奕没留意到莫宇的不自在，而是等服务生退出去，章心湄又关上门后才发问：“秦警官刚才跟任先生为什么没说实话？”
秦凯低头喝了一口茶，有些诧异地问：“欧阳先生看出来了？”
“秦警官说话的时候喜欢平视对方，刚才跟任先生的时候却偏了三十到四十度。”
听了欧阳奕的话，秦凯不得不佩服：“不愧是欧阳医生，观察真仔细，我还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看人的。”
章心湄在一旁笑了，打趣他说：“又不是对着镜子说话，怎么可能看得见自己？”
“也是，”秦凯笑笑，转而正了正脸色，把石倩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安慰堂姐说梦是相反的，但是我看着她的情况很反常，刚才一小段时间好像是清醒的。不但说话流利有逻辑，还认得出我。”
之前几次探视，石倩都恍恍惚惚的，根本就认不出他来了。
林护士在旁边重复了几遍，石倩就像是根本听不见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呆坐着。
欧阳奕摇头：“梦是相反的，这样的话其实并没有任何依据。反而每个人的梦，很可能是记忆的碎片，又或者是一种预兆，甚至像佛洛依德认为的隐喻。”
莫宇倒没把石倩的梦看得太重要，问：“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者石小姐对石老先生去世的事耿耿于怀，所以才会梦见这样的场景。”
他一边把吃的放进火锅里，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说：“石小姐太想救回石老先生了，梦见这样的场景也没什么意外的。”
秦凯看向莫宇说：“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堂姐和伯父一直父女情深，伯父突然去世，堂姐会伤心内疚也是理所当然的。”
“原本？”欧阳奕反问一句，又说：“秦警官现在不这样认为了？”
“是，刚听完堂姐的话，我走到电梯的时候看见任先生才想起来。伯父去世之前是从家里送去医院的，送他去的人正是堂姐。”
章心湄听明白了秦凯的意思：“所以说石小姐是第一个发现石老先生倒下的人？那个梦是真实的，是石小姐亲身经历过的？”
秦凯皱眉说：“我赶去医院的时候伯父已经去世了，听说上从家里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事后我问过救治的医生，伯父是因为心脏病发作，没来得及服下随身带的药片才……最让医生奇怪的是，药瓶就在伯父的上衣口袋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人发现后太惊慌失措，没想起给他立刻服药才落得后来无法挽回的情况。”
随身带着药片，心脏病发作的时候石腾却没能服下。
石倩不可能不知道石腾有心脏病，更不可能不清楚他会随身带药。
那么她发现石腾倒下的时候，为什么不立刻找出药片给他服下？
光是想了想，章心湄忽然有些不寒而栗。再怎么惊慌也不可能忘记这种救命的事，那么石倩是故意不让石腾服药吗？
亲生父女之间究竟有多大仇，这才会让她眼睁睁看着石腾病发而亡？
章心湄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了出去：“很可能石小姐发现石老先生倒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药片已经喂不进去了。”
秦凯看向欧阳奕：“这件事欧阳医生怎么看？”
“两个可能性都有五成的机会，暂时还不能断定，就不知道当时家里除了石小姐或者林姨，还会有谁在？”
明白欧阳奕的意思，秦凯摇头：“我特地调查过了，当时任先生正好代替身体不舒服的石老先生去参加外省的子公司开业仪式，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有航空记录，这边候机室的贵宾厅有人见过任先生，开业仪式的合照也有任先生的身影。”
言下之意，任暄杰除非有叮当的任意门，不然石腾的死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当时林姨并没在家里，她出去买菜了。回来的时候因为没带钥匙，还特地请物业用备用钥匙来开门。物业是石家房地产子公司的，对石家的事特别热心，二话不说就拿着备用钥匙去开门了。幸好物业过去了，顺便帮把手，120来的只有一个男医生和一个女护士，要抬着失去意识的石老先生就十分吃力了。”
秦凯的话让莫宇忍不住打岔，问他：“林姨没带钥匙要找物业，家里不是有人吗？”
“可能林姨觉得自己是保姆，不好让主人家帮她开门吧。”章心湄猜测着，替秦凯回了两句，又纳闷说：“听任先生话里话外，石家都没当林姨是普通保姆，就像家里人一样。如果真是家里人，林姨哪里因为没带钥匙特地去找物业？要么林姨就是刻意摆正自己的身份，免得占主人家的便宜，是个本分人？”
莫宇一听，不赞同说：“我觉得不会是后面一种，之前在车站的时候林姨不是叫嚷着要还愿。最近哪里有什么喜事，石老先生去世了，石小姐疯了。她却高高兴兴要回去还愿，这愿望究竟是什么？”
他不愿意用恶意去猜测别人，但是林姨身上的疑点太多，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在石家多年究竟存的是什么样的心。
石家现在算得上是家破人亡了，她这么高兴难道跟石家有仇吗？
秦凯跟莫宇的想法一样，叹气说：“可惜林姨也疯了，不然从她嘴里能得到答案。”
章心湄说：“林姨的病可能是暂时的，说不准明天就好了。”
“要麻烦欧阳医生这几天帮忙去第三医院见见林姨，看看情况了。”秦凯也不想一直麻烦欧阳奕，只是除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他又向章心湄点点头，感激地说：“今天麻烦章小姐和莫先生特地跑一趟了，要是可以的话，明天也一起去第三医院看看情况？”
“明天不行，她要去……”
莫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章心湄打断了，她歉意地说：“我明天有事，不能跟秦警官去第三医院了，真是不好意思。”
秦凯一愣，摆摆手说：“章小姐太客气了，是我老耽误你的正事才要说不好意思。”
欧阳奕微微蹙眉，看着章心湄悄悄给莫宇使了个眼色，后者轻轻点了下头，就从锅里把她喜欢吃的捞了出来，两人的关系颇为亲近，莫宇还亲自替章心湄拿了调料，味道应该很合她的胃口，章心湄高兴的时候右边的眉毛会扬起一点点。
她自己没发现，欧阳奕却一直都记得，他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33章 等着你

章心湄饿得厉害，埋头吃了一通，感觉有六分饱了，才注意到身边的欧阳奕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只顾着低头喝茶。
她看了眼锅里热的东西，顺手捞了欧阳奕喜欢的蔬菜放到他的碗里：“空腹喝太多茶不好，这个味道还不错，试试看？”
“好，”欧阳奕放下茶杯，用筷子夹了一口吃了。
章心湄见他开始吃了，又捞了不少菜把欧阳奕的碗堆得满满的。
莫宇看得眼热，心里郁闷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默默把捞空的锅里又放进去好几盘菜。
秦凯在旁边看得有趣，视线在这两男一女的三人身上扫过，心里有着浓浓的兴味。
三人的关系简直是一目了然，只可怜莫宇，夹在那两个若即若离的人身边。
他伸手拍了拍莫宇的肩膀算是无声的安慰，莫宇拿着汤勺险些被秦凯突然而来的动作吓得掉了。
莫宇扭头看向秦凯，一脸疑惑：“秦警官，菜还没熟，要多等一会儿才好。”
这是以为他想吃，让莫宇捞出来给自己吗？
秦凯听了，实在哭笑不得，摇头说：“不着急，对了，莫先生在哪里高就？”
“刚从国外交流回来，暂时会跟在熊教授身边学习，参加教授的研究组帮忙。”想到能跟着最敬爱的导师一起工作，莫宇腼腆的脸上都绽放出光芒来。
秦凯见了，忍不住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想到莫宇看着内向害羞，居然是个工作狂。
刚才看着章心湄的时候都没现在的眼睛亮，这样下去会注孤生的啊……
莫宇莫名其妙又被拍了两下，对上秦凯怜悯的目光更加是一头雾水。
“不怕，留个联系号码，让哥给你支招。”秦凯索性搂着他的肩膀，哥俩好地拿出了手机。
闻言，莫宇也只好拿出手机，两人互换了电话号码和微信。
“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回复可能有点慢，但是我看见就会立刻回复的。”秦凯给的是私人号码，出任务的时候都会关掉的。
莫宇听了，颇为受宠若惊，顿时觉得两人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对他笑笑说：“好。”
一顿饭吃完，章心湄跟在欧阳奕身边，忽然发现秦凯和莫宇的关系突然变得很亲近。
两人勾肩搭背的，一起走出包厢，低声不知道在说什么，莫宇时不时在笑，估计秦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
“在说什么？”章心湄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莫宇转过头来神色有点纠结。
秦凯倒是大大方方地说：“这是男人之间的话题，就不好意思给章小姐说了。”
章心湄额眨眨眼，有些好笑：“秦警官跟莫宇怎么突然这样好了？”
“看得顺眼，合眼缘，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么简单起来的。”秦凯拍了拍莫宇的肩膀，又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叫我一声秦哥，哥以后就罩着你。”
章心湄有点愣，感觉今晚的秦凯跟之前有点不一样。
原本看着规规矩矩的人，现在似乎更肆意一些。
“他原本就是这个性子，之前因为石倩的事担心着，压抑得厉害。”欧阳奕是知道以前的秦凯，所以并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
章心湄懵懂地点了下头，想到秦凯原本这么外向爱开玩笑的本性得被压抑得多厉害才成了之前这样子？
“不用太担心，石小姐的事总会有头绪的。无论是什么，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欧阳奕顿了顿，忍不住问：“你明天真的不跟我一起去第三医院看看林姨的情况吗？有什么比这事更重要？”
章心湄调皮一笑，故意卖关子说：“秘密，欧阳很快就会知道的。”
欧阳奕听了，露出无奈的表情来。
秦凯在前面见了，跟莫宇咬耳朵：“看看，追求女孩子就是要主动一点，你就是太被动了。哥给你说，再磨磨蹭蹭犹犹豫豫的，喜欢的女孩子都要被别人给抢走了。”
莫宇被闹了个大红脸，喃喃说：“被秦哥看出来了？不过我跟小湄表白过的，可是被她拒绝了。她说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忘不掉他，我想那个人应该是欧阳师兄。”
秦凯的神色有些复杂，似是惆怅又像是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还牵扯不清楚……听哥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就别抓着一根草不放了，赶紧看向周围，物色一下别的女生。”
莫宇一听，脑袋都耷拉下来了：“秦哥也觉得我没希望了，小湄肯定不会接受我的？”
“你还想死缠烂打，准备日久生情吗？”秦凯这次没拍他的肩膀，而是拍了一下莫宇的脑袋：“日久生情这种事，肯定是一开始就互相有好感的男女才会发生的。如果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不管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都不可能有生情这种事。死缠烂打之后会感动对方，然后就有大团圆结局？这种只存在于小说和电视剧，你就别当真了。真相只有一个，对方要是没意思，就会变得特别讨厌你。”
莫宇不赞同了：“不是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男人主动可能比较难，要是换作女生的话就不一样了。”
秦凯语重心长地传授经验给他：“行了吧，那是男女的思维方式不一样。不得不说，有些男人也没节操，觉得女生来投怀送抱，没什么理由来拒绝，半推半就答应了。但是会不会长久，那就不一定了。”
莫宇听得一愣一愣的，感慨说：“秦哥像是身经百战的老手，有女朋友了吗？”
秦凯瞪了他一眼：“哪壶不提提哪壶，哥给你说，这么说话会没有女朋友的！”
所以说，秦凯是没女朋友了？
莫宇有点吃惊，毕竟秦凯高大帅气，性子正直，又会说话，怎么会没女朋友？
“这不可能吧，秦哥这样的都没女朋友，让其他男生怎么办？”
“这话我就当你夸我了，”秦凯耸耸肩，叹了一口气：“也不是没对象，只是相处没多久都分开了。你知道我这个工作，一出任务就几天甚至半个月不见人，最长的一次足足一个月。私人电话不能打开，谁也找不到在哪里，还不能暴露地点位置。谈个朋友，对方突然失踪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谁能不恼火？”
刚开始他年轻不知事，谈了几个年轻女生，可是每次出任务之后都被分手。
久而久之，秦凯心也淡了。
莫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挺同情秦凯的：“秦哥放心，肯定有女生不会介意你的工作，愿意长长久久跟你在一起的。”
“借你吉言了，”秦凯笑了笑，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他们局里全是男的，上次张仲还开玩笑说局里除了蚊子就没母的了。
一出任务回来，一个个大老爷们又脏又邋遢，简直不能见人。
局里也没什么人收拾，办公室和休息室都是重灾区，又不能让外人来整理，只能有空闲的时候谁就随手整一整，起码能整出个能坐能躺的地方来。
一群大爷们成家的就两个，其中一个还包括了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局长。
另外一个结婚五年了，现在还没敢要孩子。就怕任务危险，哪天一不留神没了，留下一对孤儿寡母的。
有孩子耽误还年轻的姑娘改嫁，总不能让她一直牵挂着留下来孤孤单单过完下半辈子。
秦凯看着就唏嘘，对结婚的事就更加不热衷了。
或者可以学学老局长，在退居二线的时候才找个年纪差不多的结婚，过过安乐的日子。
想到这里，秦凯不由伸手抹了把脸，觉得被莫宇这么一说，自己居然有点难得的伤感。
谁不想过平平安安又舒舒服服的生活，不过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才行。
秦凯重重拍了下莫宇的肩膀来泄愤，看着他呲牙咧嘴的这才笑了：“不是说要回大学跟着导师做研究，看看有没什么适合的女学生，女讲师之类的，也是挺好的选择。”
莫宇没答话，他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不想那么快就轻易放弃。
“秦哥不是说他们两人之间很复杂，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是不是说我其实还是有机会？”
听了他的话，秦凯叹气：“真是个傻小子，随便你了，以后想找人哭，可以找哥一起喝一杯。不过得找我休假的几天，等我算算，好像今年的假期已经提前休完了，你要跟我哭着喝一杯得等到明年去的。”
莫宇瞪大眼：“谁说我会哭的，男人流血不流泪。再说，秦哥你也对我太没信心了。等着吧，明年这时候秦哥记得休假来参加我的婚礼！”
秦凯听了，忍俊不禁：“看不出来，你这小子口气挺大的。好，哥回去就预先把明年的假期订下来，就等你的婚礼了。”


第34章 喜欢你

秦凯和莫宇的住处正好在一个方向，跟欧阳奕和章心湄道别，就朝反方向打车走了。
莫宇原本还想送章心湄回去，被秦凯勾着肩膀带走。
就他那点小身板哪里是秦凯的对手，就算不情愿还是被塞进出租车里了。
章心湄看得好笑说：“秦哥跟莫宇今天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跟哥们儿一样了。”
“嗯，我们也回去吧。”
欧阳奕招手也叫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坐上后座，他报了地址，车子刚开动就听见前头的师傅笑眯眯地问：“这个时间了，小两口是出来下馆子？”
章心湄听得有点尴尬，下意识看了坐在身边的欧阳奕一眼，没答应也没否认。
欧阳奕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或者觉得出租车师傅只是个陌生人，解释太多反而麻烦，含糊地说：“跟另外两个朋友一起吃饭，他们家在另一边，刚走。”
“偶尔下下馆子挺好的，整天做饭也麻烦，偶尔也得让老婆松快一下。现在的小年轻懂事多了，男生会做饭得越来越多。以前那个年代都是女人下厨，洗菜做饭洗完打扫带孩子还要下地，忙得跟陀螺一样，哪里有自己的生活，都是围着家里的男人转悠了。”老师傅满脸胡子拉渣的，想法挺开明：“我妈就是年轻时当媳妇没注意身体落下病根，以前年轻没觉得，等老了就浑身哪里都疼，看着太受罪了。”
“我家儿子从小就让他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大一点就学会做饭。不管以后去外地上学还是毕业了工作，起码能照顾好自己，不至于我们老两口来操心。等再过两年娶了媳妇，也不会把媳妇给累跑了。过日子，总得两个人一起过，只有一个做，另外一个翘着二郎腿等吃的，那就太不厚道了。”
章心湄听这师傅调侃得挺逗，不由笑了：“师傅这么说，以后谁嫁了你家儿子的姑娘就有福了。”
老师傅乐呵呵地说：“能做一家人，是缘分，也都是福气。”
又看两人坐在后面，中间隔着一个人宽，谁也不看谁，生分得厉害，老师傅又忍不住劝说：“小两口偶尔拌拌嘴就好，也算是情调，但是真翻旧账吵架就没意思了。再多的情分也得给吵没了，冷战更要不得，冷着冷着，心也跟着冷了。有什么事就当面说清楚，别拖拖拉拉的，拖一天情分就少一天，要不得的。”
章心湄听了，忍不住看向欧阳奕，却见他也看了过来，不由尴尬地撇开脸没敢四目相对：“师傅，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师傅依旧冷呵呵的：“我年纪大了，现在年轻的想法很多都理解不了，你们觉得好就好，就是听我这个老头多啰嗦两句，起码能听一听，想一想，别冲动就好。”
一路聊着，公寓离着吃饭的火锅店也不远，很快出租车就停下来了。
欧阳奕付了车资，看着章心湄下车后，他对司机道谢说：“让师傅担心了，不过我们已经分开几年了。”
司机一愣，看了车外的章心湄一眼，叹了口气说：“你们两个一上车虽然坐得远，看着有点疏远，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分开这么久，眼神还总是落在对方身上，何必还要自欺欺人？”
他看向欧阳奕，喃喃自语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喜欢就是喜欢，嘴上说不喜欢，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我看着就累人。”
欧阳奕苦笑，没再跟司机师傅解释，也下了车，看着出租车扬长而去。
两人沉默地进了电梯，回到住处的那一层楼，欧阳奕把章心湄送到隔壁门口：“……晚安。”
“晚安，”章心湄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打开门就进去了，没提说要请欧阳奕进去喝杯茶的话。刚才出租车师傅突然点破，让她有点局促之余又猜不出欧阳奕的想法，忐忑地不敢继续跟他单独相处。
欧阳奕对她点点头，看着章心湄进了门，这才往自己家走去。
拿出钥匙还没打开门，大门就从里向外打开了，一道高兴的声音传了出来：“欧阳，你回来了？吃过饭了吗？厨房里还给你留了菜，我这就去给你热一热？”
章心湄还没把大门关上，余下一点缝隙就听见了秦玥的声音，不由一愣。
她还在欧阳奕的家里，这么晚了，是打算在他家住下吗？
想到秦玥要跟欧阳奕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章心湄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欧阳奕也没惊讶秦玥还在，对她点了点头说：“不用忙，我吃过了。”
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连淑桥听了这话，不赞同地大声说：“秦玥晚上特地在厨房忙活了好久，你不回来吃饭也不说一声的……”
“阿姨，”秦玥有些赧然，轻声打断了连淑桥的话：“欧阳工作忙，而且一个人住得久了，一时没留意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也是情有可原。”
连淑桥声音里还有些不乐意，语气却和缓了许多：“就你知道维护这小子，我们两个大活人搬进来，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而且我就没听说心理科还要加班的，又不是外科，不用收急诊病人，加哪门子的班？”
欧阳奕知道她是在问自己的晚上的行踪，于是轻描淡写地答：“有个朋友出了点事，就叫我过去帮忙处理了。”
心理医生有保密原则，连淑桥是清楚的，所以虽然好奇也没多问究竟是哪个朋友的什么事，而是叮嘱说：“以后晚上不回来吃饭就打电话回来说一声，实在忙了让助理打，再不行发个短信给小玥也可以，别让我们两个等着你。”
欧阳奕答应一声，又问：“你们还没吃吗？是我疏忽了，应该给家里打个电话的。”
秦玥原本饿，不过饿过头了，现在反而不怎么想吃。加上她原来想着能陪欧阳奕吃的，现在他都吃过了，自己吃也没什么意思，于是笑着否认：“我们吃过了，就怕你没吃，留了很多菜，看来明天晚饭不用做了，热一热就能吃的。”
她这么一说，让欧阳奕更内疚了：“明天我还要出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就不用做我的饭了。”
连淑桥看向他，疑惑地问：“你这是什么朋友，今天去帮忙，明天还要去？是我认识的，医院里的人吗？”
“不是，是几年前认识的朋友，他家里出了点事。”
欧阳奕答得含糊，连淑桥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几年前认识的，家里又出事的，她皱眉问：“你说的朋友，不会是姓章的那个女人吧？你们不是分开了，难道私底下还有联系？”
“我上次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她还敢来找你！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都没安什么好心！”
“妈，不是她。”生怕连淑桥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欧阳奕不由打断她说：“是以前派出所的秦凯，他的表姐出了事，才来找我帮忙的。要是妈不信，明天让他上门来，亲自给您说说。”
“小秦，原来是他啊。”连淑桥一愣，想了一会才想起秦凯是谁：“也好几年没见了，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再见面的。既然这样，等事情解决了你再叫小秦到家里吃顿饭，总归是认识的人，最近忙就算了，有空过来坐坐也好的。”
“好，我会给秦警官说的。”欧阳奕见连淑桥恍恍惚惚坐回沙发上，就知道她想起了以前的事，不由心下叹气。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在连淑桥面前提起秦凯。毕竟提起秦凯，连淑桥就会想起老伴的死。
这些伤心的事虽然没有完全忘记，但是随着年月过去已经稍微淡忘了一些。
但是看见秦凯，估计连淑桥又要想起来，内心反复被折磨着，然后对章家人就更恨一些，这样才能让她自己好过一点。
欧阳奕回到房间，看见秦玥跟着进来，只脱掉外套放在椅背上问：“有什么事吗？”
秦玥犹豫了一下才问：“那位叫秦凯的先生，就是当初接手叔叔的……那位秦警官吗？”
“是他，”欧阳奕转过头来看她，似乎不明白秦玥究竟想问什么。
秦玥被他看着，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刚才阿姨的话，欧阳别当真，还是别把秦警官带到家里来做客，阿姨见了会触景伤情的。”
“我知道了，”欧阳奕原本就没打算让秦凯上门来做客，一来秦凯很忙，二来就跟秦玥说的，让连淑桥触景伤情就不好了。
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他不愿意想起，也不希望连淑桥一直耿耿于怀，更不想让秦凯尴尬。
说完要说的话，秦玥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压低声音说：“我见到了……刚才我在阳台晒衣服的时候，看到章小姐和你一起回来。”
欧阳奕一怔，神色如常地问：“所以，你想说什么？”
秦玥张了张口，想说连淑桥如果知道的话会大发雷霆，私底下肯定会伤心的。
但是就这么直接质问欧阳奕，他会不会开始厌烦自己的咄咄逼人？
要是为了他好，秦玥又是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欧阳家的养女，还是欧阳奕的什么人？
秦玥到底开不了这个口，只能含糊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跟章小姐来往要小心，别被阿姨看见。”
说完，她转过身急匆匆地走了。
欧阳奕听得无语，难不成秦玥以为他打算跟章心湄私下背着连淑桥偷情吗？


第35章 羡慕你

第二天秦凯开车来公寓大门接欧阳奕，敏锐地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他头一抬，立刻就精准地找到了对方。
“那是你认识的人？”
欧阳奕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只见到一个转身进去的背影，却也认出了对方：“是我妹妹。”
“你妹妹挺担心你的，这才刚出门就在阳台看着你离开才放心。”秦凯调侃着，弯腰坐进了驾驶座：“还是她以为来的是未来嫂子，所以特地出来看看？”
欧阳奕瞥了他一眼，秦凯立刻投降了：“好，好，我不说话，行吧。”
“不过你妹妹也太粘人了一点，我记得她是你爸朋友的孩子？”
秦凯的记性不错，欧阳奕轻轻点头：“嗯，难为你还记得。”
“当然，我见过一次的人，听过一次的话都不会忘记。”秦凯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左边的太阳穴，又叹气说：“这是优点，也算是缺点，有些事想要忘记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个时候，我就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欧阳奕一怔，疑惑地看了过来。
秦凯连忙转过头系上安全带说：“没什么，我们走吧。”
欧阳奕虽然困惑，却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一路沉默地去到第三医院，探视时间刚好到了，他们就直接上楼。
只是刚从电梯出来，他们就碰到了杨衡舟。
杨衡舟头发乱糟糟的，眼圈发黑，神色憔悴，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从两人身边经过的时候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都没看见两人。
还是秦凯先行跟他打了声招呼，才把人给叫住了：“杨医生。”
杨衡舟愣了一下才回过头了，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正在想事情没看见两位，是来探望石小姐的吗？”
“想见见堂姐，也想去看看林姨。杨医生是碰上什么难题了，看着没怎么睡好，眼圈就跟熊猫一样了。”秦凯点了点自己的眼下，打趣说。
杨衡舟扯了扯嘴角却有点笑不出来：“没什么，昨晚确实没睡好，我还有事就不陪两位了，等会让护士带你们去石小姐的病房。”
“不用，病房在哪里我很熟悉了，就不用再劳烦护士。”第三医院的护士少得可怜，秦凯也不想让忙得团团转的护士还要跑过来做带路这点可有可无的小事。
“那么我先回办公室去了，”杨衡舟对两人点点头，转身抬步要走。
欧阳奕却突然开口说：“用药三次，最后一次用量比一般人要多三分之一，林姨的病情还没得到控制，而且恶化了吗？”
精神科医生用药都是一点点加上去的，免得用量过大造成病人的身体负担。尤其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更是慎之又慎。
杨衡舟不像是那种没有医德的医生，反而认真又谨慎，不可能为了能够尽快压制住病情就胡乱加大用药。
闻言，杨衡舟就知道碰见同行了，叹了口气，没有再隐瞒说：“是的，林姨的情况反反复复在恶化，不管怎么用药都没效果。但是药量已经很大了，再往上加可能对她的身体造成负担。”
“可是不加量，她的情况又没有好转，对吗？”欧阳奕接了话，神色若有所思：“一般情况下这个药量足够对付一个成年发病的男人了，更何况林姨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
杨衡舟也是这样想的，药量已经够大了，林姨的情况居然一点都没好转，简直匪夷所思。
“我想了一晚都没头绪，今早已经用过药了，林姨的病情依旧没变化。”
他说到这里，估计实在没有能诉苦的地方。跟护士说有点损害医生的威严，又不好跟陈主任抱怨。
正好逮着是同行的欧阳奕，杨衡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陈主任认为是应激性的，同样的药量持续几天服用再看看再说。但是任先生的意思，是熟悉的地方能让病人尽快恢复，想要让林姨出院回石家。”
秦凯挑眉：“任先生打算接林姨回去？身为雇主，还真是有情有义的。”
林姨现在疯疯癫癫的，谁都认不出来，还有攻击倾向。这时候别说亲人了，就是朋友都得犹豫。
作为陌生人的任暄杰居然要把她接回石家，说得好听是有情有义，说得难听真是圣父心肠了。
还是说石家不是他家，林姨怎么把东西摔坏都跟任暄杰没关系，所以也不在乎？
杨衡舟皱紧眉头，为这事看着很苦恼：“病人就这么接出去是绝对不行的，但是林姨已经没有其他亲人在，石小姐现在也不方便，就只能让任先生作为暂时的监护人。”
监护人都开口了，医院也只能劝阻，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任暄杰。
杨衡舟原本一晚没睡就为了想治疗方法，来到医院又听说任暄杰要接林姨出院，愁得整个人都蔫蔫的了。
秦凯忽然问他：“我对这个专业不熟悉，是不是有什么药物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疯掉？”
杨衡舟想了想说：“是有让人出现幻觉和躁狂症状的药物，但是持续的时间不会超过28小时就该被排出来恢复正常。”
他明白秦凯的意思，这是觉得林姨的病情诡异，会不会有人下药让她变成疯子。
“虽然林姨进院还没够28个小时，不过已经做了抽血检查，血液里没有任何药物残余。”杨衡舟因为林姨的情况特别，专门抽血去附近的三甲医院做了验血检查，今早出的报告，并没有任何异常。
“不如这样，杨医生让我们跟任先生谈谈，说不定能劝阻一下他？”
秦凯主动帮忙揽了这事，杨衡舟喜不胜收：“这是再好不过了，就麻烦秦先生了。”
“不客气，”送走终于松口气的杨衡舟，秦凯转过头问欧阳奕：“林姨这事你怎么看？”
欧阳奕看了他一眼，因为秦凯之前的话有了别的猜想：“虽然药物可以致人发狂，但是时间有限，不可能持续太久，除非是有人持续让病人服用药物。第三医院对家属带来的食物都会稍微检查，可是并不会特地做检测。”
言下之意，家属如果在食物里渗了什么药物，医院这边是不可能知道的。
不过杨衡舟处事小心，林姨的情况又特殊，特意做了检查并没有发现异常，证明用药这件事是子虚乌有。
“看来秦警官怀疑林姨疯掉的事是人为的，并不是真的疯了？”
秦凯毫不犹豫地点头，在欧阳奕面前也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太巧合了，一件意外会发生没什么，但是在恰当的时机发生，那就有古怪了。做我这一行的，从来不相信什么恰到好处的巧合。”
他至今还是怀疑任暄杰，却不明白他人在外地，究竟用什么办法隔着千里之外把石家里的两个女人弄疯。
而且前后间隔了好一阵子，不但让石腾的死变得朴素迷离，石倩又说出似是而非的话，更别提林姨疯了之前说的几句。
简直就像是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从任暄杰扯到石倩和林姨身上，她们两个成了害死石腾的嫌疑人。
欧阳奕眯起眼：“这算是秦警官的直觉吗？”
“当然，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秦凯自信满满，相信现在差的就是证据了：“这事不说，先去看看堂姐？”
“好，”欧阳奕点头，两人走去石倩的病房前。
石倩呆呆坐在窗前的床上，双眼无神，神色恍惚，时不时低头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自言自语，但是声音太低根本听不见究竟说的什么。
秦凯忍不住叫住走廊经过的护士问：“可以打开病房让我进去看看堂姐吗？”
发现是好久没见的林护士，他诧异地说：“你的伤好了？这么快就来上班的？”
“缝了八针，没什么大碍，休息了几天也够的。医院人手不足，我再休息大家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了。”林护士跟秦凯熟悉，二话不说就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秦先生小心一点，昨天送饭进去的陈主任差点被石小姐打中。”
欧阳奕不由问：“石小姐用药后的情况似乎没有多少好转？”
“是的，很奇怪，一般病人服用药物后不说一两天，就是一周后都会恢复一半以上。”林护士叹气，她也是满脸发愁。
“听说昨天新来的那床病人也是这样，我刚听杨医生提起的。”秦凯提到林姨，林护士想了想也点头。
“没错，我昨天去送药的时候就发现新病人被关进单独病房，一直大哭大叫，一整晚就没停下来。”杨衡舟还一次次加大药量都没效果，林护士也是满脸疑惑，小声嘀咕说：“也不知道石家遭了什么邪，一个两个疯疯癫癫的，真是难为任先生了。”
“任先生今天也来医院了吗？”
林护士摇头：“没有，只是打了电话过来问了情况，就想要接新床的病人出院。”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嘀咕：“你们说任先生关心新床病人怎么比石小姐还多？”
明明石倩是任暄杰的妻子，这么久没治好就该急吼吼把人接出院。反倒林姨才住院一天，睡了一晚，他就打电话要把人接走，真是奇了怪了。
连林护士都觉得奇怪的事，更别提是秦凯了，他皱着眉头满脸不悦地进了病房。
林护士退到门外，跟欧阳奕比划了一个小心的手势。
欧阳奕跟着秦凯进了病房，没有靠前走，而是站在门边看向里面。
石倩对秦凯的到来似乎毫无知觉，一直低头喃喃自语，直到秦凯站在她身前，她才慢吞吞抬起头来。
“堂姐，是我，小凯。”秦凯没有走得太近，免得惊吓到石倩，又问：“认出我了吗？”
“小、小凯？”石倩慢吞吞重复，脸色有点迷茫，仿佛没想起来，却又觉得有点熟悉，露出疑惑的神色来。
“我是你弟弟，堂弟，有点印象了吗？”秦凯放慢语速，耐心地重复两人的关系。
石倩似懂非懂地歪着头看他，目光在秦凯的脸上来回巡视：“弟弟。”
“是的，弟弟。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秦凯把桌上的饭菜端了过来，摸着已经有点凉了，不由皱眉：“算了，我让林护士送点热的来。”
他在口袋里摸了摸，好不容易摸出一颗皱巴巴的水果糖来：“就剩下一颗了，好在是你喜欢的草莓味。”
“草莓……”石倩接过水果糖，慢吞吞撕开糖纸把糖含在嘴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透着几分可爱。
“好吃吗？”秦凯看着有点心酸，原本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变得迟钝不说，很多事都忘记了：“小时候你每次得了糖果总会给我分一半，有两颗就一人一颗，有一颗的话总是让给我吃，记得吗？”
石倩再没有说话，而是扭头看向窗外，又变得跟之前一样目光呆滞，似乎忘记了病房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在。
秦凯满脸无奈，知道今天的石倩没认出他来，失望得站直身。
欧阳奕却突然开口，轻轻重复几个单字：“爸爸，石老先生，石腾，任暄杰……”
秦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总归不会要害石倩，于是安静地在一旁观察石倩的表情。
石倩对前面三个词仍旧无动于衷，但是在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眼睛眨了眨，慢吞吞转过头来：“他在哪里？”


第36章 看望你

秦凯惊讶地发现石倩原本混沌的双眼渐渐有了一丝清明，激动地问：“姐，你还记得姐夫？”
“他在哪里，”石倩重复着问话，一动不动地盯着欧阳奕不放。
“想见他吗？”欧阳奕说完，又补充一句：“见任暄杰。”
“想见，”石倩说完，扭头看向窗外，好像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一样，又恢复呆呆的神色。
“打电话问一下任先生在哪里，方不方便过来见一见石小姐。”欧阳奕提醒了秦凯一句，后者已经拿起手机给任暄杰打电话了。
“他能有什么事要忙，姐要见他，他怎么能不来？”
秦凯打通了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对方似乎答应了，很快就挂断了电话：“他说现在就赶过来，还算有点良心。”
虽然不喜欢任暄杰，但是秦凯不得不说在人前任暄杰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起码没有谁说他对石倩不好。
“过来的话要多久的时间？”欧阳奕看了看腕表，问他。
秦凯想了想才答道：“十五分钟应该差不多了，说起来他有多久没见堂姐了？”
虽然到医院来，不过上次因为石倩情绪不稳定，取消了所有的探视，之后他们算是第一个来探视的了，之前呢？
秦凯是想到就去问了林护士，她特地帮忙查了探视的时间表说：“这周任先生来见过林女士，上一次应该是一周之前。”
“一周？”他低头看了表格，林护士说得不错，之前任暄杰来得勤快，尤其石倩刚住院的时候，每天都来探视。不过之前一周就来得少了，只有两次，三天才来一次，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上次还说姐不方便见人，之前稳定的时候他怎么不多来几次？”
“任先生可能忙，这也是陈主任的建议，让他不要常来，因为病人看见他的情绪总会波动两天，让治疗不那么顺利。”林护士也能理解，精神病人在看见熟悉的人的时候多会有些激动，但是激动成石倩这样也有些少见。
“见到任先生，姐会情绪波动很厉害？这件事陈主任怎么没给我说？”秦凯的指头点了点表格，脸色十分不悦。
林护士连忙解释说：“一般病人都会有这个表现，所以陈主任就没特地说，而是让任先生减少探视的时间。等石小姐的病情恢复得更好一点，就会慢慢增加探视的次数，这对任先生和石小姐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那陈主任怎么就不减少我的探视次数，每次来都让进去看看堂姐？”秦凯对这个解释不怎么满意，不由反问一句。
林护士迟疑说：“也是奇怪，秦先生探望的时候石小姐的情绪很稳定，就跟平常没什么区别，所以陈主任也没特地交代减少秦先生探视的次数。”
也可能秦凯跟石倩的关系不算近，石倩发病后忘记了很多事和很多人，对秦凯有种陌生感，跟外头的陈主任和林护士可能没什么区别，所以情绪才没波动。
秦凯抿了抿唇，倒是有些接受这个可能：“激动也不代表有什么坏事，我刚才打电话让姐夫过来看看。姐想见他了，陈主任不会拦着吧？”
“这周任先生没来过，探视一次也没什么。”这件事林护士就能做主，一周见一次，这个频率足够低了，再拦着就有些不像话了。
闻言，秦凯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回去跟欧阳奕复述了林护士的话。
谁知道听完，欧阳奕却说：“你给任先生打电话，就说我们临时有事，就先回去了。”
“什么？”秦凯愣了一下，还是按照他的意思给任暄杰打了电话。任暄杰也有些惊讶，却还是客气感谢秦凯工作忙碌之余还特地去医院探望石倩的话。
秦凯不耐烦跟他寒暄，没说几句就把电话挂了：“我们这就走吗？”
“谁说我们真的走？等会秦警官跟林护士交代一句，就说石倩只想见任暄杰，我们也不好打扰夫妻难得见面，去办公室里躲一躲，等会再出来。”
欧阳奕的话让秦凯十分不解，跟任暄杰说要走，然后又不走，还要偷偷摸摸躲到办公室去：“这都是什么事，我们直接走就是了，还在办公室里等什么？”
只是话刚说出口，秦凯忽然脑光一闪：“欧阳医生的意思是，要看看任暄杰以为我们不在的时候会怎么对堂姐？”
他总觉得堂姐之前忽然动手打任暄杰的举动就透着古怪，后来还打了林护士。后来这一次的时候，任暄杰也是在的。
会不会当时石倩想打的是任暄杰，却因为幻觉所以把林护士当成了他？
光是想想，秦凯就觉得可能性很大。
他二话不说就去跟林护士叮嘱说：“等会姐夫过来，我跟他关系不太好，但是姐又想单独见他。我去办公室里坐坐，等他走了再出来。还请林护士跟其他护士也说一声，可别透露我还在医院里这事，被姐夫知道还是挺尴尬的。”
林护士满口答应，一层的护士不多，只有她和另外一个。两人关系不错，林护士一提，另外那个护士就答应了。
秦凯见妥当了，这才跟欧阳奕进了旁边的办公室，却没走远，站在门口等着任暄杰的到来。
没等多久，只有几分钟的功夫，任暄杰就出了电梯，直奔石倩的病房。
林护士早就知道他要来，上前跟任暄杰打招呼。
任暄杰对她笑笑，环顾一周问：“秦先生已经走了？”
“是的，”林护士不擅长说谎，也就没多解释免得露馅，问他：“任先生这就进去吗？”
“嗯，麻烦林护士了。”任暄杰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装，显然是直接从家里赶过来的，连衣裳都没换。
秦凯对他的印象更好了一点，听说石倩要见他就立刻赶过来了，或许自己真的想错了，任暄杰其实对石倩还是很有感情的。
自己不能因为对他的偏见，反而先入为主一直没改观。
欧阳奕仔细打量，见任暄杰从裤口袋里拿出一个金色的怀表放在掌心里打开看了看，然后关上，再打开。
后来的时候他已经没再低头看怀表，右手的动作却是开-关-开，一直重复着，就连林护士让任暄杰进病房的时候都没停下来。
欧阳奕看了秦凯一眼，见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那个怀表上，而是想要趁着任暄杰进了病房，打算凑到窗前偷看，连忙拦下。
“别让他发现我们了，不然等会林护士就得尴尬了。”
说他们走的是林护士，现在两人忽然出现在病房前，这不是摆明林护士在说谎吗？
秦凯摸摸鼻子，这才没过去，免得让林护士为难了：“等会问问林护士他在里面做什么。”
欧阳奕点点头，大约五分钟之后任暄杰就出了来，低声跟林护士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护士往病房里看了看，对任暄杰点点头，领着他往外走去。
“他们要去哪里？”秦凯皱起眉头，任暄杰大老远跑过来，居然进去病房看石倩五分钟不到就出来了？
这还真是敷衍，亏他还以为任暄杰是个不错的人，原来是自己看走眼了。
“那边应该是家属休息室，石小姐可能睡着了。任先生不想吵醒她，就直接出了病房吧。”欧阳奕猜测着，等林护士回来一说，还真是被他猜对了。
“石小姐睡着了，这几天她的睡眠情况不太好，听值班的杨医生说她晚上会在病房里走来走去，一天也睡不到三四个小时。”
除了躁狂的病人，还真是很少见过像石倩睡这么少的，林护士有些担心，就让值班的男医生多留意她一些。
杨衡舟这几天值班，就一五一十给林护士说了。
秦凯一听，有些心疼：“任暄杰在，姐才能睡着？”
他琢磨着是不是该让任暄杰多来几次，不管陈主任说什么，情绪激动也比一天天睡不着来得好。
睡不着的滋味特别折磨人，直挺挺躺着，眼睁睁瞪大眼，每分每秒过得特别慢，一次两次就算了，要是一直这样也挺崩溃的。
林护士点头，对石倩也有些唏嘘。不过前面几次任暄杰过来石倩的情绪都特别激动，也可能这次很久没来看她了，石倩又想念任暄杰，所以才安心睡着了？
两夫妻再怎么闹别扭，总归是有感情的。即便石倩疯了，很多事不记得，心里还是惦记着任暄杰的。
欧阳奕却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之前几次来探视，任先生都带着那个怀表吗？”
林护士一怔，回想了一下才说：“记得有两回是的，其他时候我就没怎么留意了。”
她的观察力没欧阳奕那么好，也就带着任暄杰进病房，更多留意的是病房里的石倩，压根就注意任暄杰手里拿着什么。
不是欧阳奕提起，林护士估计都不会想起来任暄杰手上还有怀表。
秦凯却敏锐地察觉出不对来，欧阳奕从来不会问这种无关紧要的事，这个怀表有什么问题？
在林护士面前他不好说什么，秦凯先去病房看了看石倩，她确实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就连他站在床前一会儿都没被惊醒过来，睡得很熟的样子。
两人在病房里陪着石倩，直到探视时间结束，秦凯这才依依不舍地带着欧阳奕离开了医院。
一出医院，秦凯刚上车就迫不及待地问：“欧阳医生发现什么了，那个怀表有问题？”
欧阳奕摇头：“可能是我多心了，所以多问了一句，暂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先坐一坐，不急着走。”


第37章 实验你

秦凯不明白欧阳奕在等什么，但是他总有自己的道理，反正暂时没事，两人索性坐在车子里。
还以为要等好久，秦凯去附近买了两杯咖啡刚回到车里就接到了林护士的电话，她焦急地说：“秦先生，石小姐的情况不太对劲，陈主任想请你立刻到医院来。”
他放下电话跟欧阳奕说：“回医院，堂姐出事了。”
欧阳奕面色如常，秦凯不由皱眉：“欧阳医生早就猜出堂姐会出事？”
“不太确定，现在却有点头绪了，走吧。”
两人回到医院，林护士有点惊讶他们回来得太快了。打完电话前后才五分钟，难道他们一直在医院附近吗？
来不及问这点小事，林护士引着他们去病房的方向一边解释说：“你们走了之后没多久石小姐就突然不停大喊，不但用脚踢门，还用手敲玻璃。”
癫狂的样子把陈主任都吓了一跳，连忙通知秦凯过来，林护士又说：“石小姐出事，医院方面还通知了任先生。”
“应该的，”秦凯走到病房前的窗口，看到石倩拼命用双手敲着窗玻璃，手掌拍肿了，像是没任何感觉一样继续拍着：“难道不能让堂姐停下来，陈主任呢？”
“镇定剂对石小姐没有作用的，一般发病不会太长时间，很快会停下来。”林护士皱眉，石倩的情况却很奇怪，已经持续十分钟了，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正说着，陈主任就径直过了来说：“石小姐的情况很奇怪，病人一般很快就会转换。”
就算笑着，不到几分钟就会哭，很少看到石倩这样持续一个状态十分钟没变化的。
陈主任一脸凝重，看起来那张脸比平时还要来得阴沉，艰难地开口：“我怀疑石小姐并非精神分裂症，具体是什么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堂姐进院的时候陈主任就确认她是精神分裂了，现在却怀疑并不是？”秦凯一听，原本心疼石倩，现在是对陈主任满满的火气：“昨天跟今天的诊断不同，朝令夕改，陈主任是这样做医生的吗？”
“按照病人的情况做改变，有什么不对就坦然说出来，我就是这样做医生的。难道秦先生更想我为了维护所谓医生的面子，不顾病人的变化而用相同治疗方法继续治下去？如果是，那恕我无法做这样的医生，要让秦先生失望了。”
陈主任一番话倒是让秦凯冷静下来，要是他死要面子，一口咬定石倩是精神分裂症，对石倩又有什么好处？
反而他的坦诚证明陈主任对自己做的诊断坦荡荡的，毫无私心在，正因为他所坚持的医德，才会主动更改石倩的诊断。
“抱歉，陈主任，是我口不择言。”秦凯不是错了就不肯认的人，陈主任都能承认诊断有变化，他有什么不能认的？
陈主任原本就没跟他计较，知道秦凯是太担心石倩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向欧阳奕：“在欧阳医生看来，石小姐究竟为什么病情反反复复的？”
“我有个猜测，还需要一点准备……”
欧阳奕还没说完，电梯门一开，任暄杰匆匆忙忙出来，看见几人有些惊讶，满头大汗地跑到陈主任面前问：“倩倩怎么了，林护士打电话来没说清楚，我……”
他扭头看到石倩在里面不停用双手锤着玻璃，声音尖利地大喊，好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想要赶跑一样，顿时双眼就红了：“陈主任快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倩倩的手……”
陈主任原本是想等石倩的状态自己转变，现在发现是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吩咐说：“林护士，请杨医生过来帮忙。”
“是，”林护士转身就跑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杨衡舟很快跟着她过了来。
他知道石倩的情况不怎么好，只是亲眼看着病房里的人不由皱眉：“陈主任，我这就进去吗？”
杨衡舟手里拿着一瓶东西，见秦凯和欧阳奕看着他，简单解释说：“这是喷雾式镇定剂，虽然效果不好，多用一点分量希望对石小姐有效。”
镇定剂如果完全无效，那么他就只能强行抓住石倩帮她绑在病床上，免得她继续伤害自己。
“我跟杨医生一起进去，”秦凯二话不说就跟在杨衡舟身后要进病房，毕竟杨衡舟身板不够自己壮实，要把石倩送回病床没那么容易。
“我也进去，”任暄杰自告奋勇，却被欧阳奕拦下了。
“任先生不太清楚该怎么操作，还是让我们来比较好，毕竟石小姐现在认不出人来，不小心伤着任先生就不好了。”
最后是杨衡舟、秦凯和欧阳奕三个人进病房，陈主任和任暄杰在病房外等着，林护士还多叫了一个刚查房回来的男医生帮忙，免得里面的三人一时失手没把石倩抓住让她逃出来，好歹外面还有人帮把手。
三人一进去，石倩转身就向他们尖叫着扑了过去。
杨衡舟吓得脸都白了，好在手还算稳，抓着镇定剂就往石倩的脸上喷洒。
石倩不知道被水汽迷了眼，还是镇定剂稍微发挥作用了，秦凯和欧阳奕眼明手快一人一边抓着她的胳膊拖着走。
被人抓住，石倩一脸惊恐，尖叫声越来越大，挣扎着要逃。
离着病床只有两三米远，秦凯和欧阳奕都是满头大汗，其中还有两次差点被石倩挣脱，于是加快动作，把她架上了病床。
杨衡舟抓着布条，两人压住石倩，手忙脚乱终于把她的四肢都绑在病床上固定了。
秦凯擦了擦额头的汗，石倩比以前瘦了一圈，手腕上摸着都是骨头，力气却比一般高大强壮的男人还要大，他险些都要抓不住：“难道要这样一直绑着堂姐吗？”
杨衡舟为难说：“治疗的都是药片，最多磨成粉混上水灌下去了。”
但是之前石倩服下了不少药物却对病情毫无帮助，他也不认为灌药后有什么效果。
见石倩被绑住了，陈主任和任暄杰这才进了病房。
任暄杰想要抓住石倩的手，却被她的指甲挠出两条血痕来。
陈主任示意他走远一点，叹气说：“她现在谁都认不出来，有很强的攻击性，任先生最近还是不要过来探视，就算探视也别进病房来。”
“倩倩之前还好一些，怎么越来越严重了？”任暄杰双手捂着脸，仿佛在遮掩他的悲伤，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都怪我，如果我当时能留在家里就不会出那样的悲剧，如果能救下岳父，就不会让倩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护士听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吸了吸鼻子说：“任先生别这么说，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如果有后悔药，这药肯定要断货脱销的。
“很抱歉，可能是我的诊断有误，让石小姐的病情加重了。等观察一段时间后确定新的诊断，我会调整治疗方案的。”陈主任低下头，向任暄杰表达歉意：“抱歉，是我太经验主义，下意识判断石小姐的病情，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当初秦凯说他错了，陈主任并不相信。
现在看来，却真是他判断有误。
任暄杰抬起头，眼睛有些红却比之前好多了，叹了口气说：“连陈主任都会判断错，可见倩倩的病跟一般人不一样……以后还是要麻烦你，希望能尽快让倩倩恢复过来。”
“多谢任先生的理解，”陈主任没被训斥，心下松了口气，面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任先生也放宽心，等石小姐恢复之后还是要依靠任先生来慢慢回到原来的生活。”
秦凯第一次主动上前拍了拍任暄杰的肩膀，安抚说：“堂姐这样也不能见人，我先送姐夫回去吧。”
任暄杰对他难得的热络有些受宠若惊，摆手说：“不用，我等会打车回去就好，小秦不是要送欧阳医生吗？”
“不用，他等会还有约会，我就不当电灯泡碍事了，走吧。”秦凯扭头对欧阳奕挥挥手，左眼对他眨了两下，这才带着任暄杰下楼去了。
欧阳奕知道秦凯是特地把任暄杰打发走的，于是抓紧时间回头说：“我出去买点东西，等会再回来探望石小姐可以吗？”
林护士一愣，迟疑地说：“探视时间已经到了，如果没什么事先生不如明天的探视时间再过来？”
陈主任却突然问了一句：“你打算去买什么东西？”
“怀表。”
欧阳奕的回答出乎林护士的预料，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陈主任都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来。
杨衡舟却突然插口答：“要什么样的怀表？我有一只，不过有点旧，用了很多年的了。”
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只金色的怀表，表面的颜色没那么鲜亮，确实是用了很多年的旧物。
不过保养得不错，应该是他的心爱之物。
欧阳奕小心接过怀表说：“我借来用一用，等会还给杨医生，还要麻烦林护士打开病房门。”
杨衡舟奇怪了：“欧阳医生打算做什么？”
“做一个实验，来证实我的猜测。”欧阳奕把怀表握在右手上，先是打开，又合上，然后再打开。
几次之后终于熟练了，能够单手把怀表开了关，关了开，这才再次踏进了病房。


第38章 鄙夷你

欧阳奕没有太靠近石倩，看着在病床上还在不停挣扎的人，他的右手不停打开怀表又关上。
他紧紧盯着病床上的石倩，手上的动作在慢慢调整。
开跟关的间隔一点点改变，欧阳奕逐渐把节奏跟心跳合二为一。
杨衡舟和林护士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陈主任盯着石倩，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几分钟后开口说：“她开始安静下来了。”
闻言，杨衡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病床，不由满脸诧异。
刚才还在拼命挣扎的石倩再没刚才的狰狞表情，神色平静慢慢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这、这究竟……”
杨衡舟忽然愕然地回过头看向他的导师：“陈主任，难道是……”
陈主任没有点头，却也没否认他的话：“先看看。”
他从来不会随意下判断，更别提只有这一次，只有短短的几分钟。
欧阳奕看着石倩安静下来也没有立刻停止手上的动作，还是保持着一定节奏地打开，关上，再打开。
足足五分钟后，石倩似乎已经睡得沉了，他才慢慢后退，然后离开了病房。
林护士把病房门关上，陈主任问欧阳奕：“你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任先生刚才来探望石小姐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怀表。”欧阳奕把手里的怀表还给了杨衡舟，又说：“如果石小姐的情绪不对劲，陈主任不妨再试一次。”
“我会的，这件事要告诉秦先生吗？现在就下结论，未免太早了一点。”
知道陈主任是个谨慎的人，欧阳奕点头说：“这件事是一定要告诉秦凯的，暂时还需要陈主任多留心石小姐的情况。”
“石小姐是我的病人，我当然会多留意。”陈主任沉着脸，想到任暄杰居然做了手脚让他被蒙在鼓里这么久，就跟傻子一样还给石倩更改治疗方案，甚至还向任暄杰道歉，一肚子的火简直让人特别不痛快。
任暄杰早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一副愧疚的样子，刚才还大度地接受了自己的道歉，陈主任只觉得恶心坏了。
“还请陈主任和杨医生保守秘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还有林姨那一边，也可以试试这个办法。”
“这个当然，”陈主任一口答应了，亲自送欧阳奕去电梯，心里对这个后辈是相当佩服的。
真是不认老不行，看看现在的小年轻比他这个经验老道得厉害多了。
亏他还有二十多年的经验，不就栽在任暄杰的手上，险些连这张老脸都要保不住了？
杨衡舟见欧阳奕走了，这才小声问陈主任：“如果是真的，医院这边要不要报警？”
“那个秦先生是警官，暂时不需要我们医院做什么。”
听陈主任这么说，杨衡舟这才放下心来，又咬牙切齿说：“这个任先生真看不出来，竟然……”
“行了，这事在医院暂时别声张。”陈主任叮嘱一句，又站在病房的玻璃窗外盯着里面睡得安安静静的石倩，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对她也同情起来。
欧阳奕离开医院后在对面的咖啡厅坐了不到半小时，秦凯就直接进来坐在他的对面：“就知道欧阳医生会在这里等我，你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发现什么了？”
果真逃不过秦凯的一双利眼，欧阳奕把刚才在石倩病房的事简单说了。
秦凯听得一知半解：“怀表有什么玄机，会让堂姐的反应变得不一样？”
欧阳奕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他：“秦警官听说膝跳反射吗？”
“当然，这不就是膝盖上最简单直接的条件反射，但是跟怀表这事有什么关系吗？”
“这是身体原本就有的条件反射，只要膝盖上的神经没受损伤，每个人天生都能有的反应。这是先天的，当然后天人为制造的条件反射也是可以的。”
听了欧阳奕的话，秦凯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任暄杰用怀表对堂姐制造了人为的条件反射？怀表打开关上的声音让她迅速平静下来，那么还有让她癫狂的其它东西？”
没听到回答，他已经很快站起身，一脸怒火：“任暄杰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说堂姐原本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疯了，原来真是他动的手脚！”
秦凯恨不能立刻冲到任暄杰的面前把人狠狠揍一顿，然后拖到所里立案，用法律正大光明地惩罚这个男人。
但是他很快就坐下了，双眉紧皱，想不到有哪条法律是针对这种“被精神病”的罪行。
“欧阳医生，这种人为的条件反射要怎么解开，总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欧阳奕也觉得棘手：“除了任先生，谁都不知道关键是什么。”
“除非他亲口告诉我们，不然就没办法解除堂姐现在疯疯癫癫的状态？”秦凯双手握成拳，如果连欧阳奕都没办法，谁又能帮石倩？
“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到欧阳奕的话，秦凯顿时抬起头，两眼泛出希望的光彩来，急急问：“是什么办法？”
“有三个方法，一是得到条件反射的关键字然后避免，任先生恐怕不会轻易说出来；第二隔离任先生和石小姐，持续三个月到半年以上，而且隔绝所有的关键字，让条件反射没有再起作用而自然消失。”对欧阳奕来说，这是下策。
不说三个月到半年不见任暄杰，不清楚关键字是什么，石倩难道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外人不跟别人说话吗？
就算隔离了两人，石倩也得被逼疯。
秦凯也清楚这个办法不可行，又问：“第三个方法呢？”
欧阳奕直截了当地答：“催眠。”
见秦凯神色意动，欧阳奕又摇头解释说：“催眠没有秦警官想得那么简单，虽然石小姐一看就是容易被催眠的体质，这一点在任先生动手就能体现出来。但是有一定的危险性，大脑的结构很复杂，人的记忆也是。要从几万亿甚至更多的记忆片段里找到答案，对催眠的人要求很高，一不留神被催眠的人很容易记忆受到不可挽回的损伤。”
现在很多人学了一点催眠的皮毛就开工作室做催眠治疗，甚至开高价只为了挣钱，却不知道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听着很高大上，要是失手那对双方来说都是极大的麻烦。
“欧阳医生有推荐的人吗？”秦凯看着他，知道欧阳奕会铺垫这些话肯定不是说说而已：“我其实更希望欧阳医生能够亲自对堂姐做催眠，除了欧阳医生，我不相信其他心理医生。”
欧阳奕叹气，他就知道秦凯会这么说：“利害关系我已经跟秦警官说了，不用这么快做决定的。”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沾这个麻烦，不过这事越少人知道，就不会传到任暄杰的耳边，起码他们就不会处于被动的局面。
“我相信欧阳医生，如果欧阳医生不放心，我可以提供一份保证书，保证不管出任何事，都是我来全权负责。”
秦凯明白欧阳奕的顾虑，有风险的事谁都不愿意去做，尤其他跟秦凯和石倩非亲非故的，能帮忙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看在多年前的交情上了。
就那么一点交情让欧阳奕做大牺牲，秦凯还没那么厚的脸皮：“就这么说定了，陈主任那边也要请欧阳医生帮忙通通气，找个避开任暄杰的安静时间给堂姐做催眠治疗。”
“我知道了，”连保证书都打算拿出来，欧阳奕如果再拒绝就实在太过了。他也是对任暄杰的做法十分不屑，想到这人有可能是自己的同行就觉得恶心得要命。
这种人根本没资格做同行，光是心里想想都觉得玷污了心理医生这个职业。
能够做催眠的不但要经过专业训练，本身也是有条件限制，并非所有人都能做的。
有这个才能，任暄杰不走正道，居然用在枕边人身上，欧阳奕觉得可惜又可恨。
两人商量好了，秦凯就送欧阳奕回去公寓。
秦凯刚走，莫宇的车就停在公寓跟前，他特地下车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请章心湄下车。
章心湄好笑说：“够周到的，去国外做交换生一年，看来你也学会了做一个真正的绅士？”
莫宇对她开玩笑说：“我原本就是一位绅士，不过也要看谁才这么周到了。”
听出他的话里有话，章心湄没有接腔。
当初拒绝了莫宇，章心湄就没打算再给他希望。
既然无意，那就不要让莫宇再有念想，不然就太残忍了一点。
“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不了，刚搬家，家里还有点乱，下次吧。”章心湄含糊应了，但是下次究竟什么时候就不清楚了。
欧阳奕远远看着两人下车后有说有笑了一会还不舍得分开，只觉得碍眼，索性大步走了过去。
率先看见走近的欧阳奕，莫宇诧异地问：“师兄也住在这里？”
“我有事跟你说，是关于石小姐的。”欧阳奕对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就转向了章心湄。
章心湄很担心石倩，今天又没能去第三医院，于是跟莫宇挥挥手说：“那我先上去了，今天麻烦你了。”
说完，她就跟欧阳奕进了公寓。
莫宇站在车前，颓然地叹了一口气。要是欧阳奕没出现，他明明可以死皮赖脸进章心湄的公寓坐一会儿的。
就算什么都不做，他起码跟章心湄能够亲近一丁点？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被欧阳奕直接给搅黄了。


第39章 放弃你

没发觉莫宇的心塞，章心湄带着欧阳奕上楼，经过他公寓的时候脚步一顿，还是走向隔壁，打开了自己租住的公寓大门。
“喝咖啡，还是红茶？”她顺手拿了茶壶，刚站直身就不由懊恼自己总是把欧阳奕的洗好记得清清楚楚。
比起咖啡，欧阳奕更喜欢喝红茶，章心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备着的就只有红茶了。
“红茶就好，”欧阳奕坐在沙发上，对她点了点头。
章心湄有些沉默地泡好茶端了过来，茶壶是特地买的白瓷，并不是名贵的紫砂壶。
但是式样清新简单，她一眼就相中买了回来。
现在看着欧阳奕端着白瓷茶杯低头喝茶的时候，章心湄才恍然大悟。
白瓷配红茶，她到底还是按照欧阳奕的喜好买的茶壶，心里更加懊恼了，于是僵硬地开口问：“刚才说有事找我，是什么？”
“石小姐的事有了线索，在电话里不好说清楚，我就直接找你了。”欧阳奕放下白瓷杯，把在第三医院里的发现一五一十告诉了章心湄。
章心湄一愣，不由皱眉说：“任先生真狠心，石小姐究竟怎么对不起她了，要这样对她？”
想到当初石腾其实反对任暄杰当女婿的，还是石倩一再坚持下才松了口。
现在看来石腾早就察觉到任暄杰的为人了，可惜爱女心切，最后还是妥协，却酿成了大祸。
“石小姐反反复复提及梦里的事，关于石老先生那一部分难道也是真的？”她瞪大眼，有些不明白任暄杰怎么能狠心到这个地步。
“这件事还需要秦警官派人去调查，就跟我们没关系了。我来找你是因为答应秦警官给石小姐做催眠的事，需要一个助手。”欧阳奕原本打算找黎亦晨做助手的，但是在看见莫宇之后，鬼使神差地叫住了章心湄，只得顺势把这事托付。
章心湄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应该就在这两天了。”欧阳奕听她答应，心里不知道为何松了一口气，却又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不对。
章心湄很快打破了沉默，迟疑地问：“欧阳是怎么发现任先生不对劲，就因为那只怀表吗？”
“看见那只怀表，我就想起你刚醒来的时候。”欧阳奕低头喝了口茶，很快起身：“这事就说定了，回头秦警官安排好我就打电话给你通知一声，就这样了。”
他打开门走了，章心湄还怔怔坐在原地，许久才吁了一口气。
她刚醒来的时候，欧阳奕是从自己身上想到石倩可能受到了精神暗示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章心湄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欧阳奕这是不高兴自己当初的隐瞒才提起来，还是实话实说？
也过去不断的时间了，怎么他还记得这么牢？
章心湄叹气，收拾起茶几上的白瓷杯，却发现欧阳奕的那杯茶早就被他喝得一滴不剩，嘴角不由微微弯起。
想起当初欧阳奕也是这样，一边抱怨她不会泡茶，把难得买来的好茶叶都糟蹋了，但是另一边却把章心湄泡的红茶都喝得干干净净。
这个人总是这样，表面看着冷淡，内里却温柔得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章心湄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轻轻呢喃：“这三年我特地找一个茶博士学了泡茶，红茶是不是比以前要泡得好喝一点了呢？”
可惜的是，欧阳奕走得太急太快，根本没有人来回答她。
欧阳奕回到隔壁，刚开门就见秦玥笑着说：“阿姨出去散步了，我刚做了小饼干，要尝一尝吗？”
“不了，我刚吃过饭。”欧阳奕简略回绝了就向着房间走去，秦玥脸上的表情一僵，很快又重新恢复。
“阿姨昨晚煲的鸡汤想给你补补身，还在冰箱冻着，我去热一热，欧阳好歹喝两口？放冰箱久了，鸡汤就没那么好喝，要失去原来的味道了。”
听秦玥说起是连淑桥亲自煲的汤，欧阳奕这才没拒绝：“也好，就麻烦你了。”
“欧阳总是这么客气……”没等她说完，欧阳奕就关上房门，估计是要换衣服。
这时候正好连淑桥回来了，见房间门关着不由皱眉：“小奕回来了？这孩子说出门就出门，想回来就回来，难道不知道我们等着他吗？”
秦玥连忙安抚她说：“欧阳工作忙，最近又要给朋友帮忙，不常回家也是没办法的事。”
连淑桥不高兴了：“还以为就帮个小忙，谁知道跑得不见踪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才算完。”
正好欧阳奕换好衣服出来，听见这话就答：“妈，事情刚有眉目，应该很快能解决了。”
秦玥乖巧地进厨房去热鸡汤，让这对母子能单独说说话。
连淑桥就是喜欢秦玥这一点，贴心得让人浑身烫贴：“从我们搬过来后你就早出晚归的，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住在这里？”
欧阳奕勉强笑笑：“我一个人住习惯了，而且工作一向都忙。”
“心理科能忙成什么样子，又不是外科急诊科的，你以为我不清楚吗？”连淑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孩子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小玥是个好女孩，你就是不喜欢也别对她太冷淡让人伤心了。”她叹了口气，终于稍微松了口：“我原本觉得这孩子心地好，又是真心喜欢你，在家里也住了好多年，彼此都知根知底的，以后你们结婚住在一起，跟我也不会有什么矛盾。不过是我想当然了，总归要你自己喜欢才行。你要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就带回家让妈瞅瞅，早点结婚我也还有精力帮你带孩子，不然就要老了。”
欧阳奕握着她的手笑说：“妈说什么胡话，现在还年轻着呢。”
连淑桥也跟着笑了：“你这孩子难得会说好听的话，妈心里明白，这几年难受得很，让你也不自在。这身体就自己最清楚，我就盼着你尽快结婚能抱上孙子，就怕等不了几年。”
“妈今天怎么了，总说胡话，我还打算陪着妈继续长长久久地过下去，别说孙子，曾孙也让妈来带。”
欧阳奕的话把连淑桥逗笑了，她笑个不停，摆摆手说：“孙子还没看见呢，说什么曾孙。”
不过他的话总算让连淑桥高兴了一些，没再说之前的丧气话了。
知道欧阳奕的职业需要保密，她从来不问医院里的事，更别提是病人的私隐了，只絮絮叨叨说起几个老姐妹因为她搬家了，不能一起跳舞，这两天打电话来抱怨。
既然欧阳奕对秦玥没意思，硬是让两人孤男寡女同住一屋也不好，以后让秦玥还怎么嫁别人？
连淑桥是喜欢秦玥，希望她能当自己的媳妇。但是欧阳奕不喜欢，连淑桥也不想坑了秦玥。
赶紧分开，时间久了秦玥心淡了，也能找个好男人嫁了。
欧阳奕听出连淑桥的意思，顺势说：“几个阿姨不是常说妈领舞最好了，妈不在，她们估计要跳得没劲。”
“谁说不是呢，我再不回去，这领舞的位子就没我的份了。”连淑桥拍了拍他的手背，叹气说：“你这小子就是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冰箱里空荡荡的，我跟小玥买了不少东西塞满了，有空就自己多做吃的，实在不行叫个干净店里的外卖也好，不能苦了自己。”
“我知道的，让妈担心了。”欧阳奕握住她的手一紧，忽然发觉连淑桥真是老了。
那只手比以前干瘦了很多，自己一手就能圈住手腕还绰绰有余，皮肤开始皱了，上面甚至有零星的褐色老年斑，他不由有些心酸。
原本连淑桥是学跳舞的，会保养，前几年还漂漂亮亮的，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这才没几年，自从爸去世之后，她就忽然衰老了。
短短三年，就像是老了二十岁，欧阳奕想回家看她，又害怕经常回去，然后眼睁睁看着连淑桥一天一天的，整个人就像是枯萎一样，随着爸的死，似乎失去了生机和活力。
“楼阿姨的儿子去外地工作了，前几天打电话来说要跟我作伴，我想了想也好，总不能让秦玥这么一个小姑娘老操心家里的事。”连淑桥知道欧阳奕为难，索性提起了话茬。
这个楼阿姨是谁，欧阳奕是知道的，以前在欧阳家做家政好几年，因为儿子娶媳妇才回去享福的。
现在儿子要去外地，估计楼阿姨在这边生活习惯了，也不想换个陌生的地方。
加上连淑桥想明白了，秦玥不能当欧阳家媳妇，就不好让人整天忙出忙外的。
秦玥还有自己的工作，又要照顾连淑桥，连个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这还了得？
“好，妈做主就行。”欧阳奕打定主意，回头要给楼阿姨每月打钱，还得瞒着连淑桥才行。
两母子和乐融融，没注意到秦玥什么时候出来听见了他们的话，又悄悄回到厨房去了。
秦玥怔怔看着桌上刚热好的鸡汤，热腾腾的还带着雾气，耳边回响着连淑桥的话。
这才几天，阿姨就要放弃她了？
自己喜欢欧阳奕这么多年，哪是能说放弃就放弃的。从小秦玥就当自己是欧阳家的人，嫁给欧阳奕之外的男人，她是想都没想过。
秦玥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在连淑桥的询问声里伸手拍了拍脸颊，笑着端起汤碗出了来。
就算连淑桥放弃了，她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第40章 带走你

连淑桥想到就做，晚饭后就招呼秦玥帮着收拾东西。
原本两人没住几天，东西也没全部拿出来，收拾起来也方便。
秦玥乖巧地帮连淑桥整理衣物，然后又把厨房都打扫干净了，想着冰箱空了一半，又拿出钱包钥匙下楼准备买一些吃的回来。
欧阳奕一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冰箱里得放一些能保存久的，还要简单容易吃的。
秦玥一边琢磨着，一边等着电梯。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她不经意地回头，居然瞥见欧阳奕公寓旁边的房门打开，章心湄正转身锁门，看样子并没有看见秦玥。
秦玥下意识后退几步，迅速躲在电梯旁边的安全梯里，只留下一条门缝向外张望。
章心湄看着电梯前亮起的按键却没见着其他人，狐疑地在四周打量了一番，很快电梯来了，她也就直接进去了。
等电梯彻底下去，秦玥才从安全梯走出来。
还说上次欧阳奕怎么跟章心湄一起回来，敢情章心湄搬出去就搬到隔壁！
难怪欧阳奕那么爽快就让章心湄搬出去，就住在隔壁，跟住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
秦玥咬着下唇，想到她和连淑桥搬走之后，章心湄是不是又要搬过来跟欧阳奕同住一个屋檐下？
想到两人同居后卿卿我我的，连淑桥却打算叫她放弃，让自己嫁给别的男人，秦玥不由咬牙切齿。
章心湄凭什么，明明是她先认识欧阳奕，先喜欢上欧阳奕的。
这个后来者却捷足先登，一下子就虏获了欧阳奕的心。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分手了，秦玥还以为欧阳奕终于会发现身边的她，谁知道欧阳奕还是对章心湄念念不忘？
三年了，他们分开三年了，重新见面后欧阳奕怎么能毫无芥蒂跟章心湄继续在一起？
秦玥的胸口起起伏伏，她沉默地下电梯去买了东西回来放进冰箱，被连淑桥见了，不由夸她：“还是你细心，小奕是个马虎的，一忙起来连吃饭都要忘了，一个人又胡乱对付过去，要是冰箱里没吃的，没人盯着说不定就不吃了。”
秦玥点点头，继续把吃的都放进冰箱，连淑桥跟她生活一起久了，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来：“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没事，可能刚才吹了风有点头疼。刚洗完的衣服还在洗衣机里，我忘记去阳台晒了。”
“你不舒服就赶紧回房间躺着休息，晒衣服这点小事我来就行，别操心了。”连淑桥催着秦玥去躺着，自己卷起袖子就进了浴室把衣服从洗衣机取出来带去阳台晒。
只是连淑桥晒了几件，忽然听见隔壁的声音。
隔壁邻居跟这边阳台是连在一起的，连淑桥想着都是邻居，就探过头准备打声招呼：“你好……”
刚开口说了一句，她就发现隔壁住的人居然是章心湄！
连淑桥这时候衣服都不晒了，直接扔回篮子里，走过去皱眉质问：“你怎么住在这里？小奕也知道的？”
章心湄也是出来晒衣服，没想到会碰见连淑桥，顿时尴尬了：“我、我……”
“好啊，让你搬出去，居然阳奉阴违住在隔壁，简直不要脸！”连淑桥气得脸色都白了，欧阳奕听见她的声音赶紧出来，看到章心湄哪里能不明白出什么事了。
他上前揽着连淑桥的肩膀就要把她带进去：“妈，这事进去我跟你好好解释。”
“为什么要进去说，就在这里解释。我倒要听听这女人怎么说，小奕你又是怎么说的！”连淑桥拍掉欧阳奕的手，恨恨地指着章心湄。
章心湄看了欧阳奕一眼，心下叹气，只得说：“欧阳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住在这里，我没找到地方住，暂时住在朋友这里，很快会搬走的。”
“很快是多快？你说得倒是好听，等我走了，你又继续住在这里纠缠小奕，简直跟你爸一样黑心！”连淑桥越说越气愤，指着她骂：“你现在马上搬走，这么多的地方能住，为什么偏要住在这里？”
章心湄皱了皱眉，连淑桥骂她什么都好，骂章父就让自己不痛快了。她又看了欧阳奕一眼，不想他为难，于是说：“好，我这就走。”
她进去很快就收拾好东西，打开门就要出去，就见欧阳奕已经在门外等着，拦下自己说：“这么晚了，你现在走的话要去哪里？”
“先找个酒店住几天，再找租住的地方。放心，这次一定会挑个离你最远的地方住，不会让阿姨再看见的。”
章心湄心里不高兴刚才欧阳奕居然没帮她说话，任由连淑桥不停责骂自己，推开他就要走。
欧阳奕抓住她的手腕，忍不住轻轻叹气：“妈刚才口不择言，说的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会介意的，三年前这样的话我听得够多了，早就麻木了。”章心湄摇摇头，既然章家理亏在先，连淑桥会骂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尝试了两次都没能抽回手，顿时皱眉了：“你想说的都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出去住酒店也不安全，妈不让你住隔壁，你也答应了，今晚就先住我家里吧。”欧阳奕上前拖着她的箱子，一边牵着章心湄往自己的公寓走去。
章心湄走到他家门口才回过神来，愕然地问：“阿姨刚才气得要命，你居然还把我往家里带……”
“你答应的是不住隔壁，没说不能住我家。”欧阳奕打开门，连淑桥坐在沙发上，秦玥正一边帮她顺气一边安抚，两人听见开门声抬头看到章心湄也愣住了。
连淑桥惊得差点跳起来：“小奕，你把这女人带过来做什么？”
“妈不是说她不能住隔壁，那就住家里。她今晚睡我的房间，我在客厅沙发凑合就行了。”欧阳奕拖着章心湄的箱子进来，一手揽着她的腰，显然真的有心让章心湄留宿。
秦玥也怔住了，她听到连淑桥在阳台大骂，章心湄又答应了立刻离开，谁能想到欧阳奕居然把人带回来了？
“欧阳，你这么做不是让阿姨更生气吗？”
欧阳奕瞥了她一眼，示意章心湄先把箱子送进房间，等房门关上，他才转身说：“是谁让妈这么生气的，你心里有数。”
别以为欧阳奕没看见，就不会知道秦玥是有意让连淑桥去阳台碰见章心湄的。
秦玥被他的目光一扫，心虚地低下头。
连淑桥听得莫名其妙，打算私底下问秦玥，不满地说：“你今晚真要让那个女人留宿在家里？”
“妈不是让她立刻走，小湄确实走了，走到家里来，也不算是出尔反尔了。”
“你、你……”连淑桥没想到欧阳奕居然为了维护章心湄这样诡辩，捂着胸口说：“这才几年，你就把你爸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既然小奕要把这女人留下，我们这就走吧。”
留下来看见章心湄她就心塞，连淑桥招呼秦玥就要走。
秦玥看了欧阳奕一眼，只得拖着箱子跟在连淑桥身后。
还以为欧阳奕会挽留她们两个，谁知道他一直送到小区门口，帮忙叫了出租车，看着两人上车扬长而去都没说出挽留的话来。
连淑桥更加生气了，拍着胸口说：“这个不孝子，真是气死我了。”
秦玥连忙摸着她的后背帮忙顺气：“阿姨，小心你的血压又要飚了。”
“血压飚了又怎么样，看小奕的样子被那女人迷得七荤八素的，连亲妈都不管了，我是死是活他哪里会在意？”
知道连淑桥说的是气话，秦玥没接过话头，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阿姨，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就留下他们孤男寡女的……”
连淑桥看了她一眼就知道秦玥对欧阳奕还没死心，又后悔自己一冲动就跑出去了，只得勉强安慰秦玥说：“小奕是什么品性，我这个当妈的知道。我们刚走，估计他就把那女人送回隔壁去，刚刚不过是为了气我而已。”
秦玥听了很想问一句，如果不是呢？
如果欧阳奕留下章心湄，他们会不会做什么亲密的事？
光是想想，秦玥就觉得胸口一股嫉妒的火烧得整个人都疼了。
连淑桥刚才都把话说出口了，没脸又跑回去，只得让出租车回去原来的住处：“先回家睡一晚，明天我去小奕那里看看。”
秦玥乖巧地点头，连淑桥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必然是不会再掉头回去的了，她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欧阳奕送走两人回去公寓，就见章心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边是她的箱子，根本就没打开过。
“阿姨走了，我也回去了。”
“不用，你在我房间睡一晚，明天还要去第三医院，没必要跑来跑去的。”欧阳奕让章心湄睡他的房间，自己则是去隔壁把连淑桥和秦玥睡的房间简单收拾了，打算对付一晚。
“早点睡，明天还有的忙。”
他把床单被套换了，直接就进房间睡觉。
章心湄在客厅坐了一会，其实想问欧阳奕为什么把自己带回家来，却始终没有机会问出口。
不过他没跟连淑桥撒谎，也没辩解，却直接把她带回家来，让章心湄心里暖融融的。


第41章 呼唤你

章心湄还以为欧阳奕睡在隔壁，自己今晚要睡不着的。
只是躺着的时候，被窝里有着她熟悉的淡香。
想到欧阳奕昨晚之前都睡在这里，章心湄抱着被子在床褥上滚了两滚，睡着的时候嘴角还带着微笑。
第二天起来，两人随意吃了冰箱里秦玥做好的三文治。
章心湄有些不是滋味，秦玥对欧阳奕照顾周到，知道他经常没时间做饭，直接做好不少菜用保鲜膜包好，要吃的时候直接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就好。
这三文治估计是昨晚走之前做好的，用保鲜膜一个个包好，夹着番茄黄瓜和火腿，脆脆的还带着一点不腻人的甜酱。
她可以想像得到秦玥做这个三文治的时候，只怕心里是想着欧阳奕的，里面包含了对他的喜欢。
一想到这些，章心湄就有些吃不下了。
勉强吃完，秦凯开车来接两人。看见章心湄，秦凯对她点点头说：“麻烦章小姐了。”
“秦警官客气了。”
两人简单寒暄两句，车上一路沉默着去到第三医院。
章心湄下车后发现秦凯还坐在驾驶座上，不由奇怪地问：“秦警官不上去吗？”
“不了，有你和欧阳医生在，我帮不上什么忙。”
都说近乡情怯，秦凯现在的心情也是七上八下的。
他一直在找能够让石倩好起来的办法，渐渐就失望了，只想她能够出院，稍微能认人就足够了，要求越来越低。
这时候欧阳奕却告诉自己，石倩其实能完全好起来的，就算是五成的机会，都足够让秦凯喜出望外了。
但是五成的机会，也可能会失败。
秦凯替石倩做了这个艰难的决定，反倒担心失败，不敢亲自去病房看着欧阳奕对石倩做催眠。
欧阳奕也能理解他，没勉强秦凯：“那我们先上去了。”
秦凯对他们点了下头，摸着上衣口袋却发现没有带烟，不由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戒烟很久了，只得下车去医院外面的小店买了一包烟。
他也不抽，只是把一支烟放在鼻尖下闻一闻，烟草特有的味道仿佛能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秦凯仰头看着第三医院的住院部，盯着石倩住的病房楼层发了一会呆，却突然听见身后传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秦先生怎么在这里不上去？”
他回过头来，看到的却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任暄杰。
秦凯心里暗骂，明明已经让张景去堵着任暄杰，叫这人暂时来不了医院，给欧阳奕足够的时间，现在看来麻烦了。
思绪一闪而过，他的神色如常，笑着说：“医院里不能抽烟，我就出来了，姐夫今天也来了？”
“是，带了点吃的。医院的伙食不怎么好，倩倩又是个挑嘴的，我就去她平常喜欢的饭店打包了几样常吃的菜。”任暄杰提了提手里的保温盒，又说：“离着有点远，我得赶紧上去，不然菜就得凉了。”
“天气凉，这菜早就不热了。去医院厨房借个微波炉热一热，凉了的吃下去，堂姐要是闹肚子该怎么办？”
听了秦凯的建议，任暄杰犹豫了：“这菜一热，味道就跟刚出锅不一样了。凉了倒不至于，可能就是温的，刚好入口。”
见他还要上去，秦凯又叫住任暄杰问：“这两天只去看堂姐，也没怎么留意林姨，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杨医生说林姨的病情反反复复的不见好，打算用一款进口的药片。副作用小，药效比国产的要好，就是价钱贵一些。他特意先问过我，我已经同意他用药了。说起来，应该是从昨天开始的，也不知道林姨服用新药之后会不会好起来。”任暄杰轻轻叹气，秦凯看着他，感觉这男人比之前又瘦了一些。
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只觉得任暄杰对石倩情根深种，因为她住院的事而耿耿于怀，甚至茶饭不思，这才瘦了又面带憔悴。
秦凯心下冷哼，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太多亏心事，所以才睡不好吃不下的，不然短短几天怎么又瘦了？
他心里想着，嘴上却说：“怎么看着姐夫又瘦了，最近有没好好休息？堂姐要是见到姐夫这样，肯定要担心的，姐夫得保重自己。”
任暄杰苦笑：“倩倩这样子，我哪里能睡得好吃得下，现在就想着她赶紧好起来出院，我也能把她接回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住院部走，秦凯还真找不到借口再把人留下。
这时候张景远远跑来，满脸焦急，看见秦凯的时候一怔，很快就冲过来，擦着任暄杰撞了他一下。
任暄杰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手里的菜洒了一地。
张景一个劲低头道歉，一边跑远：“对不住，我家有病人刚送进来，等会再给先生赔罪。”
任暄杰被秦凯扶着站起身，再抬头的时候张景早就跑了个没影，顿时皱起眉头看着自己被洒了汤汁的衬衫，这样子哪能进去医院：“好好打包过来的菜都洒了，衣服也得换一换才行。”
秦凯在心里对张景这小子竖起拇指，真是有办法，不但把人留下，短时间内是不能进医院里打扰欧阳奕了。
“姐夫这样回去不方便，正好我开车来了，先送你回家，换一身再去重新打包饭菜过来？”
“也只能这样了，”任暄杰看着裤子上也沾了不少菜汁，黏糊糊的满脸厌恶，只得跟着秦凯上了车。
张景跑进去没多远就躲在门边上往外张望，见秦凯带着任暄杰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又赶紧上去病房。
病房外有张仲盯着，看见他只瞥了一眼就换过头从窗口往里看：“开始了。”
张景没做声，看着病房里欧阳奕的右手拿着怀表一下开一下关，他来之前听秦凯提起过石倩是被这个怀表的声音催眠的。
听是一回事，看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石倩原本看见有人进病房就大叫，手舞足蹈就要把欧阳奕赶出去。
但是在听见怀表的声音之后就慢慢安静下来，欧阳奕身后跟着的章心湄很快扶着石倩回到病床躺好。
“石倩，闭上眼睛，再慢慢睁开。对，慢慢地睁开，你睡得太久该醒来了。该面对的事实就不要逃避，不然逝去的人怎么能安息？”
石倩听见欧阳奕的话，闭上眼睛后的眼皮在微微颤抖，眼角的泪珠渗出，一滴一滴的根本停不下来，足足一分钟之后她才慢慢睁开眼。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忘记的事都想起来……”欧阳奕的声音很低很轻，生怕吓到了还没完全清醒的石倩，语速不快不慢，语调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循循善诱。
“不，”石倩挣扎着想要重新闭上眼，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根本就不想清醒过来。
欧阳奕紧紧盯着她脸上的每一处神色，声音放的更加轻柔：“你在哪里？你在石家，在书房里，那时候看到了什么？”
“爸爸……”石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重复说：“书房里有爸爸。”
欧阳奕又问她：“除了爸爸，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石倩眼皮下的眼珠子在乱动，似乎一点都不愿意回想：“只有我……”
章心湄看了欧阳奕一眼，石腾去世的是估计是石倩心底最大的创伤。
为了让石倩彻底从任暄杰强烈的心理暗示里挣脱出来，确实需要一个能刺激她的切入点。
但是选石腾死去的事，会不会刺激过度，让石倩真的疯掉？
“爸爸倒下了，他很难受，你为什么不动，为什么不走过去？没有人在书房，没有人阻止你，为什么不救他？”欧阳奕进来没多久就一头汗，依旧紧紧盯着石倩。
这件事对石倩的刺激太深，才会让任暄杰有可乘之机。不然听秦凯说起石倩，应该也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孩，没道理那么容易就被任暄杰下了心理暗示。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或者半梦半醒的时候最容易被下暗示。
如果这时候不断地重复再重复，再加上怀表的声音作为引子，就能反复加深暗示。
任暄杰和石倩结婚几年后才动手，估计是有预谋的。为了能给石倩下暗示又巩固暗示，他还真是费尽心思，足足忍了几年。
想到这么可怕的人几年来一直是石倩的枕边人，章心湄就有些不寒而栗。
恐怕任暄杰是趁着石倩睡着了，清晨快要醒来，又还没完全醒来的时候在她耳边不断重复。
人可能没听见，但是通过耳朵接收声音，大脑却渐渐记住了。
石倩失去了最亲的人，又发现任暄杰可能是罪魁祸首，悲伤得快要崩溃的时候被他再次下暗示，不就彻底“疯了”？
章心湄安静地站在病床前，看着欧阳奕一遍遍重复之前的话。
石倩还在挣扎，眼皮下的眼珠子向左向右动得更快了。她的双臂慢慢抱住自己的身体，蜷缩着，这是保护自己又彷徨无助的姿态。
如果可以，章心湄真不想看见她这么痛苦的样子。
可是一直自欺欺人，不就让任暄杰继续逍遥在外？
为了石腾，为了她自己，石倩都该振作起来，彻底清醒过来才行。


第42章 欺骗你

欧阳奕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怀表的声音停了，石倩蜷缩在病床上依旧无声地落泪。
石倩拒绝了清醒，欧阳奕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对章心湄摇摇头说：“我们先出去吧。”
秦凯见两人出来，赶紧上前：“怎么样？”
眼看欧阳奕的脸色不好，章心湄也没笑容，他的心顿时一点点坠落：“不行吗？堂姐没能醒过来？”
“她醒了，但是拒绝清醒过来，欧阳也是没办法。”章心湄对秦凯摇头，石倩想要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外人就算再努力也帮不了她什么。
秦凯一怔：“不愿意醒来？她是不是……”
是不是想起了任暄杰对她做的事，所以石倩不肯清醒过来面对这些？
他不由轻轻叹气，从窗口看向病房里的石倩：“谢谢你们，剩下的让堂姐慢慢想明白吧。但是任暄杰一来，会不会用相同的办法继续让她疯疯癫癫的？”
“不会了，”欧阳奕把怀表还给了杨衡舟，解释说：“要解开心理暗示除了找到这个借助物，还有就是用更深的暗示覆盖上去。我刚才用了比较极端的办法，一下子抓住石小姐最为痛苦的地方，只要怀表的声音响起，她就会想起这些，哪里还能轻易被任先生继续摆布？”
章心湄诧异地抬起头看他，难怪欧阳奕刚才不断用石倩最害怕最痛苦的事反复说，原来是想要覆盖住原来任暄杰给石倩留下的心理暗示。
现在怀表的声音响起，石倩就会不由自主想起欧阳奕的话，回忆起痛苦的事而心不在焉，怎么还能集中精神被任暄杰利用？
秦凯松了口气，虽然没能让石倩完全恢复，起码让她能摆脱任暄杰的控制，这就已经很足够了。
他又看向陈主任，忍不住把陈主任叫到一边去说：“我知道可能让您为难，这几天能不能让堂姐不见外人，尤其是任暄杰。”
陈主任从知道石倩的事后就经常沉默，这会儿只点点头，却忽然说：“午休时间快到了，能请你和欧阳医生去对面的咖啡厅坐坐吗？”
他难得提出邀请，秦凯没有擅自做主，过去问了欧阳奕。
欧阳奕没有异议地同意了，知道陈主任肯定是有话跟他们说：“不介意我把小湄也带上？”
“没事，一起来吧。”陈主任不介意叫上章心湄，对几人点点头说：“还有一会儿，请你们先去咖啡厅等我。”
秦凯想在病房外面陪着石倩直到探视时间结束，对欧阳奕说：“你先和章小姐过去，我刚才好不容易打发掉任暄杰，想多陪堂姐一会。”
他送任暄杰回去，等这人洗完澡出来又不小心把红茶洒在新换的裤子上。
任暄杰只得又回去洗一次，秦凯就提出说等他洗完去餐厅打包要来不及赶上午休了，不如明天再去医院探望石倩。
一个小时不到就毁了两条西裤，任暄杰可能也觉得今天不宜出门，只好答应了，秦凯这才抽身赶到医院来。
想到任暄杰明天可能过来，秦凯就特意先让陈主任把这条路给堵上了，暂时不让两人见面。
换作是他，也不可能短时间来接受那些残忍的事实，让石倩多逃避一会也好。
只是一会，却不是一辈子，秦凯想着过几天就进去病房劝一劝石倩。
无论石倩听不听得进去，他憋了一肚子的话不想继续咽下去。
明明是任暄杰的错，凭什么石倩在这里受苦，那个男人却在外面继续逍遥在外，跟没事人一样过日子？
尤其任暄杰一副爱妻情深的模样，不知情的还当他是好丈夫，对石倩一往情深的。
知道内情的秦凯光是看两眼，就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只要找到证据，秦凯发誓一定要亲手把任暄杰得到他应得的下场！
欧阳奕和章心湄先进了咖啡厅，忙了一上午，三文治早就消化完了，她忍不住叫了一份提拉米苏，三两下就吃光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有点饿了，欧阳要叫一份吗？”
“不用，我不喜欢吃甜的，这里还有午饭提供，先点一份吧。”
欧阳奕打开菜单推到她面前，章心湄摇头说：“陈主任和秦警官还没来，我就点了饭先吃不太好。”
“陈主任要说的，我多多少少能猜出来，应该是任暄杰之前找过他。”
章心湄一愣，皱眉说：“陈主任跟任先生接触过，但是他从来没跟我们提起。”
他们以前怀疑陈主任跟任暄杰是一伙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难道说任暄杰用什么来威胁陈主任了？
“不用猜，等着陈主任自己说就是了。”欧阳奕点了一个饭，章心湄只好跟着点了。
陈主任和秦凯一起过来的时候看见两人已经把饭菜吃掉一半，秦凯不由好笑：“有什么事先吃了再说，我也饿了。”
他拿起菜单就点了一份加大的牛排，陈主任只好随意选了一份意大利粉。
点完单，等服务生一走，陈主任就忍不住开口说：“其实任先生之前私下找过我，不想石小姐住院，打算接她回去家里休养，被我拒绝了。”
说完，他见在座的另外三人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好像早就猜着了，不由闷闷地问：“你们之前去我家，不就是怀疑我跟任先生私下做了交易，胡乱确诊了石小姐的病？”
欧阳奕笑笑：“熊教授一直提起陈主任，说您在精神科呆得时间长，又谨慎又敬业。难得被鸟啄了眼，被任先生骗了，并不是陈主任的错。再说，要不是陈主任负责任，一直留心石小姐的状态，也不会主动提出可能误诊而更改治疗方案，更不会相信我对石小姐做深度催眠暗示。”
言下之意，陈主任所做的都是想为了石倩能够尽快好起来，他是个值得人敬佩的精神科医生。
虽然他总是沉着脸，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但是其实内里比谁都要用心，对病人也是负责到底。
陈主任扯了扯嘴角，章心湄觉得他是想对欧阳奕微笑，可惜太久没笑，不知道该怎么笑，这个笑容实在有点狰狞。
估计他也知道笑起来不怎么好看，扯了几下嘴角就放弃了：“熊教授收了个好学生，要不是你在，石小姐的情况只会慢慢恶化。”
在心理暗示之下，石倩继续疯疯癫癫的，加上一直服用精神病药物，很可能从假疯变成真疯。
要是这样，陈主任感觉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任先生曾暗示，如果我不让石小姐尽早出院，就会把我妻子的事宣扬出去。我阻止他来探望石小姐，有点不放心在家里。”
秦凯一口就答应下来：“这点陈主任放心，我会让人在楼下盯着。要是您放心，我想把陈太太转移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去，免得姓任的狗急跳墙。”
他对任暄杰厌恶得要命，连名字都不愿意提起，更别说是叫姐夫了。
欧阳奕却突然开口说：“陈夫人一直被关在家里也不安全，陈主任为什么不把她送进第三医院里？毕竟陈主任在医院里的时间，可比在家里的要多得多了。”
他也明白医院的规定，有亲缘关系的熟人都不会挂在自己名下。
陈太太要是进了第三医院，是绝不会是陈主任名下的病人，而是要交给精神科里其他的医生。
陈主任一直没把人送进来，估计也是不放心把太太交给别的医生。
“杨医生是个细心的人，相信他能照顾好陈太太。加上陈主任又是他的老师，对师母更该细心治疗。”
欧阳奕的劝说让陈主任有些动摇了，毕竟放在家里真的不如放在眼皮底下来得安全：“我会考虑的。”
听了这话，欧阳奕就知道陈主任是妥协了，又问：“林姨的情况很可能跟石小姐一样，就不知道借助的会不会是相同的东西。”
如果是的话，让林姨清醒，她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章心湄却是不一样的看法，皱眉说：“上次去石家，林姨跟任先生很熟悉，说不定两人是一伙的。石小姐这边陈主任可以拦着不让探望，总不能连林姨也拦着，这样容易让任先生怀疑。”
林姨醒来后未必愿意掩饰，到时候就真的是打草惊蛇了。
秦凯赞同章心湄的话，开口附和：“章小姐说得没错，林姨暂时先放着，等堂姐慢慢好起来之后再说？”
“秦警官决定就好，”欧阳奕觉得这事他已经可以抽身了，上次去医院见院长，也因为石倩的事往后拖。假期就这么过完了，他也该去医院上班。
再不去上班，黎亦晨又要打电话来哭诉他快忙得要过劳死了。
“到时候也要麻烦欧阳医生了，”秦凯说完，服务生就来上菜了。
几人沉默地吃完，秦凯就带着陈主任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去安排了。
“我去医院一趟，你要先回家去吗？”欧阳奕看着腕表，准备回去医院看看，顺便见一见院长。
“嗯，”章心湄应了一句，他们出了咖啡厅走在路边分别打了两辆出租车，互相道别后就钻进了车子。


第43章 离开你

欧阳奕刚到医院，不少熟悉的护士跟他打招呼，黎亦辰更是直接扑了过来：“你总算记得回来医院了！”
他每天忙成狗，对休假的欧阳奕十分羡慕嫉妒恨！
欧阳奕好笑，问：“今天还有几个来访者？下班后，我请你吃饭？”
黎亦辰看着他叹气：“还有六个，晚饭是吃不上了，吃宵夜吧。”
“怎么这么多，上午没人吗？”欧阳奕不由皱眉，一般一天一个心理医生接四个来访者比较适合，上午两个下午两个，医生没那么疲倦，对来访者的效率也要更高。
黎亦辰哪里能不明白，摇头说：“早上的两个来访者突然要改到下午，说明后天也没时间。主任那边也排满了，我这里只好加人。你要再不回来，我就快过劳死了。”
不止今天是这样，病人太多医生太少，分配到每个人的头上，负担就重了。
一天六个下来，晚上回去黎亦辰连洗澡的力气都快没了。
身体不累但是精神累，睡一觉都没能完全补起来。
看着黎亦辰几周下来瘦了，连黑眼圈都有了，欧阳奕顿时有点内疚：“我明天就过来上班，今天是来见院长的。”
黎亦辰看着他有点欲言又止，很快又挥手说：“那你先去见院长，晚上见了。”
护士已经出来找他，下一个咨询时间快到了，来访者已经在休息室等着了，黎亦辰只好回去心理科。
欧阳奕奇怪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打算晚点再问黎亦辰，先去了院长室。
院长看到他有点惊讶说：“假期还有两天，这么快就来医院了？”
“小黎看着累，心理科的医生本来就少，我放假这么久他们累狠了，等我回来让他们休两天？”
对欧阳奕的建议，院长只能摇头：“虽然我也想让他们休息，不过心理科就这么几个医生，他们两个休息了，你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对了，正好你过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关于黎医生的。”
“小黎？”想到刚才黎亦辰犹豫的样子，欧阳奕不由问：“他刚才好像有话跟我说，不过最后都没开口，出什么事了吗？”
“他准备辞职，去年就已经跟我提起过，一直拖到现在。你知道他家里只有他爸，身体不是很好，医院离家远，也不能就近照顾。去年有家私立医院高薪聘请他过去，离他家近，但是一直没接手的人，小黎也是给我面子没再提过。最近他爸晕在家里，幸好邻居及时发现，正好也找到接替他的人，我就让小黎尽早辞职。”
院长叹气，他喜欢黎亦辰这个敬业的孩子，可惜公立医院的月薪是固定的，也不可能特意为了照顾黎亦辰多给他奖金。
私立医院的月薪高，工作清闲多了，难得离他家近，方便照顾他爸，院长没有理由再挽留黎亦辰，痛快地批了：“新医生明天开始上班，还要欧阳医生帮着带带，尽快适应。”
“好的，院长。”出了院长室，欧阳奕去办公室等到黎亦辰的咨询做完出来，对他笑笑：“院长已经跟我说了，你明天还来上班吗？”
“那边催得厉害，明天交接一下，下周我就不过来了。”黎亦辰没敢看欧阳奕，总觉得自己突然离开十分不好意思。心理科的咨询师本来就少，他这一走，来的又是个新人，要欧阳奕费心带一段时间可能才适应，肯定增加他的负担。
欧阳奕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猜出了黎亦辰的心思：“胡思乱想什么呢，新医院也在市内，我们以后约个时间偶尔聚一聚，见面也不是什么难事。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打电话来给我说一声。”
“师兄……”黎亦辰吸了吸鼻子，眨着眼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欧阳奕好笑地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无奈地说：“你等会还要做咨询，眼红红地进去要吓到来访者的。”
黎亦辰这才把眼泪憋了回去，对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今晚的宵夜，师兄别忘了。”
“好，我知道了。”欧阳奕说完，又问：“知道新来的医生是哪家医院调过来的吗？”
市内的心理咨询师他大多都是认识的，哪家医院都缺人，哪家愿意自家医生调过来？
黎亦辰连忙摇头：“不是，好像是大学介绍过来的，导师跟院长很熟。”
又是一个关系户吗？
欧阳奕皱了皱眉，对这样的事并不陌生，就怕新医生半斤八两的，没能帮上忙还要拖后腿让自己收拾烂摊子。
黎亦辰看着他的脸色，笑着说：“当初我刚进医院的时候也是手忙脚乱的，好在有师兄指点，慢慢才适应，新医生估计也是由师兄带着，肯定也很快能帮上手的。”
“希望如此，”欧阳奕没说什么，陪着黎亦辰坐下休息了一会，下一个来访者又到了。
黎亦辰匆匆进了咨询师，没多久就有一个护士为难地过来问：“欧阳医生现在有时间吗？主任和黎医生都进咨询师了，刚好有个来访者被父母带着过来，很着急的样子，说什么都不肯等排期。”
一般做咨询是需要提前预约，然后在约定的时间再过来。
不过偶尔有些等不及的，直接就到心理科碰碰运气，等着哪个医生有空就看一看。
欧阳奕起身点头说：“那我去看看。”
护士松了口气，科里实在没其他医生在，要不是欧阳奕正好过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好。
欧阳奕跟着她回去的时候就见一对年轻男女带着一个八岁的孩子坐在心理科门口的休息椅子上，女人看着三十岁左右，有一头栗色的卷发，一身黑色的贴身连衣裙，看着有点眼熟，可能是最近大品牌的新款，脚上穿着一双黑色恨天高，脸上还戴着一副大墨镜，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红唇和尖下巴，显然不想让人认出她来。
男人穿着灰色西装黑皮鞋，里面的衬衫连最上面的纽扣都扣上了，戴着一款横条深红色领带，上面别着金色的领带夹，一样戴着大墨镜，年纪跟身边那个女人差不多。
八岁的男孩坐在离两人最远的位子，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听见脚步声才抬起头来，脸上戴着一个大口罩，把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眼睛很有神，看着人的时候就像会说话一样。
欧阳奕扫了一眼就把这三人打量了一遍，对他们点头问：“三位请进咨询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他们遮遮掩掩的，应该是个名人。商人？明星？
女人原本等得有点不耐烦，看见有人过来原本想抱怨，但是看到欧阳奕的俊脸顿时把话都咽了下去：“我们姓殷，这是我丈夫，这是我儿子瞳瞳。”
护士赶紧插话说：“还请几位帮忙填一下表，简单写上来访者信息就好。”
男人皱眉，上前看了下表格，不乐意地说：“你们这里真的会保密吗？我们是名人，不能让人知道来过这里。”
很多人进心理科都偷偷摸摸的，不愿意被别人知道，免得以为他们有毛病。
这样的人见惯了，护士神色如常地解释说：“这边有保密原则，表格是入档的，除了咨询师，其他人是不能看的。”
男人犹豫了一会，被女人使了几个眼色，这才不情不愿拿起笔随便填了姓氏、电话，然后在来访原因上写了“孩子突然不会说话”。
欧阳奕拿起表格带着三人进了咨询师，护士送上三杯茶，还体贴地给瞳瞳送了一杯牛奶，就关上门出去了。
“咨询师有隔音，两位可以放心。”知道他们有疑虑，欧阳奕一般都会稍微解释。
他又跟一直沉默地男孩打招呼说：“你好，我叫欧阳奕，你可以叫我欧阳，口罩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取下来的。”
女人摘下大墨镜，开口阻拦说：“不用，我们来说就好，瞳瞳戴着口罩就行。”
这明显是不愿意让瞳瞳的脸给欧阳奕看，防备很深。
第一次接触，欧阳奕也不会让关系闹僵，从善如流地点头：“也行，表格上的事，殷夫人能说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殷夫人想了一下才说：“大概一周前，或者十天前？我和丈夫送瞳瞳去了一个夏令营，等他回来后我们两人都忙，最近才发现他不怎么开口，然后一张嘴居然说不出话来。一开始以为是生病了，喉咙发炎，嗓子才不能用。但是带去看了儿科，说嗓子没毛病。”
喉咙好好的，嗓子也没事，就是不能说话，嘴巴一张一合就是不能发出声音。
她愁得不行，又不能告诉别人，后来在网上查了查，瞳瞳很可能是有什么心事才不能开口说话，就跟丈夫商量偷偷摸摸带孩子来心理科了。
殷夫人急急问：“医生你看瞳瞳这个情况什么时候能好？”
欧阳奕一听就知道这对年轻父母对孩子的关心不怎么多，嗓子不能出声，一般一两天就发现了，居然一周后才知道的，简直不负责任。
现在又急着追问，之前都干什么去了？
要是对孩子关心一点，也不至于拖这么久的。


第44章 留下你

欧阳奕听了，很坦白地说：“要找出瞳瞳失声的原因，需要时间，什么时候能好，我现在也不好说。”
殷夫人皱眉说：“瞳瞳半个月后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活动，那时候如果没恢复声音会很麻烦。医生能多安排几次咨询，钱方面没有问题。”
欧阳奕心里想叹气，这对夫妻看来不差钱，但有时候不是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可以先一周来一次……”
“不，一周七次，每天瞳瞳都过来，一周治不好，两周总能好的。”殷夫人看着手表，重新戴上墨镜：“这次咨询还有时间，医生先跟瞳瞳接触一下，我和先生约了人就先走了，司机就在楼下，等下会上来接瞳瞳回家的。”
知道这世上有不负责任的父母，但他们这样还是第一次见。
难怪瞳瞳不说话了，在欧阳奕看来，这样的家庭环境里，孩子的心理健康会好才怪！
欧阳奕起身有意阻拦，开口劝说：“孩子未成年，又不能说话，很多情况需要从家长这边了解。能不能把约会推后一点，最多半个小时就好……”
半个小时左右，足够他大概了解瞳瞳的情况。
不过很可惜，殷夫人拒绝了：“是个很重要的人，也得签一个合约。对方不是那么容易约的，不可能推迟时间。对瞳瞳的事，带他的保姆比较了解。保姆也在楼下车子里，我等会就让她上来给医生说说。”
说完，她又看了眼腕表，直接拎着黑色的名牌包包打开了咨询师的门。
外面的护士诧异地看过来，这才进去十分钟不到，人就出来了？
后来见这对夫妻走了，孩子却留下，护士震惊得久久没回过神来，只能走到门边问：“欧阳医生，咨询还要继续吗？”
“继续，怎么能不继续？”欧阳奕看着坐在对面一直安安静静的男孩，父母走了，他的眼神看都没看两人，显然父母在不在身边已经很习惯了。
他感觉自己又想叹气了，于是柔声问男孩：“你父母先走了，口罩要是不舒服可以摘下来的。”
刚才殷夫人阻止孩子把口罩摘下来，但是一直戴着口罩其实很不舒服的，为了怕被别人看见孩子的脸，当妈妈的就逼着孩子一直戴着口罩，也是够了。
瞳瞳估计也是觉得不舒服，要不是殷夫人阻拦，他早就摘下来了。
听了欧阳奕的话，他抬手慢吞吞把口罩摘下，似乎偷偷松了口气。
瞳瞳的脸小小的，圆圆的，还带着稚嫩，跟一般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只是眼睛大一点有神一点。
欧阳奕原本还以为瞳瞳是童星，所以他的父母才会一直拦着不让孩子摘下口罩。
现在看着这张普通的长相，他就有点奇怪了，不过欧阳奕并没有在脸上露出任何异色来：“瞳瞳应该会认字了，会写字吗？不想说话，那就用写的？”
瞳瞳听了却摇头，不知道是不想写，还是不会写。
不会说话，不写字，两人根本无法沟通，总不能手舞足蹈你猜我猜吧？
好在没等多久，楼下的保姆就上来了。
欧阳奕起身请她进来，是个局促的老太太，看着应该有五十多岁了。头发灰白，后背有点弯，双手粗糙有茧子，应该是常年做重活的，岁月在她脸上刻画了过多的痕迹，生活并不算很如意的一个人。
“请坐，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老太太连忙摆手，小心坐在瞳瞳身边的沙发上，只坐一半，尴尬地说：“医生太客气了，叫我莫婶就好。”
“好的，莫婶能说说瞳瞳的情况吗？殷夫人只简单提了提，就急着走了。”
听了欧阳奕的话，莫婶原本就被殷夫人交代过的，斟酌着说：“瞳瞳之前参加了一个活动，回来就不吭声，刚开始我以为他不高兴，还特地做了瞳瞳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但是他只吃了一小块，平时都能全部吃掉的。我跟夫人提了，她觉得我是小题大做。后来几天瞳瞳要跟老师学习，我也没留意。后来老师跟我说，瞳瞳问什么都不回答，我就觉得太不对劲了，又给夫人打了个电话。他们忙，一周后才回来，发现瞳瞳不会说话了。”
她当瞳瞳跟孙子一样看待，吃住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忽然见孩子不能说话，当时莫婶几乎就要哭了，也担心殷家这对夫妻觉得自己没照顾好瞳瞳，忐忑不安的，头发都白了许多。
她继续絮絮叨叨地说：“夫人带着瞳瞳去了几家儿科看过，都说嗓子没问题，就是人不会说话。最后有个儿科医生建议夫人带瞳瞳去看心理科，夫人不高兴还骂了医生一顿，觉得医生说瞳瞳他……”
精神病这三个字，莫婶小心咽了下去，免得伤着瞳瞳的心。
欧阳奕一听就猜出来，不在意地说：“很多人都有这个误解，其实心理科和精神科是不一样的。现在生活节奏快，压力也大，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多，咨询就是帮忙放松心情，毕竟有很多事不好跟熟人说，来这里却都是保密的。”
听到保密两个字，莫婶似乎轻松了一点，又说：“保密好，保密就好。”
欧阳奕又问她：“瞳瞳之前究竟参加什么活动，莫婶能具体说说吗？”
莫婶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就是殷家的保姆，帮着做家务，打扫做饭洗衣服这些。就夫人说过，瞳瞳是了不起的孩子，偶尔也有记者到家里来做采访的。”
采访？那还真是名人了。
不过看样子这个名人不是殷家那对父母，而是瞳瞳这个孩子。
欧阳奕只能继续旁敲侧击：“莫婶平常不看电视报纸这些的？”
莫婶摇头：“家里没订报，也没电视，夫人说怕瞳瞳分心，就连电脑都没买。”
一问三不知，也不清楚殷夫人把莫婶叫上来做什么，简直是让欧阳奕蒙着眼猜的。
他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猜得出来？
这个咨询太棘手了，欧阳奕感觉自己快要做不下去的：“刚才莫婶提到老师，是瞳瞳的班主任吗？”
“不不不，是瞳瞳的老师，到家里来上课，夫人特地请的名师，听说很有名。”
莫婶的话让欧阳奕有点惊讶了：“家教？难道瞳瞳不去学校上学吗？”
“瞳瞳没上学，夫人请了一个老师到家里给他上课。”
八岁的孩子一直在家里上课，没跟同龄人接触，父母又经常不在家的样子，欧阳奕感觉自己又想叹气了。
见他脸色不太好看，莫婶局促地搓了搓手，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夫人说过，学校教不了瞳瞳什么，在家里学习就好。只要不出门，瞳瞳都在家里上课的。”
“那么瞳瞳每周出门多少次，每次有多久的，又是做什么去的？”
欧阳奕问完，莫婶就毫不犹豫回答，这个她很清楚：“除非有活动，不然瞳瞳都在家里的。活动每周至少有一次，多的时候可能每天都有。”
所以究竟是什么活动？
欧阳奕感觉自己快给搞疯的时候，好在莫婶想了想，结结巴巴说：“对了，我听夫人提过一次活动，叫什么智力什么神童的比赛。”
神童？
欧阳奕看向坐在位子上脸色平平静静的瞳瞳，他的确比同龄的孩子来得安静。
智商高的孩子被誉为天才，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早熟很多。
所以说殷家发现瞳瞳是个天才儿童，所以就请老师到家里来给他上课，免得学校大众化的教育不适合他？
这也说得通，毕竟很多天才确实很难融入一般的学习环境当中。
学校都是给一般人设置的，教导的方向是让所有人能懂的，对智商高的孩子就不适合了。
“原来瞳瞳是天才儿童，所以活动都是参加各种比赛吗？”
一周一次，一月就有四次了，更何况有时候一周每天都要出门，七次吗？
这么频密参加活动，瞳瞳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就算再早熟也是个孩子，也是会累得受不了。
是不是因为太累了，又不敢开口反抗父母，所以最后失声了？
欧阳奕能想像得出殷家父母知道自家孩子是天才儿童的时候有多么欣喜若狂，可能偶然参加了一次比赛，然后发现这是个让孩子出名的机会，也是让殷家扬名的好时机。
殷夫人的裙子鞋子包包都价值不菲，孩子出名后可能对她的事业也有很大的帮助。
他又问：“莫婶知道瞳瞳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莫婶回答：“夫人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堂经理，不过早就辞职了。殷先生是学校的语文老师，前几年兼任教导主任，最近副校长退休，他有跟夫人提起可能很快就有殷副校长了。”


第45章 假扮你

欧阳奕看得出莫婶的学历不高，又是老实本分的，对主人家的事并没有八卦打听，所以只知道一点皮毛。
瞳瞳年纪小，现在不会说话。虽说是神童，也不知道是哪方面的，认不认字更不清楚，让他写出来也不现实。
这个咨询简直就像是走到一个死胡同里，根本就无法继续向前走。
看着一老一小，欧阳奕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只能说：“劳烦莫婶跟瞳瞳爸妈说一声，下次咨询务必请两位一起过来。”
虽然这对夫妻对孩子也不怎么留心，衣食住估计都是莫婶操劳的。但是瞳瞳年纪小，爸妈在身边一起配合做咨询，才可能有一定的效果。
莫婶一脸为难说：“先生有个重要的学习会议，明天夫人要陪着他去外地出差，大概有一周。”
欧阳奕对这两人也是无语了，看来这次咨询也只能他自己摸索着来了。
见莫婶一脸局促不安，欧阳奕温和地笑笑说：“瞳瞳喜欢吃零食或者什么点心吗？”
“是，瞳瞳喜欢吃我做的巧克力曲奇和肉松小蛋糕。”说起这些，莫婶才放松了一点，问：“医生怎么问起这个来？”
“明天还要过来咨询，我想麻烦莫婶做瞳瞳喜欢吃的，曲奇和蛋糕都行，边吃边玩边聊，让瞳瞳不会太拘谨，可以吗？”
莫婶连忙点头：“可以的，不费多少功夫，我平时在家里也有做的，那我明天带瞳瞳过来的时候也一并带上。”
欧阳奕点头，请瞳瞳先起来：“护士姐姐那里有糖果，第一次见瞳瞳，当见面礼好吗？”
瞳瞳站起身，乖巧地跟着护士出去了，欧阳奕这才转过头来对莫婶小声说：“可以把瞳瞳那个老师的电话给我吗？我想问一问瞳瞳平时的表现。”
莫婶摇头，满脸歉意：“对不起，医生，我不知道老师的电话。老师都是每天准时来上课，哪天有事会提早跟夫人说一声。”
她只是个家里的保姆，老师自然是不会跟自己联系的。
欧阳奕不在意地点头，这也是他的预料之中，只是难免有点失望：“没事，我再问一问殷夫人。”
他转头看到门外的瞳瞳双手接过护士递来的糖果，也不贪心，只要了两颗，一颗拿在手里，另外一颗放进上衣口袋里。
欧阳奕跟莫婶出来，瞳瞳就把手里的那颗糖果递给了莫婶。
莫婶笑着接下，摸着瞳瞳的脑袋说：“谢谢你，还记得我喜欢吃甜的。”
她扭头跟欧阳奕小声解释说：“我有点贫血，前几天在厨房差点晕倒了，身上带的糖果吃完了，瞳瞳特地拿了钱出去给我买的。”
瞳瞳可能不理解莫婶为什么没吃糖果就晕倒了，所以拿到糖果就立刻给了她一颗。
欧阳奕猜测的是，瞳瞳放在口袋里的糖果估计也是留给莫婶的。
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孩子，不管是不是神童，这么柔软善良的心肠，让他不由怜惜。
欧阳奕蹲下，轻轻拍了拍瞳瞳的肩膀：“做的好，小男子汉就要照顾好身边人，瞳瞳做得很对。莫婶这么粗心居然没带糖果在身边，你平时也帮着盯紧点好吗？”
瞳瞳重新戴上口罩，露在外面的双眼微微一亮，对他点了下头，终于有点孩子的稚气模样了。
刚才就跟个小老头一样，脸色无喜无悲，甚至有些麻木地坐着。
欧阳奕又跟他说：“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我会让护士多准备点糖果，就不知道莫婶喜欢哪一种，瞳瞳帮着选好吗？”
见瞳瞳点头，欧阳奕就牵着他的小手，一直把两人送到楼下的车子面前：“那么，明天见了。”
瞳瞳跟着莫婶坐上车，对车窗外的欧阳奕挥挥小手。
直到车子扬长而去，再也看不见踪影，欧阳奕才回到了咨询师。
这时候黎亦辰也结束了一轮的咨询出来，听护士说起，他对回来的欧阳奕无奈地笑笑：“辛苦师兄了，没想到会临时来一个。”
咨询一般都不是急诊，提前一天打电话预约也是好的，起码能让咨询师把时间安排好。就连这点规矩都不愿意遵守，这样的人不多，还是让人挺苦恼的。
“常有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欧阳奕想到瞳瞳那个样子，心想殷家那对父母只把孩子生下来就扔给保姆不管了，最多出钱请个老师，真是够省心的。
瞳瞳身上的衣服也是价值不菲，刚才来接的车子也是玛莎拉蒂。
物质上很足够，但是精神上……
欧阳奕摇摇头，知道黎亦辰休息一下又要接下一个咨询，也不打扰他。
按照表格上的电话打过去，几乎要断开的时候殷夫人才接起来：“你好，哪位？”
“殷女士，我是今天给瞳瞳做咨询的医生，想问一下瞳瞳在家里上学的情况。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哪位老师的电话简单沟通一下？”
欧阳奕的请求被殷夫人断然拒绝：“老师很忙，他估计没时间跟医生沟通。瞳瞳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初中的知识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应该是学习高中的知识。”
八岁的孩子就已经把初中的知识点掌握了，这得是多大压力的学习进度？
估计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学习上了。
欧阳奕一顿，委婉地说：“这对瞳瞳的学习压力会不会太重了？”
“不算重了，我准备送他去少年班。同龄的少年班同学已经把高中的都学会了，他怎么能落后？”殷夫人似乎走在路上，高跟鞋的声音持续没停下来：“我现在有点事，医生看着办吧，老师的电话我是不能给你的。”
说完，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欧阳奕放下电话，护士看着他的脸色问：“明天瞳瞳的预约确定是这个时候，需要准备什么吗？”
“准备沙盆就好，儿童室记得空出来。”
护士应了，把欧阳奕的吩咐认认真真记下来，免得忘记了误事。
欧阳奕离开医院，看着时间还早，打车去了以前住的老房子。
连淑桥开门看见他，没好气地说：“怎么，终于想起我这个妈了，我还以为你是石头蹦出来的，压根就不用有妈的。”
“妈，我先进去说？别吵着邻居了。”
这边都是老邻居，知根知底的，连淑桥最喜欢吹嘘自家儿子有多厉害，怎么也不能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训欧阳奕的模样，不情不愿退开让他进来了。
“妈，上次是我的语气不对。只是都过了这么多年，章先生已经去世了，他就算罪有应得，也不该牵扯到章心湄身上的。”欧阳奕见连淑桥要反驳，又开口打断说：“我答应过你，不会跟她重新在一起的。这是我的承诺，但是总不能当她是病毒一样隔离，让人多难堪？”
“上一辈的事不该牵扯到她的身上，我知道妈心里不好过，所以我这几年都没跟章心湄见面。这次是因为她出了变故，又正好碰上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我是个医生，是个心理咨询师，她之前是我的病人，有一定的来往也没什么的。”
连淑桥皱眉，不高兴地说：“你这是指责我小心肠，当爹的犯错，迁怒到他女儿身上了？那有什么办法，我一看见章心湄那张脸就会想起你爸死的时候，怎么能不生气，怎么能不难过？”
“你一天没结婚，我一天就会担心你会不会跟章家的女儿重新在一起。别以为妈没看出来，这么几年下来你总说工作忙没去恋爱，其实心里还是忘不掉她的。看到你们两个住在一起，后来又当邻居，我怎么能不担心？”
欧阳奕叹气：“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你就尽快找个好姑娘，然后恋爱结婚，让我尽快抱孙子孙女，这样我就放心了。”
“妈，我知道了。”
欧阳奕离开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会被连淑桥趁势催婚，不由有些头疼了。
他刚出小区，就见秦玥回来。
看到欧阳奕，秦玥双眼一亮走了过来：“欧阳是来看阿姨吗？不留下来吃晚饭？”
“不了，我明天有个咨询，等会就要回去写治疗方案。”欧阳奕对她客气地点点头，出言婉拒了。
秦玥有些失望，又小声说：“阿姨回来后整晚没睡着，我知道她是担心欧阳的。今天凌晨的时候我起来，还见阿姨在房间偷偷对着照片哭了好久，一直念叨着没能让你尽快结婚生孩子，她以后要是去了下面，也没脸见叔叔。”
知道连淑桥担心，没想到会让她这么难过，欧阳奕心里也不好受。
“谢谢你照顾妈，楼阿姨已经过来了吧？这边离你单位远，你要不要在单位附近住，也不用来回跑那么累。”
欧阳奕的建议让秦玥有些难过，这是让她尽快离开连淑桥身边吗？
她在欧阳家这么多年，早就把连淑桥当成亲生母亲了，以为能够一直这样住下去，跟欧阳奕结婚生子，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谁能想到长大后，这个愿望根本实现不了。
秦玥看着欧阳奕俊美的脸庞，想着自己从小看着他，一点点从一个还带着稚嫩的少年慢慢长大成充满魅力的男人。
她忍不住鼓起勇气说：“欧阳也不想阿姨继续这么难过，又担心你，不如找人假扮情侣让阿姨安心，你看我怎么样？”


第46章 威胁你

欧阳奕听得一愣，还没开口，秦玥又急急解释说：“在欧阳找到喜欢的人之前，我们就假装一下。等你遇到喜欢的，我绝不会纠缠，还亲自跟对方解释清楚，不会让欧阳为难的。”
这话说得卑微，听得欧阳奕忍不住叹气：“小玥，你这又是何必？”
秦玥眼圈微红，却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来：“我不觉得委屈，从小在欧阳家长大，阿姨经常开玩笑说我以后就是欧阳家的媳妇，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每时每刻都盼着自己能够快点长大。又怕自己不够优秀，所以努力学习，努力考研，只想着能够配得上你。”
人生的目标一直是这个，所以突然没了，她就觉得惶惶然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秦玥从来满心满眼都只有欧阳奕一个人，心里有着一股执念，对其他人根本就没留意过。
欧阳奕跟章心湄在一起的时候，她有想过放弃的。但是难得环顾四周，秦玥熟悉的同学和朋友不是早就成家，就是事业蒸蒸日上。
好像就只有她站在原地，一直在等着欧阳奕回头。
秦玥想要走出这个框框，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生活，却始终没能走出来。
她犹豫过，挣扎过，苦恼过，就这么看着欧阳奕跟章心湄分开，又在几年后重遇像是旧情复炽，还有连淑桥一而再地激烈反对。
秦玥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欧阳奕忘不掉章心湄，那么这辈子或许不会再选择别人。
连淑桥会难过的，欧阳奕不舍得阿姨难过，所以秦玥才会鼓起勇气提出这个建议。
“欧阳，你好好考虑，不用立刻回复我的。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这样不公平，你心里有别人，却跟我假装情侣，可能会耽误我。但是我想说，就算是假装，我也希望能够光明正大站在你的身边，在你跟别人介绍的时候会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就算不是真的，我还是会很高兴。”
秦玥说完，匆匆越过他钻进了公寓，仿佛害怕欧阳奕这一刻就立即拒绝自己。
就算是多一会儿也好，秦玥不想这个一触即破的美梦泡泡连片刻都不能存在下来。
欧阳奕原本想追上去跟秦玥说清楚，手机却响了，是秦凯的电话。
“堂姐愿意指证任暄杰，我跟陈主任商量过了，暂时她情绪还算稳定，但是不敢让堂姐一个人，还是先留在第三医院，挪到五楼去。”
五楼是一般轻度心理障碍的病人住的地方，大多就留个几天观察，人不多，有护士和医生看着，秦凯也能放心一点。
欧阳奕点头说：“这个安排不错，不过石小姐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秦凯惊讶了：“欧阳医生不知道吗？章小姐今天过来了，听林护士说她进病房跟堂姐说了几句，堂姐就出来让林护士打电话给我，说要亲自指证任暄杰谋杀石腾。”
章心湄单独一个人去过第三医院了？
欧阳奕皱眉，只说：“我跟章小姐虽然是邻居，她要去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秦凯一愣，正想说他们两人哪里是普通邻居的关系，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章小姐跟堂姐聊了一会就去探望林姨了，回来给我说，林姨可能醒过来了。”
陈主任早就让杨衡舟停了林姨的精神病药，又安排出单独病房，不让任何人跟林姨接触。
就是护士也指定了林护士，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告诉杨衡舟或者陈主任。
林护士没看出什么来，去看了一下的章心湄却跟秦凯说有问题。
“我这就去第三医院，你们等我一会，别让她一个人进去病房跟林姨接触。”
秦凯知道欧阳奕说的“她”是指章心湄，心叹他这样关心章心湄，真当她是普通邻居对待吗？
“我知道了。”
欧阳奕匆忙挂断电话，招手叫来出租车报上了第三医院的地址。
司机师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很快踩了油门说：“也是巧了，前面接了一个客人也是赶去第三医院的。心急火燎，一个劲催我快一点，连红灯都想闯，也不知道第三医院有什么事这么赶的。”
要是别的医院就算了，可能有抢救的病人，家属着急是理所当然的。
问题是第三医院收的精神病人，也就脑袋有毛病，身体比谁都壮实，这么赶着过去做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欧阳奕不由诧异地问：“那小伙子长什么样子，师傅还记得吗？”
“穿得挺好的，大热天还穿着西装，领带都戴着，头发梳起来，就跟精英人士一样。”出租师傅一般也不记人脸，只打个照面，客人又坐在后座，没理由转过头特地盯着人家的脸来看，还做不做生意了？
不过衣着打扮还是要瞄一眼的，免得载上些乱七八糟的人。
欧阳奕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来，不过心里有些奇怪，就随口问一问。
司机想了一会，忽然又说：“对了，小伙子在后头坐的时候，隔一会儿就有‘咔哒’一声，好像打开什么，然后又关上。”
欧阳奕一听，低头在手机上给秦凯发了个短信：‘任可能去第三医院了，注意点。’
没写全名，秦凯一看就明白，很快就回复了：‘收到。’
现在用怀表的人太少，按照刚才师傅说的衣着打扮有点像是任暄杰，欧阳奕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提醒秦凯注意点也是好的。
一路都是绿灯，出租车很快就停在第三医院的门口。
欧阳奕付了车资就快步踏进了住院部，一眼就看到电梯前焦急等着的林护士。
看到他，林护士不由双眼一亮，赶紧走了过来，小声说：“任先生来了，陈主任说石小姐情绪不稳暂时不能探望。他想去见林女士，也被杨医生阻拦了。任先生带来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说是林女士的远房亲戚，千辛万苦找到任先生这里来，打算探望林女士，现在正跟杨医生闹着，眼看要打起来了，秦先生叫我下楼等着欧阳先生，尽快把这事先说了。”
欧阳奕听了，不由加快脚步踏进了电梯。
秦凯会让林护士下来，一是把前因后果给自己说了，免得上去有些云里雾里的。二来估计也怕真打起来，林护士这个弱女子就要遭殃，还不如先把她打发下来。
欧阳奕想到章心湄也在楼上，又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冲动地跑出来劝架，摁着电梯的关门键有些急躁，用力摁了好几次，恨不能用手把电梯门给关上了。
好不容易上楼了，一打开门他就冲了出去。
林护士赶紧在后面跟上，远远就见几人互相瞪着，好在没动手的样子。
任暄杰见欧阳奕来了，不由惊讶地笑笑：“怎么把欧阳先生都惊动了，今天还真是热闹。”
这分明是反话，带着一点讽刺的意思，估计以为陈主任叫来秦凯做帮手不说，另外还把欧阳奕这个自称曾经给石腾做过咨询的心理医生也叫过来撑腰。
欧阳奕没理他，而是转向一旁的秦凯问：“小湄呢？”
“在里面，”秦凯皱眉，知道自己没拦着章心湄跟林姨接触，估计欧阳奕要恼了他。
欧阳奕一听就清楚怎么回事，又是生气又是担心，脸色冷了又冷。
知道不把任暄杰打发走，他就不能去林姨的病房把章心湄给揪出来，不耐烦地看了过去，就见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站在任暄杰的身边，应该就是林护士刚才说的可能是林姨远房亲戚的人。
要真是远房亲戚，这么多年没出现，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
“医生既然说了病人不适合探望，任先生怎么还让这位先生在医院大吵大闹？还是任先生也觉得他有理，今天不能进病房见人就不走了，不惜大打出手？我一直觉得任先生是个有修养的人，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欧阳奕心情不好，说话就不客气了。
任暄杰被他说得脸色十分难看，勉强挤出一点笑来：“欧阳医生说笑了，小林也是焦急，年轻不懂事，给医院添麻烦了。”
今天看来是不能进去病房探望林姨的了，他只好扯着身边的小林走了。
秦凯松了口气，刚才那个叫小林的一身腱子肉，真在医院打起来也是麻烦，回头他还得给老领导写检讨书。
幸好欧阳奕来了，及时把情势给稳住了。
没等秦凯夸两句，就见欧阳奕怒气冲冲去了林姨的病房，顿时耸耸肩跟上了。
欧阳奕走到病房前，林姨背对着窗户，正对着窗户的章心湄看到他，不着痕迹地眨了一下眼，示意他稍安勿躁，先不要进来。
他会意地顿住脚步，也一把抓住后面跟着的秦凯往旁边躲了一下。
章心湄盯着林姨，对方呆呆的似乎没发现面前这个大活人，根本连一个眼神都不瞟过去。
早就察觉林姨不对劲，有可能已经醒过来但是不愿意坦白所以继续装疯卖傻，章心湄是这事的行家，没有人比她更懂得怎么伪装了，甚至不惜自我催眠。
林姨那点小动作根本就跟三岁孩子的把戏一样，章心湄懒得跟她扯淡，直接开口说：“你以为替任先生隐瞒着，他就会放过你吗？”
“任先生只要从不知道哪里找来一个人，假装是你的远房亲戚，直接把你接出院去照顾，走得远远的，谁又知道你是生是死？”
“林姨要想清楚了，任先生连枕边人都能狠下心对付，更何况是你这个孤家寡人？被人带走，过一阵子，谁又还会记得林姨是谁？”


第47章 吓唬你

章心湄说完，起身打算离开，欧阳奕却让杨衡舟进去。
杨衡舟一愣，眨眼间就明白了欧阳奕的意思，过去跟章心湄小声说：“章小姐，任先生带了林女士的一个远房亲戚过来打算接她出院，是个年轻人……”
章心湄一听，不由一怔，她刚才也是想有个切入点，好让林姨能够配合秦凯调查任暄杰的事，谁知道误打误撞，任暄杰还真带人来了？
这比起她真真假假的蛊惑和威胁更有说服力，章心湄不由惊讶说：“任先生还真带人来了？既然林女士的亲人来了，杨医生也不好拦着吧？”
杨衡舟点了点头说：“那年轻人在大堂闹得厉害，陈主任就快招架不住。”
住院部那么多的病人，现在又是探视的时间，他们闹得太厉害，医院就只能为了不影响其他人而答应了。
章心湄没说什么，医院再好心，想着病人还没好不能随意出院，但家属才是监护人，他们要把病人带走，医院也没资格非要拦着。
要真拼命拦着，家属说不定还以为医院想要把病人多留几天，多赚一些药费呢？
吃力不讨好，好心也没当回事。医院见惯这样的，也就不会多加阻拦，稍微劝一劝就算尽人事了。
林姨还背对两人坐着，似乎无动于衷。
杨衡舟还想多说几句，章心湄对他摇摇头：“陈主任年纪不小了，对方一个年轻小伙子，要是闹起来伤着他就不好，杨医生赶紧去劝陈主任上来吧。”
话里话外就是不管的意思，章心湄知道林姨或许在等着几人一再劝她。
然后林姨就拿住了主动权，要不要配合秦凯调查任暄杰，就得顺着她的意思来了。
但是章心湄偏偏就不乐意让林姨如愿，越是费劲唇舌去劝说，对方就越是把自己看得太高，最后还未必会配合。
要是这样，那还不如省点力气，林姨或许还会配合一点。
章心湄推着杨衡舟出去，顺手把病房的门关上。
一句话没说，两人直接就出去了。
她抓着杨衡舟的肩膀催着他往前走，离开了病房的窗户才停下，看着秦凯和欧阳奕：“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没多久，”秦凯压低声音，示意章心湄走远点，免得两人的声音传到病房里去被林姨听见：“章小姐真是神通广大，怎么就知道任暄杰会带人把林姨弄出去？”
偏偏还是刚说完，任暄杰就带人来了，就是一向沉稳的秦凯都忍不住吃惊，这也太巧了。
章心湄对他眨眨眼，笑了：“我就是吓唬她的，谁知道这么巧？”
不过她能想到这一点，任暄杰没道理会想不到。
任暄杰可以保证石倩的疯癫不容易恢复，但是他接触林姨的时间却不及石倩来得多，林姨随时都很可能清醒，那就是个祸根了。
说是帮凶就只有林姨一个人，任暄杰想要斩草除根，什么把柄都不留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章心湄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出手，如此迫不及待。
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任暄杰不得不尽快解决掉麻烦，扫清所有的障碍？
“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变故，他看来挺着急的。”还是说任暄杰自认万无一失，但是林姨一天还在第三医院，他就一天不能安稳睡觉？
秦凯嗤笑一声说：“做贼心虚吧，以为万事摆平，就差这一点了，不抹掉恐怕要睡不好吃不下的。”
见欧阳奕走了过来，他不由问：“她怎么样？”
“开始着急了，我已经请陈主任把林姨也挪到第五层的单独病房，暂时不要让任何人再接触她，连一句话都不跟她交流。”
这招够损的，原本林姨就心急如焚，不知道外面的任暄杰会怎么对她。
她肯定想找人打听一下，谁知道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越是胡思乱想地猜测，林姨就只会越煎熬，度日如年。
等她受不了的时候，自然会主动开口，不需要再浪费口水去劝就能事半功倍。
秦凯给欧阳奕竖起大拇指，笑了笑：“有你和章小姐在，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林姨想不服软都不行。”
这种无形中的心理压力，他感觉林姨最多熬三天就扛不住的。
到时候无论自己问什么，林姨估计都愿意回答。
欧阳奕看了章心湄一眼，秦凯看出两人有事想单独说，识趣地走开去帮陈主任把林姨带到楼上的病房。
“你一个人去跟情绪还没完全稳定的石小姐接触，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章心湄不在意地答：“欧阳已经让她清醒过来了，石小姐差的不过别人推她一把。”
所以她就做了这个人，狠狠推着石倩往前走了一大步。
欧阳奕远远见林姨惊慌失措被林护士带出病房，又被秦凯和杨衡舟架着进电梯，吓得拼命挣扎，双脚抬高还想踢人，被秦凯轻轻松松就制住了。
恢复后的林姨就跟普通的中年妇女一样，力气有限，光靠秦凯和杨衡舟两个年轻男人足够制服她了。
估计林姨是以为这是要把她送出去给任暄杰，这才开始害怕了，章心湄的话到底还是给了林姨巨大的心理阴影。
早该知道跟任暄杰合作，下场不会太好，林姨还是答应了，现在吓一吓她，欧阳奕心里没一点内疚。
他转过头来又问：“秦警官说石小姐愿意指证任暄杰，你跟石小姐究竟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告诉石小姐，被留下的活人是很难受，但是死去的人连难受的机会都没有。”章心湄没看欧阳奕，脸转向另外一边，眼神有些恍惚。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石倩说的，还是一直对自己说的。
欧阳奕一怔，想到他爸的死，当初活着的章父估计也是难受和内疚的。
他一时间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章心湄。
搜肠刮肚的，感觉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对的，索性就不说了，免得两人都伤感。
“林姨开口是迟早的事，等秦警官搜集到证据，又有石小姐指证，任暄杰很快就会罪有应得。”章心湄把话题又转了回来，仿佛刚才的伤感和恍惚根本没存在过一样：“等任暄杰得到他应有的罪名，石小姐才能回到原来的生活。”
“她很难再回到原来，不管是石家，还是亲朋好友，总会提醒石小姐这件事。”除非远离熟人，远离曾经住了很多年的石家住宅，石倩或许才能随着时间稍微淡忘，却始终很难完全忘记。
章心湄皱眉说：“现在是仇恨支撑着石小姐，我很担心事情解决之后，她会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动力和勇气。”
欧阳奕想了想：“我会建议陈主任在石小姐出院后转去心理科，虽然未必能帮多少，起码让她不会做傻事。”
两人说到这里，就见秦凯从电梯出来，满脸笑容：“你们是没看见刚才林姨挣扎得多厉害，杨医生的白大褂上好几个黑乎乎的脚印，衬衫都被扯掉了两颗纽扣，我们一个抓着腋下，一个抓着她的双脚直接抬进病房去才算消停。”
真以为医院要把她打发走，送去给任暄杰吗？
做了这种亏心事，现在终于知道怕了吧？
秦凯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又说：“堂姐的事真是麻烦两位了，明天要是有空，我请你们吃饭。”
“明天有个预约……”
“明天有事……”
欧阳奕和章心湄同时开口，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好继续说下去。
秦凯摇头，无奈地说：“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既然明天都有事，只能下次再约了。”
他又看向章心湄，认真地说：“堂姐没什么年龄相近的朋友，章小姐有空的时候能不能过来多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好的，”章心湄也担心石倩，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
秦凯很高兴，亲自送两人下电梯到医院门口：“事情有什么进展，我会尽早跟两位说的。你们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也可以找我。”
欧阳奕看着时间还早，问她：“回去吗？”
“不了，莫宇说熊教授出差回来了，我打算去看看他。”章心湄刚说完，手机就响了：“是，我在第三医院门口，你就在附近？好，我等你。”
挂掉电话，她说：“莫宇开车来接我，欧阳是搭他的顺风车，还是打车回去？”
熊教授的住处跟公寓是同一个方向，可以顺道送欧阳奕回去。
明天瞳瞳的治疗方案还没完成，欧阳奕该直接回去写的，但是鬼使神差地回答：“正好我很久没探望熊教授了，一起过去吧。”
章心湄有点惊讶，却也觉得欧阳奕是熊教授最喜欢的学生，他过去的话，熊教授一定会很高兴的。
没几分钟，一辆车子就停在章心湄路边，莫宇探出头来跟她打招呼，却看见章心湄身边的欧阳奕，不由愣了：“师兄也在？”
“我们正好碰上，听说要去探望熊教授，就打算一起去的。”章心湄打开后座的车门进了去，欧阳奕正要跟上，莫宇连忙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师兄，我不太记得熊教授住处的位置，你坐这里提醒我一下？”
欧阳奕只好坐进副驾驶座，指着前面说：“第二个红绿灯左转，我记得离这里不是很远。”
莫宇也不过是找个借口让欧阳奕坐在副驾驶座，而不是跟章心湄一起坐在后面，好像自己变成司机载着两人，亲疏关系特别不一样。
没想到欧阳奕认认真真的指路，莫宇只好听他的，指哪边就走哪边，却没留意在后座的章心湄一脸欲言又止。


第48章 服了你

等莫宇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车子进了个死胡同，进不得，又因为太窄不好后退。
刚才欧阳奕笃定的说这里是捷径，穿过去就是老师住的地方，莫宇就听了他的话。
现在莫宇哭丧着脸看向欧阳奕问：“师兄，你不是说这条是捷径的，怎么是个死胡同？”
欧阳奕干咳两声，尴尬地说：“我应该没记错的，可能太久没来，这边改建了吧？先把车子退出去，另外找路走？”
他想下车给莫宇指挥，毕竟胡同太窄，车子往后退没人盯着容易刮花车身。
但是欧阳奕退开门，发现只能开巴掌宽，别说人出去，就是脚都放不到地上，只好淡定地重新把车门关上，打开车窗，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来，慢慢向后退。”
莫宇这时候也只能听他的，一点点把车子往后挪，走得跟乌龟一样慢。
折腾了十五分钟，终于把车子从死胡同里退出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默默打开了手机导航：“师兄先休息，我用导航就好。”
莫宇是再也不敢让欧阳奕指路了，欧阳奕摸摸鼻子，知道自己理亏也没再说什么。
只有坐在后面的章心湄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肚子都要疼了。
莫宇跟着导航顺顺当当到了熊教授楼下，偷偷松了口气。
上了楼，欧阳奕去敲门，莫宇退后几步问章心湄：“师兄几年没来熊教授这里，连地址都搞不清楚，是很少过来吗？”
“不不不，欧阳毕业后经常来探望熊教授的。”章心湄低着头，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悄悄告诉他说：“欧阳的方向感不是太好，没见他这么多年工作下来买一辆车是绰绰有余了，现在出门还打车的？”
莫宇听了，不由苦笑：“这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也就不用绕了这么久的路才到。”
章心湄眨眨眼：“这不是以为你知道的，毕竟这事算不上什么秘密，熊教授也是清楚的。”
她说完同情地拍了拍莫宇的肩膀，刚才当着欧阳奕的面也不好提醒莫宇，就只能让他亲身体验一下了。
莫宇苦笑着看见章心湄跟着欧阳奕进了熊教授的家，心里默默想几年没见，她倒是把欧阳奕的事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叹了口气，在熊教授中气十足的声音里也跟着进去。
熊教授拄着拐杖，头发全白了，脸色不错，精神奕奕地招呼几人：“总算来了，欧阳又迷路，把莫宇给拐沟里去了吧？”
欧阳奕不好意思地笑笑，莫宇摇头说：“教授，没带沟里，进死胡同了，差点没能出来。”
熊教授听了不由“哈哈”大笑，拍着莫宇的肩膀安慰说：“你这师兄什么都好，就是不怎么会认路。不过还好，他自己不开车，出门都打车或者坐别人的车，不熟悉的都不会拐沟里去。”
言下之意，莫宇算是同门师弟了，所以就拐死胡同去了？
莫宇听着，不由哭笑不得。
章心湄没上前扶着熊教授，知道他自尊心高，最不喜欢被同情或者当作是弱者，只站在一边免得他摔了，边走进客厅边问：“教授这腿去医院看了吗？怎么比上回看着要严重了？”
虽说不至于走不动，但是左腿僵硬，走得不太利索。
熊教授摇头说：“年纪大了，小毛病就是多。这腿年轻时泡了水，没注意就落下了风湿。”
他没详细说，不知道是没当一回事，还是这算不得什么高兴的，轻描淡写就过去了。
欧阳奕走在另外一边，跟章心湄是一个心思，熊教授扭头看他，用力拍了拍欧阳奕的肩膀：“你这小子，总算记得过来看我这个老人家了。”
“教授，我……”欧阳奕跟着他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就要起身道歉，被熊教授按着肩膀没能起来。
“行了，你工作忙，没能时常过来也是应该的。我还不至于计较这点，以后你帮忙提点一下师弟师妹的，这就足够了。”熊教授也是说说而已，没真的往心里去。
他教出的学生没上千也得有好几百，哪能一个个都上门来，一天两个也未必能看得完，还让不让人清净过日子了？
“好的，”欧阳奕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又笑了：“莫宇师弟要跟着教授学习，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谁说的，把你以前做的心理测量那些表格和数据拷贝一份给他看看，也让莫宇能定下心来做，免得毛毛躁躁的。”熊教授没好气地瞥了莫宇一眼，这孩子去国外一遭回来虽然比以前稳重一点，却远远不如欧阳奕。
心理测量要做数据分析，一点差错都不能有，要的就是耐性和小心。
熊教授满脸骄傲地说：“莫宇，你师兄本科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做数据了，分析的结果比当时我带的研究生做得还漂亮，回头让他把资料给你，可得保存好，都是一点点做出来的，足足两年的成果。”
“是，多谢师兄了。”莫宇老老实实地应了，也知道教授是帮他，又跟欧阳奕认真道谢了。
章心湄怕气氛僵了，熊教授抓住人教训就很难停下来，连忙开口问：“教授，怎么没见师母？”
熊教授说：“她知道你们今天要过来，特地去相熟的店里买熟食，看时间应该差不多回来了，莫宇下楼看看？”
莫宇答应了一声，就出门去楼下接师母了。
等他走了，熊教授才问两人：“你们最近总往第三医院跑，听说是帮一个朋友的亲戚鉴定？陈主任跟我提了提，把你们两个夸了又夸。我的学生自然是好的，你们也没给我丢脸。”
他欣慰地拍了拍欧阳奕的肩膀，又说：“陈主任跟我替了他妻子的事，我才知道……”
熊教授叹了一口气：“几年前还一起吃过饭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听了欧阳的劝，觉得总把妻子丢在家里没人陪着也不是个事，还是决定把妻子送去医院做集中治疗，应该是让他的学生带着。”
“杨医生吗？”章心湄听着陈主任到底还是把妻子接去第三医院，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好像是叫这个，”熊教授听了一耳朵，不是很记得陈主任的学生，总归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不然陈主任也不会把妻子交给他。
“教授，我有个疑问。”欧阳奕没提石家的恩怨情仇，只是简略说了有人用心理暗示，让石腾心脏病发的时候，石倩没能动弹，眼睁睁看着他去世：“这样的情况，那个做下精神暗示的人能够判刑吗？”
熊教授皱眉想了想才开口：“不说这个精神暗示的，就是证明那个女孩没有精神病，那么对她爸见死不救就是不作为的故意杀人罪，这就麻烦了。”
章心湄一怔，证明石倩没有精神病，那么就是不作为故意杀人罪。如果说石倩有精神病，那么她短时间内根本不能离开第三医院。
一个正常人住在重病区，那是个大大的折磨。
她看向欧阳奕，正巧他也扭头瞥了章心湄一眼，双眉皱紧，显然也觉得棘手。
“你也别太担心，只要那个下精神暗示的人肯认罪，事情就好办了，这女孩也是受害者，法官应该会网开一面的。”熊教授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只是精神暗示这种不好断定，他要是不认，谁都没法子。”
任暄杰只要一口咬定没做过，就连个证据都没，法官想定罪都没办法。
欧阳奕沉默一会说：“教授，我会让他开口的。”
熊教授一怔，提醒他说：“我知道你这孩子有正义感，看不得这种事。但是也要悠着点，别落下把柄给自己惹来麻烦。”
“教授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欧阳奕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开的声音，师母带着莫宇笑吟吟地进来，莫宇两手满满当当都提着东西，可见师母买的不少。
熊教授一见，不由笑了：“买这么多做什么，就这么几个人也吃不完。”
师母个子不高，头发也是花白，却烫了个卷发，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旗袍。她以前是个舞蹈老师，还在国外跳了几年舞。
跟熊教授结婚后就回国来了，在大学艺术学院挂名老师，偶尔去教几堂课，优哉游哉的，身材保持得跟年轻时候差不多。
她笑着说：“我瞧着这个好那个也好，不知不觉就买了这么多。好在小莫来接我了，不然我还得在路上耽搁一会儿。”
其实莫宇也就在小区门口碰着师母，她却像是说的自己大老远帮着提回来，不由脸红了：“师母，下回买东西叫上我去，提这么多也太重了一点。”
“别看我年纪不小，硬朗得很，这点菜也不算什么。”师母指挥莫宇把熟菜都放桌上，又叫欧阳奕去把厨房的碗筷拿出来，忙里忙外的。
菜都还热乎着，师母招呼几人坐下，笑着说：“我厨艺不怎么样，你们教授又是个能烧厨房的。平时就我们两人也能对付过去，难得你们过来，我就不献丑了，直接去楼下买点熟食就好。都是熟悉的老店，味道还是不错的。你们也别客气，趁热赶紧吃。”


第49章 同情你

师母是个喜欢热闹的，熊教授却是喜静。
难得家里来了这么多年轻的客人，师母热情地招呼几人吃菜。
欧阳奕和章心湄她都是见过的，唯独莫宇因为出国的缘故也很久没见了，当下笑着寒暄：“小莫出国一年，有碰到合眼缘的女孩子吗？”
“没，”莫宇偷偷看了章心湄一眼，笑着回答：“国外都是金发碧眼的洋妞，我爸妈都是保守的人，他们可接受不了这样的媳妇。”
这话刚说完，他就感觉小腿被对面的人轻轻踢了一下，顿时一愣。
莫宇看向对面坐着的章心湄，忽然想起熊教授的独生子就是出国的时候跟一个洋妞结婚了，直接就移民过去了。
熊教授还是喜欢国内，也就没跟着儿子移民，为这事他还生气了好长一段时间。
虽说熊教授的独生子每年都会带着洋媳妇还有两个可爱的中法混血的双胞胎孙女过来，他还是不怎么跟儿子说话，怄着气呢。
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章心湄没好气地瞪了莫宇一眼，后者摸摸鼻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脸色有些尴尬。
师母笑吟吟的，见身边的熊教授一张脸沉了下来，不由伸手轻轻拍了他的胳膊一下：“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和儿子怄气呢？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气，他们在法国生活得好，每年也回来看看我们，就挺好的。”
她从来觉得孩子长大了，就该有自己的生活。父母也有父母的生活，距离不代表什么，一定的距离反而让彼此的感情更好。
要是都挤在一个屋檐下，一点小摩擦看着不显眼，次数多了，再好的感情都要把给逐渐消磨掉的。
师母感觉现在挺好的，她也不用操心儿子，不必在家里忙忙碌碌的，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孩子也过得幸福，这就心满意足了。
“小莫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物色起来。不过也不急，就是得慢慢看，这需要时间不是？别年纪大了，忽然想结婚了，心急火燎随便抓个人差不多就在一起，回头肯定得有矛盾的。相处就得慢慢来才能知道合不合适，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是她半辈子的经验之谈了，莫宇受教地点头：“师母，我都记下了。”
说完，他又偷瞄了一眼章心湄，这个小动作被师母捉住了，不由对着熊教授抿唇一笑。
熊教授却是皱了皱眉，没好气地道：“小莫还没定性呢，连实验都不能静下心来，还找什么对象？要是有了女朋友，这实验还能继续做下去吗？说起来，我最近让你准备好的论文都写好了吗？”
莫宇耷拉着脑袋说：“资料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开始写了。”
“居然还没开始，不是说下周交，难道你就打算随随便便写来敷衍我的？”
被熊教授教训得脑袋都要贴在心口抬不起来，师母只好来救场：“好好吃饭，怎么火气又上来了？”
熊教授这才算是把话收住了，莫宇被教训一番，蔫巴巴地吃完饭就被熊教授赶去书房，用里头的电脑开始写论文了。
师母心疼莫宇，切了水果，一大份放在客厅，另外一小份就巴巴送进书房去。
熊教授看得不痛快，嘀咕说：“那小子就知道卖乖，课业一般，收买人心倒是厉害。”
章心湄捂着嘴偷笑，分明就是师母偏心莫宇，熊教授这是有点吃味了。
“知道你们工作忙，我这里没什么事，都先回去吧。”熊教授说完，又回想着欧阳奕的话，琢磨说：“你刚才提起的怀表，我好像有点印象，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他皱眉想了一会，依旧没什么头绪：“真是老了，以前什么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话好像都到嘴边了，还是没能想起究竟是什么来。”
章心湄笑说：“教授还年轻着呢，以后还要带好几届的学生，我们就盼着你能一直教下去的。”
熊教授听得窝心，好笑说：“人总是会老的，心态年轻就好。说真的，要不是老校长是我学生，我老早就退休不干了。现在的学生一个比一个懒，哪里有以前的勤奋和钻研的冲劲？”
知道他挑眉又要说莫宇的不是，章心湄连忙打断说：“那我们先回去了，教授想起什么给欧阳打电话？”
“好，”熊教授坚持送两人到家门口，这才目送他们离开了。
师母送了水果退出来，看见两人走了，默默走到熊教授身边，笑了笑：“俊男美女的，他们两人看着挺登对的。”
就是刚才吃饭的时候，正要坐下，欧阳奕显然是挪了挪位置，让章心湄先坐。
后来看章心湄落筷的几盘菜都是那个位子面前的，欧阳奕估计看见了才会挪开让她坐在那里。
真是个细心又温柔的孩子，看得师母心里暗暗羡慕。要是自家老头有欧阳奕一半这么好，自己就得乐开花了。
当然，熊教授现在也挺好的，师母想起年轻的时候不由笑得更欢了，却听见熊教授重重叹气。
“都是好孩子，可惜造化弄人……”
师母一怔，还想问一问，就见熊教授转身往书房去，拄着拐杖腿脚走得比之前灵活多了：“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有没在书房偷懒，我得去盯着他才行。”
看着他打开书房，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师母那点疑惑随着笑意忘在了脑后，再也没提起。
莫宇被留下了，两人只好打车回到公寓。
欧阳奕用钥匙打开大门，见章心湄磨磨蹭蹭的还在包包里翻钥匙，忍不住问：“要过来喝杯茶吗？”
“好，”章心湄立刻答应了，钥匙也不找，直接就走了过来。
欧阳奕也没戳穿她的小把戏，把人带进屋去，又到厨房泡了一壶红茶出来，另外一只手还拿着一盒黄方糖。
章心湄在红茶里放了一块黄方糖，径直坐在沙发上。
欧阳奕端着茶杯坐在另外一边，两人顿时相顾无言。
免得一直沉默下去而尴尬，他随手打开了电视。
画面上是一个比赛节目，应该开始没多久，正介绍台上的特邀嘉宾。
第二个嘉宾是孩子，大概七八岁，脸上还带着稚嫩，一本正经坐在台上被介绍着，前面的铭牌写着“殷一瞳”三个字，顿时感慨：“现在的孩子真厉害，年纪小小的就已经是名人了。”
她扭头见欧阳奕一动不动盯着电视画面，不由奇怪：“欧阳认识他？”
“今早见过，还以为他回去休息了。”没想到就连半天都没，他就在电视上见到瞳瞳。
瞳瞳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应该是量身定制的，里面是白衬衫，还有一个红色的小领带，就跟小大人一样沉稳，带着一点孩童的稚嫩可爱。
主持人十分会制造气氛，笑着说：“看台下准备比赛的小选手一个个眼睛发亮盯着瞳瞳，恨不能扑上来。这样吧，等比赛结束，冠军就能跟我们的神童瞳瞳握手，作为特别奖励，怎么样？”
台下的小盆友一个个带着笑脸，使劲鼓掌，一看这反应就知道多喜欢这个特别奖励了。
瞳瞳起身对台下的鼓掌鞠躬，张了张口说：“大家加油。”
他这一开口，章心湄仔细看着，顿时觉得有些奇怪了：“欧阳，他刚才是在对口型说话吗？”
“嗯，他忽然失声了，去医院检查说嗓子没问题。”欧阳奕回答得简略，章心湄却是听出来了。
瞳瞳应该就是因为忽然失声的事被家长带去医院看心理科的，应该就是欧阳奕接下的。
心理医生对来访者的事都是保密的，她也就没特别追问瞳瞳的隐私：“没想到瞳瞳年纪不大，就已经被说是神童了。”
年纪这么小的神童，确实会受到万众瞩目。
接下来看了一会，章心湄才知道这是个认字大赛。
参赛的孩子有跟瞳瞳差不多大的，也有个子高，看着应该是高中生。
先是团体赛，再是个人赛。
团体以三人为一队，采用的淘汰制。而主持人在屏幕上显示了出的题目，上面全都是生僻字。
别说那些孩子，就是章心湄都没认识几个，不由叹气：“现在的孩子真厉害，这么难的字都认得。”
也不是全部都认得，有些不认识的，参赛者有皱着眉摇头放弃的，也有两眼泪汪汪无奈弃权的，还有一个年纪跟瞳瞳一样的小女孩直接就在台上嚎啕大哭，被后台的女助理扶着下去回到陪同的家长身边了。
要是有参赛者认不出的生僻字，主持人就会请一旁的瞳瞳在书写板上用电笔写出正确的拼音，组成的词汇，甚至是这个生僻字的出处。
欧阳奕心下冷哼，难怪殷家会让瞳瞳参加这个节目，除了一开始需要有人在后面配音对口音帮他说话，全程都只需要写不需要说。
看瞳瞳从容淡定的神色，在主持人请他写下正确拼音的时候毫不犹豫，根本连想都不想就立刻写下，就知道这个孩子在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于是，欧阳奕对殷家的那对夫妻更加没什么好印象了。


第50章 想要你

两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看完了这个比赛节目，一壶红茶也见底了，欧阳奕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想着要不要下楼买东西，却发现冰箱满满当当的，根本塞不下任何东西。
章心湄跟着进来看到冰箱的情形，哪里能不清楚有人悄悄替他买好东西送过来还贴心放好了？
每一样东西都摆的整整齐齐，看着都是欧阳奕喜欢吃的。
这个田螺姑娘是谁，根本不用想都能知道。
欧阳奕沉默了一会问她：“留在这里吃晚饭吗？”
“不了，我搬过去还没收拾，先回去了。”章心湄没再看冰箱，拎着包包就出去了。
等欧阳奕回过神来追出去，发现隔壁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这次找钥匙倒是利索，眨眼间就找到了。
欧阳奕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又觉得无奈，他当然知道会费心买东西塞满冰箱的人肯定是秦玥了。
他叹了一口气，秦玥的心思自己是察觉到了，但一直都是拒绝的态度，根本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
欧阳奕很清楚，如果不喜欢对方，就不该给对方任何的错觉，这种似有似无的暧昧只会让人越陷越深，然后难以自拔。
这就跟死刑一样，一颗子弹能解决的事，非要用凌迟。
一刀一刀的，痛彻心扉，简直太不人道了。
秦玥养在欧阳家很多年了，欧阳奕对这个妹妹一样的女孩还是有点感情的，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
奈何秦玥是个死心眼，他以前找了女朋友之后，还以为她就放弃了。
谁能想到欧阳奕跟章心湄在一起又分开，中间隔了几年再重逢，秦玥的心思就从来都没变过？
他伸手抹了把脸，转身也回去关上门。
自己追过去找章心湄又能说什么，解释秦玥只是因为兄妹之情所以特地买了他喜欢吃的东西填满了整个冰箱？
这种理由就是欧阳奕自己都说服不了，而且这种事何必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他倚着关上的大门，又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早就答应连淑桥不会再跟章心湄在一起，让她误会也好，起码能让章心湄彻底死心，别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欧阳奕回到房间把瞳瞳的治疗方案写了删，删了写，始终不是很满意。
他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才发现窗外已经完全黑透了，后知后觉打开了房间的灯。
难怪本子上的字迹越来越不清楚，原来是天黑了看不见。
欧阳奕也感觉肚子饿了，一个人好对付，他把冰箱里看着不好放久的食材都拿出来一点，丢进去做了一锅杂锦面。
一碗面才吃了一半，秦凯就打电话来，没等欧阳奕说话就跟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林姨愿意做证人，指证任暄杰了！”
“这么快？”欧阳奕有点吃惊，这才还没一天，林姨就妥协了？
“我刚开始也以为林姨是有心使诈，骗我们说要做证人，然后找机会离开第三医院再逃跑。但是她直接让陈主任打电话给我，叫我过来接她出院。说是出院后，她需要有我亲自保护，才愿意做证人。”秦凯喜上眉梢，这件事终于有了眉目。除了石倩之外，有林姨这个重要的帮凶做证人，任暄杰就是想抵赖都难了！
“她是怕任暄杰报复？”欧阳奕想了想，也能明白林姨的顾虑。
石倩跟他同床共寝几年做夫妻都被阴了，更别提是她这个保姆。
任暄杰之前跟她搞好关系，也是为了让林姨做帮凶，这才刚得了手就迫不及待对付她。
她醒来之后就对任暄杰有顾虑，加上章心湄有意吓唬的话，林姨哪里能坐得住？
既然都打算妥协了，林姨也不矫情，直接就让陈主任联系秦凯，当面就提出要求。
这点要求，秦凯立刻就答应了，跟陈主任去办了出院手续，带上张仲就离开了第三医院。
刚把林姨送到安全的地方，秦凯就迫不及待跟欧阳奕分享这个好消息了：“我没有章小姐的联系电话，请欧阳医生帮我跟她说一声谢谢。以后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跟我说一声就是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之类的坏事，我都不会拒绝的。”
“好，我知道了。”欧阳奕原本想要跟秦凯说熊教授之前的话，只是秦凯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或许秦凯有方法让任暄杰服罪，欧阳奕就先暂时放下了。
他去隔壁敲了敲门，好一会儿后才传来章心湄的声音：“谁啊？”
“是我。”
听见欧阳奕的声音，章心湄这才打开了门缝让他进来。
欧阳奕才明白章心湄刚才迟迟没开门，原来是去洗澡了。
听到敲门声就匆匆从浴室出来，身上湿漉漉的还没擦干，身上就穿着一件灰色的浴袍。水珠一滴滴从脖子滑落到锁骨，再从浴袍的领口掉进若隐若现的沟壑里。
欧阳奕转开脸，感觉耳根隐隐发烫。
章心湄尴尬地说：“欧阳先进来坐一会，我去收拾一下。”
说完，她转身就回去浴室打理自己，十分钟后就整理妥当出了来：“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秦警官刚才打电话来了，所以想跟你说一声。”欧阳奕也有些尴尬，他简单把秦凯的话复述了一遍。
章心湄听了也是满脸笑容：“太好了，恶人终于有恶报。”
她听说林姨这么快妥协了，也有些遗憾：“要是林姨再坚持久一点，说不定还能用上感官剥夺实验。”
林姨做帮凶害石倩的事，章心湄十分愤怒，让林姨多吃点苦头总是好的。
谁能想到这还没一天，林姨就想通了？
估计她跟任暄杰也不是什么坚定的同盟，不然任暄杰也不会急着把林姨接出去准备斩草除根了。
任暄杰不仁，林姨也是不义，两人半斤八两的，谁都不是什么好人。
欧阳奕听她提起感官剥夺实验，脸色不由露出惊讶来，叹气说：“你还真是……”
第三医院还真没有准备黑房子给章心湄这么玩，要真有，林姨给关进去变成真疯了出来该怎么办？
章心湄吐吐舌头说：“欧阳，我开玩笑的。”
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一本正经的，总是听不出别人在开玩笑，闹了不少笑话。
想起以前，她看着欧阳奕有两分怀念的神色。
被章心湄看得不自在，他起身要走：“这事我转告了，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再见。”她对欧阳奕挥挥手，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
他总觉得怪怪的，回去后仰躺在沙发上，胳膊横在眼睛上轻轻叹气。
明明说好要离章心湄远一点，自己总是忍不住靠近。
比起考虑，身体的反应更要快一点真实一点……
欧阳奕想起秦玥的提议，或许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章心湄，却又不能跟她在一起，所以只能孤独终老了？
连淑桥是不是会很伤心，很难过，又很失望？
或许秦玥的建议是可行的，起码能让连淑桥安心，不至于每天为他担心。
但是这样的自欺欺人，对他对秦玥对连淑桥来说真的好吗？
会不会把三人的关系弄得更加难看，反而不能跟以前一样平静相处？
欧阳奕扯了扯嘴角，露出难看的苦笑来。他今天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觉得秦玥这个提议是好的。
当时就该立刻回绝，而不是拖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怎样跟秦玥开这个口。
欧阳奕重新拿起本子修改治疗方案，写写删删，直到半夜十二点才算满意，倒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看了下时间，已经八点了。
欧阳奕连忙起床，他这个时候赶去医院，才能赶上瞳瞳的咨询时间。
“小蔡，什么事？”
“欧阳医生，殷夫人打电话来取消了瞳瞳今天早上的咨询，说是要改期。”助理小蔡说到这里，有些愤愤不平：“也不早说要延后，不然还能安排其他来访者。对了，莫婶刚才过来了，说是要代瞳瞳亲自跟欧阳医生道歉。”
“我十五分钟到，请莫婶先到休息室坐一会儿。”欧阳奕挂断电话，洗漱后换好衣服，伸手扒拉两下头发就出门了。
他看了眼隔壁安安静静的，章心湄是出门了，还是没起床？
来不及多想，欧阳奕跑到楼下打车去了医院，到的时候正好十五分钟，没多一分也没少一分。
他匆匆进了心理科，莫婶看见欧阳奕连忙起身，满脸歉意说：“对不住，给欧阳医生添麻烦了。”
“没事的，请坐。”欧阳奕看见她手边一个大大的食盒，不由有些奇怪。
莫婶顺着他的目光，急忙把食盒往前一推，憨笑说：“这是我一大早做的，一半给瞳瞳带走了，剩下一半我想着就送过来，让欧阳医生也尝尝我的手艺。”
欧阳奕猜出食盒里面是昨天说的，瞳瞳喜欢吃的糕点。
他道了谢，打开食盒，里面的糕点不比外面卖的差。
小蔡见了，欢喜地凑过来说：“莫婶做得真好，我是属兔的，这个兔子蛋糕给我尝一个？”
见她捧场，莫婶高兴地说：“喜欢就多吃点，底下还有很多。”
小蔡捏了一个兔子蛋糕拿在手里，长耳朵红眼睛，简直栩栩如生，可爱得让她有点舍不得吃了：“瞳瞳每天都能吃到莫婶的手艺，我真是太羡慕了。”
她狠狠心一口咬下，松软又不甜腻，实在太好吃了，于是忍不住给莫婶竖起了大拇指！


第51章 放弃你

欧阳奕也跟着尝了一个，莫婶的手艺确实不错，连他这样不喜欢吃甜食的都忍不住吃完了一个，还觉得有点意犹未尽。
只是瞳瞳没能过来做咨询，让他心里还是不怎么痛快。
“殷女士有说瞳瞳什么时候才有空过来，明天吗？”
莫婶为难地摇头：“我今早送点心去车里给瞳瞳的时候，听殷女士打电话，那意思估计一周内瞳瞳都没时间的。”
欧阳奕想着之前在电视节目上瞳瞳不需要说话，只要开头打个招呼，后台配音就好。
根本不需要人代劳，用瞳瞳以前上节目打招呼的录制声音放出来就行了。
发现这个好方法，殷女士哪里还管瞳瞳不能出声的事，能上节目才最重要。
说不定过一阵，瞳瞳的声音忽然就自己好了呢？
欧阳奕皱着眉头，对殷家父母的做法很不赞同。这事拖得久了，就更难解决了。
问题是他一直没能找到源头，能了解的事又不多，顿时感觉棘手了：“麻烦莫婶帮忙转告，瞳瞳的事不能拖。既然订下了一周的节目，那就一周后过来。”
莫婶只是殷家的保姆，也没能说上什么话，转告欧阳奕的意思还是可以的，就怕殷女士不会放在心上。
她看着瞳瞳一直不能说话的样子也是心疼，今天还是一大早起来，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赶去节目场地。
幸好莫婶因为答应欧阳奕，大清早就起来做点心，不至于让瞳瞳在路上饿着肚子。
小蔡一连吃了好几个点心，又把食盒带去其他办公室，绕了一圈回来盒子就空了，笑着说：“大家都对莫婶的手艺赞不绝口，还问我是哪家酒楼大厨做的点心，好吃得停不下来。”
手艺能被人夸奖，莫婶满脸笑容，心里也高兴：“大家要是喜欢，我抽空多做点送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小蔡也不好让莫婶破费，做点心也是费神，于是问：“莫婶以后什么时候开一家点心店，我们一定都去捧场。”
莫婶摇头苦笑，她要是有余钱开店面，就不会跑去殷家做保姆了。
小蔡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目光带着求助看向一旁的欧阳奕。
欧阳奕给莫婶提了建议：“要是莫婶真想开店，也可以找个投资人一起合作，对方出钱买下店面，又另外请服务生。莫婶只负责在厨房做点心，帮工也是对方请来。就是分成方面，莫婶可能要少一点了，毕竟对方出了大头。”
这话听得莫婶有点蠢蠢欲动，欧阳奕再接再厉说：“我有个朋友是做餐饮业的，他认识的人多，或许哪个需要莫婶的手艺，可以帮忙去问一问。”
莫婶不是不心动，却还是摇头了：“瞳瞳年纪还小，我也舍不得他。等他再大一点，我再考虑这件事，还是谢谢欧阳医生和小蔡了。”
说完，她再三道谢，这才离开了医院。
小蔡颇为可惜：“莫婶的手艺真是不错，要是能自己开店就好了，不过她对瞳瞳更好了。”
为了瞳瞳，莫婶居然愿意拒绝欧阳奕的建议。
“人各有志，她觉得现在好就行。”欧阳奕让小蔡看看有没新的来访者订的预约，既然他现在有空档的时间，帮其他人分担一下也是可以的。
小蔡查了查没有指明医生的来访者，正好就在半个小时之后，就安排给欧阳奕了。
欧阳奕看了看来访者打电话留下的大概信息，是个22岁的年轻女孩子。
一般到心理科来的年轻人很少，尤其这么年轻的，底下有来做咨询的原因，是因为感情问题。
这个理由比较平常，欧阳奕就接下了。
说好时间，对方迟到了十五分钟才到。
白色V领毛衣和深红色长裙，长发飘飘，一来就跟欧阳奕道歉：“堵车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先进去吧。”欧阳奕侧身让这个女孩进去，又问：“是徐小姐？”
“是的，”徐小姐点头，又跟送茶进来的小蔡道谢。
等小蔡出去后又关上门，徐小姐才开始说她的事。
不外乎是大学的时候出去做兼职，认识了一个成熟的社会人士，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然后两人顺理成章在一起。
听着两人的感情没什么波折，最多会有年纪差别大而造成的沟通不良。
徐小姐重点说了两人怎么相遇，后来相处的时候对方又多么体贴，每逢节日都送礼物，还从来都没重复过。
她絮絮叨叨说着这些，足足十五分钟没打算停下来，欧阳奕不得不打断：“徐小姐既然跟那位先生感情不错，看着相处也没什么大矛盾，今天会过来是因为什么事？”
徐小姐一再强调那男人对她有多好，欧阳奕就知道这是她在不断重复强化这一点，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
她今天会来，问题应该是出在那个男人身上。
果然徐小姐被打断后，犹豫了一会才开口：“他很好，对我也很好，但是我最近发现他其实早就结婚了，家里还有一个孩子，今年年底就要上小学了。”
欧阳奕的脸色没有多少惊讶，而是平淡无波地问：“那徐小姐得知这件事后，有什么打算？”
“我原本想立刻过去质问他的，但是我很喜欢他，早早就等着他求婚，然后两人组一个家庭。但是我离不开他，如果说出来，就不能继续在一起了。”徐小姐一脸矛盾，想放下又舍不得，纠结又良心不安。
“所以徐小姐觉得对不起他的妻子，但是又不想要放弃，是这样吗？”
欧阳奕直白地把她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徐小姐有点难堪：“我想要离开他，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件事我不敢告诉爸妈，就连身边的好朋友都不知道。”
她紧紧抓着放在膝盖上的包包，满脸无助。
“纸包不住火，你们继续在一起，这件事迟早会有人知道的。只要一个人知道了，你身边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个后果徐小姐自问能承受得了吗？”
徐小姐脸色刷白，想像了一下如果身边所有人都知道，她也没脸出门见人了，于是摇了摇头：“我很害怕，想着如果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
“比如他跟妻子离婚，然后跟你结婚，就能让这段关系正当化？”
见她憧憬地点头，欧阳奕心里叹气，又问：“徐小姐跟他在一起有多久了？”
徐小姐想了想说：“从刚认识到想着有差不多两年了，真正确定关系大概一年。”
欧阳奕点头：“不说认识两年，就是你们在一起一年了，在这段时间内他没有跟徐小姐坦白，应该没有离婚的意思。再相处一年，徐小姐认为他会离婚吗？”
徐小姐低下头，小声哭了起来：“我相信他是喜欢我的，但是现在又不确定了。”
“徐小姐错了，如果他喜欢你，就不会让你有任何被伤害的机会。会珍惜你，呵护你，而不是用谎言编织着温柔的大网把你骗得团团转。”欧阳奕毫不留情揭穿了她的自欺欺人，把自己骗倒了，又有什么意义？
他缓和了语气又继续说：“不管徐小姐做什么样的决定，都要替自己想一想。如果以后东窗事发，徐小姐有没勇气独自一人去面对？如果不能，那还是快刀斩乱麻比较好，这是我的建议。”
接过欧阳奕递来的纸巾，徐小姐擦了脸上的眼泪点了点头。
但是欧阳奕并不觉得她现在真能下定决心，不过咨询师又不是辅导员，抓着人一股脑用大道理教训，该怎么想明白，该怎么做还得徐小姐自己来决定。
要是徐小姐执迷不悟要继续跟那个男人在一起，那也是她的选择，就是需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医生也有喜欢的人吗？会跟她坦白，不愿意伤害她吗？”徐小姐的情绪平复后，忍不住问他。
欧阳奕一怔，苦笑说：“以前有很喜欢的人，她继续跟我在一起会受到伤害，所以我们就分开了。”
“害怕伤害到她，所以才分开？”徐小姐有些意外，笑说：“我有点羡慕那个女孩了，因为医生这么的体贴她。却又觉得难过，因为相爱的两人没能继续在一起。”
她想到欧阳奕为了不伤害心上人都愿意离开，但是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男人却一直在说谎，隐瞒已婚的事实，顿时有点心灰意冷。
徐小姐一直坚信那男人是喜欢她的，没说是情难自禁之后，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开口。
现在想来，就跟欧阳奕说的一样，那男人对她未必有多喜欢，所以才能忍心隐瞒着，不担心她以后会受到伤害。
“原本有个外省的公司招聘，就我家那边，但是因为舍不得这个男人，我一直拖着没去。”现在是时候做个了断，离开他，换个不一样的地方工作，时间久了，她是不是就能彻底忘记这段往事？
可能三年五年都不可能忘记，可是徐小姐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欧阳奕有些惊讶她这么快就下了决心，不过很多人觉得自己陷入热恋之中，其实未必有多喜欢对方，而是把对方理想化了，喜欢的是自己想象中的对方。


第52章 拒绝你

徐小姐跟欧阳奕聊了一会，感觉心情轻松多了。这几天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终于被驱散，她觉得自己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临结束前，她忍不住好奇地问：“医生为了心上人好而分开，如果有一天看见心上人跟别的男人结婚，会不会也只是默默看着，还是会冲过去把新娘抢过来？”
欧阳奕一怔，摇头说：“我不知道，还没到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徐小姐也可以理解，点点头。
欧阳奕看着时间差不多，咨询就此结束，起身送徐小姐出门。
徐小姐笑着跟小蔡挥手道别，很快就走了。
小蔡刚才看她进咨询师的时候还愁眉苦脸，出来的时候就笑了，不由赞叹说：“还是欧阳医生厉害，短短一个小时就让徐小姐笑着出来了。”
欧阳奕摇摇头，徐小姐说得轻松，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看好。
虽然理智让她明白当断则断，但是情感上想要一刀两断却没那么简单。
很多人在咨询的时候恍然大悟，离开的时候也高高兴兴的，感觉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殊不知咨询师只是引导来访者做出选择，或许走之前明白了之后该走哪条路。然而离开咨询师后，有很多的诱惑，或许还有更多的挫折，来访者很可能变得混乱，然后做出完全不一样的选择。
这样的结果欧阳奕见过不少，能成功克制住做出适合自己选择的人寥寥无几。
徐小姐并没有预约下一次的咨询，她估计认为自己没有需要。
欧阳奕又接了两个以前的来访者，都是生活或者工作上的不顺来做一个情绪纾解，一人一个小时很快就结束了。
他看了看时间，休息了一下就结束了今天的咨询。
欧阳奕坐在休息室里，小蔡送来一杯红茶就退了出去。
他低头看着杯子里的红茶，闻着茶香会想起喜欢在红茶里放黄方糖的章心湄。
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所有的习惯，甚至没开口，一个眼神而已，欧阳奕几乎都能猜出章心湄的所思所想。
相对的，章心湄对他也是这样。
两人相处融洽默契，每一分每一秒即使不说话都没觉得时间特别难熬，反而希望就这样一直下去。
欧阳奕喝完已经凉掉的红茶，没有品出平时的香醇，只有淡淡的苦涩在舌尖里蔓延。
他苦笑一声，想到徐小姐最后的疑问，其实欧阳奕清楚那个回答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吗？
徐小姐刚问完那句话，欧阳奕几乎要按耐不住愤怒的心情。
在分开的三年，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现在章心湄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不是跟其他男生在一起，是不是已经结婚了甚至有了孩子？
只要空闲下来，欧阳奕都忍不住不停想着这件事，几乎要把自己弄疯。
所以他只能忙一点，让自己更忙一点，这才没有时间胡思乱想，才能彻底平静下来。
欧阳奕拿出电话，拨通了秦玥的电话：“今晚有空吗？一起吃饭，餐厅你来选，我想当面跟你聊聊。”
秦玥报了一个她单位附近的餐厅，欧阳奕记下的了地址就挂断了电话，跟小蔡打招呼后就离开了医院去了餐厅。
约的七点，欧阳奕到的时候才六点四十五分。
他去的早，也没事先点餐，而是坐在桌前等着秦玥。
七点刚到，秦玥就匆匆忙忙赶来，还气喘吁吁地说：“不好意思，科室里下午出了点意外要加班，刚刚忙完，没让你等太久吧？”
“时间刚好，你没迟到，要先点东西吗？”欧阳奕叫来服务生，绅士地把菜单放在秦玥面前。
秦玥点好菜，等服务生一走，她才笑着开口：“欧阳突然约我出来吃饭，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欧阳奕一愣，他一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约过秦玥一起吃饭。
秦玥早知道他总是记不住自己的事，苦笑说：“高考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欧阳请客。阿姨让我们两个出去吃，去的是楼下没多远的小吃街。我还记得挑了一个比较干净的大排档，点了一盘水晶虾，还有一碗状元三及第。”
想起以前，她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虽然没考上状元，欧阳说吃一碗状元三及第来弥补遗憾也不错。”
欧阳奕难得安慰自己，秦玥把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秦玥的性格争强好胜，只差一点分数就能做状元，后来只能屈居第二，所以才会请她吃饭又安慰了几句。
那碗状元三及第味道很好，秦玥想着自己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个味道。
虽然是咸味的，却让她尝出了甜味来。
欧阳奕看秦玥这么高兴，迟迟没能开口。
等上菜后，他才发现秦玥点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但是想了想，欧阳奕却不知道秦玥究竟喜欢吃什么。
“其实你不用老是迁就我，想吃别的也可以点的。”
秦玥摇头说：“我不挑吃，这些我也喜欢。”
听她这样说，欧阳奕安静地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以为菜不合他的胃口，秦玥问：“要是吃不惯，要不要点其他菜？”
“不用，今晚请你来，是想跟你说上次……”
欧阳奕还没说完，就见秦玥一愣，打断他说：“欧阳，那是章小姐吗？”
他顺势回头一看，就见到了章心湄，以及她身边的莫宇。
两人边说边笑，很快就在不远处的卡座坐下。
两桌就在斜对面，但是欧阳奕这一桌有阻隔的盆栽，正好挡住了身影，章心湄和莫宇一直没看见他们，反而欧阳奕能很清楚看到那桌上的两人。
莫宇把菜单递给了章心湄，后者也没拒绝，接过来后顺手点了菜，又把菜单推了回去。
他笑着问了章心湄几句就跟服务员交代好，把菜单推开，两人又聊了起来。
隔得远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欧阳奕就听秦玥感叹：“章小姐跟这位先生感情真好，这时候还一起吃饭，看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了，点菜的时候特别熟悉。”
确实章心湄点菜，莫宇根本看都不看菜单。
欧阳奕看着莫宇的口型能大概猜出他抬头跟服务生交代的话，隐约是“少辣”“不要葱”。
章心湄不喜欢吃葱白，平时掩饰得好，不是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这一点莫宇都知道了，显然两人不是第一次吃饭，彼此的关系也很熟悉。
见欧阳奕只盯着章心湄和莫宇的那一桌，秦玥不得不把他的注意力叫回来：“刚才欧阳想跟我说什么？”
欧阳奕转过头来说：“上次你提议的事，我还没回复，今晚打算当面来回答你。”
“欧阳真是的，干嘛忽然这么正经……”秦玥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能看出欧阳奕神色里的坚定和拒绝，连忙说：“你刚才没吃多少，等吃饱了再说吧。”
“对不起，你的提议我不能答应。”欧阳奕打断她的话，直接说出了答复：“你说的对，我可能忘不掉她，但是妈不会愿意我们两人在一起。我不想妈难过，所以妥协了，退开了。如果我为了让妈高兴就害了另外一个人，三人行变成四人行，只会多一个痛苦的人。”
见秦玥想开口说话，欧阳奕摇头又说：“我知道你想说自己不会介意，但是真的不会介意吗？就算你真的不介意，我却会介意的，介意你的存在，即使是假装的，会不会因此伤了她的心。”
他没有说出人名，但是秦玥明白，欧阳奕话里的“她”就是章心湄。
口口声声说不想秦玥后悔，不想秦玥痛苦，其实说到底，欧阳奕只是不愿意让章心湄难过。
所以，欧阳奕到底还是彻底拒绝了她，就连假女朋友的位子都不愿意给秦玥。
秦玥顿时觉得今天的晚饭变得索然无味，她来之前还欢欢喜喜地打扮，特地化了一个淡妆，科室的同事都起哄问自己是不是要跟男朋友约会。
她只羞涩地笑着，并没有否认，心里却雀跃着猜测欧阳奕特地约吃饭，是不是终于看到一直在他身边的自己了？
可惜，到头来还是自己一厢情愿。
秦玥低下头，一手捂住双眼，遮掩住自己快要忍不住的眼泪。
足足五分钟后她才抬起头来，眼红红地对欧阳奕微笑：“难得一起吃饭，能不能把这顿饭吃完？就当是给我的补偿，对欧阳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吧？”
看出秦玥难过得快哭了，欧阳奕到底没拒绝她，轻轻点了下头。
秦玥甜甜地笑了，招手叫服务生开了一瓶香槟，跟欧阳奕碰了碰杯，喝下足足三杯后她忽然说：“欧阳你错过我，以后就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女人了！”
欧阳奕听了只是笑笑，并没有回应她。
秦玥也不需要他的回应，醉意开始上头，秦玥也有勇气说出心里话了：“你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你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欧阳难道打算以后孤独终老吗？”
说完，她对欧阳奕抛了个媚眼：“等你后悔的时候，我又还没结婚，欧阳可以回来找我。”


第53章 相信你

欧阳奕听了秦玥的话，只是笑笑：“你醉了。”
秦玥叹气，轻轻晃动手里的高脚杯，盯着里面的香槟：“我还真的想这时候能够烂醉如泥。”
就不用面对现实，不必强咽下苦涩还得勉强挤出笑来。
不过能够在欧阳奕身边呆久一点，再多的苦涩和难过秦玥都愿意咽下。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欧阳奕站起身，就见秦玥摇摇晃晃地起来走了一步，踉跄着险些摔倒。
欧阳奕上前一步扶住她，皱眉说：“你喝得太多了，等会回去妈会担心的。”
“阿姨会担心，欧阳你不会担心吗？”秦玥勉强站稳后，抓着欧阳奕的手臂，抬头一脸可怜兮兮地问他。
“我送你回去，”欧阳奕扶着摇摇晃晃的她去结账，秦玥醉得自己根本站不稳，几乎是歪在他身上。
莫宇眼尖，发现扶着秦玥离开的欧阳奕，对章心湄说：“看，那是不是师兄，不知道旁边那个是谁，女朋友吗？”
章心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是一个背影，她就认出是欧阳奕。旁边差点要依偎到欧阳奕怀里的年轻女人，仔细一看就发现是秦玥。
“不，那是欧阳的妹妹。”她收回视线，盯着桌上的饭菜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妹妹？原来师兄还有妹妹吗？两人看着不怎么像。”莫宇一愣，有点惊讶。
“是养女，”章心湄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就问：“你跟着熊教授做研究，教授名下的师兄师姐们都记得打好关系。”
同是熊教授的学生，莫宇未必是最出色的，但却是被熊教授最看好的，最近一直带在身边指导不说，还叫到家里去一起吃饭。
其他师兄师姐未必是什么心胸狭窄的人，只是莫宇的待遇跟别人不一样，他们心里有些不痛快也是情有可原。
“我知道的，小湄就是爱操心，再这样操心下去要长皱纹的。”莫宇笑笑，知道章心湄也是好心提醒自己。研究做得再好，人际关系不好，很多事就难办。总不能只追着熊教授问，还得跟师兄师姐们请教。
再就是很多量表需要人来做，几百上千的，凭自己一个人肯定摆不平，总得找师兄师姐帮忙。熊教授年纪大，不可能连这点小事都过问。
关系不好，对方找借口拒绝帮忙，莫宇还不能说什么。毕竟帮忙是热心，并不是义务。
“昨天就请师兄师姐去吃了一顿火锅，气氛挺好，也跟他们熟悉多了。”还是火锅最容易拉近关系，一个锅子热腾腾的，刚开始有点拘束，后来看肉都要被抢光了，自然就放开了。
章心湄点点头，她也是想起来提醒两句，听出莫宇是明白人，才发现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
“不是说今天叫我出来是要让我帮忙填量表？其实直接发邮件给我就好，不用特地跑一趟的。”
莫宇难得找到借口把她约出来吃饭，当然不会放过，笑说：“发邮件哪里有诚意，你帮忙填表，我请客也是应该的。”
章心湄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拿过表格填写起来。
莫宇不经意地问：“师兄跟他妹妹感情挺好，又是养女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也是能结婚的？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应该很不一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章心湄听了没吭声，只是填表的动作慢了很多。
见状，莫宇点到即止，并没有再多说。
等章心湄填完，莫宇接过来看了一眼就收好：“谢谢你特地跑一趟，等最后数据出来，再帮我掌掌眼？”
章心湄摇头婉拒说：“我都多久没用SPSS了，你让我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两眼一抹黑的，只能看看热闹了。”
“胡说，当初黄教授不是说过你的操作最厉害，现在课堂上跟师弟师妹也是把你拿出来夸了又夸。”莫宇笑了笑，就算毕业了，学校里的教授对她这个半路转系的学生依旧印象深刻。
从毫无关系的法律系转到心理系，理论学得快不提，数据分析也上手很快，还能指点其他同学。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当初不知道多少同学对章心湄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考试前有她的课堂笔记和难题解答，复习起来会简单很多。恨的是她期末考试周之前根本就不看专业书，而是在宿舍优哉游哉看电影。
最后成绩出来，章心湄还是最好的那个，让一直在心理系的同学被虐得死去活来。
“这都多久前的事了，难为教授还记得我。”章心湄好笑地摇头，想到也很久没去学校探望教授们了，哪天有空得带离去回去走一趟，总归当初转系，基础薄弱，这些教授帮了她很多。
“黄教授昨天还跟我提起你，说很久没见你了。正好黄教授周末生日，一起去她家做客，算是给黄教授一个惊喜？”
莫宇的提议让章心湄很心动，点头说：“也好，那我得提前准备礼物了。”
“周五我没课，跟熊教授请个假陪你去选礼物？”莫宇眼巴巴看着她，趁机邀约。
章心湄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下来，又问：“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其实我一个人去挑礼物也是可以的。”
“多个人帮忙掌掌眼，才不会挑得眼花缭乱。这是我个人经验，听我的没错。”莫宇拍拍胸口，逗得她不由笑了。
两人吃完饭，莫宇开车送章心湄回到公寓前。
时间很晚了，他也就没提出要上楼做客，目送章心湄进了公寓里面，看到她的住处开灯了，这才开车离开。
章心湄站在阳台看见莫宇的车子离开，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发现隔壁阳台上站着一个人，正是欧阳奕，有些惊讶他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该陪着秦玥回去，又在家里坐一会儿吗？
“我刚刚看见你和秦玥了。”
她才开口，欧阳奕在那边也说：“我看到你和莫宇了。”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不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而是觉得没必要解释。
一会儿后，章心湄才开口打破了沉默：“雪梨银耳糖水，要喝吗？”
隔壁的阳台没开灯，隐隐约约的只能看见欧阳奕的身影，却没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听了章心湄的话，欧阳奕一手撑在阳台的围栏上，潇洒地跨了过来：“好。”
章心湄看着他笑了笑，转身进厨房倒了两碗糖水送了出来。
欧阳奕接过糖水，低头喝了一口，糖放得很少，章心湄是不是早就猜到他会过来喝糖水？
他忽然觉得两人相处起来，不像是热恋中的情侣，反而是老夫老妻一样。
喝完汤水，欧阳奕又从阳台回去了，只是躺下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章心湄牵着鼻子走了？
瞳瞳一直没来做咨询，欧阳奕又让小蔡打了几次电话给殷女士，不是在通话中，就是说很忙，没说两句就挂断了，根本不给小蔡说话的机会。
他参加的电视节目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连不怎么看电视的小蔡都知道了。
“智商200的小天才，记忆力超群，据说三岁就能一口气背诵长恨歌。”小蔡摇头晃脑地跟欧阳奕说，满脸佩服。
长恨歌多少字啊，别说三岁，就是她现在都背不完整。
能一口气背下来，这记忆力得多逆天？
难怪才八岁，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小神童了，来医院心理科都得戴口罩，估计也是怕有人认出来。
小蔡忍不住惋惜说：“要不是不能开口，瞳瞳早就能碾压回去了？”
“怎么回事？”欧阳奕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会儿忍不住问。
“昨晚的节目是擂台比拼，有个十七岁的高三学生想挑战做嘉宾的瞳瞳，被主持婉拒了，就说瞳瞳上节目后一直坐着不吭声，只是个虚有其表的花瓶。”
小蔡捏了捏拳头，不高兴地说：“节目组说这位高三学生不尊重嘉宾，直接把人请下去了，要不是瞳瞳失声了，早就用智商碾压回去，哪里能让那小子这么嚣张？”
才见过一次，小蔡就已经完全站在瞳瞳这一边，同仇敌忾。
两人正聊着，秦凯就打电话来跟欧阳奕说起石倩这事的进展：“精神暗示很难定义，而且如果揭开，堂姐也得被牵扯进去。我把上次冒充林姨远房亲戚的小子私下捉回来，他承认是任暄杰雇佣，把林姨接出医院后带到乡下就好，具体要做什么，这小子也不知道。”
任暄杰到底还是谨慎，就算雇人把林姨接走，也不会轻易透露之后的事给第二个知道。
“没有杀人未遂的证据，林姨最多能指证任暄杰总是跟她打听关于石腾的事。”
秦凯的意思欧阳奕很明白，任暄杰做了很多，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把他绳之于法。
欧阳奕想了想才说：“他会做心理暗示，肯定是有谁教的，秦警官可以先找到这个人。”
说起这事，秦凯更是头疼：“任暄杰现在的父母是养父母，当初亲生父母去世，就被送去福利院，八岁的时候被收养。因为福利院二十年前曾经失火，当年那些孩子的档案都被烧光了。”
那时候没有电脑记录，更别提是联网了。
“福利院当初的院长早就去世了，副院长还在，可惜有老年痴呆，连子女都认不出来，别提是福利院的孩子了。”
秦凯咬牙切齿，明明任暄杰做了坏事，可是没有证据就不能亲自把这男人送进法庭，实在让人憋屈得很。


第54章 怀念你

最让秦凯难以忍受的是：“任暄杰重金聘请了国内一个有名的律师，这律师帮很多嫌疑犯脱罪，口才了得，熟悉法律爱钻漏洞，是个相当棘手的人。”
有这个律师帮忙，任暄杰要脱罪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毕竟秦凯拿不出什么实质的证据，为了不连累石倩，就连石腾的死也不能公开。
就算公开石腾的死亡原因，任暄杰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反倒石倩在场，她就罪责难逃了。
不过欧阳奕的建议也对，任暄杰一个孤儿忽然知道怎么做心理暗示，肯定是从哪个高手那里学回来的。
国内这方面厉害的人寥寥无几，秦凯就不信翻个底朝天会找不出来！
匆匆挂断电话，秦凯就去忙碌了，着手从另外一方面去调查任暄杰几年前的人际关系等等。
欧阳奕是爱莫能助，除了能提一点建议之外，现在的事就只能秦凯一个人去忙活了。
只是他刚放下电话没多久，铃声又起，低头一看，居然是熊教授。
欧阳奕连忙接了起来，就听熊教授说：“那个怀表，我终于想起来了。真是人老了，记性不如以前，还是你师母无意中提醒，我才想起差不多二十年前学校有个女学生，是当年邱教授的得意门生。”
邱教授是学校有名的心理学专家，尤其擅长催眠，只是三年前脑溢血病逝了。
欧阳奕自然记得这位教授，毕竟当年是赫赫有名，还给他上过课。课堂上幽默风趣，学生们都很喜欢这位教授。
“那女孩家里条件不好，拼命读书，高考成绩很好，考奖学金和助学金念的大学。邱教授看出她很有天赋，就私下给这孩子开小灶。小姑娘也是个感恩的，学得勤快，还给邱教授里里外外帮忙，我们都说邱教授命好，不是收了个学生，而是多了个女儿。”
说到这里，熊教授似乎有些伤感：“小姑娘聪明，自创了用怀表开关的节奏来做深度催眠，效果不错，邱教授就让她写个论文，要是刊登在专业杂志上对以后的发展很有帮助，可是这小姑娘恋爱了。后来好像失恋了，在一家宾馆的浴室里割腕自杀。才十九岁，可惜了，邱教授受了打击，就不再收学生的。”
欧阳奕听了，忍不住问：“教授，这位师姐叫什么？”
“姓原，叫原林，邱教授提过一次，好像说是在一个叫林家弯的地方长大。”这名字一点都不像一般女孩，没什么秀气，一看就是随便起的。
农村的女孩大多是这样，不是劳动力，就不被期待出生，放羊一样长大。不过原林能一直读到高中，在当年农村里说已经很少见了，她的父母还是比较开明的。
欧阳奕道了谢，挂断电话后就把这事告诉了秦凯：“这可能是一条线索，任先生的怀表很旧，不知道会不会是原林送给他的。”
两个八竿子没牵扯的人，就因为原林是自创怀表深度催眠，就联系在一起吗？
秦凯不得不提醒他说：“欧阳医生，二十年前的话，当时的任暄杰只有十岁。”
他并不觉得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弄懂催眠是什么，还能掌握这个技能。
欧阳奕耸耸肩说：“电视节目不是有一个八岁的神童，十岁学会深度催眠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秦凯叹气：“天才不可得，怎么可能满大街都有？”
不过这的确是一个难得的线索，就算不是原林本人教会任暄杰，也可能教会了谁，然后那个人跟任暄杰有接触。
好歹有了方向，不像现在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翻找几年内跟任暄杰接触过的人，数量实在太多了，一个月下来没日没夜的也不可能全部筛选完。
这一查，秦凯居然查到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原林的“林”字，并不是她在林家湾长大，而是亲生父母去世，第一次收养的人家姓林，就取了这个名字。
后来的父母也是养父母，当年看原林小小的，饿成皮包骨，还要被逼着在后院干活，心生怜悯，正好两人年轻时受了伤都不能生育，就花了点钱把人接过来养。
所以原林有志气，一直成绩都名列前茅，养父母虽然穷，还是一直支持她继续读书考大学。
可惜原林刚上大学没两年，这对夫妻就双双病逝了。
这些都是邻里拼拼凑凑得来的消息，幸好是个小地方，邻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不然一家三口都不在，秦凯也不知道去哪里打听。
他还跑到第一对收养的夫妻那里，可是人已经搬走了，起码搬了好几次，村里根本不知道两人搬到哪里去了。
幸好当初这对夫妻收养原林的时候有村长作证，村长已经九十高龄了，还能下田种地，头脑清晰，记忆力也不错，秦凯一提，他就想起来了。
“这女娃也可怜，小小年纪父母就不在了，是邻村送过来的，说是村里一个个都吃不饱，没办法多养一个孩子。”村长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我当初没想太多，原家两口子又点头了，还主动给了点钱。钱不多，省着花也能用个半年的。现在想着，那村人面生得很，恐怕不是邻村的，而是被拐子转卖的。”
这种事偏远小村不少，当年谁都没放在心上。
后来说这是犯罪，做的人要么隐秘了，要么就不干的。
老村长提起这事，也是有些惶惶然：“老婆子说我是知情不报，我也是猜的，没个证据就定罪也不行。”
秦凯赞同地点头：“没证据确实不好说，那人后来有再见过吗？”
“没了，就来了一回。我后来去邻村走亲戚的时候问了一嘴，说是某家一个远房亲戚，过来住了一晚就走了。”估计就是找个地方把原林出手的，担心事情有变，又是心虚，多一晚都不愿意留。
这些人都谨慎得很，秦凯追问了几句，老村长对那人不熟悉，时间久了连样貌都记不清了，有点关系的亲戚那家也是不清楚这人底细。
问来问去没问出什么实在的消息来，秦凯有点失望，正打算去邻村打听的时候，老村长忽然一拍脑袋：“原林小时候曾经说以前住在一个大房子里，有个婶婶总跟着她，好像还有个弟弟。”
弟弟？
秦凯脑海中出现一个可能，跟老村长道别后就赶回去请欧阳奕帮忙：“我想要看看原林同学大学时候的近照，能找到吗？”
欧阳奕犹豫了一会才打电话给熊教授，后者叹气说：“我帮你问下邱教授，他可能有。”
要不是听说原林可能还有个弟弟在世，两姐弟被分开了，熊教授也不会帮这个忙。
邱教授这么多年才渐渐淡忘了，这时候重新提起，无疑是揭人伤疤。
果然邱教授原本想拒绝的，后来听说了原林弟弟的事才松口了：“好吧，我把小原跟我的录像用手机发过去。”
这是原林跟他拍的录像，原林不是喜欢拍照的人，就连集体照都少。当年一个亲戚买了一部录像机，为了能录下原林催眠的手法，邱教授登门三四次才借回来的。
后来录像带渐渐淘汰了，他就请人录到DVD里，再拷贝到电脑上。
担心哪天电脑坏了就丢了，还放进好几个3.5寸盘，再是好几个优盘和手机里。
熊教授也明白邱教授有多宝贝这段短短的录像，让他发到欧阳奕的邮箱里面。
欧阳奕收到后转发给秦凯一份，自己也打开了录像。
录像的画面不是很清晰，也有点杂音，当初录像的人应该是新手，不怎么会用录像机。
镜头里是个清秀的女孩，齐耳短发，大约十八十九岁，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看得出衣服穿了很久，袖子和衣领有点起球，牛仔裤也洗得发白。
她对着镜头腼腆又僵硬，感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邱教授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笑意：“别看着这里就不紧张了，开始吧。”
原林乖巧地点头，右手拿着怀表一开一合，很快就开始对坐在对面的小伙子做催眠。
小伙子起初很紧张，后来慢慢放松，没多久就被催眠，听着原林的指挥起身左右摇摆，以为自己是个钟摆，从头到尾幅度很大却一点都没摔。
这是钟摆实验，在心理学专业很常见，能做到的人也不少，不过能这么迅速就能深度催眠对方，原林的确相当有天赋。
欧阳奕想着，难怪邱教授一直耿耿于怀，熊教授也觉得可惜的，原林确实是可惜了。
就为了一个男人，因为失恋，一身的天赋没发挥多少，就把自己年轻的生命给结束了，实在是不值得。
很多人以为自己为情自杀，对方一定会一辈子都记得她。
殊不知就这么死了，对方最多伤心一段时间，很快转过身又有了新的恋人，没多久就忘记旧情人是圆是扁了。
原林自杀后，她喜欢的那个男人现在可能结婚生子，有了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哪里还会记得她是谁？
反而是把原林抚养长大的养父母才难过，因为没有孩子而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她却那么轻易就放弃了性命。
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悲伤……


第55章 复制你

欧阳奕刚看完视频，秦凯就打电话来叹气：“我原本猜测任暄杰很可能是原林的弟弟，现在看来是我猜错了，两人的相貌没一点相似的地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原林的毛发之类的，跟任暄杰做一个DNA。”
这个可能性很渺茫，毕竟原林都去世二十年了，人都火化了，根本不可能做亲属鉴定。
“看来线索又断了，还得重新来过。”
闻言，欧阳奕却不赞同：“虽然不肯定任暄杰到底是不是原林的弟弟，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任暄杰的精神催眠就是从原林这里学的。”
“何以见得？”秦凯听了，不由诧异地问。毕竟他从头到尾反复看了几遍，都没能看出什么来。
“手势和节奏是一样的，就连细节都完全相同，任暄杰应该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这个视频，然后模仿的。”可能是自己摸索的关系，任暄杰才会花费了几年的功夫才能彻底催眠石倩，不得不说，任暄杰并没有天分，却足够努力。
然而这份努力如果用在别的地方，他恐怕会有更大的成就。
欧阳奕这样肯定，事实应该差不离了，然而秦凯还是一筹莫展：“我已经让张仲去附近的城镇打听谁家有年纪相似的女娃丢失过，后来发现差不多年纪的女娃有些是走丢了，有些是被拐子偷偷抢走了，还有些是直接被父母或者长辈扔掉的，数量太大，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根本找不到线索。”
原林的家人究竟是谁，又是什么地方的人，他根本无从下手调查。
当年原林年纪小，她自己也是不清楚的，邱教授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这件事忽然就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秦凯怎么都找不到出口，实在有些烦躁。
他扣下了任暄杰，又提出上诉，但是在法院受理后开庭，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是奈何不了任暄杰的。
就这么放过任暄杰，秦凯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
尤其他害怕任暄杰会反咬石倩一口，以她精神状况有问题，把石腾留下的公司收在手里。
害死石腾，然后任暄杰却又轻易得到他的一切，之后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秦凯怎么能忍！
不说他不能忍，就是石倩也绝对不能咽下这口气的。
这明明都是石倩的东西，任暄杰不择手段得到，难道法律反而保护犯罪者，而不是受罪者吗？
“我有一个提议，不过实行的话也需要秦警官帮忙。”
欧阳奕忽然开口，秦凯连忙说：“欧阳医生客气了，你请说。”
“这样无休止找证据，秦警官估计也能明白，开庭之前可能什么都找不到，只会让任先生有机会脱罪。要得到证据，除了秦警官费尽心思到处调查，还有一个很直接的办法，那就是用精神催眠，让任先生直接说出来。”
秦凯听了，豁然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问他：“欧阳医生有多少把握，能够让任暄杰开口？”
“只有五成机会，如果失败了，那么很难再从任先生的口中问出什么来了。”做催眠的必然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不容易被下暗示，任暄杰也是这样。欧阳奕不清楚两人对弈的时候，他能不能彻底催眠任暄杰，这只是一个尝试。
“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麻烦欧阳医生了。试一试，总比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调查来得好。”秦凯抓抓头，很快就做了决定。
有五成的机会总比没有来得好，再说他知道自己继续调查下去，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欧阳医生需要什么帮助？”
欧阳奕回答：“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但是在做催眠之前，要让任先生心神大乱，才能趁机得手。”
安静的环境好准备，但是让任暄杰心神大乱？
秦凯想了想问：“是让任暄杰受到惊吓，才能更好的催眠他吗？”
“人在意识不够清楚，半梦半醒或者受到打击而恍惚的时候是最容易被催眠的。任先生是个不容易被催眠的体质，所以有这个前提，成功率会更高。”
“我明白了，”听了欧阳奕的解释，秦凯想了想忽然说：“这事我想请章小姐帮忙，可以吗？”
欧阳奕一愣，看着视频里的原林，顿时皱眉：“秦警官是想让小湄装扮成原林的样子，好让任先生以为她没死，然后心神恍惚？”
“我调查过任暄杰，他对任何人的关系都差不多，不远不近的，客气而生疏。堂姐跟他朝夕相处三年都没能让这男人有改变，按照刚才的说话，任暄杰这几年来是看着视频反反复复学习原林的精神催眠，对这位老师的感觉应该是不一样的。”
秦凯也只能赌了，毕竟他实在想不到哪个人，什么事能让任暄杰心神大乱的。
“跟原林相似的有很多，未必一定要小湄来做。”私心之下，欧阳奕并不想让章心湄冒险。
任暄杰很危险，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伤害章心湄的事来？
秦凯沉默一会才说：“……章小姐之前用自我暗示骗过欧阳医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章心湄连欧阳奕都能骗过，说不定也能骗过任暄杰。
欧阳奕依旧不答应：“我希望秦警官能够从局里找适合的人来扮演原林，而不是让一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女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事。”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秦凯还是第一次碰到欧阳奕生气的时候，还率先挂断了电话。
他苦笑地看着手机，要是局里有适合的人，自己哪里会选章心湄？
想了想，秦凯还是给章心湄打电话了。
章心湄听说了这件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可以，就是需要请一个化妆师，让我在外形上跟原林更相像。”
秦凯也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连连道谢：“多谢章小姐了，回头事情了结后，我会和堂姐亲自上门道谢的。”
“秦警官不用这么客气的，我也想为石小姐做点事。”没道理坏人都能继续逍遥，好人却要受罪不能安心生活，帮一点小忙而已，章心湄只觉得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是她刚说话，手里的手机就被人抢了去。
欧阳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阳台翻过来，站在章心湄伸手抢了手机，对着手机里的秦凯说：“秦警官，我记得下午的时候已经拒绝你了。”
秦凯一惊，没想到欧阳奕居然在章心湄那里：“就算是再好的关系，这件事也该问过本人才是。”
章心湄答不答应，也该由她来决定，不是欧阳奕能代替着拒绝掉。
欧阳奕直接挂断电话，扭头皱眉说：“为什么要答应他？”
“能帮到石小姐，我很乐意的。只是小事而已，装作原林的样子在任先生面前晃悠一下就能功成身退，没欧阳想得那么危险的。”章心湄拍了拍他的胳膊，已经习惯这人翻阳台过来，转身去厨房又问：“还是红茶吗？”
欧阳奕没回答，而是上前抓住她的胳膊说：“任先生害死石老先生，又把石小姐弄疯，他应该是跟石家有仇，又或者是觊觎石家的财产。连岳父和妻子都能下手，相处还不是一天两天，而是足足三年，他是个很危险的人，你没必要掺和进来。”
“但欧阳你不是掺和进来，还打算对任先生做催眠？令任先生心神大乱，这是一个重要的前提，我希望能够帮上忙。”章心湄笑着看向他，认真地回答说。
闻言，欧阳奕一怔。
所以章心湄答应秦凯，是因为他吗？
“催眠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能失败，相信我，欧阳再也找不到比我更适合的人了。”章心湄嘴角一弯，她是连欧阳奕都能骗过的人，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任暄杰？
欧阳奕叹气，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怎么都不可能被劝住的。
他越是阻拦，章心湄说不定就私下偷偷去找秦凯来做这件事，还不如光明正大摆在台面上，自己才能更安心一点。
“总之要注意安全，要听秦警官的吩咐，不要太靠近任先生……”
还没开始，欧阳奕就絮絮叨叨叮嘱。
章心湄没打断他，听着欧阳奕把所有要注意的事都提醒了一遍，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在他心里，自己还是很重要的吧……
叮嘱完，欧阳奕转身又从阳台回去了。
章心湄没错过他微红的耳根，估计说完后欧阳奕也觉得不好意思，想要掩饰才匆忙离开的。
她低头笑了笑，欧阳奕刚才可爱的样子，自己差点忍不住想要亲上去的。
如果真是扑过去亲一口，不知道他会不会推开自己？
章心湄摇摇头，回到房间打开手提电脑。秦凯已经把原林的录像发了过来，她认认真真把原林的相貌截了一张清晰的图片，又把原林举手投足的一点小习惯都用心记下。就连原林走路的姿势，嘴角微笑的弧度，看向镜头的眼神，章心湄都没落下。
相貌可以靠化妆师，衣服也可以找到一模一样的，但是像一个人，不只是这些外表的东西，还要经得住细节的推敲。
章心湄对着化妆镜调整脸上的表情，她会变成原林，一个连邱教授都分辨不出真假的原林。


第56章 失去你

章心湄站在邱教授面前的时候，对他腼腆地微笑打招呼：“老师。”
邱教授早就接到熊教授的电话，知道欧阳奕会带着装扮成原林的章心湄过来，让他看看还有什么错漏的地方补上。
他还想着现在的化妆术再厉害，也不可能完全复制一个人的长相。
加上邱教授是见过章心湄的，跟原林比起来除了个子差不多，身形都比较瘦削，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
但是他想错了，等章心湄来的时候，那一身跟录像里完全一样的格子衬衫和洗白的牛仔裤，乍一看几乎一样的容貌，还有眉宇间的羞涩腼腆。
邱教授恍恍惚惚中，还以为原林真的活过来了。
他眼圈微红，好一会儿才把眼底的泪意给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章心湄，点头说：“像，实在太像了。”
邱教授把当年的录像反反复复看过很多遍，原林的容貌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其实仔细看，章心湄还是有些跟原林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鼻子更挺一点，脸可能要短一点。
但是用来糊弄任暄杰这个从来没跟生前的原林相处过的人，已经很足够了。
欧阳奕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现在终于平复了一些，解释说：“教授，这是特意请了一位有名气的化妆师帮忙的。她是秦警官的朋友，这个妆容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完成。”
邱教授听了，摇头说：“化妆可以改变容貌，但是改变不了气质。小章这样很好，就是我一时之间都没能完全辨认出来，更别提是其他人了。如果要保险点，就不能靠得太近。”
“我明白的，”欧阳奕巴不得章心湄离任暄杰远一点，对邱教授点点头：“麻烦教授了。”
“麻烦什么，举手之劳而已。”邱教授要做的，就是把章心湄带到任暄杰经常去的餐厅走一圈。
秦凯之前虽然把任暄杰扣下了，但是任暄杰请的律师厉害，愣是让他能够在开庭之前保释回家，只要不出市，去哪里都不受限制。
这事让秦凯恨得咬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也正好让章心湄装扮的原林露面，用来抓住任暄杰的狐狸尾巴！
欧阳奕又提醒邱教授说：“这是您的新收的学生，是从偏僻的农村考过来的，今天是带她去见识一下。”
“好，我都记住了。”邱教授回头看着章心湄依旧腼腆安静地微笑，心神有些恍惚，很快转过身去收拾好心情，带着她出门去了。
欧阳奕不放心，招来出租车跟在后面。
虽然秦凯早就说会派人盯着，可是欧阳奕不亲眼盯着总觉得不放心。
出租车到了餐厅，就见邱教授想带章心湄进餐厅，却被门童拦下了。
不用说，章心湄这身奇怪的装束，又老气又廉价，门童怎么可能让这样的客人进去这间高级餐厅里面？
章心湄向后退了一步，几乎是躲在邱教授的身后。
老教授也是不高兴了，呵斥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客人，还有拦着客人不给进去的？让你的经理过来，我是这里的老顾客了，还是第一次被拦在门外不让进去吃饭的！”
门童不认得邱教授，但是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又觉得很可能真是熟客，一时左右为难。
大堂经理见这边争执连忙迎了出来，满脸歉意地说：“门童是新来的，不懂事，两位这边请。”
邱教授这才缓和了脸色，带着怯生生的章心湄进了餐厅。
欧阳奕也想跟着进去，刚下车就被路边停靠的一辆车的车主叫住了：“欧阳医生还是在这里等着，餐厅里有我们的人，不用担心。”
定睛一看，欧阳奕认出是张景，对他点了下头就坐进了后车厢：“你哥在餐厅里面？”
“是，原本该是我进去的，老大觉得我哥更靠得住，就让我外面等着了。”张景戴着墨镜，挂着耳塞，手里还拿着一张大报纸，把大半个身影都遮住。
走过的都以为他是司机在等餐厅里的人，一边听歌一边看报也没什么奇怪的，张景戴着的耳机却是连着手机，跟张仲的手机一直没挂断。
“邱教授带着章小姐在大堂最角落的位子坐下了，这个大堂经理很聪明，既没把两人拦在外面，又没让里面的客人觉得突兀。角落的视野不错，旁边有花篮阻隔，别人也看不清他们。”他把张仲的话复述给欧阳奕，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说：“欧阳医生放心好了，有我哥在，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不过章心湄的打扮真是出乎张景的意料之外，他是看过原林的录像，没想到章心湄居然连神态都模仿得这么像。
难怪秦凯有欧阳奕反对，还是坚持找章心湄帮忙。
“嗯？”张景听到手机那边说了什么，有些惊讶，很快对看向他的欧阳奕说：“上茶的服务生不小心弄倒杯子，把邱教授的裤子弄湿了。大堂经理亲自请他去休息室，打算用烘干机把裤子弄干。服务生一边道歉，一边偷偷塞了一张卡片给章小姐。我哥不好靠近，不知道是什么。”
欧阳奕皱眉，怎么感觉服务生是故意的，好把邱教授打发走？
留下卡片，是不是想借此跟章心湄见面，会是任暄杰吗？
他不确定，却觉得心里一片慌乱：“邱教授就怎么离开了，让小湄先出来？”
张景瞥了欧阳奕一眼，摇头说：“章小姐这时候出来就太突兀了，暂时没有人跟她再接触。我哥就在附近，有什么事他会第一时间把章小姐带出来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适合的诱饵来对付任暄杰，秦凯费了多少心血，他是看在眼内的。
现在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张景当然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就放弃。
要是现在放弃了，谁知道会不会被任暄杰看出端倪，甚至可能打草惊蛇，让这场大戏才刚开始就直接夭折了？
张景自然不允许，而且有张仲在，他也不觉得章心湄会有危险。
好在邱教授也是不放心，很快就回来了，张景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教授回来坐下了，正认真给章小姐介绍菜式。”
大约半个小时后，两人吃完就出了来，从头到尾任暄杰都没有出现。
邱教授出来后准备打车回去，虽然知道欧阳奕应该在附近，他依旧目不斜视，一点没去找的意思，十分小心谨慎。
他们两人之外，还有好几个人也吃完饭出来，三三两两的，人数还不少。
张景知道张仲夹杂在人群之中盯着，所以在车里没看见邱教授和章心湄也不紧张。
只是坐在后面的欧阳奕很快发现不对劲了：“小湄不见了？”
“不会吧？应该是人多挡住了，等会人散了就能看见。”张景扫了一眼，还真是没看到两人，顿时也有些紧张了：“我问一下哥，他们是不是已经打车走了？”
张仲原本隔着大概几米，不近不远地跟着。忽然旁边有个女生摔倒，包包掉到他的脚边，张仲就弯腰把包包捡了，还顺手把女生扶起来。
女生摔得狠，疼得眼泪汪汪，好一会才缓过来被他慢慢扶起才开口：“刚才后面好像有人用力推我，真是不好意思了。”
张仲一听就知道坏事了，抬头果然不见了章心湄的踪影。
邱教授回过头来看见他张望的目光，脸色都变了。
张景收到消息立刻打电话给秦凯，他没想到居然在自己和张仲的眼皮底下，章心湄还会不见！
欧阳奕直接下车，把惊惶的邱教授扶着过来后车厢坐下，安慰说：“教授也别太担心，小湄做事有分寸，很快就会有小心的。”
他怕就怕章心湄不是自动跟着谁走，而是被谁掳走的。
光是想一想，欧阳奕就心惊胆战，却不敢在邱教授面前显露出来，免得这位老教授自责。
“都怪我，刚才不知道谁撞了我一下，把眼镜摔了。抓着我一个劲道歉，等我回头的时候小章就不见了。”邱教授满脸自责，他不该让章心湄站在身后，而是自己跟前，在视线之内才对。
张景扶着耳机，转述了张仲传来的话：“放心，他们走不远的。”
张仲已经追过去了，张景下车前对欧阳奕说：“你先送邱教授回去，我跟哥哥在附近搜索，很快老大也会赶过来。”
“不，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小湄。”欧阳奕转头看向邱教授，只得说：“教授，我……”
“没事，我打车回去就行。你们去吧，找到小章最要紧。”邱教授摆摆手，是他没看紧章心湄才会把人弄丢了，心里过意不去。只得欧阳奕心急如焚，自然不会阻拦。


第57章 找到你

欧阳奕心急如焚，没等到秦凯过来，就跟张景说要分头去找章心湄。
张景知道他心里焦急，也不好拦着，就让欧阳奕先往东面去找，自己去西面，等秦凯来了再让他去北面看看。
张仲也在路上，往南面看看，四个人四个方向，总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章心湄前后才失踪了一会儿，就算是被掳走的，也不会走得太远。
欧阳奕见张景点头就立刻转身找了过去，一路上人群无数，接踵摩肩，他看见前面一个背影像章心湄的都跑过去，只是衣服颜色对不上，又停下脚步。
忽然跑忽然停的，周围人看着他都觉得奇怪，有些还远远避开，以为遇上了疯子。
欧阳奕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追出去足足两公里远，又想到章心湄很可能还在餐厅附近，于是绕了回来。
都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他们都以为章心湄被掳走，肯定被带得很远。
却没想到她可能还在餐厅里，这是思维的死角。
欧阳奕在餐厅门口遇到也绕回来的秦凯，知道他的想法必定跟自己一样。
秦凯对他点点头，简单安慰说：“欧阳医生，章小姐不会有事的。”
他请人来帮忙，也绝不会让章心湄出事。
欧阳奕摇头，知道秦凯不想打草惊蛇，做的准备不能那么周全，自己也是能理解的。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章心湄，其它都没必要计较太多。
两人没莽莽撞撞地冲进餐厅里面找人，而是绕着餐厅观察了一圈。
欧阳奕指着天台说：“上面的旋转餐厅虽然建好了，还没开始营业。”
地点是现成的，还没有人上去，要是章心湄被带进来，很可能就在那里。
秦凯点头说：“我去安全楼梯那里看看，一路找上楼顶。”
要是章心湄真在还没开业的旋转餐厅里，下来的时候除了电梯就只有安全楼梯了。
餐厅门外有张仲和张景守着，自己一路从安全楼梯上去，要是他们从这里下来就能截住。
“欧阳医生也小心点，要是发现了什么就打电话给我。”欧阳奕毕竟是普通人，没什么厉害的身手，真要遇上亡命之徒，贸然出手肯定是要吃大亏的，甚至可能受重伤或者性命受到威胁。
“我知道了，”欧阳奕直接从电梯上了楼顶的旋转餐厅，一层楼都静悄悄的。
这里已经装修完毕，甚至布置好了，就等过几天开业。
他轻手轻脚出了电梯，餐厅的外墙是一大片的落地玻璃，虽然没开灯，但是今晚的月亮不错，自己适应了一会儿黑暗，再睁开眼就能看清楚周围。
欧阳奕沿着走廊走到餐厅的最深处，那里有一个很大的露台延伸出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两道人影。
他加紧脚步走近，两人离得不近，站在露台外面的是任暄杰，而在里面的是章心湄。
欧阳奕的脚步放得更轻，章心湄站的位置很巧妙，正好在墙角遮挡住月光的地方，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估计是故意的。
任暄杰站在露台外，点了一支烟，却只夹在手里，似乎仅仅想闻一闻香烟燃烧的味道，好让自己的心能慢慢安静下来：“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一个服务生给了纸条，说是有一个故人要见我，我才来的。”章心湄压低声音，语调带着怯生生的味道，语速还越来越快，显然是紧张的：“先生，我不认识你，老师还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你的老师是邱教授吗？”任暄杰转过头，开口问她。
“是的，先生认识邱教授？”章心湄略略带着一点惊讶，似乎还偷偷松了一口气。仿佛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年轻被陌生人约出来感到害怕，又因为对方认识自己的熟人而安心。
任暄杰点头，微笑说：“邱教授很有名，我曾经想要考上研究生请他做导师，可惜成绩不够好，没能如愿。”
“老师听了，一定很高兴的。”章心湄表现得没那么拘谨了，还主动问：“先生叫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很像我一个故人，所以才会冒昧请你上来见面。”只是见着了，任暄杰仿佛也没多大惊喜。就算再相似，终究不是本人。
“是什么样的故人？”
“算得上是我的老师，却也是我的亲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亲人。”任暄杰的声音带着几分怀念，但是很快就收回了，随口问起了她的故乡，又为何来这里读书的事。
章心湄按照当初秦凯和欧阳奕商议好的回答了，邱教授今年确实也收了一个大山出来的女学生，只是入学前不小心出了车祸，骨折比较严重，一直没能来学校，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她的长相了。
人是真的，出生地也是，更是邱教授的学生，就算任暄杰找人去查，也没能查出什么漏洞来。
任暄杰似乎只是随意问的，有一搭没一搭，问得零零散散的，章心湄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才能应付过去。
章心湄没敢表现得太热络和太主动，回答了几句就急着走，只说邱教授可能还在等她。
闻言，任暄杰也没留她的意思，歉意地笑笑：“因为你长得像我的故人，忍不住多聊了几句，却是耽误你时间了。下次去学校，你能帮忙安排我跟邱教授见一面吗？”
“这事我得问一问老师才行，不过老师最喜欢好学的人，应该不会拒绝见你的。”章心湄说完，很快匆匆就走了。
任暄杰还站在露台上，盯着手里的香烟慢慢燃尽，这才丢在地上，用皮鞋用力撵碎了。
他转过身，那个神似原林的女孩已经走了。
章心湄出去的时候后背的衬衫被冷汗湿透了，应对任暄杰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简单。
其实她应该问过秦凯和欧阳奕之后才决定到底要不要上来见任暄杰，但是自己更害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很难再继续的。
所以考虑了一下，章心湄还是大着胆子上来了。
不过她还是谨慎，小心地躲在角落，没走得太近让任暄杰看出端倪来。
章心湄快步走到电梯前，正要进去，忽然被一人从旁边抓住了胳膊，吓得险些尖叫出声。
“是我，”欧阳奕捂住她的嘴巴，免得章心湄叫起来惊到了还在里面的任暄杰。
他扯着章心湄进了电梯，很快关上门后才转头皱眉说：“你太冒险了，居然敢一个人单独上来见任暄杰？”
“他对我有怀疑，不消除这一点，很难让任先生动摇。”章心湄看见是欧阳奕，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口解释说。
欧阳奕脸色一沉，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低头盯着章心湄的双眼说：“如果他不是原林的亲弟弟，而是恋慕着原林，一个大男人想要对你做什么，到时候你能反抗得了吗？”
章心湄一怔，感觉双肩被他捏得很疼，却明白自己鲁莽的举动让欧阳奕担心了，只得忍痛说：“对不起，我只想帮你……”
“我不需要你这样帮倒忙——”欧阳奕推着她压在电梯墙上，满脸愠怒：“你还没说，如果他像我这样对你，到时候你要怎么做？”
“当然是狠狠把他甩开，”章心湄仰起头，这才发现两人的脸很近，再凑近一点，他就能吻上自己的脸颊，不由有些窘迫说：“我会一些防身术，打倒对方不行，但是脱身还是可以的。”
“那么你可以试试的，试着甩开我，看是不是能做得到。”欧阳奕又逼近了一步，几乎是把她死死压在电梯的角落，让章心湄根本动弹不得。
章心湄犹豫了一下，试着抬脚想要踢他的小腿，却发现双脚被欧阳奕贴着压在电梯墙上，根本就抬不起来，更别提是踢到小腿了。
她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欧阳奕贴着积压在角落，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顿时愣住了。
欧阳奕低头看着她，嘴角一弯，笑容却带着一丝讽刺：“推不开对不对？听说任先生是跆拳道黑带，我没学过这些，但是依旧能牢牢锁住你。现在，你还能说自己可以轻易摆脱掉任先生的？”
听出他语气里的怒火和焦灼，章心湄终于明白自己让欧阳奕有多担心，满脸愧疚地道歉说：“是我错了，自以为是，不自量力，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要下次？”欧阳奕反问一句，声音很轻，就像是情人之间的柔声呢喃。
但是章心湄明白，他越是生气，声音就越是温柔得吓人。
“不，不会有下次。”她吓了一跳，连忙开口保证。
欧阳奕低头看着章心湄可怜巴巴的抬头，再多的火气也撒不出来。
他刚才看到章心湄单独跟任暄杰见面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心脏会吓得停下来。
对上她，欧阳奕感觉自己受到的惊吓和叹气的次数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记住你的话，不然……”
说到最后，他忽然顿了顿。
章心湄正想开口问不然怎么样，就听见电梯“滴”的一声到达了一楼。
早就等在电梯外的秦凯眼尖，看到欧阳奕就要踏进来，却在见到他圈在怀里贴着电梯角落的章心湄，两人的姿势实在太暧昧。
欧阳奕似乎是准备低头吻上章心湄，后者仰着头仿佛在等着的时候，秦凯却闯了进来。
秦凯顿时尴尬了，连忙后退几步，无辜地笑笑说：“你们继续，当我不在就好。”
他又拦下身后想过来的张景和张仲，示意两兄弟谁给邱教授打一个电话，免得教授继续担心。
见秦凯脸上揶揄的笑容，知道他这是误会了，章心湄脸红红的，欧阳奕却有些尴尬。


第58章 贴近你

章心湄慢吞吞跟着欧阳奕出了电梯，张口想要解释，却被欧阳奕打断了：“回去再说，去我家？”
秦凯点头，张仲去开车，张景打算在酒店门口再盯一会，等任暄杰下来。
一行人去了欧阳奕的公寓，他才开口说：“刚才小湄去见任暄杰了。”
秦凯收了笑，皱眉看了过来：“章小姐太鲁莽了，谁知道他会不会伤害你？”
“只是聊了两句，我有注意没靠得太近。”章心湄把她跟任暄杰的对话大概复述了一遍，又说：“他跟原林果然是亲人的，或许真是姐弟。”
熟悉又陌生的亲人吗？
原林确实很小的时候就跟弟弟分开了，算一算任暄杰的年纪，确实两人相差不远。
估计任暄杰以前并不知道这个姐姐的存在，又或者知道但是找不到人，无意中从视频中见到原林。
都说血脉亲人之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可能辗转找到了以前家庭的资料，得知原林可能是自己的姐姐。
如果是这样，秦凯有种大胆的猜测：“任先生到石家复仇，是不是说石家就是害死原林的仇人？”
原林是因为失恋而自杀的，石家人丁不多，按照年纪推算，就只有石腾了。
秦凯有些为难，这种事如果去问石倩是不合适的，就只能他私下调查了。
不过这么多年了，石腾肯定做得隐秘，估计知情人寥寥无几。
除了当事人，还能有谁？
欧阳奕提醒他说：“秦警官忘记了，石家还有一个老人在，就是林姨。”
林姨在石家工作几十年，这事虽然上不了台面，她未必知道得很清楚，但她丈夫林叔是石腾几十年的司机，未必没察觉得到。
为了保护林姨和石倩，两人都被秦凯秘密接出院，现在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想了想，秦凯打算直接去找林姨问一问，又叮嘱章心湄说：“章小姐跟任先生接触了一次，暂时最好按兵不动，别太主动，让他有了怀疑，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更担心任暄杰要是知道有人假扮原林，会不会因为愤怒对章心湄做什么不好的事。
秦凯看了欧阳奕一眼，后者点头保证说：“秦警官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闻言，秦凯拍了拍欧阳奕的肩膀，直接下楼去找张仲了。
欧阳奕转身看着章心湄叹气：“别再乱来了，我会担心的。”
“对不住，是我鲁莽了。”章心湄再次道歉，自己一时冲动，不但让邱教授担心，也让秦凯担心，还有欧阳奕刚才的脸色特别吓人。
章心湄不知道该高兴欧阳奕还这么紧张自己，还是懊恼她做事太冲动。
“卸妆后回去好好休息，今天你也累了。”欧阳奕刚才被她吓着了，现在还心有余悸，觉得浑身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累的。
就算在心理科做一天咨询，都没今晚找人的时候那么累。短短半个小时，就像是漫长得差点看不见尽头一样，简直是度秒如年。
欧阳奕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胳膊横在眼前，遮掩住自己半张脸透露的神色来。
他想到自己刚刚的慌张和害怕，如果章心湄真是出了什么事，恐怕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
这个丫头就跟以前一样喜欢乱来，欧阳奕不看紧点，她转眼就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章心湄看他这么累，默默去厨房卷起袖子做了几个菜端了出来：“先吃点东西，当作是我的赔罪？”
欧阳奕在沉思中，冷不丁听见她的声音，茫然地抬起头，才发现章心湄还在。
桌上摆着几个菜都是他喜欢吃的，章心湄站在桌前，两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就知道心里紧张又忐忑。
欧阳奕心下叹气，还是站起身去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点头说：“手艺有进步，挺好吃的。”
“真的吗？”章心湄刚才的心思都没在饭菜上，在酒店都没吃饱，见欧阳奕埋头苦吃也觉得饿了，于是去厨房多拿了一双碗筷出来一起把桌上的菜都吃光了。
“饿的时候果然吃什么都香，”想到自己一番忙碌，好歹给秦凯提供了一个线索，章心湄还是很满足的。
她起身要收拾桌子，被欧阳奕拦下了：“我来吧，你歇着。”
他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清洗，章心湄也溜达到厨房门口，看着欧阳奕高大的身影站在洗手池边熟练地洗碗，就知道这事他做得不少。
“洗得真干净，在家里也经常帮忙洗碗吗？”
欧阳奕回头看了她一眼说：“自己生活，这点家务总得有人来做。”
他老早就搬出家里了，打扫可以找家政，但是做饭洗碗洗衣服一般就自己来。
章心湄眨眨眼，觉得两人现在就像是新婚夫妻一样。
一个做饭，一个洗碗，配合得天衣无缝。
想到他们在电梯里，欧阳奕贴近她，两人面对面交换着彼此的呼吸，仿佛连身边的空气都在升温。
当时一向冷静欧阳奕露出的愤怒和担忧，是不是自己在他心里面依旧不一样，还是那么重要的？
章心湄想着，忍不住冲动地上前几步，胳膊从身后牢牢环住欧阳奕的腰身，整个人贴在他的后背上。
“欧阳刚才那么担心我，是不是我还可以期待的？”
期待欧阳奕还是爱着她的，两人还能重新在一起。
放下手里洗着的碗，欧阳奕转过身看向她。
章心湄仰起头，满脸期待，却听见他说：“你顶着原林的脸跟我说这种话，感觉怪怪的。”
闻言，她摸着自己的脸叹气：“居然忘记这件事了。”
想到顶着原林的脸跟欧阳奕告白，章心湄就浑身不自在：“我先回去卸妆，等会再过来。”
她匆匆忙忙打开门回去隔壁了，欧阳奕倚着厨房的门看向章心湄消失的背影，刚才一瞬间，他几乎开口就要答应了。
但是在最后一刻，欧阳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感觉到后背还残留着章心湄柔软温暖的触感，对她匆忙离开，欧阳奕有一丝难言的不舍。
这时候却接到了秦凯的电话，他说：“林姨对石腾的事守口如瓶，怎么都不肯开口。”
“啧，真是顽固。”欧阳奕心情十分不好，对林姨这事也少了耐性：“用马丁加拉德那个心理暗示实验，保管半个小时内她什么都会说的。”
听出他的不高兴，秦凯挑眉，不用问也知道这个实验不会是什么好体验：“怎么了，我打扰了你跟章小姐的好事？”
“没有的事，只是不明白林姨到现在究竟在坚持什么，还是说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所以一直闭口不言，想要抬高价码。”欧阳奕想要不是林姨迟迟不开口，章心湄也没必要假扮成原林去接触任暄杰了。
秦凯嗤笑一声：“确实，林姨害怕任暄杰，想要我们庇护她，又怕失去作用后，我们就会放弃她，把人扔到任暄杰那边去。”
他能理解林姨的顾虑，但是却不高兴被人这样怀疑。
作为人民警察，秦凯不能不管。可是作为石倩的亲属，他还真想把林姨揍一顿的。
没林姨助纣为虐，石腾或许不会死，石倩也不会沦落现在这个艰难的境况。
“让我去跟林姨见一面，”欧阳奕站在阳台前，冷不丁看见章心湄从另一边探出头来。
脸上的妆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卸下，她笑笑说：“我这张脸正好派上用场，要是原林真跟石腾有瓜葛，林姨只要一看这张脸保管吓破胆。”
死而复生这种事，一般人不会相信，心虚的人就说不准了。
秦凯在电话里模模糊糊听了一点，也觉得是个好办法：“那就麻烦章小姐跑一趟了，我让张仲去楼下接她，欧阳医生今天累了，可以不用一起过来的。”
“不，我等会送她下去。”欧阳奕挂断电话，没听秦凯在那边揶揄的笑声。
张仲很快就过来接两人，看到欧阳奕跟着章心湄，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一脸在预料之中的神色：“老大说欧阳医生会在，想问问那个马丁的实验究竟是什么？”
章心湄听了，惊讶说：“要用到马丁实验，对林姨吗？”
张仲一边开车，一边对她点头：“是，欧阳医生跟老大提了一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章心湄看了欧阳奕一眼，笑着摇头：“这实验以前是用来对付死囚的，先蒙住死囚的双眼，把人固定在椅子上，两条胳膊固定在扶手，用小木片在死囚的手腕上划过，在一旁准备好一个水漏，水一滴滴落下，再暗示死囚这是被割破手腕滴下的鲜血。”
还没说完，张仲就明白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抖，隐晦地看了欧阳奕一眼。
回头他一定要跟秦凯说说，以后要跟欧阳奕多搞好关系，得罪谁都别得罪心理医生！
“所以最后死囚信以为真，然后吓得半死？”
听了张仲的疑问，章心湄微笑回答：“不，是真的死了。死囚出现失血的症状，如果放任不管，他就会死。”
张仲沉默了下来，除了欧阳奕之外，看来章心湄也是不能得罪的对象，他开始有些同情林姨了。


第59章 回忆你

到了地方，张仲停了车。
章心湄下车后看着外面不由惊讶，秦凯居然把林姨安置步行街后面的老居民房里面。
这里白天晚上人流多，外地人本地人出出入入的，看着生面孔谁都不会多瞧一眼。
但是把林姨放在这里，就不怕任暄杰雇什么人过来，秦凯也很难发现得了？
张仲看出章心湄的惊讶，领着两人进了居民楼的最高一层，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说：“这里人流量大，居民楼都是租出去给小店做仓库，也是小店员住的地方。流动也快，谁也不会留意到隔壁住了什么人，林姨安置在这里，就算任先生有通天的本事，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这里。”
闻言，章心湄点点头，看着张仲三短一长的敲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是张景。他看着两人略略点头，低声说：“林姨还是不肯开口，老大就在里面。”
章心湄听了，并没多少惊讶。这是林姨手里最后的筹码，当然是不肯轻易说出来的。
她转头对欧阳奕点了一下头，后者会意，拦下了想要跟进去的张仲和张景两兄弟：“让小湄先进去，我们等一会儿。”
张景看向张仲，见他没有异议，也就停下脚步，走向门口守着了。
张仲一点都不怀疑章心湄的本事，她看着年纪不大，却比想像中聪明。
章心湄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抬手敲了一下门。
秦凯打开门看见她，正要开口，章心湄点了点下唇，示意他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明白了，把打招呼的话咽下去，又见章心湄指着外面的灯。
秦凯过去把外面的灯都关掉，只余下房间里昏暗的黄灯，章心湄这才把房间大门推开大半，看向林姨轻声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林姨听见敲门声也没抬头，她到这里来之后，张仲、张景和秦凯就轮流进来过，只以为又是那两兄弟。
只是听见一道轻飘飘的女声，林姨疑惑地抬头，顿时露出惊恐的神色来：“你、你是……”
章心湄没有靠得太近，毕竟仔细打量她的脸，就算化妆术再厉害也不可能跟原林一模一样。
她只站在门口，身后一片漆黑，房间里也是昏暗，模糊的轮廓显得跟原林有八成相似。
章心湄不肯定原林当年有没跟林姨接触过，怕说得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所以她除了第一句话之外，只盯着林姨微微勾了一下嘴角，露出几分阴森的浅笑来。
她还嫌林姨的神色看着不够惊恐，扯了扯嘴角轻轻笑出声来：“呵。”
林姨浑身颤抖，面色苍白，躲在暗处的秦凯看着，都以为她在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在秦凯等着章心湄开口问林姨当年的事，她却慢慢向后退，整个身影就像是要融入身后的黑暗当中，渐渐看不清了，然后消失了。
林姨惊恐地看着章心湄的身影走了，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脚步声由远至近，吓得整个人蜷缩在角落，抖成一团。
门口很快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是欧阳奕。
他看了眼林姨，挑眉问：“这天气不冷，怎么抖成这样？”
林姨咽了咽口水，白着嘴唇哆嗦问：“刚才门口的人……”
“门口有人吗？”欧阳奕打断她的话，疑惑地看向从旁边走出来的秦凯：“秦警官只叫我来看看你，除了张仲和张景，屋里应该没其他人在的。”
他的话才说完，林姨两眼一翻，这次是真的彻底晕死过去了。
秦凯目瞪口呆看着欧阳奕无辜的神色，又瞥了眼躲在林姨看不清死角的章心湄，只觉得这两人还真会玩。
一唱一和的，硬生生把林姨给吓晕了。
都说夫唱妇随，他们配合得还真是天衣无缝。
秦凯笑着摇头，还不敢出声，谁知道林姨是真晕还是假晕？
“麻烦欧阳医生跑一趟了，接下来应该会挺顺利的。”被吓成这样，林姨要是再不开口，秦凯不介意请章心湄再来吓唬她一次的。
欧阳奕摇头说：“秦警官客气了，这事早点解决也好。”
他实在不乐意让章心湄再靠近任暄杰了，早点把任暄杰定罪，送进监牢里，自己才能彻底放心。
秦凯明白欧阳奕的顾虑，点了点头。
林姨晕厥的时间不长，前后大概十分钟左右。
她睁开眼还有些茫然，看见门口的欧阳奕和秦凯，脸色又白了。
估计回想起刚才的事，林姨浑身哆嗦着就没停下来，却还是挣扎着开口：“我说，我愿意说的。”
被章心湄吓唬得厉害，她缓了好久，声音才不至于颤抖着，但是说话还有些颠三倒四的：“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只见过那女孩两次，一次是替石老爷子送东西给她，一次是领着她进石家。后来，她就没再出现，好久之后我才知道人没了。他们不常见面，多数通信，偶尔石老爷子避开人说两次电话。”
林姨回想起当年，皱眉说：“那女孩看石老爷子的眼神不对劲，不是什么忘年交，分明就是……”
秦凯打断她说：“你确定原林跟石腾老先生曾经来往过，怎么证明两人的关系？光凭猜测，没有证据，没有人会相信的。”
就算告诉石倩，她估计也不会相信洁身自爱一直多年没再娶妻的石腾会跟一个小那么多的小女生曾经在一起过。
“石老夫人偷偷藏了一封石老爷子写给那女孩的手写信，后来有一天她忽然把一个首饰盒送给我。是用金丝楠木做的首饰盒，很旧了，但是不便宜。”
“东西在哪里？”秦凯迫不及待问，石家这位老夫人会突然送匣子给林姨，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欧阳奕抬手让他稍安勿躁，开口问：“首饰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这几年原本想卖掉换钱的，收破烂的却说不值钱不收。”要不然林姨早就扔了，毕竟是死人送的东西，不值钱的话还留着做什么？
她就是以为值钱，这才小心保管了将近二十年，等升值后再转手。
林姨还特地捧着首饰盒去拍卖行，也被人赶出来了，以为是来胡闹的。
还没来得及扔掉，老伴就死了。把人火花下葬后，她伤心了很久，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要不是秦凯问起，林姨估计还想不起这破首饰盒来：“就放在家里，角落的杂物堆一块了。”
张仲立刻开车去了林姨的住处，翻找了一会才找到一个首饰盒。外表的木漆早就剥落，破破烂烂的，看着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说是金丝楠木，估计是忽悠石老夫人买下的。
张景却想起了什么，模模糊糊的记不真切，直接跑回去翻查档案了。
林姨绞尽脑汁，想不起其他事来了，却听欧阳奕忽然问她：“你跟任先生联手，是因为林叔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被石老先生借刀杀人？”
说起这事，林姨满脸狰狞：“我家老头是个老实人，听见什么都不会到处乱说，所以姓石的对他一直很信任，做了几十年的司机，他知道的事很多。表面上的，私下那些，都很清楚。那天很奇怪，他一大早说买了补品让我带回去娘家，平时这老头对我爸妈孝顺，我也没想太多，带着东西就走了，谁能想到才半天就接到电话，说、说人出了事，没了。”
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人，说没就没了，林姨大受打击，哭晕了几次，就想跟着林叔走的。
回想起前一晚，林叔好久没抽烟了，那天晚上在阳台抽了半包，林姨只以为他烟瘾突然犯了，心里也不痛快才这样，就问了两句。
林叔是个闷葫芦，只闷声说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
林姨那时候还纳闷着，回头被塞了一张存折，里面有一大笔钱：“那笔钱我一直没动过，这是我家老头的卖命钱，不知道谁给他的。我特地去银行查了，转账的人姓许，叫许飞，钱是从B市打过来的。”
该说的都说了，林姨也没什么好保留的，耷拉着脑袋，估计是想起了莫名其妙死去的林叔有些伤感。
“你怀疑是石腾做的？”
“当然，除了他没有别人，我家老头从来没得罪人，每天就开车接送，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林姨皱眉，一开口就维护林叔。
“如果真是老实人，那笔钱又是怎么来的？”秦凯嗤笑一声，并不相信林姨的话。
林叔肯定还是动心了，不知道被人蛊惑，所以收下了钱。
很可能收钱要对付的还是石腾，被石腾知道后就先下手为强？
毕竟林叔在他身边多年，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任何一件拿出去，都很可能让石腾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石腾苦心经营几十年的事业，怎么可能愿意被一个小人物给彻底毁掉？
不过这些也只是林姨的猜测而已，当初调查过，林叔的死是意外，并没有任何疑点。


第60章 糊弄你

秦凯的话让林姨无话可说，林叔的确收下这笔钱之后才出的意外。
说是意外，其实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林姨很后悔当时因为太震惊，又有点贪心，这才会把存折留下，要是早早把存折退掉，她家老头是不是就能好好活着？
她眼圈一红，又想到林叔可能根本就不能拒绝。
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把存折给她，又哄着林姨回娘家，就是林叔唯一能做的，怎么也没连累上她。
所以林姨一直很内疚，当时要是留下，他们这对夫妻不能同日生，起码能同日死，也不会再有遗憾了。
留下的人总是更难过，林姨每次想起林叔都会忍不住泪如雨下。
看见林姨伤心，秦凯摇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张仲把首饰盒带了回来，外表破破烂烂的，秦凯看着有点失望，难道他们想的方向错了？
石老夫人把这首饰盒送给林姨，只是一个巧合？
秦凯打开首饰盒反复看了一遍，指头在每一面敲了敲，忽然手上的动作一顿：“这一面是空心的，应该有夹层。”
他找来刀子一点点隔开首饰盒，尤其在那面空心的，更加小心翼翼。
首饰盒被拆开后，空心的那一面被撬开，里面果然藏着东西，是一个发黄的信封，已经很多年了，因为潮湿，信封上还有霉点。
秦凯接过张仲递来的透明手套戴上，这才小心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照片。
照片发黄，因为潮湿有点脱落，不过能够清楚看到一对男女倚窗拥抱在一起。
两人没有看镜头，这应该是谁偷拍下来的照片。
上面的男女，女的是原林，男的是石腾。
姿势亲昵，想说只是一般的朋友关系就难了。
石老夫人还是留了一手，却没给林姨提示，不然早就发现这张照片了。
秦凯把照片收好，递给一旁的张仲，让他拿去重新扫描，然后找局里的人还愿照片重新洗一张出来：“看来原林跟石腾真的在一起过，石腾那时候还是有夫之妇。”
原林后来去过石家，会不会发现石腾居然是有妇之夫，受不了打击才自杀的？
只是他仔细问了林姨，让她回忆当初原林去石家的时间。虽然具体时间林姨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那一年石老夫人还在，直到原林自杀，这中间起码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原林该早就察觉到石腾是有家室的，怎么之后突然就自杀了？
秦凯百思不得其解，还是亲自先送欧阳奕和章心湄回去了。
等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张景却突然打电话过来：“老大，我刚查了档案，石老夫人在2月的时候从阳台摔下来，之前就有点疯疯癫癫的，当年有说是自杀，也有说是失足，最后石老夫人的许家觉得自杀的名声不好，死亡原因就改为失足。”
他不但查档案，还把档案上记录的一个老警察给找了出来打电话询问。
老警察刚开始支支吾吾的，后来张景再三保证不会泄露，又觉得这事不是什么秘密，这才说了出来。
“许家？石老夫人姓许？”秦凯忽然想到林姨刚才提起的许飞，会不会是石老夫人娘家的？
如果是的话，这事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秦凯跟欧阳奕和章心湄道别后就赶去档案室，张景翻查了许家的资料，还真是找到一个叫许飞的人，甚至连照片都翻出来了。
是个梳着汉奸头的年轻男人，衣着是80年代的摇滚风，相当非主流。
秦凯皱眉说：“就没现在的照片吗，这张挺辣眼睛的。”
张景摇头：“没了，这是他生前的照片。”
“生前？人已经死了，什么时候？”秦凯难得找到线索，没想到许飞居然死了。
所以说有谁用一个已死之人的名义打钱给林叔？
以前的户籍有不清晰的地方，毕竟没有联网，人去世了，家人没特地到局里撤销户籍，户籍就在的。
这人的身份证，银行卡都能继续用。
但谁都不能说就是许家人拿着许飞的身份证办了银行卡打钱，说不定是有人盗走了许飞的身份证又转卖给别人。
这就麻烦了，这么久之前的事，要追查出许飞的身份证到底在谁手里，又是哪个打钱给林叔，简直是扑朔迷离。
秦凯抓了抓头，当机立断：“查一查许家的电话，然后打过去，这样……”
张景听得目瞪口呆，犹豫说：“老大，这不是骗人吗？”
秦凯没好气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什么骗人，这是三十六计。”
“三十六计，哪个？”
听了张景的发问，秦凯也不确定了：“……无中生有？”
三十六计里好像真有这个，张景只好老老实实去查了许家的电话，然后打了过去：“是这样的，林女士在家里找到亡夫的存折，里面有许飞先生打过来的两百万。林女士担心许飞先生转账失误才把这笔巨款打过来，特地来报警，想要把这钱还回去。”
没说几句，他很快就挂断电话，对秦凯说：“老大，许家明早就让人到局里来领钱，说是许飞的弟弟。”
秦凯笑笑，不用说这笔钱肯定是许家瞒着其他人偷偷用许飞的账户打出来的。原本还以为棘手得很，现在有人愿意主动上门来，他十分乐意奉陪。
至于卡里是二十万还是二百万，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天一早，对方谨慎地在公安局前面徘徊了一会才进来。
在前台报了名字，张景亲自出来接他进去。
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看着应该过得不太如意。身上穿的西装应该不超过两百块，衬衫皱巴巴的，身材臃肿，尤其挺着一个大肚腩。
衣服紧绷，张景看着真怕衬衫撑不住爆掉：“是许灵先生吧？”
“是我，”许灵的眼睛不大，看人的时候还要眯起，就像一条缝一样：“昨晚你们提起的那笔钱，不知道我要怎么才能领回去？”
“不急，我们这边也要先确认许先生的身份，相关资料有带过来吗？”
“有的，”许灵听了张景的话，把许飞的资料放进一个袋子里递了过去：“里面是我哥的身份证，户口薄，还有银行卡什么的。”
张景接过袋子看了看，确实是许飞的东西，不经意地问：“家里都有什么人，只有你们两兄弟吗？父母呢？”
“父母在大哥去世没多久也没了，我一个人到南方来打工，也很久没回来。这次是因为许家的老宅要拆迁，我才赶回来的，不然你们打电话也找不着人。”许灵估计是因为拆迁能领一笔钱，现在又在这里有个意外之财，所以回答得还相当详细，生怕张景不满意。
“这边挺好的，怎么突然跑去南方工作？”张景觉得古怪，又问了一句。
许灵却突然变得谨慎，含糊地答：“都说南方遍地黄金，我就想着过去能不能发财。”
张景笑笑，看来许灵去了南方也没发财，混得一般，不然也不会出来都得借别人的西装来装点门面了：“原来是这样，许飞先生这些资料是一直都放在老宅，还是有其他人帮忙保管？”
许灵听他没继续刨根问底，偷偷松了口气，摇头说：“东西都放在家里，也就叔叔婶婶偶尔帮忙去打扫一下，应该没人碰过。”
“这笔钱是几年前打过来的，问题是当时许飞先生应该去世很久了，如果不是本人打的钱，可能还需要你拿出证明，究竟是谁打的。”
张景这话让许灵愣住了，诧异地问：“还要我拿出证明？可是我怎么知道谁打的钱，毕竟我一直都在南边……”
说到这里，许灵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了，转身就走：“那么麻烦，我就不领这笔钱了。”
见他面色有异，张景直接抓住许灵的胳膊把人扯回来，嘴角弯弯：“既然进来了，怎么能不坐下来慢慢喝杯茶才走？”
“你做什么，无故把人拘留，我……我要告你们！”许灵吓得拼命挣扎，可惜抓着他的那只手把自己牢牢的，根本挣脱不了，他顿时慌了。
“我们怀疑许家买凶杀人，这笔钱就是佐证。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对不住，许先生就得在这里住下了。什么时候愿意说，什么时候才能走。”张景把人扯进里面的办公室，秦凯站在桌前，手里正玩着一把折叠刀。
一下开，一下关，配上他阴测测的眼神，许灵刚进来就腿软了，嚷嚷：“我招，我什么都招，别打我。”
谁要打他了？
秦凯看了张景一眼，不就让他诈一诈，怎么把人吓成这样？
张景耸耸肩，许灵就是个胆小鬼，他还没怎么吓唬，人都快吓尿了，真是没什么成就感。


第61章 想见你

许灵知道得不多，但是对秦凯来说已经足够了。
老宅还是许灵的，不过叔叔婶婶早就据为己有了。
因为父母去世的时候许灵还没成年，是叔叔婶婶收养并养大了他。
虽然也没对他多好，但是没坏到哪里去，给许灵吃穿，还供他读书。
不过高中还没毕业的时候，许灵就发现叔叔婶婶用许飞的名义对外打了一笔钱，数目还不少。
而且许灵还偷听到叔叔婶婶说什么人没了，跟他们也没关系之类的话，吓得辍学跟几个同学跑去南边打工了。
难怪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原来他是被吓破胆。
早知道许灵胆子那么小，秦凯就该一上来就吓唬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撬开他的嘴巴。
秦凯以许灵被电话诈骗到局里报案的名义，把他的叔叔婶婶叫了过来。
两人被张景诈了一下，很快就全盘托出。
许灵的婶婶坦白说：“石腾不是个东西，把我们许家的女孩逼死了，还逍遥在外。我们就是看不过眼，想要从林叔这里下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可惜林叔还没做什么就意外去世了，当然在许家人看来，这根本不会是一次巧合的意外。
“石腾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婚内出轨就算了，还害怕坏了自己的名声。那个死去的女孩虽然也不无辜，助手为虐，私底下帮石腾逼死娇娇。”许灵的叔叔眼圈微红，又说：“娇娇是我最小的堂妹，从小就是娇养长大的，嫁给石腾是委屈她了，但是她喜欢，许家又不缺钱，也就随她了。”
谁能想到许家这个娇养长大的女孩看上的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许家帮着石腾创业，公司渐渐有了起色，然后越发壮大。
许娇娇也从开始要帮着做家务，逐渐住上了大房子，请了保姆，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的，许家看着也高兴。
起码石腾这人能力不错，也没让许家这个女儿继续受苦。
“后来娇娇突然病了，堂叔去探望她，红着眼回来，说她疯了。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疯了？可是娇娇的确疯了，连堂叔都认不出来，有一天大清早还用藏起来的碎瓷片割脉自杀。沿着血管割开的，发现的时候整个浴室都是血，人都冷了，根本救不回来。”
他摇摇头：“堂叔受不了这个刺激就去了，婶婶每天以泪洗面，怎么都不相信活泼开朗的女儿突然会自杀。那会请了个外国医生，说可能是抑郁症。这毛病现在听着多，以前谁都没听说过。既然疯了的，跟石腾也没关系，许家把娇娇安葬后反过来还安慰他。”
婶婶接了话，冷笑说：“要不是那女孩心里内疚，突然找上许家。她喝了酒，没说太明白，我们第二天打算去找人再问清楚的时候，人也没了。”
她从不觉得原林是自杀，很可能也是被石腾弄死的，却伪造成自杀的样子。
秦凯没想到内情会是这样，不由愣了：“原林可能不是自杀的事，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
“几年前有个小伙子找了过来，问我们认不认识照片上的女孩。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我一眼就认出是石腾身边的原林。他说是小时候姐弟分开了，我可怜他，就把原林可能不是自杀的事说了。”婶婶摇头，要不是秦凯提起，她早就忘记这件事了。
“那次之后，我就没再见过那个小伙子了。”
秦凯把手机里任暄杰的照片找到放大：“是他吗？”
“对，是这个小伙子。”婶婶仔细打量了一番，认出了任暄杰。虽然年纪大了一些，容貌没什么改变。
让这对夫妻在留下口供上签名，就让他们带着许灵回去了，三人之间的误会也该私下说开。
秦凯也没想到石倩的事背后居然牵扯了那么多，尤其是石腾逼疯妻子，然后许娇娇因此自杀。
他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石倩开口说出真相了。
虽然是片面之词，但是串起来就能明白任暄杰对付石家的动机。
任是谁千辛万苦找到亲生姐姐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高兴，却知道姐姐被人逼死了，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任暄杰最为可怕的是，他没有直接对石家进行报复，而是迂回地谋划几年，用上原林自创的精神暗示来报复石腾，可谓煞费苦心。
秦凯想到原林也是用这个办法害死许娇娇的，忍不住叹气。
爱错一个人，走错了一步路，最后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手机忽然响起，是欧阳奕：“小湄收到任先生的电话，他是从学校那里要的号码。”
幸好邱教授在熊教授的提醒下，把这个学生的联系方式换成了章心湄的，这才没有露馅。
“他约小湄明晚到学校的楼顶，说是想跟她见一面。”欧阳奕自然是反对的，但是章心湄已经一口应下来，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地步，他只能打电话来告诉秦凯。
秦凯当机立断说：“我会派人提前守在学校顶楼，可是学校不能提前清场。”
一来大学的学生太多了，要清场简直是天方夜谭。
二来把人都清了，不就是直接告诉任暄杰大学有异常，打草惊蛇了吗？
“我明白的，有劳秦警官了。”欧阳奕挂断电话，看向旁边阳台上的章心湄：“我明天晚上也会陪你过去，你带点防身的东西，有备无患。”
章心湄知道他担心，无奈说：“秦警官会提前布置现场，欧阳不用太担心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秦警官可能布置得万无一失，然而意外很难说。”欧阳奕想着家里没有什么能防身的东西，打算去网购，加点钱的急件明天送来。
章心湄看着欧阳奕自顾自忙碌起来，也只好随了他。
只是第二天中午她看着欧阳奕送上门来的各种防狼器和防狼喷雾，不由愣住了。
满满一箱子被他抱过来，章心湄拿起一个防狼电棍，满脸疑惑：“这东西还能买到，不是违规的吗？”
她试用了一下，电流很足，估计不是防狼而是能用来杀人的，只能放下了。
太大的不好随身带，最后章心湄挑挑拣拣，拿了一瓶迷你的防狼喷雾。直接放在裤兜里带着也是可以的，拿出来也方便。
欧阳奕不是很满意这个小小的喷雾，不过其他东西确实不好带在身上，只好把箱子搁下说：“这些东西你以后也用得着，先放在这里吧。”
以后用，什么时候用？
章心湄一头雾水，只好把东西留下了，总不能让欧阳奕拿回去用吧？
欧阳奕看起来比她还紧张，午饭做的时候不是打翻了刚做好的菜，就是摔了一个盘子。
最后只能叫了外卖，不然午饭就别想吃了。
吃完饭欧阳奕还打了几个电话问秦凯，现场布置得怎么样，进度如何。
章心湄在一旁看他忙忙碌碌的，嘴角的浅笑一直都没褪下。
被人紧张着的感觉，尤其这个人还是欧阳奕，她就感觉心里像踹着一个热水袋，热热的，暖暖的，幸福得快要冒泡。
章心湄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欧阳奕比她还紧张，自己反而轻松多了。
等到晚上，欧阳奕叫来出租车陪她去大学。
章心湄依旧穿着那套土得掉渣的衬衫和牛仔裤，欧阳奕怕她冷，还把外套脱了披在她的肩膀。
出粗车司机看了又看，毕竟两人看着太不相称了，忍不住问：“现在的大学生情侣都能在外面住，不住学校宿舍了？”
被说是大学生，章心湄不由偷笑。欧阳奕不想多解释，顺着他的意思催促说：“师傅，麻烦快一点，我们上课快要迟到了。”
司机赶紧踩了油门，很快就到了大学门口。
章心湄下车后问：“欧阳刚才怎么没否认？”
“没必要，走吧。”欧阳奕尴尬得直接走在前面，当作没见到章心湄嘴角的笑意。
他们两人刚到楼下，秦凯在角落忽然出现说：“任先生已经在顶楼了，上面太空旷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只能在门后面，章小姐小心点，有什么事大喊一声就好。”
章心湄点头，正要上楼的时候，又听他开口：“这里是原林去世的地方，不知道任先生是不是故意选这里的。”
闻言，她有些惊讶地回头，没想到这里会是原林自杀的地方。
不过也能想到，任暄杰对原林的感情不一般，熟悉又陌生的亲姐姐就是死在这里，现在又出现一个跟原林很相似的女孩，自然而然就会想要在这里见面。
等天色完全漆黑，章心湄才从楼梯到达顶楼。
她小心推开门，任暄杰就站在顶楼的边缘，手里拿着一个香烟却没点燃，只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听见声音，他转过身对章心湄笑笑：“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


第62章 摆脱你

章心湄就站在顶楼的门边，并没有走过去靠近任暄杰，听了他的话不由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太巧合了，”任暄杰没有再看她，而是转向另外一边，看向顶楼外的一片教学楼：“你的衣着，你的举止，完全就跟原林一样。刚开始我见到你，以为原林没有死，或者又活过来了。后来冷静地想了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巧合，我想见原林，然后一个跟原林相似的女孩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章心湄没有回答，依旧站在原地。
任暄杰也不需要她的解释，嘴角扯出一点牵强的笑容来：“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故意的。是谁让你来的，秦先生还是石倩？”
“你觉得是谁？”章心湄没有否认，而是反问一句。
她身上带着偷听器，秦凯在底下听得一清二楚，不由皱眉。
章心湄怎么就不否认，听着像是间接承认了下来，就不怕任暄杰诈她的？
“石倩醒过来了，是吗？”任暄杰依旧看着外头，轻声猜了一句：“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还以为是错觉，应该是秦先生吧。他跟石倩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关系还不错，居然愿意帮忙。”
他嗤笑一声，又说：“石腾那样的人，最懂得怎么掩饰自己，谁都没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他害死了原林，害死了妻子，但是谁都觉得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甚至是个好人，真是可笑。”
“你不这样复仇，而是搜集证据，把石腾送进监狱里，自己也没必要搭进去的。”既然被揭穿，章心湄也不扭捏，直接问他。
“证据？有什么证据，已经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就算有证据，也被石腾全部毁了。再说，石腾现在有权有势，我一个小人物，搜集证据后，他就一定会被依法处置吗？要是他用钱请了一个厉害的律师，又用钱摆平事情，我还能怎么样呢？”
到头来，他还是没能亲自给原林报仇。
“暴露了我自己，石腾也不会放过我的。最后都是一样的，现在是最好结果。”
任暄杰慢慢回过头来，远远打量着章心湄说：“很像，你真的很像原林。录像里的原林就跟你现在一样，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原林没死，她回来见我了。”
他抬手遮住双眼，似乎想要掩饰住眼底隐约的泪光：“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有个姐姐，但是当年太小了，记不清姐姐的样子。幸好后来长大后辗转了几个地方，终于打听到原林的事。我兴冲冲地去找她，却被告知几年前原林就已经没了。”
“我问过很多认识她，见过她，甚至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说原林很好，是个好人，又聪明又能干。可是这么好的人死了，石腾却还活着，为什么呢？”
任暄杰想不同，他那么好的姐姐死了，石腾怎么还有脸活着，还活得那么好？
“不管为什么，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章心湄慢慢上前，门后的张仲皱眉，不太赞同她就这样接近情绪十分激动的任暄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给秦凯发了一条简洁的短信，表示可以准备行动，把任暄杰拿下了。
刚才的对话已经录音了，任暄杰罪证确凿，已经间接承认杀害石腾的动机正是因为原林。
只要把录音交出去，他们就有办法让任暄杰抵赖不了。
“他死有余辜！”
任暄杰说完，就见张仲从楼梯冲出了顶楼，似乎打算过来逮捕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过去：“今晚真是热闹，不知道多少人来了？”
他依旧站在顶楼的边缘，手一撑就坐在围栏上，仿佛一点都不惊讶会有外人闯进来。
可能任暄杰早就猜到，章心湄不是一个人来的。
章心湄停下脚步，劝他说：“回去自首的话，可能会从轻发落。”
毕竟心理暗示这种谋杀的方法太难量刑了，任暄杰很有可能并不会死刑。
“自首吗？”任暄杰终于从外套里拿出打火机，点上了手里的香烟，慢吞吞吸了一口，转开了话题：“这里的风景不错，姐姐最后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色吗？”
章心湄一听，心下一跳，又上前了几步，被他喝止了：“不要过来！”
“你别冲动，先下来好吗？原林也不想看见你这样的，肯定想让你好好地活着。”她有些词穷，只能反反复复提起原林，希望能够让任暄杰打消不好的想法。
任暄杰盯着手里只吸了一口的香烟，看着它一点点燃尽，这才开口说：“你很敏锐，也容易共情，是个当心理医生的料子。”
章心湄没想到他忽然这样说，不由一愣。
“我猜对了，是吗？”任暄杰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怀表，张仲顿时警戒起来。
他拿着怀表打开看了，又关上，然后再次打开。
“你的瞳孔收缩得很厉害，对声音也敏感，以前应该被人做过催眠。”
“我曾经对自己做过精神暗示，勉强算得上是自我催眠。”
任暄杰笑了笑，摇头说：“精神暗示我是从原林的录像里不停模仿学会的，又认真查了很多资料。不是最专业，但是比一般专业的催眠师却有更多的实践次数。”
他为了保险起见，在石倩身上做的催眠足足上千次。
所以任暄杰一眼就看出章心湄的情况很古怪：“你不相信我，对吗？如果有人对你做了催眠，但是你自己不记得了。是可怕的事，是吗？而且身边人可能知道，可是谁都没告诉你……”
“你在危言耸听，别听他的。”张仲打断任暄杰的话，不让他继续恐吓章心湄。
是的，张仲只觉得死到临头了，任暄杰心里不痛快，这才会胡说八道，让章心湄心里惶惶然的，怎么也想要拉个垫背的吗？
“不信我，那就算了。”任暄杰毫不在意地结束这个诡异的对话，却很清楚章心湄已经听进去了：“不管多厉害的精神暗示，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我期待着你想起来的那一天……替我跟倩倩说一句，我不后悔，如果回到三年前，我还是会这么做的，但是的确欠她一句道歉。”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忽然向后倒下。
但是任暄杰坐在顶楼的围栏上，身体急剧坠下！
“糟糕——”张仲几步加速扑过去，伸手根本抓不住已经坠下的任暄杰，咒骂了一句，立刻在对讲机跟秦凯说：“老大，他跳下去了。”
跟原林同样的地方，然后是相同的死法。
章心湄隐隐猜出任暄杰的打算，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是不是这样，他就觉得会离原林近一点？
他们这对从来没在一起过，就已经阴阳相隔的亲姐弟，是不是终于能够在黄泉路上重逢了？
冷风习习，章心湄呆站在原地，始终没有勇气走到围栏向下看。
张仲已经转身冲下楼，楼顶上变得很安静，甚至安静得可怕。
她手脚冰凉，直到一个人从身后紧紧抱住，灼热的胸膛贴着自己的后背：“这是他的选择，不是你的错……我们回去吧。”
欧阳奕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章心湄感觉身体慢慢回暖，没有回头，看着前方慢慢开口：“他……死了吗？跟原林团聚了？”
“是我们的疏忽，没预料到结果会是这样。”秦凯站在两人身后，神色凝重。
任暄杰处心积虑害死石腾为原林报仇，现在得偿所愿了，所以就没有打算继续活下去了吗？
还以为他这样丧心病狂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不是该负隅顽抗，抵死不认罪，又请来最好的律师，不是准备跟他们大撕一场吗？
秦凯抬手揉着太阳穴，总觉得这次休假回去肯定要准备写报告和检讨书了。
折腾了这么久，最后没把任暄杰送上法庭，人就没了。
任暄杰最后的自杀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秦凯都没想过准备一个气垫在楼下。
“他一直在误导我们，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心理游戏，最后是我们输了。”欧阳奕紧紧抱着章心湄，又握住她的双手，把那双冰凉的手慢慢捂热：“他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但是隐藏得太深，就是我也没能看出来。”
章心湄在最后一刻可能察觉了，但是已经不可能及时制止任暄杰。
张仲在一旁把任暄杰最后对章心湄的话重复了一遍，秦凯看了欧阳奕一眼，嗤笑说：“临死也要找人麻烦，真不愧是任暄杰。章小姐通过就忘了吧，可别被他带进沟里去。收队收队，底下的烂摊子还有的收拾，你先送欧阳医生和章小姐回去吧。”
底下的惨状他也不敢让章心湄看见，让张仲带着两人绕到这栋楼另外一个门出去的。
章心湄一直低头沉默，欧阳奕上车后也没放开她的手，直到下车还牵着。
张仲有点担心，看了章心湄一眼，搜肠刮肚只憋出一句：“他罪有应得，章小姐也别太难过了。”
有欧阳奕这个专业人士在，张仲没再多说，利落钻进车子回去学校帮秦凯收拾烂摊子。
欧阳奕牵着章心湄回到公寓里，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顿时有点懵了：“欧阳？”
“一直神不守舍的，是在同情任先生，还是在后怕？”
见她回神，欧阳奕放开手，起身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把杯子塞到章心湄的手里。
“我不知道，”章心湄摇摇头，又想起任暄杰最后说的话，但是她回想了一遍，并没觉得哪里有缺失的记忆，或许被秦凯说对了，任暄杰到死都要让身边人不痛快，尤其她这个假扮原林的人：“这件事会怎么处置？”
“最后应该是不了了之，凶手都死了，要是继续查下去，对石小姐十分不利。”秦凯原本就是想要把任暄杰送上法庭，有录音在手，证据确凿，就不用牵扯到石倩这个受害者。
但是人都死了，继续查下去，石倩就要自证清白，反而更麻烦了。
章心湄轻声呢喃：“就这样算了吗？”这件事里石腾一个，石女士一个，原林一个，现在加上任暄杰，足足四条人命，就这么算了吗？


第63章 送走你

章心湄消沉了两天，变得沉默寡言。
欧阳奕不放心，请了两天假陪着她。也没多劝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陪着，然后一天三顿送到章心湄面前，免得她把吃饭的事都给忘记了。
秦凯打电话来问起章心湄之后知道了这事，不由调侃说：“你都快变成章小姐的监护人了，忙前忙后的，之前还说跟她没关系？”
知道欧阳奕嘴硬，他调侃两句就收敛了，叹气说：“堂姐想要见你们两位，今晚可以吗？”
“我问一问小湄，回头给你答复。”欧阳奕挂断电话去阳台，轻松跨到了隔壁，对沙发上坐着发呆的章心湄复述了秦凯的邀约：“怎么样，要去见石小姐吗？”
“好的，”章心湄看着他点了下头，又不赞成地说：“虽然阳台离得近，这样翻来翻去也危险，直接从大门进来就好。”
“从阳台过来要方便得多了，每次过来敲门太麻烦。”欧阳奕用手机给秦凯发了个短信，刚回复完，就见章心湄进房间把一枚钥匙递了过来。
“给我的？”
章心湄点头：“大门的钥匙，欧阳要进来的时候直接开门就行了。”
欧阳奕听了，不由挑眉：“要是你邀请男朋友进来，不怕我突然出现让对方误会了吗？”
“没有什么男朋友，哪里来的误会。”章心湄直接把钥匙塞到他的手上，去拿了个包包准备出门了：“莫宇要的一份资料我这里恰好有，给他送过去，等会在餐厅直接碰头？”
还以为她这两天那么失落，都没理会其他事，居然第一次出门就是给莫宇送资料？
欧阳奕有些不高兴，直接说：“正好一起打车过去，不用分两次。”
章心湄没什么所谓，反正送了资料她就直接去餐厅的，两人一起走也没什么不好：“那走吧。”
莫宇原本都计划好了，下午的时候打电话给章心湄请她送资料过来，然后为了感谢她，趁机请客，就能一起吃饭，算得上是约会？
他接到电话，知道章心湄就在大学南门口，立刻丢下手里的事一溜烟跑出去了。
跟在熊教授底下的两个研究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问：“师弟这是要去见谁，跑得比兔子还快的？”
“还能有谁，肯定是女朋友呗。真是见色忘友，一大堆的事扔下就去约会了？”
两人调侃了几句，都以为莫宇出门见女朋友肯定不会回来的。
莫宇自己也以为是这样，谁知道到了大学门口，看到的会是章心湄以及她身后的欧阳奕？
“师兄也来了啊，”莫宇扯了扯嘴角，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肯定比哭还难看。
“是啊，晚上要一起吃饭，索性一起给你送资料的。”欧阳奕坏心眼地含糊了字眼，没说是跟其他人一起吃饭，听着好像是他们两人单独去吃饭一样。
这不就是两人要去约会了吗？
莫宇感觉自己被截胡了，郁闷地接过章心湄递来的资料道了谢：“既然你们忙，我就不请你们上去坐了。”
“嗯，下次见了。”欧阳奕挥挥手，就带着章心湄上了外面还等着的出租车。
章心湄就说他怎么让出租车在这里等着，原来打算送完就走，还顺便让莫宇误会了一把。
不过这样的误会，她也懒得给莫宇解释就是了。
这样喜欢一点恶作剧的欧阳奕，就跟几年前一样，带着点孩子气的顽劣，让她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在笑什么？”欧阳奕见了，忍不住问。
章心湄摇头：“没什么，莫宇看着有点不高兴，他估计想跟我们一起吃饭的。”
可惜还没开口，就被欧阳奕堵了话，根本就接不下去。
欧阳奕看了章心湄一眼，她居然没听出莫宇想要吃饭的对象并不是他们，而是她一个人吗？
不过他没打算帮莫宇解释：“实在不凑巧，秦警官约了我们在前。”
秦凯选择见面的餐厅相当清净，还特地预约了包厢。
两人去到的时候，秦凯和石倩已经早早来了。
“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章心湄跟石倩打招呼，看得出她面色憔悴，整个人有点无精打采的。
不管石腾以前做的事，还是任暄杰的死，对石倩来说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
“我们也是刚到，”秦凯招呼服务生上菜，解释说：“我们先来，就把菜点了，有什么喜欢的，你们可以另外再点。”
“不用，这些已经足够了。”章心湄看着桌上的菜色，荤素搭配，数量也多，四个人肯定吃不完。
再说今晚过来见面，目的也不是为了用餐，吃什么其实不在怎么重要。
石倩向两人道谢，叹气说：“幸好有两位帮忙，不然我现在只能被关在第三医院里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要是真疯了，她这辈子就毁了，家破人亡，还神志不清，很可能就这么一直被关在第三医院的单独病房里直到死。
或许直到死，石倩都不会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哪里，是秦警官到处奔走，他才是劳苦功高的。”欧阳奕举起茶杯向他致敬，秦凯笑着碰了碰杯。
石倩点头，对秦凯笑笑说：“是啊，幸好还有他这个好弟弟在，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因为秦凯一直没放弃，一直坚信她是正常的，才能把石倩从这个深渊中拯救出来。
这份感激用言语来表达实在太苍白了，根本无法表达出她真正的谢意。
人情是欠下了，石倩这辈子很可能都还不清的。
“今天一是跟两位道谢，二来也是道别，我打算卖掉石家现在的别墅回乡下老宅去住。”
石倩的话让章心湄很惊讶，好好的怎么回乡下去？
“乡下的老宅很久没人住了吧？不用先找人打扫，再布置一下，散散味才回去？”
石倩摇摇头，知道章心湄是关心自己，在场也是熟人，没什么好忌讳的，于是实话实说：“我现在听不得有节奏的声音，家里的钟都扔了，电话拔掉线，门铃拆了，，手机也关掉。”
就是这样，她还是时不时被屋外的声音惊醒。
石家什么都拆掉，但是邻居总有的。一点声音就能让石倩一惊一乍的，她感觉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
“加上石家住了二十多年，每个角落都有回忆。每天在那个家里，我就忍不住想起爸，还想起他死的时候……”
“行了，好好的怎么又提起这个？”秦凯打断石倩的话，担心她想起不好的事又开始难过。
石倩勉强笑笑说：“所以我打算回乡下去，那边清净，也没什么人打扰。打算让人每隔十天送吃的过去，休养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恢复。”
虽然任暄杰死了，但是对她的印象太深刻，根本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彻底抹去的。
章心湄对石倩十分同情，觉得搬去乡下休养一段时间也挺好的：“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们打电话，或者请秦警官叫我们就行。”
“谢谢你们，”石倩犹豫了一会，又说：“还有一件事打算麻烦你们，如果两位不愿意就算了。”
“是什么？”章心湄奇怪她支支吾吾的，不由问了一句。
“是关于任暄杰的，警方帮忙他火花了，身后事总不能继续麻烦他们。但是我不想见他，秦凯也不愿意，就只能麻烦两位了。”石倩带着歉意，又急急说：“要是太麻烦，我可以再请其他人去办的。”
“可以的，”章心湄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小事而已，我跟任先生也算是认识一场。”
人都死了，再大的罪过也不该跟一个死人来计较，总不能让任暄杰死后连骨灰都晾着，没人帮忙打理。
任暄杰活着的时候让人咬牙切齿，死后还要给人添堵，秦凯十分不待见他，还是不情不愿地说：“我去问过了，原林那片墓地角落有个空位，已经打电话让他们留着，回头就把他也送过去吧。”
这对苦命的姐弟生前不能在一起，起码死后能够在同一片墓地里朝夕相处。
秦凯虽然不喜欢任暄杰，还是尽心尽力了。
章心湄看着他笑，叫秦凯浑身都不自在，解释说：“张仲多事去问的，他都让人留了位子，我总不能当没听见……”
解释等于是掩饰，章心湄点头说：“知道了，秦警官不用紧张。”
“我哪里有紧张了……”秦凯看向石倩也有些担心，劝说：“回头我送你过去，走之前不如做个咨询？好歹看看有没办法能睡得好一点，对声音的影响能够小一些？欧阳医生是熟人了，可以预约医院里其他心理医生。”
“不用，我只是还没习惯，慢慢就会恢复的。”石倩知道秦凯是好意，或许还想请人用催眠术把那些不好的记忆都清除或者模糊掉，以后的生活就能好过一点。
但是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忘记，不想忘记石腾做过的错事，不想忘记石腾从小对她的疼爱。甚至不想忘记任暄杰，他们曾经的相遇相识相恋，甚至最后任暄杰露出狰狞的面孔和别有用心来。
好的坏的，这些都是石倩认为值得留下的记忆。
或许会难过，或许会愤怒，或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落泪，可是这些她一点都不愿意忘记。
“可能你们都不相信，但是我觉得，起初阿杰刚跟我认识的时候，他是真心喜欢我的。”
石倩露出怀念的神色，轻声说：“那次是我心血来潮去爸的公司，正好碰到送文件的阿杰，把文件都弄散了，两人捡了好久才捡完。他的白色衬衫还被我新买的红色唇膏留下了一个完整的唇印，听说回去后被办公室的同事笑了很久。后来我开车出门，车子在半路抛锚，正好下班高峰时候打不到车只好搭公交，我们又见面了，突然刹车，我又在他刚洗干净的白衬衫上留下红唇印。下车的时候，他问我要了名片，说两次唇印都在同一件衬衫上，也是缘分。”
但是拿到名片后，知道她是谁的时候，石倩察觉到任暄杰有点不一样了。
只是哪里不一样，石倩说不出来，还以为自己多心。
现在想来，那时候开始，任暄杰可能就开始他的复仇大计了。


第64章 珍惜你

这顿晚饭吃得压抑，在座的几人都没什么胃口。
满桌的菜式没动几口，章心湄听着石倩带着怀念的语气断断续续说起跟任暄杰在一起的时光，只觉得满心怅然。
如果不是因为原林，任暄杰跟石倩的相遇很美好，婚后的生活也能很美满。
可惜这世上最不要的，就是“如果”二字。
章心湄忍不住偷看坐在身边的欧阳奕，如果当年没发生那个意外，两家没交恶，他们是不是就能继续在一起？
石倩说了很久，说着说着，眼泪簌簌而下，这才停了下来，接过秦凯沉默递来的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了擦：“不好意思，让你们听我一直说个不停。人都没了，现在提起也没什么意义的。”
在她记忆中的任暄杰也很好，如果他还在，石倩肯定是恨死任暄杰。
但是人死了，想要记得的就只有那些还算美好的回忆了。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喜欢上害死自己亲生父亲的仇人？
在章心湄看来，石倩下意识忘掉难过的回忆，留下美好的，只是想让自己的余生能够好过一点。
离开的人走得潇洒，但是留下的人却要过得不容易了。
晚饭结束，石倩一再跟章心湄和欧阳奕表示感谢，这才钻进车子，由张仲送到酒店。
石家的住处已经开始处理了，里面的家私全部留了下来，打包一起卖掉。
因为卖得急，价钱压得很低，不过石倩并不介意，只想尽快处理掉，然后离开这个让她伤心难过的地方。
秦凯站在餐厅门口目送张仲的车子离开，沉默一会才开口说：“多谢你们今晚能来，任暄杰自杀的消息我告诉堂姐之后，她一直就没哭过。”
不是不想哭，而是伤心到极点反而哭不出来。
一直憋着对身体不好，秦凯担心石倩哪天会受不住而崩溃，幸好今晚她终于能哭出来。
痛痛快快哭一场，紧绷的那根弦才不会那么容易彻底断掉。
章心湄摇摇头说：“石小姐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坚强，只要给她时间，慢慢会恢复过来的。”
“希望如此，”秦凯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任暄杰固然可恶，但是石腾先种下了恶因，才得了现在的恶果。
因果循环，不过如此。
“我开了车过来，要送你们回去吗？”秦凯转过头，问他们。
章心湄笑了笑：“我想自己慢慢走一会儿。”
“我陪她走一走，”欧阳奕也婉拒了秦凯的好意，秦凯耸耸肩，不打算继续留下来看这两人给自己这个单身狗喂口粮，挥挥手潇洒地先走了。
章心湄走在前面，欧阳奕在后面隔着一臂远慢慢跟着。
她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只是刚才看见石倩哭得那么难过，心里也跟着有些不舒服。
走一走，吹一吹夜风，等心情好一点再回去。
只是章心湄没想到，欧阳奕会留下来陪她。
两人沉默了走了一段路，欧阳奕忽然上前来走在靠近马路的一侧，伸手碰了碰她的指尖：“有点冷，要去前面喝杯热的吗？”
“好，”走得也有点累了，章心湄点头跟他进了前面一间咖啡厅，点了两杯热奶茶。
她双手抱着奶茶杯子，感觉指尖的凉意一点点驱散。
咖啡厅里很暖和，两人坐在靠窗的卡座，落地玻璃窗能够清楚地看见外面。
夜深了，路人越来越少。有匆匆忙忙看着像是刚下班要赶回家去的；有慢悠悠的还牵着孩子，应该是一家人吃完晚饭后出来散步的；有成双的男女手牵手低声说着话，情意绵绵；也有公交车站里抱着一只脏兮兮流浪猫的小男孩……
章心湄愕然地仔细看了看，男孩身边没有其他人，背着一个小书包，怀里抱着猫。
猫因为很久没洗澡的关系，猫毛都黏在一起，脏污得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男孩一点都不介意，身上的衣服有点单薄，只有一件白衬衫吊带短裤，下面是一双小皮鞋，就像是哪个舞台走出来的小童星一样。
欧阳奕见章心湄一直盯着外面一个地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惊讶了：“瞳瞳？”
“是欧阳认识的孩子？”章心湄一愣，起身去买了一杯热牛奶，然后跟欧阳奕去了对面的公交车站。
“瞳瞳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家吗？”欧阳奕跟瞳瞳见过一面，率先上前去轻声询问。
瞳瞳抱着猫，原本被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见是欧阳奕，紧绷的小肩膀这才慢慢放松了，对他摇了摇头。
“是不知道怎么回家，还是不想回家？”欧阳奕坐在他旁边，又跟瞳瞳介绍说：“这是章小姐，是我的朋友。”
朋友吗？
章心湄对这个介绍只能心里叹气，坐在了瞳瞳的另外一边：“这只猫看起来不大，不过好像饿了，一直在舔着瞳瞳的手指。”
她没继续追问回不回家的事，瞳瞳似乎有点惊讶，但是很快盯着章心湄手里的热牛奶。
小猫也是饿狠了，闻着牛奶的香味挣扎着想爬过来，被瞳瞳牢牢抱紧了。
“小猫饿了，瞳瞳应该也饿了，先喝一点牛奶。”章心湄把杯子递过去，瞳瞳犹豫着接下，口型比划了一句“谢谢”，这才低头抿了一口，又看着怀里的小猫开始犹豫了。
章心湄笑笑，这孩子自己饿了，还担心小猫饿。他现在独食了，就觉得良心不安，年纪小小却是个礼貌的好孩子。
也不知道是怎样狠心的父母，才会让这样一个小孩子自己跑出来，大晚上在公交车站只能抱着一个流浪猫来取暖。
“猫舌头很怕热，热牛奶估计会烫到它。瞳瞳先喝，留一点牛奶等凉了再给小猫喝。”
听章心湄的解释，瞳瞳点点头，慢吞吞喝着热牛奶，喝一会低头看一下，好像担心自己不小心把牛奶都喝光了，小猫就要饿着了。
她看得又想笑，问欧阳奕说：“这么晚他留在外面也不好，不如带到你的公寓里睡一晚？”
看样子瞳瞳是一点都不想回家，与其逼着他回去，还不如先在欧阳奕的家里住一晚，给瞳瞳的父母打个电话告诉一声就好了。
欧阳奕想到殷家父母的样子，估计瞳瞳没在家，他们两人可能都发现不了。
“也行，瞳瞳要跟叔叔回家吗？”
瞳瞳没有犹豫，抱着小猫起身，站在欧阳奕的身边。
两人也不打算带着瞳瞳在路上晃悠，直接打车回去了。
欧阳奕翻出一件干净的蓝色T-shint给瞳瞳洗澡后替换上，虽然大了一点，今晚凑合穿也是可以的。
章心湄先进浴室把沐浴露和洗发水等东西放在小凳子的旁边，给瞳瞳简单说了后就要出去：“淋浴的开关在这里，等会先试水温再进来，别烫着或者冻着了。”
瞳瞳乖巧地点头，目送她出去后关上浴室的门，自己小心打开了热水开始洗澡。
章心湄出去的时候见欧阳奕皱着眉头不高兴地挂断电话，压低声音问：“怎么，瞳瞳家里的人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吗？”
她难得见欧阳奕这么不痛快，就听他说：“殷女士没接电话，好在上次莫婶留了家里的固定电话，我打过去才知道瞳瞳的爸妈出去应酬，现在还没回来。莫婶找不到瞳瞳，急得要命，正准备打电话报警的。”
恰好欧阳奕打电话过去，莫婶一再道谢，显然真把瞳瞳当是亲孙子一样了。
章心湄皱眉：“居然有这样的父母，光顾着应酬都不担心孩子的吗？”
她瞥了浴室门一眼，想到那么乖巧聪明的孩子，殷家这对夫妻竟然不管不顾，顿时有点心酸了：“别在瞳瞳面前表现出来，他年纪小，对大人的情绪特别敏感。”
欧阳奕点头，又说：“上次看节目，说他是天才儿童。这对夫妻整天安排瞳瞳上节目，他那一身衣服估计今天也是不知道上了哪个节目。”
八岁的小孩子整天上节目，有时间上学吗？
章心湄的疑问，让欧阳奕脸色又有点不好看了：“压根就没去上学，他爸妈请了个家教，平时没节目的时候就在家里上课。”
“跟同龄人没交流，难怪瞳瞳那么沉默。”
欧阳奕叹气说：“不是瞳瞳沉默，而是他突然失声了。”
章心湄一听，对殷家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更来气了：“是因为压力太大吗？毕竟那么小的孩子，整天参加这个节目那个节目的，还被戴上天才儿童这种光环。”
就是成年人也未必能承受得了这种称赞，加上瞳瞳一看就早慧，很容易受不住这样的压力而崩溃。
“暂时还不清楚，家里只有一个照顾他的莫婶，年纪大，又不是整天跟在瞳瞳身边，知道的不多。他父母忙得团团转，也没心思陪着瞳瞳到咨询室好好坐上一个小时。”一天连一个小时都不愿意挪出来，足见平时这对夫妻跟瞳瞳的相处时间也不会长到哪里去。
章心湄叹了一口气，有些人整天盼着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却一直没能如愿。有些人得到瞳瞳这么好的孩子，却不知道珍惜。


第65章 带走你

瞳瞳看来习惯照顾自己，洗完澡穿好衣服，还把衣服放进洗衣机洗了。
章心湄看得心酸，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撒欢玩着呢，瞳瞳就已经跟小大人一样了。
“瞳瞳真厉害，在家里也是自己做家务的？”
瞳瞳点点头，不能出声，他只能腼腆地笑笑。
“你今晚睡这个房间，还是跟我一起睡？”欧阳奕担心他一个人睡在陌生的地方会害怕，所以多问了一句。
瞳瞳摇头，转身就进了客房。
章心湄见他拍了拍枕头就躺下了，抱着被子没多久就睡着的。
“看来他很习惯睡在陌生的地方，以前出去做节目估计没少这样。”章心湄压低声音，轻轻叹了口气，就去把客房的房间门掩上：“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好，明天过来一起吃早饭吧。”欧阳奕送章心湄去隔壁，见她进去后才回来，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瞳瞳的消息。
刚点下搜索，一大片都是瞳瞳的近照。
瞳瞳长得只算清秀，但是神色镇静，加上跟小绅士一样的可爱装扮，人气最近逐渐上升。
看着对他的评价都不错，唯独有那么一两条最近的，说瞳瞳名气大了，开始有架子，见人也不出声打招呼之类的。
不过这种说法并不是主流，很快就被淹没在一堆亲妈粉的评论里。
欧阳奕看了瞳瞳的照片，旁边有对他的介绍：智商测试180的天才，尤其是记忆力和文字方面极为突出，研究院的天才少年班曾递出橄榄枝，但是被殷家婉拒。
下面还有殷女士的采访，他随手点开了，就见殷女士一身名牌，妆容精致，拿着麦克风侃侃而谈。
说瞳瞳是他们夫妻期待了很久的孩子，不想这么快离开两人身边去B市读书。
又说瞳瞳年纪小，虽然智商高，也希望他能跟普通孩子一样有一个快乐轻松的童年，不需要揠苗助长。
说得条条是道，又打出亲情牌，还特地感谢了研究院的少年班对瞳瞳的青睐。
欧阳奕看得忍不住嗤笑一声，要不是真见了瞳瞳现在的样子，他还真信了殷女士这些鬼话。
期待很久的孩子，可是一天连陪他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
想要他有个快乐轻松的童年，那么是谁一天到晚给瞳瞳安排无数的节目去参加，又不让这孩子去学校跟同龄人一起学习一起玩耍？
说来说去，只是舍不得瞳瞳这个摇钱树去B市读书，就不能参加节目了吧？
欧阳奕又看到殷先生的一段讲座的视频，主题就是如何教育孩子，让他成为天才。
简直是笑话，好像天才是能父母教出来一样。
他关掉电脑，又起身去隔壁看了眼瞳瞳，关掉房间的顶灯，却见瞳瞳忽然爬了起来，只能又打开灯。
灯光有点刺眼，瞳瞳脸上满脸惊恐，对欧阳奕不停摆手。
“想要开着灯睡觉吗？”
欧阳奕一看就明白了，于是问他。
瞳瞳跟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看来是习惯开灯睡觉，一关上就惊醒过来。
虽然开灯睡觉对睡眠质量有影响，但是如果睡不着，那又有什么意思？
欧阳奕过去让瞳瞳躺下，给他掖了掖被子，歉意地说：“不知道你这个习惯，吓醒你了，真是抱歉。”
瞳瞳摇头，闭上眼很快又睡过去了。
欧阳奕等了一会，见他呼吸平缓，确实睡着了，这才起身去了隔壁。
开着灯睡觉这种习惯，如果不是殷家常年开着灯让他习惯了，就是瞳瞳这么小的年纪却缺乏安全感。
害怕黑暗的地方，也有可能长时间在这样的地方呆过。
欧阳奕摇摇头，觉得他可能想多了。
殷家那对夫妻虽然对孩子不负责任，但是应该不至于这样对待瞳瞳这个唯一的儿子。
欧阳奕被敲门声吵醒，起身看了眼闹钟，六点整。
也不知道谁这个时间过来扰人清梦，他怕吵醒瞳瞳，穿着睡衣就去开门。
门外有小区保安，身后跟着殷女士和两个年轻男人。
保安苦笑说：“这位女士一早就在物业那里闹，说欧阳先生带走她家的孩子。”
殷女士闹着要报警，物业也怕闹误会，只好把人先带上来问一问。
欧阳奕对保安点点头说：“我跟他们见过一面，孩子迷路了被我在路上正好碰见，就先带回家来了。我给孩子家里打过电话，爸妈出差没空管孩子的，怎么一大清早就来扰人清梦了？”
殷女士被他讽刺了一把，不高兴地说：“瞳瞳昨晚没上课，擅自跑出家来了，莫婶也帮着隐瞒，要不然我大清早坐飞机回来还没休息就直接过来接人？”
“瞳瞳在哪里，让他赶紧跟我回家！”
欧阳奕见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好笑说：“孩子丢了，殷女士今早才知道，没给我道谢一声，带着两个人来是准备抢人的？”
殷女士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丢了孩子的，身上的衣服整齐光鲜，妆容也好好的，一头卷发也没一点凌乱。
说孩子丢了她担心着急，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欧阳医生要是好心，昨晚就该把瞳瞳直接送回家去，怎么直接就带回来？”殷女士更加不高兴了，看着手腕上镶钻的手表，对身后两个年轻人说：“去里面看看，瞳瞳应该在的，再不走要赶不上飞机了。”
听到要赶飞机，欧阳奕哪里能不明白殷女士大清早来闹，很可能就为了带瞳瞳去参加节目。
要不是是上节目，殷女士会着急找瞳瞳吗？
欧阳奕站在门口，没让两个年轻人进去，冷笑说：“我还以为要做什么，原来是耽搁了殷女士的工作。瞳瞳年纪那么小，殷女士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吗？一天到晚参加节目，正长个子的小身板，难怪没几两肉。”
保安在一边听了，不由多看了殷女士几眼。
把孩子当摇钱树的父母不要太多，昨天孩子丢了都不知道，今天才找过来，只怕对孩子也没多上心。
殷女士被保安看得生气，恶狠狠瞪了一眼过去：“欧阳医生是什么意思，这是不让我们接瞳瞳回家了？我这就打电话报警，让他们来评评理，我身为孩子的妈妈，竟然不能接回自家的孩子吗？”
“打呗，我正好认识一个警官，不如我叫他过来？省得报警占用资源，还要转接，挺浪费时间的。”欧阳奕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就想打电话给秦凯。
殷女士不过是打算吓一吓欧阳奕，由始至终没打算报警。
开玩笑，瞳瞳是个名人，被人知道他晚上不回家，还在路边闲逛，不都当他是坏孩子了？
她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营销，可不是让欧阳奕一天就给毁个干净的。
瞳瞳的名声坏了，殷女士还怎么安排他上节目？
“欧阳医生，你不要太过分，让瞳瞳出来，看他要不要跟我回去。”殷女士就不信了，瞳瞳一向这么乖，她在外面说话的声音不小，早就该醒了，怎么还不出来跟自己回去？
她又看了眼腕表，六点录制节目，还要赶去机场坐飞机，不知道会不会延误。
要是赶不上，自己是要给违约金的。
想到十倍的违约金，殷女士就肉疼了，于是高声喊：“瞳瞳，我是妈妈，你在里面吧，赶紧出来跟我回家！”
可是她喊完，屋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就跟没有人一样。
欧阳奕嗤笑一声说：“这才几点，殷女士就嚷嚷着要接回孩子，也不想想孩子昨天那么晚才睡下，现在还没睡醒，你就非要大喊大叫吵醒他？要真关心他，就不会舍得吵醒他，这才是当妈的。”
他都要怀疑殷女士不是瞳瞳的亲妈，而是后妈了，实在没见过哪个亲妈当成她这个样子。
殷女士满脸通红，不是羞的，而是气的，二话不说就要推开欧阳奕闯进去。
这时候客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穿着昨天衣服的瞳瞳出了来，身上整整齐齐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的。
欧阳奕顿时有点心疼，估计瞳瞳开着灯还是没能睡得太好，早早就醒了。要不是殷女士在外面大吵大闹，他也不愿意这么快露面。
看见瞳瞳，殷女士脸上连忙堆起笑容来：“快，跟妈去机场，再不去晚上的录影就要来不及了。”
瞳瞳听了，还是站在原地，满脸犹豫地看向欧阳奕。
欧阳奕连忙说：“你不想去，就留在这里的。”
殷女士大怒：“欧阳医生是什么意思，非法留下未成年人在家里，真以为我不敢报警吗？”
欧阳奕还想再反驳，瞳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扯了一下他的衣摆，对欧阳奕摇摇头，表示要跟殷女士离开。
瞳瞳都答应了，他还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殷女士才是瞳瞳的父母，是他的监护人。
自己一个陌生人，多管闲事还真可能被殷女士扣下一个非法囚禁未成年人的罪名。
殷女士冷哼一声，让两个年轻人带着瞳瞳走了。高跟鞋踩得比平常还用力，声音一下比一下重，就跟想要踩在欧阳奕身上一样。
欧阳奕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冷笑，然后又暗暗叹气自己没能帮得了瞳瞳。


第66章 惊住你

章心湄听见隔壁的吵闹出来的时候，只看见欧阳奕站在门口，脸色十分不好看，于是问：“瞳瞳家人来过了？”
“嗯，把瞳瞳带走了。”欧阳奕叹气，招呼她进屋里来：“我都怀疑殷女士是不是瞳瞳的亲妈，总觉得比后妈还糟糕。”
后妈不当孩子是亲儿子一样，其实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自己十月怀胎，又是从肚皮里出来的，她怎么能不心疼？
欧阳奕简直难以理解，偏偏殷女士是亲妈，是监护人，他这个陌生人根本就不能阻拦。
他在沙发坐下，一大早被闹腾，心情真是糟糕头疼。
章心湄也跟着叹气，见欧阳奕没什么精神，自顾自去厨房捣鼓了简单的西式早餐。
她烤了面包，煎了两个荷包蛋，又热了两杯牛奶就出了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吃饱去上班？”
欧阳奕点头，进去简单洗漱后出来把早餐吃得干干净净。
章心湄吃了一口煎蛋就吃不下，煎得太老，还有点焦味，难为他居然吃完了，放下筷子说：“等会我要去凤凰路办事，可以搭个便车吗？”
“好，”欧阳奕反正都是打车去医院的，顺路多带一个人也没什么。
下了出租车，欧阳奕跟她挥挥手，转身就进了医院。
小蔡在前台张望，看见他连忙迎了上去：“欧阳医生，我刚才上班的时候恰好碰上有急救车进来，瞅着上面的人像是徐小姐。”
欧阳奕脚步一顿，问她：“看清楚了？”
“是，我向相熟的护士问了病人的名字，确实是她。”小蔡忍不住叹气，这才几天，徐小姐居然就闹自杀进医院来了：“一口气吃了一百粒安眠药，又是割脉，幸好被发现得早，已经脱离危险了。”
她刚说完，就见外科的一个年轻男医生过来，对欧阳奕说：“刚才送来的病人情绪不稳定，打了镇定剂，回头打算转去心理科，让你接手？”
欧阳奕没有拒绝，上楼去了心理科，主任正好过来跟他说：“徐小姐我已经让新来的医生接手，你帮着提点一下，新人早点适应才好开始工作，帮我们分担一下。”
黎亦辰辞职后，心理科的医生就更少了，主任恨不能劈开自己当成三个来用，还是不够。
幸好院长招聘了一个医生来接替黎亦辰，不然主任怀疑自己没多久就得过劳死了。
明明该是个清闲的科室，因为欧阳奕爆红了一把，病人的预约排了足足半个月就算了。
后来他请了长假，终于慢慢消停下来了，谁知道那位天才儿童出现，一大群家长带着孩子到心理科来测试智商。
主任一天接三个，感觉头都大了。
起初来的孩子是十岁左右的还好，沟通起来不是太难，后来知道智商测试只要五岁以上就行。
来的孩子就通通是五六岁，光是让他们乖乖坐着做测试就不容易了。
主任揉着脑袋，问他：“欧阳医生是不是接过那个天才儿童的？他最近频频上节目，风头正盛，很多家长带孩子来做智商测试。我这边实在排大队，一天最多做三个，你跟新医生说说，两人一起帮着接一些？”
欧阳奕皱眉，他一提起就让自己想到今早的闹剧：“他们一窝蜂带孩子来做测试，测试结果还好就算了，要是一般难道就不怕孩子难受吗？”
“他们这些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哪里会顾及孩子难不难受？毕竟孩子越小，测试结果就越不稳定，以后还有提升的空间。不过看这些父母都是听不下去的，我昨天接的一个小孩一直动来动去，注意力也不集中，最后测试出来的结果不如意，我有意让他过几天再来测，或者过几年长大一点再测试也是可以的。”
主任叹气，只觉得糟心：“你知道那对父母怎么说的？说这个孩子没出色，再生一个孩子好好培养就行了。这说的什么话，难道第一个孩子培养失败了，就直接放弃掉，生第二个来重新培养？”
第一个都没能培养好，他们哪来的信心能够把第二个孩子培养出来？
小蔡在一旁插嘴说：“现在很多父母不都是这样想的，加上二胎又合法了。第一个不行，那就生第二个，总不会一个失败第二个还失败。”
“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孩子年纪小，可塑性强，现在开始好好培养就好了，就这么放弃了……”要是可以，主任压根就不想接这种智商测试。偏偏国际版的智力测试工具引进得少，也就院长几年前去国外交流的时候对方送了几份，整个S市就只有这里有。
这就算了，知道怎么操作的也只有院长，然后教给了心理科几个医生。
其他医院想要，工具复制一份一模一样的不容易，还容易侵权被人诉讼。
反正知道的人少，用的也少，一般都是对身体有缺陷的孩子进行测试。
比如智商在一般水平之下的，测试看看有没其他特出的才能，也能给这孩子别的出路。
谁能想到一个叫瞳瞳的孩子突然出现，智商爆棚，让那些家长们一个个开始做天才梦？
“天才哪能满大街一抓一大把，那还叫什么天才？”主任发了几句牢骚，又被助理打电话来催促，知道今天又要接三个智商测试就觉得头疼，却也不得不回去干活了。
临走前，他还不忘叮嘱：“新医生在院长那里，办入职之类的已经办妥了，今天就能开始工作。”
主任巴不得新医生立刻就能上手，给他减轻一点压力。
等主任一走，小蔡好奇地问：“欧阳医生，不知道新医生是什么样的人？”
“我也不清楚，”欧阳奕看了看今天的来访者名单，又对她说：“徐小姐的情况去外科跟进一下，最好能跟家属沟通，问一问究竟出什么事了。”
“好的，”小蔡刚走，欧阳奕就接到内线的电话，是院长。
“新医生已经过来了，你过来帮忙说说心理科的工作，带带新人。”
欧阳奕应了，挂断电话后不由想这位新医生什么来头，居然让院长亲自开口让他来带。
抱着疑问，他去看院长室。
刚打开门，欧阳奕就看见院长的桌前有一个纤瘦的人背对着自己，穿着白大褂，长头发，居然是个女医生。
只是这一看，他有觉得这人的背影十分眼熟。
欧阳奕一愣，心里猜测着这不可能的时候，对方却慢慢转过头来，对他笑了笑：“欧阳，又见面了。”
刚从家里一起吃早饭，然后又一起到医院来。
他还以为章心湄是在附近办事，谁知道她就是医院新来的医生？
院长笑呵呵地看着欧阳奕难得变了脸色，揶揄地对他眨眨眼说：“小章一直说要保密，给欧阳医生一个惊喜。”
知道院长有时候就是个老顽童，估计早就想要给常年面无表情的欧阳奕来个surprise。
不过对欧阳奕来说，这哪里是惊喜，是惊吓好吗？
他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跟章心湄一起工作有些不真实：“你怎么会在这里？”
章心湄笑眯眯地说：“是熊教授推荐我过来的，虽然应聘的是医生，暂时还只能做欧阳的助手。”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暂时还不会独自一人做咨询。要是搞砸了，那就不止是自己，而是丢了熊教授的脸，让院长为难了。
院长欣赏了一会欧阳奕头疼的样子，这才慢吞吞开口：“你们是师兄妹，也不用我多介绍了，彼此都是熟悉的。小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欧阳医生，他肯定很乐意给你解答的。”
当初欧阳奕为了带章心湄回去，直接跑到他这里拍桌子了。
说两人没什么关系，院长是不信的。
有熊教授推荐，又有欧阳奕带着，他对章心湄没什么不放心的，该说的说完了，就让两人出去工作了。
欧阳奕看着章心湄问：“这事你瞒得够严密的。”
她笑说：“是啊，除了熊教授，就连莫宇都不知道。回头他听说了，肯定哇哇叫要我请客。”
“为什么要清客？”欧阳奕问。
章心湄摇头晃脑学着莫宇的语气说：“你居然把我这个老同学也瞒住了，我现在很伤心，起码要吃你一顿饭心情才会好。”
接下来的她没说，莫宇说不定还会嚷嚷一顿饭不能解决，起码要两顿之类的。
想到这里，章心湄忍不住笑得更欢了。
见她想起莫宇居然笑得这么开心，欧阳奕板着脸转开话题说：“科室里的医生不多，你有什么请教我也行，请教主任也好。暂时可以让你跟着我进咨询室，但是要来访者同意。”
章心湄收起笑，乖乖点头表示记住了。


第67章 耽误你

欧阳奕首先让章心湄熟悉科室，带着她在三个咨询室认了地方：“这是主任经常用的，这是我的，那边你可以用，不过暂时你还是跟着我学习。”
章心湄乖乖点头，又听他介绍小蔡：“这是助理小蔡，安排来访者的事一向都是她来做的。原本是外科做护士，我看她做事细心，人又稳重，就请调她到心理科来。”
小蔡笑眯眯跟章心湄打招呼，又说：“一直盼着新医生来，没想到是章姐这么漂亮的。”
真是会说话。
章心湄笑笑说：“谢谢，以后也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以前在外科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这边很轻松，按时上班下班，只要把来访者都安排好时间就行了。”虽然偶尔有些来访者不断更改时间，需要她一遍又一遍地核实，不过相比以前的工作量，在心理科简直就跟天堂一样，小蔡很喜欢这边轻松的环境，做事更加努力了。
介绍完小蔡，欧阳奕又带章心湄进了办公室，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箱子放在桌上。
“这是智力测试的工具，其实已经是80年代的标准，现在用不是很准确。但是国内对心理科这一块的投入不多，更少专门的人来做智力测试这种精细的工具，是院长从国外引进的。这么一个箱子里的东西，一份得十万。”
当年的十万价值跟现在完全不一样，足见院长的大手笔。
章心湄也被惊住了，看着箱子说：“我以前听熊教授提起过，没想到会这么贵。”
“当初也是有市无价，要不是院长有个熟悉的朋友帮忙，这些东西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欧阳奕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份表格，底下还有很多用小袋子装在一起的工具，看着并不高大上，就像是孩子的玩具一样。
“别小看这些东西，测试智力就靠它们了。”他简单跟章心湄一一说了这些东西怎么用，有意给她操作一遍做示范。
但是小蔡这时候却来敲门，苦着脸说：“主任打内线过来，想要给孩子测试智商的家长太多，他想要分一些过来。已经从月初排到月末了，还有人不停打电话来预约。我说了人太多可能要排很久，他们都说愿意等。”
小蔡接电话接到手软，声音都开始沙哑了，她进心理科三年了，还是第一次一天接那么多的电话。
“怎么会突然这么多人要测试智商？”欧阳奕奇怪了，之前虽然人比较多，但是预约个一周还算正常。
现在居然人数暴增，肯定有什么缘故。
小蔡一向细心，特地跟一个来过心理科的家长打听了：“说是瞳瞳上节目，他妈妈提到瞳瞳五岁的时候带他到国外做了智商测试，按照他擅长的方面来培养之类的。”
不用多说，欧阳奕就明白了。
天才儿童就是小时候做了智商测试，知道哪方面最厉害，哪方面不擅长，专攻擅长的，于是造就了今天的瞳瞳。
哪个家长不想孩子也有一天变成瞳瞳这样的，于是一窝蜂到这边来测试，指不定就想知道孩子擅长的究竟是什么，好从小就培养起来。
过个几年，自家孩子不就成了另外一个天才儿童了？
“真是够荒谬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才？”欧阳奕摇摇头，忍不住叹气。
想到这股风气起码一段时间都冷不下来，他就开始头疼了。
医院又不是别的地方，还不能强制限号。加上做测试又不是咨询，每天最多三四个。
欧阳奕揉了揉太阳穴，皱眉问：“主任排过来多少人了？”
小蔡拿起表格看了看，犹豫地说：“十个。”
“十个？”欧阳奕一愣，立刻说：“这不行，一个测试一般要两个小时，最快也得一个多小时，十个人一天怎么可能做得完？”
小蔡连忙解释：“不是，主任说欧阳医生和章医生一人分五个。”
“五个也太多了，而且她刚来，也不会用，我打算先叫她进去一起做两个看看，再自己动手的。”欧阳奕摆手，还是让小蔡把人安排到明天或者后天去。
小蔡听了，不由一愣：“可是主任说了，章医生跟着熊教授学过，也亲自给几个人做过这个测试，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她早就问过了，不然也不会按照主任的意思给章心湄也排上。
欧阳奕转过头来，章心湄对他眨眨眼说：“我想跟欧阳说的，其实大学的时候我就用过这个了，不过你没给我解释的时间，所以……”
所以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欧阳奕没给她机会说？
这简直是狡辩，欧阳奕原本还打算手把手教她的，估计章心湄也是想跟他亲近，所以没拒绝。
可惜人太多了，章心湄要是再装傻，欧阳奕还不得累死？
比较之下，章心湄就只能放弃原本的初衷，一脸遗憾。
欧阳奕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却拿她没办法：“既然你会用，那就先这么安排吧。五个要是太多，你再分一个给我。”
“不用，一人五个也得忙上一天了。”章心湄之前耍小心眼也是想跟欧阳奕多呆一会儿，却不想让他累成狗的。
小蔡麻利的把两套工具拿来，然后分别把两张表格递到他们手里：“这是测试的名单，从上到下都预约了，每一个是两个小时。”
五个就要十个小时，这种高强度工作，欧阳奕都觉得自己要吃不消，也不知道章心湄能不能扛得住。
不过现在缺人手，她扛不住也得抗住，只希望自己这边测试的孩子乖一点，可能不用两个小时就能做完，空出一点时间也能帮章心湄分担一点。
可惜欧阳奕看着第一个进来的孩子就觉得头疼了，只有五岁的小男孩，一进来就跟皮猴子一样在桌椅爬上爬下。
带他过来的是爸爸，是个斯文的中年人，脸色颇为尴尬，哄了很久才让儿子坐在椅子上：“对不住，让医生久等了，这就开始吧。”
“家长先出去等，测试要孩子单独完成，不能有外人在。”如果有外人在，给任何提示，这测试就不规范了，哪里能测出真实的智商数值来？
孩子爸爸犹豫了一会，一步三回头出去的，临走前还反复叮嘱儿子要乖一点，听医生的话，不然就要被打针。
恐吓完，孩子爸爸才走的。
他一走，孩子就在椅子上动来动去，问：“医生，不听话真要被打针吗？”
欧阳奕不会哄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话实说：“不会打针，只要做完箱子里的测试才能出去，做不完就要留下来。”
孩子耷拉着脑袋，扁着嘴一脸不高兴。
不管他高不高兴，家长交了钱，欧阳奕就得给孩子做这个智商测试。
他拿出表格来，打算一项一项做。刚拿出第一项的东西，孩子已经从椅子溜到地上，打算偷偷跑出去。
欧阳奕敲了敲桌子，孩子僵住身体，红着眼就快要哭出来了：“做好才能走，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孩子一听，忽然抬起头来，“哇”的一声哭了。
孩子爸爸在外面听见孩子哭了，急急跑进来，对欧阳奕一个劲道歉：“对不住，孩子比较怕生，等一会就好。”
这个等一会花了足足十五分钟才哄得孩子不再哭了，孩子爸爸急得满头汗，迟疑地看了欧阳奕一眼：“孩子看不见我会害怕，要不我还留在这里？”
欧阳奕看着也是，要是孩子再继续哭，这测试就不用做下去了：“也只好这样了，不过得请你戴上耳塞，免得影响孩子测试。”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对新的防噪音耳塞，平时是自己在办公室休息的时候戴上的，能够隔绝声音。
孩子爸爸无奈地戴上，牵着孩子重新在椅子那里坐下，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回到门边一个凳子上坐着。
孩子扭头见爸爸在，才没那么害怕，欧阳奕就开始念题目。
孩子一点都不专心，总要欧阳奕重复两三遍才回答。他还时不时回头看爸爸是不是还在，回答得越来越慢。
欧阳奕反反复复把题目念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花了两个半小时才让孩子做完，只觉得心力憔悴。
他立刻计算了各项的分值，报了智商值：90。
很标准的数字，一般成年人的平均智商值是100，进行深造之后有可能慢慢提高到5-10。
欧阳奕觉得这个数字没问题，不等于孩子爸爸能够接受。
他抱着孩子皱起眉头说：“怎么可能就这么点，我家孩子很聪明，现在已经认识一千个字了。虽然不可能跟瞳瞳一样有180，怎么也得有个120吧？”
欧阳奕无奈，跟孩子爸爸解释说：“这不是固定的数值，随着孩子受教育之后会慢慢增长，会增长到什么地步就看孩子的努力了。”
这个数字不是死的，除非有什么意外，一般能慢慢长上去的。
但是孩子爸爸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对孩子的期望很高，想到刚才孩子不专心，又总是动来动去，很可能影响了测试，于是说：“医生，我觉得这个智商值不准，能不能再测试一次？”
欧阳奕当然不能答应，不说两个半小时下来孩子已经很累了，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做测试，对测试结果也会有影响，毕竟孩子对题目还是有印象的，重复一遍肯定比之前做得更好，最后的智商值肯定会有所提高，却不是真实的。
还有就是第一个孩子再耽误两个多小时，后面四个还怎么办，总不能做到半夜去吧……


第68章 摆平你

欧阳奕有意跟家长协商，可惜家长说什么都要重新做一遍，就算医院愿意退钱也不答应。
吵吵嚷嚷的，小蔡只能把刚做完一个测试的主任扯了过来帮忙。
主任连续几天累得不行，小孩子大多年纪小，五六岁正是坐不住的时候，就要哄着他们乖乖坐下，乖乖听题目就不容易了。
他已经累得就剩喘气了，家长还来闹，让人怎么做下去？
主任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测试完全占用了咨询的时间，有需要做咨询的人根本就排不上。
于是他当机立断，也没上前劝说这个家长，直接去小蔡的工作台拿起电话拨通内线：“院长，智商测试我们医院还是取消吧。要么把工具借给其他医院，要么限号，每天一个，每周只做三个，不然太耽误事了。”
院长也知道心理科最近被闹得乌烟瘴气的，他也是头疼。
听主任疲倦的声音，就知道他这几天不容易，叹气说：“也好，不然没完没了做下去，心理科就这么几个医生，也不可能全都做这个去。”
听见院长答应了，主任放下电话，对那个目瞪口呆的家长说：“行了，这位先生也别闹，你家孩子还能做，后面的孩子就未必能做这个测试了。”
所以知足点，别再继续闹腾了。
听说后面不做测试了，坐在外面等着的家长都庆幸自己预约得早，但是有些已经叫了其他亲戚朋友过来的，连忙打电话过去。
之后小蔡工作台上的电话差点被打爆，全是听说要取消智商测试打来问的家长，有知道后面医院可能取消测试，是因为医生的工作量太大应付不了，有些直接在电话里就破口大骂。
小蔡一个劲的道歉，被骂得眼泪汪汪。
章心湄出来的时候一看，皱着眉头接过她手里的电话。
电话里那个家长的嗓门大，隔着一米远都能听见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这位家长，医院人手有限，原本打算以后限号做抽签，既然您不满意，那么我会让助理把您孩子的名字剔除在抽签的名单之外的。”章心湄说完，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小蔡听得目瞪口呆，迟疑地问：“章医生，这样的话，家长可能会投诉医院……”
“投诉什么？医院有新的安排，这位家长应该还没预约上对吗？”
章心湄看向她，见小蔡点头，笑着说：“既然还没预约上，这位家长就得按照新的规定来预约，我听对方的意思十分不满这个新规定，遵从这位家长的意思不让孩子来抽签就好了，皆大欢喜。”
欧阳奕在一旁听得好笑，主任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是小章吧？小章说得对，医院重新做规定，已经预约上的会慢慢排期，后面预约的就要按照新规定来安排。要是不满意，就把名额给其他家长，毕竟医生有限，家长又多，大家都想做测试，满意的先上也是应该的，是吧？”
他看向四周，不少家长点头，还有一些正急着打电话给亲戚朋友，让他们赶紧预约上来抽签，迟了可能连抽签的名额都满了。
主任满意地点头，回去喝了一杯水又去做下一个测试了。
欧阳奕问章心湄：“测试还好做吗？”
“还好，虽然孩子只有五岁，挺乖巧听话的。”孩子那么小坐不住是应该的，章心湄也没面前这个小女孩必须规规矩矩坐好，只要不到处乱跑，在椅子上动来动去就当没看见。
每次问之前，章心湄都会把小女孩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一般问题只说一到两次，孩子答得比较快，做起来也相对轻松一些。
欧阳奕看了小蔡桌上的表格，发现章心湄居然已经做了两个测试，不由打心里佩服。
没想到章心湄这么会哄孩子，让他们乖乖做测试。
想到他刚才做的那个调皮的男孩，欧阳奕真是头都大了。
接下来的孩子要是都这样，他感觉自己做到晚上九点十点都要做不完的。
章心湄也看到欧阳奕的表格只完成了一个，那家长刚才闹腾她也听到了两句，不外乎是不满意测试结果，想要再做一次。
短时间内再做一次测试，就跟外挂一样，结果肯定比之前要提高一些。
这个家长要求重新做，肯定是想让孩子的智商值提高，拿回去面子也能好看点。
要是一个两个都这样，他们还怎么继续做下去？
章心湄直接拿着小蔡的一张表格，对那位家长说：“你要今天重新做也不是不可以，今天的时间只够再做四个人，你问问后面四个家长谁愿意给你插队，又或者把名额让给你再改期也可以。”
时间就那么多，所以他们要么插队，要么就请别人让出名额，就这么简单。
那家长涨红着脸，不用想都知道，能早早预约上都不容易，谁会愿意让出名额来？
别说让了，就是插队更不可能。
章心湄话音刚落，等候的家长就不乐意了，这人死缠烂打地要求重新做测试，后面排队的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但是一般人都喜欢息事宁人，尽量忍让着，只是侵犯到他们的利益，谁都忍不下去。
一个年纪不小的奶奶首先起来发难说：“你家孩子做好一次就行了，第二次做了还觉得结果不如意，是不是要继续做第三次第四次？非要做到满意为之，还不如你直接在单子上改结果，反正也没人会特地来找医生求证。”
来做测试的，有些是想要知道孩子擅长哪方面，好重点培训。有些就是想要拿着智商值回去跟亲戚朋友炫耀，自家孩子聪明，怎么聪明，看看这智商值就知道啊。
一看这个家长就是后面这一种，老奶奶就不客气了，直接把这事戳破。
孩子爸爸被她戳穿，脸要挂不住了，不想再留下来丢人现眼，抱着孩子灰溜溜跑掉了。
老奶奶见他走了，高高兴兴推了推身边还在打游戏的小孙子：“快，轮到你了。”
小蔡上前核实了姓名，欧阳奕就要带孩子进去，被章心湄拦下了：“欧阳，这个孩子让我来吧。你先接下一个，进度快一些。”
排在章心湄这边的家长就不乐意了，眼看要轮到他们了，怎么让人插队了？
但是刚才章心湄三言两语就打发掉电话里和刚才闹腾的家长，他们犹豫着也不敢开口抗议。
章心湄对后面排队的家长笑眯眯地说：“我看你们早上就过来了，这个时间让孩子先去吃点东西怎么样？要是饿着做测试，也会对结果有影响的。”
欧阳奕这边的家长是差不多时间来的，要不是之前那个耽误了，早就该轮到这顿婆孙的。
章心湄那边的几个是一大早就赶过来，生怕别人插队。
家里离得远，大清早吃完早饭，这个时候确实饿了，孩子在一边已经闹了两次说肚子饿，家长一直小声呵斥让孩子忍着，没想到居然被章心湄留意到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我们再等一会好了。”
看章心湄的进度，大概一个多小时就能完成一个，比起欧阳奕要快多了。
先等一等，他们大不了先买点小蛋糕之类的干粮给孩子垫垫肚子，熬一会就好。
仿佛猜出了这对夫妻的担忧，章心湄又笑说：“放心，小蔡在这里看着，安排测试的顺序在表格上写得清清楚楚，不会有谁插队的。”
要是闹着要插队的，那就直接取消预约好了。
余下这句话她没说，那对夫妻面面相觑，心里有些能猜出来，顿时有些放心了。
看孩子饿得脸色都白了，这对夫妻也是心疼，于是带着孩子先去附近的餐厅吃饭的。
欧阳奕见章心湄几句话就安抚住这一家三口，又让婆孙两个高高兴兴的进去，不由有些佩服她。
不过章心湄替自己分担的话，原本五个人就要变成六个，虽然两边时间差不多，工作量却多了一点，欧阳奕却有些过意不去的。
看出他的心思，章心湄摇头说：“这事可不是白帮你的，晚饭就归你请客了。”
算一算，两人时间差不多，晚上应该能一起下班，凑一块吃饭的。
“好，”欧阳奕也没拒绝章心湄的好意，点头答应了这次请客。
小蔡见欧阳奕进去了，对章心湄悄悄竖起了拇指。
章心湄真了不起，以前科室三个医生都比较温吞心软，脾气又好，来访者要是发飙，大多数都是息事宁人就算了，免得影响后面预约的人。
现在她来了，轻描淡写就摆平了闹腾的人。
这会儿接了欧阳奕一个预约，还让章心湄这边排队的高高兴兴去吃饭，也不闹腾，小蔡对她的佩服简直犹如江河滔滔不绝。


第69章 求助你

有章心湄帮忙，欧阳奕八点的时候终于送走最后一个预约的孩子，脸上的疲倦根本掩饰不住。
他揉了揉太阳穴，见章心湄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等着自己，不由歉意地说：“抱歉，等很久了？”
“没有，只是一会儿而已。”章心湄把手里的杂志放下，遗憾地说：“心理特刊这是最后一期，下个月就停刊了。”
她自从转到心理科之后，熊教授就给自己推荐了这本刊物。
几年每一期章心湄都没落下，家里的书架和床底的箱子都堆满了，没想到有一天这本杂志会停刊。
“这杂志太专业了，一般人看着枯燥，没多少趣味，光是专业内的人看，又有几个？”杂志到底是盈利的刊物，销量不佳亏损了，就只能停刊。
能维持这么久，已经算很不容易了。
“走，想去吃什么？”欧阳奕招呼她下班，对外面的小蔡点了点头；“辛苦了，要一起去吃晚饭吗？”
小蔡连忙摆手：“不用，等会男朋友来接我一起去吃饭。”
章心湄笑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明天见。”
“明天见，”小蔡挥挥手，见他们走了这才锁上办公室的门，又检查了一遍，这才离开了心理科。
今天虽然累，但是没了闹腾的人，预约的人按照时间过来，也不会像昨天急哄哄想要插队，她下班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看得小蔡的男友十分惊奇。
章心湄也累得慌，两人没去太远的地方，找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叫了一锅白粥和两盘清淡的小菜稍微填填肚子。
饿过头了，他们都没什么食欲，喝了一碗粥就已经差不多了，有一口没一口随意吃一吃就放下了筷子。
餐厅有两台电视，老板娘从厨房送了菜出来后，急急去找遥控器换了电视台，让她家看着动画片的孩子小声抗议。
老板娘轻松就把自家孩子的抗议镇压了，点着他的额头说：“看看瞳瞳哥哥，就比你大一岁，已经上电视节目了。”
又是瞳瞳，想到今天的辛苦都因为他而起，欧阳奕的脸色有些复杂，却没有对瞳瞳有什么厌恶的感觉。
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抬头看着电视里播放的问答节目。
这节目也不需要瞳瞳说话，面前有一块光板跟电脑连接，只要用电子笔在上面写答案就行了。
殷女士果然在掩饰瞳瞳不能说话上面很有一手，要是这聪明用在别的地方该多好，比如多关心瞳瞳的日常生活？
想到殷女士到处找机会让瞳瞳上节目，一天到晚都不在家，估计连瞳瞳喜欢吃什么，几点睡觉，爱吃什么都通通不清楚的。
章心湄看着问答节目已经到了尾声，瞳瞳回答问题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主持人的问题刚说完他就立刻动笔，似乎完全不需要思考。
相比之下，其他参赛的少年不是挠头，就是满脸纠结，或者冥思苦想，有的犹豫一会写一个自己也不确定的答案，有的直接就交白卷，什么都没写。
这一轮毫无疑问是瞳瞳得到最高分，他回答得又快又准确，让主持人惊叹，底下请来的嘉宾也连连点头表示赞赏。
前面两轮的分数也在大屏幕出现了，每一轮都是瞳瞳最高分，他毫无疑问是今晚比赛的总分第一，得胜是必然的。
瞳瞳上前一步对嘉宾和观众鞠躬道谢，底下零零散散听见几声叫着“瞳瞳”的尖叫，俨然已经是一位小明星了。
只是瞳瞳一直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一点笑容，让章心湄看着有点心酸。
“他其实不喜欢参加这些节目的吧，从头到尾就没笑过。”
欧阳奕点头说：“除了上节目就是回家，节目源源不断，家里冷冷清清，就只有莫婶陪着。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瞳瞳要撑不下去的。”
就是成年人都受不了一天到晚赶场，更别提瞳瞳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子。
他需要睡眠，需要休息，但是显然殷女士急着让瞳瞳的名气更大，压根就没给他休息的机会。
坐在一旁一起看节目的老板娘听了两人的话，忽然接了话：“就是啊，瞳瞳虽然可爱又聪明，我也喜欢他的。不过他家爸妈怎么想的，昨天的节目有他，前天也有，大前天也是。”
她皱着眉头算了算，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足足一周了，每天总有一两个电视台看到他。”
差不多时间播出，有些应该是提前录播的。
“每天都耗在电视台做节目，瞳瞳哪有时间上学，他爸妈是想钱想疯了吧。”
老板娘搂着自家孩子叹气，虽然一直教育孩子要向瞳瞳学习，但是该疼的时候都没少疼。
看到瞳瞳累得脸色都白了，厚厚的粉底都快遮掩不住，她摇头说：“自家孩子自家疼，他们这样真是……”
就算瞳瞳再聪明，老板娘都有点可怜他。年纪小小的，就被家里人当作摇钱树。
这么下去，再好的孩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给累病的。
老板娘看着自己身边还一脸懵懂的儿子，觉得孩子蠢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没有新客人，老板做了几个小菜端出来，这个憨厚的汉子跟章心湄和欧阳奕打了招呼，一家三口坐下吃迟到的晚饭。
怕孩子饿着，他应该提早就吃了一点，这会儿只添了半碗菜，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欧阳奕付了账，带着章心湄出了餐厅。
章心湄感慨说：“这才是一家人。”
“是啊，”欧阳奕回头看着餐厅电视里的瞳瞳，他捧着节目比赛送的奖杯，脸上依旧没一点笑容，主持人在旁边显得有点尴尬。
这个奖杯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所以瞳瞳才不高兴吗？
欧阳奕招手叫了出租车，两人刚回到公寓，在门口道了晚安，各自回去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莫婶。
她估计是偷偷打电话来的，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今晚节目瞳瞳没笑，主持人觉得没面子，他是节目导演的弟弟，这事闹得不高兴，导演跟殷女士说了说，她回来就对瞳瞳大发雷霆。”
殷女士发飙也不是第一次了，莫婶又说：“平时也就骂几句，最多打两下就算了，今晚殷女士喝了点酒，拿着藤条打个不停，我劝都不劝不住……”
“欧阳医生，怎么办啊？”
莫婶也是六神无主，她能求救的人不多，总不能打电话报警，自己在殷家也就呆不下去了。
她年纪大找工作不容易，再就是瞳瞳是自己一点点养大的，说没感情是假的。
看着瞳瞳被打，莫婶心疼得不行。可是她劝又劝不住，拦又拦不住，只得打电话找帮手。
欧阳奕一听就火了，殷女士还有脸打瞳瞳？
瞳瞳每天上电视节目就够累的了，回去还要被打骂一顿？
殷女士当孩子是什么，简直连宠物都不如！
“打得太厉害，不报警，殷女士是不会停手的。”
听了欧阳奕的话，莫婶苦着脸说：“就算报警，他们也不会管家务事，更别说是家长打孩子，天经地义的。”
“你就说瞳瞳明天要上节目，把人打坏了，后面的节目就别想上了。”
莫婶听得也对，连忙拿着电话就过去把话照样搬出来重复了一遍。
殷女士一听，酒醒了一半，见瞳瞳后背被打出一条条血痕来，也有些后悔自己发酒疯把孩子打了。
“幸好没伤着脸，明天还能上节目。”
她喃喃说了两句，丢下藤条就走了，只吩咐莫婶说：“找点药油给他擦擦，记得找没什么味道的，明天上节目可别让人发现。”
要被人知道她在家打孩子，传出去自己这张脸往哪里放？
莫婶慌慌张张也没来得及挂断手机，欧阳奕听到那边殷女士的话，气得脸都白了。
把孩子打伤了，她居然没一点后悔，只担心有没把瞳瞳的脸打着，能不能上节目？
欧阳奕气得在阳台来回踱步，章心湄出来晒衣服一见，不由奇怪地问：“怎么了？”
听到殷女士打瞳瞳，她也气得够呛：“真不能报警，给瞳瞳换个监护人？”
“哪可能的事，就算秦警官愿意帮忙，国内也没这个法规能把监护人给换掉。”要是能换掉，欧阳奕巴不得立刻给瞳瞳换一个。
“报警不行，直接过去劝也不行。”要是他们赶过去，不就把莫婶偷偷打电话的事给暴露了？
好歹有莫婶这个疼着瞳瞳的人在，要是她被殷女士一怒之下辞退了，瞳瞳在那个家里就是孤立无援了，过得只怕比现在还不如。
欧阳奕想了想，给莫婶回了个电话，低声问：“瞳瞳的伤要不要紧？明天的节目是什么时候，录播还是直播，在哪个电视台哪个摄像棚？”
莫婶一点都不清楚，还是瞳瞳有一份一周的节目名单，照着念了。
欧阳奕道了谢后挂断电话，章心湄不由好奇：“欧阳想做什么？”
“秘密，你明天就知道了。”他笑笑，卖了个关子。


第70章 拍下你

第二天主任一大早收到欧阳奕的请假条，咬牙切齿说：“最忙的时候，你竟然打算请假？”
做测试的孩子排到月底，新规定出来，后面是能轻松一点，这个月却难了。
主任巴不得赶紧把这烂账摆平了，科里的人手不够，欧阳奕居然还敢请假？
章心湄连忙说：“欧阳那边排队的人，可以让我接手的。”
“你就一个人，能接多少，一两个就不错了。”主任也不是不说道理的人，知道欧阳奕这时候请假肯定有要事，虽然不高兴还抱怨了一句，依旧签名批准了。
欧阳奕笑说：“只请两个小时就足够了，很快就回来。”
章心湄也说：“我接下第一个，已经让小蔡把欧阳这边第二位往后排，要是欧阳来不及赶回来，可以先到我这边来。”
他们都安排好了，主任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说：“行了，小章也不能太累了，实在不行安排一两个到我这边来。”
知道主任是刀子嘴豆腐心，欧阳奕道谢后才走的。
章心湄送他到门口，见欧阳奕打车后才回来。
小蔡调侃说：“虽然欧阳医生方向感不太好，但是每次出去都打车，总不会把自己丢了的，章医生也太操心了。”
章心湄一听，感觉脸颊有点烫，自然不会说多看欧阳奕一眼，她也是高兴的，含糊地转开话题：“我就送送他而已，让第一位测试的带孩子进来吧。”
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小蔡偷笑着也没继续逗章心湄，喊了第一位测试的进去。
这家人估计全体出动了，足足八九个在外面，站起身的吓得小蔡够呛。
孩子的爸爸妈妈就算了，还有舅舅舅妈，姥爷姥姥，奶奶爷爷……
要是等会测试结果不满意，这么多人，章心湄能应付得了吗？
小蔡琢磨着要不要叫医院的保安随时待命，等会结束的时候最好叫一两个人在外面守着，起码打起来的时候能护住章心湄。
孩子是个六岁的小姑娘，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红色小皮鞋，长发给辫了两个长长的辫子，上面还扎着两个小小的粉色蝴蝶结。
她进来的时候很有礼貌先跟章心湄打了声招呼，等章心湄开口了，才乖乖坐在椅子上，也没像之前的孩子一样动来动去。
孩子爸爸没跟着进来，孩子妈妈把女儿带进来，见她坐稳当了，这才笑着对章心湄开口说：“家里人都对这个测试好奇，所以都过来了。没想到把休息室的椅子都占了，后面来的估计没地方坐，等会我们就去附近的餐厅。”
在哪里等不是等，没必要把休息室全占了，让其他人没地方坐下休息等候。
她又低头对女儿说：“乖乖的，医生姐姐等会问什么，你知道什么就答什么。”
小女孩乖乖答应了，绷着小脸一副认认真真的模样，看得章心湄心里都要被她萌化了。
孩子妈妈交代完，就出了去还体贴地带上门。
对比殷家，这家人真是妥帖得让人心里无比舒服。
小女孩也是章心湄这两天做测试里最乖的一个孩子了，认认真真听题目，认认真真回答，前后一个小时就把测试做完了。
章心湄打开门把小女孩送出来的时候，小蔡惊讶了：“章医生，这么快就好了？”
“是，婷婷很乖又认真，回答问题又快，所以测试很快就完成了。”章心湄笑着回答，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棒棒糖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回头看向她妈妈，见妈妈点头了，这才接过棒棒糖，然后跟章心湄郑重道谢。
见她有礼貌，小蔡不由赞叹：“你家孩子真乖，家教特别好。”
这几天多少熊孩子过来做测试，闹得休息室乌烟瘴气的，小蔡想想就头疼。
下班还得费一番功夫整理无数被弄倒的盆栽，丢在角落拉下的本子、玩具、钥匙等等，她手里登记的表格也丢了两次，只能多打几份锁在抽屉里，免得要用的时候再去打印。
林林总总的，小蔡不由感叹，要是其他孩子都跟婷婷一样乖巧礼貌就好了。
医生做测试能省事，她这个收拾烂摊子的就更省事了。
没有人不喜欢谁夸赞自家孩子，孩子妈妈笑着道谢，接过章心湄递来的测试结果就走了。
结果她只看了一眼，就收进包包里，似乎只是完成了一件普通的事，并不怎么看重。
估计只是来测试一下，看看婷婷擅长的，再着重培养就好了。
他们一走，章心湄也顾不上休息，赶紧让小蔡叫下一个进来。
只是她进去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咨询师，想着欧阳奕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呢？
欧阳奕离开医院就直接打车去了电视台，莫婶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看见他来了，莫婶稍稍松了一口气，把欧阳奕扯到角落小声说：“欧阳医生非要我跟着瞳瞳来电视台，究竟为什么？”
为了跟着来，她可是费劲心思，被殷女士说了一顿，好在瞳瞳坚持，殷女士也不好说什么。
早上跟车过来电视台的时候，同车的助理就阴阳怪气讽刺了她一顿，不外乎是土包子还想到电视台来见世面，要小心别给瞳瞳丢脸之类的，听得莫婶十分心塞。
见莫婶脸色不好，欧阳奕猜得出她特地跟着瞳瞳过来，肯定不容易，低声跟她说了几句：“我想要把瞳瞳的事曝光，需要你的帮忙。”
莫婶听了，不由犹豫了：“这样好吗？要是曝光了，会不会对瞳瞳有影响？”
“说一点影响都没有，那肯定是我在说谎了。但是莫婶看看，瞳瞳现在过的是人过的生活吗？不能上学，没有同龄的朋友，每天除了在家就是没日没夜上节目。我昨天看电视，发现瞳瞳瘦了很多。参加的节目多，有直播的有录制的，需要的时间很长，还可能要跑场。他还是发育的时候，再这样下去，很可能给身体留下致命的后遗症。”
见莫婶有点动摇，他继续说：“你对瞳瞳好，也看出他最近状态越来越不好。肯定也有委婉跟殷女士提过，但是她没听进去，对吗？”
欧阳奕提起这事，莫婶忍不住叹气：“对，欧阳医生说得没错，我忍不住跟殷女士提过的，她只觉得我多管闲事。”
殷女士不心疼，莫婶对瞳瞳却是心疼的。
人又不是铁打的，更别说瞳瞳才八岁。最近上节目太勤快，就连司机和助理都有点吃不消，脸色都不太好，何况是瞳瞳这个小孩子？
尤其昨晚瞳瞳不听话，殷女士趁着醉酒打了孩子一顿，莫婶心疼得晚上悄悄哭了好久。
莫婶被他说动，下定决心说：“好，我听医生的。”
“这事也不用瞒着瞳瞳，找个机会偷偷告诉他。”欧阳奕不觉得瞳瞳是个普通的八岁孩子，这事原本就需要他来配合，本人知情的话，就能事半功倍。
莫婶点头，来回把欧阳奕交代的事重复了几遍，万无一失之后才进了去。
欧阳奕也没走，站在电视台对面，看着两辆面包车停在路边。
很快有三四个年轻男人下了车，直奔电视台，除了一个人反其道而行，走到马路对面来跟欧阳奕笑着打了声招呼。
欧阳奕对他笑笑说：“真是麻烦你了。”
那人连忙摆手：“医生客气了，你给我们找了一个大新闻，我谢谢你才是。”
说完，他又笑了：“幸好我老婆出院的时候特地给欧阳医生留了名片，不然这个大新闻就未必是我的了。”
欧阳奕昨晚联系自己，说有个新闻需要帮忙报道。他一听是最近风头正剩的天才儿童瞳瞳，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一来上次他帮着把拍下章嘉慧的视频放在网上，没让医院背黑锅，欧阳奕不但特地来道谢，还请妇科的医生和护士多照顾他老婆一些。
虽然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忙，每个病人都照顾得差不多。只是特地交代后，起码让护士多留心点，他老婆有什么事也能很快叫来护士，他心里是感激的。
随手把视频放在网上，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欧阳奕却一再郑重道谢，还请人帮忙多照顾自己老婆，他心里特别舒服，知道这位医生值得深交。
二来最近缺少大新闻，他正发愁着呢，没想到欧阳奕就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提前把瞳瞳的事告诉自己。
他调整耳机，随时指挥几个小年轻进电视台偷拍，可别被人发现。
一边他又忍不住担心，问：“欧阳医生，瞳瞳的事又被我们拍下来，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放心，这事瞳瞳是知道的。”
有欧阳奕这句话，记者先生就放心了。
当事人都知道，自己也不算是抹黑瞳瞳的。
“好了，大戏要上了。”记者先生拿出手机，几个小年轻的领口都带着微型摄像头。
手机屏幕上分出几格，正从三个角度播放。
他看得满意，镜头里是瞳瞳正录制一个节目，居然打错了一题，想要被惩罚。
惩罚就是网上十分流行的冰桶挑战，受罚人站着，另外有工作人员向他倒下一桶冰水。
如果是成年人就算了，居然对一个小孩子都用这个惩罚方法，记者先生虽然是喜欢挖新闻，对这个节目组却没什么好印象。
冰桶里的冰水夹杂着碎冰一股脑倒下，瞳瞳湿漉漉站在原地，眼睛都要睁不开，嘴唇冻得发紫。
身上的小白衬衫湿透了，他瑟瑟发抖站着，看得不少底下的工作人员十分不忍。
有赶紧去送毛巾的，有拿替换衣服的。
三个记者趁乱靠近，等瞳瞳脱掉湿衣服的时候就拼命一通拍。
工作人员看着瞳瞳身上青青紫紫，还有不少血痕破了皮，冰水一冻，伤口还渗出血丝来，一个个都愣住了。
还是导演很快回过神来，招呼其他人说：“快给他擦干换上新衣服，节目还要继续录播。再不抓紧时间，后期做完就要赶不上了！”
外面的记者先生看着手机，冷笑说：“这节目导演姓周，外面都叫他周扒皮，对自己人特别吝啬，对节目嘉宾也是泾渭分明。大牌明星就谄媚，没什么名气的就往死里踩。”
也不知道殷家怎么跟这个节目导演联系上的，找谁都不该找个名声不好的。
看看，对一个小孩子都舍得用冰水来淋，后面也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
记者先生当机立断说：“后期我们就不做了，现在直接上传到网上，欧阳医生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有，你看着办就好。”欧阳奕也是看得一肚子火气，巴不得立刻将瞳瞳从电视台里接出来。


第71章 偷亲你

记者先生见欧阳奕点头没异议，立刻就叫潜进电视台的几个年轻人偷摸着出来，把摄像机里的视频直接上传到几个大网站上。
因为怕照片会被人以为动过手脚，索性从头到尾也没剪辑，连声音都没屏蔽掉，一股脑上传。
见视频上传了，欧阳奕再三跟几个记者道了谢，倒闹得几人有些不好意思。
记者先生说：“什么时候一起吃顿饭，就当我谢谢欧阳医生送给我们这个大新闻了。”
想到这大新闻一出，他们的奖金肯定不薄，他就笑眯眯的。
欧阳奕也知道几人赶着回去写报道，也不留他们，笑着答应说：“等忙过这一阵再约。”
他们一走，欧阳奕也招手叫来出租车赶回医院去。
在路上的时候他打开手机，视频上传这才没多久，已经放上了各大网站的头条。
底下有质疑是不是为瞳瞳炒作，毕竟最近天才儿童的名声够热，频频上电视台，要是炒作也有可能。
也有当妈的心疼瞳瞳身上的伤痕，有从事外科的医生明确指出他身上的伤痕应该没超过48小时，估计不是昨天就是前天打的。
还有人偷偷爆料，说瞳瞳根本就没上学，家长也拒绝了少年班的邀请，只在家请了老师。
于是吃瓜群众的疑问就出来了，瞳瞳没上学，除了在电视台参加节目就是在家里。
在电视台被打也是不太可能的，每天来来往往多少人，没道理瞒得死死的，谁都没发现。
所以说，瞳瞳是在家里被打的？
在家里能动手的，除了瞳瞳的父母还能有谁？
这时候又有人爆料，说殷家只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保姆，是个连上楼都要喘气的老太太。
更印证了打人的必然是瞳瞳的父母，有人放上了瞳瞳爸爸在外省参加一个讲座的视频，时间就在最近三天。
连续三个城市三场讲座，离着那么远，也不可能赶回来。
所以打人的不是瞳瞳的爸爸，而是瞳瞳的妈妈，那位殷女士了？
欧阳奕刷了一会，嘴角不由带着笑容下车，回到医院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也没褪掉。
章心湄刚好完成一个测试，见他回来了，又是带着微笑，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欧阳遇上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的？”
“你来看看这个，”欧阳奕把手机递给她，示意章心湄进办公室。
章心湄拿着手机进了办公室才打开网站排在最上面的头条，打开视频看到瞳瞳身上的伤势，不由皱紧眉头：“殷女士真是太过分了，瞳瞳那么听话乖巧的孩子，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因为上次他跑出去，正好碰上我，我就把他带回家休息，殷女士赶着带他去参加节目没找到人，于是大发雷霆，上完节目就回去把瞳瞳打了一顿。听莫婶的意思，殷女士喝了点酒，估计也是发酒疯，下手没轻没重的。”
欧阳奕刚说完，章心湄就明白了：“这是你找人去拍的？”
“什么都瞒不住你，”他拿回手机又点开视频底下的评论翻了翻，能够看出时不时有人跑出来爆料，应该是那几个记者时刻关注着，尽力帮忙主导整个舆论导向。
虽然几个人这点评论算得上杯水车薪，但是刚开始却能够让所有人的关注点尽量集中起来。
加上瞳瞳最近频频上节目积累的名气，视频就像是点开了一颗炸弹，炸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原本高高在上的天才儿童，其实是个可怜的孩子，在家饱受虐待。
很可能参加节目也不是他愿意的，被父母逼着去的。
有几个热心人把最近瞳瞳参加的节目排了个时间表，又震惊了不少人。
密密麻麻排下来，这还是半个月的节目单。
有些重复的时间段应该是录制的，每天没有间断，对一个八岁小孩子来说，这个工作量堪比成年人了。
加上视频里夹杂着导演不在乎的几句话，压根就没把瞳瞳的伤势放在眼内，只关心节目能不能如期录制播放，惹来不少人在底下留言抵制。
电视台的负责人立刻出来澄清，说是有人抹黑节目组。
谁知道一个知名技术宅团体却跑出来，指出视频是偷拍，角度并不好，但是没有丝毫改动。
别说剪辑，刚开摄像头拍到鞋子和墙壁的都有。
连开头都没去掉，更别说是后面了。
电视台顿时站不住脚，又说节目组的导演是临时请来的，底下留言刷了一排“又见临时工”的字眼！
于是就尴尬了，一出事就说是临时工，谁都不傻，这不是把人推出去当替罪羊了事吗？
视频放上网前后才半个小时，几个记者又在回去的车上赶出了一篇报道。
记者先生早就已经准备好，只要稍微把后面进去偷拍的事简单掠过，重点提及天才儿童瞳瞳的悲惨遭遇，题目巨大，十分吸引人。
报道一贴出，五分钟内阅读量就破百万，网站主编笑得合不拢嘴。
最重要的是通篇下来就事论事，没有站在高高在上的角度直接谴责殷家粗暴对待瞳瞳，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瞳瞳身上的伤势是殷女士动的手。
当然，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爆料人就是例外了。
只是网站还需要掩饰一下，免得殷女士胡缠烂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报道提及了关于瞳瞳的很多细节，比如他最近两年被测出智商超群而被殷家留在家里学习，从来没有上过小学，更没有任何同龄的朋友。
还列出了一张最近一周参加节目的时间表，上面密密麻麻的程度更是比之前的节目表更加惊人。
一大清早就开始赶场，化妆、换衣服和参加节目，平均四到五个小时，然后赶去下一场，继续这个过程，一直到深夜。
最厉害的一次是从早上4点起床，5点赶到机场，8点前开始录制节目，然后一直到晚上11点才搭晚班机回家。
就是成年人都要吃不消的工作量，却让一个八岁的孩子来承担，这对殷家父母完全是把自家孩子当成摇钱树。
要不是记者打听不到上节目的费用是多少，都恨不得全部贴上去。
但光是这张行程表，就让网站的服务器差点爆了。
不只是技术宅，就是好几个黑客就出手人肉了殷女士和殷先生的生平，看着两人之前默默无闻，一个是酒店的大堂经理，一个只是学校的老师。
现在一个辞职做起了专职的经纪人，身穿品牌，拎着最新款的名牌包包，从头武装到脚。
有网友认出殷女士的鞋子是某个大名牌的限量版新款，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殷先生不但去年晋升为教导主任，现在竞争副校长，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就等学校方面的人事调动出公告了。
他也是各大名校邀请去开讲座达人，有人做了统计，光是一个月就有十场讲座。
这人也没客气，直接贴上殷先生讲座的价码，20万一小时，明码标价。
一个普通学校的教导主任而已，出去开讲座就比大学教授的价格还高，简直匪夷所思。
要不是瞳瞳挂着天才儿童的名头，又不停上节目，名声在外，谁会知道殷先生是谁？
殷先生也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加上不少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里，虽然价码贵，他的讲座还是非常抢手，最近甚至是价高者得。
毕竟殷先生很明白物以稀为贵，每个月最多十场讲座，绝不再增加。
只有十场，那么多学校争相恐后想要他过去，自然价码就水涨船高，任由殷先生来挑选了。
而且过去外地开讲座，食宿都是最好的，也是由对方学校提供。
殷先生的助理也事先跟学校通气，列出殷先生的食宿要求。
这张表格也被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贴了出来，住宿必须五星级的总统套间，吃的要求必须是大餐厅大厨师，一般厨师做的他是不沾的。
欧阳奕看得好笑，章心湄不由凑过来看了一眼手机，也忍不住笑了：“殷先生也太当自己是一回事了，大明星出行都没他这么高调的。”
请他去做讲座的都是私立学校贵族学校居多，学校和家长都是不差钱的，所以殷先生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宰人。
“把自己的财路建立在孩子的痛苦之上，他这样的也要走不远了。”
欧阳奕冷笑，事情爆出来，学校能不能让殷先生当副校长是未知数，那些学校也未必会再邀请他去开讲座了。
章心湄深以为然，抬头的时候才发现两人离得很近，她的唇轻轻擦过欧阳奕的脸颊。
欧阳奕尴尬地后退了一点，章心湄也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掩饰地说：“我们休息太久了，也该出去继续工作。”
“是啊，要做测试的孩子还在等着，耽搁下去今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班了。”欧阳奕附和着，起身就出了去。
小蔡见两人出来，有些奇怪地问：“办公室很热吗？欧阳医生怎么耳朵那么红，章医生的脸也红了？”
章心湄摆摆手，连忙叫了下一个测试的孩子，她也很快钻进咨询室里，免得被小蔡看得脸更红了。
欧阳奕也打算叫下一位进去做测试之前，小蔡却接到院长的内线电话说：“欧阳医生，院长有事找你。”


第72章 闹着你

欧阳奕更下一位测试的家长道了歉，对方虽然有点不满，但是也知道肯定有大事情，院长才会急着叫他过去，表示能够再等一等的。
他这才去了院长室，见院长笑眯眯的，一时猜不出院长叫自己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院长，是有什么紧要事吗？”
“欧阳医生先坐，”院长示意欧阳奕坐下，这才开口解释：“前天有位家长打电话来预约，因为没预约上说的话不怎么好听，章医生回了几句，又改了预约方式，这位家长就投诉到卫生局去了。”
不用院长多说，欧阳奕就猜出来了。
家长投诉到卫生局，卫生局肯定会派人过来调查，需要章心湄或者他来配合。
这不但耽误事，依照上头喜欢息事宁人的态度，很可能是偏向家长那一边，对刚上班的章心湄做出处分。
欧阳奕皱了皱眉说：“那位家长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把小蔡都骂哭了。要是最后处分了小湄，不就让他们更加嚣张了？”
医生也是人，被骂不给还嘴，让人骂个痛快还要笑着点头道谢吗？
“放心，小事而已。卫生局的老局长跟我是同学，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要走个过场，免得对方把事情闹大。”院长在医院多年，对这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医生居然被划到服务业这一块，病人来闹的次数越来越多。
卫生局也头疼，不解决对方就要闹个不停，还会叫来一大堆媒体影响医院的正常运作。
要是解决，却怎么解决？
不管是口头上还是怎么处罚医生，好平息这事，问题是让医生这边服软，就好像医生做错了理亏一样。
只要起了个头，后面大家都按照这个标准办事，反正错的只会是医生，绝不会是病人。
“我提出了解决方法，就是单独给那位家长的孩子做一次测试。比起章医生，我觉得欧阳医生接下这件事更好。”一来欧阳奕对测试更熟悉，二来看章心湄是个女医生比较好欺负，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事来？
院长不得不防，所以才会特地把欧阳奕叫过来：“具体时间还没定，定下来后我会再通知欧阳医生的。”
对这个安排，欧阳奕也十分赞成。
让章心湄去跟那个态度恶劣的家长打交道，他也不会放心，肯定会跟着过去。
这样的话，还不如欧阳奕自己去应付更好，不用分心看顾章心湄。
院长看着他，忽然又说：“欧阳医生是不是认识一些媒体或者记者，到时候做测试，可以请他们帮忙在旁边做摄像吗？当然，医院这边会出一部分费用，不过可能不会太多。”
因为费用不太多，所以也不能请很大的媒体，靠着朋友关系请人来帮忙倒是可以的。
欧阳奕一愣，有些怀疑院长是不是知道他找媒体拍下瞳瞳的事。
不过前后才多久，院长没道理这么快就收到消息，除非在媒体也有院长认识的熟人。
“好的，我问过之后会再跟院长说的。”
出了院长室，欧阳奕还有些晕乎乎的。
不过下一位已经等太久了，他快步过去，再三道歉后把孩子带进了咨询室，想着下班后再给那位记者先生打电话。
做完所有的测试出来，欧阳奕看着窗外已经天黑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见到了同时出来的章心湄，问：“去吃晚饭？”
“不了，只想回家瘫着。”章心湄也累得不行，虽然有些孩子比较乖，但这么多测试坐下来还是很累人的。
“那先回去，在路上叫个外卖？”
欧阳奕的提议不错，章心湄点头赞成。
小蔡在旁边听了几句，疑惑地问：“欧阳医生和章医生是邻居吗？”
不然这得住多近，叫外卖一起吃？
章心湄一愣，含糊地回答：“是住得不远，在同一个小区。”
她拎着包急急就走了，担心小蔡会继续问下去。
欧阳奕跟小蔡挥挥手，对章心湄慌慌张张的样子有点好笑。
进了电梯里，章心湄才松了口气说：“小蔡真敏锐，三两句话就抓住最重要的地方。”
问的问题更是一针见血，让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真不愧是欧阳奕挑的助理。
“就算告诉小蔡，我们是邻居，就住在隔壁也没什么的。她不是个多嘴的人，知道也不会到处乱说。”欧阳奕按下电梯的楼层数字，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知道小蔡不会到处乱说，就是有点……尴尬？”说是尴尬，章心湄更觉得是害羞。
被人知道她就住在欧阳奕的隔壁，小蔡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花痴，死皮赖脸都要住在欧阳奕最近的地方？
看出章心湄的想法，欧阳奕嘴角一弯，微微笑开了：“真是尴尬？”
章心湄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了，忽然又问：“听小蔡说院长把你叫去了，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就问了问我们科里的情况。你跟主任都在忙，院长就让我过去问两句。”欧阳奕回答得轻描淡写，她依旧察觉出一点不对来。
“真是这样吗？”
“真的，不然还能有什么？我倒是希望最近那么累，能够有奖金的。”欧阳奕耸耸肩，开玩笑地说，不过这个可能性根本是等于0。
没听出异样来，章心湄才没继续追问。
两人回去后叫了外卖，大晚上没叫什么大荤菜，就叫了清淡的白粥和小菜。
也是累狠了，太油腻的也吃不下，索性随便点了这些。
章心湄依旧是到欧阳奕的公寓来一起吃晚饭，熟门熟路进浴室洗了把脸，顺手取了旁边的毛巾擦干脸，这才发现不知不觉的，她的个人用品慢慢渗透到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看着手里的毛巾，还有旁边的小架子上有自己平常惯用的护肤品和洗面奶。
浴室的拖鞋有两双，一双粉红色是章心湄买的，买了两对，在隔壁住的地方有一对，这边也放了一对。
还有挂在浴帘旁边的粉红色浴巾，浴缸旁边架子上的洗发露沐浴露，全是章心湄一点点加进来的。
最近隔壁的热水器坏了，所以她把东西拿过来，借用欧阳奕的浴室。
看着自己的东西把浴室填得满满当当的，章心湄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她出去的时候看到外卖已经送来了，欧阳奕正从袋子拿出来，一一摆在餐桌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屏幕一开，却是关于瞳瞳的新闻。
“看来这事闹大了，连电视台都开始播了。”
有著名主持人点评这件事，还请来教育界的泰斗做嘉宾。
就是娱乐节目台也反复播放视频，对那位节目导演进行犀利的吐槽。
糟点实在太多，主持人又用诙谐的口吻，却毫不客气把节目导演往死里踩。
也不知道这位节目导演以前得罪多少人了，还是说电视台自顾不暇，只能把他推出来当靶子。
总是他以后还想在这一行混，只怕是难了。
不过也是活该，冷心冷肺到看见一个孩子满身伤痕，不让人请医生过来只注意到节目会不会延迟，一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可见平时做人有多失败，估计一直都是这个德性的。
也有记者跑去殷家想采访瞳瞳的妈妈殷女士，但是大门紧闭，怎么敲都没有人回应。
更是有外地电视台的记者想要采访殷先生，他刚完成一个讲座，没来得及看到视频，被记者问得有点懵，身边的助理反应快，立刻就让学校保安出动，帮忙护着殷先生上车，然后扬长而去。
看着殷先生满脸尴尬又隐隐愤怒的样子，章心湄不由好笑，扭头说：“我们来猜猜，他这么不高兴，肯定不是因为殷女士打伤了瞳瞳，而是打就打了，还闹得人尽皆知，让他丢了脸。当然，还可能坏了他的前程。”
她讽刺地笑笑，因为这位殷先生听到消息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就是遮住自己的脸。
他身边的助理更是反应迅速，让殷先生尽快离开记者的包围圈，挽救殷先生最后的这点脸面。
虽然在章心湄看来，殷先生这张脸皮实在是够厚的。
而且他既没开口为殷女士稍微辩解几句，更不会遮掩一番说这是家务事，而是第一个动作遮住自己的脸。
比起家里的妻子和儿子，殷先生最看重的还是自己。
这样自私自利的男人，难怪跟殷女士是一对夫妻，只可怜瞳瞳，居然是他们两人的孩子。
欧阳奕让她过来坐下说：“不用猜，他现在是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最后连脸都不露一点，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欧阳这个说法很贴切，要真有坑，他可能就钻进去不想见人了。”确实没脸见人，章心湄又叹气：“就怕记者一哄而上，对这个大新闻拍一拍，问一问，当作是娱乐新闻来看待。等有下一个大新闻出现后，就把瞳瞳的事完全忘记了。”
欧阳奕自然不会想让瞳瞳就这样占几天头条的热度，然后就下去了，很快让大家忘在脑后：“看着吧，这个热度只会越来越厉害，不会突然降温的。”
记者先生那边也不想难得的大新闻刚出来没多久就销声匿迹，怎么也得炒热了。
那些手段欧阳奕就不清楚，不过记者先生已经跟他保证过，无论怎么炒，都绝不会烧到瞳瞳这个小孩子身上的。
他们也会尽力控制舆论，然后希望瞳瞳暂时躲起来，免得受其他没什么品的同行骚扰。
听了这话，欧阳奕才放心把这个新闻交给他们。
毕竟在章嘉慧的事上，他们的确做得不错，也没牵扯到章心湄身上。
不然，欧阳奕再怎么想教训殷家这对夫妻，也绝不会想要见到瞳瞳受到伤害的。


第73章 伤了你

接到莫婶偷偷打来的电话，知道殷女士同意她带着瞳瞳躲到殷家名下一个小公寓里面，好避开无数记者的骚扰，欧阳奕是松了一口气的。
只是莫婶又紧张地说：“殷女士不放心，特地让助理也一块过来。瞳瞳刚才帮忙支开助理，我才能打电话过来。”
有助理在，她偷偷摸摸打电话的次数就不能多了，多了就可能被助理发现，然后告诉殷女士，就得丢了饭碗。
知道莫婶的为难，欧阳奕也能理解：“好，有什么紧要事就打电话给我。要是没打通，可以直接语音留言。”
莫婶在那边答应一声，低声报上公寓的地址，很快就挂断电话了。
欧阳奕放下电话，想着刚才那地址的小区有些熟悉，好像离自己的公寓并不远。
要是那助理不在，他还能去看一看瞳瞳的。
现在为了不露馅，又不让莫婶为难，自己是不能过去了。
欧阳奕皱了皱眉头，那个助理跟殷女士是一伙的，听莫婶说助理对瞳瞳也不怎么好。
他们几人在一起，莫婶年纪大，出什么事她也阻止不了。
他轻轻叹气，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欧阳奕穿过走廊去院长室，敲开门，记者先生带着一个摄影师已经等在里面了。
他笑着跟记者打了声招呼，笑笑说：“又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记者先生可以不来的，让认识的一个年轻摄像师过来拍一拍就好。
原本就不是为了拍下来放出去的，只是用来威吓，叫那位家长再也不乱说话。
拍摄的事，家长是知道的，院长特地让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另外给他的孩子做测试，家长还算满意。
他带着孩子进来的时候，看到记者和旁边的摄像师，原本气势满满，顿时有点泄气了。
尤其摄影师扛着一部大大的摄影机对准他们，家长什么时候遇到这样的架势，之前在电话里的嚣张顿时收敛了很多：“欧阳医生是吧？”
欧阳奕对他点点头，又招呼躲在家长身后的男孩子说：“来，坐下吧。”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棒棒糖，递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怯生生接过来，坐在欧阳奕对面，似乎放松了一点，没那么害怕了。
家长知道测试的时候不能留在这里，却又不太放心，犹豫着没出去。
欧阳奕直接说：“家长要留下也可以，别出声就好。要是出声，测试结果不准确，就不能继续做了。”
家长连连答应，然后就坐在门边的单人沙发上，正好在孩子的后面，孩子不转过身是看不到他的。
孩子转过身确认他在，这才有些放心剥开糖纸舔了一口。
欧阳奕耐心地打开测试的箱子，一道道开始念题目。
小男孩明显很多听不懂，他重复几遍只能放弃往下念。
在孩子后面坐着的家长听了一会，见儿子一直没答出几条问题来，顿时有点坐立不安。
记者先生早就退后到家长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见他这样子不由频频看过来，伸手指了指摄影机。
家长原本想开口的，看到摄影机对着孩子，估计也拍到了自己，只好蔫蔫地老老实实坐着了。
差不多两个小时才把题目念完，结果是在低空飞过，不过欧阳奕也点了出来：“这孩子的手动能力很不错，以后可以往这方面发展。”
手动能力，做手工还是做修理工？
不管哪一个，都不是家长愿意看见的，他冷着脸点头说：“知道了。”
说完，家长一把抓着孩子就出了院长室，也不跟欧阳奕道别。
记者先生听着门“砰”一声关上，揉着耳朵说：“这人真是太没礼貌了，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走了？”
摄影师把扛在肩头的摄影机放下来，擦了擦脑门的汗：“都拍下了，等会回去就用邮件发给欧阳医生。”
“好的，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欧阳奕笑着跟两人道谢，看着关紧的门又叹气：“这孩子的手动能力确实很不错，要是荒废掉就有点可惜了。”
每个人可能有擅长的不擅长的，但是天赋这样的东西却不多。
那孩子的手动能力十分卓越，要是加以培养，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一个大师级的匠人？
送走帮忙的两人，欧阳奕回去后碰到走廊上站着的章心湄，她扭头问：“怎么不告诉我？”
看来她是知道了，欧阳奕无奈地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没特地告诉你了。”
章心湄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看，转而又叹气说：“明明是我冲动了，到头来却要欧阳来收拾烂摊子。”
“你没做错，起码在我看来你没有错。”欧阳奕摇摇头，又说：“这事只为了堵住家长的口，真好我有空，是你是我去走过场都没关系。”
她不是很能接受这种说法，但是欧阳奕已经代替自己帮那个家长的孩子做了测试，章心湄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算是过去的事了。
“以后……有事再不瞒着我，好吗？”
“好，”欧阳奕看着她，眼底有些无可奈何：“这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好吗？”
“那今晚你请客，”章心湄一边跟他回心理科，一边振振有词地提出要求。
“好，”欧阳奕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要吃海鲜大餐。”
“好，不过晚上就不要吃太多，找个周末去吃？”
“还要吃特大分的芒果冰沙。”
“这个你上回吃不是肚子疼，还是换个热的吧……”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走廊尽头有个年轻女人站在原地，怔怔看着他们。
有护士经过，看见她不由问：“小姐，是找不到要去的科室吗？”
“不是，”秦玥摇摇头，握紧了手里的保温桶：“我没事，先走了。”
她匆匆离开医院，一路几乎是跑着出去的，直到几乎看不见医院大门的时候才停下来。
秦玥气喘吁吁地拿出手机，原本听说欧阳奕最近总是在医院加班，她就想做些吃的送过来。
连淑桥没有反对，却只对着她叹气。
估计连淑桥想让秦玥放弃欧阳奕，可是从小就这么灌输秦玥，她以后会是欧阳家的媳妇。
可是有一天，欧阳奕却说他只当秦玥是妹妹，不会跟她在一起，也不会娶她。
连淑桥不忍心秦玥就这么蹉跎下去，还不如赶紧找欧阳奕以外的人试试。
谁知道秦玥根本就不想放弃，连淑桥看她执着的样子，想劝却不知道从何劝起，只能默默叹气。
真是造孽，欧阳奕怎么就没跟秦玥在一起呢？
不然的话，那就是皆大欢喜的事了。
秦玥拿着保温桶去了附近一个小公园里，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默默打开盖子，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来放在椅子上。
她慢吞吞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接着吃了一口饭。
之前秦玥做饭的时候试过味道，明明很好吃的。
这时候吃，她却觉得犹如嚼蜡一样，难吃得要命，根本要咽不下去。
只吃了几口，秦玥就放下了筷子。
饭菜吃到最后竟然有股酸涩的味道，她伸手抹了把脸颊，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哭什么？真没出息……”
秦玥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可是眼泪就像决了堤，一串串滑落，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抬起头，闭上眼，想把眼泪都憋回去。
明明知道欧阳奕不喜欢自己，明明知道欧阳奕心里只有章心湄，明明知道她跟欧阳奕不可能在一起却始终不愿意放弃……
秦玥以为她耐心等待，总会让欧阳奕有日久生情的一天。
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欧阳奕刚才看章心湄的眼神，她一点都不能忘记，在脑海中不停闪过。
那样温柔宠溺的目光，是秦玥盼望了多久的，可惜欧阳奕却始终吝啬给她，哪怕是一次两次。
很久之后，感觉眼睛干干的，她擦掉脸上的眼泪，低头看到脚边很多野猫围着自己。
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个盯着椅子上的饭菜。
“想吃吗？”秦玥把保温桶的盘子放在地上，看着几只猫吃得狼吞虎咽，很快就把饭菜吃光了。
盘子被舔得干干净净，这些野猫一个个蹭了一下她的裤脚，才分开跑掉了，转眼就不见踪影。
秦玥看着这些野猫都跑掉了，捡起保温桶整个扔进椅子旁边的垃圾桶里。
就算是新买的保温桶，它也再没有作用了。
她盯着手机，按下一串陌生的数字：“你上次说的事，我答应了……”
对面说了几句，很快就挂断了。
没多久手机一响，上面是一排人名和电话。
秦玥看着手机上的名单，深吸了口气，拨通了最上面的一个电话：“喂，电视台吗，关于视频那个爆料人的事想告诉你们……”


第74章 帮助你

节目组那个姓吴的导演被电视台辞退的事，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暗地里十分忿忿不平。
收到爆料电话，电视台一个不起眼的助理听着同事讨论了几句，立刻躲到天台打电话：“吴导演吧，是我，小宁，我知道报料人是谁了……”
吴导演被辞退回家，气得晚上都没睡好，黑眼圈快赶上大熊猫了，原本昏昏欲睡有些不耐烦听这个助理嘀咕，忽然听见这话顿时一个激灵醒过来，追问说：“是谁？”
“是一个叫欧阳奕的心理医生，好像给瞳瞳做过一次心理咨询，就放心上了，叫上几个认识的记者偷偷跑进来拍的视频。”
助理小宁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吴导演气得把茶几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去，只觉得晦气：“我又不认识这个姓欧阳的，他干嘛掺和进来给我不痛快？”
“就是，估计是吃饱了撑着，多管闲事的。”
小宁配合着义愤填膺，又讨好地问：“吴导演，要给他一点好看吗？”
“这是当然，不过瞳瞳我也不打算放过，一起来就好。”吴导演冷冷一笑，又说：“小宁你不错，等我以后回去电视台的时候会跟领导说一说，让你跟着我混的。不”
“一言为定了，吴导演。”小宁特别高兴，他特地告诉吴导演这个消息，就为了以后能提拔。
小宁打听过了，吴导演是关系户进来的，后台不差，现在对外说是被电视台辞退了，据说是停薪留职，并没有正式辞退，他琢磨着吴导演现在“落难”的时候帮一把，以后发达了肯定不会忘了提携自己。
“叫什么吴导演那么生疏，叫吴哥就好，再说我现在是哪门子的导演了？”吴导演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真是倒霉。
好好的做节目，不过随口说了几句话被拍下来就闹得满城风雨，记者还一个个把麦克风凑到自己脸上，就想挖黑料，谁不知道他们的险恶用心？
吴导演现在连家门口都不敢出去，就怕被记者逮着。
这些人最喜欢落井下石了，不管他说什么，等报道出来肯定都不是什么好话。
吴导演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欧阳奕认识记者，他认识得更多，玩舆论谁不会，他们走着瞧！
欧阳奕关注网上的消息一两天，看着没打扰到瞳瞳，就不再留意了。
谁知道一周后，记者先生突然打电话给他：“有人送匿名邮件到各大报社和网站，里面是关于瞳瞳有精神病，不敢去精神科，所以去心理科看诊的事，还报出了欧阳医生的名字。”
他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
欧阳奕刚开始的确吃惊，很快却镇定下来：“你继续说，我有心理准备。”
记者先生叹了口气，接着说：“邮件里还说欧阳医生为了帮殷家遮掩瞳瞳有精神病的消息，所以才会爆料给我们，制造这次的大新闻。身上的伤痕也是假的，为了博取同情。没跟殷家父母说好价钱，这才提前发布出去，打了他们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故事编得就跟真的一样，真有人信吗？”欧阳奕不以为然，这编得太离谱了。
一是瞳瞳这个天才儿童要是精神病，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二是瞳瞳身上的伤痕怎么可能是假的，直接去医院验伤不就真相大白，根本站不住脚。
三是说他跟殷家父母合作，他疯了吗？
记者先生知道这都是胡说八道的，但是其他人就未必了：“瞳瞳现在为了避开记者躲起来了，亏就亏在一开始没去医院验伤。现在就算去验伤了，也可能会有人质疑是不是造假，又或者特地弄点新伤来圆谎。虽然看着似乎是在针对瞳瞳，可是以我的经验看来，这是打算对付欧阳医生的。”
听了这话，欧阳奕不得不重视起来：“你的意思是，对方想借着瞳瞳来对付我？”
“是的，对方是谁也不难猜，不是殷家那对父母，就是电视台那个被辞退的吴导演。不过我好奇的是，我问了当时去偷拍的几个年轻人，他们因为一起住宿舍，又是外地的，除了工作之外很少出门。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做记者的忙起来没日没夜，吃饭睡觉都没时间，一休息吃完就睡，睡好就吃，哪里还肯出门动弹。按照几个年轻人说的，那天之后他们除了跟拍了两个消息之外，都没出过门，更没跟谁打过交道，别提是泄露欧阳医生的事了。”
所以他也纳闷，既然这边没有人泄露，究竟吴导演从哪里打听到欧阳奕的事？
“我打听了几天，总算今早在一个熟人的熟人嘴里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听说有人打电话到电视台说出欧阳医生是报料人的事，有个叫小宁的助理听到之后偷偷告诉吴导演了。”记者先生的熟人不少，没想到居然打听出这么大的消息来。
欧阳奕更是奇怪了：“谁跟我有仇，居然打电话去电视台说出我的事来？”
问题是除了他自己和记者先生那边几个人，就连章心湄都不清楚这件事。
院长可能隐约察觉到了，但是欧阳奕比起自己更相信院长的为人，院长也没必要做这样的事，那么会是谁呢？
“看来欧阳医生也没有头绪，暂时也别追究究竟是谁打电话去电视台，最重要的是怎么平息这件事，不然对欧阳医生你的名誉有影响。”记者先生没说的是，假话说多了，就容易看成了真话。
现在多少人真的去寻找真相，不过是当娱乐消息来看而已。
真不真没关系，看得有趣就行。
“这招真狠，既把瞳瞳拖下水，也没放过欧阳医生你。”记者先生叹气，瞳瞳这个天才儿童最近名声大噪。之前的视频让他收获了无数的同情，可是现在的谣言却很可能把他直接从受害者推翻成害人者。
吴导演果然是人精，一出手就是一击即中，从头到尾就没提过他，也没给自己洗白，却把另外两个人直接泼了一桶又一桶污水。
针对欧阳奕就算了，连一个八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真是丧心病狂。
“这件事不好办，如果瞳瞳或者欧阳医生直接出来澄清，未必有说服力。我的想法是找到吴导演其他事爆出来，把你们两人身上的注意力移开。”
“好，那就麻烦你了。”欧阳奕挂断电话，不意外看到窗外的闪光灯，迅速把窗帘拉上。
上次章心湄的事让大批记者到医院来，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他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去见院长了，开门见山提了瞳瞳的事：“抱歉，又给院长添麻烦了。”
院长的脸色有些凝重：“媒体那边有些人平时胡来就算了，这次怎么就不能放过一个八岁的孩子？”
他的脸色十分不好，对瞳瞳也相当同情：“那位记者先生说得对，瞳瞳和欧阳医生现在出面澄清，只会让对方有更多的机会抹黑你们。还不如安安静静的，等着事情过去。”
“就怕对方没耐心，看我们不出面，又会用别的什么办法来逼着我们出来。”欧阳奕自己倒不介意，却担心瞳瞳。
尤其殷家父母之前因为视频的事就跟过街老鼠一样被人打，现在舆论一转，他们未必不会顺杆子上，承认了这件事。
扔掉摇钱树瞳瞳，起码保住了两人的声誉，虽然有点肉疼，对他们来说估计是一笔值得做的生意。
“欧阳医生是害怕瞳瞳的父母会率先放弃他，承认这个流言？”
真是一点都瞒不住院长，欧阳奕突然想起，院长是国家第一批的心理咨询师，还是去国外留学过的，顿时肃然起敬。
“院长说得对，殷先生我只见过一面，殷女士却有两次，都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他们为了自保，抛弃瞳瞳是很可能的事。”在欧阳奕看来，他们就不配当父母的。
“如果请陈主任给瞳瞳做个精神鉴定来澄清，又像是承认了对方胡说八道的话，给瞳瞳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确实没必要麻烦陈主任，”院长摇摇头，满是睿智的双眼里由始至终都是沉静：“欧阳医生也不用太担心，瞳瞳参加各个节目，有些是录播的，可能还没播出来。瞳瞳这么有名，说不定还拍了广告做了代言人……”
欧阳奕被院长这么一提醒，顿时目光一亮：“对，节目就算了，如果有拍广告，广告商一定不会愿意见到这样的事。”
殷家父母可以撇清个干净，广告商能轻易甩掉的吗？
收了那么高的代言费，出了事就推到瞳瞳身上，广告商不愿意吃亏，肯定是先发制人，直接给殷家父母出律师函！
“我这就问记者先生打听一下，瞳瞳有没拍广告……算了，我打电话去问莫婶，瞳瞳应该记得的。”
欧阳奕原本以为自己走进了死胡同，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年轻人就是急躁，平常心就好。要是瞳瞳没拍广告，也不用担心。瞳瞳参加这么多的节目，拿了那么多的总冠军。现在流言要是坐实了，那些参加的小孩子肯定不高兴，家长更加不乐意，对不对？”院长说话不急不缓的，只是每说一句话，欧阳奕的双眼就更亮。
“院长，我替瞳瞳谢谢你。”
院长摆摆手说：“谢什么，我就是跟欧阳医生聊两句，该做什么还是你去忙的。回头瞳瞳知道了，他该跟你说一声谢谢才是。”


第75章 戳破你

欧阳奕出了院长室，就立刻给记者先生打电话，把刚才院长的话几乎没有遗漏地重复了一遍。
只是电话那边的记者先生沉默了一会都没回答，欧阳奕还以为这样会让他有些难做，就劝说：“如果不方便，我自己来也是可以的。”
虽然他对舆论这一块有点生疏，但是人总有第一次，自己试一试也好，不能总麻烦这位记者。
记者先生是义务帮忙，虽然之前说因为医院对他的老婆多有照顾，也算是礼尚往来。
但是他现在做的，远远比欧阳奕当初要多得多。
更别提是章心湄的事，也是这位记者先生帮忙摆平的。
欧阳奕心里感激，自然是不想他为难的。
听了这话，记者先生连忙否认说：“不是，我就是有点惊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他没说的是，这位院长自己是见过的，长得白白胖胖的慈祥相，看着特别亲切，就跟邻居家的老大爷一样。
平时经过，记者先生都忍不住跟邻居家的老大爷打招呼，对方也乐呵呵地跟他聊几句，就跟亲戚似的，几乎是无话不说。
现在听欧阳奕说的，那位院长哪里是慈眉善目，简直是芝麻馅的包子。
他琢磨着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这位院长才行。
“院长的建议很对，我也是一直盯着吴导演不放，反而钻牛角尖了，幸好被院长提醒，现在就立刻去换个方向。”
记者先生信心满满，他之前确实老盯着吴导演，反而忘记最重要的地方了。
瞳瞳被泼了满身的污水，要是直接找人去鉴证来证明清白，实在太恶心人了，说不准还可能越证明越被抹黑。
还不如曲线救国，瞳瞳这谣言越厉害，同时参赛的其他小朋友该怎么办？
那些家长估计恨不能撕了造谣的人，只是彼此之间可能不认识，才没拧成一股绳作为反对的声音。
记者先生想到就做，挂下电话就让底下几个小年轻动起来。
他焦头烂额了几天，现在终于能反击了，就算很久没睡个好觉，困得要命，这时候也精神奕奕，恨不能把对方恁回去，踩着再也爬不上来闹腾。
终于有办法了解这件事，欧阳奕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晚上下班的时候跟章心湄回去，虽然累，脸上还带着一点笑容问她：“今晚不叫外卖，去外面吃一顿好的？”
“怎么，有什么好事，让你这么高兴？”章心湄笑笑，虽然也累，不过他难得的邀约，自己当然不会拒绝：“好，去老地方？”
“也行，很久没见师姐了。”两人一拍即合，打了车直奔大学附近的餐馆。
现在早就过了晚饭时间，餐馆里没几个人，前台的圆脸小妹看见欧阳奕有点惊讶，领着两人进了窗边的卡座，就进去跟老板说了一声。
“什么风把你们两个吹过来了？”师姐还穿着一身旗袍，新烫的栗色卷发显得成熟妩媚，只是叼着一根棒棒糖有点违和了。
她挑眉打量着两人，惊讶地问：“怎么，你们又和好了？”
欧阳奕只笑笑没说话，圆脸小妹把菜单拿过来，他打开看了看，点了几个章心湄喜欢吃的菜。
章心湄也点了两个他喜欢吃的菜，起身去洗手间了。
趁着她走开的功夫，师姐倚着饭桌懒洋洋地问：“不是和好，而是复合了？”
“不算是吧，”欧阳奕其实也不清楚他现在跟章心湄究竟是什么关系，说是情侣，可是两人又跟普通朋友差不多。说是普通朋友，又好像有一点暧昧。
章心湄并没有点破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可能觉得这样亲近也挺好的。如果戳破那层纸，非要让欧阳奕定义一个确定的关系，很可能两人又恢复到以前。
她知道欧阳奕为难，所以也就从来没抱怨过，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欧阳奕叹了口气，师姐在一旁凉凉地说：“不知道？你不知道谁知道？要是你只想跟小湄玩玩朋友以上，恋人以下的关系，那我劝你趁早收手才好。上次跟小湄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不错，你不想跟小湄一直走下去，就别耽搁了她。”
“你不知道女人的年轻时光有限，都赔在你身上，你又不打算负责她的一辈子，那还不如老死别来往得好。”
师姐狠狠把手里的棒棒糖咬碎，就跟要把他这个负心汉咬下一块肉来，他不由苦笑：“我还没理清楚自己的想法，可能也是在逃避现实……”
不得不否认，他每一次看见章心湄就想跟她在一起，每一次没看见她，就会开始担心。
以前公寓只有他一个人住，欧阳奕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自从章心湄回来了，住到了他的隔壁，还时不时过来他的公寓一起吃饭聊天。
等她回去后，欧阳奕忽然就觉得这个公寓空空荡荡的，比起以前大了，还冷清了。
他想像不到有一天，如果章心湄不过来了，不在自己的眼前晃悠，欧阳奕还能回到之前的生活吗？
欧阳奕有些不敢想，或者是不愿意去想，所以跟章心湄就这样不热不冷的关系持续了下来。
现在被师姐点破，他颇为纠结。
师姐冷笑说：“你既不想小湄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但是又说服不了你妈。小湄是个好女孩，她喜欢你，就不介意其他，只一心一意跟你在一起。你这样糊里糊涂跟她交往，就不怕以后会伤害到她吗？”
“小湄受的伤害已经够多了，我不是很想看到最让她受伤的那个人会是你。”
也只有欧阳奕，会给章心湄一个最大的伤口，一个难以治愈的创伤，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伤疤。
“你在犹豫，那么你可能没想像中那么喜欢小湄，所以放手吧，让更好的男人来照顾她。”
欧阳奕不由苦笑：“怎么听师姐的话，你好像很希望我不跟小湄在一起？”
“你那个固执的妈妈，当年硬是逼着你跟小湄分手，你也听听话话跟她分开了。中间几年了吧，你们都没见面也没联系过。要不是小湄出事了，估计你就听你妈的话，五年十年可能二十年你都不会再跟小湄见面的，既然那么听话，那就一直听话下去，何必再来招惹小湄？”师姐咬碎了这颗棒棒糖，很快又拿出一个新的来。
“听我的，你们在一起就是互相伤害。一边是你妈，一边是小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就是取舍不了，当年才会跟小湄分手的。之前解决不了，你现在还是解决不了，所以长痛不如短痛，分开吧。”
“小湄现在是我的同事，就算分开还是会每天能见面的。”欧阳奕认真地看着师姐，想了想才开口：“可能我当初不想我妈痛苦，也不想我妈去伤害小湄，所以选择了最决断的方式来解决。我一直相信时间能冲淡一切的，当初跟小湄分开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从不联系的我们能够偶然地在遇到。那时候她身边还没有别人，这一次我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
师姐看着他，咬着棒棒糖笑了：“几年没见，你变得会说好听的话了，希望你以后要做的事，比起你今天说的话要动听得多。”
她转身招来圆脸小妹说：“在这边送一盘糖醋鱼，加两勺糖浆。”
欧阳奕听得苦笑，刚好回来的章心湄听了，不由诧异说：“欧阳不是不喜欢甜的，怎么还叫了糖醋鱼？”
糖醋鱼就算了，还要多加两勺糖浆，那得多甜啊。
“这盘菜是师姐请客，我们就不要拒绝她的好意了。”欧阳奕说得轻描淡写，在看到圆脸小妹上菜，糖醋鱼上面哪是加了两勺糖浆，感觉四勺都不止，整条鱼都被淹没了，只能看到一大片的糖浆铺满整个盘子。
实在太可怕了，欧阳奕拿起筷子犹豫着吃了一口，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不，是快升仙了！
甜腻，还是腻得发苦，他嘴里满是糖浆的味道，根本就没吃出鱼味来。
章心湄看他吃得痛苦，好笑说：“欧阳不喜欢吃就吃少点，我来吃一点？”
“不用，挺好吃的。师姐开口点名是送给我的菜，还是我自己吃完比较好，不然师姐一个不高兴，再送来一盘，我肯定吃不下的。”
何止吃不下，估计他甜腻得明天都要吃不下！
看欧阳奕坚持，章心湄只得耸耸肩吃起其他菜，赞不绝口说：“每次来都觉得，这里的厨子一回比一回精进，也不知道师姐从哪里招来的厨师，实在太厉害了。”
正好让师姐听见了，她有趣地问：“你怎么知道是厨师进步了，而不是换了厨师？”
“每道菜的味道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只是更好吃了，我才猜是同一个厨师。”章心湄笑了笑，好奇地问：“师姐究竟从哪里挖来的厨师，厨艺这么好的？”
最厉害的是厨艺这么好的厨师还甘心留在学校附近这个小餐馆里，一年复一年的，一直就没离开去更好的地方。
依照厨师这个手艺，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肯定吃香。
“是啊，厨师呆在这家店也很多年了。”师姐感慨一声，又不高兴地说：“我给的工资是同行里算是很高的了，要是去五星级酒店，后厨哪里只有一个厨师，勾心斗角的，还不如在我这里来得轻松。厨师想做什么菜就做什么，只要好吃，我都没意见，这么不挑剔的好心老板去哪里找？”


第76章 选择你

师姐不但给厨师的待遇不错，就是店里的服务生的月薪也是同行里最高的。
章心湄感叹，师姐估计是最好的老板了。
她看着欧阳奕苦哈哈把一整条糖醋鱼吃完，笑笑说：“以后师姐不高兴，还是把糖醋鱼送给我吃吧。我喜欢吃甜的，看着那么好吃的糖醋鱼摆在欧阳面前，他吃得跟毒药一样，怪浪费厨师的手艺。”
师姐瞥了章心湄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就是想把他开脱？他得罪了我，让我不高兴，那就该受罚。下回就不送糖醋鱼了，送甜饼？”
她说的甜饼，从里到外的甜，欧阳奕以前尝过一口，这辈子都不想再碰，甜得整个舌头都要腻坏了。
他求饶说：“师姐，你就放过我吧。”
师姐咬着棒棒糖，妩媚地一挑眉：“看你的表现了。”
章心湄看得好笑，两人用完饭，欧阳奕结账后连忙拉着她就走了。
她只来得及跟师姐挥挥手，对欧阳奕笑了：“急什么，还没跟师姐说句晚安。”
欧阳奕苦笑：“我是怕了她，下回换个地方吃饭？”
“我挺喜欢师姐的，而且这里也有我们在大学时候的回忆。以后不来这里，挺遗憾的。”章心湄回头远远看着那个在夜里灯火通明的小店，饭店只简单装修，后来有些改动，但是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她想着自己跟欧阳奕多来这里几次，以后就算两人不在一起了，章心湄也能来这里，拉着师姐回忆一番，不至于让自己一个，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怪寂寞的。
欧阳奕不知道章心湄的想法，只是觉得路灯下的她，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惆怅，顿时想起师姐说的话来。
不能给她幸福，就不该继续跟章心湄在一起吗？
只是就这样简简单单牵着她的手，又暖又柔软的触感是自己所熟悉的。
章心湄的手比同龄人来得小一圈，被他握在掌心里是刚刚好。
就像是天生的契合，欧阳奕的大掌能够完全包裹住她的小手，如同两个半圆，毫无缝隙地嵌合在一起。
他以前第一次牵起章心湄这只手的时候，就曾对她说过，两人的手就该天生牵在一起的，几乎毫无缝隙，亲密无间。
欧阳奕还记得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章心湄羞涩得满脸通红，好一会儿才低声回了一个“嗯”字。
不是敷衍的短音，而是像一肚子的话都不能回应他，只能轻轻的，怕会吹散的粉末，温柔又小心翼翼地答应一声。
轻轻的一个“嗯”字，章心湄满腔的情意几乎要溢满出来。
欧阳奕想起那时候他一晚上都在笑，似乎怎么笑都不够，恨不能全世界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快乐。
当年多快乐，后来就多难过。
没有章心湄的三年，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过来了。
要么忙忙碌碌，要么逼着自己查资料写论文去发飙，要么安安静静就坐在公寓的阳台上发呆到半夜。
都说没尝过糖的甜味，就不会惦记着。
尝过之后，却就永远都忘不掉。
欧阳奕觉得章心湄就像是那份糖，跟她在一起过之后，再想彻底忘记那份甜蜜的味道，简直比登天还难。
“在想什么？我们这就打车回去吗？”章心湄见他难得发呆，不由奇怪地问。
欧阳奕回过神来，摇了摇两人牵着的手：“时间还早，去附近的公园走走？”
“既然回到学校这里来了，不如去校园里转转？我也很久没回来了，听说学校建了一栋新教学楼，可惜我们都没能用上。”章心湄看着不远处的大学有些心动，又担心他会拒绝，眼巴巴地看了过去。
“好，”欧阳奕哪里会拒绝这点小小的要求，见她满脸高兴，就觉得章心湄实在太容易满足了。
从以前就是这样，他们约会的时候，欧阳奕不太开窍，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不是去快餐店，就是去书店，欧阳奕的同学都觉得他这么沉闷，章心湄不但忍下来了还跟他一直在一起简直是奇迹。
欧阳奕当年不觉得，后来见身边人带着女友去高级餐厅，去游乐场，去电影院，才惊觉自己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男友。
真是难为章心湄了，该是情侣去的地方大部分都没去过，却从来没向自己抱怨过。
大学门口的保安看两人年轻，以为是学生就让他们进去了。
章心湄左右张望着，笑说：“果然有很大变化，我记得之前的体育馆很小，现在旁边建了个大体育馆。看看这游泳池真大，旁边好像是保龄球场？”
“要不要进去比试一局？”欧阳奕想着在大学的体育课选了保龄球，章心湄也特地选了。
当时大学没有保龄球馆，他们上个体育课还要大老远坐公交车到几个站外的保龄球馆，挺费劲的。
章心湄其实没多喜欢保龄球，只想着能跟欧阳奕多呆一会儿，刚开始连姿势都不会，打得一塌糊涂，一局下来连一百分都没有。
欧阳奕跟她相反，不但喜欢保龄球还打得不错，几乎一直占着第一的位置，被体育老师夸了又夸。
想起以前，章心湄也笑了：“好在有欧阳教我，不然保龄球课我肯定要不及格的。”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想到自己刚开始都把保龄球扔到旁边的沟里去，有一次还脱手，保龄球甩到后面，差点砸中体育老师。
幸好欧阳奕一有空就带自己去保龄球馆，算的上是手把手教章心湄。
虽然最后成绩不算高，起码不会每次把球扔沟里，甚至是砸中后面的人。
欧阳奕忍不住笑了：“你没见体育老师当时脸色都变了，真是被你突然一下天降保龄球给吓坏的。”
体育老师是个高大的东北汉子，人很豪爽直率，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欧阳奕也是第一回看到这个东北汉子脸色都白了，也算的是一个难忘的回忆的。
“这种糗事，欧阳倒是记得挺清楚的。”章心湄无奈地摇摇头，看着两人进了小树林，扯着他的手就要往回走：“这里就别去了，到处都是人。”
小树林是大学情侣的约会胜地，路灯不是很亮，树荫下黑乎乎的，谁都看不清谁。
好多情侣就喜欢这里，能够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谈情说爱，也不怕被人看见。
就算在小路上走过，也只能隐约看到树荫下模糊的两道身影。
章心湄怕尴尬，要是走着不小心碰到什么不该看的就不好了。
“刚才是谁刚要过来看看的，这才多久就急着走了？难得过来，我们也试试？”
欧阳奕的话让她结巴了：“试……试什么？”
“试试这里的氛围，”欧阳奕拉着她去了树后，差点碰到一对正热吻的年轻男女，双方都吓了一大跳。
“对不起，你们继续，继续啊。”章心湄拉着欧阳奕往后退，脸颊滚烫，居然打扰别人亲热，实在是太尴尬了。
她拽着欧阳奕一直往前跑，然后看见了一对，一对，又一对在热吻的情侣。
小树林里的安静被他们两人打破，一连串“对不住”和惊叫声此起彼伏，章心湄跑到小树林尽头，终于没再看到情侣了，这才气喘吁吁停下来：“真是要命，原来有那么多人在的……”
她还以为这个时候有三四对情侣很正常，开始一路跑过来，保守估计有十几对！
“现在的大学生真开放，当初我们谈个恋爱都偷偷摸摸的……”章心湄擦了下脸上的汗，刚抬起头来嘀咕一句，就被欧阳奕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口。
就跟羽毛轻轻扫过一样，小心翼翼的，就像是怕吓着她一样。
章心湄还是被吓着了，红着脸推了推他说：“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哈哈……”
她干笑两声，就被欧阳奕轻轻一推，后背抵着树干，他低头又吻了下来。
这次不是一触即分的轻吻，而是缠绵的法式长吻。
章心湄一时之间被他吻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在就要窒息的时候，欧阳奕才微微抬起头来，两人的脸依旧很近，近得她能看见欧阳奕双眼里的炽热。
她期盼了很久的事，忽然之间实现了，居然有点手足无措，带着一点不可置信，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唇舌的灼热触感还残留着，章心湄慢慢恢复呼吸，感觉胸口的悦动就像小心脏要跳出来一样。
“扑通”“扑通”的，怎么都平复不下去。
她有很多话想问欧阳奕，为什么突然吻自己，是不是小树林的气氛太好，还是看见其他情侣亲得难分难舍所以被传染了，一时冲动才亲了下来？
还是他想明白了，这是最后的亲吻，今晚之后两人只是朋友，再不可能回到情侣的关系，给自己一点补偿，当作是分手费？
章心湄的脑子乱哄哄的，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憋出一句话来：“欧阳的吻技怎么比以前好多了……”
说完，她顿时尴尬了，一张脸滚烫滚烫，连耳根都要烧起来。
自己这是拈酸吃醋，怀疑欧阳奕吻技好了，是跟别的女人练习过吗？
欧阳奕等了好久，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完全打破了刚才两人的缠绵气氛。
章心湄实在太会煞风景了，可是他低下头，肩膀一颤一颤的，好半天没回应。
“……别笑了，”她哪里能看不出欧阳奕这是憋着笑，憋得浑身都在抖，也没笑出声来。
欧阳奕重新站直身，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褪下：“好，我不笑了。”
他盯着章心湄红润的嘴唇，目光慢慢滑过她的脸颊，直到那双熟悉的乌眸上。
章心湄可能自己都没发现，那双眼里满盛着期待，紧张以及害怕。
曾经被他伤了心，所以害怕再从欧阳奕嘴里听到“分手”两个字吗？
这可能是分手的吻，离别的吻，最后的吻……
欧阳奕抬起手，指尖在她的唇边轻轻滑过，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突然响了。
难得自己想要一鼓作气跟章心湄表达心情，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
欧阳奕皱眉摁掉电话，张口又想说话，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看着他又想摁掉，章心湄无奈地说：“相信我，如果欧阳不接电话，对方会一直不停打下去的。”


第77章 想要你

欧阳奕摁掉电话后，果然没多久又响了起来。
他无奈地拿起手机，接了起来，是记者先生。
记者先生急急说：“欧阳医生，要准备开始了。”
准备开始，开始什么？
欧阳奕一愣，问他：“要开始了？”
“是，吴导演找水军写了几篇软文发上来了，不外乎是说瞳瞳可能有精神病，身上的不是被打的伤痕，而是自己在家里弄伤的。”
“对了，殷女士也转发了软文，还发了个视频，哭诉不实言论诽谤他们，要发起诉讼。”
记者先生的话让欧阳奕没多大惊讶，殷家父母为了能够撇清关系，肯定什么下九流的手段都会用。
他冷笑说：“殷家这对夫妻为了保住自己，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记者先生附和说：“谁说不是，虎毒不食子，先是把瞳瞳当摇钱树，现在出事了，就立刻把他推出去好把自己洗干净，简直太恶心人了。”
说到这里，他又“嘿嘿”两声说：“欧阳医生放心，殷女士的网络底下早就被各大学校的家长给攻占了。”
“这么快？”欧阳奕知道记者先生早就准备好了，没想到效果会出奇得好。
“也是殷女士的运气不好，各大学校因为瞳瞳的事就联合起来，想要搞个学校之间的比赛，再选拔出几家学校最好的学生去参赛。一家学校的好学生有限，几家学校联合起来就厉害了。谁知道人家选拔才过了一半，就爆出瞳瞳这事来，他们浪费了心血，简直像是闹了个大笑话，别说家长，就是那些学校领导都憋着一肚子火。”
记者先生摇摇头，又说：“我亲家有个叔叔在其中一家学校当教导主任，知道我要帮忙，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说服几家学校的领导，又私下跟家委会联系，一个个现在恨不能灭了殷家那对夫妻。”
其实瞳瞳一个人，再怎么也不会让几家学校的领导和家长这么义愤填膺，说到底还是利益和名声。
只要是证实瞳瞳有精神病，那么输给他的那些学生，还有大肆准备选拔然后参加比赛的学生，他们没脸就算了，家长觉得更加没脸。
所以为了自己，为了孩子，这些家长和学校领导说什么都不能让这件事被证实了。
就算是假的，也要一口咬定是真的。
“我是见识到这些家长的厉害了，平时看着没什么，骂起人来一个个都不带脏字的。”记者先生看过后简直叹为观止，毕竟这些重点学校很多家长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学历高，修养高。
这么一群人对付殷女士，根本就不需要费多少力气，轻而易举就让殷家这对夫妻彻底崩溃而投降。
“家长里有教育局的，说是殷先生继续当老师误人子弟，已经被学校劝退了。”不说高升的事变成泡影，连学校里也是呆不下去的。各个电视台都拒绝殷女士，之前瞳瞳录播的节目都删除了，也要求她付出三倍的违约金来。”
记者先生越说越兴奋，算得上是幸灾乐祸了，只是到最后，他忍不住叹气：“这样一来，瞳瞳以后如果想要在娱乐圈发展，估计就难了。”
现在这个情况，瞳瞳算是被各大电视台给封杀了。
可能再过几年，这事平息之后，他可以再重新开始，但是肯定不如现在来得火。
而且小时候说是天才，长大后就未必了，加上瞳瞳那张只算是清秀的脸，要走颜值路线也不行……
记者先生想来想去，都觉得瞳瞳再东山再起的机会并不大。
欧阳奕无奈地说：“我觉得瞳瞳未必喜欢。”
“你说得对，要不是未成年，监护人是那对夫妻，瞳瞳早就跟一般小孩子一样上学交朋友，这个年纪就该到处疯玩才是。”记者先生深以为然，又说：“我会注意让叔叔看紧跟学校和家长，别把事情变成闹剧。”
他就跟之前急匆匆打来一样，现在也急匆匆挂断了。
欧阳奕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抬头看向一旁等着自己的章心湄，刚才的气氛被一通电话破坏完了。
自己之前鼓起勇气告白，没一鼓作气，他一时也接不上，沉默片刻后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
“好，”章心湄点头，她在欧阳奕说电话的时候才慢慢平静下来。
两人一路相顾无言，听他刚才在电话里提起瞳瞳的事，章心湄犹豫着打破沉默：“瞳瞳的事解决了吗？”
“算是了，暂时把抹黑的舆论压了下去。”欧阳奕带着她下了出租，进了电梯摁了数字。他没说的是，殷家那对夫妻是自食其果，就不知道瞳瞳该怎么办。
要继续把瞳瞳放在这对父母身边长大，他是一点都不放心。
年纪小小就逼着瞳瞳做摇钱树，谁知道这次的事之后他们会不会迁怒在孩子身上？
欧阳奕不敢赌，或许他该想办法，看看瞳瞳有没其他亲戚，比如姥姥姥爷，或者爷爷奶奶之类的，总比留在殷家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身边来得好。
他把章心湄送到出租屋门前，轻声说：“小湄，晚安。”
“晚安，”章心湄应了一句，低头翻了两下找钥匙的时候，忽然开口：“要过来坐坐吗？”
欧阳奕一怔，扭头看向她。
他不是不明白章心湄的暗示，只是两人进展实在太快了，于是摇头：“今晚你也累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被欧阳奕拒绝，她有些难过，勉强笑着点了下头就进屋去了。
欧阳奕也进了自己那屋，想着章心湄刚才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有点不高兴，但是他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拿起手机翻看通讯录，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聊天的人。
翻来翻去，最后欧阳奕拨通了黎亦辰的电话。
黎亦辰接到电话十分激动：“师兄，你居然给我打电话来了。我在新医院很好，这边的同事都特别好相处，工资福利都不错，再过两年我就能买个大房子给爸妈住了6”
他一股脑说了十分钟，把新医院就要夸上天了。
说的太久，黎亦辰才反应过来，欧阳奕由始至终都没来得及说话，于是问：“师兄打电话来，是想跟我叙旧吗？”
原本没这个意思，欧阳奕当然不会在这时候否认：“很久没见了，什么时候一起吃饭？”
“好，我周末都有空，这边医院是双休的，一般周六日都不用上班。”黎亦辰说起这个就嘚瑟了，毕竟在以前的医院这么多年都没能双休，到新医院不但工资高还有节假日，简直把他高兴坏了。
欧阳奕沉默了一会，终于觉得自己今晚脑抽了，居然会打电话给黎亦辰。
不过打都打了，他总不能白打，于是试探着问：“如果晚上有女生邀请你去她家里，可能想让你留下过夜，你觉得进展太快所以拒绝了，对方不高兴的话该怎么办？”
黎亦辰听了，差点把手边茶几上的杯子给打翻了：“师兄，你谈恋爱了，怎么可以比我还快！对方是谁，我认识的人吗？师兄，快告诉我！”
欧阳奕忍了又忍，想要立刻挂断电话，还是忍下了：“你先回答我，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凉拌！”黎亦辰在那边叹气说：“师兄，你就问对人了。对女生来说，她可能未必真是想你留下过夜，就是想要试探一下你，看看她有没那个魅力。如果你答应，估计她也是会拒绝你的。你直接拒绝了，女生就会怀疑人生了，作孽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欧阳奕有点忍无可忍了，耐着性子继续问：“你的意思是问出口了，对方答应又反悔，不答应又不高兴，所以该怎么办？”
“所以是凉拌啊，女人心海底针，要攻克一个女生的心，师兄你的路还有很长……”
“就这样吧，挂了。”没等黎亦辰说完，欧阳奕忍不住挂断了电话。这问了等于白问，也不明白他怎么会打电话给黎亦辰的。
不过他琢磨了一会黎亦辰的话，又觉得有一点道理。
刚才章心湄被自己拒绝后不高兴，会不会就觉得她没魅力，让欧阳奕没兴趣才会被拒绝的？
章心湄要是胡思乱想，肯定越想越难受。
欧阳奕在客厅走来走去，还是忍不住去阳台往隔壁瞅了瞅。
隔壁居然黑漆漆的，根本就没人开灯。
他按耐不住跨过阳台去了隔壁，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进了去，就见章心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于是去打开了灯。
灯光一亮，章心湄连忙伸手挡住刺目的光线，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欧阳奕，不由愣了：“欧阳，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欧阳奕单跪在她面前，抓住了章心湄的手，诚恳地说：“只是分开一会儿，我就开始想你了。所以，还是不要再分开了。”
章心湄看着他，下一刻眼泪簌簌而下：“欧阳，你说真的？”
“当然，比珍珠还真。”欧阳奕一手搂着她的肩膀，把章心湄拥入怀里：“该高兴才是，怎么哭了？”
“就是太高兴了，我等这句话等了好久，有一千零九十六天了。”
那么具体的数字，欧阳奕听得想笑，只是嘴角扯了扯，根本笑不出来。
要不是度日如年，怎么会把分开后的每一天数得这么清楚，他轻声说：“对不住，都是我的错……”
欧阳奕低头亲了亲章心湄满是泪水的脸颊，无奈地说：“只道歉好像没什么诚意，不如我以身相许？”


第78章 崇拜你

章心湄愣是被欧阳奕的话逗笑了，低头擦着脸上的泪水，无奈地说：“欧阳，别开玩笑了。”
“不是开玩笑的，”欧阳奕叹气，知道她现在对自己没信心，时间长了，章心湄就能明白他的心意了。
“砰砰”的敲门声传来，章心湄不由奇怪：“大晚上的，谁过来了？”
“不是这边的敲门声，好像是我家的。”欧阳奕皱了皱眉，还是从阳台回到自己的公寓，果然是他这边有人敲门。
欧阳奕从猫眼向外看，根本看不到人，但是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他只好开门，看到了蹲在门边的瞳瞳，不由大为惊讶：“瞳瞳，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瞳瞳脸色很憔悴，欧阳奕连忙扶着他进来，皱眉开口：“我现在问什么，瞳瞳觉得对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好吗？”
听完，瞳瞳点了一下头。
欧阳奕就问：“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瞳瞳点头。
“你爸妈为难你了？”
瞳瞳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欧阳奕继续问：“你有事想跟我单独说？”
瞳瞳想也不想就点头了。
“要说是关于你不能开口的事？”
见瞳瞳点头，欧阳奕进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塞到他手里说：“外面冷，先喝点热的，看你的手都冷冰冰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个人跑过来的，欧阳奕刚才碰到瞳瞳的手，就跟冰块一样冷。
瞳瞳喝了半杯，嘴巴周围是一圈的白色。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出不了声，想说什么根本说不出来，于是把背着的书包拿过来，一股脑往沙发上倒。
欧阳奕看着书包里倒出了几本笔记本，有的已经旧了，封面有点暗，有的应该还是刚用没多久，封面还是新的。
“给我看的？”瞳瞳把笔记本往他面前一推，欧阳奕只好捡起一本打开来看。
上面是各种题目，就跟考试大纲一样。一个题目，下面是答案。
他随手翻完手上的笔记本，全是密密麻麻的题目。再翻开另外一本，也是这样。
瞳瞳伸手指着没开的电视，又指着这些笔记本。
欧阳奕隐约有了猜测：“瞳瞳，你的意思是说，之前参加节目的题目，早就有人把答案告诉你，让你全部背下来的？”
瞳瞳点了下头，指着封面角落上的一个小小的“柯”字。
这是个姓，殷家除了那对父母和莫婶之外，应该没多少人了：“是那位助理吗？”
瞳瞳摇摇头。
“是那位家教老师？”
这次瞳瞳点头了。
欧阳奕的神色有点凝重，按照瞳瞳的说法，殷家那对父母根本就是联手起来做了一场戏，骗别人说瞳瞳是天才儿童。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心疼。
瞳瞳不给去上学，估计殷女士是怕他在学校里会露馅。
毕竟瞳瞳并不是真的天才，他参加节目是事先背下了题目，所以才会比其他参赛的人回答得更快更好。
可以说瞳瞳是聪明的，但是还没到无师自通的天才这个地步。
殷家亲手营造了一场骗局，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欧阳奕也能想到瞳瞳为什么失声了，可能他也明白自己这样做是欺骗。
如果继续开口回答问题，那就是继续欺骗。为了不再骗别人，不开口说话就好了。
真的是个善良的孩子，瞳瞳没有办法阻止殷女士，所以就用这么极端的方法，直接粗暴地把自己的声音舍弃掉。
欧阳奕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身边这个孩子的脑袋。
瞳瞳被揉了两把，头发乱糟糟的，神色看着有点懵。
估计从小就没被人这么亲近过，爸妈以前是忙，后来是更忙。莫婶总归不是家里人，虽然关心他，却从不会做这样亲近的举动来。
瞳瞳低着头，眼圈有点红，看着有点可怜巴巴的。
欧阳奕又揉了两把，将他的脑袋弄成鸡窝一样才无奈地开口：“你才多大就心事重重的，之前不肯说，现在怎么突然就想告诉我了？”
瞳瞳又伸手指了指封面上的“柯”字，欧阳奕问：“家教老师去找你了？他想做什么？”
见他又伸手指着电视，欧阳奕只能继续猜：“这位柯先生想让你上电视，是帮忙澄清之前的事吗？”
瞳瞳连连点头，小脑袋一晃一晃的，一双眼睛闪闪地看向他，满是崇拜。
估计觉得欧阳奕不用他说话，就能猜出自己想的，特别厉害。
欧阳奕看瞳瞳这么可爱的样子，终于有点孩子气，揉着他的脑袋说：“我好歹是心理医生，不是虚有其表的。不过我还真猜不出来，这位柯老师究竟为了什么。”
怕丢了工作，所以不想殷家倒了，于是怂恿瞳瞳去电视台做澄清？
还是说这位家教老师跟殷家夫妻的关系不错，不忍看见他们被舆论弄得没脸出门见人，所以就出手帮忙？
不过真想帮忙，就不该叫一个孩子独自去努力，柯先生自己找个电视台，又或者在网上发个帖子支持一下殷家夫妻不就好了？
说到底，这个家庭教师未必真心要帮忙，而是有其他的原因？
瞳瞳也摇头，他也不明白柯先生为什么逼着自己去电视台说什么澄清的话。
“你自己出来，有跟莫婶说吗？”欧阳奕见他点头，指着客房说：“今晚在我这里睡？时间不早了，你也别再回去的。”
既然莫婶知道瞳瞳是到他这里来，应该也不会太担心。
瞳瞳点头，他出来的时候就跟莫婶比划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用了半个小时终于让她明白是去找欧阳奕。
比起莫婶，欧阳奕几乎立刻就能猜出他的想法来，瞳瞳眨巴着眼，对欧阳奕满是崇拜。
被欧阳奕催着进去洗了个热水澡，瞳瞳躺在客房的被窝里，被子遮住半边脸，露出亮晶晶的双眼来。
“看什么，快睡觉。”欧阳奕坐在床边，伸手要捂住他的眼睛。
瞳瞳抓住他的手，指着自己，又指着欧阳奕。
欧阳奕也不知道，他居然能秒懂瞳瞳的意思，抓住瞳瞳的小手问：“你想长大后变得跟我一样厉害，对吧？”
瞳瞳的双眼更亮了，用力地点了下头。
欧阳奕摸着他柔软的额发，笑着说：“你长大后会比我更厉害的，现在就乖乖睡觉才能长大，知道了吗？”
瞳瞳立刻把眼睛闭上了，表现出“我很乖”“我很快就睡着了就能长大”的表情来。
可能一个人跑过来太累了，他没多久就睡着了，欧阳奕等了一会，看瞳瞳睡得输了，这才出了客房。
知道章心湄在隔壁可能担心，他跨过阳台去，果然看到她还坐在沙发上。
“是瞳瞳来了，刚睡着。”
欧阳奕揽着章心湄的肩膀说：“去睡吧，没什么事，就是瞳瞳家里的那个家教非要让他去电视台做澄清说明，他不愿意就自己跑过来了，莫婶是知道的。”
章心湄皱起眉头：“这家教是什么意思，要澄清那就自己去，让一个孩子去做什么？”
“就是不想掺和进来，却又不能见死不救，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欧阳奕摇头，如果想救，那就应该更积极一点。
但是这个家教非要曲线救国，把瞳瞳推出去，自己倒是藏在后边，让人察觉不了。
鬼鬼祟祟的，看着就叫人不爽。
“我回头打听下这个家教究竟是什么人，”欧阳奕催着章心湄去睡了，还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晚安吻，等章心湄睡熟了，他才回去的。
欧阳奕在网上搜索，毕竟之前听殷女士说，这位柯先生很有名，是一位名校的名师。
果然一整夜都是这位柯老师的生平，又是美国留学生，还是名校毕业，又是在国外一家著名杂志上发表过一篇论文。更别说是在国内出过十几本书，不外乎是关于教育的，关于文学的。
看着来头不小，年纪也不大，还不到四十。
这样的人会去殷家做瞳瞳的家教，就够匪夷所思的了。现在殷家那对夫妻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叫打，这个名师就该撇清关系，躲得远远的才是，居然还要掺和进来，想要救他们？
看着太违和了，欧阳奕却不清楚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故。
他想了想，拨通了那位记者先生的电话。
“你说柯名师？当然知道，他算是教育界的名人了，到处做讲座。私下做家教？这样的事我没听过，谁能请得起这个名师做家教，出去两小时一次的讲座，没几十万谈不下来。去家里做家教，一节课就得砸上百万去了吧。”
记者先生“哈哈”笑了两声，听到欧阳奕没吭声，顿时愣了：“不会吧，真有人请得动他去做家教？谁家这么有本事，这不是钱的问题吧？”
要是有钱，请什么名师不好，非要请这个最贵的。
如果有权，不用出钱，多少名师愿意免费过来做家教。
“就是殷家，教的瞳瞳。”
欧阳奕话一出，记者先生就明白了：“这不太对劲，我知道了，等我打听一下，回头再告诉你。”
殷家那对夫妻是靠瞳瞳赚了不少钱，但是能请得动柯老师，那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记者先生想得比欧阳奕更多，会不会是这位柯先生有什么把柄在殷家夫妻的手里，所以才不得不委屈自己去当个八岁孩子的家教老师？
要是这样，那就太有意思了。
他挂断电话后不由摸了摸下巴没来得及刮掉的胡渣，“嘿嘿”笑了。
好像从遇到欧阳奕开始，就有无数的大新闻送到自己手里，这个心理医生还真是他的大福星！


第79章 报复你

柯老师是名人，生平在网上是清清楚楚，私底下究竟怎样，要打听起来却不容易。
记者先生辗转打听，说什么都要把他的事给刨根问底的。
欧阳奕拜托了他查柯先生的事，早上去医院之前做了两份早餐，问瞳瞳：“你是继续留在我这里，还是回去？”
瞳瞳指了一下地板，是留下的意思了。
“跟莫婶打个电话，小心别让其他人听到了。”欧阳奕想了想，把抽屉里一只旧手机拿了出来：“里面有电话卡，可能钱不多，我等会再充点进去。你想打电话给莫婶也行，给我打电话也行，在家小心点。”
如果可以，他其实想留下来陪瞳瞳的。
不过没提前说就翘班，医院那么多排队测试的人，怎么都说不过去。
欧阳奕去隔壁叫上章心湄到了医院，小蔡正放下电话，看见两人不由递了表格过去：“这是今天的安排。”
章心湄接过来一看，不由愣了：“今天只有一个人？”
“我这边也是，只有一个，其他人呢？”欧阳奕觉得奇怪了，之前说排队整个月，下月才开始新规定，怎么突然就没人了？
“都取消了，我那里也只有一个，估计明天连一个人都没有了吧。”主任正好过来，对两人耸耸肩说：“瞳瞳的事一出，之前一窝蜂想要测试自家孩子是不是天才的，一个个又退缩了。”
原本是想学瞳瞳一样出名的，现在瞳瞳居然被人说可能是精神病，哪家都不想他们的孩子跟瞳瞳沾上一点关系被人说三道四，索性之前预约的都一个个取消了。
“取消也挺好，不耽搁其他咨询。”欧阳奕倒无所谓，一天到晚做测试实在太枯燥了，而且这些测试把咨询的时间全部占了，不知道多少来访者都排不上的。
现在人散了，不再一头热，不也挺好的？
主任瞥了他一眼说：“我记得你之前接了一个徐小姐的咨询？”
“是，前几天她好像自杀送来医院抢救，但是这段时间忙，我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她。”欧阳奕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疏忽了，应该撇下测试的事先去徐小姐那里看看的。
毕竟徐小姐的事更重要，只是他也担心徐小姐一时之间的情绪还没稳定下来，这才打算缓几天再过去：“她怎么了？”
“她昨天出院了，今早又被人送了回来抢救。”主任揉了揉太阳穴，他跟外科主任是同校的，所以比较熟悉。
一大早从抢救室出来，外科主任抓着他吐了不少苦水。
“抢救？难道她又自杀了？”章心湄皱眉，为了一个渣男一而再再而三自杀，她实在替这位徐小姐觉得不值。
这世上哪有谁缺了谁就活不下去的，缺了谁地球就不会转了吗？
“不是，她身上中了一刀，差一指就进心脏了，幸好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主任摇摇头，回答说。
这话吓了两人一跳，欧阳奕问：“这是怎么了，遇上抢劫的吗？”
“听说是跟那个男人吵架，对方一激动就刺伤了她。幸好邻居过来送东西，及时打电话叫了救护车。那男人直接就跑了，不过被邻居一喊，被楼下保安抓住了。”
主任知道徐小姐是欧阳奕的来访者，这才多嘴问了一下，换作其他人，他就肯定不这么关心了。
知道主任是有意打听来告诉自己的，欧阳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叹气说：“上次徐小姐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解决掉的，没想到最后会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只希望她这次真的醒悟了，别再被那个男人耍得团团转了。”
“这么大的教训，她肯定印象深刻，再不跟那个男人来往了。”主任说完，又冷笑说：“不过那个男人不说故意杀人，就是故意伤人，刑事案件，怎么也得吃牢饭了。起码好多年内都不能出来，徐小姐没见着他，自然慢慢就会忘记了。”
同为男人，主任简直不愿意跟那个渣男是同一性别。这样的人还是赶紧送进监狱里，能直接人道毁灭最好。
家里有妻子孩子，还要欺骗别的女生，简直不是人！
欺骗就算了，还纠缠不休，满口谎话，等徐小姐不从的时候还捅她一刀，险些让徐小姐送命。
这样的哪是人，就跟畜生没什么区别了。
主任看不惯这样的人，说了几句都懒得继续说下去，感觉只是提一提都觉得是脏了自己的嘴。
“放心，外科主任亲自动刀，这两天过了就安全的。”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补充：“欧阳医生暂时还是别过去看她，免得刺激了徐小姐。”
被骗她的男人刺一刀已经够惨了，如果徐小姐看见欧阳奕，会不会又想起那个渣男来？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要是大受刺激弄破了缝合的伤口又得抢救一回，这不是白折腾吗？
章心湄连忙说；“没事，我替欧阳过去看看情况好了。”
欧阳奕点点头：“也好，你在窗外看看就行，她现在可能还没醒。”
章心湄点头，去了外科，问了护士到了病房的大玻璃窗外。
她没想到徐小姐已经醒了，可能麻醉还没散，身体还不能动。
只跟章心湄想像中不一样，还以为这时候被心上人捅伤的徐小姐不是以泪洗面，就该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可怜兮兮的，惹人怜爱。
但是徐小姐的脸上没有任何一点的悲伤，反而带着一股释然又畅快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说不出的诡异。
章心湄看得毛骨悚然，担心被徐小姐看见，向旁边一躲，只觉得心口砰砰乱跳。
她浑浑噩噩回去心理科后，在办公室一个人坐了好久，等小蔡来催她去做测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坐了一个小时。
“章医生？”小蔡看她脸色实在太差，连忙去倒了一杯热茶送了过来：“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取消测试？”
“不用，我这就去。”章心湄刚起身，欧阳奕已经出来了，看见她在办公室，脸色十分难看，顺手接过了小蔡手上的表格。
“我来就好，你再坐一会。今天没别的预约，你也不用勉强自己的。”欧阳奕伸手揉了揉她的黑发，指头又在章心湄的脸颊上抚了抚，带着一点无言安慰的意思。
小蔡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欧阳医生跟章医生就走在一起了？
被小蔡看得不自在，章心湄脸红红的，比起刚才的苍白多了两片红晕，比起之前要好看得多了。
“章医生，你跟欧阳医生……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看她一脸好奇，章心湄含糊地说：“就在最近。”
“真是可惜了，内科的邱医生还跟我问起章医生来着，看来他要失望啦。”小蔡做了个鬼脸，又说：“章医生先休息，有什么事可以叫我的。”
见章心湄点头，小蔡才出去了。
她又独自发了一会呆，回过神来就见欧阳奕进来了，不由诧异：“你这就做完了？”
“是啊，一个半小时了，今天你是怎么了，一直恍恍惚惚的，是昨晚没睡好吗？”欧阳奕伸出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对比不出来，又低下头，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没发烧，下去请假回家休息一下？”
“不用了，午饭时间到了，我们去外面餐厅吃？”
看着章心湄的样子似乎有事想跟他说，欧阳奕欣然答应。
去了对面的餐厅，欧阳奕特意要了一个包厢。
两个人进包厢实在有点奢侈了，不过私密性很好，也不怕被被人听见。
章心湄心不在焉看着欧阳奕点菜，等上菜后她才开口说了徐小姐的异状：“我觉得她被刺伤的事，可能是有内情的。”
听她大概描述了一下，欧阳奕挑眉说：“看着徐小姐可能是故意的？”
“故意让那个男人刺伤自己，好把他送去监狱吗？这简直是自损八百，杀敌一千，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且要是抢救不及时，徐小姐就得没命了，这不是拿小命去赌吗？”
章心湄摇摇头，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欧阳奕叹气说：“小湄还记得主任提到的，正好有邻居过来叫徐小姐，才发现她倒在血泊之中。邻居为什么正好这时候过来，是不是徐小姐之前跟对方约定好时间，再叫那个男人过来？”
章心湄听得目瞪口呆，回想起主任的话，还真的是这样，不由迟疑说：“为了报复那个男人，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只是玩弄感情，那个男人不痛不痒的，过几年很可能再骗别的女生，继续逍遥自在。但是故意杀人就不一样了，这男人就算想怎么把自己皮亲关系，徐小姐人却是躺在医院里，刚才还被急救过的，怎么都抵赖不了。再说，谁会相信徐小姐是故意的？”
没有谁会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而且就算徐小姐是提前跟邻居约好时间让对方过来，要是对方有什么事耽搁或者不来了，徐小姐没能得到及时的抢救，不就得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
章心湄半信半疑：“欧阳，这只是你的猜测，未必是事实。”
“你其实已经在理智上相信了，只是在情感上不愿意相信，对吗？”欧阳奕很了解她，笑着摇头：“不管如何，徐小姐成功把那个男人送进监狱，相信没有人会相信那男人地辩解。就算他请最好的律师，到最后应该就只能是过失杀人。”
虽然很可能避免死刑，或者得到缓刑，不过那男人这辈子算是毁了。
欧阳奕想到那个清秀的徐小姐，哪里会想到她竟然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报复那个欺骗感情的男人？


第80章 握紧你

欧阳奕虽然认为徐小姐用了手段来算计那个负心汉，却没打算去告诉警方。
毕竟就跟章心湄说的那样，他是猜测而已，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来证明。
就是欧阳奕并不觉得徐小姐一个人会想出这样的方式来报复那个男人，却很快就丢开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让瞳瞳解开心结，然后能够重新开口说话。
办公室内，他写了几个要点，跟章心湄讨论起来：“原本我是打算用沙盘来看看瞳瞳究竟有什么烦恼，导致他不能开口说话的。现在看来原因已经找到了，不需要再用沙盘。”
欧阳奕用圆珠笔点了点桌上的笔记本，皱眉说：“对于瞳瞳的治疗方案，你有什么建议吗？”
章心湄赞同他说：“确实可以不用沙盘，但是要找出最根本的缘由，或者说是诱因才行。”
“不错，诱因很可能就是导致瞳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缘故。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找出来就改变不了瞳瞳的状况。”欧阳奕可以了解的人，就只有瞳瞳身边的莫婶了。
但是莫婶知道得实在太少，他只能又去麻烦记者先生了，毕竟他对打听消息这方面还是比较擅长的。
欧阳奕打了电话过去，第二天就收到记者先生的回复：“欧阳医生让我查了那几天前后瞳瞳的日程安排，以及见了什么人，我大部分都找出来了，等会就发邮件过去。”
他道谢后就打开邮箱，把邮件打印出来，仔细对照。
章心湄也凑过来看了看，被欧阳奕顺手圈在怀里，索性往后躺在他的胸膛上：“都是些回答问题的比赛之类的节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确实，跟前后的节目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瞳瞳说不出话来。”既然记者先生都打听不出来，莫婶又不清楚，他们或许就只能问当事人了。
两人回到公寓，瞳瞳在客房里出来，看见他们笑着挥挥手。
他一个人在公寓里住着也自在，不是看书就是写写字，乖得根本就不像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一点都不活泼好动。
欧阳奕原本想带瞳瞳出去玩的，但是最近的新闻热度还没褪下，他担心带瞳瞳出去会被人围观，然后要是有人说什么不好听的话让瞳瞳难过，那还不如先在公寓里呆着不出去的。
只是他平时要去医院上班，就得瞳瞳一个人在公寓里总是太寂寞了，欧阳奕心里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就买了很多书和下载了很多适合瞳瞳这个年纪看的动画片下来。
书也是瞳瞳先看过书单后挑的，他爱不释手，一坐就小半天，看得十分入迷。
八岁的孩子就有这个定力，拿着书就一直看下去，实在相当少见。
能坐得下，静得了心，欧阳奕相信瞳瞳这个孩子以后是有大作为的。
或许并不是什么天才儿童，但是比起同龄人也会优秀很多。
就是殷家那对夫妻实在太目光短视了一点，如果能好好培养瞳瞳，他以后也会是相当出色的。
现在却揠苗助长，对瞳瞳的成长很不利不说，还让他变得十分孤僻。
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到处疯跑疯玩的，却逼得只能在公寓看书打发时间，欧阳奕心里除了叹息之外实在说不出别的来了。
瞳瞳太过于安静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着手改变这个孩子。
章心湄弯腰，跟瞳瞳几乎是平视，笑着问她：“饿了吗？今晚想吃什么？过来冰箱看看，有什么是喜欢吃的，点出来就行。”
瞳瞳起初有点拘谨，章心湄之前问的时候他犹豫好久，只点了一个青菜和一个萝卜，然后就停下手了。
经过这两天，早晚都被她询问，瞳瞳也放开了一点，指着底下的一条鱼。
“想吃鱼吗？”章心湄看着，顿时有点苦恼了。别的还好，她不太会杀鱼，做鱼的手艺也很一般。
欧阳奕看出她的窘迫，连忙接手道：“你忙了两天，今晚让我来做饭就好。陪着瞳瞳去沙发上做，看看动画片？”
瞳瞳对动画片不怎么感兴趣，从来就没打开过来看。
章心湄拿出平板电脑，点开其中一个经典的动画电影说：“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电影，名字叫《狮子王》，瞳瞳陪着我重温一下？”
她主动开口，瞳瞳就算不想看也没拒绝，乖乖坐在章心湄旁边盯着平板电脑上的动画，眼里满是新奇。
章心湄观察了一会，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却没立刻问出口。
她确实很喜欢这个经典电影，以前有零用钱还特意买了VCD来收藏，看了好几遍都没腻过。
瞳瞳起初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慢慢就看得目不转睛，连欧阳奕做好晚饭叫两人过去的时候都没立刻反应过来。
章心湄伸手对着欧阳奕点了点下唇，示意他别打扰瞳瞳。
欧阳奕蹑手蹑脚走过来，看了眼平白电脑上的动画片，就知道是章心湄最喜欢的，不由挑眉。
瞳瞳看得很专注，就跟他之前看书一样，连欧阳奕站在沙发后面都没察觉出来。
欧阳奕对章心湄点点头，就进去厨房把做好的饭菜先放进锅里保温，免得等会凉了。
等片尾曲响起，瞳瞳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看完这个动画电影，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他看了这么久，欧阳奕早就做完饭，坐在饭桌前看书。
章心湄陪着瞳瞳看完整部动画电影，笑着问：“很好看对吧？我小时候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点都不腻的。”
欧阳奕听了，插嘴说：“你大学的时候也拉着我看了好几遍。”
“这话你就不用说了，”章心湄对他做了个鬼脸，拉着瞳瞳起身：“来，我们去吃晚饭，等明晚我再找个好看的动画电影，不过得吃完晚饭再看了。”
她揉着肚子，还真是有点饿了。
瞳瞳看见章心湄的动作，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刚坐下就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几次菜。
“瞳瞳对我真好，让姐姐亲一口来表扬一下！”章心湄低头在他的左脸颊上亲了一口，瞳瞳满脸通红，有点更加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吃饭，别再捉弄瞳瞳了。”欧阳奕无奈地瞪了章心湄一眼，只是板着脸没多久也忍不住笑了：“看你昨天很喜欢这个菜，我就多做了一遍。”
瞳瞳看着自己面前那道糖醋排骨，他昨晚多夹了几筷子，居然就让欧阳奕察觉了，顿时眼圈有点红。
“怎么了，太感动了吗？”章心湄搂着瞳瞳的肩膀，只是多做一道他喜欢的菜而已，这孩子居然高兴得哭了，殷家究竟有多亏待他？
“好了，别哭，以后每晚让欧阳给你做这道菜，怎么样？吃到瞳瞳都吃腻了，我们再换一样。”章心湄揉着瞳瞳的脑袋，接过欧阳奕递来的纸巾给他擦去脸上的眼泪。
欧阳奕开玩笑说：“你答应的，那你每晚给瞳瞳做这道菜？”
“没你做得好吃，瞳瞳说是不是该让欧阳继续每天做？”
听两人互相打趣，瞳瞳顺着章心湄的意思点了下头。
“好啊，你居然敢点头，看我怎么罚你。”欧阳奕伸手抓住瞳瞳，把他摁在沙发上。
瞳瞳吓了一跳，下一刻就见欧阳奕双手放在他的咯吱窝挠了起来，不由张口笑了，在沙发上扭来扭去想避开欧阳奕的手。
看瞳瞳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欧阳奕这才停手。
章心湄扶着瞳瞳坐起身，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瞳瞳看了她一眼，又去看欧阳奕，忽然用双手比划了几个动作，起身就回客房去关上了门。
章心湄有点茫然地看向欧阳奕，见他忍着笑，连忙问：“刚才几个手势是什么意思，手语吗？”
“看来瞳瞳一个人在家，从电脑上学了不少东西。这是手语，是‘爸爸妈妈’的意思。”
听了欧阳奕的回答，章心湄又是惊讶又是不好意思：“爸爸妈妈，我们两个吗？”
可能他们跟瞳瞳相处得太轻松又融洽，让这孩子觉得跟着两人才像是一家人吗？
能想象得出，瞳瞳的爸妈跟他并不亲近，陪着他的时间少，估计连玩闹的机会都没有。
章心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他刚才笑得那么开心，就算瞳瞳一直不能说话，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瞳瞳从此之后不再是那个天才儿童，而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甚至是有点缺陷的孩子，却比谁都要努力和乖巧。
“这会让他以后的路变得艰难很多，还是帮瞳瞳把声音找回来吧。”欧阳奕握住她的手，又开玩笑说：“我们这对新上任的爸妈也该对孩子负责的，孩子他妈记得明晚也做一道糖醋排骨，孩子很喜欢。”
“孩子开玩笑就算了，怎么你也跟着起哄……”章心湄脸颊滚烫，嘴角却微微勾起。“孩子他妈”这个称呼，听着还挺不错的。
什么时候，她能成为真正的“孩子他妈”，然后跟欧阳奕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虽然欧阳奕说想要重新开始，但是章心湄很清楚两人前面的路有多艰辛。就是连淑桥那一关就不好过，他们能不能一直这样走下去也是未知之数。
不是不相信欧阳奕，而是不想让他为难。章心湄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哪一天就会放开欧阳奕的手。
只希望这一天越迟到来越好，她还能跟欧阳奕这样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即使能多一秒，章心湄也心存感恩。


第81章 调查你

记者先生在几天后约欧阳奕在一家餐厅的包厢见面，拿出平白电脑，打开了他最近查到的资料。
“柯名师的资料表面上的都在这里了，比如曾经出国留学，拿了博士学位回来的，在国外的学校成绩是公开的，应该不会是作假。我还特地让国外一个朋友去那家学校问过曾经教导过他的导师，对柯名师是赞不绝口，说他是天生的学者，成绩不错，跟同学的关系也很好。就是毕业多年，跟同班同学还有联系。正好有一个还留校当老师了，谈起他也认为是个很不错的人。”
要不是暗地里打听的，记者先生都以为柯名师早就收买了所有人，不然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对他表示一丁点的不喜欢？
欧阳奕大约看了看平白电脑上的赞美之词，有些是网上搜索的生平，也有记者先生找来学校导师和同学对柯名师的评价。
一个人在求学生涯短短几年里伪装得这么完美，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说这是表面上的，有其他方面吗？”
记者先生对欧阳奕眨眨眼，笑说：“最有趣的一点，我让朋友在国外打听过，柯名师在国外几年，居然一直没交过对象。”
“一个都没有？”欧阳奕听了，不由有点惊讶。
这求学没个三四年是不可能的，或许更长的时间。
这么久居然不交女朋友，连男朋友也没有，柯名师是禁欲主义者，还是纯碎不希望在国外结婚，留在那里？
“我从这一点入手，才发现原来柯名师在出国之前，跟同班一个女生交往。那个女生还是推荐他出国的导师的独生女，很巧合对吧？”记者先生从来不相信巧合，所以继续查了下去。
“所以说柯老师为了国内这个导师的女儿，打算跟她结婚，在国外就循规蹈矩的？那么他回国后，跟导师的独生女结婚了吗？”
听到欧阳奕的疑问，记者叹气说：“没有，导师的独生女在他出国后没几个月就自杀了。”
“自杀，为什么？”欧阳奕震惊了，这发展有点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的导师一直否认女儿是自杀的，因为这个女生一直失眠，所以依赖安定，每晚都会服用。有一天可能因为睡不着，于是服用的药量太多，达到临界点，窒息死亡。正好导师去外地开会，隔了一天回来，独生女早就去世了。警方经过调查后排除了他杀，认为她是自杀死亡的，不过导师一直否认就是了。”
记者先生又点开一张照片来，上面是一男二女。
男的自然是那位柯名师，他指着另外两个女的说：“左边这位就是导师的独生女，右边这个是她的好朋友。柯名师两年前才结婚，是导师去世之后，才娶了右边这个女生。听说这个女生一直未婚，就是一直等着他。”
所有人都说柯名师是有情有义，替独生女孝顺导师，一直单身。等导师走了，这才把始终等着自己的女人娶回去。
不管是亲戚朋友，还是学校里的教授和以前的同学，都把柯名师的品行夸得快要上天了。
但是有瞳瞳的事在先，记者先生并不觉得这位柯名师表现得跟这些人嘴里的一样。
尤其他居然娶了导师独生女的好朋友，一般人不是该避嫌才对吗？
“这个女生姓严，听说一直喜欢柯名师。但是因为好朋友跟他订婚了，就一直忍耐下来，始终没表明心意。”记者先生点了点屏幕里那个笑着的清秀女生，冷笑说：“但是我打听到一个有趣的事，就是当初先认识柯名师的，却是这位严女士，然后才介绍给她的好朋友的。也因为有导师这个独生女为心上人求情，不然柯名师是不可能成为这个导师的学生。”
欧阳奕听了，不由挑眉：“看来这是一件早有预谋的事了？”
“看着就是了，一环扣一环，也不知道是这两人联手坑导师父女，还是柯名师在背后一手操办的。”
不过这两人真能忍，还特别有耐心，直到导师去世，他们才敢结婚在一起。
这么多年来，他们居然没反目，也是让记者先生特别惊讶：“都说七年之痒，这已经不知道多少个七年了，他们居然还在一起，也不知道感情是不是真有这么深。”
“也可能两人知根知底，谁都放心不了对方，还不如索性在一起的。”欧阳奕看着照片上的三人，除了严女士和柯名师，另外那个女生容貌秀丽，身上带着一点书卷气，穿着红蓝相间的格子连衣裙，爽朗的笑容看着就是个外向活泼的女生。
她应该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女孩子，眼神里透着光亮和明媚。
只是身边两人的刻意接近和欺骗，彻底把她的一辈子都毁掉了。
柯名师出国后这才多久，这女孩就没了，也就正值青春年少的时候，实在可惜了。
可惜的是好好的一个女孩，居然遇上了人渣，还因此失去了性命……
“这位严女士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欧阳奕看着年轻时只是清秀的她，照片里严女士和那个女孩站在一边，柯名师站在严女士那一边。
三人面对着镜头微笑，严女士身体没动，肩膀却微微倾斜，下意识靠近身边的柯名师。
他不由皱眉说：“严女士一开始就可能已经跟柯名师在一起了，两人应该是联手骗那个女孩子的。”
“怎么看出来的？”记者先生盯着照片，一时有点没明白欧阳奕是怎么发现的。
欧阳奕指着严女士的肩膀说：“这里，她虽然有所克制，没站得太靠近这个姓柯的，可是肩膀还是下意识向他那边倾斜。”
这么一个小细节，要不是他指出来，记者先生根本就不会留意得到。
因为倾斜的角度实在太小了，一般人看着都以为是拍照的人让他们靠近一点而已，不会多想。
“再就是两人的表情没有那个女孩来得自然，看看柯名师的脚绷直了，他有点紧张。”欧阳奕又指出一点，又说：“看看他的右手握成拳，在克制着自己不去碰旁边的严女士。他们太过刻意站得远，但是柯名师的身体也是向右有点倾斜的。”
表面可以欺骗，但是身体却都很诚实。
记者先生最看不上柯名师这样的男人了，明明跟严女士在一起了，为了前途却欺骗导师独生女的感情：“他们两个还真够狠的，一个是自己的好朋友，一个是对自己有再造之恩那个导师的独生女，却被联手害死了。”
说完，他忽然想到：“难道说殷家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件事，用来威胁柯名师，才让他不得不乖乖做瞳瞳的家庭教师？”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柯名师愿意委屈自己去做一个八岁孩子的家教，甚至帮着殷家教导瞳瞳，把他塑造成一个天赋惊人的天才儿童。
“那么问题来了，殷女士是怎么知道的？”记者先生是个不刨根问底就浑身不舒服的人，他收起平板电脑，连上的饭菜都不吃了，起身就要走：“我回去查一查，有什么消息再跟你说。”
他就不信了，只要有人做过的事，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来。
看记者先生匆匆走了，欧阳奕无可奈何把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吃了大半，撑得不行才结账离开。
他也很好奇，殷家究竟在哪里知道柯名师这些事的？
不过也可能只是两人的猜测，殷家或许用什么打动了柯名师。
调查结果没出来，欧阳奕就没让瞳瞳回去。
只有年纪大的莫婶在，也很难保护得了瞳瞳，还不如让他留在自己的公寓里。
欧阳奕每天傍晚从医院下班回家，打开门就会看见双眼亮晶晶的瞳瞳站在门后等着自己，给他一个笑脸和一个拥抱，当然章心湄也没落下。
瞳瞳跟着章心湄看动画电影，三人一起吃饭，然后欧阳奕会陪着他，等瞳瞳睡着了才离开。
别说，欧阳奕真觉得这日子就跟一家三口一起生活一样。
周末的时候，章心湄还特意问他：“最近风声没那么厉害了，不如让瞳瞳乔装打扮一下，带他去游乐场玩？我问过他，瞳瞳居然连游乐场都没去过。”
身为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能不去游乐园？
“游乐园人太多了，被哪个人发现就不好的。”欧阳奕摇头，看着对面沙发上一大一小一模一样沮丧的神色，只觉得有趣，又补充说：“游乐园是不行了，动物园还是可以的。我记得附近有一个，不是很大，去的人也不多。”
章心湄和瞳瞳的眼睛都亮了，欧阳奕笑了：“明天准备点三文治，我们去动物园一日游？”
能出去玩，瞳瞳当然没有意见，高兴地围着沙发跑了两圈，然后扑到欧阳奕的身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欧阳奕愣了一下，就见一旁的章心湄笑得没心没肺：“这是你教瞳瞳的？”
“不是，昨晚看的动画电影，里面有孩子给爸妈亲吻作为道谢的场景，没想到瞳瞳记下来了。”章心湄说完，也收获了瞳瞳的一个脸颊吻，笑着把他搂在怀里。然后他带着瞳瞳进了厨房，两人就开始忙碌着准备明天的午餐。
在外面餐厅吃当然方便，但是自己做点小吃带着，就跟郊游一样，一定更有意思。


第82章 发现你

章心湄带着瞳瞳兴致勃勃准备了一晚，三文治做了十几份，还有各色小吃都有一些，特意空出了一个竹篮子装得满满当当的，让人看着特别有成就感。
瞳瞳估计太累了，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欧阳奕都来不及给他说几句故事，就见瞳瞳闭上眼睡着了。
他出来的时候对章心湄说：“瞳瞳睡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看来今晚虽然累，他很高兴。”
难得见瞳瞳这么高兴，欧阳奕也觉得开心。
“回去吧，不早了。”欧阳奕低头吻了吻章心湄，送她回去隔壁后，这才睡下了。
只是睡下没多久，他就接到记者先生的电话，对方一张口急急地说：“欧阳医生，我在警局，你能过来帮忙做个口供吗？”
欧阳奕连忙起身，问清楚地址后去隔壁跟刚刚睡下的章心湄简单说了：“记者先生被扣在警局，好像是因为跟踪严女士的事被人发现报警的。”
章心湄听了，有点哭笑不得：“你去吧，我到隔壁守着瞳瞳，等你回来再睡。”
“好，我会尽早回来的。”欧阳奕把家里的钥匙留给她，匆匆就带着外套出去打车到了警局。
记者先生耷拉着脑袋坐在警局的长凳上，看到欧阳奕，双眼一亮：“欧阳医生……”
很快有人越过他，对欧阳奕伸出手：“很久没见了。”
欧阳奕看到来人是秦凯，笑了：“没想到会麻烦到你。”
“这人是我带回来的，看他鬼鬼祟祟地跟踪一位女士，还以为他要做什么，没想到是欧阳医生认识的人。”秦凯也笑了笑，这世界真小，兜兜转转居然又跟欧阳奕碰上了。
既然都是认识的人就好办了，秦凯请欧阳奕坐下，大概了解事情的经过：“你是怀疑那位殷女士手上很可能有柯先生的把柄，才会让这位先生跟踪她？”
“是有这个怀疑，但是没想到他会直接跟踪殷女士。”欧阳奕也没想到记者先生这么大胆，要是被殷女士发现反将一军，记者先生浑身是嘴都要解释不清楚的自己不是跟踪狂的。
“这点小事，欧阳医生找我帮忙就是了。”秦凯瞥了记者先生一眼，后者顿时被看毛了。
“我就是太大意了，不然不会被人发现的。”除了秦凯，还真是没人发现他。
该说秦凯太敏锐了，还是自己的确有不足的地方？
记者先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欧阳奕叹了口气说：“记者先生，随便跟踪一位女士是犯法的。”
要不是遇到秦凯，其他人就没那么简单只把他送进警局里那么简单，当成变态跟踪狂还不给就地围殴一顿？
记者先生想了想，也觉得后怕：“那就麻烦秦警官了。”
“不麻烦，这样的人很应该得到惩罚。”就算导师和他的独生女都已经不在了，该有的公道也要重新还回去。
如果那位姓柯的名师真是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秦凯并不打算放过这样的人。
有些事未必犯法，却在道德上无法原谅。
姓柯的现在名利双收，但是那个可怜的年轻女孩却赔上了一辈子。
只是因为看错了人，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但是这个男人却依旧逍遥自在，甚至比很多人都要过得更好，这怎么能够呢？
事情交给秦凯，记者先生也能够功成身退了。
大晚上把欧阳奕突然叫过来，记者先生也很不好意思，有意请他吃宵夜来赔罪。
欧阳奕婉拒了：“小湄和瞳瞳还在家里等着我，今晚我就先回去了。”
记者先生揶揄地瞥了他一眼：“哟，这就要一家三口住在一起了？”
“没有，小湄还住在隔壁，瞳瞳也是在我那里暂住一段时间。”等姓柯的事解决了，瞳瞳估计就能回去了。
欧阳奕跟两人道别，很快打车回家。
章心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欧阳奕轻手轻脚关上门，低声唤了一句：“小湄？”
“你回来了？”章心湄惊醒过来，看见他，揉了揉眼睛：“那位先生还好吗？”
“还好，正好碰到秦凯，有他帮忙很快就让人回去了。”幸好遇到的是秦凯，不然就麻烦了，哪里能这么快解决？
“秦先生还留在S市的？我还以为他已经离开，有别的任务了。”毕竟秦凯之前在，也是因为休假的关系，这么久了，居然还在这里吗？
石倩都已经搬走了，秦凯的家人并不在这里，所以是为了什么而迟迟不走？
“或许在这里有别的任务，我没多问。很晚了，你先回去睡吧。”
欧阳奕扶着章心湄起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晚安。”
“嗯，晚安。”章心湄红着脸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打着哈欠回到隔壁去睡觉了。
欧阳奕到客房看了一下，瞳瞳还睡得很沉，并没有被吵醒，这才放心的自己也去休息了。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听见厨房的声音，就知道章心湄应该过来跟瞳瞳开始准备出门的事了。
依照章心湄谨慎的习惯，肯定把要带的东西都检查一遍。
果然他起来去厨房一看，就见章心湄把要带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一个个开始检查。
瞳瞳就在一旁看着她，见到门边的欧阳奕就扑了过去。
欧阳奕接住瞳瞳，搂着他看向章心湄：“就算忘了什么，中途顺便买就好了。”
“还是自己准备得好，欧阳赶紧洗漱换衣服，可以出发了。”瞳瞳听了章心湄的话，推着欧阳奕进了浴室。
等欧阳奕换好衣服出来，两人已经整装待发了：“好了，出发！”
章心湄牵着瞳瞳，还特意给他戴了一顶蓝色的鸭舌帽。
帽子上有一个狮子头，跟狮子王有一点相似。
欧阳奕看着那个帽子笑了笑，牵着瞳瞳另外一只手。
动物园离得不远，他们三个是直接走过去的。
看着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售票的直接问：“最近很少年轻夫妻带着孩子过来玩了，你家孩子真乖，一直都没吵闹的。”
瞳瞳就站在章心湄身边，乖乖等着欧阳奕买票。
欧阳奕接过三张票后道了谢，临走时点头说：“我家孩子的确很乖，还很聪明。”
售票员可能见惯了夸赞自家孩子的家长，笑着点头：“那先生你真有福气的。”
欧阳奕笑着点头，过去牵起瞳瞳的手进了动物园。
动物园的人确实不多，因为面积不大，是很久之前建起来的。
等另外一个大动物园建起来后，这里渐渐很少有人知道了，也就附近住的人清楚。
人少就更好了，不用担心瞳瞳被人认出来。他一路认认真真看着动物园里的小动物，时不时听章心湄的简单介绍，满脸兴奋和好奇。
“他很喜欢这里，”章心湄看着在围栏外面看着里面几只孔雀的瞳瞳，对身旁的欧阳奕说。
欧阳奕搂着她的肩膀点头：“殷家估计从来没带他去过动物园，这么大的孩子，居然连孔雀都没见过。嗯，他这是想让孔雀开屏吗？”
瞳瞳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拿起来一点，在孔雀面前晃了晃。
孔雀往前走，他也跟着走，手里就没放下衣服。
章心湄好笑：“我刚才跟他说了，孔雀开屏特别好看。要让孔雀开屏，就要比它还好看才行。”
瞳瞳估计觉得章心湄新买给他的上衣很好看，于是拿起来给孔雀看，好让它开屏。
他绕着围栏努力地在孔雀面前走来走去，章心湄原本以为瞳瞳很快失败，然后他就会放弃了。
但是瞳瞳并没有，他一直坚持拎着衣服走来走去，足足十五分钟，估计孔雀也烦了，又或者真的觉得那件上衣比它要好看，于是孔雀就开屏了。
瞳瞳瞪大眼看着孔雀漂亮的尾巴，很多经过的人看见孔雀难得开屏，也一个个围过来不停拍照。
章心湄和欧阳奕被人挤开，也被人挡住了，瞳瞳回过头来看不见他们，脸上带着惊惶就要跑过来找两人，却在地上摔了一跤，帽子也摔掉了。
“这个孩子好像是那个叫瞳瞳的天才儿童？”有个男家长就在瞳瞳旁边，伸手扶了他一把，很快把人认了出来。
欧阳奕当机立断，一把抱起瞳瞳，带着章心湄立刻往外跑。
后面的人也顾不上看孔雀开屏了，一个个在后面追了上来。
瞳瞳的一双小手牢牢抱住欧阳奕的脖子，小脸埋在他的肩膀里，看着后面追过来的人特别害怕，脸色都白了。
章心湄在后面看得心疼，快跑几步在前面拦下一辆出租车，他们钻进车子很快扬长而去，甩掉了后面追着的人。
司机师傅被后面一大群人也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看了三人一眼：“你们这是明星还是怎么的，被这么多人追着？”
“他们认错人了，”章心湄含糊回了一句，三人到了地方就立刻下车，回到公寓的时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章心湄靠在大门上喘着气，看向欧阳奕忽然就笑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受欢迎，不知道当明星的平时出门该怎么办，是不是被人发现后也拼命跑？后面也追着一串人？”
“有可能，当明星也不容易，谁叫我们家的瞳瞳这么受欢迎？”欧阳奕伸手揉了揉瞳瞳的脑袋，安慰他说：“没事的，就是可惜孔雀开屏没能仔细欣赏了。”
“下次再去就行，孔雀开屏很难得的，瞳瞳真厉害，让它开屏了。”章心湄也跟着揉了一下瞳瞳黑软的头发，蹲下后对他笑了笑：“早上准备的东西还没吃，我们当作午饭怎么样？”
见瞳瞳点头，脸色也好了一点，她就把准备的三文治拿了出来。
欧阳奕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毯子铺在客厅中间，章心湄会意，提着篮子过去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瞳瞳过来，我们正式开始野餐活动？”
虽然野餐的地点变成了欧阳奕的公寓，但是能开着音乐，吃着他们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还能一起看个电影，也挺不错的。


第83章 撤下你

他们这次去动物园一游的事很快就忘了，以为只是一次生活的小点缀而已。
但是第二天一早起来，欧阳奕就接到了记者先生打来的电话，他十分兴奋：“快打开电脑，看最新的视频。”
欧阳奕依言打开电脑，不用记者先生说就立刻看到了一段视频。
视频的名字就是在动物园遇到天才儿童瞳瞳，估计是动物园里一起参观的人偷拍的，只远远拍到瞳瞳的侧脸，不过还是挺清楚的，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人拍下了瞳瞳拎着衣服围着孔雀的围栏外走来走去，试图印孔雀开屏，一直拍到孔雀真的开屏了才停下了。
他看完后又扫了眼底下的评论，居然已经破六位数，还有继续暴涨的趋势。
大部分都是说瞳瞳在电视节目上稳重睿智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孩子，私底下终于看着跟普通的孩子差不多，可爱得想要让人抱在怀里揉一揉。
欧阳奕看着底下还默默组成了亲妈粉，姐姐粉，顿时有点无语。
只有几个看瞳瞳不顺眼的说酸话，说可能是新一轮的炒作，或许不是偷拍而是故意拍下放上网来之类的。
这么零星评论很快就被无数亲妈粉姐姐粉给喷了回去，被淹没得无影无踪了。
欧阳奕总算明白记者先生为什么这样高兴了，他也笑了：“看来真是无心插柳，让瞳瞳的名声好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你们就带他去动物园玩玩，无意中被人拍下来，居然有这样的效果。”记者先生也不由感慨瞳瞳的运气不错，虽然有着一对不靠谱的父母，却也有欧阳奕和章心湄这样的人关心着疼爱着。
“他看着就跟普通孩子一样，别说那些网友，就是我看着都觉得瞳瞳实在太可爱了。”他笑了笑，瞳瞳怎么想到用自己的花上衣去引孔雀开屏的，居然还让瞳瞳成功了。
“瞳瞳本来就是个孩子，一个八岁的孩儿而已。”欧阳奕叹气一声，只盼着言论偏向瞳瞳，事态会越来越好。他担心的是，如果被人知道瞳瞳是事先知道答案，人为塑造出来的天才儿童，会不会彻底毁了这个孩子。
虽然都是殷家夫妻造的孽，可是其他人未必不会把矛头指向瞳瞳而伤害他。
以为欧阳奕是担心瞳瞳，记者先生安慰说：“欧阳医生放心，瞳瞳这样的好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的。”
欧阳奕笑着道谢，刚挂断电话，铃声又响了，这次是秦凯：“从殷女士的房间搜出了一支录音笔，里面有柯先生醉酒后打的一个电话，对方应该是他导师的独生女，坦言了跟严女士早就在一起的事。”
他不由惊讶了，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落在殷女士的手上？
不过估计殷女士拿到手后，就用它威胁柯名师，让他不得不给瞳瞳做私人家教：“不说殷女士怎么把这个东西得到手，又是谁正好在柯先生身边录下这个电话来了？”
“殷女士说是柯先生在国外的一个女朋友，睡得迷迷糊糊不小心按下了录音键，无意中录下来了。这留学生回国后知道柯先生的未婚妻死了，怀疑就是电话对方的那个女孩子，就想把录音卖掉。正好殷女士知道了，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秦凯不确定这些是不是巧合，该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柯名师害死未婚妻的事到底还是有人知道，根本瞒不下来。
“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害死未婚妻，在刑法的定义上或许不能定罪？”不能定罪，等于让这个柯名师继续逍遥在外了。
秦凯笑了笑：“柯先生所在的学校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学校发了公告，校长也写了一篇感想，欧阳医生如果不忙的话可以去看看。”
公告？感想？
放下电话，欧阳奕总觉得事情没有秦凯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他还是搜索了柯名师学校的公告，内容很简单，就是开除柯先生的职务和收回各种荣誉。
校长的感想洋洋洒洒几千字，引经据典的，在欧阳奕看来就是把柯名师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不带一点脏字的，文雅到极点，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的愤怒和嘲讽。
他忍不住查看了校长的履历，得了，是个文学大家，难怪文笔如此优雅又犀利。
校长还是个紧跟潮流的，直接开通了网络平台，把感想发上去了。
看着时间，贴上去才短短几个小时，阅读量已经破百万了。
底下一串跟着怒骂柯名师的，有孩子听过柯名师讲座的家长开始担心会不会被教坏了。
欧阳奕第一次觉得键盘侠们是如此可爱，看着他们骂柯名师简直说不出的痛快。
幸好趁早把这个毒瘤揪出来了，不然得多误人子弟？
章心湄奇怪欧阳奕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来接她一起去上班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一直带着浅笑到医院。
“发生什么好事了？”她不由好奇地问，等欧阳奕简单说了今早的事，章心湄也高兴地笑了：“该！姓柯的做了这样的事，就算法律惩罚不了他，也不能让他继续风风光光的，逍遥在外！”
尤其他如果继续当老师，把这些不好的思想传递给学生，这不是毁人不倦吗？
也该感谢殷女士，要不是她苦心捏住了柯名师的把柄，不会让秦凯那么顺利找出来的，还得费功夫找出证据。
想到事情平息后，瞳瞳可能就要回家去，章心湄又感觉舍不得了。
但是孩子总要回到父母身边，这也是人之常情，虽然那对父母只认钱，对他一点都不负责任。
“如果可以，真想跟瞳瞳多相处一段时间的。”
“他不想回去，就可以一直住在我那里的。殷家那对夫妻为了自己的事焦头烂额，根本分不出神来找瞳瞳。”欧阳奕嘲讽地笑笑，那对夫妻估计现在正搜肠刮肚找办法洗白自己，以前都没能好好照顾瞳瞳，现在更加不会了，连想都可能想不起来，以为瞳瞳还在莫婶身边呆着呢？
“连孩子去哪里都不知道，这样的夫妻怎么能当瞳瞳的爸爸妈妈呢？”章心湄叹气，这世上有些人注定无法成为父母，有些人有了孩子却一点都不配当父母，如果能够换一换就好了。
欧阳奕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安慰说：“记者先生打听了，瞳瞳的姥爷姥姥都是老教师，退休后住在小镇上。当年殷女士结婚跟家里闹翻后断绝来往，很多年没见面了。这对老夫妇是当地的优秀教师，如果瞳瞳能够去他们身边生活的话，怎么都比留在那样的父母身边来得好。”
只要操作得当，或许能够把瞳瞳的监护权从殷家转移到他的姥姥姥爷那里，就看瞳瞳愿不愿意了。
再怎么不负责任的父母，到底还是他的爸妈，瞳瞳或许舍不得离开他们的。
“要看瞳瞳的意思了，”只要他点头，欧阳奕才能继续之后的事。
今天来医院做测试的家长和孩子彻底没有了，心理科终于可以松口气。
真是热情来得快，褪去得也快，天才儿童瞳瞳不再出现在电视台各个节目里，家长再也不盲目相信什么普通家庭能够随随便便制造一个天才出来了。
还有不少家长开始质疑这些节目误导人，让很多孩子为了上节目荒废其他学业，有些学生之间为了能上节目还出现恶性竞争。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学会怎么算计人，才能脱颖而出成为节目里的焦点，完全失去了孩子才有的纯真。
媒体也跟着开始大肆抨击，这些类型的节目就被通通撤下了，电视台宁愿损失惨重也不愿意被继续被骂个狗血淋头。
欧阳奕对这件事也没隐瞒瞳瞳，简单告诉了他，包括柯名师的事。
瞳瞳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又听他提起监护权转移的事，低头似乎在思考了很久，才对欧阳奕点头了。
“你愿意跟着姥姥姥爷生活？不用勉强的，毕竟你出生后都没见过他们，可能会比较生疏。”跟完全没见过面的亲戚以后一起生活，会害怕紧张是必然的，欧阳奕也没想让瞳瞳立刻决定：“我的意思是你先见他们一面，然后通一段时间电话聊一下，再住上一天两天，慢慢来也行的。我这里的客房都空着，你可以一直住下去的。”
瞳瞳摇头，他知道自己打扰欧阳奕很久了。
其实欧阳奕跟他毫无关系，会收留自己这么久，瞳瞳已经很感激了，伸手比划了一个心。
知道瞳瞳是在感谢自己，欧阳奕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还是那句话，不用急，我们有很多时间慢慢跟你的姥姥姥爷接触的。”
其实他也是不放心，毕竟养出殷女士这样的女儿，谁知道瞳瞳的姥姥姥爷是什么样的人？
就算是当地称赞的优秀老师，看看柯名师不也被人夸了好多年，一样是衣冠禽兽，欧阳奕不亲眼观察一段时间，也很难判断出对方的性情和品德是怎么样的。
瞳瞳看出欧阳奕是在担心，犹豫着伸手抱住了他。
他的个子小，小脸贴在欧阳奕的肚脐上，双手抱着欧阳奕的屁股。
欧阳奕想笑，又觉得感动，弯下腰搂住了瞳瞳的小身板。


第84章 揣测你

跟瞳瞳的姥姥姥爷接触的事很顺利，他们听说女儿和女婿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非常惊讶，连夜就坐火车赶了过来。
看着两人风尘仆仆的，一下火车就直接到欧阳奕的公寓来，欧阳奕也是相当惊讶。
毕竟两位老人家的年纪不小了，脸色都不太好，但是一下火车第一件事就是来见瞳瞳，他对老夫妇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
他们因为是老教师，工资在小镇上来说是相当不错的。但是衣着朴素又齐整，一进来也没急着问瞳瞳关于殷女士的事，更没有急吼吼把人抱在怀里安慰，而是先介绍了自己，然后拿出镇上带过来的小礼物递给瞳瞳。
这是一架用木头做的小车，四个轮子，车窗和里面的座位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瞳瞳原本不敢接，看见后眼睛一亮，等欧阳奕笑着对他点头，才伸手接过小车，爱不释手地翻看，一看就是特别喜欢这个礼物。
姥姥见了，笑眯眯地说：“这是你家姥爷做的，他平时没什么爱好，除了喝茶就是做木工。这是他特意给你做的，说是男孩子小时候都喜欢车啊飞机之类的，飞机还没做好，就先把这个带过来了，喜欢吗？”
瞳瞳听说是姥爷做的，还惊讶地看向他，听到姥姥的话，他连忙重重点头表示很喜欢。
“真是个好孩子，可惜了。”姥姥伸手放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见瞳瞳没有排斥，这才把人圈在怀里：“真瘦，骨头都要出来了，平时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吗？”
说着说着，她就红了眼圈，想要骂殷女士这个当妈的不负责任，又不好在孩子面前发泄，只能一个劲叹气。
姥爷安慰她说：“孩子这年纪就要窜个子，肯定不能胖的，你去做两个拿手好菜，让孩子试试你的手艺？”
姥姥偷偷擦掉眼角的眼泪，答应说：“就是，别看姥姥这年纪了，年轻时候镇上最大的那家餐厅还想挖我去当厨师的，要不是别我拒绝了，现在都能当大厨了。”
“行了，多少年前的事了，就你总提。”姥爷催着她去了厨房，又不好意思地说：“后生，借你家厨房用用，孩子他姥姥心情不好的时候做做菜就好了。”
难怪他催着姥姥进厨房做菜，原来是这个原因。
欧阳奕赶紧请姥爷坐下，又让瞳瞳陪着，就要进厨房帮忙：“你们大老远过来，还让姥姥做饭多累啊，我先做几个家常菜凑合一下？”
“没事，别看我们年纪不小，硬朗着呢。”姥姥见他进来，偷偷往外打量，见姥爷把随身的包包打开，拿出不少木工的工具来，瞳瞳正探头往里看，一副好奇的模样，不由又红了眼圈：“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家那女儿从小就在奶奶家长大的，跟我们也是不亲。当老师的一大早出门，晚上还要带学生忙着批改作业，累得没办法好好照顾她，转眼间女儿就长大了，出落得连我们都快认不出来了，性子却完全不一样了。”
她又是叹气，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来：“也是我们不对，只以为女儿在亲奶奶家什么都好，总归要放在身边亲自养着才是，我跟孩子他姥爷一直后悔着。”
当初没尽心尽力把女儿带着身边养大，现在就报应在外孙身上了，让他小小年纪就遭遇那么多的事：“我跟孩子他姥爷商量过了，又跟学校请了假，这学期要结束了，后面放假，在这边住一个多月，等瞳瞳习惯我们之后再把他带回去。当然，也要瞳瞳愿意才行。”
欧阳奕听着她的安排，越发觉得这对老夫妇很为瞳瞳着想。
当机立断请假过来，还特意准备了亲手给瞳瞳做的小礼物，显然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外孙很上心。
虽然老夫妇表现得很自然，欧阳奕还是看出两人进门后的紧张。
姥姥坚持自己做了一桌家常菜，只让欧阳奕去叫瞳瞳帮忙一起摆了碗筷。
这也让欧阳奕暗地里点头，一味溺爱，而不是让孩子参与进来，不说双方的距离很难拉近，也容易纵容孩子养成懒惰的性情来。
欧阳奕去隔壁把章心湄也叫过来了，姥姥看见她满脸笑意：“多谢你们两位这阵子帮忙照顾瞳瞳的。”
“您太客气了，瞳瞳很懂事，我们就跟朋友一样相处，算是互相照顾的。”
听了她这话，姥姥笑得更慈祥了：“好在有两位，不然我们要更担心的。来，吃菜，都是家常菜，味道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章心湄尝了一口，感觉眼睛有点酸涩：“很好吃，味道跟我妈做得一样。”
姥姥见她眼圈都红了，不想提章心湄的伤心事，怜爱地说：“喜欢那就多吃点，明天我还做。”
欧阳奕看章心湄难受，给她夹了菜，在桌底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章心湄对他轻轻摇头，桌下紧紧握住了欧阳奕的手。
一顿饭吃得有点沉闷，瞳瞳埋头吃饭，看着很喜欢姥姥做的菜，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的，吃完后还帮着收拾碗筷进厨房。
欧阳奕原本想让姥姥姥爷晚上睡在他的房间，两人不好意思，章心湄索性带他们去隔壁的客房睡。
一连几天，姥姥和姥爷跟瞳瞳相处得越来越亲近。
瞳瞳甚至已经愿意坐在姥爷的腿上看他做木工，还看得津津有味的。
两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借住在欧阳奕这里，出去转了一圈打算租个房子，瞳瞳却拉着他们摇头。
欧阳奕看懂了瞳瞳笨拙的比划，对他们说：“瞳瞳的意思是跟着你们回去住，就不用继续留在这里了。”
“跟我们回去，真的吗？”姥姥半搂着瞳瞳，又是惊讶又是高兴。
姥爷虽然也高兴，还是低头问瞳瞳：“我知道瞳瞳舍不得这里，我们就打算在这个小区租个房子住一个月，让你再考虑考虑，不用太急着跟我们回去的。”
他是希望尽快带瞳瞳回去，却不愿意罔顾孩子的意思。
毕竟瞳瞳跟欧阳奕很熟悉，留在一个熟悉的人身边，再慢慢适应他们，这点时间两人还是等得起的。
瞳瞳还是摇头，小手抓住了姥爷的大手没放下。
姥爷也有点不确定了：“瞳瞳真要跟我们回去了吗？”
瞳瞳看着他点头，姥爷顿时眼圈有点红，摸着瞳瞳的脑袋说：“好，我们回去。你想这里的时候，就带你过来，好不好？”
听了这话，瞳瞳眼睛一亮，咧嘴笑了。
晚上，姥姥带着瞳瞳进了客房，陪着他睡觉。
姥爷坐在沙发上，因为瞳瞳愿意跟他回去的事，现在嘴角还挂着笑容：“真没想到瞳瞳这么快就点头了，会不会太勉强了？”
“不会，瞳瞳很喜欢你们。就算八年来没见过面，亲人之间的血脉相连还是不一样的。”章心湄轻轻感叹，想着他们跟瞳瞳经过一段时间才熟悉，姥姥和姥爷只用了短短一周的时间就让瞳瞳放下了防备。
老夫妇带着瞳瞳又住了两天，才买了火车票回去。
欧阳奕和章心湄送他们去火车站，就要进闸的时候，瞳瞳扭头看向欧阳奕，忽然跑过来抱住他，抬头张了张口：“哥……哥……”
听见瞳瞳的声音，欧阳奕激动地抓住他的小肩膀：“你能说话了？”
“哥哥，”瞳瞳很久没说话，声音有点沙哑和结巴，重复了几遍才说得顺畅了一点：“谢谢。”
“不用谢，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以前的事都忘掉吧，也不是你的错。错的人要接受惩罚，你只要高高兴兴长大就好。”欧阳奕揉着他的脑袋，始终担心以前的事会成为瞳瞳心里的阴影，影响他以后的成长。
瞳瞳对他点点头，又过去抱了一下章心湄，这才转身小跑着回到姥爷身边，牵着他的手进闸了。
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另一头，欧阳奕轻轻叹气。
章心湄安慰他说：“担心的话，以后多给瞳瞳打电话就好。”
欧阳奕摇头：“他听着我的声音，可能就会想起这边的事，然后一直忘不掉。”
要是瞳瞳忘记了他，就等于了忘记了曾经的事，长大后渐渐淡忘，或许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等在小镇的学校交了很多同龄的新朋友，参加很多学校的游戏和活动，更多开心的新记忆增加。
脑容量是有限的，慢慢就会把不开心的事淡漠然后从记忆里排挤出去。
想到这里，欧阳奕忽然有点寂寞，瞳瞳长大后可能就忘记自己这个哥哥了。
不对，应该叫叔叔才是。
他刚才一时惊讶，居然忘记更正瞳瞳了。
“回去吧，”两人请了一上午的假来送瞳瞳他们的，回到医院，欧阳奕接到了秦凯的电话。
“瞳瞳跟他的姥姥和姥爷走了吧？”
秦凯会知道，欧阳奕一点都不惊讶，他都怀疑这人有千里眼顺风耳，好像就没什么是不知道的：“是，我和小湄刚送他们去火车站。”
“瞳瞳的监护权已经转到他姥姥和姥爷那边了，殷家夫妇因为私藏录音笔来威胁人的事被柯先生告了，法院已经受理。估计要闹腾很久，欧阳医生不用担心瞳瞳刚要适应小镇生活的时候就被亲生父母打扰的。”
刚去陌生的地方原本就可能紧张，当地对瞳瞳也是慢慢适应。要是殷家夫妻跑去闹，小镇上的人对瞳瞳的印象就要大打折扣了。
有柯名师绊着这两夫妻，他们就脱不了身。
官司没了结，殷家夫妻哪里都不能去。


第85章 梦见你

“柯名师现在身败名裂，说什么都要拖人垫背，要不是殷女士买下的录音笔，那么久之前的事肯定神不知鬼不觉的，谁都不会发现，他也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秦凯嗤笑一声，那个姓柯的根本就没反省，反而恼羞成怒，还迁怒到别人身上去。
他忽然又说：“我问过殷女士，她一再坚持录音笔是从一个留学生那里买的，但是留学生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却根本一点都说不出来。”
秦凯怀疑这段录音或许是从留学生那里买过来的，却不是殷女士买的，而是有个中间人。
不过殷女士吞吞吐吐的，也说不出对方是谁，最后还是使了点手段，才让殷女士承认，有人匿名发了快件过来，其中就附上了这个录音笔。
录音应该是经过处理的，声音很清晰，很容易能听出是柯名师醉醺醺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是谁，收到的时候只知道是那个姓柯的，就拿过来威胁他帮忙。”殷女士当时的回答很真，秦凯看不出她在撒谎。
欧阳奕却不明白了：“如果对方跟柯先生有仇，何必用这么迂回的手段，直接把录音发到公众平台去不就好了？”
到时候人尽皆知，柯名师依旧能够身败名裂。
秦凯却笑了：“我还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就是调查的时候知道殷先生以前有个女友，他在这个女友怀孕的时候跟殷女士在一起，女友伤心过度就流产了，后来发现再也不能怀孕。”
欧阳奕听出点不对来了：“秦警官的意思是，那人把录音发给殷女士，其实是想要报复他们？”
要不是殷女士插足，殷先生未必会跟前女友分手，导致悲剧。反过来也可以说，要不是殷先生把持不住，喜新厌旧，也不会跟殷女士在一起。
“很有可能，”秦凯很同意这个说法，猜测说：“我怀疑这个中间人，可能是女性。”
欧阳奕却不赞同：“会同情女性的，未必就只有同性。”
“但是不可否认，这个中间人把人心抓得很准。在两人春风得意的时候没下手，反而是他们名利双收的时候才给了两人一个巨大的惊喜。”
好像是等待猎物的野兽，等着对方失去戒心，又已经得意忘形的时候给他们重重一击，直接咬着对方的喉咙，不让他们有翻身的机会。
“我怀疑这人可能是个对心理学极为精通的人，还请欧阳医生留意一下，有认识哪位女心理医生，觉得她能做到这个地步？”
秦凯说完，又开玩笑说：“当然，我是不会怀疑章小姐的。”
“未必是心理医生，可能是对心理学有兴趣的人，都能做得到。有人天生对别人的心思抓得很准，却未必愿意走上这个行业。”欧阳奕摇头，并不赞同他的猜测：“秦警官也可以反过来猜测，会不会这个中间人以前也受过感情的伤害，所以特别讨厌对感情不忠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始终不觉得这人一定是女人，也可能是男人。
因为曾经受到的感情伤害，这才想要报复一样做出出轨举动的人来。
“欧阳医生说得也有道理，那么能找出这个中间人的可能性就更低了。”不是这个行业的人，那就犹如大海捞针。
秦凯还以为欧阳奕会有点线索，看来还是他太想当然了，不由叹气。
“这人如果真的是想要代替谁惩罚负心人，肯定还会再次出手的。”欧阳奕犹豫一会，还是说出了徐小姐的事：“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教了她什么，才会用那样两败俱伤的方式来对付欺骗她的男人。”
“那个男人也是罪有应得，不过欧阳医生说得对，徐小姐之前不像是这样性子的人，突然性情大变，肯定是被什么影响了。”秦凯知道得越多越是没有头绪，只得摇头说：“我只能尽量查查徐小姐的交际圈，看看有什么线索。”
虽然他不抱什么幻想了，还是要仔细查一查，说不准会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
挂断电话，欧阳奕想着除了这个神秘的中间人，瞳瞳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等他歇一歇，就见小蔡一脸焦急冲进了办公室，语无伦次地说：“不好了，主任摔下楼梯，刚送医院来，来访者有个已经到了怎么办。”
“等等，你慢慢说，别着急，是主任不小心摔着了，严重吗？”
被欧阳奕镇定的眼神看着，小蔡才慢慢平静下来：“刚才外科内线打电话来，说主任刚在医院楼梯摔下去了，没什么大事，但是骨折了，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你刚说有来访者，是主任那边预约的，已经来了？”
小蔡点头，无奈地说：“来访者刚到，主任却出事了，我一时着急就过来找欧阳医生。”
“行，把来访者转到我这边来，先跟对方解释一下，如果对方同意就转，不同意就算了。”
听了欧阳奕的话，小蔡赶紧出去了，很快就带着一个憔悴的年轻人过来。
这年轻人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裤，手臂上还挂着黑色的外套，领带松了松，看着像是银行的制服。
看着约莫二十五六岁，但是脸色憔悴，黑眼圈很重，好像很久没睡好的样子，双眼满是血丝，看人的时候是眯着的。
小蔡连忙介绍说：“这位是迪先生，这是欧阳医生。”
“欧阳医生你好，听说那边的医生摔着腿了，我第一次来，转医生也没事。”迪先生急急说着，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一颗，抓了抓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说：“可以进去开始了吗？”
看他一脸焦虑，恨不能立刻开始做咨询，欧阳奕点头，请迪先生进了咨询师。
小蔡把之前填好的表格递了过来，很快就帮着关上了咨询室的门。
欧阳奕简单扫了一眼，这位迪先生果然是银行职员，年纪是二十四，比他想像中还要年轻一点。
上面写着来咨询的原因是失眠，还是长时间的失眠。
他把表格放下，对迪先生笑了笑：“喝白开水吗？”
“好，”迪先生在单人沙发坐下后，因为沙发很柔软，他往后一躺似乎有点昏昏欲睡，听见欧阳奕的话勉强睁开眼点了下头：“我不喜欢喝茶和咖啡，怕睡不着。虽然不喝了，我也是睡不好？”
欧阳奕倒了两杯白开水，坐下后问：“睡不着有多久了？”
“差不多两三个月吧，具体多久我也不知道了。”迪先生摇摇头，脸色有点烦躁：“我到医院看过内科，开了一点安定，但是吃过后更加睡不着，就算睡着也就一两个小时，好像没怎么睡就醒了。”
两三个月，这时间不短了，欧阳奕接着问：“一般睡着了，大多数会在什么时间醒来？”
“三四点，三点左右居多。”迪先生想了想，慢吞吞地回答。
有早醒性失眠，欧阳奕有点担心他有抑郁的倾向：“在失眠之前，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让你印象深刻的？”
迪先生这次想得时间更长了，然后摇头说：“之前就是上班下班，单位和家里两点一线，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那么在失眠的这一段时间呢，有什么你特别记得的事？”
听了欧阳奕的话，他又想了一会，犹豫着说：“其实我怀疑自己有梦游症，还到几家医院看过。医生特意留了床位，让我在医院睡了一晚，护士不时留心着，可是我那一晚几乎没怎么睡，但是根本就没起来过，就说我没梦游，是错觉。”
说到这里，迪先生激动了：“怎么可能是错觉，我有一晚醒来发现床边的拖鞋不见了，后来在玄关的地方才找到，然后发现拖鞋旁边有一双粘着泥巴的皮鞋。那天根本就没下雨，对，我记得自己穿着皮鞋去上班的，回来之后就没出去过了。半夜起床找拖鞋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应该下了有几个小时，雨很大，我肯定是出去过，但是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看见那双满是泥巴的皮鞋简直吓坏了，好像家里多了一个做恶作剧的人，把皮鞋穿出去然后偷偷放回来，如果是自己的话，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自己梦游了，还出门了，却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简直把迪先生吓得不行。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有些崩溃，声音越发高昂尖利：“他们说我没有梦游症，可能是记错了，晚上应该出去过，又或者不是当天沾的泥巴，是前几天的。但是那双皮鞋是我新买的，那天第一次穿，白天明明就没下雨，我还特地问了银行的同事，他们都说快十二点的时候才开始下大雨的。”
欧阳奕见迪先生越来越激动，安抚他说：“我信的，我相信你说的话，晚上的确没出去，鞋子上的泥巴也很新。”
“对，泥巴还带着水，还没完全干掉，应该就是当晚出去的时候带上的。”要不是那晚下大雨，迪先生可能都不会发现自己会梦游这件事：“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办，要怎么才能治好这梦游？内科看了几家医院了，都没什么好办法，他们就建议我来看心理科。”
估计那些医生还是不相信迪先生的话，才会婉转让他来心理科的。
看的不是梦游，而是迪先生很可能出现幻觉。


第86章 刺激你

欧阳奕放轻声音，免得刺激迪先生：“你发现自己梦游的那一天，具体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记得，就是一周之前。我一晚上没敢睡着，害怕自己又梦游不知道走到哪里去。第二天就跟银行请假来看医生，护士建议我先去内科，检查了一圈什么结果都没有。”迪先生的情绪还有些激动，对内科医生的敷衍也特别不高兴。
“迪先生是一个人住，还是跟家人住在一起？”欧阳奕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不在把精力集中在抱怨前面看的医生，转开了话题。
“我之前是跟家人一起住的，后来搬出来跟女友同居。上个月跟女友分手了，她搬回家去，我就一个人住了。”迪先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说：“我打算找房子，觉得现在的住处有点邪门，换个新地方可能会不一样。”
“已经开始着手看房子了吗？”
“还没，那边离单位近，就算换房子也是打算在附近的。”迪先生说了住处大概的位置，又反复问：“医生，开点安定让我睡得沉一点，不再梦游？”
“迪先生之前说在医院休息过一晚，并没有出现梦游，睡眠质量也可以，暂时还不需要用安定。毕竟安定是依赖性药物，是不能长期服用的。”欧阳奕又问：“银行的工作是不是比较忙，跟上司和同事的关系怎么样？”
“银行窗口工作是忙，还不能出错，出错一点客人就要投诉，奖金就没了。我刚去银行的时候，连续一个星期都做噩梦，大多数都是我算错数，给多了钱，又或者程序不对弄错了。”迪先生皱着眉头，又说：“当初进银行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轻松又高薪的工作，后来发现跟自己想像得不一样，想要辞职，但是家人强烈反对。我又没能找到比银行更好的工作，就先凑合着做了。”
欧阳奕问：“除了失眠，还有梦游，迪先生有其它觉得自己不对劲的地方吗？”
“吃得比以前少了，瘦了很多，工作才半年就应该掉了十几斤。女朋友是我大学同学，感情一直很好，她最近说我脾气变得很坏，忍受了几次就受不住，这才搬出去，说是让我冷静冷静一下。”迪先生扒拉着头发，又说：“自从进银行工作后，我确实脾气变差了。但是在单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笑着，回家后自然就笑不出来，女友也不能理解我，一个劲指责我变了，跟以前不一样，都走上工作的社会人了，怎么能跟在学校当学生的时候一样？”
他觉得女友不可理喻，女友觉得迪先生变得跟以前完全不同，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跟陌生人差不多了，所以无法忍受，直接搬走不再跟迪先生联系，其实算是变相的分手了。
迪先生很不习惯同居的家里少了女友，他激动后又叹了口气：“银行的薪酬不错，我原本打算做个几年，节省点然后凑个首付买新房，跟女友结婚的。现在闹成这样，看来婚是结不成了，这个工作也没必要继续做下去。”
当初是为了高薪才应聘的，现在工作不开心，女友都搞丢了，自己还大晚上梦游，迪先生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欧阳奕尝试着问：“听起来迪先生是工作压力太大，才可能出现梦游？我是建议暂时休息，或者是换个新的住处环境。”
“原本要请一周假期，上司是不批的，不过银行最近出了点事……”迪先生说得有点含糊，一句带过：“估计最近几天还不用上班，我会尽快换住处的。”
一个小时的咨询很快就结束了，欧阳奕大概也了解了迪先生的情况。
迪先生痛快地约了下一次的咨询，面色比刚才进去的时候要好一点，倾诉完心事，他浑身都感觉轻松多了，走的时候还跟欧阳奕挥手道别。
小蔡见他走了，偷偷松口气。
刚才迪先生满脸黑沉的样子，她还真担心这人进咨询室后会不会太激动出手打欧阳奕的。
咨询室是完全隔音的，里头要是出什么事，欧阳奕如果来不及按下桌底的警示铃，外面的小蔡不知道情况，就不能第一时间叫来保安打开门救他。
心理医生被打虽然少见，却并非没有的事。
看着欧阳奕平安无事出来，迪先生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浅笑，小蔡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欧阳奕又接了两个来访者，就到了下班的时间，去隔壁的咨询室等章心湄出来，再一起去吃饭，然后一起回家。
小蔡看得羡慕，她的男朋友工作忙，来接自己下班的次数少之又少，哪里像两位医生一样，近水楼台的，可以同出同入。
欧阳奕牵着章心湄的手出去的，几乎是经过的医生护士都知道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章心湄有点不好意思，一路低着头，等离开医院后才忍不住问：“我们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
“高调吗？我不觉得。”欧阳奕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放开，问：“去老地方吃饭吗？”
虽然不喜欢糖醋鱼，不过看章心湄很喜欢那家店。
想到欧阳奕看着糖醋鱼头疼的样子，她笑着摇头：“算了，我们去超市买点菜回家做饭？很久没这么轻松，在家就我们两个人。”
“也好，”能单独两人，没有外人打扰确实挺好的，欧阳奕欣然答应。
超市里章心湄指着什么，欧阳奕就放进车里。
两人配合得很好，对彼此喜欢吃的东西也很了解，半个小时已经从超市结账出来打车回家了。
进了欧阳奕的公寓，章心湄提着菜进厨房，他拿出两件新的围裙。
一红一蓝，图案是一样的“情侣围裙”，是今天在超市的时候欧阳奕偷偷放进购物车里的：“好看吗？”
他给章心湄穿上，自己也围上了。
章心湄点头：“还不错。”
她看着欧阳奕洗菜，自己在旁边切肉，小小的厨房里被两人占得满满的，充满了温馨。
章心湄心里也是满满当当的暖意，恨不能这一刻能够一直继续下去。
一人做了两个菜，他们边聊边吃，章心湄很快就吃撑了，揉着肚子瘫坐在沙发上。
欧阳奕收拾东西进厨房洗好，也出来坐在她的身边，伸手给章心湄揉肚子。
“今晚……留下来？”
他贴着章心湄的耳边，忽然开口。
章心湄耳根红红的，低着头犹豫了一会，才轻轻“嗯”了一声。
欧阳奕低头亲了亲她通红的耳朵，又亲了亲她跟着涨红的脖子，接而一手托着章心湄的脸让她转过来，吻上了她的唇。
只是四片唇刚亲密接触，欧阳奕的手机就响了。
“别管它……”他一手搂着章心湄的肩膀，不让她分心。
但是手机断了之后又继续响起来，欧阳奕叹了口气，不得不放开她，伸手够着手机拿了过来，是秦玥。
“阿姨回乡摔了一跤，医生说是脊椎骨裂，暂时不能回去，欧阳赶紧过来吧。”
欧阳奕听说连淑桥摔倒了，不由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半个小时之前，阿姨不让我说，但是我觉得阿姨心里念着欧阳的，就出来医院外头偷偷给你打电话。第七医院三楼的住院部，211床。”秦玥可能怕连淑桥会发现，简略说完之后就很快挂断电话了。
欧阳奕只得歉意地对章心湄说：“我妈在乡下摔倒了，等会我跟主任请假，连夜回去看看她。”
“去吧，小心点，趁着现在还早，赶紧出发吧。”章心湄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又拿出手机：“买最近一班的火车票吧，一个小时后的？”
“可以，”欧阳奕俯身抱了抱她，又说：“我妈要是没什么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摔伤了，你不陪着阿姨，谁陪着她？”章心湄摇头，替他买了车票，催促着欧阳奕出发：“你到了地方给我说一声，也告诉我阿姨的情况怎么样。”
“好，”欧阳奕亲了她一口，这才转身进了电梯。
章心湄回到隔壁的公寓，忽然觉得跟欧阳奕差不多的房子，现在居然感觉有点大，安静得有点可怕。
最近几晚她都留在欧阳奕那里，差不多要睡觉的时候才回来。
一时间这么早回来，章心湄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最后打开了一个喜欢的电影，可是却看得心不在焉的。
等欧阳奕平安到达的短信发过来，就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她才惊诧自己居然在沙发上坐了这么久，起身的时候浑身都僵硬了，电影什么时候放完也不知道。
章心湄自嘲一笑，什么时候她已经重新习惯欧阳奕在身边的日子了？
她躺下后，辗转了很久，在收到欧阳奕发来连淑桥平安，又附带一个“晚安”的短信，这才安心闭上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去医院，章心湄总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她先去科室找主任，说了欧阳奕的事：“他估计要请假几天……”
“这事我知道，”主任打断章心湄的话，看着她说：“有人在网上发了关于章医生的事，你暂时还是别来医院，我已经跟院长说了，你先放假，在家呆着尽量少出门。”
“这是怎么回事？”章心湄满脸不解，却被他打断了。
“回去上网看看，你就知道了。”主任不愿意多说，他也是到了医院后才从院长那里知道这件事的。
知道章心湄已经出门了，他只好在科室里等着请她先回去。
章心湄一头雾水出去的时候，小蔡已经来了，看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章医生，网上乱七八糟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是不信的……”
“什么事？”章心湄诧异地看向她，就有电话来了。
她顺手在小蔡之前接起电话，对方是预约了章心湄的来访者：“我要取消预约，杀人犯的女儿居然也能做心理医生的……”
章心湄一听，满眼愕然。


第87章 安抚你

小蔡看接电话的章心湄脸色都变了，一张脸刷白，急忙接过电话接受了对方取消预约，安慰她说：“章医生先回去，对方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的。”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章心湄叹了口气，章父已经去世了，现在居然有人到处宣扬污蔑他的话，自己怎么能不生气不伤心？
她开始庆幸欧阳奕不在这里，没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我会先回去的，免得有记者嗅着新闻过来，会影响医院的运作。”
章心湄没有让小蔡为难的意思，刚才主任脸色不自然，估计也是知道这件事，于是问：“你跟我说说，是在哪里看到这些东西的？”
小蔡见她脸色恢复如常，虽然有愤怒和难过，还是冷静了下来，显然这件事有点蹊跷，所以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是在网上看到的，被人挂在这个网站上了。网站的流量大，点击的人今早已经破千万了。”
也不知道哪个亏得的，居然把章父的生平都挂上去，小蔡看了十分不舒服，对章心湄也有点同情：“我尝试在后台跟网站客服联系过，对方说网站有言论自由的传统，又没指名道姓，所以并没有立刻删除。”
网站分明是包庇那个散布别人私人的网友，小蔡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我知道了，谢谢你。”章心湄勉强对她笑笑，小蔡看样子是相信自己的，这让人心里还有点安慰。
“章医生放心，这事应该会很快平息下来的。”
“没那么容易，对方是故意的。”不然不会选一个流量大的网站，又挑一个吸引人眼球的题目，没看多少人看见了，顺藤摸瓜到她这里来了。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是跟直接说出来没什么区别了。
只要稍微查一下以前的新闻，很快就能查到关于章父和章心湄的消息。
小蔡递给章心湄一个口罩，她变装了一下才打车回到公寓。
可惜公寓面前已经被不少记者包围了，章心湄皱了皱眉，装作若无其事从小区门口走过去，拐弯的时候有人忽然抓住自己的胳膊，把她吓了一大跳，伸手“啪”的一下打开了对方的手。
“是我，”莫宇摸着被打红的手背，脸色有些无奈。
“抱歉，”看见是他，章心湄颇为不好意思。
“没事，是我吓着你了，我早上看到新闻就知道公寓这边应该会被记者包围，可惜我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出门了，电话也打不通。”
听莫宇这么一说，章心湄才摸出包包里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自动关机了：“可能没电了，昨晚忘记充电吧。”
想到欧阳奕一走，她就魂不守舍的，手机恐怕也是忘记充电了。
“借你的手机用一下，”接过莫宇的手机，章心湄给欧阳奕发了个手机短信：
‘手机忘记充电了，给你说一声。’
欧阳奕收到短信一看，有些奇怪章心湄手机没电，怎么会借莫宇的电话给他回复。
秦玥在一旁看见了，开玩笑地说：“莫先生跟章小姐的感情真好，没在一个单位工作，还时常在一起。”
“他们是同学，关系好是应该的。”欧阳奕随口答了一句，病房里的连淑桥一直没醒，他就不好离开。
好在问了医生，摔倒的时候只是骨裂，没伤得太厉害，最近别做剧烈运动，休养三个月就好。
欧阳奕这才放心下来，时不时看着腕表。
秦玥在一旁问：“欧阳急着回去上班吗？要是阿姨醒了没看见你，可能会难过的。”
“我会留在这里等妈醒过来的，医院那边已经请过假了。”欧阳奕总觉得眼皮直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连淑桥没什么事，他匆匆赶来，听到医生的话总算松了一口气。
欧阳奕心不在焉地回了秦玥，又看了眼手表：“我去吃点东西，麻烦你帮忙看着我妈了。”
“欧阳跟我客气什么，照顾阿姨是我应该的。”秦玥摇头，笑吟吟地回答。
“让你特地请假过来照顾我妈，真是不好意思的，等一会儿我就去问医生有没熟悉的护工，你也可以回去上班了。”
听欧阳奕想要打发自己走，秦玥脸色有点委屈：“我也担心阿姨，请护工哪里有我照顾得细心？欧阳，我们就算当不成情人，也算是亲人吧。阿姨照顾了我这么多年，当我是亲生女儿一样，我也当她是亲生妈妈，这时候怎么能不亲自照顾她？”
见秦玥说着，眼圈都红了，欧阳奕叹气说：“好吧，那就麻烦你了。等妈好一点，就带她回去。”
“医生不是说阿姨不能随意移动，暂时还是在医院住着吧。单位那边我已经请了一周的假期，接下来没什么事，请同事代班就好。我的年假还有，再请个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的。”
听了秦玥的话，欧阳奕点头感谢，转身就走了。
他没看见自己背对着的秦玥慢慢收敛了笑意，看着欧阳奕的背影默默出神。
另一边的章心湄给欧阳奕发了短信后就跟着莫宇走了，他边走边说：“老师也很担心你，现在记者肯定在你认识的人附近徘徊，我也不敢带你去老师那里，我家也是不行的，有个朋友去国外工作，住处托我帮忙看顾，你先暂时住着，等风头过去后再说。”
莫宇又安慰她说：“不用把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我相信章叔叔的为人，绝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来。”
他说完，忽然见身边的章心湄停下脚步来，认真地问：“如果是真的呢？”
“什么真的？”莫宇一愣，笑着摇头：“要是真的，章叔叔早就被警方抓走了，怎么可能让他继续逍遥在外，所以章叔叔肯定是无辜的。”
这时候有个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章心湄感觉真好，红着眼圈翘起嘴角来：“我起初也跟你一样肯定的，后来却不确定了。听警方说，当晚我是在附近的，但是我根本没有任何记忆。可能下意识让自己忘了，因为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我爸被放回来了。”
只是连淑桥根本就不认为章父是无辜的，一直抓着他是杀人犯的事不放。
莫宇怔忪后认真地说：“既然忘记了，那就是不想记住的事，未必是你想的那样。可能是很悲伤的事，很难过的事，所以你才想要忘掉。”
“或许吧，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章心湄摇摇头，两人到了一座别墅区前，她有点惊讶：“你说的住处是在这里？”
“对，是一栋独立别墅，小区的保安很严密，听说有艺人住在这里，记者是肯定进不来的。”莫宇熟门熟路跟门卫打了招呼，带着她去了里面一栋别墅，拿着钥匙就打开了大门：“冰箱里已经有吃的了，如果缺什么你就打电话给我，或者让物业帮你买，给点小费，他们是乐意的。一楼是我朋友以前住的地方，我没动过，二楼的客房你可以挑一间喜欢的住进去。床单什么的都是现成的，我都洗过晒过了。”
“真是太麻烦你了，”莫宇很周到，把方方面面都准备妥当了，章心湄很感激他。
“老同学了，就别客气了。”莫宇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把钥匙放在她手上：“安心住着就好，别想太多了。”
等莫宇走了，章心湄把二楼的客房大概收拾了一下，看到抽屉里新买的睡衣和一套便服，她不由感叹莫宇实在太细心了，连替换的衣服都给自己准备好了。
坐在空空荡荡的别墅里，她不敢打开电视，不敢上网，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想要打电话跟欧阳奕说说话。
不是想把这里的事告诉他，让欧阳奕分心，而是想要听听他的声音。
可是章心湄拨了这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对方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这样的情况很少见，欧阳奕不会不接她电话的。
是不是连淑桥的摔伤有什么意外，让欧阳奕没有心思留意到手机？
章心湄等了一个小时，可是欧阳奕并没有回她电话。
这一等，她枯坐了整整一夜，才察觉到欧阳奕的手机应该是把自己的号码拉黑了。
欧阳奕不会这样做，那么会是谁，连淑桥还是……秦玥？
章心湄天亮之后才倒下囫囵睡了一会，醒来随意做了点吃的，才吃了一半，就接到小蔡打来的电话：“章医生，医院被记者包围了，不过保安增加了，他们进不来，不会打扰到病人的。院长也说了，让你放心，就当是休息了。”
“嗯，替我谢谢院长，给你们添麻烦了。”章心湄有些内疚，又问起心理科的事。
毕竟欧阳奕请假，她也不在，就剩下主任一个人忙碌了。
小蔡支支吾吾说：“没事，主任应付得来。”
“是不是没人去心理科了？”章心湄皱眉，猜了猜。
“是，就欧阳医生之前的来访者打电话过来了，知道他请假就打算把预约往后推一推等欧阳医生回来。”至于其他的，不但章心湄这边的预约全部取消，也有不少人打电话来骂医院，小蔡都隐瞒下来了。
知道她肯定连累了医院和心理科，章心湄更内疚了。
小蔡却很看得开，还安慰章心湄说：“虽然我不是心理专业的，但是心理素质好得很，不会被这些人影响的。心理科也不是没冷清过，听说当初欧阳医生没到这边来的时候，主任一个人就能撑起整个心理科，每天闲得都要发霉……”
“咳咳”两声干咳在身后响起，把小蔡吓了一大跳。
她转身看见来人，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主任好。”
主任没好气地瞪了小蔡一眼，以前心理科的黑历史就不该跟章心湄提起的，让他怎么维护住自己光辉高大的形象？
他接过电话说：“小蔡说得没错，我就当是带薪休息了，前阵子累得很，也没个能休假的时候。”
欧阳奕有事要请假，章心湄也只能回去，主任再休假，心理科还有谁来坐镇？
主任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以前一个人撑起心理科的时候，感觉颇为微妙。


第88章 戳破你

欧阳奕找回手机又知道外面闹得风风雨雨关于章父的事，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他看到记者包围医院的视频，又有新闻提及章父的生平，还涉及到章心湄的事，直接打电话给记者先生。
“这事出来后，我就去打听过了。是一个团队做的新闻，他们名声不怎么好，只要给钱，什么新闻都愿意做。”记者先生说着，又安慰说：“没有证据的黑料，热度没几天就会下去的。听说对方不是什么大人物，钱是有限的，也闹不了多久。”
虽说没多久，对章心湄的影响却足够深了。
如果背后这人有意针对章心湄，不止这一次，还可能有下一次。
欧阳奕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不能打听到背后究竟是谁指使的？”
“这个不容易，毕竟他们就靠这个吃饭，肯定不会轻易透露的。”记者先生含糊地问：“章小姐得罪过什么人了？”
“她不是会得罪的性情，你说小湄是不是被我连累的？”毕竟之前出了瞳瞳的事，欧阳奕也跟着上了新闻，骂他的人也不少。
虽然这风波已经过去了，柯名师和殷家父母的官司还没结论，应该没精力分神来对付他和章心湄才是。
“这个还真说不准，那几个都是疯狗，谁知道会不会不管不顾到处咬人？欧阳医生也当心点，如果有警方那边的熟人可以帮帮忙。”
毕竟这是正经的案子，三年前已经结案了，现在被人拿出来说，分明是说警方包庇犯人。
这不算小事，警方出面澄清也是应该的。
欧阳奕跟他道谢后，打电话给秦凯。
秦凯已经知道了这个新闻，直接说：“不用担心，官方已经打算出面澄清，今天就能出来。欧阳医生让章小姐放心，当初的案子并没有任何问题，网络上对章老先生的质控是没有任何证据，根本站不住脚的。”
欧阳老先生就是自杀身亡的，跟章父没有任何关系。但连淑桥一直认为是章父逼死了丈夫，对此不依不饶。
欧阳奕放下电话，想起三年前连淑桥疯狂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秦玥递了一杯咖啡过来，问：“欧阳先休息一下，别太累着自己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准备得很周到，医院的饭菜比较清淡，就带了点下饭菜。
欧阳奕抬头看向她，秦玥有些难为情地问：“欧阳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准备得很妥当，比起关心我妈，你看着更关心我，就连我吃不惯医院太寡淡的饭菜，你连这些都带上了。”哪里是来照顾连淑桥的，更像是来野餐的。
秦玥听了，面色尴尬说：“我是刚才在外面小店买的，看欧阳这两天没吃下多少东西，有点担心你。”
欧阳奕点点头说：“不用担心，我不喜欢吃，还是会吃下去的，不然哪里有力气照顾我妈？你也不用发愁这些，照顾我妈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让她不要本末倒置了，欧阳奕请假来这里是为了照顾连淑桥，不是被秦玥照顾的。
秦玥听了，脸色更难堪了：“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
欧阳奕看着她，忽然问：“这两天我一直找不到手机，你知道手机放在哪里了？”
“欧阳不是已经把手机找到了，应该是落在阿姨的病房里吧？”秦玥指着他的口袋，奇怪欧阳奕带着手机却问她手机的事。
“我没说手机在哪里找到的，你怎么知道？”欧阳奕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除非你一早就知道手机在哪里，不，很可能我找不到手机，就是你把手机藏起来了，就藏在我妈的病房里。”
“不，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秦玥勉强扯了扯嘴角，急忙否认：“我是之前看到欧阳从阿姨的病房里出来，手上拿着手机，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我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手上根本就没拿着手机。”欧阳奕的记忆力很好，当时找到手机就放进口袋里出来了，根本就没拿在手上，因为手机打开没一会儿就已经没电了！
秦玥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欧阳奕叹气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把我的手机藏起来，然后没能第一时间回复小湄，还是看到小湄的新闻……”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所以这件事是你做的？”
秦玥被欧阳奕盯着，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冻住了，委屈地问：“欧阳，虽然我不喜欢章小姐，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冤枉我。”
“冤枉吗？”欧阳奕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有个媒体界的熟人，他认识那个团队的人，刚刚给我打电话来了。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愿意承认吗？”
秦玥一听，沉默了一会才说：“你肯定不知道，当年欧阳叔叔自杀前把公司低价转手，卖掉后的钱一分为二，一半给了阿姨，另外一半给了章小姐的父亲。”
她抬起头来，对上欧阳奕愕然的眼神：“这事阿姨一直隐瞒着没有告诉你，她去银行查过，另外一半的钱确实是打给了章小姐父亲的账户上。他没有否认，可是也没说那笔钱究竟去哪里了。”
“欧阳有没想过，无缘无故的，欧阳叔叔为什么要打钱给姓章的，是不是姓章的用什么事威胁他了？因为不想连累阿姨和欧阳，于是欧阳叔叔最后才用那么决断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这跟小湄的新闻是两回事，”欧阳奕打断她的话，“无论章叔叔做了什么，都跟小湄没有任何关系。”
秦玥冷笑说：“那么一大笔钱，姓章的难道没用在章小姐身上吗？欧阳你这是自欺欺人，还想继续护着章小姐吗？章小姐就算不知情，但是她妈妈呢？那位女士是姓章的枕边人，没道理不知道这件事。章小姐安心花着欧阳叔叔用命换来的钱，欧阳你真的能一点都不介意吗？”
“够了，”欧阳奕喝止一声，根本不想继续听下去：“警方做过详细的调查，章叔叔并没有任何嫌疑。至于那笔钱去了哪里，既然爸把钱转给章叔叔，也可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吗？”秦玥轻轻叹气，知道他怎么都听不进去：“我就是看不惯章小姐不但用着欧阳叔叔用命换来的钱，又享受着你的宠爱。姓章的做了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他的女儿就能得到幸福？”
“我说了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欧阳奕想到自己为了连淑桥才连夜赶来，却给了秦玥时间来对付章心湄，他不由看向病房：“难道我妈她……”
她根本就没有摔伤，只是为了把他叫来，然后留在这里，不能陪在章心湄身边而演出的一场戏？
秦玥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我不知道欧阳在说什么。”
欧阳奕直接走进病房，看到了偷偷睁开眼的连淑桥，两人对视一眼，连淑桥很快就转开了眼。
“妈，你没事是吧？”
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连淑桥连忙坐起身来：“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去。”
“回去？回去姓章的那个女儿身边吗？你眼里还有我，还记得你死去的爸爸吗？”连淑桥说到后面，忍不住哭喊起来：“我的命怎么那么苦，丈夫莫名其妙没了，连儿子都跑到仇人女儿身边卿卿我我的。你选谁不好，为什么要跟姓章的女儿在一起？”
“妈，我喜欢小湄。”欧阳奕转过身，直直地看着她说：“这三年来，我从来就忘记过她。我尝试过放弃，尝试过分开，但是一直没能成功。”
“当年的事，警方已经有定论了，难道妈觉得章叔叔有那么大的能耐，收买警方当时调查的所有人？”
他知道连淑桥一直没能放下，爸走得太突然了。
当晚收到电话的时候，连淑桥几乎要走不动，被自己扶着去太平间。
等去到的时候，连淑桥只看了一眼就直接晕倒了，然后开始发高烧，足足三天三夜才醒来。
父亲突然离去对连淑桥的打击有多大，欧阳奕是亲眼看见的。
所以当连淑桥崩溃地哭喊，让他离开章心湄的时候，欧阳奕只能忍痛答应下来。
“三年了，我很痛苦，小湄也很痛苦，妈你也依旧没从痛苦的回忆中醒过来。不管我们两人在不在一起，妈你都不能放下。那么，为什么不能成全我和小湄？”
欧阳奕没再看连淑桥，转身连夜坐车回到了公寓。
在敲开章心湄公寓大门之后，他顾不上说什么，上前一步就紧紧抱住了她：“抱歉，我来晚了。”


第89章 依偎你

章心湄以为自己经历的双亲去世的事后，早就变得很坚强了，这颗心就跟铜墙铁壁一样，就要无坚不摧的。
这几天她就处在水深火热一样，哪里都不敢去，直到稍稍平息后，才跟莫宇道谢，然后回到公寓里。
公寓外守着的记者没见到章心湄，很快就渐渐散去了。
章心湄做了伪装，半夜偷偷摸摸回来，几乎身心俱疲。
在被欧阳奕抱紧的那一瞬间，她不由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小脸枕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有力带着节奏的心跳，双手也紧紧抱住了他。
“欧阳，你终于回来了……”
她给欧阳奕打了好几次电话，可惜每次都没有人接听。
发了很多短信，一直没收到回复。
章心湄开始担心欧阳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手机被人偷走之类的，现在看见他，一颗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欧阳奕没有提秦玥藏起他手机的事，抱紧她说：“我妈没什么事，我就立刻赶回来了。手机没电，我没带上充电器。”
“你还是这样丢散落四的，”章心湄对欧阳奕很熟悉，他从来不是这样粗心的人。
但是欧阳奕既然这样说，肯定有他的理由，章心湄也不想他为难，顺着欧阳奕的意思娇嗔地埋怨一句，这次的事就一笔带过了。
“警方那边出了公告，表示这件案子没有任何疑问，并对提出这个虚假消息的人拘留了。”要不然，新闻也不会这么快被压下去：“秦警官特地打电话给我，说了这件事，让我安心。如果谣言还没停下，他们或许会考虑进行一次公开的记者会。”
能做到这个地步，秦凯一是想要报答章心湄对石倩的帮助，二来也是不希望网上有人利用不实留言对他人进行人身攻击。
如果一个个都效仿，让不知道真相的网民集体来谩骂和人肉，岂不是天下大乱？
警方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正好章心湄这事可以拿来做文章，杀鸡儆猴。
欧阳奕搂着她关上门，两人坐在沙发上，他还是没放开怀里的章心湄：“抱歉，要是我早点回来就好了。”
“跟你没关系，欧阳别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去。”章心湄的情绪平复下来，依偎在他怀里，只觉得这几天的疲倦忽然席卷而来，有点昏昏欲睡，声音变得含糊起来。
欧阳奕见了，搂着她劝：“进去房间睡，在这里会冷着的。”
“不，我眯一会眼就好，很快就醒来的……”章心湄一句话说得模模糊糊的，还没说完就闭上眼彻底睡过去了。
欧阳奕有些无奈，却也知道她这几天的压力大，肯定睡不好，也不知道有没好好吃饭，似乎还瘦了一点。
他轻轻叹气，伸手把沙发上的毛毯扯过来，轻轻盖在章心湄的身上，柔声说：“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欧阳奕在身边的关系，章心湄这一睡就睡到夕阳西下。
她醒来的时候看着满室的晚霞，恍惚中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醒了？”头顶上传来欧阳奕的声音，章心湄抬头见他一手拿着一本放在沙发旁边的杂志，一边低头笑着看她：“小懒猪，太阳都下山了，你才舍得醒过来。”
章心湄满脸通红地坐直身，才发现她几乎把自己塞进欧阳奕的怀里。
也不知道他保持这个姿势有多久了，恐怕现在浑身发麻僵硬，她不由满脸歉意：“对不住，欧阳应该叫醒我的。”
“我是打算你再不醒来，就把我的睡美人吻醒的。”欧阳奕放下杂志，揉着肚子说：“王子表示太饿了，半夜赶车回来，早饭都没吃，午饭也错过了，晚饭怎么都不能再忘了的。”
章心湄赶紧起身去厨房，又探出头来问：“欧阳饿过头了，吃点粥来暖胃吧，太油腻的就别吃了。”
“好，”欧阳奕确实一个姿势太久了，刚才不敢动，免得吵醒她，现在坐在沙发上浑身都僵硬，缓了很久才稍微能动一下。
等章心湄把瘦肉粥做好，满室的香气，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也跟着动了。
“能起来吗？”章心湄端着粥出来，见欧阳奕还坐在沙发上，有点担心地过来扶他。
欧阳奕已经好多了，不过美人愿意主动投怀送抱，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大半个身体倚过去，被章心湄小心翼翼扶着坐在餐桌前。
半碗瘦肉粥下去，欧阳奕感觉肚子暖暖的，饥饿的难受终于去掉了一半：“很好吃。”
“好吃也不能多吃，吃一碗就差不多了。”章心湄担心他饿过头，吃太多胃要受不住，板着脸说。
“是，都听你的。”欧阳奕笑笑，把面前的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原本想收拾进厨房洗了，被章心湄拦下了。
“你特地赶回来也没睡好，休息一下洗洗就去睡吧，这些我来就好。”章心湄麻利地把碗筷都收拾了，然后坐在欧阳奕身边，迟疑着问：“欧阳难道就不怀疑，我爸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欧阳叔叔的事？”
“别人不信章叔叔就算了，怎么连小湄都不信他？”欧阳奕看着她，叹气说：“我爸和章叔叔是几十年的好友，我相信爸的眼光，不然他们两人不可能一直感情还那么好的。”
要是章父真是个小人，欧阳奕的爸爸怎么会一直信任他？
秦玥的话就在耳边，父亲打给章父的钱究竟用来做什么，章父从来不说，不知道究竟是为了父亲守住秘密，还是真像连淑桥说的，章父抓住了父亲什么把柄，威胁他打钱过来当掩口费的？
欧阳奕摇摇头，只是那笔钱的下落，除了死去的章父，恐怕没有人知道。
看着满脸忐忑的章心湄，他低头亲了亲那张有些发白的双唇，心疼地说：“不管章叔叔做了什么，都跟你没关系的。他们都不在了，上一辈的恩怨也该就这样过去的。”
章心湄轻轻点头，不知不觉又红了眼圈。
欧阳奕有些无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又哭了，我说得不对吗？”
“不是，你说得太好了，但我还是害怕。”章心湄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久久没抬起头了。
她很害怕，上一辈的恩怨，到头来还是要两人来偿还。
欧阳奕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知道再多的安慰都是苍白，索性不再开口了。
一周的假期没用完，欧阳奕索性跟章心湄宅在家里，过起了蜜月般的二人生活。
可惜有人是看不过眼了，不过两天，欧阳奕就接到了主任的电话：“你那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还记得之前来找你的来访者吧，他又过来了，看着憔悴得不行，你还是尽快回来吧。”
“他怎么了？”欧阳奕还记得那个怀疑自己有梦游症的迪先生，皱眉问：“他现在医院吗？”
“对，他还在这里，听说你请假还没回来，有点崩溃的样子。我不敢就这样放他回去，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如果可以的话，你下午能赶回来吗？”主任好歹劝着迪先生在休息室里等着，自己跑到走廊尽头去给欧阳奕打电话。
“可以，我已经回来了。”挂断电话，欧阳奕匆匆吃过午饭后就赶去医院了。
迪先生就在休息室里，小蔡特地给他买了饭，放在桌上根本就没动过，就这样彻底冷掉了。
欧阳奕看了一眼，走过去的时候有些吃惊。
比起上次，迪先生今天的状况更糟糕了。脸色白里发青，黑眼圈很重，整个人目光涣散无神，也不知道多久没睡好了。
“迪先生？”
听见有人叫他，迪先生很久才回过神来，慢吞吞看了过去，立刻眼睛一亮：“欧阳医生，你终于来了，我太难受了，这几天都不敢睡，只好请这边的医生把你叫回来，给你添乱了吧……”
他说得有点语无伦次的，欧阳奕跟小蔡打了声招呼，直接请人进咨询室：“家里出了点事，抱歉了。迪先生这几天不敢睡，还是因为梦游的事吗？”
“对，那天咨询完回去后，我难得睡了个好觉，想着梦游的事是不是突然就没了，心里还高兴着。但是隔了两天，我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拖鞋又不见了，果然在门口，然后穿的皮鞋没放进鞋柜，就放在门口。”迪先生双手捂着脸，有些崩溃地说：“我每次回家都会把鞋子收进鞋柜，这是我的习惯，从来没忘记过。鞋子明明记得放进去了，没理由突然自己跑出来。门窗都锁好了，对，大门每次我回去就直接锁上，但是那天半夜我检查了一下，门没锁，钥匙也挪了位置。”
他吓得当晚就没睡着，第二天晚上也不敢睡，坚持了几天，最多眯一会眼，还特地调了一个小时一次的闹钟，就怕自己睡死了又梦游出门去。
“晚上不敢睡，白天工作也没精神，我只好继续请假。上司对我很不满，不过看我脸色真的太差，工作的时候错误又太多，就批准了。”批假后，迪先生就立刻跑到医院来，谁知道欧阳奕不在。


第90章 清除你

欧阳奕大概明白迪先生想说的，一时觉得有点棘手。
他看起来的确是梦游症，但是究竟梦游到哪里去，又做了什么，却谁都不知道。
“迪先生，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在家里安装摄像头？”欧阳奕说着，又解释：“一来毕竟之前说的都是迪先生的感觉，未必是真实的，如果能亲眼看见那就更直观了，也能作为治疗的依据；二来有摄像头在，潜意识里因为这件事会有所收敛，说不定梦游就会不治而愈。”
迪先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下巴的胡子都没心思去弄掉，带着血丝的眼睛看向欧阳奕，毫不犹豫就点头了：“好，就按照欧阳医生说的去做，只要能治好就行。不瞒医生说，再这样下去，我身体要撑不住，工作也要丢的。”
他叹了口气，又说：“部门出了错，银行系统崩溃，后来却怎么都对不上帐，领导不想背这个锅，就推到底下人身上。我们都是打工的，要真认了这事，这辈子都赔不上的，领导根本就不顾我们的死活。问题是我们百口莫辩，系统出错，我们还能怎么办？”
说起这事，迪先生就满腹怨气：“领导那么容易就给我批假，估计也是想私下调查，看看哪个马虎的把系统弄崩溃了，让对方背锅就好。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就怕领导一个不留神就把错都推到我身上来。”
压力太大，他之前整夜整夜的失眠，这才好一点，居然开始梦游了。
欧阳奕问：“这事不光是你领导说了算，也应该有第三方进来调查才是。”
“对，请了第三方，不过对方的头头我见过，跟领导很熟悉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关系户。领导要是打通了关节，我们这个锅想不背都不行了。”迪先生抓了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眉头皱得紧紧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几乎都在抱怨领导平时就好大喜功，什么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有错就推给下属，底下员工都是敢怒不敢言。
有个出头的员工很快就被找了错处，没两天就被辞退了。
辞退那天，一个女孩子就站在银行门口哭得稀里哗啦的，迪先生看得都不忍心，一直嘟嚷说领导冷心冷肺。
欧阳奕几次试图转移话题，没几句话，迪先生很快又拐回来，继续吐槽他的领导，看来对这位领导的怨念颇深。
平时不好跟同事抱怨，难得有个能发泄的秘密树洞，迪先生是一点不剩把这些心里话一股脑都塞给了欧阳奕。
等一个小时的咨询时间结束的时候，欧阳奕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叫，迪先生倒是比之前要神清气爽，高高兴兴地走了。
主任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对欧阳奕竖起拇指：“还是你有办法，刚才我怎么劝都没用，小伙子那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摇了摇头，又问：“小章没事吧？我让她回去休息，不然医院周围的记者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放心，她没事的，就是想快点能够来上班。”
听了欧阳奕的话，主任就放心了，大笑说：“等这几天新闻彻底下去了，就让她回来上班。”
就知道章心湄是个好孩子，别人冤枉了，那么委屈的，还给医院劝着回家休息，一直都不闹，不觉得难受，还惦记着回来上班。
“你也替我跟小章说声抱歉，医院也是没办法，才让她先回家去的。”
欧阳奕点头：“小湄明白的，她也知道给医院添麻烦了。医院没怪她，还给了带薪假期，她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委屈难过的？”
“那就好，”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笑了：“要不是小蔡说起，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在一块了。小章是个好姑娘，要不是你先下手了，我都想给我的学生介绍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欧阳奕听了，对他笑了笑：“先下手为强，她现在是我的了。”
“啧啧，难得看到欧阳有这么嘚瑟的时候。”知道两人感情不错，主任想替章心湄介绍对象的心也就淡了：“小章受了不少委屈，外面流言蜚语的，加上家里的事，你要对她好一点，知道了吗？”
“是，”欧阳奕知道主任关心章心湄，一口就答应下来。
主任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颇为欣慰。
欧阳奕回去后把主任的话告诉了章心湄，后者有点惊讶：“主任平时一直板着脸，还以为他其实不怎么喜欢我的。”
“主任看着比较严肃，其实很好相处的。”欧阳奕摇头，又说：“能进心理科的，肯定是懂得跟人打交道的。而且，也不能以貌取人。”
“对，是我错了。”章心湄连忙认错，两人正打算一起做饭，欧阳奕的电话就响了。
章心湄催促他去客厅接电话，自己继续在厨房忙碌。
欧阳奕被她推出厨房，只得拿起手机接了起来：“秦警官？”
“有事想请教欧阳医生，最近接了一个案子，相关人员都问过了，没有看出谁说谎，但是肯定有一个人说谎了。是不是用自我暗示的方法，能够忘掉原来的记忆，让人察觉不到说谎了？”因为可能连本人都把那段记忆抹掉了，所以怎么都问不出来。
秦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找欧阳奕帮忙。
欧阳奕想了想才回答说：“是有这个可能，不过通过暗示，一是他本人懂得方法，二是有人帮他。”
如果是别人，肯定会有蛛丝马迹，如果是自己，那么这人懂得怎么做精神暗示，必然也有痕迹的。比如找了相关资料，又或者家里有谁是懂这些的。
秦凯庆幸找对了人，调查案子也有了方向：“不瞒你说，这个案子我调查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谁都有可能说谎，但是谁都不像是在说谎，简直愁人。”
知道案子具体情况需要保密，欧阳奕并没有问太多，而是给出一点自己的思路来：“只要有人动了手脚，就不可能完全不露痕迹。秦警官觉得所有人都没有说谎，很可能这些人都在说谎。”
不可能有人能够彻底圆谎，那么就是有人在配合。
秦凯眯了一下眼，明白了欧阳奕的意思：“你是说他们害怕背锅，所以不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也绝不会开口说出来？”
欧阳奕的猜测很有可能，毕竟这么大的事，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多谢欧阳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办了。”秦凯笑笑，既然直接问是问不出来，那就只能分开他们，然后一个个击破了。
他就不信这些人能够把慌圆得天衣无缝，肯定会有错漏的地方，反反复复地问，估计能问出点不一样的事来。
能够帮到秦凯，欧阳奕也很高兴。
“小湄的事，也谢谢秦警官了。”
“我们就别谢来谢去了，”秦凯说完，忽然问：“其实欧阳医生已经知道究竟是谁做的吧？”
“是，我知道是谁。”欧阳奕看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章心湄，压低声音说：“是我身边的人。”
“我就想着应该是你的熟人，尤其是欧阳家的人，因为对案件的细节实在太熟悉了。”秦凯叹了一口气，虽然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不该多说什么，依旧忍不住提醒：“有件事我一直都想说，就是我们因为堂姐的事再次见面的时候，欧阳医生对我很陌生。三年来我们没有再联系，但是之前因为欧阳先生的事多有接触。”
言下之意，他十分奇怪欧阳奕怎么对待自己就跟陌生人差不多，除了名字之外似乎什么都没印象。
欧阳奕听后有些愕然，迟疑地问：“你是说我们以前其实很熟悉？”
“欧阳先生刚去世之后，你跟我一起去喝酒，有好几次了，算是很熟悉的朋友。但是后来你说家里的事忙，就没再联系，还换了电话号码。”
直到秦凯在那边挂断电话，欧阳奕很久后才回过神来。
他在三年前就已经认识秦凯，还跟秦凯很熟悉？
但是欧阳奕回想了一下，居然毫无印象，只停留在秦凯在自己父亲去世的时候帮忙处理后事而已。
他皱了皱眉头，还想继续回忆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顿时有些茫然无措。
正好这时候章心湄做好晚饭叫自己，欧阳奕转过头笑了笑：“这么快就好了？”
“做得比较简单，没费多少时间。”章心湄端着菜出来，随口问：“刚才谁打来的？”
“是秦警官，他遇上棘手的案子，没有思路，就找我聊聊。”欧阳奕答得轻描淡写，进厨房把剩下的饭菜都端了出来，跟章心湄有说有笑吃完饭，给了她一个晚安吻，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关上门后，欧阳奕进了浴室，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
镜子里是一个神色凝重的青年，欧阳奕想到章心湄曾经做的，是不是他也曾给自己做过催眠，忘掉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究竟是知道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把这段记忆彻底清除掉？


第91章 共鸣你

其实找秦凯问清楚，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欧阳奕犹豫了。
他总觉得问清楚后，是自己不想知道的。
正因为想要忘记，欧阳奕才会抹掉了这段记忆。
既然是不想要记住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欧阳奕若无其事出去跟章心湄吃饭，从头到尾没露出半点心思来。
章心湄也没察觉，两人就跟平时一样，没什么差别。
欧阳奕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迪先生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不由有点惊讶。
预约是在九点，现在才八点半，迪先生这么早就过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迪先生，早上好。”欧阳奕面上并没有露出惊讶，就跟之前一样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吃过早饭了吗？”
“没有，我不饿，直接从家里过来的。”迪先生摇摇头，被欧阳奕二话不说带进休息室，请小蔡去饭堂买了点包子和白粥送了上来，摆在他的面前。
“吃一点，早饭不吃，一整天都会没精神的。”
迪先生知道他是好意，也没拒绝，把小蔡带来的早饭都吃完了，才跟着欧阳奕进了咨询室。
经过前两次咨询，欧阳奕大概了解迪先生的性情。
因为迪先生前后都没说出什么特别的事来，欧阳奕只好从其他方面着手。
“父母吗？”迪先生听了欧阳奕问的，没什么犹豫就回答说：“我有个姐姐，跟父母住在家乡里。原本我到城市工作，家里人是反对的，他们更想我回去当个体面的村官，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家里很穷，几乎是倾尽全力才把我这个大学生供出来的。爸妈不容易，亲戚都帮了很多，每家借一点，这么多年硬是让我读完了大学。现在负债累累，虽然亲戚都不要求我还钱，可是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该还还是要还。”
“我爸妈的意思是由他们慢慢还，我只要找个好工作，过得好就行。我不想这样，他们就种地卖菜，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还清那些钱。我来城市工作，又应聘到银行，就是看银行的薪酬待遇不错。我节省一点，就能攒不少钱寄给父母。”
迪先生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可惜在银行工作跟我想的不一样，压力太大，薪酬也没我想得那么好。做了这么久，几乎每天都要被领导教育，开始晚上睡不着，白天工作更加没精神容易出错，出错后被领导骂，然后晚上又睡不着，简直是恶性循环。”
他抓了抓头发，又说：“但是我不能辞职，说什么都不能没了现在这个工作。家乡的人都觉得我在银行，是个很体面的工作，月薪也不错，每次回去都不停夸我。就算偶尔打电话来，爸妈也是满口的骄傲。我不想让他们失望，现在变得矛盾又难受……”
欧阳奕宽慰说：“听了迪先生的话，我能理解。当初我爸不在，也是亲戚朋友帮着处理后事的。我妈受不了打击，都是我一个人来照顾，不能工作，她住院开支又大，那段时间要不是有亲戚朋友，根本就撑不下来。”
这话让迪先生很有共鸣，难得脸色缓和了一些：“是啊，家里那些亲戚都是好心人。他们家里也不富裕，听说我爸妈借钱给我做学费，二话不说就借了，也不催着还钱。要不是他们，我也读不了大学，哪里会找到现在银行这样体面的工作？”
估计就跟父辈一样是普通的农民，每天只会在乡下种地卖菜，赚一点辛苦钱，一年到头也没有多少余钱，过得紧巴巴的。
迪先生就是不想过着跟父母一样的生活，才会拼命念书考上大学的。
“我父母在村里的人缘不错，他们以前就爱帮人。这家出去打工，家里就只有老人小孩，爸妈做饭的时候就多做一点，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菜，起码不用老人小孩辛苦做一顿，能凑合吃饱。我爸还时不时帮着那些老人家打井水翻土什么的，都是力气活，自家做完就顺手帮别人。不然这么多年下来，谁会愿意给我家借那么多钱？”
可以说，迪先生有今天这样，全是因为父母乐于助人，在村里有好口碑。
借钱多，他们也没打算欠钱不还。认认真真把借钱的人姓名和金额都记下来，有闲钱就先还上一点。谁急用就先还谁的，村里一个个对他们的人品是赞不绝口。
但是这么多年借得太多了，迪先生也不想爸妈过得苦哈哈的，不过银行的月薪是死工资，也没什么提成之类的。
不管工作做多做少，每月就这么多，让他不由发愁了。
“我姐嫁给邻村的，时不时回去照顾我爸。邻村比我家要富裕一点，村里也通了网线，我打算让我姐开个网店买点农产品，可惜她婆家觉得这事麻烦，又不知道会不会赔钱，遇到骗子什么的，说什么都不让她做。”
原本还想能有个外快赚点钱，没想到他姐这条路不通：“我每天上班，晚上就算开店，快递打包之类的也没个帮忙的，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迪先生越急越是想不到怎么来钱快，整夜整夜失眠。
欧阳奕之前听出他工作忙担心出错而焦虑，现在发现是迪先生急于还钱，心里压力大，因此导致失眠。
他暗暗记下，赞许说：“迪先生是个负责任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还钱的事感到有压力，又担心爸妈为还这些钱而太辛苦，是个很孝顺的人。”
迪先生苦笑：“欧阳医生就别夸我了，我要是有出息，就不会到现在还没帮到什么忙，反而要来看心理医生的。”
心理医生按照一小时来付费，虽然不多，却也让他肉疼的。
但是迪先生很明白自己的心病太重，，没个心理医生帮忙排解，很可能会受不住而崩溃。
花点小钱能帮到自己一个大忙，迪先生就算心疼钱，还是义无反顾到医院来预约心理医生。
“迪先生能够正视自己的问题，然而努力寻求解决的方法，这就已经相当了不起的。”
被欧阳奕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迪先生的情绪好了不少。
欧阳奕再接再厉问他：“昨晚失眠的情况有改善吗？”
“能睡得着，也就三四个小时左右。我大概十二点睡的，一点左右睡着，四点多就醒了。醒来之后睡不着，我就索性起来做了一会运动。”
迪先生来得早，也是因为醒得早。
“怎么知道自己是一点左右睡着的？床头放了闹钟吗？”
迪先生摇头：“客厅有一个挂钟，是当初女朋友买的，每个整点会叫。当初刚买回来的时候太吵，我还跟女朋友吵过架，后来习惯了，她却搬走了，没把挂钟拿走，我也没摘下来。”
算是女朋友留下来的一点念想，他就索性放着当作是纪念了。
“我刚睡下的时候响过一次，后来迷迷糊糊中听见又响了一次，应该是一个小时左右，就是一点了。”
欧阳奕点头，只有几个小时的睡眠，显然是不够的。
睡眠不足，时间长了，会让人情绪特别烦躁易怒。
看迪先生的样子就明白，失眠持续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所以脸色阴沉，很难有个笑脸。
首先要改善情绪，就要改善睡眠，欧阳奕想了想说：“如果迪先生晚上彻底睡不着的时候，可以服用一点药片，这是中成药，副作用比较小。但是迪先生能睡着的话，就没必要用。就算睡得少，还是睡得着，就不需要服用。”
“好的，”迪先生看了眼药名，记下了他的话。
“那么昨天晚上，迪先生觉得自己有起来过吗？”
听了欧阳奕的问话，他想了一会儿才摇头：“拖鞋还在床边，皮鞋也在鞋柜里，大门锁的好好的，钥匙在固定的地方没变过，我应该是没起来过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不确定，让欧阳奕不由挑眉：“迪先生是想到了什么，好像不太确定自己有没起来过？”
迪先生听了，苦笑说：“因为家里就我一个人，所以究竟是不是真的没起来……对了，摄像头，我昨天说要装上，下班回家太累了，今早起来才装上的。”
没有摄像头，就不确定他究竟有没起来了。
欧阳奕点头：“既然摄像头已经装上了，那么今晚就能知道了。”
咨询时间差不多到了，他起身送迪先生出去。经过休息室的时候，里面的电视正好在播放新闻，提到一间银行失窃，一夜之间损失上千万。
欧阳奕只听了几句，正打算继续走的时候，发现迪先生停下来了，仔细看了一会新闻，忽然回头说：“这是我工作的地方。”
“什么？”欧阳奕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迪先生工作的银行？”
“对，”迪先生皱着眉头，脸色也有点凝重：“上次账目还没查清楚，这次又来了……我昨天下班的时候还好好的，今早请假，估计领导又要找我出气了。”
他跟欧阳奕道别后匆匆走了，说是赶回去银行。
虽然请了一上午的假，银行出了事，迪先生还是打算早点回去上班，免得挨骂被扣奖金。


第92章 打听你

迪先生一脸几天没出现，这天章心湄接了一个来访者，欧阳奕让小蔡把预约往下午推一推，就进办公室找主任。
主任正喝着茶，看见他打了声招呼：“我记得今天上午你有一个来访者的，对方改期了？”
“没改期，是我有事想麻烦你。”欧阳奕坐在主任对面，主任见他一脸认真，也不由坐直身。
“怎么了，是需要我做定期排解？确实时间差不多了。”
主任算了算，一般咨询师大约一段时间后就会找另外的咨询师做心理排解。
这就跟垃圾桶一样，垃圾堆满了，就需要倒走，空掉后再接受新的。
咨询师接受了来访者的情绪垃圾，其实也跟垃圾桶没什么两样了。
如果一直没得到排解，咨询师也是普通人，很容易情绪崩溃，而不能理智地给来访者继续做咨询了。
“不是……也算是吧，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欧阳奕想了想，还是点头问他。
主任看着咨询日程说：“明天上午我的时间空着，你安排一下就能过来。”
他看着欧阳奕有些疑惑：“你看着不像是需要排解的样子，是有什么棘手的事需要解决？”
“可以这么说，”欧阳奕点头，并没有说太多：“明天再详细跟你说吧。”
主任点点头，在日程那里记了一笔，没有太放在心上。
按理说熟人是不能做咨询的，不过咨询师的排解也不一样，是不是熟人来做也没关系。
欧阳奕只打算跟主任说这事，决定好了他就出去接了一个突然过来的来访者，直到下班的时候才跟章心湄碰面。
回家的路上，出租车正播放着电台新闻，有关于银行失窃的事似乎传得很离奇。
司机师傅听了，随口议论说：“大家都说银行是不是见鬼了，账目突然就不对，还找不到是谁做的。警方调查后，银行的员工谁都没问题，你说这不是闹鬼了是因为什么？一次就算了，居然还来第二次，就算是贼也没这么大胆吧。”
章心湄接话：“可能真是内鬼做的，不然哪会对银行系统那么熟悉，直接把钱转走了，还不留痕迹？”
司机耸耸肩：“那人胆子真大，做一回够花半辈子了，还要再来一次，真是贪心。”
两人随口议论几句，出租车就到公寓楼下了。
章心湄见欧阳奕一直沉默，有些奇怪；“怎么刚才一直不说话，今天累了？”
“不是，在想刚才的新闻，正好是我一个来访者工作的银行。之前听他说银行失窃了，没想到会是那么一笔大数目。”欧阳奕摇头，确实就跟刚才的司机说的，做一次够一辈子花了，还要再来一次，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估计秦警官正咬牙切齿，一定要把这个贼给捉住。”
话音刚落，他就接到了秦凯的电话，跟章心湄比划了一下口型，逗得她笑了。
“秦警官？”
秦凯那边乱糟糟的，他似乎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这才开口说：“这么晚打扰欧阳医生真是不好意思，吃过饭了吗？”
“还没，正下班回来，在公寓楼下，出什么事了？”欧阳奕没进电梯，怕里面信号不好，索性站在楼下。
“是这样的，最近银行失窃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调查后发现其中一个银行员工这一段时间都有去医院心理科，跟的心理医生是欧阳医生对吗？”
“迪先生吗？确实是的。”欧阳奕不解了，“迪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没，只是例行调查，最近身边接触的人都会稍微问一问。欧阳医生方便说说迪先生的事吗，不需要说的太具体，我知道心理医生有保密协议。”
听了秦凯的话，欧阳奕叹了一口气：“秦警官既然知道我们有保密协议，就不该问的。除非你已经确定迪先生是嫌疑人，不然我是不能透露关于迪先生的事。”
似乎也猜出欧阳奕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在这事上很难妥协，秦凯无奈地说：“正因为没有任何切入口，我才不得不打这个电话来。”
“刚听了新闻，好像还没找到线索？”
“是的，银行那笔钱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失窃的时间正好是银行准备关门的几分钟，那时候大家忙忙碌碌的，谁也不知道身边人在做什么，只顾着快手快脚收拾好离开。”就那么兵荒马乱的几分钟，肯定有人进了银行系统把钱转了出去，而且还暂时关闭了警报，肯定是银行内部的人。
欧阳奕问：“那么大笔钱没了，银行第二天才发现？”
“最厉害的就是这一点，是在点数后做的。负责人检查完，对了数才走。所有人下班后，负责人才会做最后的清算。这个内鬼把钱转走后用病毒把系统伪装成原来的样子，就连负责人都没发现，瞒天过海用到极致。而且也不是完全转走，而是转到一个人的户头上，等下班后，把钱在几十万个户头上滚过，还有很多是国外的账户，根本无从查起。”
闪电般的速度，就是为了迷惑警方，让他们找不到这笔钱最后的落点，这手段实在太高明了，如果不是老手，就该是对银行系统十分了解的人。
“我怀疑嫌疑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作案团伙，不然不可能这么顺利。”
病毒究竟是谁给的，这么多的国外账户又是从哪里来，一个人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秦凯调查得越多，越是找不到对方的蛛丝马迹，就跟大海捞针一样。
他能做的就是先调查银行内部员工的交际圈，看能不能锁定几个嫌疑人，再做深入调查。
不能从欧阳奕这里顺利拿到任何的消息，秦凯爽快地挂断了电话。
欧阳奕收起手机，带着章心湄上楼。
章心湄没有多问，他还是简单说了：“有个来访者正好是那家银行的员工，秦警官就来问问我。”
“来访者的事不能多说，秦警官也是能理解你的。”她一听就明白了，安慰欧阳奕说。
欧阳奕笑笑：“他也是尝试一下，应该会通过别的方式来做调查。”
两人吃完饭很快各自休息了，欧阳奕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的，章心湄知道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不过他们就算在一起，彼此也该有私人的空间，欧阳奕不想说的，她也不会刨根问底。
这样的话，两人也能轻松点，谁就没点不想说的秘密？
第二天欧阳奕去医院没多久，迪先生就过来了：“摄像头录下的我都拷贝到手机来了。”
欧阳奕带着他进咨询室，接过手机用快进看了看。
镜头是对着床的，一开始是迪先生打开后关灯睡觉的情形。
迪先生翻来覆去很久才不动，应该是睡着了。
他按下快进，突然停下来：“迪先生晚上起来了？”
旁边有个面对镜头的小闹钟，应该是迪先生故意放在那里的。
欧阳奕看了看暂停的时间，正好是凌晨两点。
“对，我起来上厕所，然后睡不着，就去厨房倒了一杯威士忌。”迪先生指着镜头，无奈地说：“我酒量不好，但是喝醉后就能睡着。”
果然欧阳奕按下开始后，起身的迪先生很快端着一个高脚杯进来，慢吞吞喝完酒才睡下。
之后他就再也没起来过，等快进结束，闹钟停在六点半，迪先生也起来关掉了镜头。
“看来迪先生说的梦游症并没有出现，今晚继续录像？”
“好的，”迪先生昨晚睡得还算可以，脸色比之前要好一点，然后他犹豫着问：“警方调查银行的事，每个人都单独问了几句，我有点害怕，就没说有梦游症的事。”
他对隐瞒这件事有点担心：“后来我想说的时候，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如果梦游症好了，我是不是就不用说了？”
“这要看迪先生自己的决定了，在我看来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欧阳奕只给了他一点建议，迪先生点点头，又说起了一件事。
“我女朋友回来了，听说相亲了几次，觉得还是我最好。我没拒绝她，但是也没立刻答应，总觉得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女友重新开始。”
迪先生的表情有点纠结，他很喜欢女友，却又对她的离开有点耿耿于怀。
尤其女友去相亲好几次，然后发现自己更好才回来。
是不是遇到比他更好的，女友以后也会毫不犹豫放弃自己，投奔其他男人的怀抱？
光是想想，迪先生就有点如鲠在喉。
“我还喜欢她，女友是个很优秀的女孩。但是对她的做法，我有点不赞同。”
欧阳奕看着他说：“其实迪先生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需要得到我的赞同和支持的。你自己也明白，既然犹豫了，说明这件事你并没有信心。”
迪先生听了，不由一愣：“也是，我对女友没信心，所以才犹豫。对这段感情没信心，所以才纠结，医生你说得对……”
就算再喜欢，他们两人在一起依旧会争吵，还不如现在那点感情还残留的时候好聚好散。


第93章 拦住你

迪先生之前还迷茫于要不要跟女友复合，现在听了欧阳奕地点拨，顿时坚定起来。
他既然犹豫了，还是不要答应女友重新在一起。
不然这个态度，就算真的重新在一起了，也只会互相伤害，最后的结局跟之前不会有什么改变。
迪先生如释重负，这件事他纠结了很久，总算是有个着落。
他走的时候表情轻松了很多，连小蔡都看出来了。
小蔡忍不住看了欧阳奕几眼，觉得欧阳医生真是太了不起了。
欧阳奕见小蔡偷瞄，不由好笑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小蔡见四周没人，这才小声说：“迪先生刚来的时候脸色很吓人，我每次见他都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欧阳奕听得有点奇怪，迪先生长得还不错，虽然达不到明星的标准，也算是清秀，怎么在小蔡眼中就凶神恶煞那么吓人？
“不知道，就是感觉。”小蔡摇摇头，也说不出具体的。
感觉这种事太含糊了，连自己都要说不清楚。
欧阳奕在休息室等下一个来访者的是收到一条手机短信，是秦玥。
她在短信里郑重地跟欧阳奕道歉，又说已经带连淑桥回家了。
他看了两遍，不打算回复，但是拿着手机，还是回了一个“嗯”的，表示自己看过信息了。
至于原不原谅，欧阳奕真的很难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就这么随风而去浑不在意。
他最讨厌被骗，何况秦玥联合连淑桥这样做。
说不定，还是秦玥怂恿连淑桥的。
光是想想，欧阳奕就满心的不高兴。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一直在他身边长大，像妹妹一样的秦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欧阳奕恍惚着想了一会，却觉得秦玥好像一直没什么变化。
还是他没留心，所以才没发现秦玥的改变？
“累了吗？”章心湄端着两杯咖啡过来，放在欧阳奕面前：“下一个来访者是什么时间？”
她看着欧阳奕手边的表格，顺势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还有半个小时，欧阳可以再眯一会眼。”
“好，”欧阳奕歪了歪身体，脑袋就枕在她的肩膀上：“那让我靠着眯一会。”
章心湄好笑，坐直身，让他睡得舒服一点：“等会到点了，我会叫醒你的。”
“嗯，”欧阳奕闭上眼，视觉暂时屏蔽，嗅觉和听觉就特别敏感了。
章心湄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来，让他很熟悉。
欧阳奕想了想，大学的时候他曾经送过章心湄一瓶香水。是一个师姐介绍的，说很多女生喜欢。
他觉得送香水做生日礼物很稳妥，就买下来了。
章心湄收到的时候很高兴，这都三年了，她居然没换过香水牌子吗？
欧阳奕心下苦笑，枕着她的肩膀，感觉到章心湄挺直腰让他能睡得舒服点，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
三年的时间，章心湄究竟付出了多少，忍耐了多少，或许是他想像不到的。
欧阳奕原本只想眯一会眼，谁知道还真是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在熟悉的人，还是在熟悉的香味里放松下来，等他被章心湄摇醒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欧阳奕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立刻跳起来了：“一个小时？我睡了这么久？”
章心湄肩膀僵硬，勉强伸手抓住他：“没事，来访者堵车，小蔡刚接到电话，还有十分钟才到，我就先叫醒你了。”
听了这话，欧阳奕才松口气，坐下来把凉掉的半杯咖啡喝完了：“我靠着那么久，你肩膀都麻掉了吧，我给你揉揉。”
他伸手在章心湄的右肩上揉了揉，没多久小蔡就进来了，看见章心湄几乎要依偎在欧阳奕的怀里，欧阳奕一本正经给她揉肩，顿时有点懵。
好一会儿，小蔡才说：“来访者快到了，欧阳医生这会儿方便吗？”
欧阳奕听着好笑，章心湄推了推他：“行了，赶紧过去吧。”
他点点头，又捏了几下这才出去了。
小蔡眨巴着眼看过来：“章医生跟欧阳医生的感情真好。”
她跟男友在一起那么久，男友都没给自己捏过肩膀呢！
小蔡光是看着，就羡慕得不行了。
章心湄笑笑，没说什么，伸手捏了捏肩膀，低头发现欧阳奕把手机给忘记了。
这时候手机屏幕一亮，一条短信过来了。
她只扫了一眼，嘴角的笑容不由一僵。
小蔡看了眼表格，章心湄的来访者差不多时间该到了，准备出去打个电话问一问。
她回头看到章心湄呆坐在桌前，有点奇怪地问：“章医生？”
“没事，欧阳把手机落下了，等会你帮我转交给他。”章心湄把桌上的手机递给小蔡，接着也出去了。
来访者已经提前到了，章心湄收拾好心情，上前跟对方笑着打招呼，然后把人迎进了咨询室。
小蔡虽然觉得章心湄似乎有点不对劲，却怀疑是自己的错觉，想了想还是把这事丢在脑后了。
欧阳奕今天预约的来访者比较多，好几个都是之前曾经来过，今天是做回访的。
看到大家恢复得不错，他也特别高兴。
等下班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六点了，欧阳奕没看见章心湄，去问小蔡：“小湄呢？”
“章医生说有事先下班了，走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小蔡还奇怪章心湄怎么先走了，以为跟欧阳奕说过，他现在这样问，难道章心湄居然没说过吗？
她想了想又说：“章医生在休息室出来的时候好像有点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对了，欧阳医生把手机掉在休息室了，给。”
欧阳奕接过手机，看到上面的短信，是秦玥后来发的。
“章小姐那些新闻是我不对，但是外面一直风平浪静的，欧阳并没有把事情闹大，还帮着隐瞒下来了对吗？在你心里，其实还是有我的存在……”
他皱了皱眉，想要把短信删除，最后还是犹豫着留下了，把手机塞在口袋里：“谢谢，我先下班了。”
欧阳奕出了医院直接打车回公寓，但是隔壁一直黑漆漆的，从阳台爬过去，隔壁根本就没有人在。
章心湄没回来，所以去哪里了？
他想了想，打车去了大学附近的餐厅。
刚进门，就被圆脸小妹给拦住了，她一板一眼说：“老板交代的，姓欧阳的男人跟哥斯拉不能入内。”
欧阳奕一愣，无奈地说：“我有急事，上次跟我一起来的女生在店里吗？”
“在的，”圆脸小妹诚实地点头，又说：“不过老板交代了，就算是这样，欧阳先生也不能进来。”
欧阳奕想要硬闯，圆脸小妹总是能挡住他的去路，把自己磨得没脾气了：“我真的急着见她，你让一让……”
“不用让，小湄不想见你。”师姐叼着一颗棒棒糖施施然出来，睨了他一眼：“你也别费力气了，让她自己冷静一下不行吗？跟个粘人虫一样，就算是情侣，也该有一个人独处的空间。”
“我怕她一个人的时候会胡思乱想。”
师姐听了他的话，嗤笑一声：“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她做傻事的。”
欧阳奕郑重地看向她说：“也该让我们两个见面，当面解释清楚才是。误会这种东西，拖得越久就越难解开。”
师姐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你想想这都第几回了，我就说你们不合适，却总勉强在一起。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的，旁边看着的我都觉得累了，你不累吗？”
“我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跟小湄在一起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想轻易放弃。”欧阳奕看着她，又说：“让我进去吧。”
师姐定定地看了他很久：“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会说话，会哄人。不过我得提醒你，人心不是石头做的，伤害的次数多了，就会千疮百孔，生不如死。”
“我明白的，”欧阳奕看见圆脸小妹终于让开了，迫不及待冲了进去，师姐只来得及在后面嘲笑了一句。
“没问哪个包厢就敢跑进去……”
圆脸小妹看着欧阳奕跑走的方向，认真地回答她：“老板，欧阳先生上二楼你的休息室去了。”
“真聪明，”师姐咬碎嘴里的棒棒糖，含糊地赞了一句：“这点聪明劲，怎么就没用在哄小湄身上？”
圆脸小湄不得不提醒她：“老板你刚才说欧阳先生会哄人。”
“他做心理医生久了，擅长哄人，但是最亲近的人就未必了。”师姐重新拿出一颗新的棒棒糖，慢吞吞回到前台去。看来她的休息室，一时半会是进不去了。
欧阳奕直奔二楼，下意识就在休息室前停下，推开了门。
章心湄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听见响声才回过神来，转头看见他，不由抿了抿唇。
“我找了你很久，你没在公寓，又不接我的电话。”欧阳奕关上门，开门见山地说：“对不住，我妈摔跤的事是假的，新闻也是秦玥一手促成。我隐瞒了，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你。”
一边是亲人，一边是爱人，手心手背都是肉。
说出来伤感情，不说出来也伤感情，欧阳奕是进退两难。


第94章 追求你

章心湄回头看见欧阳奕，脸上还带着茫然，似乎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欧阳奕急忙上前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低头说：“你是不是生我气了？都是我不对，你别气着自己。”
“我没生气，只是有点事想不通，所以来找师姐聊聊天而已。”章心湄好笑着摇头，仰头看他：“怎么，欧阳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急着跑过来解释？”
她拿出手机一看，因为想事情调了静音，这会儿还没打开。
欧阳奕也看见了，有些疑惑地问：“小蔡说你在休息室的时候有点不对劲，好像是看了秦玥的短信……”
“是，我是看见了，有点不高兴。”章心湄看了他一眼，又说：“你跟这个妹妹虽然没什么暧昧，但是两人同在屋檐下这么多年，我有点妒忌。”
欧阳奕搂着她，无奈地说：“我只跟你在一起了，跟秦玥没什么的。”
不然同在屋檐下这么多年，真是日久生情，他也早就跟秦玥在一起了。
章心湄当然是知道的，就是对秦玥这么纠缠不清有点无奈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难道她觉得我们分开后，你就会跟她在一起吗？”
秦玥显然是有点偏执和极端了，章心湄不由担心她以后会不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来？
“还是秦小姐觉得，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
这样的想法还真是有可能的，一个人钻了牛角尖之后，就会疯狂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欧阳奕搂着章心湄，两人安安静静地站在窗前，也不知道有多久。
他们都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者不需要说什么。
师姐在外面等了一会，没见两人出来，里面也静悄悄的，最后忍不住推开门，看到宛如连体婴一样抱在一起的两人，不由冷哼说：“抱够了吗？和好了，那就回去吧，别在这里碍着我做生意。”
“师姐，”章心湄不好意思地挣脱欧阳奕的怀抱，红着脸对她笑笑：“下次我请你吃饭，当作赔罪。”
“行了，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没事，下回让欧阳请就好。”师姐叼着棒棒糖，手一挥就让他们赶紧走，别秀恩爱来虐单身狗。
欧阳奕牵着章心湄出去，圆脸小妹送两人到门口，看着他们如胶如漆的，一点都不像是吵架的样子，对身后的师姐问：“他们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是吵架了？”
“他们哪能吵得起来，每次都是小湄在妥协，惯着欧阳。看着吧，男人就是不能宠着，久而久之就找不到北了。”
“那也未必，他们分开几年又在一起，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反而很看好两人。”一道声音在师姐身后响起，师姐回过头来，满脸不悦。
“你是谁？”
那男人笑笑，伸出手来：“我叫秦凯，是刚才那两人的朋友。”
“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师姐瞥了眼他的手，并没有要握手的意思，秦凯无奈地收回手。
“三年的朋友了，之前联系少，最近又联系起来。”
“是吗？你刚才说很看好他们？为什么？”师姐叼着棒棒糖，不是很赞同他的说法。
“不是真爱，怎么分开三年后还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们比谁都要艰难。”秦凯说的含糊，师姐嗤笑一声。
“大道理谁不会说，而且谁说经历了很多事后就能体会到感情的不易，于是情比金坚，白头到老？”
她摇摇头，转身就打算回二楼的办公室去。
秦凯在师姐身后问：“你对感情的观念看来很极端，似乎一点都不看好别人的感情？还是说，你被伤害过，就觉得感情都只会是假的？”
圆脸小妹悄悄往后退，这是哪里来的客人，一张嘴就把老板给得罪了。
未免伤及无辜，她加快脚步往后退，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别让老板看见。
师姐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这种老套的搭讪方式，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你觉得我是会被人伤害，而不是伤害别人的？想要我的男人很多，想要甩我？这样的男人还没出生。”
“话不能说得太满，”秦凯难得对一个人起了几分兴趣，“既然你说没被伤害过，那么为什么觉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或者你之前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了？我没有必要跟你说这些私人的话题，如果要吃饭请在一楼，不吃饭大门在那边。”师姐懒得搭理他，想要搭讪自己的男人多得是，她早就习惯了，袅袅上楼去了。
秦凯摸着下巴，嘀咕说：“啧，真是够辣！”
圆脸小妹看老板走了，这才敢冒出头来。
被秦凯见了，不由好笑：“怎么，你老板这么可怕？”
圆脸小妹没开口，用手在嘴巴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在背后议论老板，她还要继续在这里做下去吗？
“你家老板叫什么名字，结婚了吗？”秦凯问完，又笑了：“肯定没结婚，也没男朋友，没见她刚才的样子，对男人的厌恶都要写在脸上了。”
那么讨厌男人，又怎么会有男朋友？
圆脸小妹上下打量秦凯，有点佩服这个男人了，居然在老板的毒舌之下毫无影响：“我进餐厅工作几年了。老板一直是单身，但是我不觉得老板会看上你。”
“傻妹妹，一见钟情这种事哪可能会出现？少看言情小说，里面大部分都是骗人的。”秦凯对这位老板的第一印象不错，想到自己转职后留在市内，虽然还是到处跑做调查，起码比以前十天半个月不能跟外界联系来得好。
想着自己空窗了那么久，或许就为了等这位佳人。
“你还没说你老板叫什么。”秦凯继续不依不饶，圆脸小妹满脸纠结。
最后被他缠得没办法，圆脸小妹小声回答了一句。
秦凯一时没听清，又问了一次，然后惊讶了：“韩梅梅？”
这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不就是小时候学英文时候上面的小女孩吗？
谁家父母那么省事，直接就把这名字给女儿用了？
秦凯的声音不算小，周围的客人都听见了，刷的一下都看向这里。
圆脸小妹脸色都白了，拽着秦凯到角落，都快要哭了：“你知道就好，别那么大声说出来，老板最讨厌别人叫她的真名了。”
“那么，平时你们是怎么叫她的，韩老板？”秦凯摸着下巴，觉得不愧是有趣的人，连名字都那么有意思。
“老板的英文名叫queen，你可以这样叫她的。”圆脸小妹发觉自己今天说得太多了，直接把秦凯推出了餐厅：“客人你既然不是来吃饭的，就不要在这里逗留，会影响我们生意的。”
“谁说我不是客人，那桌菜还没上完，你就赶着我走了？”秦凯指着角落的一个桌子，上面的刚来的菜还没动，冒着热气呢。
圆脸小妹满脸窘迫，看着秦凯回到座位上慢悠悠吃饭，时不时抬头看向二楼办公室的位置。
圆脸小妹想着，这位客人难道把老板当作好吃的菜来下饭吗？
光是想想，她就不寒而栗。
秦凯吃完饭都没见韩梅梅下来，只好结账走人。
圆脸小妹就差敲锣打鼓送走他了，等秦凯出了外面，就拿起手机给欧阳奕打了电话。
欧阳奕听他说起师姐，不由疑惑：“我们是同校的，师姐毕业后就在大学附近开了这家餐厅，其他事我不是很了解，只听说过她之前有一个恋人，不过后来失踪了，又或者跟别的人组建家庭了吧，反正对方这么多年没再出现过。”
这些是他听别人提起的，其实也没有人知道对方究竟是谁，竟然让师姐那么痴情，这么多年都是单身，又在同一个地方，好像在等着对方一样。
秦凯道了谢就挂断了电话，章心湄听了几句，有点奇怪地问：“秦警官怎么打听师姐的事去了？”
“好像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遇上了，对师姐有点兴趣，就打电话来问了几句。”欧阳奕听出秦凯那边兴趣盎然的样子，起初也有点惊愕，毕竟两人就像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章心湄听了也愣住：“师姐？秦警官对她一见钟情吗？”
“不知道，不过应该第一印象挺不错的，秦警官听着有追求师姐的意思。”欧阳奕摇头，他其实也不太确定，不过秦凯没问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师姐未必就是等着那个负心汉的前男友，可能是心灰意冷，就在大学边上经营一个餐厅，看着师弟师妹一个个成长然后走出社会，有些还会回去看她，听听他们的经历，也是挺有趣的生活。”章心湄并不认为师姐是失去爱情后就活不下去的人，也可能觉得现在的生活很舒适很轻松，就没改变的意思了。
“你说得也对，我刚才是不是误导秦警官了？”欧阳奕觉得自己可能是先入为主了，听了别人说的，对师姐也有点误解。
章心湄笑着摇头：“秦警官如果真想跟师姐在一起，就不会只听小道消息，会自己慢慢了解她的，然后知道师姐最真实的想法。


第95章 指导你

秦凯确实就跟章心湄说的一样，打听是一回事，是为了能够知己知彼，增加胜算。
但是道听途说来的，他并没有完全相信。
要知道真实的韩梅梅，还是该亲自接触才是。
秦凯换了一身新西装，在街边橱窗前扯了扯不太习惯的领带，感觉有点紧。
他把头发梳在后面，还打了发蜡，看着就正式多了。
对着橱窗又看了看，秦凯很满意自己今天的装扮，这才去餐厅找韩梅梅。
圆脸小妹看见他一愣，好一会才认出来：“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要参加晚宴吗？”
“见你家老板，当然要穿得好看点。”秦凯说完，又问：“你家老板，韩小姐呢？”
“谁告诉你我姓韩的？”师姐从二楼下来，正好听见他的话，目光飘向秦凯身边的圆脸小妹。
圆脸小妹连忙说：“老板，我去招呼客人了。”
果然不该多嘴的，秦凯这么快就出卖她了。
看着圆脸小妹逃跑一样走远了，师姐才把眼神落在秦凯身上，似笑非笑地问：“穿得这么正式，先生是打算来踢馆的？”
秦凯听了不由一笑：“不，是来见你的。想要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把最好的衣服穿上了，现在看来不怎么讨你的欢心。”
师姐开餐厅后，也遇到不少想要追求她的男人，但是跟秦凯这样直白的，还真没有。
她睨了秦凯一眼，问：“你喜欢我什么？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应该只见过一两面？”
“是两次，但是这跟见面的次数没关系，我对韩小姐的印象不错，想要认识你多一点，就不知道韩小姐给不给我这个机会。”秦凯看着后面进来的客人，时不时向他们这边张望，不由建议说；“我们去卡座坐着聊，还是去韩小姐的办公室？”
师姐挑眉，这男人还真是大胆，又特别的自信，秦凯就不怕她拒绝吗？
没等她开口，秦凯的手机就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对她歉意地说：“抱歉，看来跟韩小姐聊天，要下一次了。”
“你忙，好走不送了。”师姐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刚来的时候一副想跟自己长谈的意思，看着想要彼此渗入了解，谁知道转眼就接到电话要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女友催着，秦凯不得不丢下自己赶赴下一场的约会。
秦凯一边往外走一边接起电话：“小张，出什么事了？好，我这就回去，你等我十五分钟……”
看他一脸严肃，不像是约会，更像是工作的样子，师姐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也是，有她这样的大美人在，秦凯哪还能记得其他小妖精？
秦凯出去招手叫了出租车，今天来的时候他没开车，还想着能留在餐厅里跟韩梅梅聊一会，然后再一起吃饭，再到附近大学校园走走。
简直是完美的约会计划，可惜计划追不上变化，他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张仲这时候打电话来肯定有紧要事，秦凯不可能耽误，就是觉得可惜了这次的机会。
等回到局里，张仲正要说话，明显发现秦凯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老大，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就是觉得我这次很可能又要失恋了。”秦凯摆摆手，张仲听得满脸惊诧。
张景比张仲还心急，一下子就问了出来：“老大什么时候恋爱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刚看上的，也没几天。”秦凯有点闷闷不乐的，张景上下打量着他的装扮。
西装笔挺的，看着不像是去约会，像是去参加工作会议，他犹豫地问：“老大这是追上了，还是被拒绝了？”
“刚开始而已，”秦凯叹了一口气，觉得刚开始很可能就要结束了，有气无力地问：“你刚打电话叫我回来，是找到银行失窃案的嫌疑人了？”
“是，”说起工作，张仲收回了八卦心思，一本正经地说：“我查看了银行所有员工的交际和平时的作息，连住所附近的交通摄像头都看过，发现了一个人。”
他打开笔记本电话，把屏幕转向秦凯：“就是他，叫迪一辉。”
秦凯一看就想起是谁了：“这不是欧阳医生那边的，姓氏很少见，我记得他。上次不是说他没问题，这回是发现什么了？”
张仲又点开一个视频：“老大看这里，凌晨的时候，附近的摄像头拍到了他的身影。虽然比较模糊，但是我比照之后，可以确定就是迪一辉。”
秦凯知道张仲在辨别人脸方面极为擅长，就算再模糊的录像，都能立刻认出要找的人。
周边起码好几个摄像头，每一个都在银行失窃后查看，就算再厉害也得费时间来慢慢查看。
看着张仲满是血丝的双眼，秦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先去休息，再怎么厉害人也不是铁打的。吃好睡好，才能找到犯人。我先去欧阳医生那边打听一下，等你休息好，我也差不多回来了。”
张仲知道他担心，不情不愿还是点头了，被张景催着进里面的休息室睡觉。
虽然说是休息室，也就只有一张折叠单人床，累的时候躺下眯一会眼就差不多了。
见张仲躺下，秦凯对张景点了下头：“让他多睡一会，我可能需要点时间，欧阳医生可不好对付。”
张景点头：“老大你就放心吧，我会压着哥的，让老大没回来之前都躺着。”
秦凯笑笑，出去打算给欧阳奕打电话，又觉得在电话里未必能说明白，于是直奔医院。
欧阳奕正好做完一个咨询出来，就看见休息室里等着的秦凯：“哟，总算等到你出来了。”
欧阳奕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秦警官怎么突然过来了，又问师姐的事吗？”
“不，今天来是为了正事。”秦凯把监控录像拍下迪一辉的事说了，“这次来是想让欧阳医生配合的，知道你的这个职业比较特殊，你就捡大概说说，不涉及特别私隐的，那些就不为难你了。”
欧阳奕想了想，把休息室的大门关上，之前吩咐小蔡不要让人打扰，这才重新坐下，考虑一下才说：“迪先生来我这里，是因为他有梦游症。”
“梦游症？”秦凯皱眉，如果是真的，那么迪一辉在住处附近徘徊就有充分的理由了：“医生已经确定他是梦游症了吗？”
“我不确定，”欧阳奕如实地回答，摇头说：“我让迪先生在卧室里安装了摄像头，来看看他半夜究竟有没起床，是不是梦游症。摄像头是最近才装上的，之后我只看过一次拍下的视频，他离开卧室不到半个小时，应该没有犯案的时间？”
秦凯又问了具体日期，欧阳奕想了想才说。
“那是第二次银行失窃的前一天，”秦凯若有所思，前一天，证明迪一辉跟这个案子根本扯不上关系。
可是他有种感觉，在迪一辉这里或许能找到案子的线索：“抱歉，我让欧阳医生为难了。”
“没事，只是我希望关于迪先生的事，秦警官能够保密，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是从我这里泄露出去的。”欧阳奕苦笑，不然他的职业道德就要被人质疑了。
“这个是当然的，谢谢欧阳奕的配合。”秦凯起身，又不忘整了整身上的西装，忽然问：“我穿这一身去见韩小姐的，欧阳医生觉得怎么样？”
“有点太正式了，是约她出去吗？”欧阳奕一愣，看了几眼后摇头：“听音乐会？”
“不是，就是去餐厅见她，跟她说说话，真的太正式了吗？”秦凯喃喃自语，终于发现自己似乎第一次出击就已经完全失败了，不由有点沮丧。
“师姐不会介意的，下次秦警官穿得非正式一点，普通一点不就好了？”欧阳奕安慰了他几句，才送秦警官走的。
章心湄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秦凯离开的背影，不由奇怪地问：“秦警官怎么过来了？”
欧阳奕隐瞒下秦凯过来打听来访者的事，笑着说：“他穿这一身去餐厅找师姐了，好像被师姐嫌弃了，就来问我这个着装是不是太严肃了。”
“确实，穿着西装去餐厅，总觉得怪怪的。”毕竟师姐的餐厅并不是什么高级餐厅，是很接地气，方便附近大学生来吃的，自然价格和装修都比较平民化。
秦凯西装笔挺地进去，实在是格格不入。
“是啊，我建议秦警官穿得平常一点。”不过欧阳奕想到师姐喜欢穿旗袍，也是跟餐厅的气氛格格不入，两人其实也挺相配的？
两人正说着，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欧阳医生？”
欧阳奕回头看见迪一辉，不由诧异地问：“迪先生来了？我记得预约的是明天上午？”
他还以为自己记错了，走过去打算问小蔡。
“欧阳医生说得没错，我就是有点焦虑，所以过来了，事先没预约……欧阳医生现在有时间吗？”
小蔡看了看，确实空出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加上午休的半小时，的确能凑够。
不过这就得占下欧阳奕休息的时间了，欧阳奕不太在意地说：“那就先进来吧。”
章心湄捏了捏他的手心，很快松开了，对欧阳奕眨眨眼。
欧阳奕知道，她这是告诉自己，会帮忙打饭上来。
他对章心湄笑笑算是道谢，这才带着迪一辉进了咨询室。


第96章开解你

迪一辉进了咨询室坐下后，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
欧阳奕有点奇怪，之前见迪一辉的时候，情绪已经缓和了很多，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焦虑？
他看着迪一辉不停动来动去的双脚，还有不知道该怎么放的双手。
迪一辉一直没说话，欧阳奕只能先发问：“迪先生要喝什么，白开水还是红茶？”
“不用，我今天来，是因为发现了一件事觉得不对劲，又找不到能说的人，只好突然来找欧阳医生了。”迪一辉犹豫了一会，似乎在纠结，然后才开口：“衣柜比较乱，我昨晚就收拾了一下，在最角落的抽屉发现几件衣服。”
“衣服？什么样的衣服？”欧阳奕看他一脸惊惶，只得放柔了声音发问。
“我在银行工作，所以衣柜里基本上都是白衬衫黑西装，领带也是终归终归的深蓝色。但是这抽屉里有T-shint，图案是黑色骷髅，有一条紧身黑色皮裤，还有一条两指宽的锁链腰带。”
迪一辉越说越害怕，昨晚吓得一夜没睡，一大早就请假赶过来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我从来没买过这些衣服，偏偏都是我的码数。”
“迪先生先冷静下来，会不会是你以前的女友买回来打算送给你，后来因为分开所以忘记告诉你了？”
欧阳奕的话让迪一辉断然否定了：“不可能，女友是国企的，着装要求比我还高，她对非主流特别讨厌，不可能买这种衣服送给我的。”
不是前女友买的，他自己也不会买，那些衣服是怎么来的？
“衣柜不是二手的，是我搬进去之后才买的。我看着衣柜送进来，然后把衣服放进去。因为女友搬走后，我很久没收拾过衣柜了。但是我可以说，女友搬走的时候，打开过这些抽屉，里面并没有这些衣服……”
女友搬走之后，这些衣服忽然出现的抽屉里，简直跟惊悚片一样，难怪迪一辉差点要吓破胆的样子。
欧阳奕只能放轻声音安抚他的情绪：“迪先生先别慌，毕竟当初你女友搬走的时候应该比较匆忙，所以你怎么肯定抽屉里是没有东西的？”
“因为那个抽屉，原本就是放女友的衣服。她搬走的时候收拾东西，我就在旁边看着。所以我很肯定，她搬走的时候，抽屉里的东西也一起拿走了，里面应该是空的。”迪一辉原本打算把衣柜里一些闲置没怎么用的衣物放进这个应该是空了的抽屉，谁知道里面居然有了这些奇怪的衣服！
“那么，在之后，有人去你家借宿，或者做客过吗？”
欧阳奕一直不急不缓地帮他回忆，迪一辉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一点，绞尽脑汁后摇头：“我跟银行的同事没什么私下的来往，就是上班点个头打招呼。我是在外省念书的，同学都在外地，这边没什么朋友，没有人上门来，更别提是留宿了。”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小声问：“欧阳医生，会不会是我晚上梦游出去买的衣服？除了这个理由，我再想不到其他了。”
“衣服上面有吊牌吗？抽屉里会不会有袋子，发票之类的？再就是如果用刷卡，应该会有流水在的，查一查？”
欧阳奕的话让迪一辉回过神来，立刻打开手机上去查流水：“没有，最近两个月都没有任何划款的流水，这些都是我自己刷的，有印象。”
“会不会是直接用的现金？有注意到钱包里的现金有没减少吗？”
迪一辉依照他的话打开钱包，数完后不确定了：“我上次取了三千现金，现在还有两千，但是平时吃饭买东西都有用现金，我也不确定有没少。”
说完，他的脸色有点沮丧，因为不确定那些衣服究竟怎么来的，有点不敢回家去睡：“欧阳医生，我很害怕。会不会在我梦游的时候，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如果是的话，我该怎么办？”
“迪先生不要自己吓自己，梦游症的事还没确定的。对了，能把你上次录下的视频发给我吗？”
对欧阳奕的请求，迪一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以的，后来录下的我也一起发过来。”
他叹了口气说：“听了欧阳医生的话，我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欧阳奕笑了：“如果迪先生不放心，今晚可以去附近的酒店借住一晚。酒店房间外面都有监控录像在，如果真会梦游的话，酒店那边也能发现得到。”
“欧阳医生说得对，比起我自己录像要清楚多了，就这么办。”如果酒店监控录像并没有拍下他，就是酒店的服务生遇到也会发现。
迪一辉总算松一口气，高高兴兴地走了。
他回去后就把录像发给了欧阳奕，欧阳奕把视频在电脑打开，晚上带着章心湄看了两遍：“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之前那一晚，迪一辉起床没多久就回来了，后来的几天根本就没起来过。
章心湄却说：“再看一遍。”
欧阳奕点开重播：“怎么，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这里先停下来，”章心湄指着镜头旁边的闹钟说，“看这里，截个图，再往前一点。”
欧阳奕听她的话依言做了，也发现问题了：“闹钟的秒表前后停了两秒才动了，这个闹钟有问题。”
“对，我觉得这闹钟很可能被调整过。中间迪先生起床后再回来，可能不止这么点时间。”把闹钟暂停，然后回来后继续拍摄，中间究竟有多久根本不清楚。
欧阳奕的脸色凝重起来：“如果是这样，迪先生半夜出门，是真的梦游，还是去做什么事？”
他把迪一辉今天的话告诉了章心湄，她也不确定了：“这事要不还是告诉秦警官？毕竟他是专业的，对这些事可能有头绪？”
虽然把来访者的私事告诉外人是违反心理医生的职业道德，但如果这是个疑犯，那就另当别论了。
“暂时还不确定迪先生就是银行失窃案的疑犯，可能真的只是梦游……”
欧阳奕还想说服她，章心湄打断说：“如果只是梦游，为什么把闹钟暂停，难道不是趁着这时间出门做什么不见得光的事吗？”
“但是迪先生今天的害怕和慌乱不是伪造出来的，他很恐惧，情绪相当真实。”
“会是癔症，还是表演型人格？”
听了章心湄的推测，欧阳奕不确定地摇头：“他的情绪很真实，没有任何破绽，我不觉得是假的。”
“如果都是真的，难道迪先生他……”章心湄诧异地看向他，欧阳奕对她点了点头。
“你的猜测跟我一样，不过还是要找到证据才行。”
“他自己拍摄的录像都能造假，还要怎么找证据？”
章心湄不相信从迪一辉这里能找到什么证据，欧阳奕笑了：“他今天会在附近的酒店住一晚，到时候就知道了。”
“可是他未必又出现梦游，而是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直到天亮。”
欧阳奕却说：“你还记得银行失窃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吗？第二次呢？”
他一提，两人一向心有灵犀，章心湄一下子就猜到了：“第一次跟第二次隔了十天，今天正好跟第二次隔了十天，你觉得对方会行动？但是事不过三，银行已经报警，我们能猜出来，警方应该也能猜到，布下天罗地网，我不觉得他明知道是陷阱，还会一脚踩进来。”
尤其知道酒店走廊上有监控在，迪一辉会冒险离开酒店犯案吗？
“如果他今晚真的会行动，我们不是该跟秦警官说一声，让他有所防范？”
章心湄的话让欧阳奕摇头了：“告诉秦警官，我这边有个嫌疑人，很可能今晚要动手了。要是我们的推测是错的，那不就是误导秦警官了吗？”
或许动手的是其他人，误导秦凯后，那么真正的嫌疑犯很可能就要逍遥在外了。
欧阳奕说得也对，章心湄却有点不安：“我们就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
见她有点急躁，欧阳奕不由问：“怎么了？”
章心湄叹气：“这两天都有银行职员过来做咨询，我问过，都是那家出事的银行工作的。他们很焦虑，如果再找不到疑犯，可能所有员工都有嫌疑。被上司猜忌，被同事猜忌，这样的心理压力很容易让人崩溃。有一位女员工已经开始出现失眠的症状，最糟糕的是有抑郁的征兆了，再继续下去，我担心她会变成真正的抑郁症。”
如果这样的话，这位女员工的性命就危险了。
欧阳奕楼主她的肩膀，终于明白章心湄怎么会急着想要捉到银行失窃案的嫌疑犯了。
“你太担心的话，还是把这事告诉秦警官吧。”
“欧阳刚才不是说怕误导秦警官吗？”
章心湄抬头看向他，欧阳奕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我们实话实说就行，就说发现迪先生有不妥的地方，把知道的说出来，不要刻意误导就行。”
听了他的话，章心湄就拨通了秦凯的电话，简单把事情说了。
秦凯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上次犯案的时候张仲就守在银行里，根本就没有人出现，但账目上的钱还是没了。我们怀疑对方是在电脑里设下了病毒，然后通过在附近遥控的方式把钱转走的。”
如果这样的话，嫌疑犯根本不需要进到银行里。只要在银行附近进行遥控，就能把银行账目上的钱通通转走。
“那位迪先生的嫌疑最重，因为他的住处离银行是最近的。”秦凯让张仲查了附近酒店的位子，又说：“换了酒店的话，附近只有一家，就在银行后面，比他的住处离银行更近。”
如果今晚银行又失窃了，那么嫌疑犯就非迪一辉莫属了！


第97章 抓拿你

欧阳奕听了秦凯的话，不由面色凝重。
他之前想得简单，以为迪一辉可能是梦游症，在家里游荡，或者去门外走一圈就回来。
就是拍下的录像，如果没章心湄突然发现问题，估计欧阳奕会一直蒙在鼓里。
他叹了口气，既然秦凯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自己也没继续隐瞒下去：“我刚才跟小湄把迪先生自己拍下的录像看了几遍，我们怀疑迪先生不是梦游症，而是双重人格。”
秦凯在那边惊讶了：“双重人格，你们肯定吗？”
“不太肯定，因为并没有看见另一面的迪先生。会有这样的推测，是因为迪先生对晚上的事一无所知。除非对自己做深度催眠，不可能脸上和身上都没有任何痕迹。毕竟脸上的表情能够伪装，但是身上不由自主的小动作是不能的。”
他说起迪一辉今天在咨询室里惶恐不安的一些小动作，证明迪一辉是害怕晚上的自己。
虽然迪一辉没有明说，又或者他并不清楚晚上梦游时候的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没有任何记忆，还是下意识地感到害怕。
秦凯在那边一本正经地说：“这只是你们两位的猜测。”
没有任何证据，就不能认定是事实。
“所以今晚是关键，如果迪先生真的是银行失窃的嫌疑犯，白天的时候他又没表现出任何痕迹来……”
秦凯不得不打断欧阳奕的话：“没有任何痕迹，也可能这位迪先生是老手，懂得伪装自己，不会被别人察觉出任何问题来。”
“就跟我刚才说得那样，人再怎么伪装，身体无声的语言是很难伪装得到的。”
被欧阳奕说服了，秦凯在那边说：“也行，看今晚如何了。”
挂断电话，秦凯对张仲叹气说：“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欧阳医生怀疑那个迪一辉有双重人格。”
张仲听了也是一惊，张景已经跳起来了：“如果真是这样，老大，人我们还怎么捉？”
白天是一个，晚上是一个。
白天是普通的银行职员，晚上是银钱失窃的嫌疑犯，让他们怎么取证怎么捉人？
“这事不好办啊，老大。上头问起的时候，总不会半天哭着说无辜，半天又认罪。”不说上司，就是张景都觉得不怎么可信。
传出去，别人还以为警方捉不到真正的犯人，所以随便抓一个做替罪羔羊呢。
秦凯也是头疼，抓了抓头发说：“先找到证据，再把人当场捉获。人证物证摆在那里，就算他不愿意认罪，那也不能逃过去。”
张仲犹豫了一会，问他：“老大，双重人格，一个是无辜的，另外一个才犯事。这对无辜的那一面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
张景白了他哥一眼：“这不是摆明了，如果白天的那个不在电脑系统里埋下病毒，晚上那个又怎么轻而易举得手？说到底，两个人格都不无辜，更别说虽然分裂了，还是同一个人啊。”
“你难得这么聪明，”秦凯听了，忍不住赞了他一句。
张景听完正喜滋滋的，回过神来就发觉不对劲了：“老大，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好了，办正事。”秦凯很快就回到电脑面前，屏幕上是四个框。一角是银行内部系统的监控，一切正常是绿色的。一角是银行外面的监控，一角是酒店外面的监控，再一角是酒店房间外面的监控。
迪一辉入住酒店后，他第一时间就取得酒店的配合，拿到了房间对面的实时监控链接。
为了弄清楚迪一辉的行踪，秦凯还让酒店安排了正对着监控的房间。
房间一直没人打开门，迪一辉还在里面。
现在时间还早，估计他还没睡着。
按照欧阳奕的意思，这个第二人格应该是迪一辉睡着后才出现的。
“啧，真麻烦。”秦凯虽然认同张景的话，白天的迪一辉也未必无辜。如果他不是潜意识里想要对银行下手，第二人格也未必会做这件事吧？
而且没白天的他配合，晚上的他也不可能那么顺利。
“老大，他出来了。”张仲提醒一句，又看了眼时间：“才十点，迪一辉就睡下了？”
“听说他昨晚没睡好，今晚应该睡得有点早。”秦凯紧盯着迪一辉出了酒店房间，没多久他的身影就出现在酒店大门前的监控里。
“他出来了，这是打算去银行附近？”张景急忙连上对讲机，秦凯调派了不少帮手，就在银行附近盯梢：“各方面注意，目标人物已经离开酒店。”
“看着不像是银行的方向，”秦凯盯着监控，忽然问：“欧阳医生说他第二人格喜欢穿非主流的衣服，白天他就是发现衣服被吓着了才跑到医院去找欧阳医生的。这会儿我看着衣服还是普通的，白衬衫西裤？”
“对，虽然有点模糊，的确是白衬衫西裤。难道这不是第二人格，而是白天那个迪一辉吗？”张景也有点糊涂了，皱眉盯着一会儿：“除了衣服，还能用什么来区分？”
“身体动作，”秦凯叹气，只好用打电话给欧阳奕：“想请欧阳医生帮个忙，看看这人是不是白天的迪一辉，还是你说的第二人格？”
把实时监控连上了欧阳奕的手机，他看了一会，对秦凯斩钉截铁地说：“这人不是白天的迪先生，应该是第二人格。”
“欧阳医生怎么区分出来的？我看着都差不多。”张景好奇了，凑过来对着电话问了一句。
听到张景的问话，欧阳奕解释说：“迪先生是个比较焦虑的人，走路的时候会有点不自然的僵硬，尤其有含胸的动作，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现在这个大步走出酒店，腰板挺得很直，虽然没能看见脸上的表情，欧阳奕还是能断定这人不是白天那个迪一辉。
“这人步伐不慢，但是十分从容，我估计他已经发现有人盯梢的事。”
秦凯连忙追问：“所以他今晚不会动手？”
“不，我觉得他还是会动手。然后让盯梢的人找不到证据，在他们眼皮底下动手。”
欧阳奕的话让秦凯满脸不悦：“他是什么意思，挑衅我们吗？”
“跟白天的迪先生不同，晚上这个第二人格的性情比较胆大又心细。看他半夜起来，悄悄把闹钟停住，剪辑几乎没有任何痕迹。如果不是小湄细心，很可能就让他隐瞒过去了。”
他看了几次都没留意到这一点，足见迪一辉这个第二人格有多谨慎。
“我认为不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很可能遥控现在已经在别人的手上了。”
秦凯豁然起身：“欧阳医生的意思是，他还有同伙？”
“非常有这个可能，今天我询问迪先生的时候，他说起这些衣物，根本就没有买下的痕迹，银行卡没有这笔钱，现金也没少太多。我想着很可能有人帮他买下这些衣服送过来的，毕竟这个时间，大商场已经关门了。”
欧阳奕又提醒说：“这个牌子的衣服我偶然在商场见过，因为太非主流了，十分受小年轻欢迎，经过的时候听见因为断货的关系，好几个人问有没分店的事，却是没有的。”
没有分店，商店十点就关门，迪一辉的第二人格在他睡着后才出现，那么这些衣服肯定是别人帮忙买的。
秦凯认为他的分析十分有道理，就让张仲亲自去附近调查有没奇怪的陌生人出现。
张景也跟着去帮忙，毕竟在迪一辉身边盯梢的人是不能动的。
他们一动，迪一辉很可能就会察觉出来。
“真是个难缠的对手，跟狐狸一样狡猾，滑不溜秋的让人不容易逮住。”秦凯见过很多狡猾的罪犯，却没见过产生第二人格的：“欧阳医生是什么时候察觉迪一辉有第二人格的？”
“就在今天，要不然还一直以为迪先生只是因为压力太大产生梦游症。”欧阳奕摇头，他也差点被迪一辉的表象给骗过去了。
秦凯担心张仲张景现在去周边调查，也打听不出什么来，根本就跟大海捞针没什么不同。
银行附近虽然小区不多，住户却也是不少的。
总不能一个个打听过去，这事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打听出来的。
“我记得银行附近都是老小区来着？”
欧阳奕忽然一问，秦凯点头说：“不错，附近的小区都是几十年的老小区了。”
“似乎老人家也挺多的？”
“对，老住户年轻的都四五十岁，大一点的六七十岁了。”秦凯不明白欧阳奕怎么问起小区住户的年龄了，他下一句话就立刻明白了。
“老住户多，对小区其他人最熟悉。老人家住久了恋旧，一般都不会离开这些老邻居的。如果出现陌生人，他们应该比谁都要清楚，不需要两位小张先生到处打听的。”估计还没进小区，就被老人家当作小偷悄悄打电话报警了。
秦凯眼睛一亮：“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他立刻打电话给张仲，跟那边简单说完，张仲苦笑说：“老大应该早说的，我们现在就被小区门口的老大爷盘问着呢。”
虽然张仲在抱怨，还是老老实实跟老大爷说明白了状况。
老大爷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看清楚两人的工作证，确定是真的，这才笑呵呵的，表示非常愿意配合警方抓坏人。


第98章 拿下你

张仲见终于过关了，总算松了口气。
等老大爷表示配合，还真是非常配合，听张仲问起小区有没陌生人经过，尤其是晚上。
老大爷扶了扶老花镜，琢磨着说：“之前都平平安安的，最近还真是多了几个生面孔在附近。我见的次数不多，脸也没看清，大晚上的，附近路灯又坏了。不过能看出是几个年轻人，还喜欢穿黑色衣服，不走近还看不出是个人。”
“对了，几个小年轻有一晚走得近，我看着那衣服上有个荧光骷髅，怪吓人的。”
“骷髅？”张仲默默记下，又问：“今晚要是遇到这几个人，还请大爷给我打电话。”
“好，”老大爷接过他写下电话号码的纸片，忍不住问：“这几个小年轻犯什么事了，叫人追着要捉起来？”
张仲犹豫着不敢透露，老大爷拍胸口说：“你放心，这话我听了，就只有我自个知道，连老伴也不会说的。”
听了这话，张仲忍不住好笑：“也不是不能说，就是附近那家银行被人偷了东西，我们怀疑就是这几个小年轻做的。”
“偷东西，真是不得了。”老大爷点头，目送张仲走了。
张仲在附近走了一圈，不少年轻人都赶在这时候出来活动，街上穿得非主流的年轻人还真不少。
他怀疑老大爷看见的那几个，或许根本就不是迪一辉的同伙。
不过也没别的办法，张仲只能大范围下网，盼着能捉住这些人的小尾巴。
谁知道还没半个小时，他就接到老大爷的电话：“那几个年轻人来了，就在小区门口没多远的地方，我去把人留下，你赶紧过来。”
不等张仲阻止，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他吓得赶紧撒腿就跑，如果是那些人就算了，要是街上的混混，对老大爷出手该怎么好？
看老大爷的身板还算硬朗，年纪却不少了，真被打了，那就麻烦了。
张仲气喘吁吁赶到小区门口，才花了十分钟的时间，累得几乎要虚脱了。
就见小区门口的老大爷用扫帚追着几个小年轻，一边跑一边中气十足地骂。
好了，张仲发现自己是白担心了。
被追着的两人给老大爷追得抱头乱窜，忽然看见张仲，他们顿时露出警惕的眼神来：“这又是谁？”
“是我家孙子，你们这两个年轻人怎么能在小区门口抽烟，还把烟头扔在地上，烟头还没摁灭了，弄出火灾来怎么办？”老大爷跑了一会也喘气了，看见张仲来了，他也就停了下来。
张仲上前冷冷扫向两人，果然穿着一身黑色的骷髅T-shint，底下穿着皮裤，耳朵还戴着一个耳环，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是谁，怎么在小区门口徘徊？”
“怎么，还要查户口，你是哪根葱？”其中个子矮一点的人瞪了张仲一眼，二十多岁的脸上居然擦了不少化妆品，厚厚一层，加上眼影，根本分不出男女来。
张仲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着人就扭在地上：“你说还是不说？”
另外那人一愣，就要上前来，被老大爷在身后用扫帚一挥，整个人就脸朝下摔在地上，好一会没能爬起来。
“好大哥，你先放手。我们就在附近走走，抽根烟聊个天，没做什么，用得着这样吗？”这人疼得呲牙咧嘴的，一边求饶，一边偷偷看周围。
张仲察觉了，冷笑说：“只有你们两个，应该还有别人，在等谁？”
“在等一个朋友，你干嘛问来问去的。我们是好人，又不是要做什么坏事。”这人嘟嘟嚷嚷的，只是说话没什么底气。
“那就一起等，我倒想看看你们朋友是什么样的。”
“不是吧，”听了张仲的话，这人苦着脸。
好在张仲松开手，不然他都要怀疑胳膊要断掉的。
这人眼神到处飘，一看就是心虚：“大哥，我们真是在等人，很快就走了，不用盯着吧。”
张仲越看越怀疑，没等多久，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这人正要开口，就被他狠狠踩了一脚，疼得直抽气，也就没能开口。
“你们在小区门口乱扔烟头，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说啊。”
张仲吆喝一声，眼角瞥见一道身影。
但是那人反应更快，转身就跑。
张仲立刻追了上去，又交代老大爷说：“我的同事就在附近，暂时看着他们。”
虽然拜托老大爷有点不厚道，但是现在他实在没精力看着两人，捉住迪一辉才是正经。
他一边跑一边打电话给附近的张景，让弟弟赶紧回来，在小区门口把那两人给扭送到局里。
张仲追了好远，发觉迪一辉转身进了一个网吧。
他跟着上楼，发现网吧烟雾弥漫，雾蒙蒙的，一层楼都坐满了，一时间还真没能找到人。
张仲打电话给秦凯：“他去了网吧，跟丢了。”
“人应该还在，就是不知道藏在哪里，晚上这会儿人太多了。”
秦凯当机立断：“附近的同事已经过去了，你在门口等一会。”
欧阳奕想了想，忽然示意接过手机对张仲说：“看看网吧哪里人最多，问问前台。”
张仲一向相信欧阳奕不会随便说这样的话，立刻去前台问，得知一号包厢有一个团队包场打游戏，足足有十几个人。
他立刻去了一号包厢，推开门看到里面有人坐着，有人站着，角落却有个十分突兀的人。
包厢里灯光昏暗，开门又没声音，电脑屏幕又是面向门口，这些人是背对着大门的，藏在角落的迪一辉根本就没人发现包厢里多了个人。
张仲二话不说上前把迪一辉抓住，拖着他出去了。
经过前台的时候，迪一辉想要喊，被他捂住嘴。
前台偷偷摸摸似乎打算报警，张仲直接拿出了工作证：“公务。”
看见工作证，前台看迪一辉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张仲把迪一辉塞进车子里，带回局里。秦凯看见他，冷笑说：“当场抓获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迪一辉坐在椅子上，神色如常：“我只是跟朋友见面，莫名其妙就被捉过来了，警官们说说，我到底犯的什么事？人证呢，物证呢？当警官的，可不能冤枉好人。”
“好人？”秦凯嗤笑一声，张仲在旁边搭腔。
“要不是心里有鬼，怎么见着我，掉头就跑？”
“我跑怎么了，你长得吓人，把我吓跑了都不行？”迪一辉是有恃无恐，张仲已经给他搜过身了，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跟银行失窃有关系。
秦凯早就让欧阳奕藏在办公室里面，这时候他的手机忽然收到欧阳奕的短信：‘鞋子’。
收起手机，秦凯让张仲把人抓住，亲自把迪一辉的鞋子给脱下来，终于看见这人脸色变了。
鞋子看着没什么不对劲，摸着却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秦凯直接用刀子隔开鞋子，把里面的凸起拿出来，是个小型发送器。
上面有个小小的红色按钮，他直接就按下去了。
桌面上的电脑立刻发出警报声，银行账号有异常，应该有一大笔钱被转走了。
要把钱追回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过人捉住了，要问出来也没多难。
张仲把迪一辉扯进一个房间，欧阳奕才从办公室里出来，秦凯感激说：“好在有欧阳医生，不然就要给他忽悠过去了。”
欧阳奕摇头：“迪先生进来的姿势有点奇怪，身体是向右稍微倾斜，应该是鞋子有东西，所以重心稍微挪了挪。”
秦凯不明白了：“发送器又不是藏在鞋底，怎么姿势会有变化？”
他光盯着迪一辉了，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人走路的姿势有什么不妥。
还是欧阳奕见过迪一辉几次，对他算是熟悉：“迪先生可能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点，有重要的东西在，潜意识就会想要保护住。”
“原来是这样，”秦凯总算松一口气，银行失窃案捉到犯人了，这几天以来的辛苦不算白费。
欧阳奕婉拒秦凯要亲自开车送他回家，直接打车回去的。
章心湄没睡着在等他，欧阳奕累得搂着她就躺下了。
知道他累得很，章心湄也没多问，两人依偎着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欧阳奕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章心湄一张脸埋在他胸膛上，也没铃声吵得不行：“谁啊？”
欧阳奕看着闹钟才凌晨三点多，拿起电话发现是秦凯。
这时候打电话来肯定有急事，他连忙接起。
秦凯在那边简单地说：“抱歉，迪一辉一晚上没开口说出钱的下落，刚才开始突然换了一个人，一直哭着说冤枉，怎么劝都劝不住。”
一个大男人在他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秦凯还真是受不了。
如果没弄错的话，这就是迪一辉原本的人格了。
第二人格大胆张扬，第一人格胆小怕事，也是绝了。
要不是秦凯亲眼看见这人两个人格的转变，肯定不相信同一个人，变化能有这么大。
人格撤换了，秦凯是摆不平，只好大半夜找欧阳奕救急了。


第99章 识破你

对人格转换这件事，欧阳奕也是无能为力。
他慢慢起身，没吵醒章心湄，去阳台继续接电话：“迪先生的人格一般是晚上才转换的，正好你们也休息一下，等晚上再继续问？”
秦凯也知道这事不能心急，就是人都抓到了，物证也有了，就差临门一脚，却因为迪一辉转换人格而功亏一篑，谁都受不了。
他抹了把脸，不好意思说：“吵醒你了，我有点太着急了。”
欧阳奕不在意地笑笑说：“我知道你连续加班，肯定很累。别把自己逼得太近，案子总是查不完的，现在人都抓到了，证物也有，就等找到钱的下落，不用太着急的。”
“对了，另外两个小年轻怎么样，他们知道吗？”
秦凯摇头：“他们就是不知道，看着只是打下手的小喽啰。迪一辉这个第二人格白天没出来，就在前一晚给这两人消息，准备点什么。一问三不知，进来就蔫了，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吓得腿都软了，张景可嫌弃他们了。”
欧阳奕听得好笑：“小混混也就外表看着横，欺善怕恶的。行了，我继续睡。明晚要是有事，我过去帮忙？”
“那是最好不过了，”秦凯松了一口气，挂断电话后看见张仲和张景两人挂着黑眼圈，脸色都有点不好，顿时觉得欧阳奕说的有道理。
“今晚问不出什么来了，让他睡觉，我们也吃点东西睡了。”
张仲摇头说：“老大和弟弟去睡，我在这里守着，说不准他又转换人格了呢？”
“这天就快亮了，欧阳医生说他的第二人格晚上才出现，现在鬼哭狼嚎的，估计没天亮都不可能睡着的，没必要干耗着。”秦凯勾着张仲的肩膀带着他进休息室，笑着说：“好了，再多的工作不可能几天下来就做完。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
张景进来连连点头，这时候也觉得饿了：“这个点没什么吃的，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泡面？”
“泡面不是办公室里还有的？”张仲翻了一下乱糟糟的柜子，里面什么都没了，这才想起最后一盒泡面被张景吃完了，没好气地说：“赶紧去买，吃完也不记得买回来补充一下。”
张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一溜烟跑出去买吃的回来，左右手一大包的，一张脸喜滋滋。
“咋这么多东西？”看他左右手都是一大包，张仲大吃一惊。
“便利店的小妹都认识我了，说知道我们的泡面应该吃得差不多了，傍晚的时候就留了三个盒饭，还有其他小吃什么的。小妹刚才帮忙热了，赶紧趁热吃。”
张景喜滋滋说着，把东西一个个拿出来：“除了饭盒还有水果呢，说是她家里寄过来，自家果园种的，味道特别好。”
张仲瞪了他一眼：“别人的东西，能随便拿随便吃吗？赶紧给我送回去。”
秦凯看了下袋子里的水果，也不多，不过确实不好白拿别人的东西。
张景连忙解释说：“没白拿，我特地给了钱的。水果都是按照市价给的，为了这事小妹差点跟我急了。”
“给了钱就好，赶紧给我来两个，好久没吃水果了。”张仲一听，立刻抓了一个苹果和橙子，带着一个饭盒去隔壁桌子狼吞虎咽。
秦凯也很快开吃，张景愣了一下，赶紧吃起来，免得这两人吃完了要抢自己的鸡腿！
几人吃完轮流休息了半天，里面的迪一辉基本上没合过眼，就是闭上眼没多久又惊醒过来。
张仲看了，皱眉说：“老大，这样不行啊。这小子进来后就跟惊弓之鸟一样，等晚上的时候换了人格，嘴巴比保险箱还紧，怎么问出钱的下落来？”
张景十分赞同：“就是，不如叫欧阳医生过来，把人摆平了？”
“不要总依靠欧阳医生，他白天要上班的。下班还要过来帮忙，你们还真是不客气。”
被秦凯说了，张景抓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
等到晚上，迪一辉依旧没睡觉的迹象，秦凯也开始苦恼了。
张景提了个建议：“要不把人打晕？”
“什么馊主意，打晕了，第二人格不出来怎么办？”张仲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答。
“那还是搬救兵吧，总不能干等着他睡觉，要不喂点安眠药？”
“净是馊主意，安眠药能随便喂的吗？”张仲懒得再说这个弟弟了，抬头就见欧阳奕带着章心湄进来了：“欧阳医生？”
欧阳奕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笑着说：“我跟小湄买了点吃的，想着你们太忙，可能现在还没吃晚饭。”
“吃了一点，不过闻着香味又饿了。”张景接过袋子，脑袋就被张仲打了一下，捂着脑袋还是不肯放下袋子。
张仲只觉得这个只知道吃的弟弟太丢脸了，撇开脸当作看不见，眼不见为净啊：“谢谢你，大晚上还过来的。”
秦凯上前苦笑说：“迪一辉一直没睡，第二人格没出现过了。”
欧阳奕看他们一脸疲倦的表情，也能猜出来了：“那我进去试试？”
章心湄接过他脱掉的外套，目送秦凯带欧阳奕进去了。
张景好奇地问：“章医生，欧阳医生打算怎么做？”
“试着做催眠，看能不能唤醒第二人格。一般双重人格的，一点刺激或许能够激发出来，就是不知道行不行。”章心湄笑笑，又说：“估计要一阵子，我们在外边等着？”
张景是好奇，也知道催眠不能打扰，果然没多久连秦凯都出来了。
秦凯打开门后根本没现身，欧阳奕直接进去的。
看见欧阳奕，迪一辉愣了：“欧阳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警局里有我的朋友，听说你被捉进来了，我有点担心。”欧阳奕坐在他对面，安抚他说：“不用太担心，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梦游症的事，可能是误会一场。”
“对，是误会，但是他们根本就不信我的话。”迪一辉喃喃自语，一整天没睡觉，他双眼满是血丝，精神紧绷，已经有些崩溃的迹象。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见的都是陌生的面孔，他心里惶恐不安，更别提警局里都说自己犯罪了。
他一个银行的小员工，胆子一向不大，怎么会犯罪，肯定是被冤枉的！
“谢谢欧阳医生你来看我，这里没个熟悉的人，我很害怕。”迪一辉双手捂着脸，总觉得能松一口气。
“你没做过的事，就不用太担心。”欧阳奕依旧是安抚为主，试图让他尽快轻松下来：“跟我说说昨晚的事，你晚饭吃的什么？”
“晚饭是打包回来的饭盒，我喜欢吃的糖醋排骨。不过糖放多了，太甜。”迪一辉被转移注意力，身体更加放松了，脸上勉强还挤出一点浅笑来：“晚饭之后还吃了一个苹果，挺甜的。”
“吃得不错，之后做了什么，看电视还是玩游戏了？”
“看了一部老电影，《沉默的羔羊》，我很喜欢，这是看第五遍了。”
欧阳奕有点惊讶，问他：“喜欢的是女主角克拉丽丝，还是汉尼拔？”
“不，我喜欢比尔。”迪一辉摇头，又说：“如果他再聪明一点，就不会被克拉丽丝找到了。不过电影就是电影，如果在现实里，比尔不可能别击毙的。”
“是吗？迪先生的偏好让我有点惊讶，毕竟比尔是罪犯。”
迪一辉点头，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喜欢比尔很奇怪吧，女友以前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我羡慕比尔能活得恣意，也可能是太偏激，让欧阳医生见笑了。”
“哪里，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是个人的自由。来，我们继续说说，看完电影后应该差不多到睡觉时间了，对吗？”
欧阳奕没有像女友那样跟自己争论，显得特别尊重自己的洗好，迪一辉有点高兴：“看电影的时候喝了点红酒，就看了一会儿书才睡的。”
“睡觉的时候是几点了，还记得吗？”
迪一辉想也不想地说：“十点多吧，没多久十一点的钟声就响了。”
“那是睡得挺晚的，睡得还好吗？”
欧阳奕就跟拉家常一样，迪一辉也没什么压力：“挺好的，就是醒来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有跟欧阳医生说，什么时候放我走吗？”
“暂时应该不能了，如果迪先生愿意把钱的下落说出来，就应该能换个地方。”欧阳奕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就跟之前一样：“你根本就没变换过人格，还是晚上那个，居然能骗过秦警官，挺厉害的。”
原本怯弱胆小的迪一辉慢慢抬起头来，忽然笑了：“不愧是欧阳医生，居然发现了。”
“是哪里露出破绽了，因为我说喜欢比尔吗？”
欧阳奕摇头：“只能算是其中一点，迪先生自从出现第二人格之后就睡得不怎么好。”
试问一个白天醒着晚上可能也醒着的人，怎么可能有精神？
“上次问迪先生前一天晚饭吃的什么，他根本就想不起来。”但是现在这个迪一辉不但记得清清楚楚，连喝了一杯红酒都记得，所以欧阳奕能够肯定，面前这个是迪一辉的第二人格。


第一百章 试探你

迪一辉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被戳破了，笑了笑：“如果没欧阳医生在，那位秦警官估计要等几天才能发现。”
欧阳奕看着他说：“你似乎有恃无恐，为什么？”
这人太淡定了，好像被识破后也没什么损失，神色如常的样子叫欧阳奕反而有些不淡定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欧阳医生，我是没什么好怕的。该做的都做了，不想做的，谁都不能逼我做。”迪一辉话音一转，又说：“不过我跟欧阳医生也有缘，不如来赌一把？”
“我不喜欢赌博，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赌的。迪先生想说也好，不想说也好，其他事就不是我该管的了。大晚上的，我女朋友还在外面等着，先回家去了。”欧阳奕转身就要出去，让迪一辉愣住了。
“难道欧阳医生就不好奇，银行失窃那些钱都去哪里了吗？”
“秦警官不是欧阳医生的朋友？大晚上请你过来，不是让你跟我多聊一会，最好能套出钱的下落来？”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欧阳奕始终没停下脚步，在手就要开门的时候才停下来转头说：“我不好奇，秦警官也没让我问。”
回答完迪一辉刚才的问题，欧阳奕直接开门出去了。
留下迪一辉有些茫然的眼神，怎么这位欧阳医生如此不按理出牌的？
室内有监控，两人的对话，秦凯也是听见了，见欧阳奕出来，不由好奇地问：“欧阳医生如果继续问，他会说吗？”
“不会，他根本就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再继续留下是浪费时间。”欧阳奕摇摇头，又说：“那笔钱应该藏得很深，不然他不会这么得意洋洋。”
“看出来了，她是打定主意我们找不到那笔钱的下落，这才逗我们玩呢。”秦凯扯了扯嘴角，低头闻了一下自己：“行了，都收工。反正钱暂时找不到，我得回去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不然也没精神继续跟他玩下去。”
他又叹了一口气：“原本想要追求韩小姐的，这么僵持下去，再过几天，韩小姐就要忘记我是谁了。”
好久不出现，哪里像是追求者，连去餐厅吃饭的熟客都不如。
“韩小姐是谁？”张景抬起头来，一脸好奇。
张仲伸手压下他的脑袋：“哪用问，老大刚看上的姑娘呗。”
张景拍掉他的手，恍然大悟说：“老大居然看上谁了，真不是阿姨给的相亲对象吗？不过之前那些都没挺过一个月，老大这个估计连一周都悬了。”
“乌鸦嘴，”秦凯瞪了他一眼，恨不得把张景这张嘴给缝起来。
欧阳奕好笑：“我先回去了。”
“行，今晚麻烦你了。”秦凯带着他出去，又问：“他居然是第二人格，连我都没发现，装得还真像。”
“第二人格不是完全独立的，而是相对独立，其实还是保留了原本人格的记忆。他要装出原来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困难。”欧阳奕解释着，又说：“这个第二人格看着有点叛逆心，跟第一人格截然不同。也可能原来的人格压抑得太久，才会出现这个几乎相反的第二人格出来。”
“对付这个人格，不能太顺着他的心意，逆着来比较好沟通。”
秦凯是一点就通，点头说：“我看出来了，就跟叛逆期的中二孩子一样，越是顺着越是不高兴，逆着还不能逆得太厉害，不然就要暴走的。”
他叹了一口气：“先晾着两天，再作打算。”
“我的建议是，最近三到四天都不要进去跟迪先生说话，也不要做出任何回应。”欧阳奕说完，就走向章心湄，两人并肩很快出了警局回去了。
张仲出来，听见了欧阳奕后面的几句话，问：“老大，要听欧阳医生的吗？”
“他是专业的，当然听他的了。”
秦凯回答得毫不犹豫，张仲却迟疑了：“万一上头催促，这笔钱的下落我们迟迟没找出来的话……”
“又不是急就能找出来的，我怀疑他把钱分成了很多份，把大的变小，然后大隐隐于市，反而不起眼了。”
秦凯说到这里，忽然一顿，直接就往回走了。
张仲看得一怔，抓住他问：“不是说回去洗澡睡觉的，怎么又回去了？”
“不洗了，还睡什么，我知道了。”秦凯一边走一边满脸兴奋地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眼皮底下。银行失窃的那些钱没有被转走，转走只是表象，应该还在银行的账户上面。”
可是数目被隐藏起来了，银行内部发现钱不见了，追踪的时候都是假账户。
张仲也明白了：“老大的意思是说，那些钱还在，只是被藏起来了。连客户自己都看不见。迪一辉用遮眼法误导银行和我们，以为钱被弄走了，其实只是分散在各个账户上。”
“没错，”秦凯打了个电话，让追踪钱的人回到银行账户上查看：“就等消息了。”
张仲也不想回家了，张景在办公室里眯了一会眼，再睁开就已经天亮了。
秦凯一晚没睡，下巴都是胡渣，听到电话响了一声就立刻接起来：“好，我知道了。”
“老大，怎么样？”见秦凯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笑容，张景有点懵了：“难道我们想错了吗？”
张仲也是忧心，如果想错了，那又要重新开始调查了。
秦凯看着两人，微微摇头说：“那边调查了一晚，已经在账户上找到那些消失的钱了。”
“找到了啊……”张仲重复了一句，脸上的失望神色还没消失就僵住了。
张景反应过来了，扑到秦凯身上：“老大，你居然蒙我们兄弟两个！”
秦凯终于绷不住大笑起来，还不忘把张景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找到了，总算找到了。”
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然后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去见韩梅梅了。
张仲问：“里头的迪一辉怎么办？”
“拘留时间还没过，就按照欧阳医生说的，把人晾在里面两三天。吃喝都送进去，但是不要说话，脸也给我绷紧了。”秦凯还是不放心，又叮嘱说：“张景就别进去了，我拍他会露馅，张仲你进去就好。”
张景抱怨说：“老大这样说，我会伤心的。”
“那就伤心着，总好过被他看出来。”秦凯冷哼一声，又说：“就差最后让他认罪了，怎么都不能出什么差池，让你哥来就好，你就在外面盯着。”
张景听了，耷拉着脑袋，好不失望。
秦凯哼着歌走的，回去吃了一顿，倒下就睡了一天。
起来后洗澡收拾，把胡子刮干净了，他就直奔大学旁边的餐厅去了。
圆脸小妹还认得秦凯，看见他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最近工作忙，没时间来。刚忙完就立刻赶来了，你家老板呢？”秦凯笑眯眯的，虽然睡了一觉，但是熬了好几天，黑眼圈还在。
圆脸小妹看他那么拼，指着楼上说：“你运气不错，老板前两天都没来，今天刚来。”
“谢了，”秦凯就要上去，忽然发觉自己空手来实在不好，又立刻跑出去买了一束红玫瑰才上楼。
韩梅梅听见有人敲门，还没回应，就见秦凯抱着一束红玫瑰进来了：“好久不见，送你的。”
“放桌上吧，怎么有时间过来，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换其他新目标了。”韩梅梅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起眼瞥过去。
秦凯笑了笑：“怎么会，只是工作太忙，忙完我就立刻过来见你了。”
“看出来了，黑眼圈都快挂半张脸了，要喝茶吗？”韩梅梅起身去柜子翻出红茶，给他泡了一壶。
红茶的香气在办公室里萦绕，韩梅梅一双芊芊玉手熟练地泡茶，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秦凯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赞不绝口：“很好喝，茶好人更好。”
“没看出秦警官真会说话，以前追过不少女孩子？”韩梅梅也喝了一口，没觉得自己的泡茶功夫长进了。
“人美，泡的就是白开水，我也觉得是世上最好喝的。”秦凯放下茶杯，虚虚握住她的手问：“就不知道这位女神愿不愿意接受我的追求？”
韩梅梅抽回手说：“真看不出秦警官是个浪漫的人，可惜我暂时并不想谈恋爱。”
“没关系，也可以从朋友做起的。”秦凯也没一再逼近，而是后退一步。他深知追求对象就跟缉拿罪犯一样，追得太紧很容易狗急跳墙，适当的时候需要以退为进：“不瞒你说，我这岁数了，我妈比我还急，每次我难得休假，她就找一大堆女孩子让我相亲。我不好让她伤心，就勉为其难挑一个处处看。可惜通常没几天就分了。”
他耸耸肩，又说：“哪个姑娘都受不了相亲对象忽然消失几天，偶尔还要十天半个月都联系不上的。韩小姐也要有心理准备，说不准哪天我就不见了，然后忽然又出现了，就像今天一样。”
“无所谓，”韩梅梅的确无所谓，这些年在大学旁边开餐厅，就是追求过她的师弟和客人都数不胜数。
有些坚持几个月，有些能坚持几周，甚至有些才坚持几天，就跟同班女生在一起了。
来来去去的多，她也不太较真了。
谁知道过一段时间之后，秦凯会不会也没了现在的热情，转而追求其他女生去了？
有些时候，事情还是别太当真比较好，不然这么多年了，韩梅梅哪能在这个小餐厅里一直安安静静地呆着？


第一百零一章 惩罚你

对韩梅梅的油盐不进，秦凯有点无可奈何。
破案他拿手，捉拿犯人他也拿手，但是在追求女生这件事上，自己从来就没成功过。
秦凯铩羽而归，张仲看着并不惊讶，张景其实也不怎么看好他跟韩梅梅：“老大，说真的，韩小姐会在大学旁边开一间餐厅这么多年，生意那么好，从来没想过装修店面，更别提是开分店之类的。”
张仲点头接话说：“她没扩大经营的意思，对赚钱不感兴趣。在同一个地方同样的装修布置这么多年没变过，可以看出韩小姐是个念旧的。”
张景接着说：“念旧的人，她估计对前男友特别执着，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没找个新恋人的。”
对秦凯的终身大事，两人私底下还是留意过的。
秦凯没好气瞪了两人一眼：“一唱一和的，说相声呢？”
两兄弟一向默契十足，互相看了一眼，就知道秦凯借着开玩笑来遮掩自己的沮丧。
“老大，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比较好。”
张景说完，就被秦凯伸手锤了一拳在肩膀上：“说正事，迪一辉怎么样了？”
“他起初很安静，后来开始有点焦躁。我今天送饭进去的时候，他还试图问了两个问题。不过我按照欧阳医生的吩咐，一句话没说，一直低着头也没露出任何表情来很快就关上门了。”张仲指着监控视频，又说：“看他坚持不了太久的。”
秦凯看着里面不停走来走去的迪一辉，忍不住叮嘱：“这人很狡猾，要多留意，不要掉以轻心被他再骗过去了。”
张仲很谨慎，几人轮流盯着监控耐心再等了一天一夜，里面的迪一辉就等不住了，对着摄像头大喊：“你们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找不到那些钱，你们就不放我出去？”
他在里面一边走一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突然哭丧着脸：“我是无辜的，都是梦游时候另一个我做的，跟我没关系，没关系啊……”
迪一辉崩溃地蹲下，双手抱着脑袋喃喃自语：“我没错，是他的错。”
颠来倒去重复了好几遍，他就一直蹲着不动了。
“这人是崩溃了吗？”张景指着里面，有点半信半疑。
“再等一会，感觉好像原本的人格回来了。”秦凯也不确定，毕竟上一次就被第二人格骗了。
“要是原本的人格回来了，估计又要哭哭啼啼的。”张景耸耸肩，虽然上次第二人格骗了他们，不过第一人格的性情在调查里很清楚，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迪一辉一直在房间里自言自语，秦凯只好把欧阳奕叫过来判断一下。
欧阳奕看了一会监控说：“秦警官可以试探着问钱的下落，如果他不肯回答，或者想含糊过去就立刻转身离开。”
秦凯按照他的话去做，迪一辉起初就是含含糊糊，说得不清楚，好像让人靠近一点。
看见秦凯转身要走，他这才急了：“钱还在银行里，我是无辜的。”
“无辜的话，你怎么知道钱在哪里？”秦凯不用问欧阳奕，也能判断出这就是原本的迪一辉：“你终于不装了，不再出现奇怪的第二人格，把所有事都推到第二人格身上了？”
“我没有，这是人格分裂，他做的事跟我毫无关系，我只是刚才得到一点关于他的记忆，所以才知道钱的下落。”迪一辉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努力争辩：“他是他，我是我，警官你不要混为一谈。”
“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他是你，你也是他，怎么就不能放一起说了？”秦凯摇摇头，知道迪一辉是不肯认罪，懒得继续多说：“既然知道钱在哪里，你在这里继续等着吧，很快会有人带你出去的。”
出去的时候，自然就是上法院被诉讼的时候。
迪一辉也预感到了，看着他皱眉：“秦警官，人格分裂算是精神病的一种，是不用负任何责任的。”
“终于露出本性来了？”秦凯遇到的犯人很多，比起欧阳奕更清楚眼前的人有多狡猾。
平时的第一人格看着胆小怕事，这不过是表面的，迪一辉想要表现出来让所有人误会的表象。
真正的他冷静冷酷，心细谨慎，还有点小聪明，不然也不会知道把钱藏在银行账户里才是最安全的。
等警方被误导去追钱消失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把钱找回来。
找不到钱，又找不到其他证据，那么这件事就只能不了了之，银行的领导吃闷亏，除了辞职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迪一辉冷着脸说：“这是你们逼我的，所有人。”
“对，错的是别人，你从来都没错，你是不是这样想的？”秦凯起了跟他聊天的兴致，倚着门没打算那么快离开：“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总觉得社会对不住你，国家对不住你，同事领导对不住你，朋友女友也对不住你。你不能成功，那是制度的错，社会的错，还有领导偏心，同事拍马屁打你小报告之类的，对不对？女友会离开你，是因为她嫌贫爱富，没看到你的内在美和以后的潜力是不是？”
秦凯看着他满脸愤恨想要辩驳，摇头说：“我遇到过很多跟你相似的人，当然他们都是我亲手捉的犯人，你也是。现在你还能说，你是无辜的吗？”
迪一辉怔怔地站在原地，又听他补充：“无论是第一人格，还是第二人格，全部都是你。等着吧，监狱很快是你下一个落脚的地方，还要住很长一段时间。”
听了这话，迪一辉颓然地跪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我妈，还有村里的人会失望的。我妈七十多岁了，肯定受不了。我只想尽快还掉债务，让她过好日子……”
“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自欺欺人了，要是顾念你的老母亲，就不该犯罪。这话你说得自己不脸红吗，真要还钱，你才欠多少，几千万？”秦凯对他的狡辩嗤之以鼻，直接关上了门。
“这事总算结束了，辛苦兄弟们，还有欧阳医生。过几天请大家一起吃顿好的，欧阳医生务必叫上章小姐过来。”秦凯拍了拍欧阳奕的肩膀，又说：“餐厅就选在韩小姐那家，东西好吃又不贵。”
“老大还能顺便见见心上人是吧？”张景听了，不由插话：“老大，你也太偏心了。兄弟们辛苦这么久，就不能让我们选个餐厅？”
“不行，我请客我做主。”秦凯厚着脸皮反驳，张景和张仲忍不住笑了。
这事了结，欧阳奕回去后跟章心湄提了提。
章心湄曾经见过迪一辉，颇为惋惜说：“其实银行工作不错，他要是踏踏实实工作几年，升职加薪不是没可能的。省吃俭用的，欠下村人的钱也能很快还掉。”
可惜，迪一辉还是走了歪路，把自己的前途葬送了。
一村的人好不容易供出一个大学生，回头迪一辉却把自己作到监狱去。
得知这个消息，同村的人不知道有多失望。
“他太贪心了，但是又没完全失去良知。两种想法一直激烈碰撞，所以衍生出第二人格来。”
听了欧阳奕的话，章心湄摇头：“我觉得他想做错事，又想逃避责任，才会出现第二人格。只要把事情都推到第二人格上面，他就能彻底撇清关系。”
不过欧阳奕也说得对，如果迪一辉不是良心不安，也不会跑到医院看心理科。
虽然没有产生第二人格的记忆，但他的内心隐隐约约还是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走错路了，可惜已经没有回头路，所以想要有人制止他。”章心湄看向身边人，叹气说：“欧阳就是他选的人了。”
“是啊，他没坏到根子上，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欧阳奕握住她的手，安慰说：“钱都找回来了，迪先生的罪会稍微轻一点，这是秦警官唯一为他做的了。”
“我还以为迪先生给秦警官制造这么大的麻烦，秦警官会看他不顺眼，恨不得把刑罚加重一点？”章心湄歪着头，有点惊讶。
“秦警官一向嘴硬心软，他是公事公办，不过也看出迪先生的纠结和挣扎。刑罚估计不会太轻，但是也不会太重。等他刑满释放后，也能还上村人的欠款，重新来过也不算太晚。”
欧阳奕捏了捏她的掌心问：“吃完饭后去附近散步？”
“好，”这几天他忙着迪一辉的事，也没顾得上陪自己，难得今晚终于清闲了，章心湄一口就答应下来。
两人吃完饭后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只是走了一会儿，欧阳奕忽然停下了，看向一个方向，章心湄不由问：“怎么了？”
“那个人看着很像徐小姐，”章心湄听他提起过，知道这位小姐做过惊天动地的事。
“我去看看她？”欧阳奕出现估计会刺激到徐小姐，所以她才这么提议。
欧阳奕有点犹豫，章心湄捏了捏他的手心：“放心，我就跟她说几句话。大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也有点担心她。”
“我就在旁边，你自己小心点。”
听了欧阳奕的交代，章心湄笑着点头，这才走到徐小姐的身边去。


第102章 误导你

章心湄走过去，却在隔着一米五左右的地方停下，轻声打招呼：“徐小姐，好久不见了。”
徐小姐回头看见她，有些疑惑地问：“请问你是？”
“我在医院里跟你见过的，只打了一个照面，可能徐小姐已经不记得我了。”
听了章心湄的话，徐小姐茫然地点头：“医院里的护士吗？”
章心湄没否认，顺着她的话问：“徐小姐晚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过晚饭了吗？”
“法院判决今天下来了，”徐小姐的话却是跟章心湄的问题毫无关系，但是章心湄能明白她的意思。
上次刺伤她的那个男人，看来是判刑了。
“故意杀人罪，有期徒刑两年。”徐小姐想要笑，扯了扯嘴角，却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只有两年，也不错。”
章心湄慢慢走近，坐在她的身边，突破了刚才的安全距离。
徐小姐也没觉得被唐突，见她坐下，还往旁边稍微挪了一下，
“徐小姐看起来很难过。”
章心湄的话让她沉默了一会：“我以为我看起来很开心的？”
“强颜欢笑，还不如不笑的。”章心湄叹了一口气，劝说：“这样的事太危险了，徐小姐是杀敌一千伤己八百，一点都不划算。”
对于她能猜出来的事，徐小姐并不意外。加上大晚上的，附近也没别人，自己对着章心湄也能敞开心胸：“不这样做，我心里那口气下不去。”
“万一呢？徐小姐有想过吗？毕竟除了那男人，你还有父母，还有朋友，要是出什么事了，他们会为你伤心的。”
“当时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要报复这个男人。”徐小姐双手捂着脸，其实她也开始后怕了。冰凉的刀刃刺入胸口的时候，自己还以为要死了。
幸好邻居在恰当的时候出现，不然徐小姐根本就救不回来。
为了一个男人而白白把自己的小命丢了，怎么想都不划算。
好在结果不错，徐小姐被抢救回来，那个男人也得到了报应。
徐小姐捂着脸冷笑一声说：“他现在肯定很后悔，当年招惹了我。”
那男人为了享乐，隐藏了他已婚有孩子的真相，一直哄骗着自己。
不知道他看着自己傻乎乎得被骗的团团转，心里是不是在嗤笑她的愚蠢？
徐小姐笑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我以为报复他之后会很高兴，但是等判决下来了，心里一点都不开心。”
她在法院外面躲起来，偷偷看到那男人的妻儿。
那男人再可恶，妻子和孩子都是无辜的。现在却因为这男人的关系，法院外面一大堆记者对着他们一边拍一边追问，妻子带着孩子狼狈躲避，神色苍白又尴尬。
徐小姐哭了一会儿，勉强收住了：“让你见笑了，这么久了，我第一次哭出来。”
她这段日子过得不好，又是煎熬又是难过，眼睛里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怎么都流不出来。
刚才哭了一会，徐小姐才感觉堵在心口的那块石头松开了一点。
章心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问：“徐小姐是怎么想到那个办法的，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上次跟欧阳医生见面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好，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专门回答情感问题的女主播，对方劝了我。我后来却越想越不甘心，才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
听了徐小姐的话，章心湄问：“不是这位女主播直接给你建议的？”
徐小姐摇头：“没有，我说出来后，女主播还劝我不要冲动，可惜我当时已经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什么都听不见了。第二天就策划了这事，还把邻居也拉到计划之中来。”
章心湄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既然已经报了仇，就该重新开始。对了，方便告诉我那个女主播的名字吗？我也有些情感上的问题，不好跟身边人说，想要请教对方的。”
“可以的，我把地址发给你。”徐小姐跟她交换了手机号码，章心湄很快就收到链接，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见徐小姐离开了，欧阳奕等了一会才出来，坐在章心湄的身边。
见她怔怔盯着手机不放，不由问：“怎么了？”
“徐小姐说的这个女主播有问题，”章心湄想了想，点开了链接，看到女主播的页面，不算特别红火，人数也不是特别多。
“什么问题？”欧阳奕凑过来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来。这只是个算作小粉红的女主播，不是大红大紫的人物。
“刚才听徐小姐的意思，她本来没想过要怎么报复这个男人的，是跟这个女主播聊天之后，突然压不下冲动，第二天才开始策划报复，险些把自己的小命都给搭进去。”人的想法不可能这么反常的，尤其徐小姐还说女主播一直在劝慰她。
如果真是在劝，怎么越劝越让人压不下愤怒和冲动了？
欧阳奕明白了章心湄的意思：“你是说，这个女主播在刻意引导徐小姐往极端的路上靠？”
“没错，徐小姐的性格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有仇报仇的人。”
章心湄的话让欧阳奕很赞同：“我曾经给徐小姐做过一次咨询，可以看出徐小姐是个比较优柔寡断的人。”
越是优柔寡断的人，越是容易被引导。
如果那个女主播真是故意引导徐小姐，让她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报复负心汉，那就有问题了。
“徐小姐刚才有后悔的意思，但是由始至终都没察觉出那个女主播有问题。”
章心湄皱眉，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女主播曾经误导过很多人，才会让他们一直都没察觉？
手段太高杆，一般人不容易察觉出来，加上这技巧熟练，她不由感叹：“只希望这个女主播不是同行。”
“回去等直播开始的时候看看不就知道是谁了？”同行就那么几个，在同一个城市，一眼就能认出来。
欧阳奕的话说得没错，两人就先回去了。
只是一连几天直播间都没动静，章心湄特意问了徐小姐，才知道那个女主播从来都是不按理出牌的人。
“她开直播间都是凭心情来的，有时候一周一次，有时候一月一次，所以人数一直不是很多。”
章心湄终于明白这人为什么没大红了，实在太任性了。
不然凭这张厉害的嘴巴，肯定不止现在这点名声了。
她只能请徐小姐留意，如果女主播开直播间了，就通知自己一声。
徐小姐欣然答应，章心湄只好暂时先把这事放下了。
章心湄又认真打开链接，记下了这个叫“nana”的女主播。
听说女主播是个十分任性的人，欧阳奕也有点惊讶：“还以为是个惯犯，也有可能是偶然？”
“就算是偶然，这么乱误导人，也是很危险的。徐小姐这次没事，换作其他人未必能有这么幸运。”
要是那个邻居没及时出现，中间出了点意外去迟了，徐小姐就得没命。
“可惜没凭没据，不然就能举报这个女主播，免得她再出来害人。”两人一起进了医院，欧阳奕听见章心湄小声嘀咕，不由笑了。
“她总会上线来的，不愁抓不住对方的狐狸尾巴。”
他进了心理科，小蔡就递了一个表格过来：“第一位来访者已经来了，是一家三口，爸爸带着两个孩子来的。”
“这么早？”欧阳奕看了眼时间，他每天都会提早一点来，没想到来访者会来得比自己要早。
“这位来访者的情况有点特殊，欧阳医生先看看他们填的表格。”小蔡指了指来访原因那边，欧阳奕粗略一扫，有点惊讶了。
“不明原因的昏睡？”
“是，他们已经去内科看过了，那边的医生没查出什么来，就建议转到心理科来。”小蔡尽职介绍对方的情况，连体检分析报告都拿出来了：“内科护士刚送过来的，来访者的身体除了因为昏睡时间太长而有点营养不良，没什么别的问题。”
欧阳奕拿过来看了看，确实就跟小蔡说得一样，难怪内科会转到心理科来，这看着像是心理上的原因：“会不会是睡美人综合征？”
“内科也有这个猜测，但是来访者跟睡美人还是不一样的，醒来后并没有异常，就跟原来一样。”
听小蔡说完，他也觉得有点棘手了：“那我先进去看看，他们是在休息室？”
“不，在咨询室里面了。因为担心对方又睡着，他爸爸正努力弄醒他。”小蔡十分无奈，刚开门的时候，他们两父子架着一个人不停摇晃，简直是下大力气拼命摇，试图让那个孩子保持清醒。
“来访者是他们的大儿子？十五岁，应该是初三？”欧阳奕进去前又看了眼表格，有此一问。
“是的，不过最近一月因为昏睡的缘故已经没去学校，如果再不好起来，就要休学，参加下一年的中考了。”这才是家里人焦心的原因，急急就带着孩子到医院来，说什么都不想耽误他参加今年的中考。
欧阳奕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这才进了咨询室，就看到一大一小正努力弄醒歪在沙发上的人。
“许先生对吗？”
“医生好，这是我大儿子许笑，那是我小儿子许妙。”中年男人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憔悴，看来为大儿子的事没少操心。


第103章 呼唤你

欧阳奕看向沙发上东倒西歪的许笑，脸色还不错，闭着眼应该睡着了。
许先生叹气说：“一路上就怕他睡着，我跟许妙一直用尽办法不让他睡。”
可惜到了医院，就等着欧阳奕这一会儿，许笑居然就睡着了。
“他睡着后，什么办法都叫不醒。”许先生说到这里，苦笑了：“不瞒欧阳医生，我们真是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去乡下借了锣鼓，在许笑耳边狠狠打上十分钟，他根本就不醒。闹钟放了七个，定时一起叫也没反应。放他喜欢吃的在床边也没用，怎么叫也叫不醒。”
见许先生满脸焦虑，欧阳奕请他先坐下：“既然许笑已经睡着了，我们慢慢说，不着急。”
欧阳奕给他们倒了热茶，等两人坐下后，他也在沙发坐下：“许笑这样有多久了？”
许先生喝了一口热茶，茶叶虽然不算很好，但是泡的菊花茶有着淡淡的香味，让他渐渐平静了一些：“有一个月了，刚开始我没当回事。我是做销售总管的，工作很忙，经常要出差。孩子他妈也是做这行的，孩子初中就住校，我们两人很少回家，就偶尔打电话来问问。”
“一个月前，许笑的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说许笑上课睡觉有不好的影响，我晚上就打电话去他宿舍骂了许笑一顿。”
他抹了把脸，似乎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我正在外边应酬，累得不行，听了老师的话也没多问，就打电话把孩子骂了。”
想着骂完之后，许笑就该改了，谁知道没多久，班主任又打电话来了。
“一个星期左右吧，班主任又打电话来，说许笑上体育课的时候晕倒了，送进医务室之后睡了半天都没醒，怎么叫都没反应，只好送医院去了。医院那边也没查出什么不对劲来，但是许笑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把班主任都吓坏了，只好匆忙给我打电话。我跟孩子他妈就立刻放下工作赶回来了，去医院的时候许笑已经醒了，身体也没事，就还是留院观察两天，许笑又睡过去了。”
“这次足足睡了两天，醒来的时候喊饿，吃完倒下又睡着，还怎么都叫不醒。医生说可能得了怪病，小医院查不出什么，就转到大医院去了，依旧什么都没查出来，住了半个月医院，最后我们还是把许笑接回家了。”
许先生一边说一边叹气：“工作没办法，总不能把许笑丢下不管。我跟孩子他妈商量了，业绩上她比我好，所以我就打算辞职回来照顾许笑。老板是个厚道的，让我暂时停薪留职，等孩子好了再回去。”
要不是这样，他的压力就更大了。
欧阳奕安静地听完，又问：“在许笑晕倒昏睡之前，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许先生看向一旁沉默的许妙，说：“许妙跟许笑是双胞胎，一起住校，同一个班级，宿舍也在一起，学校里的事欧阳医生可以问他。”
许妙听了，连忙摇头：“那天体育课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上课没多久，哥哥就突然晕倒了。我和另外两个男同学把他送去医务室，还陪了他一节课，我才回去上课的。”
“再之前呢？你们也是初三了，许笑晕倒前有被老师批评过，还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许妙听了欧阳奕的话，偷偷瞄了许先生一眼，一脸欲言又止。
许先生只好站起身：“我先出去，等会有事再叫我。”
知道孩子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说的事，许先生也不计较，直接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许妙和欧阳奕。
等许先生走了，许妙这才说：“哥哥刚开学的时候跟我抱怨过，说爸妈总是忙着工作，很少回来，搞得我们两个像是没爸妈的孩子。”
“有什么事发生了，许笑才突然抱怨起爸妈来的？”
许妙说：“开学的时候，同宿舍一个男生是爸妈送来的，带了一个旅行袋的零食，还笑着给我们都塞了一些。估计哥哥看了，心里有点不舒服。我们住校三年，爸妈一次都没来过学校。”
不说许笑，就是他当时也有点羡慕和难过的。
别人家的父母把孩子捧在手心，他们兄弟不管上学还是放假，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说爸妈的坏话，让许妙也有点不自在：“其实爸妈那么努力工作也是为了我们，家里开支不少，爸妈也想趁年轻多赚点钱，以后供我们出国留学。平时给零用钱也很大方，让我们吃好点穿好点，不要攀比，但是也不能对自己吝啬。”
欧阳奕想了想：“除了这件事，许笑还有碰上什么不高兴的事吗？你们两个学习成绩怎么样？”
“我们成绩都挺好的，一向是班级前五名，全年级前十名。”许妙一顿，又说：“上个月的月考，哥哥考得很不好？”
“多不好？”
“跌出前五，班级十五名，全年级五十名了。因为这件事，班主任还叫哥哥去办公室谈了一节课，后来还叫我去问了，说哥哥是不是被谁带坏了。”
父母关心不足，成绩突然下滑，欧阳奕心里暗暗记下这两个因素，又听许妙说：“不过我总觉得哥哥最近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具体说说？”
许妙皱眉，说得有点艰难：“我们是双胞胎，从小又在一起，谁在想什么大部分都能猜出来。但是上个月开始哥哥就有点恍惚，我经常叫两次，他才听见。一起读书的时候会突然发呆，不叫他都不能回神，问什么事也说没有。”
双胞胎之间有微妙的感应，许妙总觉得许笑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哥哥跟我从来没什么秘密，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可是上个月开始，我觉得他有了自己的秘密。”
欧阳奕坐直身问：“这事你跟许先生提过吗？”
“没有，”许妙摇头，“爸特地辞职回来照顾哥哥，为了哥哥昏睡不醒的事就很头疼了，我就没提其他。在来这里之前，我和爸爸都觉得哥哥是生病了才会这样的。”
但是被内科医生委婉建议他们送许笑到心理科来，许妙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隐约能猜出许笑不是身体生病了，而是心病了。
“医生，哥哥他会不会以后都这样，一直睡觉不愿意醒来？”许妙眼红红的，对许笑的事他也很着急，这个月除了上课，放学后和周末都跟着许先生到处跑。
许先生原本是拒绝的，不想一个儿子的学业耽误了，另外一个儿子也是这样。
但是许妙很坚持，一个人留在家里反而更加不安心，许先生只好同意了。
“我上课的时候总想着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月考的时候也在想哥哥什么时候会跟我一起考试，但是哥哥醒来的时间很短，基本上吃完东西，不管我们怎么摇晃着他，不停跟他说话，都没能让哥哥清醒太久。”
许妙看着睡在沙发上的许笑，满脸忧心忡忡。
“只要找到原因，我相信有办法能够让你哥哥醒过来的。”
欧阳奕的话让许妙的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医生，真的吗？”
“当然，所以你仔细想一想，发觉许笑不对劲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之前跟谁在一起，又做了什么事？”
许妙想了一会才说；“上个月哥哥心情不好，隔壁宿舍有个男同学劝他出去玩玩，两人逃掉了晚自习。我绕路去小超市买东西，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学校，晚自修还是我帮哥哥签的名。”
“他们去了哪里？”
“去了附近新开的游戏机室，我等到熄灯，后来睡着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才回来的。”对此，许妙担心地说：“这件事我连爸妈都没说过，医生一定要替许笑守着这个秘密。”
“我会的，”欧阳奕笑笑，又问：“你是觉得许笑那晚上去游戏机室玩了回来之后，变得有点奇怪了？”
“是啊，心不在焉的，经常在发呆。对了，哥哥后来又逃了晚自修去了一次那个游戏机室，不过没多久就回来了，前后半个小时左右吧。”
“从学校去这个游戏机室要多久？”
许妙答：“快的话十分钟，慢的话十五分钟就足够了。”
欧阳奕想着半小时，那么许笑应该是刚去到那个游戏机室看几眼，最多五分钟就回到学校来了。
是觉得游戏机室没意思了，所以转了一圈就回来，还是身上忘带钱了？
“许笑的性格怎么样，在同学里人缘好吗？”
“哥哥是副班长，学习成绩好，人也开朗，跟男生们关系都挺好的，有好几个女生都私下跟他表白过。”许妙说完，有点腼腆说：“不像我，除了读书之外的都不擅长，哥哥还是学校跳高记录保持者，校运会连续三年的冠军，每年他都在打破自己的记录的。”
欧阳奕听着，觉得许笑是个普通的初三学生。性格不错，人缘也好，有点小叛逆，但是并不厉害，算是在正常范围之内。
“后来许笑又再去那个游戏机室吗？”
许妙摇头：“没去过了，晚自修也没再逃过。我问过哥哥，他说游戏机室就那样，第一次去会觉得新鲜，第二次就觉得来来去去就那几样，没什么看头。”
“带许笑去的那个男同学，后来有去玩过吗？”
“有的，他还玩上瘾了，刚开始一周就去一两次，后来越来越大胆，这个月一个星期就去了一次晚自修，正好被班主任发现了，知道他逃掉晚自修是为了去游戏机室，还通报批评了。”
欧阳奕听着，觉得这位男同学才是符合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做的事，许笑是自制力太好，特别理智，还是游戏机室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第104章 看着你

不，欧阳奕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许笑逃晚自修去游戏机室之前，就是在课堂上睡觉被班主任批评才闷闷不乐的。
不高兴才被怂恿着去游戏机室，所以如果发生什么事，也该是在这之前。
欧阳奕感觉自己越是问下去，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怎么都找不到一个正确的出口。
他看得出许妙跟双胞胎哥哥许笑的感情很好，许笑的性格还要等他醒来后才能慢慢发觉，许妙的确就跟他自己说的一样，比较腼腆，喜欢读书，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
心思也比较细腻，不然许妙不会发现许笑不太对劲。
欧阳奕想了想，暂时只能把许笑的情况定义是上个月的月考没考好，又被老师批评之后心灰意冷出现的癔症症状，才会一直昏睡不醒。
许笑或许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因为一次失败后的挫折感太大承受不了，这样的人并不少。
很多重点学校的高材生在考试上失败一次，后面就可能一蹶不振，这样的学生欧阳奕也遇到好几个。
他们一直站在高峰上，突然摔了个跟头从山顶掉下来，根本适应不了，然后就慢慢往下走，再也爬不上去。
欧阳奕又问起学校的事，许妙除了教室就是去图书室，放学后就回家，基本上就是个家长和老师眼里的乖宝宝。
两人聊了一会，咨询一个小时的时间差不多到了，然而许笑一直都没醒过来。
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欧阳奕起身开门请许先生进了来。
许先生看着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的许笑，不由叹气：“今天看来他是不会醒了，只能等下次，今天麻烦欧阳医生了。”
“哪里，”欧阳奕看着睡得很沉的许笑，被许先生扛起来搭在肩膀上，于是开口问：“他平时一般什么时候醒来，是固定的时间吗？”
“并不固定，有时候睡一天一夜，有时候谁两天，偶尔一天半。”许先生摇头，要是有固定的时间，他就不用发愁，到点了直接把人带过来就好了，不会白白浪费了咨询的这一个小时。
欧阳奕想了想说：“虽然有点冒昧，不过许笑这个情况让他清醒的时候再到医院来，说不定就错过了。如果许先生住得离医院不是太远的话，我可以直接上门去看许笑的。”
“这样可以吗？”许先生满脸惊喜地看向他，毕竟一般医生上门已经很少了，更何况是心理医生。
“许笑的情况比较特殊，等他清醒的时间实在太难得了。我赶过去，总比许笑赶到医院来得方便。如果是周末，我的时间就能更宽松一点。”
欧阳奕的话让许先生脸上难得有了笑容：“真是谢谢医生了，许妙去给医生写家里地址，写得清楚点。”
许妙乖乖去前台找小蔡借了纸笔，认认真真写下了家里的地址，还留下了许先生的电话和家里的固定电话：“要是爸的手机打不通，家里的电话也可以打的。周末我都在家，妈妈一般也在的。”
欧阳奕点头，看了眼地址都记下了，这才收在外衣口袋里，亲自送许先生他们三人去医院门外。
许先生是开车来的，欧阳奕目送他们离开就回来了，看见小蔡一脸欲言又止。
“欧阳医生直接去来访者家里，到时候医院这边要登记吗？”
如果不登记，欧阳奕算是接外单，收费被人查到也是麻烦，不收费就是白跑一趟了也不合适。
以后的来访者都把他叫上门不收费，没有权威性，咨询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按照医院的收费，又不出单据，对来访者也不好。
如果登记，周末加班这样的事比较事，医院是给加班费，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蔡一张脸几乎要皱成一团，欧阳奕不由笑了：“我会给院长说一声，你不用太担心的。”
他在下一个来访者来之前就去了院长室，把许笑的事简单说了：“他一直昏睡不醒，我没机会跟许笑亲自交谈，不敢乱下定论，就打算去他家一趟。”
院长点头，表示明白了：“这是特殊情况，只此一次就好。”
次数多了，对欧阳奕也不利。
知道院长是替他着想，欧阳奕笑着点头，这才出去了。
章心湄听欧阳奕说周末要去许家，不由笑了：“还是第一次听说心理医生上门去的，就像是家访一样。”
“确实跟家访差不多了，”欧阳奕笑着摇头，只盼着周末的时候许笑会醒过来，不然就要再等一周了。
就跟他期盼的一样，周末早上的时候，许先生就打电话来了：“许笑的眼皮在动，应该半小时之内就会醒过来。”
因为他留在家里一直照顾许笑，许先生对这个孩子醒来之前的征兆还是比较了解的。
欧阳奕按照地址立刻打车去了许家，许妙就在楼下等着他，领着人上楼：“这边小区比较大，爸爸怕医生不容易找到，就让我先来接您了。”
“许笑醒了吗？”
许妙摇头：“我下楼的时候哥哥还没醒，不过爸爸说应该快了。”
果然欧阳奕上楼后，就看见许先生扶着许笑出来，许笑已经醒了。
“正好他醒了，一边吃饭一边聊吧。”
许先生担心许笑会抵触，之前在电话里跟欧阳奕说好是单位同事的弟弟，正好经过就来看自己。
许笑这次睡得有点久，两天多差不多三天，起来浑身虚软，没许先生扶着根本站不直身。
许妙也被交代过，于是跟许笑介绍说：“哥哥，这是欧阳先生，是爸爸的同事。”
许笑对着欧阳奕虚弱地笑笑：“欧阳先生好，我是许笑。”
欧阳奕看着许先生扶着许笑在沙发坐下，许妙端着一碗肉粥过来，放在他的手边。
许笑手脚无力，许妙坐在旁边一口一口喂他。
他清醒的时间不长，欧阳奕也不浪费时间，直接问：“我听你爸说了你现在这个情况，正好亲戚里有当医生的，打算过来问一问具体的，回头打听一下哪里能有治好你的地方。”
“不用，我除了睡得多，其他都挺好的。”许笑虽然睡得久，脸上还带着睡意，不过面色确实不算差。
许先生补充说：“去看了内科，医生说许笑睡着之后身体机能就会降到最低，所以一两天没吃东西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
为了这事内科医生还觉得奇怪，许笑的身体就像是开启了保护机制，为了让他睡得安寝无忧，就跟冬眠动物一样降低消耗的热能，几乎跟假死一样。
所以经常这么昏睡，除了因为睡得久，手脚没什么力气需要人扶着走之外，基本上没什么大毛病。
欧阳奕觉得许笑醒来后的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他似乎很肯定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但许笑是根据什么，判断自己没事？
“你爸妈和弟弟都很担心你，许笑不想尽快恢复，然后回到学校上课吗？”
许笑低头喝了一口粥，含糊地说：“会好的。”
欧阳奕继续劝说：“不快点好，你就要赶不上今年的中考了。你不想跟弟弟考上同一个高中，然后再一起上学？”
许妙看着许笑，用力点头：“对啊，哥哥，我还想跟你考同一个高中呢！”
两人成绩差不多，都是相当优秀，要考同一所高中不是难事。
问题是许笑现在不去学校上课，功课拉下了很多。上个月的月考没考好，再这么拖下去，下个月的月考就算赶上，估计也很难维持之前的成绩。
名次再往下掉，许笑就不可能跟许妙考同一间高中，除非许妙非要去差一点的学校。
许笑认认真真看向欧阳奕；“欧阳先生其实不是我爸单位的同事吧？”
“为什么这么说？”欧阳奕觉得有趣，反问一句。
“我爸是做销售的，跟他关系好的同事也是同一部门。做销售的嘴巴要甜，最会说漂亮话，不会像欧阳先生刚才那样咄咄逼人的。”
欧阳奕被许笑的话逗笑了：“是我不对，说话太直接了。”
“我能明白，我清醒的时间太少，所以欧阳先生会急着问清楚情况。”许笑接过碗，对许先生和许妙说：“我想跟欧阳先生单独说几句，可以吗？”
“行，”许先生拿上钥匙就带着许妙出门去了，留下欧阳奕和许笑两个人。
“你想跟我单独说什么？”
“我先要知道欧阳先生是做什么的，”许笑端着碗直接喝了一大口粥，才问他。
欧阳奕看他口齿伶俐，逻辑正常，就可以彻底排除许笑是睡美人综合征了。
一般睡美人综合症的人醒来后浑浑噩噩，记忆力会倒退，逻辑思维也会变得混乱，就跟老年痴呆一样，脑部在沉睡的时间里慢慢衰退。
虽然许笑沉睡的时间只有一个月左右，但是思维方面没有任何衰退的迹象，对欧阳奕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是个心理医生。”
许笑似乎有点吃惊：“我爸居然请得动心理医生上门看诊，也是挺厉害的。”
他嘟嚷一句后又开口：“我其实没什么事，爸爸太小题大做了，刚才爸爸在我不好说，想请欧阳医生劝一劝我爸，不要再带我去各个医院浪费钱了。”


第105章 质问你

欧阳奕听了，不由一愣，正想问许笑怎么那么肯定自己没事。
他再转头看过去的时候，许笑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秒睡的功夫挺厉害的，欧阳奕耸耸肩，知道今天的咨询是要提前结束了。
他打开大门的时候，许先生和许妙没走远，就在门外等着。
看见欧阳奕开门，许先生无奈地问：“许笑睡着了吧？一般吃完饭差不多十分钟就要睡了。”
让许妙进去陪着许笑，许先生送欧阳奕下楼：“让医生特地跑过来，许笑就醒个十分钟，能问出什么来吗？”
“只大概了解几句，许笑就睡着了。”
听了欧阳奕的话，许先生脸上也没见多少失望，而是理所当然的表情。
看来他也明白，许笑醒来就那么点时间，欧阳奕又不会读心术，根本不可能问出什么来。
“不过可以肯定许笑不是睡美人综合征，”之前欧阳奕跟许先生解释过这个病，许先生很担心，这才会特地让欧阳奕上门来趁着许笑醒来的时候看看。
“不是就好，这臭小子一睡不醒已经够吓人了，要是再来个睡美人病……”许先生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欠许笑很多钱，不然这辈子怎么要这么操心？
他坚持开车送欧阳奕回去，总不能让人大老远回来还要打车回家的。
欧阳奕婉拒：“让两个孩子单独在家也不好。”
“没事，医生的住处离得不远。许笑睡着了估计天塌了也不会醒，许妙是个乖孩子，这会儿不是看书就该是在写作业的。”许先生二话不说，带着他就往停车场走去。
许先生话到到这个份上，欧阳奕就不好拒绝了。
刚进停车场，一个瘦削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
下巴胡子拉渣的，身上的衬衫也皱巴巴，不知道多久没烫过，整个人有些邋遢。
许先生上前跟对方打招呼，那人笑着寒暄：“许笑爸爸，很久没见了，许笑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整天睡觉，怎么都叫不醒。”许先生叹气，又跟欧阳奕介绍说：“这是许笑和许妙的班主任，姓唐。”
“唐老师，你好。”欧阳奕跟他握手后，又介绍自己：“我姓欧阳，是许先生的朋友。听说许笑病了，就过来看看他。”
很多人不喜欢被谁知道去看心理医生，更别提是请心理医生上门来了，这样的介绍稀疏平常，欧阳奕不止一次这么说了。
就算是在路上遇到以前在心理科见过的来访者，他一般都会等对方主动打招呼。
有的人已经跨过去了，不觉得看心理科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会笑着主动打招呼，欧阳奕也会笑着回应。
有的人虽然跨过去了，但是心里对这事有抵触，看见他也当看不见，越过去就走了，欧阳奕也不在意。
许先生随口问：“唐老师这是从哪里回来？”
“刚从岳父岳母那里回来，这几天急着处理事情，没心思打理自己，这副样子被许笑爸爸看见真是失礼了。”唐老师苦笑着，很快就跟两人道别上楼去了。
“唐老师也是个可怜的，跟老婆上个月遇到车祸意外成了植物人，虽然当时抢救回来，做了几次手术，上周还是没挺过去。”许先生想着唐老师刚才那个样子，应该是帮着岳父岳母处理妻子的后事，因为太伤心没顾得上打理自己。
“唐老师跟他老婆感情很好，听说是大学同学，一直就没红过脸。突然就这样意外去世了，对唐老师的打击一定很大。”许先生感慨着世事无常，生命脆弱，又想到自家那个一睡就不醒的儿子，也是头疼。
欧阳奕看了眼唐老师远去的背影问：“出了这么大的事，唐老师还去学校上课吗？”
许先生点头：“是啊，学校老师本来就不够，唐老师又是班主任，临时找不到老师来代替他，只能继续去学校上课。好在只带两个班，课不多，没课的时候他就去医院，两边来回跑，我看着唐老师光这个月起码瘦了十多斤的。”
欧阳奕因为职业的关系多问了几句，很快上了许先生的车回到了公寓。
“没问出什么来，不过许笑有点奇怪。”他上楼去见章心湄，把跟许笑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章心湄听了也赞同说：“确实古怪，许笑怎么就这么肯定自己没事？他很清楚这个病是怎么来的。”
“对，我也是这么认为。他好像在逃避什么，才会放任自己一直睡觉。那样谁都不能多问什么，他醒来的时间短，不想说什么也没时间被人逼问多少。”
“很聪明的孩子，”章心湄眨眨眼，也是好奇：“那么许笑究竟在逃避什么事，这月的月考？再过不久之后的月考？害怕成绩下滑而不能跟同样成绩优秀的双胞胎弟弟继续念同一间高中？”
欧阳奕说：“我觉得都有可能，可惜许笑醒来的时间太短，我没能问出多少事来。”
看着许笑的架势，也是不愿意多说的。
“既然他心知肚明，我看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章心湄摇头：“许笑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逃避并不是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
“只能下次多问几句，让许笑说出真相了。”欧阳奕搂着她的肩膀在沙发坐下，看着章心湄有点担心：“你最近没睡好？看着有点憔悴，无精打采的。”
“睡得还好，就是总做梦。做的什么梦，早上醒来又一点都不记得了。”章心湄摇摇头，又说：“放心，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欧阳奕笑着建议：“要不今晚过来跟我一起睡？可能那就不会做梦了。”
“好啊，”章心湄大大方方答应下来，“反正你的床够大，两人一起睡也宽裕。”
“你说真的？”欧阳奕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下来。
“怎么，我答应了，你反而不高兴的？刚才说的话都是逗我玩的吧？”章心湄瞪了他一眼，大有欧阳奕如果点头就揍他一顿的架势。
“哪里，我求之不得。”欧阳奕从衣柜里拿了一个枕头出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睡里边？”
章心湄穿着睡衣躺下，看向身边并肩平躺的人笑了：“感觉好像回到大学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露营，就是这样躺着看星星。”
“可惜等了半晚没看见一颗流星，冻得直哆嗦，那么冷你却睡着了，第二天就感冒发烧，只好直接赶去医院了。”想起以前的事，欧阳奕也不由好笑。
好像两人做过浪漫的事很多，好笑的事也更多，点点滴滴，就算已经过了几年，这份记忆依旧没有任何褪色。
“转眼间就这么多年了，我记得，你也还记得。”章心湄侧着身，手臂环住他的腰，小脸贴在欧阳奕的后背上，没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怎么了，突然感慨起来的？”欧阳奕觉得奇怪，伸手拍了拍腰上属于她的手臂。
“没什么，有感而发吧。”章心湄抬头，笑眯眯地亲上他的唇。
欧阳奕很快反客为主，两人在被窝里翻滚，直到章心湄累得睡着了才安静下来。
他搂着熟睡的章心湄，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闭上眼也很快睡着了。
紧贴的体温太熟悉，即使分开了三年，依旧让人眷恋。
章心湄难得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早上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被欧阳奕看见，他不由笑了：“不如你今天开始搬过来住，把隔壁租的房子退掉？”
“说好租半年的，也不好让房东姐姐难做。”章心湄摇头，“等半年后，租期到了再说吧。”
欧阳奕听了，不由皱眉：“听你的意思，好像我们半年后不分开，才考虑退掉房子跟我一起住？”
“不是，你怎么歪曲我的意思？只是不想中途毁约，打算半年租期到了……”
他没继续听章心湄的解释，站在她的身后，双手环住她的腰身，把人紧紧揽在怀里：“你就是这个意思，我能听出来。”
章心湄叹气，转头在欧阳奕脸颊上亲了一口，也不管自己正刷牙，糊了他一脸的牙膏：“好歹等我刷完牙再说。”
“不，我要你现在就说清楚，是不是对我没信心，所以才会说要等半年。”
她听着糊弄不过去，只好漱口后才说：“我们分开几年再重新在一起，谨慎点没错，对吧？”
欧阳奕把脸埋在章心湄的肩窝里，闷闷地说：“我不喜欢听你这样说，很消极，很悲观，好像我们两个不能一直走下去一样。”
“明明现在消极悲观的人是你……”章心湄伸手拍了下肩窝里那颗脑袋，催促说：“快点洗漱，不然上班要来不及了！”
欧阳奕在她肩窝里磨蹭了一会才起身去洗漱，等他出来的时候章心湄已经穿戴整齐在厨房做早餐了。
今天早上他们两人都起晚了，章心湄也没做复杂的，煎了荷包蛋，做了几个简单的三文治，加上一碗麦片，很快吃完就出门。
出租车停在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欧阳奕忽然看见对面马路的两个人。
一个是秦凯，一个却是唐老师。


第106章 约见你

没等欧阳奕看仔细，前面绿灯一亮，出租车就开过去了。
章心湄见他回头向窗外看，不由奇怪：“怎么了？”
“见着秦警官了，他旁边是许笑的班主任唐老师，我昨天刚见过。”
“或许两人是旧识？”
欧阳奕摇头：“看着不怎么热络。”
说完，他也笑了：“真是职业病，见着谁都忍不住猜一猜。”
章心湄听着也笑了，出租车到了医院，两人就把这事给忘了。
等中午的时候，秦凯却找过来了：“欧阳医生，一起吃个午饭？”
他又招呼章心湄说：“章小姐也一起去？”
“好，”欧阳奕知道秦凯应该有事要说，三人就去了医院对面的餐厅要了一个小包厢。
“今早才见到秦警官，没想到中午就来了。”章心湄点完菜，服务生出去后，她就打趣说。
秦凯一愣：“早上我还说好像有人盯着，回头张望一通却没见着人。”
原来是欧阳奕坐出租车的时候看到他了，秦凯笑了。
“秦警官真敏锐，”欧阳奕摇头，他是职业病，秦凯何曾不是？
“今天怎么突然过来跟我们吃饭了？”
“欧阳医生今早也看到在我身边的人了，我听说你最近的一个来访者是叫许笑的？”
听秦凯问起许笑，欧阳奕不由疑惑了：“是有个初三的男同学叫这个名字，是秦警官要找的人吗？”
“应该没错了，今早我问过许笑的班主任，打听到许笑得了怪病。”秦凯犹豫了一下，等服务生来上菜后，包厢里没其他人，这才又说：“这事原本不好公开，但是因为要欧阳医生帮忙，我就直说了。”
“上个月出了一起强-奸案，是许笑那个学校的女同学。事发之后，这女同学受不了就从顶楼跳下来了。对方是个惯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局里追查了很久都没线索，还是把女同学学校的学生排查了一遍，发现这个许笑在当晚偷偷从宿舍出去过。”
“旁敲侧击，问过几个人，确定许笑在案发的时候没在宿舍里，是去了游戏机室——那女同学坠楼的地方，就是游戏机室上面的顶楼。”
欧阳奕皱眉，想起许妙的话就复述了一遍：“许笑的弟弟没必要说谎，来回十到十五分钟，中间停留最多十分钟，足够把女同学带去顶楼然后……”
这时间也难免太短了，他总觉得许笑不像是这样的人。
“那女同学跟许笑的关系挺好，我们是怀疑许笑提前把女同学约在顶楼，跟弟弟许妙撒谎说去游戏机室，其实是去见这个女同学的。因为关系近也没防备，女同学就被得手了，但是又拼命挣扎，想要逃走，这才不小心摔下楼去的。”这些只是秦凯的推断，不过十分钟是足够发生这么多的事了，许笑身上的嫌疑并不能彻底抹掉。
“秦警官的意思我明白了，是想问我，许笑的怪病是真是假的，对吗？”
秦凯听了欧阳奕的话笑了：“什么都瞒不住欧阳医生，这个怪病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不能不多想。”
欧阳奕回想许笑的样子，摇头说：“我不能百分百保证，但是有八成的把握，许笑的病不是装出来的。秦警官应该知道许笑在各大医院都去过，呆得最多的是内科。各种体检报告上都有明确的指标，这些东西是绝不可能造假的。”
或许收买一两家小医院能够造假，又或者检查的医生不尽心，上面的指标不太准确。
但是所有的医院检查报告都是一样的，那就不可能是许笑一家人造假了。
秦凯点头，他原本也看出体检报告不可能都造假，谨慎起见还是找欧阳奕问一问：“就算许笑的怪病是真的，时机太巧合了，他的嫌疑很难洗清。”
欧阳奕原本也怀疑许笑是因为某些事的打击，这才会得怪病。
但是他不肯定，得怪病的原因会不会那样不堪的事。
欧阳奕跟许笑虽然只面对面交谈了十分钟，可是许笑的双眼没有躲闪，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看着却不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过这些只是欧阳奕的直觉，不能算是给许笑脱罪的证据。
“我对许笑的印象还挺好的，如果秦警官想见他，我可以问一问许先生。”
“那就麻烦欧阳医生了，”因为许笑的怪病，一直昏睡不醒，秦凯想当面问他点什么也找不到机会。
不是登门的时候许笑睡着了，就是许笑还没醒来。
“许先生估计不太想看见我，我登门好几次了，估计他恨不得用扫把将我打出去的。”秦凯耸耸肩，这才是他今天来见欧阳奕的目的。
欧阳奕无奈，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给许先生。
许先生原本接电话的时候挺高兴的，听了欧阳奕打电话的原因，声音渐渐就有些冷了：“我不觉得许笑是那样的孩子，秦警官这是冤枉他了。”
不管是私心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会是犯人，还是许先生一直坚信许笑是个好孩子，这件事让他特别恼火。
欧阳奕劝他：“要替许笑洗清嫌疑，才能还他一个清白，这么拖下去对许笑十分不利。”
找不到其他嫌疑人，许笑又在那个时候在游戏机室附近。
最大的问题是，许笑那天晚上是单独去的，并没有人能作证，他究竟是在游戏机室里面，还是在外面哪条街道上。
没有不在场证据，许笑自己如果不能说出什么来反驳，这嫌疑就会一直烙印在他的身上。
这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是个一辈子都洗不清的污点。
许先生也很明白，但是理智上很难接受许笑就跟犯人一样被秦凯盘问，叹气说：“我都清楚的，就是特别难受。”
“这样吧，我陪着秦警官一起过去。如果他的语气太冷硬让许笑不舒服了，我就立刻中止这次的见面，怎么样？”
欧阳奕提出的建议让许先生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等他挂断电话，秦凯笑着赞叹：“好在有欧阳医生，不然我想见到清醒的许笑一面，估计没那么容易了。”
欧阳奕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秦凯分明一早就打算借欧阳奕的口来约见许笑。
因为欧阳奕的缘故，跟许先生的关系还算亲近，要办成这件事并不难。
“难怪秦警官要请客了，确实该请。”章心湄在一旁笑了，她之前猜到了一点，所以点菜的时候十分不客气。
秦凯无奈地笑了：“要让家属配合工作实在太难了，我摆不平，就只能麻烦欧阳医生了。”
他这么光明磊落的，欧阳奕想生气也找不到生气的理由。而且这事拖下去的确对许笑不利，索性当面聊一聊，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证据。
如果真是许笑做的，那么他的怪病也找到了源头，要治疗起来也有切入口了。
不管是哪一种，让秦凯跟许笑见面是百利而无一害，不然欧阳奕也不会答应下来。
吃完饭，秦凯跟欧阳奕约好周末去许家，就开车一溜烟跑掉了，好像害怕他秋后算账一样。
欧阳奕无语：“秦警官这跟后面有猛兽追着一样，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是，我看着他开车去的方向，应该是大学附近，估计是约了师姐。”章心湄回头看见他惊讶的表情，不由奇怪：“欧阳不是知道他在追求师姐，一有空当然去心上人面前多走动，表表心意，让对方记住自己的。”
秦凯工作很忙，每天恨不能把二十四小时掰开成四十八小时，任何棘手的案子都会转到他的部门。
部门里的人每天跟陀螺一样转，他这个当老大的自然不能偷懒。
今天约见欧阳奕，难得出来一趟，秦凯当然要趁机跑去韩梅梅面前混个眼熟，再回去干活，也能精神百倍，不用整天惦记着心上人会不会看上谁跟别的男人跑掉了。
“秦警官也挺不容易的，”想到秦凯去见心上人居然要在工作之余抽空赶过去，欧阳奕不由对他有点同情了，刚才应该更加配合，务必把吃饭时间压缩一点，让秦凯能跟师姐多相处一会儿。
章心湄拍拍他的胳膊，笑说：“欧阳周末的时候帮着秦警官查清楚，要是找到证据，这案子结了，他也就有休息的时间能见师姐了？”
虽然许笑清醒就那么十分钟内能问到的事是有限的，就此能立刻结案的几率十分渺茫，欧阳奕还是顺着她的话点头了：“嗯，我会尽力的。”
说完，他又觉得有点不对味了：“秦警官跟师姐——怎么像是牛郎织女一样，想见一面都特别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章心湄听了，颇为赞成地点头。


第107章 逃避你

周末一大早，欧阳奕就被秦凯的电话叫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才知道秦凯开车过来，已经在公寓楼下等着了。
欧阳奕起身的时候吵醒了身边的章心湄，她迷糊地睁开眼问：“秦警官已经到了？”
她看了眼闹钟，这会儿才是早上七点。
因为周末，他们两个就打算睡个难得的懒觉，这下子是要泡汤了。
欧阳奕拍了拍她的肩膀，让章心湄继续睡，苦笑说：“秦警官也是心急，之前也没说好是什么时间，毕竟许笑什么时候醒来也说不准。”
秦凯着急，早早过来先等着也是情有可原。
“这么早，秦警官应该没吃早饭，叫他上楼来一起吃吧。”被吵醒了，章心湄也睡不着，索性跟着起身洗漱，就去厨房准备早饭了。
欧阳奕打电话请秦凯上门，开门的时候无奈地说：“秦警官也太早了一点。”
“抱歉，昨晚没睡，想着回家再过来也耽误事，索性就直接过来了。”秦凯抹了把脸，面色有点憔悴，显然一夜没合眼。
章心湄泡了一壶茶，秦凯坐下就一口气喝掉了半壶，这才跟她道谢。
她笑着端出早饭来：“昨天留下的皮蛋瘦肉粥，原本想着就我们两个人，凑合吃就好了，要是秦警官不介意……”
“哪里会介意，有热乎吃着就不错了。”秦凯一工作起来吃喝都顾不上，哪管热的冷的，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我们吃完就出发吧。”
听了秦凯这话，欧阳奕端着碗不由一愣：“这么早，去许家吗？”
“去许家留下等着，许笑醒来的时间有限，越早到越好。”秦凯是恨不能就二十四小时蹲在许家楼下等许笑醒来，又怕刺激到许先生，只好放弃。
在欧阳奕听来，这做法实在有点疯狂，许先生要知道了肯定要跳脚，哪里会愿意让秦凯接近许笑？
秦凯呼啦啦就喝完两碗粥，欧阳奕和章心湄也不敢吃得太慢，三人花了十五分钟就下楼出发去了许家。
一大早被弄醒，在停车场里，坐在后座的欧阳奕和章心湄都有点昏昏欲睡。
看着时间才九点，欧阳奕想到如果许笑下午才醒来，他们还有的等。
可能上天也听见了他心里的哀嚎，欧阳奕的手机响了，是许先生：“欧阳医生，许笑醒了。”
“好，我们这就过去。”欧阳奕挂断电话，利落下车然后上楼，几人简直是一气呵成。
许先生听见门铃声开门的时候一脸目瞪口呆，从挂下电话到看见几人，前后不到十分钟。
不用说，他们肯定就在附近等着。
欧阳奕不会那么疯狂，那么就肯定是秦凯的主意了。
许先生对欧阳奕和章心湄笑笑，对秦凯却没什么好脸色。
谁都不乐意有警察上门来，尤其还是把自己儿子当作犯人来审问的。
许笑刚醒来，依旧歪在沙发上浑身软绵绵的样子，旁边的许妙喂着他喝粥，看见几人连忙起身打招呼。
“许先生，可以让我们几个单独跟许笑聊聊吗？”秦凯看着时间，进来快一分钟了，于是开门见山地问。毕竟拖一分钟就要少一分钟，能问的就更少了。
许先生臭着一张脸把许妙也一并带着出门去了，许笑是见过欧阳奕的，对他微微点头，看向章心湄的时候不由问：“这是欧阳医生的女朋友吗？”
“是，”欧阳奕也多介绍，点了下头就说：“这是秦警官，今天是他要来见你的。”
许笑脸上的笑容一僵，面色有点发白：“警官？”
秦凯利落地拿出工作证让许笑看了，这才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因为你一直昏睡，我们也没几乎这样见面，虽然我们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许笑很快冷静下来：“警官想问我什么？”
“尤彤彤，你认识她吧？”
听见秦凯问这个名字，许笑的脸色更白了：“她是我学校的，我当然认识。”
秦凯看着他问：“那么你也该知道上个月，尤彤彤坠楼身亡的事吧？”
许笑点头：“嗯，许妙跟我说过。”
“尤彤彤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你给我说说？”
欧阳奕还以为秦凯会直接问许笑当时是不是在现场，没想到他居然用迂回的问法。
“她胆子很小，有什么话总藏在心里边，很少说出来。比较内向，在班里比较沉默寡言。”
“听起来你跟尤彤彤很熟悉，那么她为什么会坠楼，你是不是也知道点什么？”
许笑突然激动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说她失足摔下楼的，警官为什么来问我？”
他的声音很大，连门外的许先生都惊动了，忍不住来敲门：“欧阳医生，许笑怎么了？”
“没事，”欧阳奕无奈安抚门外的许先生，对秦凯投去不满的目光。这问得太直接了，许笑刚醒来身体还虚弱，如果太激动而晕倒，许先生估计以后都不会让秦凯再进家门来。
秦凯也想到这一点，轻声说：“好，不知道就不知道，我就是随便问问。那么那天晚上，许妙和宿舍的人都说你去游戏机室了，当时你跟谁一起去，又或者谁能证明你在游戏机室里面？”
“我没进去，”许笑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捂着自己的半张脸：“我差不多到游戏机室，隔着一条街，楼上突然有东西掉下来，吓了我一跳。那天晚上风很大，血腥味很浓，我害怕所以没靠近，有好几个游戏机室门口的人出来然后大声尖叫说死人了，保安打电话给警察，我就回学校了。”
秦凯问：“所以说，没有人看见你在游戏机室对面，是吗？”
许笑点头：“对，我停留的时间很短，可能五分钟不到就走了。”
欧阳奕对秦凯轻轻点头，许妙曾说许笑在从游戏机室回来后脸色古怪，以后也变得神色恍惚，可能真是被有人突然坠楼的事吓到了。
秦凯没有给许笑任何停顿的意思，继续追问：“你什么时候知道那个人是尤彤彤的？”
许笑放下手，眼睛有点红：“差不多两三天，她没来学校，班主任打电话去她家里问，然后在办公室里跟其他老师说了，正好被有同学听见，很快就传开了。”
“我听说在学校里，你跟尤彤彤的关系最好，她在这之前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
许笑摇头：“她跟我的关系也算不上很好，就是偶尔能说几句话。她不怎么喜欢说自己的事，都是我在说话居多。那天之前，我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说完，他又看向秦凯追问：“同学说她是自杀的，但我不觉得她是会自杀的人。虽然有点内向，可是她很喜欢画画，说以后要当室内设计师的。”
有梦想的人，怎么可能会去自杀？
秦凯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事还在调查中，不能确定尤彤彤是自杀还是他杀。不过按照现场的情况来看，不会是自杀。”
“那么就是他杀？”许笑瞪大眼，又问：“你们找到线索，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还没有，正在排查当中，所以才需要你的配合。”秦凯问得差不多了，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下递给他：“你以后如果想到什么，都可以打电话告诉我。二十四小时开机，什么时候都可以。”
许笑紧紧捉着掌心里的名片，轻轻点了下头。
秦凯对欧阳奕点头，后者去开门请许先生和许妙进来。
门内突然没了声音，许先生原本担心，进来的时候发现许笑好好的坐在沙发上，已经又睡过去了，暗暗松了口气。
“抱歉，刚才让许笑太激动了。粥还没来得及喝完，他这次要饿着肚子睡了。”秦凯看着身边已经睡着的许笑，手里还用力拽着名片不放，眯起眼神色有点复杂。
许先生也担心许笑饿着，不过他都睡着了，也是没办法往嘴里灌的。
“我送几位下楼吧。”
“不用，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今天打扰你们了。”秦凯对许先生笑了笑，又说：“我给许笑留了电话号码，如果许先生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的。”
许先生压根不觉得自己会打电话给秦凯，不过还是答应了一声。
几人出门后进了电梯，秦凯脸上的微笑就渐渐消失了：“欧阳医生也看出来了吧？”
“是，许笑在说谎。”欧阳奕皱眉，“他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但是不敢说出口。”
章心湄也看出来了，因为秦凯在说尤彤彤不是自杀而可能是他杀的时候，许笑的脸上没有一点惊讶，说明他早就知道尤彤彤不是自杀，而是被凶手推下来的。
“许笑可能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了，凶手会不会找他麻烦？”
“暂时应该还不会，不过我已经让张仲叫两个人在附近盯着，以防万一也好。”秦凯说着，又叹气：“许笑不肯说，对方应该是他和尤彤彤的熟人。”
因为是认识的人，所以才会难以启齿，不愿意说出来。
欧阳奕说：“我有点明白许笑的怪病究竟是怎么来的，他在害怕，非常害怕。”
为了逃避，许笑选择不停沉睡。一来不用面对这个现实，二来不会因为害怕而露出马脚被犯人知晓。
不得不说，许笑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选择了一个对自己和对身边人都最安全的办法，保护了所有人，却也让那个犯人逍遥在外。


第108章 唠叨你

章心湄在一旁听了，不解地问：“秦警官怎么确定许笑认识这个凶手，尤彤彤也是认识的？”
“现场没有太大挣扎的痕迹，证明尤彤彤是认识犯人，没有起警惕心才会让对方轻易得手。”秦凯抿了抿唇，开车送两人回去：“今天谢谢你们了，尤其是欧阳医生，又要继续麻烦你。”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欧阳奕摇头，又叹气：“许笑是个好孩子，秦警官不要太逼着他了。”
“不逼着他开口，凶手一直逍遥番外，尤彤彤就不能真正得到安息。”秦凯皱眉说，“我知道许笑可怜，想保住自己，又保护身边人。但是凶手对尤彤彤动手，未必不会对其他人动手。”
章心湄问：“许笑是个学生，他的人际圈子是有限的，这次确定后，秦警官是不是能把犯人搜索的范围再次缩小？”
“原本尤彤彤的人际圈也不大，加上是个沉默寡言的，除了学校就是家里，最多就是补习班。”秦凯已经调查过尤彤彤的交际范围，家里的亲戚朋友，补习班的同学和老师，学校的同学和老师，再就是经常去游戏机室的无业青年。
秦凯起初有怀疑过这些经常在游戏机室附近徘徊的无业青年，好几个还是混社会的。
年纪不大，有些还没成年，早早就辍学。不是跟家里要钱，就是去学校附近勒索，还有帮着老大收保护费之类的，赚到手的钱除了吃之外就是用在游戏机室了。
如果钱不够花，把主意打到一个女同学身上，也不是没可能的。
但是天台上没有太大挣扎的痕迹，秦凯又把这个可能去掉了。
不过这些经常在附近游荡的无业青年，倒有可能是目击证人。
只是张仲把这些人找了个借口带进局里，翻来覆去问了一晚，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秦凯揉了揉太阳穴，对两人挥挥手：“下次许笑醒来的时候，欧阳医生再跟我一起去许家吧。”
“好，”欧阳奕一口答应下来，目送秦凯离开。
章心湄不明白的是：“你们两个好像一点都不怀疑凶手会是许笑？毕竟许笑跟尤彤彤的关系不错，他约尤彤彤去楼顶见面，这个女同学肯定不会拒绝。”
按照秦凯说的，杀害尤彤彤的肯定是她熟悉的人，那么许笑也是相当熟悉的一个。
“原本秦警官估计是不确定的，但是刚才见过许笑之后，他的眼睛……”欧阳奕点了点自己的眼角，刚才因为角度的关系，他是对着许笑的侧面，能很快捕捉到许笑眼底的痛苦和伤心。
“许笑虽然没哭，但是那双眼睛就像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就算犯了错，也可能会哭。”章心湄眨眨眼，继续跟他对着干。
欧阳奕伸手搂着她的肩膀：“你忘记秦警官说的，对方的手段很残忍，不会是个会对尤彤彤的死而伤心的犯人。”
所以秦凯才能第一时间排除掉许笑的嫌疑，因为他在伤心，伤心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虽然许笑说跟尤彤彤并不是很熟悉，不过看着并不是这样。
“许笑隐瞒了很多事，如果不能取得他的信任，估计他是绝不会开口说出来的。”
欧阳奕十分担忧，许笑明显把尤彤彤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而内疚，怪病一直不好，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章心湄说：“我听着许笑提起尤彤彤的语气，他应该是喜欢这个女同学的。”
“语气有什么不对吗？”欧阳奕满脸惊讶，低头问她。
“很难形容，就是不一样。”章心湄想了想，艰难地表达：“急于跟她撇清关系，语速很快，像是欲盖弥彰。”
欧阳奕幽幽叹气：“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棘手了。”
他怀疑自己是乌鸦嘴，等了几天，许先生打电话来，语气十分慌张：“许笑没醒来，从那天你们见面之后就没再醒来过，这跟以前不一样。”
欧阳奕安抚他：“许先生冷静一点，慢慢说。周末的时候我们跟许笑见面后，他睡着了，到现在都没醒过，没起来吃饭？”
许先生稍微冷静了一点：“对，就是这样。平时许笑睡个一两天就会醒来吃东西，但是已经三天了，他一直没醒来，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你别着急，先送许笑到医院来做个身体检查。”欧阳奕挂断电话，又打给秦凯：“出事了，许笑没再醒来过，我让许先生带着他到医院来。”
“我这就来，”秦凯很快就开车赶来了，许先生看见他脸色很不好。
许笑是见过秦凯之后昏迷不醒的，许先生会给他好脸色才奇怪。
欧阳奕亲自带着许先生送许笑去做了一个全身检查，等待检查报告的时候请他们去心理科的休息室，倒了杯茶给许先生：“朋友送的陈皮普洱，听说能静心。”
淡淡的茶香夹杂着陈皮的香味，许先生焦急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喝了一口茶后才说：“许笑昏睡一个月来第一次这样，我慌慌张张的，让欧阳医生见笑了。”
“哪里，许先生也是担心许笑。”欧阳奕在他身边坐下，又说：“看许笑身上就知道，衣服干净整齐，脸和手也是干干净净，就连指甲都修剪得好好的，知道许先生不容易。”
他这话让许先生眼圈一红：“也是我这个当爸的不好，如果以前不忙着工作，多关心许笑一点，他可能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许先生把许笑教育得很好，”秦凯说着，见欧阳奕把休息室的门关上，才小声解释：“我们怀疑许笑牵扯到一宗凶杀案里面，他会得怪病，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你们才这样的。”
许先生大吃一惊，险些把手里的杯子给打翻了：“凶杀案，怎么会，许笑他……”
想到秦凯一而再再而三想要见许笑，许先生皱眉：“是许笑关系挺好的那个女同学的事吗？不是说那女同学是自杀的？”
“已经排除了自杀，是他杀。”秦凯见他脸色都白了，又叮嘱：“这事还没到公开的时候，凶手还没找到。”
许先生一下子就明白了：“秦警官一再要见许笑，是怀疑他吗？”
“原本是怀疑，那次见面后就确定许笑并不是凶手。”
许先生听了秦凯这话才要放心，又听见他说：“但许笑很可能知道凶手是谁，甚至在凶杀案现场遇到看到那个人。”
一直都是普通百姓，虽然平时新闻报道上看到不少残忍的凶杀案，但是许先生第一次感受到危险就在那么近的地方：“那么凶手已经发现许笑了吗？他会不会很危险？”
“放心，我已经派人盯着许笑，不会让他有事的。”秦凯苦笑，又说：“就是许笑这么昏睡下去，虽说让凶手松懈了，却没留下一点线索，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只有许笑醒来，才可能真相大白。
可惜许笑不愿意说，直接睡个昏天地暗的，秦凯也拿他没办法。
休息室里一片沉默，直到小蔡敲门送来许笑的检查报告。
欧阳奕简单看了，递给许先生：“许笑的身体没问题，新陈代谢比以往还要慢，估计还得睡很久才醒来。”
“这臭小子，就不知道让人担心吗？”听说许笑没事，许先生提起的心才回到肚子里，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但是一天没捉到犯人，他一天就得继续提心吊胆，许笑也可能会有危险。
许先生犹豫一会又问：“那有什么办法把许笑叫醒，然后配合秦警官的工作，尽快把犯人找出来？”
欧阳奕也不确定：“许笑潜意识里不想醒来面对现实，不管是对尤彤彤的死，还是面对那个可能认识的犯人。要叫醒他，没那么容易。”
见许先生失望，他又说：“但是许笑的昏睡并不完整，虽然身体在沉睡，可是对外界应该能够探知的。”
秦凯挑眉：“欧阳医生的意思是，许笑听得到身边人的声音，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无法给出回应来？”
“理论上是这样的，需要实践一下才知道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在许笑旁边不停劝他醒来，我愁得头发一把一把地掉了。”秦凯叹气，这案子拖了一个月，连嫌疑犯都没找到几个，别说是真正的犯人了。
拖得越久，找到犯人就越艰难。
那样一个花样少女死得不明不白，秦凯说什么都不会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
他迫不及待要去病房看许笑，顺便狠狠唠叨上一两个小时，把许笑给烦醒就最好了。
这时候张仲却突然打电话来：“老大，调查到尤彤彤补习班里有个喜欢她的小男生。平时上补习课结束后会一路跟着她，私下还骚扰过尤彤彤几次。”
要不是这人昨晚故技重施，跟着补习班另外一个胆小的女同学，还在没人的小路上占小姑娘的便宜，估计谁都不知道。
“平时看着是个好学生，成绩好，家里条件也好。父母是跨国公司的中层，这男同学在人前卖乖，装得像模像样。补习班老师对他赞不绝口，说这男同学考上重点高中是没问题的。”
在张仲看来，这人简直是小衣冠禽兽了，长大后还得了？


第109章 救下你

秦凯让张仲把人带过来，可是那个男同学还叫嚣着他爸爸的名字，说要给他们好看，怎么都不肯配合。
交代许先生在许笑的病床前多说说话，家里的事也好，学校的事也好，就是没话说念念书也行，秦凯就带上欧阳奕和章心湄开车过去了。
看见气势汹汹过来的秦凯，那个小男生明显有点害怕了，依旧嘴硬说：“你们做什么，我是未成年人，你们打算无故扣押我吗？又抢我电话，不让我叫爸爸的律师过来。”
“做错事还这么嚣张，你刚才做什么，心里清楚得很，不管是律师还是你爸过来，都是一样的。”秦凯冷着一张脸，浑身煞气腾腾地问：“你叫什么？”
“毛宇，”小男生白着一张脸还是不肯人数，“我做了什么错事，不就是放学后送她回家吗？”
张仲冷笑一声：“送她回家会送到阴暗小巷里面动手动脚吗？要不是正好有人过来，还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什么动手动脚那么难听，就是挨近点说话而已。那么黑的地方，谁能看得清楚？”毛宇一口咬定自己没做什么，指着旁边瑟缩成一团的女同学说：“你问问她，我做了什么？说啊！”
女同学抱着书包，眼圈红红的，听他大声一喝，浑身抖了抖。
欧阳奕皱眉，身边的章心湄先上去搂着女同学的肩膀安慰：“没事，这两位都是警察，是来帮你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不用害怕。”
秦凯也问张仲：“刚才路过的目击者在哪里？”
张仲说：“有事先走了，留下了电话，随时都能过来指认。”
女同学抱着书包，有章心湄在身边，终于鼓起勇气说：“毛宇他跟着我走，后来突然扯着我进黑巷子里动手动脚的，还说我比尤彤彤要好，脾气没那么坏……”
“胡说，我哪里有动手动脚，怎么就扯到尤彤彤。”毛宇也有点害怕，毕竟他知道尤彤彤上个月就去世了。
大晚上在黑漆漆的巷子里提一个死人的名字，他脸色也白了，眼神到处飘，就怕哪个角落突然冒出尤彤彤那张死人脸来：“警察叔叔，我们能不能先离开这里，换个地方再继续说？”
秦凯胳膊抱在胸前，直接说：“这里是案发现场，除非你认罪了，不然我们还得慢慢聊。”
“什么，还要慢慢聊。”毛宇四处张望，越想越是害怕：“我、我认罪，先离开这里吧，黑漆漆的，太可怕了。”
“有什么可怕的，不心虚也不怕鬼来找。”张仲在一旁凉凉地提了一句，毛宇就忽然大叫一声，把他吓得不轻：“鬼叫什么。”
“别说鬼，我害怕。”毛宇腿都软了，扶着墙有点站不稳。
秦凯跟张仲使了个眼色，章心湄会意地一边安慰女同学一边向外走。
“尤彤彤以前也是上这个补习班，你是不是也把人带到这里来过？不要说假话，不然你看那边。”
被秦凯的话吓得浑身都僵住了，毛宇压根就不敢转头向后看，腿软直接站不稳跌坐在地上，拼命摇头：“我、我就一次，跟着尤彤彤了。就跟刚才一样，打算拽她进黑巷子里，可是她跑得快，转眼就跑不见了。我又试过两回，补习一结束她就跑个没影，根本就追不上。”
毛宇有点胖，平时喜欢吃不运动，哪里跑得动，很快就放弃了。
“真的？你没想着人没追上，索性找个借口把人约出去？”秦凯盯着他，毛宇原本想继续摇头，对上他的眼神又不敢隐瞒了。
“有、有试过，说老师有事找她把人留下的。但是有个男生来接她，就站在楼梯里。我没留神，准备去抓住尤彤彤的时候，他把我打了一顿。”毛宇指着肚子有点委屈，“往死里打，专找衣服里面，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
他指的位置在肚脐往下一点，要撩起来给人看就要露点了，所以不敢弄起身。
被打的时候特别疼，还被警告不能告诉家长，不然见一次就打同一个地方。
毛宇被打得太疼，回去后就不敢说了。
“是这个男生吗？”秦凯打开手机，里面是许笑的照片。
“对，对，就是他！”毛宇拼命点头，许笑就是化成灰他都认得，当时差点以为要被这个男生给打死呢：“警察叔叔，他打人，做了错事是不是也该抓起来啊？”
“先顾着你自己吧，”秦凯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要对尤彤彤动手，他会揍你吗？”
毛宇又哆嗦：“尤彤彤死了跟我没关系，真的！”
“谁知道呢，你先跟我回去局里留个口供。”秦凯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提着走，一边问张仲：“刚才有几个目击者？”
“两个，一个是抄近路打算穿过这里去补习班，另外一个是补习班的老师，出来接人的。”张仲打开车门，把毛宇扔进后座才坐进去：“这人老大也见过，就是尤彤彤的班主任唐老师。”
“唐老师怎么跑补习班来了？”秦凯有点惊讶，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回头：“补习班老师跟唐老师是同学，补习班有个老师急性阑尾炎入院，人手不够，就想请唐老师来帮忙上几天课。”
唐老师出来晚了，好一会儿才打到车，就打算抄近路去补习班，没想到会碰上毛宇欺负女同学的事。
“也挺巧的，”秦凯说着，见欧阳奕独自一个人过来进了副驾驶座，就问：“章小姐呢？”
“她送那个女同学回家，我去不太好，就来搭个便车。”那个女同学受到惊吓，尤其害怕异性，章心湄陪着还好，欧阳奕稍微靠近整个人都开始哆嗦。
只希望没给这个小姑娘留下心理阴影，以后对异性有恐惧症。
想到这里，欧阳奕又看了后座的毛宇一眼：“这件事不能姑息，他连地点都找好，还是没什么人会经过的地方，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要不是有人进过，他很可能就得手了。
他是恨不得把毛宇狠狠揍一顿，不过有比揍人更好的办法：“你以后再起这种心思的时候，就想想尤彤彤可能在你身后盯着你看。”
毛宇整个人哆嗦得更厉害，看着就要吓得晕过去。
秦凯偷偷给欧阳奕比划了一下大拇指，这招高明。
看这小子以后还敢不敢对女同学下手，每次下手就想想死去的尤彤彤，吓不死他！
毛宇给吓得不行，去局里的时候张仲问什么就乖乖回答，请家长过来后。
他爸妈就开始闹腾了，觉得局里对一个未成年人威胁，才让毛宇兢兢战战的，整个人都不对劲。
“我这就叫律师过来，毛毛你别怕。”毛宇爸爸拿起手机就要打，毛宇直接扑了过来。
“爸，不用，是我做错事了。”毛宇抱着爸爸的胳膊，快要哭出来了：“回家，我们赶紧回家去吧。”
看自家儿子快要给吓傻了，毛宇爸爸对秦凯更加不客气：“你们等着，我明天就让律师给你们发律师函，一定要告你们虐待未成年人！”
这一家子终于走了，秦凯抹了把脸：“看来明天有的忙了。”
“不会，毛宇会说服好他爸妈的。”欧阳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
秦凯回头问：“欧阳医生做了什么？”
张仲说：“我刚看见毛宇走的时候回头，欧阳医生对他做了一个口型是尤彤彤。”
秦凯忍不住笑了：“看来不会有什么事，不过毛宇看着胆子那么小，应该没那个胆子杀人。”
刚才提起尤彤彤，毛宇只有害怕并没有心虚，看来是单纯怕鬼怕死人。
“还以为找到新线索，今晚是白忙一场了。”秦凯叹气，不过能警告毛宇，不让他这个小子继续祸害补习班的女同学，没造成更加的伤害，也算没白跑一趟。
既然有补习班老师的联系电话，秦凯也没浪费，直接打电话问了地址，开车就过去了。
欧阳奕不放心章心湄，打车去接她，就跟秦凯分开了。
出租车刚停，章心湄就出来了，欧阳奕连忙打开车门让她进来：“她还好吗？”
“被吓着了，刚回家就哭，哄了好一会儿才肯放手。这事不好启齿，我就说路上遇到变态给吓着了，正好我碰上就送她回家。”章心湄摇头，补习班下课这么晚，一个小姑娘独自回家是不怎么安全。
不过别人家的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只私下安慰了那个女同学几句，这才出来的。
听说秦凯跑去补习班老师家里去了，章心湄苦笑着摇头：“希望这次他能找到线索，不然又要白跑一趟了。”
“是啊，”欧阳奕点头，尤彤彤的死一直没有眉目，秦凯压力也很大。
一个案子刚解决，另外一个案子又转过来了。
因为秦凯的能力高，一般棘手的案子都会在一段时间破不了就转到他手上来。
“明天我们也抽空去看看许笑，给他说说话。”章心湄握住欧阳奕的大手，低头说：“虽然不能帮大忙，起码也能替秦警官尽点心。”
“好，”欧阳奕大掌一翻，握住了她的手。他就是喜欢章心湄这么心软的样子，尤其每次求自己帮忙的时候脸红红得特别不好意思。
要不是在出租车里，他估计就要捧着章心湄的脸狠狠吻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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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赞许你

秦凯去补习班老师那里还真没白跑，听闻他是打听尤彤彤的事，补习班老师的脸色有点不好，还是努力回想了很久。
“尤彤彤不是个爱说话的女生，平时比较乖，作业按时交，上课也从来没落下过。”
换言之，她就是个不用人操心的，但是又容易被完全忽略掉的女生。
“老师最后一次看见尤彤彤是什么时候，她是什么样的，不管是衣着还是表情，或者其他什么事都可以，随便说说。”
秦凯大有一副补习班老师想不起什么就不走的架势，闹得人家老师也不好敷衍，拼命回想。
“这事太久，也有一个月了，我原本对尤彤彤的印象就不深，更何况是那么久之前的事……”
补习班老师有点为难，好一会儿还真是想起了点事：“对了，最后一次见到尤彤彤来上课，她有点不一样。”
秦凯问：“怎么不一样了？”
“平时放学后就直接过来，身上还穿着校服，那天晚上没穿校服，换了自己的一条连衣裙。我当时上课，站在讲台上，因为学生大部分都是穿着校服，就显得她比较显眼了。”因为只看了一眼，纳闷了一下，补习班老师要不是秦凯一再追问，还真想不起这事来。
“粉红色的连衣裙，对吧？”
“对，”补习班老师听秦凯这么一问，连忙点头，然后脸色就白了。
秦凯会知道尤彤彤当晚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证明她死去的时候就穿着那一身。
大晚上被问这事，补习班老师一个大男人后背也有点发毛。
秦凯看过照片，尤彤彤敛尸的时候穿着连衣裙，头发虽然沾了血乱糟糟的，仔细看还能发现上面戴着的发饰。
她应该是精心打扮，然后才去见一个重要的人，估计是心仪之人。
“老师有见过尤彤彤跟补习班里哪个男同学走得比较近，还是听同学们提起她跟谁恋爱的事？”
补习班老师摇头：“她跟补习班的同学来往都不多，下课就直接走，就连跟我都没说过几句话。”
秦凯知道能问的都问过了，起身准备离开：“如果老师想起什么事，不妨打电话给我。”
“好，”补习班老师接过他的名片，送秦凯到大门口。
“对了，今晚小巷里的目击者，其中一个是唐老师，听说是老师的同学来着？”走到大门口，秦凯忽然回头问起这事。
补习班老师点头：“对，大学同学。小唐上学早，比我们都要小两岁，以前是同一个宿舍的，关系不错，我这边缺人，就找他代班。之前也试过，小唐人不错，一般不会拒绝。上课也好，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要不是唐老师是公立学校的正编老师，他都想要把人挖到补习班来的。
秦凯惊讶：“之前也试过请唐老师来代课吗？”
“三个月前的事了，有个老师下楼的时候摔断腿，同时另外一个老师在高速上车祸。”那时候焦头烂额的，好在他问了一圈，唐老师愿意来帮忙，才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唐老师真是个热心肠，”秦凯不由感慨。
补习班老师附和：“谁说不是，我们同班男生不多，好几个各自开了补习班，有什么事小唐二话不说都乐意来帮忙，补习费也不要，还是我硬塞给他的。”
说到这里，他不由叹气：“小唐这么好的人，两夫妻感情也好，没想到老婆就这么去了。这么难过的时候还来帮忙，我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人，也不想麻烦他的。”
“唐老师的妻子也是你们班上的同学吧，他们从大学就在一起了吗？”
“大二就在一起了，感情一直很好。毕业后两人都当了老师，然后就结婚了。”补习班老师觉得奇怪，“秦警官怎么对小唐的事这么感兴趣，一直在问的？”
秦凯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就想唐老师这么优秀，上课好，人也好，在学校工作也有六七年了，怎么没有升职？”
“学校就那么点大，又不是大企业，升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补习班老师笑着摇头，目送秦凯离开了。
秦凯回去后问张仲：“有查过尤彤彤身边的交际圈，有跟唐老师来往频密吗？”
张仲摇头：“没有，除了普通师生关系，他们两个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怎么，老大你怀疑唐老师？”
他想像不出那个唐老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对许笑的态度也很正常。
“尤彤彤的交际圈太小，熟悉的人除了学校和补习班，就只有家里人了。家里人不可能，补习班老师对她印象不深，就只有学校了。”学校里除了同学，最熟悉的就只有老师，尤其是班主任。
张仲拿出了之前接受这个案子的警察走访的资料：“全班同学都被问过，大家对尤彤彤的印象都是沉默寡言，内向不合群的女生。深交的同学完全没有，除了跟许笑还会说说话，跟其他人根本就没交流。上面也没提到跟老师交流特别多，要不我们再去问一次？”
“不用，看来也问不出什么。”秦凯摇头，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放在鼻尖。
闻着香草的味道，好让脑子更清醒一点。
张仲翻出关于唐老师的调查：“这个班主任也是走访过的，上面关于他的交际圈。夫妻感情好，邻居也证实，岳父岳母对他也很满意，学校的领导和老师对他赞不绝口，带过的班级没有学生不喜欢他的。上课幽默生动，脾气也好。就是以前就读大学的同学和教授，也没一个说他不好的。”
张景在一边听了，惊讶说：“唐老师看着还长得不错，也太完美了吧。”
“是啊，太完美了，完美得没有瑕疵，根本就不像是个人。”秦凯垂下眼帘，让他注意到唐老师，也是因为这个人太完美了。
这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的人，连一点小情绪都没有。
秦凯接过资料看了看，上面有两年前一次公开课，原本是让唐老师上，最后却改成了另外一个同期进校的男老师。
莫名其妙被人顶替了，唐老师真的完全没情绪，不会生气吗？
这次公开课后，那个男老师就成为副教导主任了，唐老师真的没有一点心存愤恨吗？
秦凯是不相信的，换作是他也会不高兴，但是唐老师由始至终没表现出一丁点。
那些负面情绪都去哪里了，又或者说是藏在什么地方，不可能一直不爆发出来。
“既然老大怀疑唐老师，我们仔细盯着，他总会露出马脚来的。”见秦凯点头，张仲带着张景就打算去亲自盯着了。
第二天秦凯去医院的时候，看见章心湄拿着一本心理学的专业书坐在许笑才病床前念着。
也不知道念了多久，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看见秦凯，章心湄才停下：“秦警官来了？”
秦凯忍不住笑了：“你对许笑念这个，他听不懂的吧？”
章心湄对他眨眨眼：“就是听不懂，闷得慌，让许笑受不了跳起来叫我别念了。”
秦凯笑着给她竖起拇指：“好主意。”
他看见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有一袋水果，不由问：“谁来过，许先生吗？”
章心湄摇头：“不是，唐老师早上来过。护士说他进来一会，就赶着去学校上课了。”
秦凯笑笑：“唐老师对许笑真关心，去学校之前还绕道过来看看他。”
“是啊，还不是空手来的。”章心湄看着床头柜上的一袋水果，也不知道许笑醒来的时候能不能吃上。
秦凯打开袋子拿出一个苹果抛了抛：“把水果分给这里的医生护士吧，不然许笑没醒，这些水果都要烂掉了。”
章心湄无奈：“许先生他们过来的时候也能分着吃，不需要分给别人的。”
“主治医生和护士都辛苦了，送点水果也没什么不好。”秦凯看了眼苹果，还是进口的，看着不便宜，真是用心了：“下回唐老师再过来看许笑，章小姐让护士留意一下，回头告诉我一声。”
“好，”不是什么难事，章心湄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秦凯问：“刚才是哪个护士看见唐老师来着？我能问她几句吗？”
章心湄放下书，去外面看了看，看护士空闲了才请她进来。
秦凯看着护士大概二十上下，很年轻，应该刚从护校出来没多久的，知道她忙，就开门见山地问：“刚才有人来看许笑，你怎么知道是他的老师？”
小护士说：“早上七点前很少人来住院部，看着他面生，我就多问了一句。”
秦凯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那老师进病房，大概多久才走的？”
护士想了想：“他进来的时候我交班没多久，差不多七点，他走的时候正好有病人按铃，我做登记看了眼挂钟，七点零五分，前后最多十分钟吧。”
外头有人叫护士，秦凯急忙道谢，就让她继续出去忙了。
章心湄听出不对劲来了：“秦警官怎么一直问唐老师的事，他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秦凯说得含糊：“职业病，接近许笑的人都要认真排查一遍。习惯了，一时改不掉。”
知道他没说实话，不过章心湄识趣地没有多问。


第111章 刺激你

“不在场证据，什么意思？”秦凯回去后，就接到张仲送来的一个坏消息。
张仲怕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特地赶回来当面跟秦凯解释：“尤彤彤出事那一晚，唐老师晚上有个饭局，是家庭聚会。几乎所有人都肯定当晚唐老师出息了饭局，还跟不少人敬过酒。”
因为是难得的家族聚会，所以虽然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所有人都印象深刻，几乎一问就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出来。
秦凯皱眉问：“场地离尤彤彤出事的那栋楼有多远？”
张仲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开车来回半小时，单程十五分钟。”
他显然是试过开车过去测试时间的，因为早就知道秦凯会这么问。
对张仲的能力，秦凯一向是信任的：“来回半小时不算多，饭局中途离开的话，大家热闹着未必会发现。”
张仲摇头：“我看过监控录像，大门口四个摄像头都没拍到唐老师的身影，他当晚应该没离开那家餐厅。”
唐老师没有离开过，那就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
所以秦凯之前的怀疑就只能是怀疑，没有证据能证明唐老师有嫌疑。
原本以为找到线索，转眼又要重新来说，秦凯说不沮丧是假的：“是我想错了？唐老师其实是无辜的？”
张仲叹气：“我开车过去的时候并没有遇上塞车，路况通常的情况下需要半个小时。饭局里十五分钟内不见人还好，超过十五分钟大家绝对会发现的。”
但是显而易见，当晚所有人都没发现唐老师离开过。十五分钟内来回，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别说犯罪时间，就连到达现场都做不到。
“好吧，看来唐老师这条线只能放弃了。”秦凯也跟着叹气，揉了揉眼睛：“许笑那边怎么样了？”
张仲回答：“收到章小姐的短信，唐老师一大早又去探望许笑了。”
“又去了？”秦凯有点惊讶，如果唐老师真是无辜的，那就的确是个好老师，早上去学校原本就要很早，还抽空绕道去医院先看看许笑。
一次已经难得，居然还去了一次。
“走，我们也去医院看看。”秦凯想着现在唯一的切入点，就只有许笑这里了，无论如何都要让许笑尽快醒过来才行。
秦凯和张仲赶到医院的时候，发现许笑换了病房。
他被护士带着去了新病房，发现是个单人病房：“怎么突然换地方了？”
秦凯看着病房里的欧阳奕和章心湄，不由问。
“方便一点，”章心湄说得含糊，跟带路的护士道了谢，等她出去后才说：“已经得了许先生的允许，才把许笑转过来的。”
她把病房门关上，秦凯只觉得章心湄的举动神神秘秘的。
欧阳奕示意秦凯上前，这才拨开了床头柜上花瓶后面的几本厚厚的专业书。
专业书中间居然夹着小小的针形摄像头，秦凯不由惊讶地挑眉：“你们居然把这东西带进来了，不会侵犯病人私隐吗？”
章心湄笑说：“已经跟院长报备过，许先生也是知道的。”
“原来如此，难怪你们会让许笑换病房，是怕打扰到其他病人，侵犯其他病人的私隐对吧？”秦凯笑笑，对他们的做法相当赞成：“也是，没人能二十四小时在许笑身边呆着，有摄像头在，怎么也有证据留下来。”
秦凯又看向病床上昏睡的许笑，问：“他还是没醒过来？”
章心湄摇头：“没有，身体机能降到最低，比以前的昏睡状态的指标都要低。中间没有任何波动，没有醒来的意识。”
“真麻烦，就等着撬开他的嘴巴，这小子就给我睡个不停。”如果可以，秦凯真想提起许笑的衣领把人使劲晃醒。
现在哪里是睡觉的时候，尽早找到凶手，尤彤彤才能安息！
“这小子不是跟尤彤彤的关系挺好的，说睡就睡，那么害怕凶手对他不利，难道就没想过那个小姑娘才多大年纪，要不是那歹徒在，她还是花样年华，在学校继续念书，以后前途好好的。”尤彤彤虽然沉默寡言，性格又内向，但是学习很好。
以后继续念书，努力进研究院，可能就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了。
可惜还没长大，就被人掐死在花苗之中，秦凯都觉得惋惜。
他坐在病床前，伸手拍了拍许笑的胳膊：“你这小子是不是觉得死人再怎么好都死了，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为了保护活着的人，所以就不管尤彤彤这个死去的人了？还是你没想那么深，因为看见凶手是谁，那个人你认识，所以害怕，所以伤心，就不敢站出来指认？真是个懦夫。”
秦凯忍不住痛骂一句，这才站起身来：“算了，跟一个逃避现实的人说什么都没用，我们再从其他地方入手调查，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这世上从来没有完美的犯罪，对方肯定留下什么痕迹来，就等着他去发现。
秦凯是一刻都不乐意再留在病房里看见许笑，只是章心湄叫住了他：“今早唐老师来过了。”
“我知道，张仲给我说了。”秦凯停下来，回头看向她。
章心湄又说：“我跟唐老师聊了一会，他提起一件事。说当初许笑的成绩会突然下降，是因为他跟尤彤彤表白心意，不过好像被尤彤彤拒绝了。”
“被拒绝了？果然是个小孩子，被拒绝后就一蹶不振了。”秦凯冷哼一声，又说：“所以是个恶性循环了，许笑跟尤彤彤表白然后被拒绝了，他无心学习，月考就落后了，于是心情更不好，跟着隔壁宿舍的同学去游戏机室。第二次去游戏机室的时候，恰好碰见尤彤彤的意外，就变得恍恍惚惚，连双胞胎弟弟许妙都发现了。”
但是许笑回去后没有立刻昏睡，而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才变成这样。
中间这段时间到昏睡前，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事？
在秦凯沉默思考的时候，欧阳奕忽然开口：“我这里有个冒险的办法来引出犯人，就不知道秦警官觉得如何。”
“什么办法？”欧阳奕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秦凯就立刻否定了：“不行，这太危险了。”
“的确太危险了，但是许笑现在难道就不是处于危险之中吗？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我们现在守着他，总不能一直守着他。许笑就是明白这一点，才不敢醒过来。”因为醒过来，犯人肯定坐不住对付他，甚至是对许笑灭口。
许笑害怕也好，担心身边人被连累也好，所以就得了一直昏睡的怪病，好让犯人放松警惕。
因为他不醒就什么都不会说，对方就能暂时安心。
可是有秦凯的介入，一直围绕着许笑，还重新开始调查尤彤彤的事，他不相信犯人能够继续坐得住。
如果有任何过激的举动，他们在明，犯人在暗，对许笑尤为不利。
“再完美的保护，也不可能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做得到。与其担心得要神经衰弱，不知道哪一天才爆炸，还不如提前引爆来得好。”
欧阳奕的话不无道理，秦凯想了一会就问：“许先生知道吗？”
“如果秦警官同意，我们就跟许先生谈一谈，毕竟这事需要他的全力配合。”欧阳奕看向秦凯，现在就等他点头了。
秦凯也明白这办法太冒险了，一个不小心很可能让许笑丢掉小命。
可是这样拖下去，谁也保证不了哪天许笑就被犯人给弄死了。
无休止的等待不是秦凯的风格，他也受不了这么没完没了地等下去，于是当机立断地点头：“好，就按照欧阳医生的办法，要麻烦你说服许先生了。”
“这事没问题，其他就等秦警官安排。”欧阳奕对秦凯点了点头，带着章心湄离开了病房。
张仲听了几个关键字，也立刻明白欧阳奕的意思：“老大，真要这么做吗？”
“险中求生，只能这么办了。”秦凯等着陪护进来，这才带张仲离开病房：“我好不容易有个对象，没见几天就要分开，现在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别说收拾自己去见梅梅了。”
这么邋遢的样子，他压根就不敢出现在韩梅梅面前。
再这么下去，这个好不容易看上的对象就得没耐性在原地等着，跑掉了。
想到这里，秦凯抓了一把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
“行了，等会等许先生过来，你就帮忙办许笑出院手续。”秦凯觉得不保险，又说：“今天挺凉的，要是许先生没带外套，我车上有一件让许笑先穿着。”
张仲一愣，很快就点头：“好，我都记下了。”
四人分头行事，这个时间许先生都会过来照顾许笑。先是在家里做好饭菜，看许妙吃完去上学，这才会拎着到医院来。
许笑如果醒了就吃，没醒许先生就自己吃掉。
今天也不例外，八点多许先生就到医院来了，被等着的欧阳奕请到了办公室。
章心湄没进去，站在休息室门口没多远跟小蔡有一句没一句聊天，留意着房间里起初安安静静的，后来似乎开始争吵起来。
小蔡担忧地问：“怎么吵起来了，章医生，我们要进去劝一劝吗，别打起来了。”
“不会的，很快就好了。”果然，等章心湄说完，休息室就安静下来，没多久欧阳奕打开门，除却许先生的脸色有点不好，两人不像是刚才吵过一架的样子，让小蔡看得一脸迷糊。


第112章 唤醒你

送走一脸凝重的许先生，小蔡悄悄问章心湄：“许先生的脸色就跟锅底一样，真是跟欧阳医生吵架了？”
章心湄摇头：“不是，我们打算强行把许笑叫醒。”
“强行叫醒，真的可以做到吗？”小蔡有点吃惊，毕竟许笑也算是医院里的名人了。得了怪病，三天两头都在睡，以前隔两天还会起来吃饭，醒个十分钟，现在睡了好久，一直都没醒来。
最离奇的是许笑的身体自动降低消耗，新陈代谢比一般人要慢几倍，让他不吃不喝，甚至不需要打吊针来维持生命，简直神奇。
说真的，不止小蔡，就是其他科室的医生和护士时不时也会抽空去看看许笑有没醒过来。
听说欧阳奕打算把许笑强行叫醒，这事不到半天，整个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知道了。
就连院长都特意把欧阳奕叫过去询问，好一会才让他离开。
主任见欧阳奕回来，问他：“你真有把握，把许笑叫醒？”
人一直昏睡，要怎么强行叫醒，打一顿还是用电击？
见主任一脸疑惑，欧阳奕却神秘地笑笑说：“这是秘密，等许笑醒来，你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不过每个医生都有自己的方法，反正许笑能不能醒是个问题，等醒来后再问欧阳奕也不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有你这句话就好，”欧阳奕拍了下他的肩膀，满脸惊喜。
主任感觉自己好像上了贼船，不知道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欧阳奕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说：“明天医院估计不少人会过来，有麻烦主任帮忙拦着，别让人打扰许笑。”
不少人，谁？
主任还没问，欧阳奕转身就走了。
想着明天就能知道了，主任就没把人叫住来追问。
他不止一次后悔没追问一句，第二天主任来医院上班的时候，被内外几层黑压压的人群给吓到了。
主任拼命挤进去，衣服都乱了，手提包差点掉在地上捡不回来，气喘吁吁挤进大门口，医院保安已经排成一队挡住外面的人，见着他才放行。
他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问前台的护士：“究竟怎么回事，外面那些是记者？”
一个个长枪短炮，还有拿着麦克风，不用猜肯定是记者了。
前台护士也是被这个阵势惊着了，小心翼翼地说：“是啊，一大早就来了，好在院长昨天就安排了，还特地让轮班的保安都过来大门口。不然这些记者冲进来，就要影响其他人了。”
主任无语，他们堵在门口，难道现在就不影响吗？
“病人都进不来，不能让他们离开？”
“估计难了，不过院长说等一会就好。”
听了前台护士的话，主任忽然觉得院长是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的。
想到昨天欧阳奕去了院长的办公室，两人单独聊了好一会，主任觉得这事八成是欧阳奕闹出来的。
果然没多久记者们一阵骚动，争相恐后围着过来的欧阳奕想要采访。
主任远远看着那些麦克风一个个就要戳到欧阳奕的脸上，保安不得不挤过去护着他进来，就不由笑了。
欧阳奕没有主任那么狼狈，一来是他一直笑着回答记者的问题，说话不急不缓的，记者轮流问，也就没一哄而上。二是保安过来得很及时，把他和记者隔开。
所以欧阳奕踏进医院的时候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的，连一点头发都没乱，让主任心里相当不平。
“结果怎么样，等会各位就知道了。治疗的时候不能有外人在，希望大家能够谅解。一出结果，会立刻告知各位的。”欧阳奕彬彬有礼得向记者说着，又请保安搬来凳子和矿泉水，亲自请记者们在大门两边坐下。
“请各位理解，医院大门口不能堵着，病人会进不来的。走廊上没有那么多的位子，只能委屈大家了。”
欧阳奕处理得很周到，这些记者一大早赶过来，别说早饭，有些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
现在又有凳子能休息，还有矿泉水，记者又不是铁石心肠，纷纷道谢后也安分地坐在医院两边。
有病人过来的是看到大门口两边坐满人，还以为排号的，吓了一跳，前台护士只能一个个解释，站在门口把人迎进去。
解决了门口的记者，欧阳奕转身上楼去心理科，主任就凑到他身边去：“行啊，连记者都叫过来了，打算上报？”
欧阳奕对他眨眨眼：“渔网撒得够大，大鱼才会上钩。”
主任听得一愣，欧阳奕已经越过他去了住院部许笑的病房。
许先生已经在病房里等着了，看见他轻轻点头：“许笑就麻烦欧阳医生了。”
欧阳奕摇头：“哪里，是我们让许先生为难了。”
除了他，病房里其他人都出了去，就连章心湄也没留下。
主任十分诧异：“小章怎么没在里面帮忙？”
“不用，欧阳一个人足够了。”章心湄摇头，站在病房门口就看见之前的记者先生来了，连忙打招呼：“很久不见了。”
记者先生举起相机，对她笑笑：“是很久不见了，每次见欧阳医生都有大新闻，他简直是我的福星。主编特别喜欢欧阳医生，给我说一定会留头条的位置给欧阳医生的。”
“那就在这里先谢谢主编了，”章心湄躲到旁边去，让记者先生在病房前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传到了网上。
主任伸手想要拦住他，记者先生解释说：“我们是实时报道，经过院长和欧阳医生同意的。”
章心湄对主任也点头：“是，这事我知道，欧阳昨天给我说过了。”
主任挠头，敢情就他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
欧阳奕在病房里足足呆了半个小时，这才开门出来。
主任探头一看，病床昏睡好多天的许笑正睁开眼对着自己笑，不由愣住了：“还真是醒了？”
“醒了就好，”记者先生对着病房里面一顿拍，然后直接上传后问：“欧阳医生，要不要你们站在一起拍个照片？”
“他还是学生，正脸的照片就不要传上网了。”
欧阳奕的话让记者先生有点遗憾：“好吧，那我拍个背影，欧阳医生把许笑扶着做坐起来？”
把人扶起来，后背塞了个枕头，许笑侧过身，让记者先生拍了四分之一个侧脸：“这样可以了吗？”
欧阳奕请许先生也看了照片，许笑只露了一点脸颊，不是熟人根本就完全认不出来，这才勉强点头了。
记者先生这才敢上传照片，跟欧阳奕打了声招呼就回去写新闻了。
“最迟半个小时，各大网页估计都会报道这件事的。”
许笑得怪病的事原本网络上就有传，不过零零碎碎的，又比较片面，所以知道的人不多，版面也少。
但是他们把消息统合起来，放在一个版面上，还挂头条，那就完全不一样了，相信转发量会相当乐观。
主任看着许笑，直把人看得不自在，才扭头问：“欧阳是怎么把人叫醒的？内科用了多少办法，都没能让这小子醒过来。”
“许笑就算睡着了，还是有意识的，能听见外面的事。他一个同学死得不明不白，可能线索就在许笑的手里，还是唯一的线索。我反复请他醒来作证，好在终于成功了。”欧阳奕说完，又特别遗憾：“他睡得太久，喉咙这时候不好发声，免得弄坏了嗓子。估计还要等个几天，才可能真相大白。”
主任没想到中间还牵扯上一条人命了，对许笑叹了口气：“醒来就好，你爸总算没那么担心了。”
他眼看着许先生每天过来，早上怀着一点希望，然后晚上带着失望走的，人也瘦了一圈。
许笑要是继续不醒来，主任真担心第一个撑不住的回事许先生。
病床上的许笑对他笑笑，一副乖巧的样子，让主任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好好休息，我让护士中午送流食过来。睡了那么久没进食，不能吃太多，一碗就好，不然胃要受不住的。”
许笑对他又是点头，看着就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主任这才笑笑走了。
欧阳奕有其他来访者，还是先去楼下跟等着的记者说了许笑的事。听说许笑醒了，不少记者都想要上楼去采访他。
“许笑暂时不能发声，双手也没力气，采访要等几天。他恢复后，我会联系大家的。”欧阳奕请记者留下联系方式，一起交给了小蔡，让她来负责。
等这么久，不能拍照还不能采访，众人都有点意见。
好在记者先生愿意把刚才的照片发给等着的所有媒体，他们又追问欧阳奕，没问出什么来。
不过这个新闻相当博眼球，毕竟许笑的怪病简直前所未闻，头条挂上还是过得去的。
大家知道得都差不多，谁也没比谁多一点，他们反而放心了，各自回去写报道。
总算把记者都请走，保安们的压力这才减轻下来。
那么多的媒体记者，要是他们不管不顾非要冲进医院去采访许笑，这么几个保安，人数有限，估计是拦不住所有人的。
到时候惊扰了其他病人，就是保安的责任了。


第113章 误导你

记者争相报道，不到一天的功夫，大部分人都知道一个得了怪病的十五岁男生终于醒了。
虽然因为长时间昏睡，不能说话让很久没用的声带受损，但是依旧有很多人想要亲眼看看这个奇迹的小男生。
医院把许笑送到最高层的病房，电梯锁上了不能直达，楼梯也有铁闸栏，免得有人会打扰到许笑。
章心湄的来访者不多，所以被秦凯拜托去陪陪许笑，免得他一个人觉得寂寞。
小蔡打电话上来的时候，章心湄正给许笑念书，听说唐老师来探望许笑，亲自去楼梯那里迎接他。
“唐老师来了。”章心湄笑着跟他打招呼，今天的唐老师依旧是白衬衫黑裤，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他笑着说：“新闻铺天盖地的，知道许笑终于醒来了，我哪能不过来看看？他的情况还好吗？听说嗓子暂时还不能说话？”
“是，这次昏睡得时间比较久，医生担心他贸然开口会伤害声带，也不差这么几天，让许笑不说话就好了。就是他躺得久了浑身僵硬，连手臂都抬不起来，平时需要护工帮忙。”
章心湄一边说着许笑的现状，一边领着唐老师往病房走去。
“醒来就好，许爸爸担心这么久，终于能放心了。”唐老师说着，跟着她进了病房。
许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听见脚步声还翻了身背对着两人。
章心湄伸出指头点了点嘴唇，放低声音说：“我出去的时候他还醒着的，刚醒来这几天睡觉的时间也是比一般人要长。不过医生检查过，说没什么问题，身体在恢复当中。”
说完，她看了眼手机，歉意地说：“楼下有点事，等会陪护就过来了，唐老师可以留在这里陪一会儿许笑吗？要是唐老师有事，也可以跟我先下楼，明天再过来？”
唐老师摆手说：“既然陪护等会就过来，我就在这里呆一会，章医生先去忙吧。”
章心湄一再道歉后就匆忙离开了，却没有下楼，而是去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间里有几台屏幕，张仲坐在屏幕前盯着，张景、秦凯和欧阳奕也在。
“怎么样？”章心湄进去的时候小声关上门，免得惊扰了里面的几人。
“没什么动静，”张仲几乎不敢眨眼，张景守了一晚，正窝在角落的椅子上打瞌睡。
屏幕里是各个角度的病房，能看到病房里躺着的许笑和站在旁边的唐老师。
唐老师上前给许笑掖了掖被子，然后就坐在病床前，没一会就开口微笑着说：“人醒着的时候，呼吸声会重一些，心跳也会快一点，许笑你醒着对吧？”
他伸手拍了拍病床上背对着自己的人，感觉到掌心下的僵硬，似乎并不惊讶：“既然醒着，不如我们来聊聊？”
许笑背对着唐老师一直没动，好像真的睡着了，又好像并不想跟唐老师深谈。
“你不想说就算了，老师要跟你道歉，让你有误会了。”唐老师看向病床上的人，又说：“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埋怨我，当初不该拒绝尤彤彤的表白。但是你该知道，尤彤彤先是我的学生，还是未成年人。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有这样的误会，是我的错。但是我跟她不可能，自然要快刀斩乱麻，免得她对我有期望。”
“不管你信不信，尤彤彤会自杀，我从来都没想过的。”
他的声音带着低落，伸手遮住自己的双眼：“我真的没想到尤彤彤会那么决绝，直接就从那么高的顶楼跳下来了……其实你是对的，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唐老师沉默了足足五分钟，章心湄说的陪护就进来了，看见他笑着打招呼：“是许笑的老师吧，章医生给我说过。”
陪护是个年轻男生，大概二十多岁，高大健壮。
因为有人打断，唐老师很快放下手，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色：“你好，我是许笑的班主任，姓唐。”
“唐老师好，我姓古。”陪护把手里的热水瓶放在床头柜上，就听到唐老师问。
“小古看着年纪不大，怎么会当陪护的？”
陪护回答说：“我从小想做医生，可惜分数达不到，就转念了护校。别看我这样，以前是篮球队的，后来当男护士，被人说了好多次，索性当陪护了。工作量不大，薪酬要高很多。”
“唐老师知道的，最近医院闹事的人多了，做护士不安全，事情又多，经常要上夜班，工资却不高的。”
唐老师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许笑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拿钱办事，应该的。”
“我也该去学校了，要麻烦你帮忙打开楼梯的铁闸。”
陪护带着唐老师出去，重新锁上铁闸后才回来，秦凯等人已经从尽头的房间出来了，到了病房里面。
病房里原本躺着的人立刻坐起身，看着几人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还以为会被唐老师看穿。”
“不会的，你不说话，脸又是一样的，谁都看不出来。”秦凯摇头，又摸着下巴沉思：“没想到尤彤彤喜欢的人，居然会是唐老师，表白被唐老师拒绝然后自杀吗？”
这个可能确实不能排除，他不由皱眉。
让媒体大肆渲染，就为了能够找到凶手。
又让许妙假扮许笑，假装昏睡醒来，当作诱饵。
欧阳奕费了不少心思才让许先生同意，许妙也愿意，谁知道几天下来，根本就没把凶手钓出来。
秦凯还以为唐老师来了，该是原形毕露的时候，谁想到又牵扯到尤彤彤喜欢他，表白被拒绝的事。
“唐老师是有妇之夫，拒绝尤彤彤也是应该的。担心她还抱有幻想，拒绝的时候应该说得比较难听，也是情有可原。”
章心湄说完，看见许妙一脸欲言又止，不由问：“怎么了？”
许妙尴尬地说：“我没想到尤彤彤喜欢的人会是唐老师，我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的秘密？”
许笑可能是知道的，但是他一直没透露，就是不想让人知道。
现在唐老师以为他是许笑才说出来，许妙有种窥视了别人秘密的感觉，特别不好意思。
“没事，这次真是麻烦你了。”秦凯拍了下许妙的肩膀，赞许他：“好在有你，不然这事也继续不下去。”
找人假扮许笑根本不可能，因为有许妙这个双胞胎兄弟在，才能继续下去。
欧阳奕有点惊讶：“已经试探过唐老师了，许妙还要继续假装许笑住在医院这里吗？”
“当然，要大鱼上钩，总需要时间，哪可能一下子就把大鱼钓上来？”秦凯摇头，就算不是唐老师，他也相信那个杀害尤彤彤的凶手一定会在许笑面前出现的。
许妙双眼亮晶晶的，能够帮到秦凯，帮到警察叔叔抓住犯人，他感觉自己特别厉害：“我会继续加油的。”
反正在病房里只要没人，他也是能看书学习的，跟在家里没什么区别。
就是暂时不能去学校，这让许妙有点担心跟不上学业。
“不会太久的，应该就是这几天之内，等人出现了，你就可以继续去学校上课了。”秦凯笑着安慰许妙，就带着张仲和欧阳奕先出去了。
“欧阳医生觉得刚才的唐老师怎么样？”
欧阳奕看向他：“秦警官似乎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唐老师身上，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直觉，我的直觉而已。”秦凯摇头，知道这话说出来特别没有说服力。
没想到欧阳奕附和他说：“刚才唐老师在病房里的话，特别内疚又难过，情绪相当到位，但是也有违和的地方。加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生跟秦警官表白，然后被拒绝后对方自杀了，秦警官第一感觉是什么？”
秦凯想了想：“会害怕。”
欧阳奕点头：“对，会害怕这件事牵扯到自己身上去。”
张仲在旁边听了，顿时明白了：“唐老师刚才只有内疚和难过，就好像尤彤彤自杀的事跟他有关系，是表白被拒绝的缘故。”
“是的，他把尤彤彤自杀的事归咎在自己拒绝表白上面了。”欧阳奕点头，又说：“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将尤彤彤的自杀完全定性。”
秦凯点头：“唐老师一口咬定尤彤彤是自杀，动机也给出来了。”
欧阳奕分析：“不像是难过尤彤彤去世的事，而是在说服许笑相信这个原因。”
“不止是在说服许笑，也像是担心隔墙有耳，所以故意说出来的。”章心湄走了过来，补充说。
“章医生一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秦凯扯了扯嘴角，“看来唐老师身上的疑点很多，可以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的。”
唐老师的妻子最近也去世了，或许也该深入调查一番。
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内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第114章 剖析你

得知唐老师跟尤彤彤之间的事，许妙的心情很微妙，神色看着闷闷不乐。
章心湄留下陪着他，见许妙想心情不好，不由问：“怎么了，唐老师的事让你这么震惊的？”
“也不是，因为哥哥总是喜欢凑到尤彤彤身边去。虽然脸上一副冷淡的样子，可是目光一直追着尤彤彤的身影。”许妙抿着唇，又说：“我看出哥哥对尤彤彤不一样的，不过哥哥好像自己没发觉。”
现在得知尤彤彤不喜欢许笑就算了，喜欢的居然不是同龄人，而是班主任唐老师，他就忍不住心情低落：“其实表白被拒绝，她也没必要自杀的……”
尤彤彤未必是自杀的，但是这句话章心湄在嘴边溜了一圈并没有说出来：“这件事原本不想告诉你的，毕竟是尤彤彤的私事，没想到唐老师却自己说出来了。”
“是啊，看样子哥哥也是知道的，难怪哥哥那天回来的时候表情那么奇怪。我还以为在游戏机室里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如果那时候多问一句就好了。”许妙懊恼地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恨不得把那天的自己敲醒。
“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如果那天许笑也跟着去，或者还能救下尤彤彤。许笑很可能就是这样想，才会内疚地昏睡不醒，不愿意醒来面对现实的。”章心湄叹了一口气，她能理解许笑，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小男生，看到心上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死得还那么壮烈，说心里没阴影是绝不可能的事。
许妙耷拉着脑袋说：“唐老师看起来很难过，好像要哭出来了。”
尤彤彤的死对许笑是打击，对唐老师来说也是。
他心里有点同情唐老师了，班上两个学生出事，一个昏睡不醒，一个自杀身亡，唐老师身上的压力肯定不小。
“你怎么看出唐老师难过了？毕竟刚才唐老师一直低着头，又用手捂着双眼。”
许笑有点奇怪章心湄刚才没在，怎么知道唐老师的样子。
但是他背对着唐老师，也不清楚唐老师究竟用的什么姿势，听章心湄才说：“手捂着眼睛，肯定是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哭的样子，我有时候难过，也会这样子。未必真会哭出来，但是眼圈红红的，也不会被人看见。”
许妙有点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被人发现了，总是比较尴尬的。”
更别提唐老师这么一个大男人，要是在他面前哭，会更加不好意思的。
章心湄摇头说：“手遮住眼睛，我们就看不见他的表情了。不是有句话说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能够从中看见一个人所有的情绪。唐老师把眼睛遮住，也把他真实的情绪遮掩住了。究竟是真的伤心，还是不想让人看见他当时的表情，可能就只有唐老师自己能知道。”
许妙心思细腻又敏感，很容易就感觉到章心湄并不喜欢唐老师：“章医生是不是对唐老师有什么误会？”
章心湄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外露，被他察觉到了，连忙笑着说：“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用手把大半张脸遮住，我也是看不出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
“也对，脸都看不见，的确看不出来。”许妙附和一声，又说：“听唐老师的意思，哥哥是不是因为尤彤彤的事责备过他？”
“可是，老师和学生不能够在一起的，更别说唐老师已经结婚了，听说夫妻两人的感情也挺好。”
章心湄听得有意思了：“你怎么知道唐老师跟他夫人的感情很好，你亲眼看见过？”
许妙连忙摆手：“没有亲眼看见过，是听别人说的，是谁呢？”
他想了一会才说：“对，是哥哥告诉我的。”
“许笑？”章心湄惊讶了，那么许笑又是怎么知道的？
许妙回想了一下：“是，忘记是什么时候，哥哥说在补习班遇到唐老师，晚上结束后，唐老师的妻子还开车过来接他回家的。连续几天都过来，两人有说有笑，手挽手特别亲密。”
唐老师去补习班代课的事，章心湄是听说过的，只是代课的时间不长。
她让许妙先休息，又叫陪护过来守着他，这才下楼去找秦凯。
可惜秦凯已经先回去了，欧阳奕有点奇怪，章心湄复述了许妙的话：“我想打听一下，唐老师之前去补习班代课有多久的。”
欧阳奕立刻就明白了，索性直接打电话给秦凯。
秦凯有补习班老师的电话，问了才回过来：“代课是三天，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欧阳奕解释说：“代课才三天，唐老师的妻子就每天开车过来接他，补习班的地点跟唐老师的家不远吧？”
张仲调查过唐老师，对秦凯点头：“开车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这么近的距离，唐老师的妻子却每天晚上都开车来接他。”
秦凯打断欧阳奕的话：“两夫妻感情好，妻子每天过来接丈夫回家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两人没有孩子，黏糊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欧阳奕却说：“虽然只有这么一点细节不能完全确定，不过能看出唐老师的妻子应该是占有欲和掌控欲特别厉害的一个人。”
秦凯愣了：“你是说，她怀疑唐老师出轨，所以特地开车去接他？”
想到张仲之前送来的资料，他也联系起来了：“欧阳医生这么说，我记得资料上提及唐老师除了学校就是回家，最多去超市一趟，前后几乎不会超过十五分钟。邻居亲戚朋友都说他是模范丈夫，特别顾家。”
现在看来不是顾家，而是可能唐老师的妻子不放心他。
张景在一旁补充：“我私下查过唐老师的通话记录，确实最多的是唐夫人的号码。在她去世之前，每天至少有7-8个电话是打给唐老师的。”
他刚开始并没注意到，毕竟两夫妻感情好，每天有说不完的话，打电话次数多也没什么。
但是被欧阳奕这么一说，张景才想起这事来了。
“一般7-8通电话，最多的一次有15通。”张景哆嗦了一下，感觉电话一天到晚都在响，简直跟催命符一样也挺可怕的。
就算感情再好，一天15个电话也太夸张了。
张仲走过去一手用力拍了下张景的后脑勺，在他捂着脑袋懵着的时候瞪了一眼过去：“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我不是才想起来，毕竟打电话也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张景摸着脑袋嘀咕，又被张仲瞪了一眼。
“有关于唐老师的监控吗？我可以看看？”欧阳奕提出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不过监控录像是不能带出局里的，只能请他过来。
欧阳奕把下午一个第一次到医院的来访者推给主任，然后带着章心湄到局里的监控录像房间。
“这里面是最近截录下来关于唐老师的身影，不过都比较模糊，时间都不长，就一两秒。”张仲指着屏幕上的身影，又说：“我们把所有录像都拼在一起了，欧阳医生可以慢慢看。”
上面是从各个交通监控上截录下来的，角度比较高，也根本看不清太多的细节。
不过对欧阳奕来说，能够看到唐老师的身体动作，这就足够了。
他打开视频，目不转睛跟章心湄看了一遍后问：“有看出什么来吗？”
“唐老师走路的动作完全一样，就像规范化一样。”章心湄皱眉，又说：“我注意到他走路的步伐，长短很相近。”
“他就算一个人走在路上，双手虚虚握成拳，应该是很紧张，容易焦虑的一个人。”
欧阳奕补充几句，身后的秦凯开口说：“唐老师看着是相当沉默的人，时常带着微笑，做事有条有理，这是学校领导和同事对他的评价。他们都说从来没见过唐老师发脾气，不管学生捣蛋，还是跟同事意见有分歧，唐老师从来都没生气过，更别提是跟人急红眼了。”
这跟欧阳奕的评价是背道而驰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就只有欧阳奕有不同的意见。
“可以再看一遍，”欧阳奕把所有的监控录像又看了一遍，在一个镜头前停下来：“秦警官看这里，唐老师走路的时候手是握成拳的。”
秦警官反驳说：“就算握成拳也不代表什么，只能说走路的姿势跟别人不一样？就好像有人走路喜欢脚尖向上，有人是向前一样。”
章心湄又开始监控录像，在一个地方停下，指着屏幕说：“秦警官看这里，唐老师过斑马线后，这里有个路人乱扔烟头。”
秦警官凑上前看，把录像前后看了几秒，发现路人随地扔烟头的时候，旁边的唐老师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也很正常，唐老师如果有道德心，就不喜欢有人随地扔烟头垃圾，觉得讨厌也是应该的。”
章心湄摇头，指着屏幕说：“秦警官留意一下唐老师的身体动作，后背微微弓着，右手握成拳抬到了差不多胸口这个位置。”
秦凯看了，终于正色起来。
弓背和把手握拳抬起，这是准备攻击的姿势。
而且路人的身高比唐老师要矮很多，如果他的手在这个高度挥出去的拳头，打中的就是对方的太阳穴，那人不死也得重伤。
不过他很快就摇头了，毕竟人生气的时候哪里会考虑拳头的高度，放在胸口的位置也是顺手，不能说明什么。
“老大，唐老师手里有一支钢笔。”张仲眼尖，监控录像太模糊，他刚才仔细辨认，觉得唐老师手里拿着东西。
但是东西一半还在上衣口袋里，唐老师正要拿出来，好一会才辨认出是钢笔。
“唐老师右手拿出钢笔，左手在抬起，是不是想打开钢笔的盖子？”欧阳奕指着屏幕说，“这时候拿出手机拍下对方还情有可原，拿出钢笔还打开，那么就只有想刺向那个丢烟头的路人了。”


第115章 诱导你

张仲在看视频的时候也留意到唐老师的举动，只觉得有点奇怪，却并不算很意外的举动，所以就没记下来。
现在被欧阳奕指出来后，他也觉得唐老师的举动充满了攻击性。
如果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唐老师隐藏得足够深的。
身边不管是同学、同事还是领导，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他隐藏的性格。
秦凯摇头说：“就算唐老师因为看不过眼而想发脾气，甚至想用钢笔刺向对方，但是最后他没有实现这个动作，就不能算什么。”
而且欧阳奕只是按照这个简单的举动来分析唐老师的性格，也太片面了一些。
尤其唐老师懂得隐藏内在性格这件事，也并不是什么大的过错。
当今社会想要混得好，谁都不会那么耿直露出本来的性格。
尤其在职场里，收敛住自己原本的性格不是一种应有的教养吗？
唐老师就算真的是一个有攻击性，而且性格暴躁的人，跟尤彤彤这件案子并没有太大的关联。
欧阳奕继续打开视频，停在了一个地方：“这里应该是补习班附近，他们两夫妻都拍在监控里面了。”
能看到唐老师身边挽着他胳膊的女人，年纪差不多，两人的举止十分亲密，挽着手一起走向路边停靠的车子。
“对，这是唐老师的妻子雪琪。”秦凯看着视频，对欧阳奕说。
不过夫妻再亲近，大庭广众之下，就在马路边上，雪琪几乎是贴在唐老师身上，这样走路不别扭吗？
欧阳奕指着屏幕说：“他们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挽着手了，唐老师的夫人跟他贴得很近。”
张景在一旁插嘴说：“何止近，就跟连体婴没什么区别了。”
就算感情再好，这么走路也不方便吧？
章心湄在一旁补充说：“会不会是雪琪发现了尤彤彤喜欢唐老师的事，这是装出两人特别恩爱的样子，让尤彤彤能够死心？”
秦凯摇头：“这不可能，按照时间来看，这天尤彤彤还没跟唐老师表白。”
还没表白，雪琪又是怎么知道的？
“未必需要等到表白，女人的直觉很厉害，尤其是喜欢自己丈夫的人，只要留心，就能发现尤彤彤对唐老师的心思不一样。”章心湄眨眨眼，又补充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张仲却附和说：“确实，另外有一段他们早上出家门的监控，虽然只拍下两人的背影，但是并不像晚上这样贴在一起。”
他调出那一段只有几秒的视频，因为只有背影，所以没有合并到之前的视频里面。
确实就跟张仲说的一样，这一段视频里两人虽然依旧手挽手，但是雪琪没有贴在唐老师身上，跟一般的情侣或者夫妻没什么区别。
“所以雪琪是故意做出那个样子，就为了让尤彤彤死心？”秦凯表示不太明白女人究竟在想什么，毕竟雪琪是唐老师的合法妻子，尤彤彤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对唐老师有憧憬和幻想，时间长了，估计她很快就会忘记，雪琪怎么就跟一个小姑娘较真起来了？
章心湄说：“秦警官不懂，这是雪琪在宣誓对唐老师的主权，表明这个男人是她的，谁都不能觊觎。”
秦凯无奈地摇头：“这个问题就不用继续讨论了，就算雪琪发现了尤彤彤的心思，然后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想要尤彤彤知难而退，也只能说雪琪是个相当较真，对唐老师占有欲比较厉害的人。”
张仲在一旁若有所思：“老大，雪琪如果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女人，唐老师又是尤彤彤的班主任，两人无论如何总会有接触的机会。她会不会因为嫉妒，所以对尤彤彤下手？”
秦凯一怔，还真有这个可能。
不过死去的尤彤彤身上的伤痕，绝不会是一个女人弄出来的，他皱起眉头说：“尤彤彤身上有侵犯的痕迹，难道雪琪还丧心病狂雇人对付一个小女孩吗？”
如果真是这样，雪琪也太夸张了。
毕竟唐老师已经拒绝了尤彤彤，并没有对这个女学生表示超出师生范围之外的过分举动。
就因为尤彤彤喜欢唐老师，雪琪就对她下死手？
秦凯伸手揉了揉脸，听着太荒谬了，但是仔细想想，似乎也有点道理，让他后背发毛。
“这些只是猜测，还是需要证据。”
张景叹气：“如果许笑醒来，可能就知道真相了。”
那么，他们就不用在这里猜来猜去那么累了。
这时候，秦凯的电话忽然响了，是医院里的陪护打来的：“许笑醒了。”
欧阳奕也接到小蔡的手机短信：“许笑醒了。”
张景目瞪口呆：“我这张嘴真厉害，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仲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还不赶紧开车送老大和两位医生去医院？”
“哦，这就去。”张景匆匆忙忙把车子开出来，张仲留守，他们四人直奔医院顶层那个许笑的病房。
欧阳奕一进去，就看见病床上睁开眼的许笑。
坐在床边的许妙看见几人连忙起身说：“哥哥醒来到这会儿，有八分钟了。”
欧阳奕这才注意到他手里居然用手机计时，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却又不能不夸赞许妙的细心。
只是他走到病床前，却发现许笑的状态不太对。
瞳光涣散，整个人似乎恍恍惚惚的。
“许笑醒来之前做了什么，醒来之后说话了吗？”
被欧阳奕一问，许妙老老实实地说：“我在病房呆得闷了，就跟陪护说过来这边看看哥哥。刚进来，哥哥就醒了，到现在都没说话，怎么叫都不应人。”
秦凯不知道许笑什么时候又睡过去，当机立断坐在病床前问：“唐老师来看过你，你就没什么要跟我们说的吗？”
“唐……老师，”许笑的嗓子沙哑，因为睡太久的关系，他吐字有点艰难，只是目光终于开始聚焦了，看向了秦凯。
秦凯接话：“对，是唐老师，他提起尤彤彤的事，说对不起她。”
“老师是……对不起彤彤，我……也是。”许笑逐字逐句地说着，神情悲伤。虽然眼睛里没有泪水，却能看出他心底的难过，仿佛泪已经流干也无法表达出此事的悲伤。
欧阳奕看出不对劲来了，打断了秦凯想要继续追问的举动：“他的情况很不对劲，好像要崩溃了。”
他伸手强硬地捧着许笑的脸颊，两双眼对上：“尤彤彤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尤彤彤不会想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
“彤彤……不想？”许笑对上欧阳奕的眼睛，迟疑地重复了一句。
“对，她希望你好好的，比谁都过得好。回想一下，尤彤彤以前说过的话，她说的，你是她什么人？”
欧阳奕说话很轻柔，就像微风飘过，却有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撩动着小心脏，许笑不自觉地听从他的意思回想：“她说过，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是的，所以她怎么舍得最好的朋友难过？看着我，尤彤彤其实没彻底死去，她就活在你的记忆里。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可爱，虽然话不多，却是个温柔又有点固执的女生。”
“固执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让我很头疼。”许笑仰着头，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
只是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他嘴角的笑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悲伤。
许笑在笑，却又在哭着。
无声的哭泣，感染着在场所有人，揪心得很，章心湄就忍不住眼圈红了。
“哭吧，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那是没到最伤心的时候。”欧阳奕轻轻拍了一下许笑的后背，让他靠着自己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哭了好久，许笑差点喘不过气来。
“行了，哭这么久也该够本了。”欧阳奕接过章心湄递来的纸巾，给许笑擦了擦满脸的泪水。
许笑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大的人了，还抱着欧阳奕哭个不停，耳根都红了，接过纸巾胡乱擦干净眼角：“我平时很少哭的。”
“我知道，谁都有难过的时候，我这么大的人，也是哭过的。”
欧阳奕自曝其短，许笑好奇了：“什么时候哭过？”
“几年前，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在家里哭过。”欧阳奕说起这事也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鼻子。
看着他不自在的样子，许笑释怀地笑了：“没想到医生这么大的人了，也会哭。”
“伤心的时候哭，不是什么坏事，就是哭过之后究竟是退缩还是振作了。”
欧阳奕意有所指，许笑不是没听出来，他沉默了一会才说：“彤彤摔下来没多久，我看到了围观的人群里有个女人在笑。”
“那个人我见过，是唐老师的妻子。”
秦凯问：“是尤彤彤意外坠楼那一晚的时候吗？确定是唐老师的妻子雪琪？”
许笑点头：“嗯，我见过她两三次了，不会认错人的。”
欧阳奕忽然问：“她看见你了吗？”
“没有，她应该没看见我。那晚我去游戏机室，离着有一段距离，围观的人比较多，正好我站的位置那个路灯坏掉了，黑漆漆的，应该是看不清楚的。”
秦凯回头看了张景一眼，后者立刻出去打电话跟交通局确认那边的路灯在那天是否坏掉过。
许笑的双手紧紧抓着被子，看起来有点紧张，欧阳奕安抚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不用多想，看见什么就说什么。”
“没有了，我看见的就是这么多。”
秦凯跟欧阳奕互相看了一眼，欧阳奕继续循循善诱：“当时路灯坏了，对面应该也是黑漆漆的，还有很多围观的人，乱糟糟的，你怎么认出对面那个女人是雪琪？”
许笑说：“她穿着一件红色连衣裙，特别显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第116章 告诉你

问话告一段落，许笑被赶上来的医生护士送去做全身检查。
病房里的秦凯问：“欧阳医生看着，许笑说的是真的吗？”
“他在说谎，”欧阳奕摇头，解释说：“应该是半真半假，许笑没有完全说实话。”
许笑的眼神在飘忽，虽然并不明显，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加上许笑用力抓着被子，不像面对秦凯的紧张，好像担心被看出什么来一样。
秦凯附和：“嗯，我也觉得有点不对。”
张仲打完电话进来了：“老大，当天确实有一处路灯的灯泡短路，第二天一早派人修好的。”
“那么可以说明，许笑当晚的确就在游戏机室附近，就在这个路灯下面。”秦凯邀请欧阳奕说：“今晚一起过去看看吗？”
欧阳奕点头，两人径直下楼了。
许笑想说的都说了，不想说的暂时估计撬不出来。
下班后，张仲开车送秦凯和欧阳奕去了许笑说的游戏机室门口。
两人站在一处路灯下面，秦凯说：“这就是之前坏掉的路灯。”
张仲打电话请工作人员帮忙，这人已经在路灯旁边等着了，看见几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就把路灯关掉了。
对面的张景穿着一件红色的上衣别扭地站着，周围不少经过的人小声讨论，让他颇为尴尬。
秦凯和欧阳奕站在对面看过去，只能说张景穿着红色衣服比周围人看着要稍微不同，但是第一时间能够注意到却是扯谈了。
“看来许笑的确没说实话，他不是在这里看见雪琪的。”
秦凯跟工作人员道了谢，请他把路灯亮起，就听见游戏机室旁边的小巷里传出一声呼救声，他立刻带着张仲冲了过去。
欧阳奕紧跟其后，不过很快两人就架着一个年轻男人出来。
年轻男人的头发染成金黄色，左耳上有一串闪亮的耳钉，穿着黑色皮裤，上身是白色T-shint和一件黑色夹克，下巴满是胡渣，也不知道多久没休息好，衣服还皱巴巴的。
他慌张得不停挣扎，秦凯和张仲两个人险些没能把人制住。
欧阳奕看见后头跟着一个瘦弱的男生，身上还穿着校服，抱着书包还一脸惊恐。
校服的样子很眼熟，他恍然想起这小男生应该跟许笑和许妙一个学校的。
“小同学没事吧？”
欧阳奕的声线里满是关怀，小男生怯生生地点头：“没、没事。”
“你是初一的学生？”
小男生摇头：“我初三了。”
欧阳奕有点怀疑这么小的个子，这么小的身份，居然已经初三了？
小男生似乎习惯被人看得比实际年纪要小，无奈地说：“我真是初三了，小学跳了两级上的。”
原来比同龄人要小两岁，难怪看着那么小了，欧阳奕又问：“认识这个人吗？”
“不认识，”小男生看着那个金色头发的小混混，瑟缩说：“不过我在这附近见过他好几次了，到处勒索学生。”
秦凯问：“怎么不报警？”
小男生不好意思说：“我跑来游戏机室怕爸妈知道，就不敢报警了。”
张仲开车，张景帮着把人塞进去，直接带回局里。
小混混被带进局里，脸色都变了，被秦凯看出不对劲来。
等他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进去走了一圈，还没开口问，小混混就吓得坐在地上，什么都招了：“我也是拿钱替人消灾，真的没想到那小女生的性子那么刚烈，说跳就跳下去了……”
“你说什么？”秦凯这回的脸色不用装，就已经特别狰狞凶恶了。
小混混吓得跟抖豆子一样，说了自己鬼迷心窍收下三万块，就是帮人为难一个小女生。
“什么样的女生？”秦凯心里隐约猜出了答案，却等着他亲口说出来。
张仲已经在旁边按下录音，张景也把监控的录像打开等着拍下这段视频来。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十四五岁，应该是初三学生。长得还不错，个子这么高。”小混混大约比划了一下，又说：“她在楼顶上好像在等什么人，我们进去把人制住玩了一会，她就趁着我们没注意跳下楼了。”
他吓到了，也没敢往楼下看一眼，慌慌张张就跑了。
“我们？还有几个人在。”秦凯双手捏成拳，没想到尤彤彤死前居然遇到这样的事。
“还有一个跟我差不多的男人，不过我不认识，也不知道名字。另外就是给钱的女人，三十岁左右，我也不知道叫什么，穿着红色连衣裙，那晚就在旁边看着。”小混混撇撇嘴，厌恶地说：“那女人可能是变态，要不是我正缺钱也不会答应这种事。”
对一个还没成年，没胸没屁股的黄毛丫头，他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哪里会动手？
红色连衣裙，秦凯示意张仲把雪琪的照片从电脑里调过来：“是这个女人吗？”
小混混看了一眼就点头了：“对，就是这个女人。”
说完，他又喊冤：“我真没动手推那个小姑娘，她自己突然跳下去的，真的……”
“就算不是你动手，你也是间接的刽子手！”秦凯让张仲把人押下去，捏着拳头心里恨不得把雪琪千刀万剐。
都是女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对待一个小姑娘？
就因为尤彤彤对唐老师有好感，雪琪就这样毁了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女生吗？
真是太狠毒了，要不是雪琪意外死了，秦凯真要拼尽全力把她告到身败名裂。
“事情水落石出了，就是因为女人的嫉妒心。”张景耸耸肩，又说：“许笑应该就是去楼顶的时候看到的，不过他看来是没现身，来一场英雄救美。”
有两个成年的年轻男人在，许笑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对手。
但是出面制止是一回事，完全没出现就是另外一回事。
又或者许笑犹豫了一下，尤彤彤就不堪羞辱直接跳下楼了，他再也没机会救人。
如果是这样倒是说得通，许笑的昏睡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愧疚一天天压得承受不住而出现的。
秦凯想了想，还是把这边的情况打电话告诉了欧阳奕。
欧阳奕到病房探望许笑，他已经不再昏睡了，经过身体检查后，有点贫血和营养不良，再没其它问题，只是精神还不太好。
他靠在枕头上，看见欧阳奕一脸凝重地进来说：“尤彤彤的案子结了，找到当晚那个欺负她的小混混。他已经供认了，罪名不会轻。
旁边削着苹果的许妙听了，松了一口气说：“终于抓到人了，总算还尤同学一个公道了。
许笑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想喝牛奶，让许妙去楼下的饭堂替自己买回来。
欧阳奕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特意支走许妙，是想跟我说什么？”
似乎经过天人交战，许笑在纠结中终于艰难地开口：“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还有唐老师的夫人在。”
对上欧阳奕仿佛明了的眼神，许笑一手遮住眼睛，有点难以启齿地说：“我是个懦夫，我知道那天晚上尤彤彤要去跟唐老师表白，地点还是我们一起选的。我纠结很久才跑过去，打算去楼顶看一眼就走，没想到会看见……”
他深吸了一口气，当时的场景对自己来说是不小的冲击。明明该是尤彤彤跟唐老师两个人在，却有四个人。
“那两个男人很高大，我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该去楼下找帮手，可惜就在犹豫的那两分钟内，彤彤就趁机挣脱跳下去了。”
许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满满的悔恨：“如果我没犹豫，如果我直接冲过去，彤彤可能就不会死。”
他浑浑噩噩回来后，每一晚都会梦见尤彤彤。她可能满身是血在质问自己怎么不过来救人，可能满脸狰狞说她很寂寞想要人陪，都让许笑每每半夜惊醒后痛苦难受。
一次又一次的，许笑终于受不住了，所以才用昏睡来逃避这个现实。
睡着后，他可能会梦见尤彤彤，但是有她不断质问，许笑才觉得安心，恨不得就这样在梦里陪着她，好让自己心里的愧疚要少一些。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把别人的错归咎在你自己身上。”欧阳奕拍了拍他的肩膀，“错的是指使的人，是动手的人，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不然怎么这么巧，昨天会碰到那个小混混，然后找到了尤彤彤跳楼的真相？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就连雪琪，不也在事情发生之后没多久就意外身亡。
欧阳奕不信命，却觉得冥冥之中或许还是有因果在的。
他柔声安抚了许笑几句，见许笑情绪慢慢变得稳定了，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听见许笑开口。
“那晚看见的事，我不敢告诉爸妈，也不敢跟许妙说，但是心里一直憋着又难受，太沉重了让我喘过气来，唐老师看出我不对劲，放学后留下我。”
欧阳奕一怔：“你告诉唐老师了？”
“嗯，”许笑点头，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把这件事告诉什么人：“欧阳医生是不是觉得动手的人是唐老师的妻子，唐老师肯定是知情的？唐老师不是这样的人，他一直对我和彤彤都很好，还劝彤彤多把心思放在学业上，毕竟已经是初三了。”
“拒绝彤彤的时候，我躲在旁边偷听。唐老师很温柔，虽然十分决绝，却也感谢彤彤喜欢他，觉得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这样温柔的唐老师，绝不会让雪琪做出伤害尤彤彤的事来，许笑坚信这一点。


第117章 代替你

秦凯带着欧阳奕和张仲赶到学校的时候，校长摇头说：“你们找唐老师？唐老师已经辞职了，之前请假，现在突然辞职，学校这边也头疼……”
没有找到接替的老师，校长愁眉苦脸的。
欧阳奕问：“唐老师已经离开学校了吗？”
校长说：“他去办离职手续，应该还没离开。”
两人赶去后勤，欧阳奕却突然在走廊的窗前停下：“那边操场的是唐老师吧？”
秦凯一看，果然是这样。
他们下楼去到操场，唐老师看见两人并不意外，坐在操场旁边的高低杠上，望着草地草地上踢足球的学生：“他们是我班上足球队的，下个月会参加市里的比赛，很有可能拿到前三名。很可惜，我可能要看不到了。”
秦凯和张仲上前一步，堵住了唐老师的去路：“唐殷，我们怀疑你跟一宗谋杀案有关，请跟我们去局里一趟。”
“你们是听许笑说了吧？”唐老师从高低杠上跳下来，轻松地拍了拍皱起来的西裤：“这孩子睡了这么久，终于舍得醒过来了。”
欧阳奕立刻就捕捉到他的话：“你早就发现之前见到的人，并不是许笑？”
唐老师笑笑说：“许笑和许妙是双胞胎，看着挺像，但是很多小习惯都不一样。比如许笑是左撇子，许妙是右撇子，当时睡在病床上，手指上的茧子我还是能看得见的。”
秦凯皱眉问：“发现不是许笑，唐老师就知道是个圈套，于是开始误导我们？”
“嗯，不过很可惜并不成功。”唐老师低下头说，“我原本还想拖过这个学期，好歹这个学期的课上完的。”
秦凯听了，冷笑说：“唐老师还挺有职业道德的，怎么就放任雪琪蓄意谋害尤彤彤？”
“如果我说事前并不知情，秦警官会相信吗？”唐老师的神色由始至终都很镇定，就像所有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欧阳奕看着镇静的他问：“唐老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得知尤彤彤的死讯，我就已经猜出来了。”唐老师收了笑，神色慢慢冷了：“雪琪知道我跟学校的女老师因为工作上的事交流几句，都会大发雷霆，然后晚上在家里大吵大闹的人。我一直瞒着尤彤彤这件事，没想到最后还是让雪琪知道了。”
“许笑在现场看见了，然后第一时间告诉了你，当时唐老师是怎么想的？”欧阳奕特地跟过来，就是心里存了疑，一点点问了出来。
唐老师叹气：“他是个傻孩子，雪琪好歹是我的妻子，许笑没报警，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欧阳奕看着他的眼睛开口：“因为许笑相信唐老师，他刚跟我说，相信唐老师是个好人，从来就没怀疑过。”
唐老师一怔：“所以我说他是傻孩子，这件事许笑如果第一时间报警，雪琪就会抓起来。他是顾忌雪琪的事会影响到我的名声，于是没报警，而是跑来告诉我真相。”
许笑始终相信唐老师能帮他，也能够解决掉这件事。
欧阳奕继续问：“在自己的学生和妻子之间，唐老师选择了学生，对吗？”
唐老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一句：“欧阳医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管如何，在许笑等人的眼中，唐老师是个很好的老师。”这样让学生全心全意相信着的老师，肯定是发自内心喜欢这些学生，对学生好，他们才会这样信任唐老师。
唐老师骄傲地笑了笑，他一直都为自己这些学生而感到骄傲：“他们的年纪不大，但是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谁对他们是真心的，谁对他们好，这些孩子心里都记得一清二楚。”
欧阳奕也忍不住叹气：“于是唐老师就打算私了这件事，对吗？”
许笑担心事情会影响到唐老师，唐老师却也担心事情闹大公开后会影响尤彤彤死后的名声。
两厢顾忌之下，与其报警后把雪琪送进监狱，然后闹得沸沸扬扬，还不如直接私下解决。
所以雪琪的死绝不是普通的意外事故那么简单，恐怕有唐老师的手笔。
“是的，欧阳医生猜测得不错。”唐老师丝毫没有为自己辩驳，直截了当地承认下来。
欧阳奕忍不住问：“唐老师如果不承认，这件事暂时没有找到证据，你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欧阳医生刚才不是说了，这些学生信任我，我就更不能让他们失望的。”唐老师转头看向草地上的学生，他们分成两队来比赛，只踢半场，正因为踢进一球而欢呼，还远远跟他用力挥手。
唐老师也笑着挥手，开口说：“我犯了错，就不再是这些学生的表率，更不应该留下的。之前我有私心，想要等这个学期结束，学校也找到代替的人。不过许笑的样子让我很担心，好在他还是醒过来了。”
如果许笑一直没醒，他或许会暂时留下，直到这个学生醒过来为止，不然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要不是因为我，许笑也不会一直不敢醒来，怕被你们问话。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所以索性就一直昏睡不醒……真是个傻孩子，耽误了一个月的课程，也不知道能不能尽快补起来。”
直到现在，唐老师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学生吗？
秦凯不得不佩服他，或许唐殷不是个好人，但对学生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走吧，我也呆得够久了。”唐老师笑笑，又说：“老校长肯定头疼，没找到替代的老师我就辞职了，等新闻出来，他就要更头疼的。”
他的神色就像是做了恶作剧的小孩子，正等着大人发现后去头疼。
张仲开车，一行人去到局里。
秦凯开门见山地问：“雪琪出事的时候，你正跟其他人在一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看了很多遍监控，雪琪出事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人。
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包包，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到变灯了，才会出车祸意外的。
唐老师坦诚地说：“雪琪有手机依赖症，手机只要一响，无论在做任何事，她都会第一时间把手机拿出来看。”
张仲查过手机通话记录：“雪琪手机上最后的一个电话号码并不是你的，而是个陌生电话……”
“我正跟朋友吃饭，因为手机没电借他的手机打电话也没什么。”
秦凯盯着他说：“那张电话卡从来没使用记录，应该是一张新买的电话卡。出事之后，这张电话卡再没有新的记录了。”
应该有人新买了这张电话卡，用过后就扔掉了，所以一直不再有通话记录。
“对，朋友新买的手机新买的电话卡，我后来把电话卡拔出来，帮对方重新买了一张电话卡。”反正没用几次，电话卡上没有多少通讯录，复制到手机上就足够了。
秦凯依旧存疑：“唐老师跟朋友吃饭，又是怎么预测到雪琪正要过马路，在恰好的时候打电话给她？”
唐老师回答：“我就在附近吃饭，餐厅是全落地玻璃，那天我正好看见她在马路对面等绿灯，就借了电话，等她过马路的时候拨通。”
张仲对秦凯点头，唐殷当天吃饭的餐厅确实就在雪琪出事地点附近，也是全落地玻璃，完全没有任何破绽。
让张仲把唐殷带走，秦凯双眉皱得紧紧的，喃喃说：“不对，一定哪里不对……”
但是唐殷把事情来龙去脉回答得天衣无缝，不是当事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看着像是临时起意的，他还能做到这么镇静，完全没有破绽吗？
就像是一个犯罪的老手，一步步接近猎物，然后在适当的时机扑过去咬上一口！
“欧阳医生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听了秦凯的话，欧阳奕点头说：“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可以让我跟唐老师单独聊聊吗？”
“可以，”秦凯让张仲把欧阳奕带进去拘留室，直接就退了出来，留下两人单独隔着铁栏说话。
欧阳奕看了眼拘留室角落上的监控，知道只能拍下身影不能录下声音才开口：“唐老师刚才在说谎，你在包庇凶手。”
唐老师神色冷淡：“我不知道欧阳医生在说什么，刚才秦警官问的，我都是实话实说。秦警官没有任何疑问，欧阳医生也要拿出证据来才能质疑我。”
听了他的话，欧阳奕叹气：“包庇凶手，唐老师知道后果吗？继续让凶手逍遥法外，不是在保护他，而是在害他。”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是错的，以后也会犯下相同的错。就算是这样，唐老师依旧要包庇他吗？”
这个他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唐老师沉默了很久，久到欧阳奕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忽然说：“雪琪毁了尤彤彤，也毁了他。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一开始就拒绝了带这个班级，拒绝后来去补习班代课，不认识尤彤彤，不跟她有所接触，就不会出现之后的事了。雪琪犯下的错，就该由我来承担。欧阳医生可以放心，他不会继续错下去的。”
他抬起头，恳求地看了过来：“请欧阳医生能够替我保密，不要告诉秦警官，让这件事永远成为秘密。”
欧阳奕感觉心里很沉重：“这对你不公平，没有唐老师亲自盯着，真的相信他不会再犯错吗？”
唐老师认真地回答：“我相信他，就跟他一直相信我一样。”


第118章 承认你

欧阳奕回去的神色有异，章心湄一眼就发现了。
她上前伸臂抱住欧阳奕，欧阳奕顺势把脑袋枕在章心湄的肩窝里轻轻蹭了一下。
痒痒的感觉，让章心湄缩了缩脖子，无可奈何地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怎么了？”
欧阳奕索性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把跟唐老师的对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她：“你说我该转告秦警官吗？”
章心湄搂着他叹了口气：“你是怎么想的？”
“不说难受，说了也难受。”欧阳奕进退两难，又蹭了一下她的肩窝：“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我会把唐老师认罪的事告诉许笑的，欧阳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
“不，你这样是对的。”欧阳奕抬起头来，赞同了章心湄的做法：“与其让我来做选择，还不如让当事人来做这个选择。”
他转身就往外走，被章心湄一把抓住：“这么晚了，欧阳打算这时候还去医院吗？”
“越早越好，不然我今晚要睡不着的。”欧阳奕摇头，与其心里惦记着一夜，还不如现在就去做个了断。
“我跟你一起去，”章心湄跟他一起下楼，打车直奔医院。
看到他们两个相携而来说要探望许笑，因为唐老师已经认罪，暗地里保护许妙的陪护，也是秦警官的下属已经回去了。
许先生请他们进来，知道欧阳奕这么晚过来估计有事跟许笑说，就带着许妙出了病房。
等他们一出去，欧阳奕就开门见山地说：“唐老师今天自首了，也辞掉了学校的工作。”
许笑坐在病床上，神色如常地问：“因为什么罪名？”
“故意杀人罪，杀害妻子雪琪。证据已经有了，加上唐老师陈述了案件经过，应该很快就能结案的。”他越是平静，欧阳奕越是盯着许笑不放。
许笑抬起头来问他：“欧阳医生大晚上特地赶过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章心湄解释说：“唐老师跟你的感情好，与其从外面不一定真实的报道里知道这件事，还不如由我们亲自告诉你。”
许笑点头：“我知道了。”
他闭上眼，好像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个举动显然是逐客令了。
欧阳奕有点失望地带着章心湄出了病房，低声问：“他是不是打算不管唐老师了？”
如果这样的话，他就替唐老师觉得不值了。
章心湄回头看了病房里的许笑一眼：“先回去吧。”
能做的他们都做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还是得回去慢慢想一想。
两人跟许先生告别，见他们在病房里没呆多久的时间，许先生有些诧异：“许笑这孩子是不是又耍脾气，不肯好好说话了？”
“不是，大晚上他也累了，是我们太唐突，贸然过来打扰许笑休息的。”章心湄歉意地笑笑，又跟许妙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
他们回去后彼此沉默了很久，最后在床上辗转了很久才勉强睡着。
可惜没睡多久，欧阳奕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是秦凯。
“许笑到局里来了，说要自首。”欧阳奕能发现的事，秦凯隐约也有感觉，总觉得唐老师身上有违和的地方。
却没想到这个违和，居然是因为许笑。
“许笑自首了？”欧阳奕惊得坐直身，旁边的章心湄也诧异地凑了过来。
秦凯说：“是，许笑说雪琪是他杀的。手机卡是新买的，他就躲在雪琪对面马路的地方，等着她过马路的时候打电话。说是跟踪雪琪很久，知道她有手机依赖症，正好雪琪在绿灯闪烁的时候过马路，所以他就给雪琪打电话，果然就成功了。”
欧阳奕有些愕然：“真的是这样吗？”
秦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张仲找到唐殷提到的朋友，正好就是补习班那个老师。手机的确是新买的，因为之前的旧手机掉进水池里坏掉了，电话卡也是新的，因为之前的电话号码经常收到骚扰电话，就索性换了。换了不到两天，上面没什么记录，听说唐殷想要，想也没想就把手机借给他，后来号码换掉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
唐殷有这个朋友做证据，许笑的自首就没有人能够证明了。
秦凯叹气：“我其实怀疑许笑想帮唐殷脱罪，才会来自首，承认雪琪是他杀的。”
欧阳奕说：“我反倒觉得唐老师像是帮谁在掩饰，那个人很可能是许笑。”
两人都被许笑和唐老师给弄糊涂了，雪琪意外身亡的事现在变得扑朔迷离。
“不管怎么说，唐殷朋友的证词勉强能算上，许笑却是毫无证据的。”电话卡早就毁掉了，听说扔进商场厕所的马桶里冲走的。秦凯根本弄不清楚，最后雪琪手机上的电话究竟是唐老师打的，还是许笑打的。
“然而唐老师有不在场证据，许笑却是没有的。”
他也颇为头疼，两人都有一定的证据，却又有证据不足的地方。
估计诉讼之后，唐老师和许笑很可能因为证据不足而很难有什么定论。
“相对来说，许笑的动机更充足，但是唐老师也不能完全撇清关系。”这两人简直给自己添乱，秦凯抓了抓一头乱发，感觉今天又不能去见韩梅梅了。
好不容易找到嫌疑人，尤彤彤的事也慢慢水落石出，现在却冒出两个犯人来，还谁都争着来自首，说自己是杀害雪琪的凶手。
“这世道是不是变了，争着说自己无罪的有很多，居然也有争着说自己是凶手的。”秦凯叹了口气，最后说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我想请欧阳医生过来，辨别一下他们两人说话的真假。”
“抱歉，这件事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他们两人说话真真假假的，我也辨别不出来。”欧阳奕也有些无奈，许笑之前的表现那么无辜，他一点都看不出这个小男生的心思有那么深。
欧阳奕不由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力是不是退步了，才会被许笑这么一个十五岁的小男生给彻底蒙骗了。
听说欧阳奕自认没办法，秦凯也惊住了，苦笑说：“欧阳医生这样说，这事就棘手了。”
他正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忽然说：“对了，我问许笑是怎么想到这个杀人的方法来，他说是一个女主播提的建议。”
欧阳奕问：“那个女主播叫什么？”
秦凯答：“叫nana，这名字也没多特别的样子，欧阳医生认识吗？”
欧阳奕何止听说，还听了不止一次：“之前有一位来访者故意跟男朋友吵架，激怒对方然后被刺伤，把男朋友送进监狱里，这个办法也是这个叫nana的女主播教的。”
“这人是谁，简直是公然怂恿别人犯罪。”秦凯皱眉，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女主播很有问题。
可是怂恿犯罪不等于是直接犯罪，女主播只是给一个建议，最后要不要做，却是当事人下的决定。
“有这个nana女主播的地址吗？”
欧阳奕点头：“有的，我等会就发给秦警官。只是她很少上线，我在直播间等了好多天都没见人影，看着留言，似乎她已经不再上直播间了，有什么事是通过助理帮忙联系，私下对话。”
“真谨慎，估计她也知道这事被人发现后，根本收拾不了。”秦凯抓了把头发，心想不知道能不能从许笑那里得到女主播的联系号码。
挂断电话后，秦凯直接去找许笑，得到了一个电话号码，但是打过去已经是空号了。
张仲“啧”了一声：“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谨慎小心，估计早就知道这事很可能会败露。”
这样的人要捉住狐狸尾巴，那就不容易了。
秦凯问许笑：“你们通电话的时候，有记住对方的声音吗？”
许笑摇头说：“nana一开始就解释过，她这个不是原来的声音，而是改过的，因为不想给我添麻烦。彼此不认识，声音也认不出来是最好的，就算以后在现实里遇到，也不会认出对方而觉得尴尬。”
他觉得nana的话很有道理，甚至让自己心里特别放松，有什么话都愿意说出来了。
“不但谨慎，对人心的把握还相当厉害。”秦凯皱眉，这个叫nana的女主播太危险了，如果不尽快找出来，估计还有很多人会被她蛊惑，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有说为什么帮人解决心事，有原因吗？”
许笑摇头：“不知道，我跟nana只通过两次电话，她从来不提自己的事。”
说完，他又问：“我现在自首了，唐老师能够无罪释放吗？”
秦凯摇头：“唐老师也认罪了，你们两个谁都说自己是凶手，估计谁都要暂时被拘留，结果就等法院来裁定。”
许笑黯然地点点头，又问：“我爸和弟弟是不是特别生气？”
“当然，许先生到局里来守着，说不放你出去，他是不会回家的。许妙去上学了，放学也跑了过来，一个劲跟我们说，你不可能是凶手的。”秦凯摇头，许笑一闹，许家简直不得安宁：“还有你妈也赶回来了，一脸憔悴，好像熬了几个通宵加紧把项目做完，买了礼物准备回来给你一个惊喜的。”
很可惜，许笑却给了她一个惊吓。
听了这话，许笑更加愧疚了。
秦凯看着他这个样子，无奈地说：“我不知道唐老师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但故意杀人罪不是随便认的。”
许笑依旧坚定地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过的事绝不会推到别人身上去，让别人来替我背锅。”
秦凯嗤笑一声，这小男生还挺讲义气的：“等过几年，你就会后悔了。”


第119章 辅助你

欧阳奕今天在医院有些心不在焉，章心湄看得出他在担心许笑和唐老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担心，不如去秦警官那里看看？”
今天的来访者不多，欧阳奕欣然答应。
两人跟院长请了假，一起去了公安局。
秦凯看见他们就不由苦笑：“正准备给你们打电话，案子撤销上诉了，雪琪的家人刚刚才走。”
欧阳奕一听，立刻就明白了：“雪琪的家人要求撤诉？他们不想追究谁是凶手吗？”
“雪琪迫害尤彤彤的事，已经通知了尤家，他们正准备起诉雪家人。就算雪琪死了，雪家人还在，就要继续承受这件事的后果。他们正焦头烂额，哪里还愿意追究雪琪怎么死的事。再说，他们也不相信唐殷是凶手，说他是最好的女婿，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至于许笑，一个未成年的学生，就算真的认罪了，的确是犯人，也受不了多少惩罚。上诉的时候很可能走漏消息，雪琪害死一个女学生的事传开，雪家就没脸面继续生活。”
欧阳奕扯了扯嘴角：“所以为了他们的面子，就撤诉了？”
秦凯感慨：“是啊，为了面子，雪琪怎么死的无所谓。死去的人都死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尤家应该会提出赔偿，估计不会是小数目。”
雪家知道唐殷是尤彤彤的老师，对她也不错，正盼着唐殷出来帮忙劝说，让尤家能够手下留情，自然恨不得能够立刻撤诉。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章心湄听了，不由问。
“证据不足，张仲已经查到了唐殷和许笑用的电话号码，确实都是新号码，却不是雪琪最后接的那一通电话，号码根本对不上。后来才知道，最后那通电话居然是诈骗电话。那人已经找到了，听说害死了一个人，吓得直接晕了过去，被张仲和张景抬回来的。”秦凯指了指里面，说明那人已经被送回来了。
“这人诈骗的次数不少，数额不低，还有案底的，没个十年很难出来了。”
他也算倒霉，早不打晚不打，偏偏那个时候打电话，雪琪为了接这个电话被撞死，好像冥冥之中尤彤彤的报复一样。
“这事还真巧，巧得让人心里不踏实。”秦凯抓了抓头，又说：“许笑已经被许先生接走了，唐殷今早也走了，这案子估计就这么结束。”
好歹最后找到了尤彤彤跳楼的原因，他也不算是白忙了一场。
“好了，这事了结，我终于能休息的。”秦凯对走出来的张仲说，“报告就交给你了。”
张仲脸色一变：“老大，报告每次都是我写，不太好吧。”
“那就让张景写，”秦凯笑笑，招呼欧阳奕说：“走，我送你们回去。”
张仲看着几人出去，有些无可奈何。
知道秦凯不喜欢写报告，他也只能认命地打开电脑开始敲字。
秦凯把车子开了出来，对后座的两人说：“辛苦你们了，一起吃饭？我请客。”
章心湄一听就笑了：“又去师姐的餐厅吗？”
“那是当然，去哪里吃饭不是吃饭，要给别人赚钱，当然还是让她赚来得好。”秦凯笑了笑，反问说：“要是这话我告诉韩梅梅，她会感动吗？”
“估计不会，不过也会觉得你这想法很不错，让你继续保持的。”章心湄好笑，秦凯对韩梅梅是真爱，连吃饭都不做其他选择的。
欧阳奕问：“秦警官去多了，把菜单都吃遍，不会想要换口味吗？”
秦凯摇头：“我吃饭不挑的，只要好吃，我一直吃下去都没问题。像我这工作的，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挑？而且韩梅梅的餐厅确实味道不错，价格也实惠，我每天去那里吃饭，饭钱也能省下不少，以后能给韩梅梅买份礼物。”
他又扭过头问：“说起来，章医生给我提点建议，要送什么礼物给韩梅梅比较好？送花好像太老套了，送钻戒好像早了点，送包包有点俗气，送鞋子我又不知道鞋号，护肤品化妆品这些我也不懂。”
章心湄想了想，回答说：“送礼物当然要送师姐喜欢的，不一定是最贵的，一定要最合乎她心意的。”
“最合乎心意的啊……”秦凯听了，感觉更加苦恼了。
没等他想出什么来，欧阳奕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眼有些吃惊，立刻接起来：“熊教授？是，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欧阳奕说：“老师有事让我去学校一趟，秦警官能顺道送我吗？”
“当然，送你们过去，我还能顺便到餐厅吃饭，见一见韩梅梅。”秦凯当然是顺路的，还是非常顺路，很快就开车送两人到了大学门口。
莫宇在大门口张望，看见两人下车，不由有些惊喜：“小湄也来了。”
欧阳奕侧身挡在章心湄前面，问他：“熊教授在电话里没说得太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莫宇也知道这时候紧要事比较重要，连忙说：“我们边走边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清早的时候，大概三四点吧，有个大学生从六楼的阳台跳下来了。正好是半夜，也没什么人发现。今早上课的学生看见后吓晕了两个，有一个胆大的叫醒了楼管阿姨，才急忙打电话叫人来清理。”
“当时下楼来的学生很多，有些应激反应太强烈。学校心理老师全部都来了，还是人手不够，老师没办法，才请师兄过来一趟帮忙的。”
欧阳奕大概明白了，又问：“这是个女生宿舍？其他人半夜的时候没发现吗？”
莫宇点头：“是女生宿舍，跳下来那个女生是今年大一的新生。对了，她们的宿舍就是小湄以前住过的，我记得小湄也是住在六楼？”
章心湄回答：“对，我也住的六楼，610。”
“那就不是那间宿舍了，是601。”莫宇带着两人直接去了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熊教授看见两人连忙起身迎接。
“大老远叫你们来，没耽误工作吧。”
欧阳奕笑着答：“没有，我们两个今天正好休息，教授叫我们正是时候。”
听说没耽误两人工作，熊教授这才算是放心下来了：“都听小莫大概说了吧，整栋楼目睹的就有几十个女学生，吓晕的就有两个，至于恶心呕吐的，腿软走不动的就更多了。”
他把整个心理系大四和研究生的学生都叫了过来帮忙，但是应激反应的人数太多了，只好请外援来帮忙。
“其他还能交给这些学生，但是那个女生宿舍其他三个人，就需要欧阳帮忙了。”
欧阳奕问：“她们三个也有强烈的应激反应？”
熊教授点头：“其中一个吓晕的就是这间宿舍的，她们四个是不同的专业，正好这个早上第一节有专业课，下楼来看到了，当场就吓晕过去，后来醒了也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受的刺激看来不少。这个是最严重的，另外一个也有呕吐的反应，好像是在楼上听到吵闹声看下来，现在有轻微的脱水反应，送校医室暂时躺着休息。剩下那个还好，就在中心里。”
“那我就先帮忙看看这一个，小湄去校医室看看那个女学生？”欧阳奕回头问章心湄，她点头后两人就分开了。
莫宇领着欧阳奕去了中心的其中一个房间：“咨询室完全不够，中心暂时只有三间，现在是轮流使用的。老师听说你在来的路上了，特地空出一个咨询室来。”
“麻烦你了，”欧阳奕进去的时候，看到一个高挑的女学生，一头乌黑的直发，低头的时候显得一张巴掌大的脸更小了。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看到莫宇，又疑惑地看向欧阳奕。
莫宇连忙介绍说：“这是熊教授带过的学生，复姓欧阳，也是我的师兄，是非常优秀的心理咨询师，特地从医院赶过来的。你可以叫他师兄，也可以叫欧阳医生，有什么事可以跟他聊聊，放松点就好。”
他对这女生点点头，又对欧阳奕介绍：“她叫阮金花，是艺术生，好像是表演系的？”
“是表演系的，”阮金花点头，莫宇对她笑笑就出去了。
留下两人沉默了一会，欧阳奕主动说：“我们坐下来聊？”
阮金花乖乖坐下，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刚才莫师兄说欧阳医生在医院工作，医院里的心理医生都跟欧阳医生这样帅吗？”
“多谢，”欧阳奕温和地笑笑，还知道跟他开玩笑，看来阮金花的情况要比另外两个同宿舍的女学生来得好：“你去看过宿舍另外两个女生吗？”
“是，我之前去过了，她们的情况有点糟糕。我安慰了她们几句就被莫师兄带过来了，坐在这里挺久的。对了，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阮金花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似乎完全没想起来：“可能一个小时之前，也可能是半个小时，我也不清楚了。”
“想不起来没什么，我们随便聊聊就好。你也是大一学生，家是哪里的？”
听着欧阳奕好像真的要跟自己闲聊，阮金花也是越来越放松：“我家四川的，原本该考去B市的，可惜分数不够，就分配到这间学校来了。”
欧阳奕笑了：“原来是川妹子，那你肯定吃不惯这里的饭菜了。”
阮金花也跟着笑了：“刚开始是吃不下，后来慢慢也开始习惯。不习惯不行，毕竟还要在学校呆上四年才能毕业。”


第120章 痛斥你

欧阳奕跟阮金花闲聊了几句，忽然问：“你的舍友这样，看着你好像并不惊讶，情绪也没其他两个那么激动？”
阮金花一怔，叹气说：“路娜，就是我那个去世的舍友，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我跟王威坚，就是刚才莫师兄说的晕倒过去的女孩都是艺术学院的，我是表演系，王威坚是平面设计的。另外一个一直呕吐不停的叫厉笙，是管院的经管专业的。因为按照专业分好宿舍后就剩下我们四个，就凑一起了。”
“路娜比较内向，除了上课就呆在宿舍里，出去就是饭堂，几乎不跟班上的同学交流。这学期都过了一半，有次路娜班上的班长来转告通知，见到她还叫不出名字来。”
她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单亲家庭，我爸是个法医。小时候没人带我，爷爷奶奶去世得早，我爸没办法，就把我带单位去。虽然没在太平间呆过，只是经常看见，所以就没其他两个那么害怕了。”
“原来你爸是法医，现在还是吗？”欧阳奕有点惊讶，也勉强算是同行了。
“没了，我爸再婚之后就换了工作，去药企当销售。”阮金花低下头，生硬地转开话题说：“欧阳医生等会还要看看我其他两个舍友的情况吗？我觉得跟欧阳医生聊完，心情要好很多，放松了很多。”
知道她想回避她爸的事情，每个人总有不愿意透露的事，欧阳奕从善如流地顺着阮金花的话题说：“等会看看情况，如果需要我会过去看看的。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跟阮金花聊完，看着她的神色慢慢放松，确实没有刚进来时候的僵硬和沉重，欧阳奕也觉得聊得差不多，起身说：“你跟我一起出去？”
“好，”阮金花跟在他身后出了去，莫宇看着她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心里赞叹欧阳奕真有办法。
“老师听说那位晕倒的女同学醒来了，就亲自过去看看了。师兄如果还有时间，能帮忙再看看其他两个女同学吗？”这些都是同一栋楼住宿的女同学，早上因为经过看到了现场，现在情绪都不太稳定，索性全部叫过来心理中心，慢慢平复她们的情绪。
“可以的，今天没别的事。”欧阳奕欣然答应，这次没一个个叫，索性叫了几个看着情绪比较崩溃的一起进去聊聊。
一个人会紧张，好几个人一起反而会放松一点。
欧阳奕起了个头，聊她们的专业，她们的兴趣，还有为什么报考这个学校之类的轻松问题。
女同学们慢慢放松，神情也没刚才那么紧绷了。
聊到后来，欧阳奕才小心翼翼抛出路娜的事来：“你们暂时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可以做些别的来分散注意力，或者你们几个人聊一聊，也能轻松一点。”
几人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点头了：“我们正好就是同一层楼住着的，平时来往也多。”
要不是互相陪着，当时她们估计就跟王威坚一样晕倒的。
欧阳奕问：“那真是巧，你们是住在几楼？”
“我们就是住在六楼的。”
还真是巧了，居然跟路娜一样住在六楼。
欧阳奕犹豫着没有多问，免得让她们又想起不好的事，不过几人现在轻松点了，没刚才那么害怕，有一个就提起了路娜：“她个子小小的，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人挺好的。上次我接热水的时候不小心烫着脚了，还是路娜扶着我去走廊尽头的浴室帮我用冷水冲了很久。”
旁边一个女生附和说：“是啊，我上次肚子疼，她经过的时候看我脸色不好，就问要不要帮忙打饭，走的时候还特别细心还给我泡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
“对，我上次拿着打印资料摔了一跤，还是她帮我捡起来的。”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才知道路娜居然在私底下帮过这么多人。
“其实我以前觉得路娜有点阴沉，总是不说话也不怎么笑。”
其他几个也跟着附和：“对啊，一直面无表情，然后低着头走路，感觉怪怪的。”
“不过她看起来心地不坏，可惜了。”
她们互相提了提，才发现路娜虽然不怎么说话，却是个相当热心的人，还特别乐于助人的。
欧阳奕倒是觉得奇怪了，如果路娜是个性子那么好的女生，怎么突然就想不开跳下去了？
“路娜她平时很少跟别人来往？”
其中一个女生点头：“除了呆在宿舍，跟三个舍友在一起，路娜很少出来。”
“对，就连宿舍都很少出，也不知道在宿舍做什么。”
几人聊着路娜的事，情绪慢慢平复，欧阳奕出去打算换一批人进来，就听莫宇说：“老师刚才打电话来，让师兄去一趟校医室。”
欧阳奕很快就赶去了校医室，正好看见熊教授出来，对他摇头说：“你进去看看吧。”
他一听，推开校医室进去，里面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生，她睁着眼看向天花板，眼睛一动不动的，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木偶。
这女生应该就是阮金花说的王威坚，她看着娇小，脸色苍白，双眼虽然盯着天花板，但是看得出目光无神，根本就是在放空状态。
欧阳奕进来，脚步声故意放得很重，但是王威坚好像完全听不见，依旧看着头顶虚空的一点，充耳不闻。
他又故意踢了踢地板发出声音，王威坚还是呆呆盯着天花板没动。
欧阳奕皱了皱眉，上前叫她：“王威坚吗？我是欧阳，是熊教授的学生，过来看看你。”
对他的话，王威坚根本没反应，连眼珠都没动过一点。
“你还记得阮金花吗？她很担心你，还有另外的舍友厉笙，她在宿舍不怎么舒服，你是为路娜的事伤心吗？”
欧阳奕提起路娜，王威坚慢慢转过头来，终于算是有反应了，慢吞吞重复：“路娜？”
“对，路娜，你还记得她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王威坚似乎回想起那个恐怖的场面，顿时双手抓着头发就大声尖叫起来：“血，好多血，都是血……”
听见里面的尖叫声，熊教授和校医都冲了进来。
校医和另外一个帮忙的女生压着一边尖叫一边扭动的王威坚，熊教授则是把欧阳奕叫了出去：“你跟她说了什么，我刚才进来唠叨了十几分钟，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欧阳奕比他还茫然：“我提起了其他三个舍友，她对路娜的反应很剧烈。”
熊教授叹气：“一起生活了几个月，同吃同睡的舍友变成那样，只是十八岁的小女生，承受不住是理所当然的。”
欧阳奕听了不由叹气：“这个刺激看来有点大，估计要闹腾一会？”
熊教授没好气地看向他：“知道她不能刺激，你还一上来就放大招，也是够顽皮的。”
欧阳奕原本是想劝王威坚几句，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不过她不发泄出来，就一直憋在心里也不好。”
“你说得也对，”熊教授沉默一会，算是赞同他的做法。
校医室里面已经慢慢安静下来了，两人往里一看，王威坚又重新躺在病床上发呆，跟欧阳奕刚进来的时候一样。
“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通知家人把她接回家去休养？”
听了欧阳奕的话，熊教授点头：“我已经让莫宇通知她的家人了，但是暂时还没消息，回头再问问。”
他们没等多久，莫宇就赶过来了说：“老师，我已经通知了宿舍三个女生的家人。阮金花家里说要明天才能来，王威坚留下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厉笙的妈妈刚才到学校来了。”
他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说：“厉笙的妈妈看她呕吐不止，说是学校害得厉笙这样，一定要做出赔偿才行。”
莫宇第一次遇到这么泼辣的女人，没说两句就被喷了回来，只好灰头灰脸过来找帮手。
欧阳奕连忙说：“我过去看看，莫宇先陪着老师在这里看看王威坚的情况。”
莫宇知道，他这是不想让熊教授过去看那糟心的场面，连连点头：“好，师兄也小心点，厉笙妈妈有点难缠。”
不但难缠，还是不一般的难缠。
听到他的提醒，欧阳奕笑着点头。自己见过难缠的人不少，应该也能应对的。
但是欧阳奕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厉笙妈妈的战斗力。
他刚去到厉笙的女生宿舍楼下，就看到一个穿着美艳的女人搂着虚弱的厉笙，一边指着楼管阿姨在痛骂：“我把女儿送大学来容易吗，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们学校的责任。怎么，你们还想推卸责任，不肯给我们一个公道吗？好啊，等会我就把熟悉的媒体都叫过来，曝光你们学校，看看你们学校的管理有多混乱！”
她不但说得大义凛然，还声音洪亮，语速非常快，楼管阿姨几次想开口都没机会。
楼管阿姨旁边还有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他的脸色相当不好，一边擦着汗一边低声劝着厉笙妈妈，看着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光是看着，欧阳奕就忍不住摇头了。


第121章 抱怨你

欧阳奕看着厉笙估计呕吐太久，已经没有东西能出来了，只能不停干呕着。
尤其她们现在站的地方应该就是路娜落下来的位置没多远，厉笙不敢往后看，贴着她妈妈站着几乎要站不稳。
再这么下去，厉笙估计也要吓得晕倒，或者因为干呕太厉害而伤了自己。
欧阳奕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上前劝说：“你女儿看着不太舒服，还是赶紧回家让她休息吧。”
在现场带着，厉笙会好才怪。
厉笙妈妈转头看向他，似乎有点惊讶突然冒出一个年轻男人来，却不高兴地说：“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学校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来，我们是不会走的。”
开玩笑，就这么走掉了，学校想赖账怎么办，她说什么都要闹个公道回来才能离开。
“你再不带她走，她就要晕过去了。这里就是路娜出事的地方，你还让她一直在这里呆着，不是让女儿更难受吗？”欧阳奕说完，又看了眼不停擦汗的中年男人：“这位是？”
“我姓萧，是师院的辅导员。”萧辅导员觉得自己挺倒霉的，一大早被叫过来，请人来清理现场，然后还要被厉笙妈妈指着鼻子骂了好久，也不能反驳，一个劲只能赔笑说好话，也是累狠了。
“请问你是？”
“我是欧阳奕。”
这名字一提，萧辅导员就王然大物：“原来是熊教授的高徒，没想到他把您也请过来了，是去看其他两个女学生了吗？”
“是的，听说厉笙在这边，我就来看看。”欧阳奕对疑惑的厉笙妈妈自我介绍说，“我是心理医生，熊教授的学生。刚才我已经看过阮金花和王威坚，听说厉笙的情况也不太好，就过来看看的。”
厉笙听见另外两人的名字，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干呕的情况却没改善，想要开口也不行。
“暂时先离开这里，就算不离开学校，去个安静的地方也好。”欧阳奕没再劝厉笙妈妈带她回家，而是让她们离开宿舍楼，免得因为路娜的事让厉笙的情况更加糟糕。
厉笙妈妈这才发现厉笙脸色更白了，整个人摇摇欲坠，也是心疼，扶着她默默往外走了一步，又回头对萧辅导员说：“这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学校什么时候给我一个说法，我什么时候才走！”
“是，不如去我师院的办公室坐坐？”那边有沙发，也有茶什么的，可以让人休息的地方。
欧阳奕想着心理中心离这边有点远，反而师院的办公楼要近一点，看向厉笙妈妈，见她点头，一行人就过去了。
萧辅导员跑前跑后，又是泡茶，又是递上纸巾，就差没点头哈腰了。
见他满脸是汗，看着很累，欧阳奕就让萧辅导员先去休息，自己跟厉笙和她妈妈说说话。
萧辅导员感激地看了欧阳奕一眼，说真的，他是有点对付不了厉笙妈妈这样泼辣的女人，巴不得能走远点的。
辅导员走了，厉笙妈妈有点不高兴，不过欧阳奕留下了，她也是担心厉笙的情况。
离开宿舍楼之后，厉笙感觉要好一些了，时不时的干呕渐渐间隔加长，喝了两杯热茶后就慢慢好了。
厉笙妈妈不由后悔没早点带厉笙离开宿舍，就算要闹，去别的地方闹就好，没必要死死停留在宿舍楼，给厉笙心里增加阴影的。
“多谢欧阳医生了，厉笙这个情况，是不是离开后就好了？回头我就跟辅导员说，让她换宿舍楼，换得远远的就好。”
不用厉笙妈妈提醒，学校估计都打算让宿舍里其他三个女生都换到别的宿舍楼去的。
发生这么大的事，那个宿舍应该会封存几年，等知情的学生都毕业了，有新生进来，在不知情才能住下。
不然现在一个个都知道，谁还敢住在那个死了人的宿舍？
欧阳奕点头说：“学校应该会安排的，你不用太担心。”
厉笙妈妈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我家女儿从小就娇养长大的，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看着我可心疼了。”
她拍了拍厉笙的手臂，让女儿也说两句话。
谁知道厉笙开口就问：“欧阳医生见过阮金花和王威坚，她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想到她对另外两个舍友的情况那么关心，欧阳奕回答说：“阮金花要好一点，影响不算很大，情绪很快就稳定下来了。王威坚的情绪还比较激动，应激反应很强烈，最近几天你暂时不要去打扰她比较好。”
“嗯，我知道了。”厉笙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阮金花是我们宿舍的舍长，她爸是做法医的，所以胆子比我们都大。”
所以她是最快镇定下来，厉笙一点都不意外。
欧阳奕笑着说：“看来你们的感情不错，彼此都很关心对方。”
厉笙没回答得很爽快，含糊说：“还好吧……”
欧阳奕看着有点奇怪，但是没想太多。见厉笙的情绪慢慢缓和，呕吐的症状也好了，他就知道离开现场，对她的刺激少了，症状就能逐渐消失。
这样的应激反应很低，只要远离事发的地方就行了。
他跟厉笙妈妈提了提，她巴不得让女儿赶紧搬走：“我等会就回去收拾东西，不管搬哪里，赶紧把东西收拾出来……”
厉笙却打断说：“不用收拾，那些东西都不要了。”
“这怎么行，你出来的时候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一套的护肤品，还有被子枕头什么的。”厉笙妈妈有点心疼钱，想着收拾出来就算厉笙不要，她带回家去用也行。
厉笙却生气说：“宿舍里都死人了，晦气得要命，里面的东西哪能带回来用，直接烧掉算了。”
厉笙妈妈一向顺着她，听着有道理就同意了：“好吧，你不要就不要，别生气了，小心身体。”
这对母女相处的模式相当有趣，不是女儿听妈妈的，而是妈妈听女儿的。
看着厉笙妈妈对女儿很纵容，应该是从小就顺着她，才会变成这样的相处模式。
欧阳奕对别人家的事不太好奇，去隔壁跟萧辅导员大概说了厉笙妈妈的要求。
“搬宿舍这件事，学校肯定没问题的，就是需要安排，估计需要几天。”萧辅导员有点发愁了，看厉笙就是不好相处的，换去哪个宿舍要是不喜欢，空的宿舍肯定是没有的，到时候也是头疼：“除了这个，有别的要求吗？”
“她想要金钱方面的赔偿，学校应该不会答应的吧？”
萧辅导员听了，抓着头点头：“怎么可能答应，估计路娜应该会有一点，不过直到现在，听说都没人过来领她走。”
尸身已经让殡仪馆带走了，但是迟迟没人认领也是麻烦。学校愿意出一切费用，没道理最后还要学校派人过去跟着火花，然后骨灰要放哪里去？
“路娜的家人没通知到吗？”欧阳奕有点惊讶，出事快一天了，路娜的家人居然还没到学校来？
“路娜留下的联系人号码是空号，怎么打都是空号，问她的同学，报道那天是路娜一个人过来的，身边也没家长。”萧辅导员可发愁了，再这样下去，学校估计就得代办的。身为师院的辅导员，他估计就是那个派去办事的人了。
“或许她宿舍的人知道什么，之前刚出事，同宿舍三个学生的情绪都不好，也就没问了。”
欧阳奕建议：“要不这就进去问问厉笙？”
萧辅导员当然没异议，两人回去询问厉笙，厉笙妈妈就不高兴了：“人都死了，这么晦气的事还问我家女儿做什么？”
“人总要好好下葬的，不能就这么扔着啊，要是厉笙知道一点什么，告诉学校这边也能帮忙找到人安葬路娜。”
萧辅导员不知道哪句话终于说动了厉笙，她犹豫了一会才开口：“我也不清楚她是哪里的，就知道她爸妈没了，被奶奶家养着，不过她奶奶不喜欢她，尤其念大学的是特别反对，是借了路费过来，跟学校又申请补助才念的大学。”
她一提，萧辅导员想起来了：“对，路娜这孩子申请了特等补助，因为成绩好免了学费的。”
要不是免了学费，估计路娜就念不了大学的。
萧辅导员想着只要找到路娜的奶奶，就能把她的骨灰送回去了，只是又听厉笙说：“不用找她奶奶，上个月她奶奶就死了。她大半夜躲在厕所哭，把我吓醒了，还以为宿舍进鬼了呢。”
厉笙妈妈一挑眉就不高兴了：“你们学校怎么回事，居然招这样的学生进来，把我家孩子都吓坏了。”
萧辅导员真怕她下一句就是赔偿，连忙说：“她也是伤心，不想吵醒其他人才躲进厕所去的。”
“那她爷爷呢？”
厉笙满不在乎地说：“爷爷也死了吧，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她忽然提议说：“要是没人领路娜回去，我们出钱给她买个地方放骨灰不就好了。”
对厉笙的突发奇想，厉笙妈妈忍不住抱怨：“你以为放骨灰的地方，就这么大一个格子要多少钱，没六位数都买不下来。她自家亲戚都不管，你还揽上身了。”
生怕萧辅导员当真，让她家出钱安葬路娜，厉笙妈妈叫嚷说：“你想都别想，这事让学校负责就好，其他的你别管了！”


第122章 检查你

两母女吵了几句，厉笙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厉笙妈妈也担心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厉笙就要给路娜买这个买那个，比谁都要热心出一大笔钱就觉得肉疼，索性还是起身回家去了。
萧辅导员听了，就差没笑出声来，他被厉笙妈妈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早就盼着她们赶紧回去，亲自送两人到楼下。
厉笙妈妈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学校之后有什么安排，你就打电话给我。”
她留下一张名片，不情不愿带着厉笙走了。
萧辅导员把名片收好，转身看见欧阳奕还在，连忙道谢：“好在欧阳学弟在，不然我就要头疼了。”
欧阳奕听得好笑：“原来是校友？”
萧辅导员笑了：“是啊，毕业好多年了，没混到讲师，就混了个辅导员，不过也挺好的。我现在一边上课一边报考，还是想留在母校做老师。”
能成为母校的老师，然后带学生是他的梦想，虽然不够聪明，不过从来都没放弃过。
“欧阳师弟是回熊教授那边，还是在我这里再坐一会儿？”
欧阳奕摇头：“不了，我回去找熊教授，看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两人分开后，欧阳奕没走多远，居然碰到了学院外面经过的秦凯：“秦警官？”
秦凯看见他连忙打招呼说：“欧阳医生，又见面了。”
“秦警官怎么过来了，是因为那个跳楼女生的事吗？”欧阳奕问，“不是说自杀的，还要进来调查一下？”
“是要例行调查一下，没有问题再结案。”秦凯叹了口气，他跟韩梅梅见上面还没聊多久，就被叫了过来：“张仲和张景负责其他案子去了，我只好自己过来。欧阳医生是这学校毕业的，带我去见相关的人？”
欧阳奕简单介绍说：“同宿舍三个女生，一个刚走，一个在心理中心，另外一个应激反应太大，估计今天不好见面。”
秦凯点头：“那就改天再问，我先去案发现场看看。”
虽然早上负责这片的民警已经亲自来看过一遍，他还是打算自己再检查一遍的。
欧阳奕跟楼管阿姨打了招呼，带着秦凯上了六楼已经锁起来的宿舍，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就看见附近有两个女生探出头来，不由奇怪：“你们没回家？”
“我们两个是外省的，这边也没亲戚朋友在，已经订了宾馆，收拾好等会就走了。”女生好奇地打量着两人，提醒说：“这宿舍刚死了人，你们真要进去吗？”
秦凯笑笑：“死在床上的人最多，但是我们不还每天晚上在床上睡觉，没什么好害怕的。生老病死，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而已。”
女生耸耸肩，找不到反驳的话，两人回去继续收拾了。
欧阳奕听着秦凯一本正经地回答，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推开门，发现宿舍里面乱糟糟的，秦凯惊讶了：“这是遭贼了吗，简直比狗窝还乱。”
“别冤枉狗窝，估计狗窝都没这么乱的。”欧阳奕跨过地上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衣服，有化妆品的空罐子，也有饮料瓶子之类的，皮带更是有三四条。
秦凯赞同地点头：“她们四个女生住在垃圾堆里，不觉得难受吗？”
这得多久没收拾过，才乱成这个样子？
隔壁两个女生终于收拾好东西，经过的时候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也惊呼出声：“太乱了吧，她们昨晚开趴地了吗？”
欧阳奕转头问她们：“这宿舍平时也这么乱吗？”
那女生摇头：“我就住隔壁，虽然很少过来串门，但是每次经过都挺好的。”
另外矮点的女生也点头：“是啊，我经过几次，虽然不算很干净，但是也没乱成这样。”
她们好奇地看了几眼就走了，秦凯若有所思地说：“今早民警过来，特地封锁现场了，应该没人进来过。钥匙除了楼管阿姨，就只有宿舍另外那三个女生。”
“不过她们一个晕倒了，一个一直在宿舍干呕，一个就被带去心理中心的。”欧阳奕想了想，厉笙想收拾东西，但是被她妈妈阻拦了，阮金花双手空空去心理中心的，王威坚就算了，直接被人抬走的，所以是谁进来过吗？
“啧，让保护现场，就是这样子保护的。乱成这样，想检查看看也麻烦。”秦凯踢了一下地上的空饮料罐，有点头疼说：“只能一点点看了，把垃圾都收拾收拾的。”
他抓了一个空的塑料袋，把地上乱七八糟的垃圾都一个个捡起来。
欧阳奕看了眼地上和桌面上乱糟糟的，四个床铺却还算干净。
他伸手一点点摸了一个下铺，又翻开床褥仔细查看，没发现东西再去检查下一个。
等秦凯把不要的垃圾都收拾出三个袋子来，欧阳奕从一个枕头套里面摸出了一个信封：“秦警官，看看这个。”
秦凯打开一看，居然是路娜的遗书：“居然藏在这个地方，要不是欧阳医生一点点检查，还真不一定能检查出来。”
谁会想到枕头套里面会有东西，最多查看抽屉和桌面之类的。
他飞快看完这封不算长的遗书，叹了口气：“这女生父母不在，家里人又不支持她念书。好不容易申请到学校的贷款，又免除学费，加上勤工俭学，要继续读下去是可以的。可惜家乡那边要建房子，逼着她出钱，不给就断绝关系。她也是想不开，这样的怎么能算是家人呢？”
为了这些所谓的家人自杀，秦凯真替路娜感到不值得。
欧阳奕接过遗书也看了看，指尖在遗书上点了点：“这事宿舍其他三个舍友都没提过，就说过路娜父母去世，家里的奶奶反对她念大学，她就一个人跑过来的。”
“是个有勇气的女孩子，多读书总会有不一样的出路，要在那样闭塞的地方过下去，迟早要憋屈死的。”秦凯对路娜的死特别惋惜，她一个人承受父母双亡的痛苦，还那么努力考上大学，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光是想想就相当艰难。
欧阳奕又把遗书看了一遍，皱紧了眉头：“秦警官不会觉得奇怪吗？这样一个有勇气的女孩子，就算家乡所有人都反对，还铁了心一个人跑来这里读大学。这样的女孩子，会因为家里人逼着要钱就自杀吗？当初面对面的时候都不害怕，现在毕竟相隔那么远，打电话催促什么的，就能让她崩溃？”
说完，他又摇头说：“当然，也可能当初已经让路娜深受打击。好不容易到了大学，发现跟想像中可能不一样，有点沮丧的时候，家里人还打电话逼她要钱。她一时冲动想不开，于是就……”
秦凯接过遗书重新又看了看：“这字迹很工整，写的时候应该还算平静。”
“是下定了决心，所以特别平静，还是？”
一个想要了断自己的年轻女孩，心如死灰得完全没一点害怕和纠结吗？
不但心里冷静，还把遗书藏在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地方。
秦凯看了欧阳奕一眼，两人都觉得这中间透着一点诡异。
他们又检查了桌面和抽屉，没有发现特别的东西，都是女孩子常用的护肤品化妆品，还有专业书和文具之类的。
在路娜的那张书桌，秦凯特别检查了两遍，连抽屉的缝隙都没放过。甚至钻进去拍打整个桌子，怀疑有没夹层之类的暗格。
可惜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什么都没发现。
欧阳奕看秦凯忙活，他也去床铺再检查了一遍，这次连床板都没放过，却在一个床板底下摸到了一个东西。
他低头发现床板底下居然用胶带贴着一个信封，又是信封？
欧阳奕把胶带摘下来，信封依旧先递给了秦凯。
秦凯一边叹气一边拆开信封：“好在带欧阳医生一起过来了，不然就不会那么快找到东西。”
他刚才在书桌钻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找到，还弄得灰头灰脸的。
欧阳奕好家伙，摸了几下就摸出两东西来了。
“不会又是遗书吧，咦……”秦凯抽出信封里的一张纸，惊讶说：“居然是一封情书，我看看是写给谁的。”
“是写给路娜的，”欧阳奕指了指信封上模糊的字迹，这封信估计有一段时间了，刚才揭胶带的时候撕掉了一点，他把碎片拼回去才发现是给路娜的。
“但是这封情书，是贴在阮金花睡的下铺床板的。”
秦凯挑眉：“写给路娜的情书，然后是在另外一个女生的床板底下发现的？”
他看了一眼胶带说：“应该贴的时间不长，胶带还很新。不过信封很旧，估计情书已经收到很长一段时间了。欧阳医生觉得，会不会这个女生把情书藏起来，不给路娜的？”
欧阳奕却摇头：“如果早就收到的情书没给路娜，那就应该找个地方藏起来了。胶带是新的，是最近才藏到床板底下，难不成中间觉得原来的地方不安全，才换到床底去的？”
两人都有点糊涂了，尤其情书的落款只有一个字：“俊。”
这个名字实在太大众了，随便在街上捉十个男生，估计一两个名字里可能有这个字出现。
秦凯一拍脑袋：“看来这件事只能问当事人了，那个叫阮金花的女生？”


第123章 遮掩你

欧阳奕想到阮金花的镇定，她在这次意外里面尤为沉着，情绪起伏也不大，秦凯只是过去问几句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带着秦凯去了心理中心。
熊教授已经回来了，看见他正要打招呼，就看到了欧阳奕身后的秦凯：“这位是？”
“是秦警官，因为路娜的事想要问阮金花几句，我会在旁边看着的。”虽然阮金花表现得很正常，欧阳奕还是不放心让她单独跟秦凯见面，要是后来情绪有变化，他也能及时发现而中止这次的问话。
有他这句话，熊教授就放心了：“她就在那边，我让莫宇带你们去个空房间。”
莫宇很快带着阮金花回来了，叫上欧阳奕和秦凯去了走廊尽头一间空着的咨询室。
秦凯跟莫宇道了谢，三人就进了去。
阮金花有点疑惑，不过有欧阳奕在，她也跟着进去了。
欧阳奕介绍说：“这是秦警官，他就是例行问话，你知道就回答，不知道也没什么的。只问几句，你不用担心。”
阮金花听了，还是有点紧张地问：“是关于路娜的吗？”
秦凯拿出刚才找到的情书来，现在这个年代手写的情书实在太少了，可见对方有多用心：“我就想问问，这个写信的人你认不认识。”
阮金花如果说不知道，或者不清楚之类的也是正常，但是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虽然她很快就低下头，但是那一瞬间的愤怒和恨意，秦凯和欧阳奕都亲眼捕捉到了。
看来写信的人阮金花不但认识，还很清楚是谁。
阮金花红着眼圈重新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这情书是谁写的，跟路娜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秦凯有点手足无措：“因为这封情书是贴在你睡的床板底下的，我只好来问问你。如果唐突了，我只能先说抱歉。”
“我的床板底下？”阮金花脸色又白了，这次是害怕的：“不是我贴的，这封信应该一直都在路娜手里。”
在路娜手里的情书，怎么忽然跑到她的床板底下。
究竟贴了有多久，自己一无所知，阮金花就觉得十分害怕了，沉默一会就告诉秦凯：“这个叫俊的，是我刚上大学交的第一个男朋友。他来我宿舍修电脑，然后就看上了路娜，还写了情书给她，然后要跟我分手……”
秦凯一愣，没想到是这么狗血的事，顿时尴尬了：“这、这真没想到，可以问一下他的全名是什么，后来跟路娜在一起了吗？”
阮金花摇头：“没有，路娜拒绝他了。他叫谢俊，是艺术学院舞蹈系的。”
知道院系和人名，要找这个谢俊就简单了。
秦凯知道这事后，就明白有多尴尬，没再继续问下去。
欧阳奕却突然开口问：“你们三个为什么都觉得路娜是自杀，而不是失足摔下楼去的？”
阮金花一愣：“因为宿舍阳台的围栏比较高，路娜的个子矮，除非是故意的，不然很难摔下去的吧？”
“你说得也对，”欧阳奕想到阳台的高度，确实如果不是铁了心要翻过去跳下，很难失足摔下去的。
秦凯又说：“对了，你们宿舍乱糟糟的，昨晚就是这样吗？垃圾扔了满地，我刚收拾了好一会儿。”
阮金花茫然地摇头：“没有，我今天被接到这里来之前，宿舍还好好的。虽然也不是干净到一点垃圾都没，不过像秦警官刚才说的那样，不太可能吧。”
她忽然想到：“听说厉笙在宿舍一直呕吐，厕纸好像刚用完了，她应该是翻箱倒柜找纸巾，所以才满地垃圾没收拾吧？”
见两人疑惑，阮金花又说：“宿舍有独立厕所，总不能每个人自己买卷纸再带进去，多麻烦啊。我们就每人交一笔钱，一起买卷纸之类的东西。”
秦凯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每人交多少？”
阮金花答：“第一次交的五十，想着能用很久了，都交到我这里的，我还特地记账了，在一个小本子上。”
“你这个舍长还挺负责任的，这个方法挺不错。”秦凯没再问什么，跟阮金花道谢后就出了心理中心。“欧阳医生觉得她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吗？”
“看着没什么特别的问题，怎么了？”欧阳奕听了，奇怪地问。
秦凯摇头：“没什么，她开始看见情书的时候特别愤怒，立刻就低下头。似乎不太喜欢表露出强烈又真实的情绪，后面表现都很镇定沉着。”
看看阮金花说的，早上发生那么大的事，她居然还记得宿舍厕所的卷纸用完了。
这样一点小事还记得一清二楚，让秦凯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欧阳奕耸耸肩说：“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的男朋友对舍友表白，她还能跟路娜住在同一个宿舍里面，不会觉得尴尬和难受吗？”
“欧阳医生说得对，我刚才也觉得疑惑。按理说这种事一出，就算路娜是无辜的，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也太尴尬了。”秦凯想到阮金花一睁开眼就要看见路娜，就可能想起男朋友背叛她的事来，还怎么能继续一起住下去？
“也可能她觉得路娜是无辜的，男友花心而已，阮金花就没放在心上，所以跟路娜继续一起住了，谁知道呢。”
这种大学生的恋爱游戏，秦凯并没有放在心上。大学谈恋爱的，毕业的时候分开居多，十对起码有九对都是这样。
在他看来，这就跟过家家一样的恋爱。这个男友变心了，再换一个就是了。
“我刚刚就想问的，又觉得这事太私隐了，也过去了，再提起来好像是在她的心口撒把盐一样。”所以秦凯没问出口，“阮金花真不愧是表演系的，情绪收放自如，就连表情也是，以后说不准会是个相当优秀的女演员。”
“可能吧，”欧阳奕也觉得阮金花太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表现得有点不真实。
如果是做朋友，他其实不怎么喜欢这样类型的人，因为遮掩惯了，到头来连自己真实的情绪和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
秦凯想要问一下厉笙，欧阳奕就带他去见萧辅导员。
萧辅导员见欧阳奕又回来了，还带来一个警察，问的是厉笙妈妈的电话，他爽快地给了。
秦凯打电话问了厉笙，确定她在宿舍的时候确实因为一直呕吐打算找纸巾，所以翻箱倒柜的，把宿舍弄乱了。
挂断电话，秦凯跟萧辅导员道了谢，就跟欧阳奕出来了：“厉笙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人问她这件事，回答得相当有条有理。”
欧阳奕惊讶：“有什么不对吗？”
秦凯摇头：“太不对了，厉笙刚才回答的话跟阮金花一模一样，几乎连一个字都没换过，好像两人互相对过口供一样，真奇怪……”
说完，他又苦笑：“可能是我想多了，职业病来着，忍不住怀疑。”
“学校领导给局里打了电话，想要尽快了结这个案子，免得给大学和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要是没发现什么问题，这两天应该就会结案了。”
有路娜的遗书在，秦凯回去比对一下，如果字迹的确是路娜的，那么这件事就能定性为自杀，能够立刻结案了。
欧阳奕看着他问：“秦警官看着好像不想那么快结案？”
秦凯笑笑：“只要有一丁点的疑惑，我不弄清楚就糊里糊涂结案，晚上都要难受得睡不着的。”
欧阳奕感叹：“秦警官是个负责任的好警官。”
“或许吧，有严重强迫症的处女座。”秦凯自嘲两句，补充说：“这是张景有一次嘀咕的。”
欧阳奕笑了：“严谨的处女座，的确很适合警官这个职业。”
“也是，没有这样的强迫症，之前接手的案子也不会非要弄得清清楚楚，没随便冤枉一个人，也没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秦凯说完就急着回局里比对，欧阳奕打电话找章心湄一起回家的时候，却被她拒绝了：“王威坚的情况不太好，教授的意思是我今晚留下来陪着她。”
欧阳奕有点惊讶，又听章心湄解释说：“卢教授和黄教授去外地参加国家咨询师的会议，这两天赶不回来，心理中心其他都是男心理咨询师，只能让我来帮忙了。”
确实，王威坚是个女生，由章心湄陪夜是比较妥当。
“要我回去给你带替换的衣服吗？”
听了欧阳奕的话，章心湄笑了：“不用，明天早上王威坚的父母就过来了，到时候会替换我，我就能回家去。”
“那我明天带早餐去医院，你直接从学校去上班就行。”
“好。”
章心湄挂掉电话，就见身边的熊教授对着她揶揄一笑：“是欧阳吧？他明早来接你上班？”
“没有，我自己过去就行，他会帮我带早饭。”
熊教授笑笑：“没想到我带的两个学生居然在一起了，你们瞒得够严实，我还是听莫宇提起的。”
章心湄有点尴尬，没提起他们三年前曾经在一起的事，只含糊地说：“也是缘分，都跟着教授学习。”
“欧阳奕现在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了，需要的只是积累资历。你们好好的，我就等着喝你们两个的喜酒了。”熊教授乐呵呵地笑了笑，又指着里面说：“王威坚的应激反应比较厉害，校医这边晚上除了前台，还会留一个女医生值班，有什么事你可以去找她。”


第124章 诊断你

章心湄送走熊教授之后，就老老实实在病房里陪着王威坚。
病房里还有女护士在，她时不时在各个病房走动，王威坚则是一直在睡觉。
等护士巡视完，好多病房里都是输液的学生，完事后都回宿舍去了，就剩下王威坚了。
护士在校医院很久了，索性留在病房里跟章心湄聊天：“这女生挺可怜的，莫名其妙就被舍友连累着，现在睡得也不安稳。”
王威坚之前应激反应太大，校医就喂了她一颗安定，免得她伤着自己了。
章心湄没有评论路娜的事，王威坚看着是可怜，路娜也是的。
毕竟都是十八岁的女孩子，正是青春年少。路娜选择了断自己，也是叫人十分惋惜的。
护士见她没吭声，也觉得自己失言了，尴尬地另起了一个话题：“王威坚最近一个月经常来校医院要碘酒，好像总是不小心磕伤发炎，消炎药也要了一点过去。”
“消炎药也要了？她伤哪里了？”章心湄看王威坚躺在病床上，手脚好像没不灵活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磕到哪里的。
“她没说，就直接来开药了。最近流感厉害，校医院的学生特别多，校医都忙不过来，就直接给她开药拿回去了。”护士说着，又提起一件事：“王威坚经常来，我们也挺熟悉的，有次我就问她这名字。毕竟女孩子，这么男子气的名字还是比较少见的，她说是父母原本想要一个儿子，谁知道生出来的是一个女儿，索性就把这个想好的名字给她了。”
她好笑说：“这父母够省事的，就算换个谐音也好，不然顶着这么一个男子气的名字，总是容易被老师误会是男生的。王威坚也说，她小时候也遇到好几次闹笑话的事。”
护士觉得好笑，章心湄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分明是这对父母盼望着能够有一个儿子，谁知道出来的是女儿，于是失望了。
失望得连重新给女儿想一个新名字都不乐意，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对王威坚也特别忽视和迁怒的。
见章心湄没回应，护士又尴尬了，找了个借口就离开病房，免得两人继续面对面沉默着。
章心湄也觉得跟护士有点沟通不上，索性现在安安静静一个人在病房陪着王威坚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打了个哈欠，在旁边的病床打算睡一会儿。
谁知道一下子就睡着了，后来章心湄是被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吵醒的。
她立刻坐起身，发现声音是从王威坚那边传过来的。
王威坚好像在做噩梦，脸色很难看，一直在喃喃自语。
章心湄凑过去，却只听见隐约几个字眼，怎么都拼不成一句话。
不过经常出现的有“不要过来”“不是我”“走开”之类的话，她听得很费解。
估计王威坚梦见了可怕的东西，这才会喃喃自语想要逼退对方。
不能让她继续陷入噩梦之中，章心湄坐在床头，伸手轻轻拍打王威坚的手臂，低声安抚她：“别怕，只是梦而已。不要怕，我在这里陪着你的。有我在，什么东西都不敢靠近你，放心好了，放心吧……”
她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王威坚渐渐开始平静下来，然后再次熟睡了。
章心湄松了一口气，又守了一会儿才回去旁边的病床睡觉。
可是过了不到两个小时，王威坚又开始了。
反反复复的折腾到天亮，章心湄勉强睡了几个小时，起身的时候都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护士看她脸色很不好，小声问：“章医生没睡好吗？”
“王威坚半夜醒了几次，好像做噩梦了。”章心湄去洗了个冷水脸，感觉清醒了一点，一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她要准备去上班的：“王威坚的家长还没来吗？”
“还没，”护士正说着，听见前台有电话响起，立刻过去接了起来。
章心湄收拾好自己出去的时候，正好护士挂断电话，脸色很不好看：“王威坚的家长不过来了，她妈妈有了身孕，好像孕吐比较厉害，她爸就陪着，两人就都不过来了。”
说完，护士愤愤不平说：“这什么家长啊，女儿在校医院里躺着，他们居然不过来看看。”
章心湄听了，也是皱眉：“既然王威坚的家长不来，麻烦你等会给莫宇打个电话……算了，我自己来打就好。今天恐怕要你分心多照顾一下王威坚，我下班就过来替你。”
护士连忙说：“这怎么行，章医生白天要上班，晚上又来陪床。”
昨晚一夜下来，章心湄被吵醒好几次，人都看着憔悴了，连续几天白天晚上连转轴，谁能受得了？
可是校医院的医生护士本来就不多，也没可能让他们白天晚上一直都在这里守着，护士也为难了。
章心湄笑说：“没事，就陪几天晚上，我还是能坚持得住的。实在不行，就让别人来替我。”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护士无奈地点了点头。
章心湄去医院的时候，欧阳奕一看她脸色那么差，就带她去休息室了：“早餐趁热吃，昨晚没睡好吗，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好的，谢谢。”她吃完早饭，端着咖啡喝了两口，感觉精神了一点，就把昨晚和今早的事给欧阳奕说了。
欧阳奕冷笑：“看来是个众女轻男的一对父母，王威坚估计过得不容易。现在她妈妈怀了身孕，要是这胎是儿子，也不知道她在家里的地位是不是要彻底失去了。”
章心湄叹气：“其实儿子女儿不都是自己的血脉，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有些担心王威坚，就把陪床的事说了，欧阳奕立刻反对说：“你今早看着脸色就很差了，今晚再陪床，不但会影响工作，你自己也要吃不消的。”
“但是王威坚的家长一直不来，也不能丢给护士照顾。毕竟护士也有其他工作，不可能专心守着她一个人。”
欧阳奕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家长不来，把女儿丢在校医室，让学校出面请家长过来把人接回去，不接的话就叫他们出钱请陪护。”
谁应该有这个义务一直陪着王威坚，还落不得一个好？
这对父母既然不想亲自过来照顾女儿，那么就出钱好了。
既不想出钱又不想出力，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章心湄无奈叹气：“欧阳这招也挺有道理的，只是王威坚的家长既不想过来，也不愿意出钱呢，学校不能逼着他们。”
到时候，最不好受的还是王威坚了。
“总会有办法的，不用你整夜去守着，把自己折腾得受不了。”欧阳奕搂着她，又说：“我看了表格，上午十点才有来访者，你先在休息室睡一会儿，等下让小蔡叫你。”
“上班公然偷懒睡觉，这不好吧。”章心湄倚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怕什么，我等会跟院长和主任都说一声，他们应该都能理解你的。”欧阳奕亲了她一口，又叹气说：“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谁看了都心疼。”
章心湄看向他：“明明是你心疼，怎么还说谁看了都心疼？”
欧阳奕连忙附和：“对，就是我心疼，太心疼了，所以乖乖给我在休息室睡觉，知道了吗？”
他索性拽着章心湄起身，催着她躺在休息室角落的简易床上。
欧阳奕陪了她一会儿，低头就见章心湄已经睡着了，看着就是累的。
他轻手轻脚给章心湄盖上一张毛毯，这才出了休息室，跟小蔡交代了：“她昨晚陪床，几乎没睡过，暂时休息室不要让人进去吵醒她。”
小蔡答应了，又说：“刚才临时加了一个来访者，就归到欧阳医生这边了？”
“好，”欧阳奕答应后，接过她刚登记的信息一看，居然是熟人，是厉笙：“我昨天才见过这个小姑娘，等会你问问，看她们是不是转到主任那边去。”
等厉笙妈妈带着厉笙过来的时候，看见欧阳奕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欧阳医生，你好，昨天没能多说几句，真是不好意思了，今天我特地带厉笙来让你看看。”
原来是冲着他来的，欧阳奕点头，就让厉笙进咨询室了。
厉笙妈妈也跟着进去，三人落座后，她就迫不及待地交代说：“她昨天回去就没事了，没再干呕的样子，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学校今早也打电话过来，换了一个宿舍，离原来的宿舍挺远的，是个新宿舍，两人间，听说还不错，我就同意换了。不过还是不太放心，想让欧阳医生再看看厉笙会不会反复发作什么的……”
“妈，我都说没事了，怎么还要来医院，你不要叔叔说什么就是什么。”
厉笙打断她的话，让厉笙妈妈不高兴又尴尬：“叫什么叔叔，明明就是……”
话还没说完，又被厉笙尖声打断了：“妈，你再说一句就立刻出去。”
厉笙妈妈只好沉默了，厉笙看向欧阳奕说：“我没事，就是昨天有个多事的叔叔跟我妈说了，非要让心理医生做正式的诊断，然后出诊断书带回去。”
她说的时候特别恼火，本来没什么事，但是有人一本正经叫自己证明不是疯子，谁听了都要恼火。
厉笙妈妈在一边小声嘀咕：“他也是为了你好，是担心你。”
“担心我，就让我来医院看看是不是神经病？他还真是好心，这样的好心我一点都不想要。”厉笙的脸色很冷，让厉笙妈妈下不来台，只好起身要出去。
“我还是先去外面等着，有什么话你就跟欧阳医生说，反正诊断书只是证明你没事而已。”
说完，厉笙妈妈才离开了咨询室。


第125章 排斥你

厉笙妈妈出去后，厉笙刚才冷冰冰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双手捂着脸颊，沉默着没开口。
欧阳奕抽出纸巾递过去，厉笙却抬起头来，眼角一点泪水都没有，不过还是把纸巾接过来了。
“医生，我没哭，没什么值得哭的。”
厉笙把纸巾在手心里揉成一团：“虽然我叫叔叔，其实是我爸爸，亲生的。”
亲生爸爸叫叔叔？
欧阳奕有点不明白厉笙家的关系，就听见她讥笑一声：“我家跟别人不一样，我妈是未婚生了我。对外都说男朋友出意外去世了，但是意外有了我，不忍心打掉，最后还是生下来……真是狗屁，不过是叔叔的身份不好公开。”
厉笙看向欧阳奕，对这位叔叔的身份还是犹豫着没说：“他是个有妇之夫，有老婆，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说到这里，她有点灰心：“叔叔的女儿只比我大一个月。”
所以亲生父亲是在发妻坐月子的时候，跟厉笙妈妈在一起，然后怀上了厉笙。
欧阳奕看得出厉笙对亲生父亲的排斥，觉得他在发妻坐月子的时候跟厉笙妈妈发生关系，是相当不道德的一件事。
于是拒绝叫爸爸，拒绝承认那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所以叫一个疏远的称呼，叔叔。
欧阳奕没有开口，但是他的表情很平静，既没有露出厌恶和惊讶，也没有任何的同情和心疼。
由始至终平平静静的，好像厉笙说的不过是一件再普通的事情了。
这让厉笙感到很放松，这些话她憋了很多年，却没有能够倾诉的人。
身边的同学，朋友，甚至老师、妈妈，都不是厉笙能够尽情倾诉的对象。
厉笙害怕身边人露出厌恶、怜悯的表情，于是一直死死守着这个秘密。
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继续说：“叔叔他每周会来我家，一般都不会过夜，稍微问几句，吃个饭，他就走了，好像我家是宾馆，喜欢来就来，不喜欢来就不来，最多比其他宾馆要贵一点，因为还要给我妈生活费。”
“这么多年，我妈没出去工作，都是叔叔出钱养着。我劝过我妈出去工作的，因为谁知道哪天叔叔就突然翻脸，不愿意出钱养我们了呢？”
“我妈在家里呆久了，就跟年轻时候一样天真，一直天真以为叔叔会跟发妻离婚然后娶她。一直等啊等，等了快二十年，还是在等着。”
厉笙叹了口气，觉得她妈太傻了，就连她都不相信的事，她妈居然相信了二十年。
欧阳奕这时候才开口说：“她未必真的相信，只是不相信的话也不能改变什么，还不如一直相信着。”
“对，她在自欺欺人。”厉笙露出苦笑，“我妈还对叔叔言听计从，这不昨天晚上叔叔过来了，听说我因为路娜的事有应激反应，立刻就让她今天带我到医院检查，然后出一份诊断报告拿回去给叔叔看，证明我没有问题。”
“叔叔不愿意对外公开我的身份，不承认我是他的女儿。但是我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却不能做任何损害他名誉和面子的事情来。”
这很不公平，甚至十分可笑的。
“既然不承认我，又何必担心我会让他丢脸？”
厉笙看向欧阳奕：“医生，我其实没事的，对吗？”
“对，你没任何问题的。所有人面对意外的时候都会做出反应，就跟条件反射一样。有些人是短暂的，吓得尖叫或者后退，有些人可能厉害一点，就被吓晕了，睡一觉才能醒过来。”
听了欧阳奕的话，厉笙问：“就跟王威坚一样，睡好之后就没事了吗？”
欧阳奕笑了：“王威坚有她特殊的情况，归类可能有点不同。不过我们今天的重点是你，王威坚的事以后再说好吗？”
厉笙点点头又问：“所以诊断报告，医生能帮我写吗？”
虽然厉笙说她不喜欢亲生父亲，但是依旧很在乎亲生父亲对自己的看法。
即使不高兴亲生父亲让她到医院来做诊断，还是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厉笙不喜欢她妈的做法，但是一直跟妈妈生活在一起，其实她的行为和思想都被妈妈影响到了。
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对亲生父亲的讨好，还有对自己身份地位的卑微，这是十分可悲又可叹的。
欧阳奕脸上的表情没变，心里却是千回百转：“诊断书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完全没事，有必要特地出一份诊断证明吗？在我看来，这完全是画蛇添足的一件事。”
就像是一个病人，原本就没病，却非要来医院，让医生出一份证明他没病的报告，再拿去给别人看，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厉笙一怔：“如果没这个，我妈会疯掉的，叔叔也会不高兴。”
欧阳奕问：“你在乎那位叔叔不高兴，还是在乎你妈妈会难过？”
“可能……都有吧，”厉笙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回答：“我从小就跟妈妈一起生活，她虽然有点吝啬，又爱占小便宜，不过对我真的很好。拿到有什么好的，总是第一时间送给我。叔叔他来得次数不多，可是每次都带礼物来，这么多年来从不缺我和我妈吃穿的钱。我小时候很羡慕别人有爸爸，能让他参加家长会之类的，可能我对叔叔还是有期望，所以害怕他失望吧。”
她算是难得剖析了自己，说出了心里话，说完也不由一愣，暗暗苦笑：“我不赞同叔叔的作为，却又渴望他成为我真正的爸爸，其实我也是个坏心肠的女孩，一个矛盾的人，对吗？”
“人原本就是矛盾的，谁都是。”欧阳奕摇头，看着手表，时间差不多要到了，于是问：“那么你有想过以后吗？以后打算怎么办？”
是继续这样等着叔叔来看她们，过着虽然亲生父亲还健在却是单亲家庭的生活，还是彻底跟叔叔断绝关系，过自己的日子？
厉笙双手握在一起，低下头说：“我原本有打算大学毕业后，找到工作，就不再接受叔叔的生活费了。我都这么大了，能养活自己和妈妈的。但是我能不见叔叔，我妈就不能了，她半辈子都跟叔叔纠缠不休，不是说断就能够断掉的。”
欧阳奕说：“不说你妈妈，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我最想的是叔叔能够离婚，成为我真正的爸爸。如果他不愿意，就再也不来往，我也不希望那边的家庭知道我和妈妈的存在。”厉笙知道换位思考的话，叔叔那个女儿也不会希望见到她们母女两个的。
“你就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吧，看看你不是都计划好了吗？”欧阳奕笑笑，起身说：“时间到了，你妈妈应该等急了，我们出去吧。”
“好，”厉笙跟着他，看着欧阳奕就要开门的时候突然开口：“金花她经常跟路娜单独两个人在宿舍里面，让我和王威坚不要回去的。”
听见厉笙的话，欧阳奕停下手没去开门，扭头看向她。
厉笙似乎不太愿意说，表情为难：“叔叔的事，金花有一次无意中知道了，就威胁我要听她的话，不然她就宣扬出去。路娜那天出事的时候，我在宿舍一直干呕，浑身无力，金花让我留在宿舍，把宿舍弄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我不敢不听她的话。”
欧阳奕问她：“还有呢？除了让你弄乱宿舍，还做了什么？”
厉笙茫然地摇头：“没了，之前也有过，给金花做点小事。比如买皮带，她还特别喜欢皮质的，还是黑色的，要有弹性又硬一点的皮质，要求特别多。我不敢在网上买，特地去店里翻了几十条皮带才买到她要的。”
欧阳奕想起宿舍地上乱七八糟的几条皮带，又问：“她要皮带做什么？”
厉笙摇头：“我也不知道，买回来就没见金花戴过，都放在衣柜里面，也不知道特意让我买做什么，可能就是想让我跑腿，看我被她耍得团团转吧。”
她说到这里又是一顿，声音更低了一点：“其实我看得出金花不喜欢路娜，金花刚进大学喜欢上一个男生，后来她主动表白在一起了。谁知道男生后来去了一次宿舍，就移情别恋喜欢上路娜。金花哭了一整晚，我都劝她把路娜赶出去，让管理员另外安排宿舍，但是她没同意。”
厉笙也不明白，既然不喜欢路娜，为什么还让她留在宿舍里面？
欧阳奕忍不住问：“路娜在宿舍里是不是过得不好，金花欺负她吗？”
厉笙摇头：“没，就孤立她吧。金花不跟路娜说话，我有把柄在她手里，也是不敢跟路娜来往的。王威坚跟金花的关系好，所以也不搭理路娜，其他的应该没什么。”
她又急急叮嘱说：“这事不要告诉金花，要是她知道我说出来了，肯定要找我麻烦的。”
欧阳奕说：“我知道了，我们还在咨询室里，当然所有对话都是保密的。不过我想问一句，你不介意我把这件事告诉结案的警官吧？”
厉笙一愣：“是后来打电话问我事情的警官吗？”
“对，就是他。他姓秦，对每个案子秦警官都喜欢能弄得明明白白才结案。”
“我明白了，告诉他也没事，只要秦警官不透露是我说的就行。”
欧阳奕答应了厉笙，这才一前一后出了咨询室。
厉笙妈妈在外面等得满脸焦急，看到厉笙出来连忙扑了过去：“怎么样，没事吧？你们超过咨询时间了，聊得那么投入吗？”
“是啊，医生人挺好的，不知不觉就聊得多了。”厉笙等欧阳奕写好一份诊断证明，拿在手里的时候特别感激：“多谢医生了，等我以后做到的话，再来告诉你。”
“做到什么？”厉笙妈妈好奇地问，厉笙拽着她就往外走。
“没什么，就是毕业后的安排之类的。”
厉笙妈妈笑了：“你才大一，那么早就开始考虑毕业后的事了？那有什么，你去他的公司不就好了……”
“我才不要去，太尴尬了……”
她们两人走得远了，厉笙反对的话远远传来，不用想也知道厉笙妈妈说的是那位叔叔的公司。
欧阳奕想了想，还是给秦凯打了个电话，把厉笙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他。


第126章 欺负你

秦凯接到电话后也说：“正好，我有话准备跟你说，下班后在韩梅梅的餐厅见面？”
欧阳奕有点意外，还是答应下来了。
他放下电话，去休息室看看章心湄，因为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推开门，欧阳奕意外发现章心湄满脸是汗，居然陷在噩梦中不断呻吟却没能完全清醒过来。
他连忙上前去轻轻叫着章心湄的名字：“醒醒，快醒醒。”
章心湄浑身哆嗦了一下，忽然睁开眼，看见欧阳奕不由起身伸手紧紧抱住他。
“没事的，我在这里，刚才只是一场梦而已。”
抱着欧阳奕，感受到他身上温暖的体温，章心湄这才慢慢平静下来：“我梦见自己在一个很黑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然后有脚步声从远处慢慢靠近。后来一声巨响，我不敢回头，应该是很可怕的事……”
“做梦而已，昨晚没睡好，今天才会做噩梦，不要再想了。”欧阳奕搂着她，轻轻拍打着章心湄的后背：“来，深呼吸，不要再想了。”
“嗯，”章心湄鼻尖下是属于欧阳奕的气息，熟悉得让她扑通乱跳的心渐渐开始规律起来：“是不是时间到了？”
“差不多了，不过你不舒服的话，来访者让我来接吧，你再休息一会儿。”欧阳奕就着这个姿势，在她耳边低声建议。
“不用，我没那么脆弱，做噩梦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章心湄有点难为情地推开他，刚刚醒来的时候还陷在梦境当中，一时没能分清楚现实和梦境，才会忍不住直接扑过去抱住他的。
欧阳奕伸手捏了捏她已经恢复血色的脸颊，笑笑说：“对我有什么好客气的，害怕就直接说，刚才你的身体动作就要坦诚得多了。”
“咳咳，打扰一下。”小蔡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见两人抱在一起难舍难分，不好意思打扰。可是时间差不多了，她只好干咳两声，提醒两人休息室的大门还打开着。
章心湄看见小蔡，更加不好意思了：“我这就去洗个脸，准备一下。”
她进去用冷水洗脸后，感觉精神多了，双手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看着镜子中的人影，小声给自己打气：“没事的，只是一场梦而已，忘记就好！”
再出去的时候，章心湄已经恢复精神奕奕的样子，直接去咨询室等来访者了。
欧阳奕有点担心，他另外一个来访者要下午才来，于是在咨询室外面等章心湄出来，这才算是放心了。
章心湄看见他在门外，哪里能不明白，暖心地开口：“都说没事了，放心就好。”
等到下班的时候，章心湄打了两个哈欠，欧阳奕说：“秦警官约了我见面，你要不先回去休息？”
“不了，这么早回去睡觉，半夜肯定要醒来，一起过去吧。”章心湄摇头，她想来自律，不希望会打乱自己的作息。
欧阳奕听了觉得也对，就带着她一起去师姐的餐厅了。
韩梅梅看见两人不由挑眉：“又和好了？真是一对冤家，分分合合的，你们也不嫌折腾。”
秦凯也迎了出来，听见这话好笑：“男女关系不都是这样的，互相试探，忽远忽近，彼此磨合，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对上齿轮的。”
“就你的道理特别多，去二楼还是在包厢？”韩梅梅瞥了秦凯一眼，二楼是她的办公室，包厢就是他们有私事要谈。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话没说破，也不至于让人尴尬。
秦凯遗憾说：“我先陪他们两个去包厢说一会儿话，等下就上楼找你。”
韩梅梅点头，施施然就上二楼去了。
秦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拐弯的地方，这才收回了目光，对上章心湄揶揄的视线：“看来你们的进展挺不错的？”
韩梅梅刚才跟秦凯说话的语气亲近了许多，看来秦凯最近的努力没白费。
秦凯得意地笑笑：“那是，我不忙的时候每天都来报道，就怕人跑了。”
说完，他摸摸鼻子，指着包厢说：“我们进去再聊？”
三人进去包厢，服务生很快就上菜，然后退了出去。
秦凯说：“这是梅梅帮你们点好的，应该合乎口味吧。”
章心湄一看都是平时欧阳奕跟她来的时候点的菜，全是他们喜欢吃的，笑着点头：“师姐一向细心，回头要多谢她了。”
“不用，她也是举手之劳。”秦凯说着，让两人先吃饭，吃完再聊。
三人吃完后，秦凯才叹气说：“路娜的尸检出来了，手脚有淤青，身上有细微的伤口。”
欧阳奕皱眉：“手脚淤青是被人绑起来过吗？路娜坠楼的事，真的不是自杀？”
“不，路娜应该是自杀的，但是在自杀之前应该受过虐待。不对，应该说在之前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虐待。身上有非常细微的伤口，应该是最近的，只有针孔大小，但是密密麻麻，数量相当多。”
章心湄听了秦凯的话目瞪口呆：“这是谁看了电视剧，然后学回来的吗？”
比如某部格格剧里的宫里老嬷嬷？
秦凯摇头：“谁知道呢，针孔很小，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不见。但是你们也知道，不小心被针刺到都会很疼，更别说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插在身上了。那么一大片，不知道要多疼。”
“这人看来是害怕被人发现，才会用上这样的方法。针眼消失得快，用针刺人又特别疼，这得是多大的仇？”欧阳奕说完，忽然看向他：“不会是……”
“原本我只是怀疑，今天接到欧阳医生的电话，可以锁定嫌疑人是阮金花了。”秦凯也想不明白，男友变心，阮金花不该去找男友的麻烦，反而对无辜的路娜动手，真是够混蛋的。
欧阳奕说：“秦警官为什么怀疑阮金花，而不是王威坚？毕竟宿舍里面，厉笙如果没说谎，她确实只是提供了工具，那么另外两个舍友都有可能。”
秦凯点头：“阮金花看着欺负路娜的动机最大，欧阳医生怎么觉得王威坚也有嫌疑？”
“她的应激反应太严重了，厉笙跟王威坚是在一起看见路娜的惨状的，但是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虽然说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同，应激反应也会有所不同，但是差别那么大，还是比较少见的。”章心湄守着王威坚一夜，看她不断陷在噩梦之中，反反复复被惊吓，就觉得十分奇怪。
如果说路娜的死跟王威坚有关系，她有这样严重的应激反应就不意外了。
欧阳奕跟她的想法有些不同：“王威坚的家庭情况秦警官应该知道了，她在家里十分不受重视，估计性格比较内向，甚至很胆小，所以应激反应会比一般人来得厉害。”
秦凯听完不由笑了：“欧阳医生刚才提出阮金花可能不是嫌疑人，现在又驳回了章医生的话，怎么觉得有些自相矛盾了？”
欧阳奕摇头说：“就事论事而已，阮金花究竟是不是那个一直伤害路娜的人，虽然动机充足，还是需要证据。不排除有帮手，又或者会是王威坚一直压抑后找到泄愤的渠道，不能否定所有的可能性。”
“比起我，欧阳医生看来更加谨慎了。”秦凯也不会因为动机而一口咬定阮金花就是长期欺负路娜的人，回头还是要用证据说话的：“不管这人是谁，也太恶毒了，路娜就没想过跟辅导员求救吗？”
“这件事可以问一下萧辅导员，”欧阳奕想着就拿出电话，他之前记下了萧辅导员的号码，于是直接打过去问了路娜的事。
萧辅导员想了想：“路娜之前有没来找过我说换宿舍的事？别说，这事还真有过。就在开学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差不多一个月了，她突然过来找我，说想换宿舍。我以为她就是跟舍友有小矛盾，就开解她应该主动去解决，同学之间要团结……怎么，这事有什么不对吗？”
欧阳奕深深叹了口气，这何止不对，简直是助纣为虐！
如果那时候萧辅导员能够深入了解一下路娜究竟为什么想要换宿舍，之后或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惨剧了。
但是直接指责萧辅导员也是不公平的，毕竟大学校园里，学生之间欺凌的事还是很少的，萧辅导员没想到这一层也是情有可原。
而且路娜肯定没有直接告诉萧辅导员这件事，含含糊糊的，也让他误会并不是一件什么样的大事。
秦凯对欧阳奕摇摇头，表示暂时先不要告诉萧辅导员这件事。
欧阳奕寒暄了几句含糊带过，就挂断了电话。
章心湄在一旁也叹气说：“要是当时路娜就换了宿舍，之后可能就会好过一点。”
“未必，如果这人不是没差别欺凌人，而是针对路娜，她就算换了宿舍，也可能逃不过去。”秦凯皱眉，又说：“要是当时路娜就直接说出来，那该多好？学校方面肯定不会不管，那人就不敢明目张胆的一直欺负路娜了。”
说到底，欺凌的那个人该死，路娜也是有一定的责任的。
被欺负的时候不大声说出来，谁都不会知道。
加上路娜身上的伤口特别隐秘，不脱掉衣服根本看不出来。
平时走动之类的完全看不出来，谁都不会察觉得到。
动手的人估计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才会想到用针来刺路娜。
又熟悉路娜胆小懦弱的性子，不敢说出去，所以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第127章 折磨你

这场悲剧里罪魁祸首，秦凯当然也去见过了。
只是谢俊已经很久没来上课了，也没住在宿舍，他费了好大劲才在一个KTV里面找到已经醉醺醺的谢俊，直接把人拖到走廊外面去。
经理还以为他们要打架，想要上前来劝架，秦凯直接拿出工作证：“警察，给我安排一个安静的房间。”
经理一看证件吓了一跳，看着谢俊的眼神就有点不对了，估计以为他是什么犯罪嫌疑人，立刻就亲自把两人带去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隔音设备还不错，关上门，外面鬼哭狼嚎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秦凯拖着烂泥一样的谢俊进了办公室里面的洗手间，泼了几把冷水在他脸上，谢俊才迷迷糊糊有点清醒了：“你谁啊，干嘛带我到这里来？”
谢俊抓着头发起身，就看见秦凯出示的证件：“警察，我想问你关于路娜的事。”
“路娜啊，她不是死了吗，还是从宿舍跳下来的，还找我问什么？”谢俊晃晃悠悠站起身，慢吞吞走出了洗手间。
秦凯也跟着出来，问：“我在路娜的宿舍找到一封情书，是你写给路娜的，对吗？”
谢俊点头：“对，我当初是写了一封信给路娜，不过她没回复我。”
“你知道情书是从哪里找到的吗？”秦凯也没卖关子，直接说：“是从阮金花的床板下面用胶带贴着的。”
谢俊诧异地抬头：“你是说金花把我写给路娜的情书藏起来，还藏在她的床板下面？”
“不是，她应该是不知情的，因为胶带很新，估计是最近才贴上去的。”秦凯摇头，又问：“你跟阮金花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就是个乖乖女，整天戴着面具生活，看着就累。”谢俊摆摆手，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说：“我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觉得她长得不错，脾气也好，交往没多久就发现她是装出来的，真性情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我没兴趣跟一个假人交往，就跟她提出分手了。金花没答应，我后来去她宿舍看见路娜，就说喜欢路娜，其实是逼金花跟我分手的。”
他耸耸肩：“金花后来答应了，条件是我不能跟路娜交往。”
秦凯眯起眼：“所以你顺水推舟答应了，就利用路娜跟阮金花能彻底分手了？还特地送上亲手写的情书，好让阮金花相信你的话吗？”
他的眼神十分危险，好像要杀人一样，谢俊白着脸说：“我当时没想太多，后来听说路娜没搬出宿舍，还是住在原来的宿舍，就觉得金花应该没记恨路娜，她们还好好相处着，我就没再打听她们的事了。要不是路娜自杀，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估计也不会想起金花来。”
“你还真是潇洒，想要分手就分手，还利用路娜。你肯定不知道，阮金花怀恨在心，往死里欺负路娜，才让她受不了而自杀的。她当然不会让路娜离开宿舍，因为要把路娜留在眼皮底下使劲折磨，好出一口恶气。”秦凯慢慢走近，每一句话都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这个可恨的男生，要不是他想出的馊主意，也不会让无辜的路娜有那么可怕的经历。
谢俊慌乱说：“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金花看着脾气挺好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刚才不是说阮金花最懂得怎么掩饰自己，她究竟怎么想的，你其实心里明白，但是事不关己，所以完全不在乎。”秦凯冷笑一声，早就看出谢俊的心思了。
“现在路娜死了，你要小心点了。”
最后阴测测的话让谢俊彻底酒醒了，脸色跟白纸一样。
“看你现在多好，刚才在包厢里还有好几个年轻女生陪着你一起玩。想想路娜也是这个年纪，可惜就从宿舍跳下来了，半个脑袋没了，身上的骨头都碎掉了，也不知道得多疼啊……”秦凯慢悠悠地感慨着，看着谢俊面无血色的样子依旧不够解恨。
可是这个罪魁祸首却没触犯任何一条法律，不能把他绳之于法，秦凯实在感觉太遗憾了。
如果可以，秦凯恨不得把眼前的谢俊送进监狱里，尝一遍路娜经历过的，看看他当初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谢俊吓得快哭了：“不，这跟我没关系，全是金花的错。要不是她瑕疵必报，折磨路娜，又怎么把人逼死的？”
“你推卸责任倒是挺快的，是谁想分手但又怕阮金花报复你，所以把路娜推出去当戴罪羔羊的？”秦凯摇摇头，觉得继续跟他说下去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你好自为之吧。”
他离开KTV的时候一脸愤恨，刚才忍了又忍，才没在谢俊脸上打上几拳来泄愤。
手机这时候响了，是张仲：“老大，大学那边又打电话来了，问路娜的事什么时候能够结案。”
“真是没完没了，告诉学校，我会尽快结案的。”挂断电话，秦凯又给欧阳奕打了一通电话，把谢俊说的简单复述了一遍：“这种人就该枪毙一百遍的。”
欧阳奕十分赞同他的说话：“这种人渣活着的确就是祸害其他人的，只可怜路娜了。”
“是啊，那么年轻的一个小女生，就因为这个人渣被折磨得自杀了。”秦凯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忽然想要抽一根烟来解心里的闷气了。
“我会如实把事情都写成报告，送到大学那边的，就不知道大学那边会不会处置这两个学生。”
谢俊可恶，阮金花更加可恶，居然问都不问就把一个无辜的同学折磨得自杀。
欧阳奕摇头：“学校未必会插手这件事，更加不可能公开的。”
毕竟对大学来说，这算得上是丑闻了。如果传出去，来年招生估计就麻烦了。
“而且究竟是不是阮金花做的，现在还是未知之数。”
“欧阳医生说得对，我会找到证据的。”秦凯放下手机，想到路娜身上的伤痕。手脚应该是皮带捆绑的时候留下的淤青，那么只要找到那些针就好了。
大量的针，不管是买的渠道还是藏匿的地方，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秦凯让张仲去查一查几个月前有没年轻女生网购大量手工针的消息，他则是跑到大学，要求去出事的宿舍里再调查。
楼管阿姨被他磨得最后只能放行，却说：“只能呆一会儿，被领导知道也不好。”
她也是想尽快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路娜，毕竟路娜那么乖的女生，不该有这样凄凉的下场。
秦凯跟楼管阿姨道谢后上了楼，拿着钥匙打开了宿舍大门。
宿舍还是他之前离开的样子，虽说上次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没找到那些针，不知道是不是被嫌疑人带走扔掉了。
不过路娜出事得突然，王威坚和厉笙下楼的时候才发现路娜的意外，事前不知情，想做准备都难。
厉笙后来一直在宿舍，阮金花交代她把宿舍弄乱，之前又是专门买皮带的，或许能去除掉嫌疑。
这其中阮金花的嫌疑最大，其次是王威坚。王威坚晕倒后直接送去校医院了，没有扔掉东西的机会。
阮金花是被咨询中心的人从宿舍带走的，也没有任何出手的可能。
秦凯这次检查连墙上都摸了一遍，没有任何松动和凹凸不平的地方，顿时纳闷了。
那么多的针应该没被带出去，到底藏在哪里，居然一直都没有人发现？
他一边想一边在宿舍里来回走动，想得太入神，一个不留意一脚就踢到其中一张书桌。
秦凯顾不上脚疼，他刚才敏锐地听出书桌的板子声音不太对，像是空心的。
他弯下腰看着这书桌，索性挪出来直接翻倒，仔细研究书桌两边的隔板。
用手敲了敲，的确是空心的，秦凯摸到隔板的底座用力一掰就弄下来了，哗啦啦一大把的细针掉落在他的脚边。
大略看了下，起码上百支针，把他惊住了。
秦凯先是用手机拍下书桌和细针的照片，又用袋子把细针都装在一起。装起来的时候时不时刺到指头，他不由皱了皱眉。
刺了几下都疼，不知道路娜这段日子来有多疼的。
收拾好细针，他打开抽屉看了下这书桌究竟是谁的，抽屉里面有几本专业书，翻开封面就看见名字，并不是秦凯以为的阮金花，而是王威坚！


第128章 认下你

在王威坚的书桌底下发现那么多的细针，她的嫌疑是逃不掉了。
秦凯带着这些细针离开宿舍，直奔校医院去看王威坚。
护士说什么都不让他大晚上进去病房，就算秦凯再三出示证件都不愿意：“王威坚是个小姑娘，这么晚了，你也别进去打扰她，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秦凯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欧阳奕和章心湄。
两人接到电话后就赶过来了，欧阳奕还叫上了萧辅导员，护士看见章心湄这才勉强放人进去，不情不愿地叮嘱过：“不管什么事，最多不能超过十五分钟。”
“好，谢谢你。”章心湄道谢后，熟门熟路带着几人一起去了王威坚的病房。
王威坚依旧闭上眼睛躺着，章心湄出去问了护士几句才回来：“她的家人还是没来，学校已经再三通知对方了，她父母好像是打算让学校帮忙把王威坚送去隔壁市的奶奶家，学校这边拒绝了。”
如果是送到市内的亲戚家里就算了，居然是送去隔壁市。
不过路途遥远，这中间王威坚要是出什么事了，难道要学校来负责吗？
再就是王威坚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好长途跋涉，开车几个小时把人送过去，谁知道路上会不会出意外。
学校出于负责任的态度，说什么都不同意。
“她父母说学校不同意，他们两人也没办法了。市内没别的亲戚，就只有奶奶在隔壁市。”章心湄耸耸肩，言下之意这对父母的意思就是爱送不送，不送他们也不管了。
秦凯讽刺一笑：“这哪里是父母，比陌生人还不如了。居然还敢怀上二胎，就不怕误人子弟，教出一个什么玩意儿来？”
他对王威坚的父母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扭头低声跟欧阳奕提起发现那些细针的事：“王威坚不清醒，这嫌疑就很难洗脱掉。”
秦凯当然不会认为细针在王威坚的书桌里面藏着，她就是动手的那个人，谁知道会不会那个人把凶器放在王威坚这里，好嫁祸给她？
几人正说着，王威坚忽然慢慢睁开眼，两眼无神看向他们，又怔怔盯着天花板，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欧阳奕想到上回进来只因为提起路娜，王威坚就跟发狂一样大喊大叫，让他不得不被熊教授无奈轰出去的事，只得说：“除了用比较刺激的方法，实在想不到该怎么让她尽快清醒过来。”
章心湄赞同说：“确实，她现在明显就想逃避现实，根本不愿意去面对。”
她认为王威坚就算不是动手的人，也绝对是知情人的。
撬开这个知情人的嘴巴，事情就好办了。
秦凯想了想说：“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铤而走险了。欧阳医生尽管试试，出什么事我来负责任就好。”
章心湄笑了：“秦警官这么说，等会护士进来骂人，就要麻烦你了。”
秦凯苦着脸：“没事，我会出去独自扛着的。”
开玩笑归开玩笑，欧阳奕慎重考虑后还是打算用比较刺激的方法，好让王威坚不再继续陷入自己的世界不愿走出来。
秦凯去门口守着，章心湄在一旁小心翼翼盯着王威坚的反应，免得刺激过度反而把人弄疯了。
欧阳奕低头紧紧盯着王威坚的双眼说：“还记得路娜吗？我们在宿舍的书桌找到很多细针，那张桌子是你的，细针也是你的对吗？”
王威坚眨眨眼，慢吞吞把目光从天花板落在他的身上。
“细针是你的，对吗？”欧阳奕重复了一遍，见她不再有过激反应又继续说：“是你用细针扎在路娜身上，让她疼着，但是又不敢出声，是被你捂住嘴巴了吗？路娜一直在挣扎，但是你用皮带把她的手脚都捆起来了，对吗？”
一句句“对吗”的逼问，让王威坚的目光渐渐有了些闪烁的反应，却依旧沉默着。
欧阳奕再接再厉：“你知道路娜好不容易得到上大学的机会，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怕这事传出去影响学校的名声，最后把她赶出去，所以路娜一直都不敢说。你很清楚路娜软弱的性格，她不会说也不敢说，所以你就肆无忌惮地一直欺负她，让路娜受尽折磨，最后因为受不住才从宿舍跳下去的，对吗？”
王威坚身上微微抖动着，看向他的目光逐渐带上惊惶和无措。
“你没否认，所以是你做的对吗？”欧阳奕依旧步步紧逼，压根不给她继续逃避的机会，眼神完全锁定在王威坚的脸上，不错过任何一丝的表情。
“不……不是……”王威坚身上的抖动越来越厉害，眼里的惊惶和恐惧越来越深。
章心湄立刻上前抓住她的双手，温和地说：“我相信你的为人，不会是你亲手欺负路娜的。你跟路娜无仇无怨的，根本没必要这样做，对吗？”
王威坚紧紧抓住她的手，目光的惊惶减退了一些：“对，不是我……”
章心湄见状，继续说：“不是你，那就是别人了，你在旁边看见了对吗？那个人威胁你，所以你不能不当帮凶，是不是？那个人是谁，告诉我们，你才能得到解放，不然就不是作为帮凶，而是真正的凶手了。细针是你的书桌下面发现的，证据摆在眼前，你无论如何都逃不掉。那个人根本就打算把你推出来当替罪羔羊，你还要这样维护她吗？”
王威坚回过神来，有震惊，有犹豫，有害怕，最终还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护士已经过来催他们离开了，秦凯只好招呼两人一起先出去。
出了医院，秦凯若有所思地说：“王威坚应该也有把柄在对方手里，这才不敢说出真相来的。”
厉笙被阮金花知道是富商的私生女，捏着这个把柄使唤厉笙到处买道具。皮带是厉笙买的，细针会不会是王威坚买的？
如果都是阮金花的话，她这么小心谨慎，估计也不会留下证据来。
就算王威坚愿意供出阮金花来，只有她一个人片面的供词，也代表不了什么。
这时候张仲打电话来告诉秦凯关于阮金花的调查报告，阮金花的爸爸以前确实是法医，后来跟阮金花的妈妈离婚后就转行了。
“现在是一家医药公司上班，虽然医学方面造诣不错，但职位是销售员，业绩很差，勉强维持在平均水平，没被辞退然而这么多年也没升职。”
“另外，查不到有人大量买针的消息，不管是实体店还是网上都没有。”张仲一顿，却说：“不过在调查阮金花爸爸的时候发现他所在的公司的销售项目里包括了中医的银针出售，阮金花爸爸卖掉了几十套，一套有四十九支针。”
要查到买方消息不容易，这都是公司内部的客服信息。就是同公司同部门的同事，也未必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假装客服打电话给阮金花的爸爸咨询银针的事，说是阮金花介绍的。
“阮金花爸爸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很自然就说阮金花还介绍了她的同学来买，就是王威坚。”
秦凯没想到张仲这么快就从阮金花爸爸的嘴里诈出了消息，赞许说：“你辛苦了，明天晚饭加个鸡腿。”
张仲问：“又是韩姐的餐厅吗？”
“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都要给饭馆赚钱，给自家人不是应该的吗？”秦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明天的晚饭，顺便得到见韩梅梅的一次机会。
时间太晚了，秦凯就没再留两人，送他们回家后，第二天才再去医院。
护士已经认出他来了，这次领着秦凯去病房前难得叮嘱说：“王威坚今早闹着要出院回家，校医没办法，告诉了她爸妈的事，她现在很沮丧。”
王威坚就是个十八岁的女生，现在正是最脆弱需要安慰的时候，可惜父母因为怀上二胎，谁都没到她身边来，哪怕是打个电话安慰一两句。
秦凯心里叹气，进病房的时候笑着跟呆坐在病床上的王威坚打招呼：“又见面了。”
王威坚耷拉着脑袋，没想搭理他：“你怎么又来了？”
“因为我得到消息，阮金花爸爸说是你去他那里买了一套银针。”秦凯坐在病床前，没有瞒住她的意思，开门见山地问：“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没什么想说的，银针是我买的，路娜也是我欺负的，但是没想到她一直闷声不吭地忍着，最后会突然崩溃跳下去……”王威坚忽然抬起头，直接承认了这件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你想怎么样，这就带走我吗？”
秦凯皱眉，没想到她居然会把事情全部揽下来：“厉笙说，皮带是阮金花让她买的，因为有把柄在阮金花的手里。”
言下之意，他也怀疑王威坚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阮金花的手里，她才会这么毫不犹豫把罪名独自揽下来。
王威坚嗤笑一声：“金花托厉笙买皮带的事我知道，是我用金花的名义让厉笙去买的。说什么金花捏住了她的把柄，不敢不听金花的话，那都是放屁。厉笙的事我也知道，宿舍里其实就没不知道的，就连路娜也是知道的，但是除了宿舍这么几个人，谁在外面听说过这事了？”
根本不会有人往外说，这算哪门子的把柄呢？


第129章 反驳你

秦凯真是没想到，王威坚一口咬定是她用银针去欺负路娜的，于是问：“你说说，你跟路娜有什么仇，非要这样折磨她？”
王威坚说：“我就是看不管她唯唯诺诺的样子，一副抬不起头来，总是缩着肩膀，好像谁都在欺负她一样。而且金花的男友说喜欢她，路娜也没当场拒绝，犹犹豫豫的好像想答应。后来虽然路娜没跟谢俊在一起，我就是看不惯路娜那个样子所以欺负她。我跟金花的关系不错，路娜抢了我好朋友的男友，我欺负她怎么了？”
“明明就是谢俊想跟阮金花分手，才会利用路娜的。说什么喜欢她，根本就没这回事。”秦凯昨晚把谢俊说的话都录下来了，立刻就打开录音给王威坚听。
王威坚听了，不由一愣：“怎么可能，谢俊还写了一封情书给路娜，还是在女生宿舍大门口亲手给她的，我那时候回来亲眼看见，不可能有假的。”
秦凯摇头：“谢俊就是为了让阮金花相信，所以还特地去写了一封情书。这情书的内容我去查过了，是网上几个名人的情书拼拼凑凑出来的。”
他特地去查过，谢俊真够省事的，连个情书都是网上找的模板随便东抄几句西抄几句拼凑出来。
不过路娜是中文系的，读的书如果比较多，未必没看出来。
也就阮金花气疯了，所以一点都不觉得谢俊的举动是故意的。
王威坚的神色有点不可思议，更多的是沮丧：“他怎么能，谢俊真是个混蛋。当初既然不喜欢金花，为什么还要主动招惹她？”
她是知道的，当初谢俊追求阮金花的时候，自己都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当时王威坚还羡慕阮金花，刚入学没多久就有谢俊这么高大帅气的男生追求她，还在想自己的真命天子什么时候才回来。
谁想到没几个月，阮金花就跟谢俊分手了，原因还是那个平凡得一点都不起眼的路娜？
“我不知道谢俊是怎么想的，我只要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好朋友的男友被抢，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居然要为了阮金花报复路娜？”秦凯摇头，又说：“你出去问问，没几个人相信这个借口。再就是换过来的话，你被路娜抢走了男友，阮金花会为了你欺负路娜吗？”
王威坚迟疑了一下，秦凯厉声喝了一声：“立刻回答我！”
“不，她应该不会的。”王威坚有些泄气，低着头说：“金花是个很理智的人，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会再三考虑好才会去做。她是个骄傲的人，不愿意自己以后会后悔，所以每一个决定都想得一清二楚才会去做。”
如果是她被路娜抢走了男友，那跟阮金花没什么关系，阮金花未必愿意为了给王威坚出气而对付路娜的。
秦凯问：“阮金花不会这样做，你觉得自己就会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愿意为了别人做这样的事，就不怕东窗事发之后要承受的代价吗？”
王威坚摇头：“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谁都没猜到路娜会这样，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
在她看来，还以为路娜会一直这样下去。不敢说出去，害怕别人指指点点，就想继续熬着熬着到毕业，到时候就能解放了。
因为路娜忍了几个月，在她们都放松警惕，觉得路娜不会做出什么事来的时候，她却做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这下子不用路娜说出去，不说整个学校，这事上了新闻头条，全国甚至全世界的人都可能已经知道这么一件事。
路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就弄出个大事来，王威坚还真是小看了这个看似懦弱的舍友。
“你怎么想着欺负路娜，没打算报复谢俊？不管怎么说，也是谢俊有负阮金花的。”秦凯就不明白了，这件事说白了就是谢俊变心了，不想继续跟阮金花好。但是阮金花不愿意分手，所以他就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来。
她们明明知道都是谢俊的错，怎么反而把所有的错都推到路娜一个人身上，让谢俊继续逍遥在外的？
王威坚含糊地说：“金花觉得谢俊只是一时被路娜迷惑了，还是会回到她身边去的。”
秦凯笑了：“但是最后谢俊不但没回来，还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了，是吗？”
昨天他找到谢俊的时候，身边不止一个年纪差不多的漂亮女生，谢俊过得够好的，可怜阮金花还执迷不悟，一直把路娜当作假想敌。
王威坚没说话了，好像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秦凯的话。
“明明该是谢俊这个负心汉的错，你们就为难路娜一个人。就算路娜真是勾-引谢俊，让他变心，你们也不该打路娜一个，该把两人一起都打了才公平。”
秦凯摇头，他以前也听不少同事说起清官难断家务事，有街上打架被路人报警的，一去才知道是原配在打小三。
明明是丈夫出轨了，原配却只打小三不打丈夫，好像所有的错都是小三的错，丈夫是无辜的，简直让同事不知道从哪里吐槽。
这事还不好管，说打人不对，原配说小三该打。说打小三怎么不打出轨的丈夫，原配就说丈夫只是一时糊涂被勾-引的。
这个男同事还倒霉，接了几次出警，每次都是这个原配在打小三，打小四，打小五，简直没完没了，还一个劲说这些狐狸精勾-引她丈夫，不然她丈夫不会这样子的。
千错万错都是这些女狐狸精的错，她丈夫是绝对无辜的，这同事以后出警遇到她都只能尽量绕路走了。
在秦凯看来，对错是不分性别的。
王威坚已经承认了，一直没改口，秦凯也只能把她带走。
护士原本想拦住的，见校医摇头，只好皱眉站在原地：“人才刚好了一些，这就去那样的地方……我觉得王威坚不是这样的人。”
校医附和说：“我也不觉得王威坚是欺负路娜的人，你平时喂的那只野猫不是很久没来校医院附近了，我上次看到那只野猫跟王威坚在一起，她手里还拿着猫罐头和一个新的猫碗。”
会喜欢小动物的小女生，校医并不觉得王威坚是那种心肠歹毒的人。
秦凯把王威坚带回去，跟萧辅导员打了个电话，吓得对方一溜烟跑过来，想阻拦又不敢，急得团团转：“路娜不是自杀的，怎么还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来？”
听了这话，秦凯就不高兴了：“怎么，路娜自杀死了就死了，其他事就该彻底抹掉，当作没发生过，好维护大学的名声？路娜不就白死了，她怎么死的，又被折磨了多久，学校都不关心了？你们就不怕大学的宿舍里面，有多少学生正忍受着这样的欺负，说不准也会萌生跟路娜一样的想法来？”
这话把萧辅导员吓得冷汗一个劲往下掉，他是知道模仿效应的。
路娜这么一跳，最近一段时间各个学院的辅导员都绷紧了神经，就怕哪个学生一时想不开，就学着路娜做出这么极端的选择来。
虽然秦凯说的话有道理，萧辅导员还是擦着汗说：“让我跟校领导说说，秦警官再把王威坚带走？毕竟是学校的学生，就这么带走也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就带她回去问话，学校难道想要妨碍公务？”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辅导员不好说什么，只好打电话给王威坚所在的艺术学院那个辅导员赶紧过来。
艺术学院的辅导员跟萧辅导员差不多年纪，刚结婚，姓林，也是奔着能留校做讲师而先做的辅导员。
她入职还不到半年，忽然遇上这事，来了之后话都说得不利索，吓得脸色惨白。
萧辅导员实在看不下去，就让她去校领导那边解释一下，他跟着秦凯走一趟。
林辅导员一个劲道谢，萧辅导员挥挥手，无奈地跟着秦凯上了车，回到了局里。
秦凯让张景做登记，让王威坚把事情重新说一遍。
对她承认因为抢了阮金花男友的事而打抱不平，一直用银针欺凌路娜，萧辅导员听后，脸色都变了：“这话不能胡乱承认的，阮金花的男友被抢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欺负路娜，也该是阮金花自己来，怎么就让你来？你就不能长点心眼的，这事能随便认的吗？”
他虽然不了解王威坚，不过这事就连自己一个外人听了都不怎么合乎常理，忍不住开口阻止王威坚一根筋认下这事来。
“是我做的，当然是我自己认，怎么能推卸责任？”王威坚摇头，坚持自己就是主谋，阮金花毫不知情，厉笙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秦凯一直在旁边沉默着，这时候忽然开口问：“那天我和欧阳医生去你宿舍的时候，隔壁有个女生说路娜很少出宿舍，经常跟阮金花两人呆在宿舍里面，大门关着，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你刚才说是自己欺负路娜，怎么阮金花也在里面，她是瞎了还是聋了，居然一点都不知情？”
“她、她……”王威坚一时语塞，没想到秦凯会问了隔壁宿舍的女生，慌乱中找不到理由来搪塞。
秦凯扯了扯嘴角笑了：“你胡说八道得够久了，当谁是傻瓜？”
王威坚浑身一软，倒在椅子上久久沉默着。
秦凯步步逼问：“说吧，究竟阮金花有什么能耐，让厉笙听听话话做事，你也拼命把罪名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第130章 可怜你

王威坚沉默了很久，就是不肯再开口。
秦凯没办法，只好打电话请欧阳奕过来帮忙。
欧阳奕正好有事，就让章心湄过来了，看见王威坚，对她笑了笑：“秦警官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看她脸色都吓白了的。”
章心湄带来了茶包，泡了三杯茶过来，一杯递给王威坚，另外一杯给了秦凯：“我刚买的红茶，贪方便就买的茶包，其实用茶叶泡的效果会更好。你们尝一尝，看味道怎么样？”
她说完就低头喝了一口，红茶的香气扑面而来，不说王威坚，就是秦凯的神色都柔和了很多。
王威坚捧着热茶喝了几口，感觉浑身暖融融的，之前手脚的冰凉都被暖掉了。
章心湄示意秦凯先出去，坐在了王威坚的对面：“我刚过来，看你的气色比前几天要好一点了。”
“嗯，”被人关心，都说不打笑脸人，王威坚也不好对章心湄恶言相向。
“我来的路上听张仲说了一点，路娜的事很遗憾，但是我也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我可能啰嗦了一点，可是你或许并不知道这件事承认之后，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忍不住多啰嗦说说。”
“什么代价？”王威坚听章心湄这么说，也提起了一分兴趣，抬起头来问她。
章心湄摇头：“你觉得最多是故意伤人罪，但是你要想想，因为长期受欺凌，路娜心里崩溃而自杀，那就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跟故意杀人没什么区别的。”
“怎么可能，她一时想不开，谁都想不到会这样……”王威坚拿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被她说得心里慌乱，几乎要拿不稳杯子。
“我没在吓唬你，你自己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如果路娜还在，你欺凌她的事传出去，最多就是故意伤人罪。但是路娜死了，这就完全不一样的性质了。不管是什么事，人死了，罪名肯定会往上叠加的。你学过或者听过刑罚，心里该有数的。”
章心湄说完，并没有久留，起身说：“还有半个小时后，我就要接个来访者。因为担心你，我特意请假过来的，你还是认真想一想。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相信你担心的事，肯定不会超过路娜自杀这件事的。”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歉意地说：“我真要回去了，秦警官是个好警官，从来不会偏袒谁，相当公正。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他说，他不会多嘴告诉不想干的人。”
说完，章心湄匆匆离开了，走之前让秦凯进去。
秦凯对她点头说：“谢谢章医生特意过来一趟。”
“举手之劳而已，她应该会对你坦白了，秦警官可能需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表情。”
秦凯有些奇怪章心湄留下最后这句奇怪的话，等他进去后，也没急着逼问王威坚。
王威坚沉默了很久，足足有一个小时之后，似乎天人交战之后终于愿意开口坦白了：“其实，我早就知道妈妈怀孕了。就在开学的时候，虽然爸妈在刻意隐瞒，但是我一看他们的脸色喜气洋洋的，就隐约能够猜出是什么事来。当时妈妈应该怀孕才八周，刚查出有身孕，我趁着他们没在家的时候去父母的卧室翻过，找到病历本，确定了妈妈怀孕的事。”
她说得很艰难，应该是觉得这事有点难以启齿：“我知道爸妈一直想要一个儿子，我出生的时候他们都很遗憾，这些我都能感受出来。以前好歹我是唯一的孩子，父母也没说把我送走之类的话，说真的，我是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妈妈怀孕了，如果这一胎是弟弟的话，我不能想像以后家里还会不会有我存在的位置，所以……”
王威坚咽了咽口水，几乎是一字一句地继续说：“所以那天看见妈妈站在楼梯上面跟邻居打招呼，我一时冲动就放开逗弄的邻居那只泰迪，小狗冲到妈妈脚边，吓了她一跳，差点就摔下楼梯去了。”
“金花和我是高中同学，那天她来找我，在楼下都看见了。”
秦凯明白了：“阮金花知道你试图杀掉你妈妈肚子里的胎儿，所以反过来威胁你？”
王威坚摇头：“算不上威胁，金花只说她刚才上来的时候看见了，再没说其他。我也是害怕，害怕她会告诉我爸妈，如果爸妈知道的话，我根本不可能在家里呆下去的。还没开学，学校刚安排好宿舍，我就立刻搬过来了，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又会去伤害那个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弟弟的孩子。”
把心里头一直压着的秘密说出口，她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我一直都在害怕这件事会传到爸妈耳边，金花一直没说，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我还是害怕。”
现在终于不用死死守住这个秘密，王威坚苦笑说：“我跟金花的感情一直都挺好的，她从来没拿这件事来威胁我。怎么说呢，因为她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我不自觉地就愿意配合她了。她要教训路娜，我就帮忙。她要买银针，我就亲自去买。”
从头到尾的，阮金花一个字都没提过，是王威坚愿意一直配合她的。
所以说到底，王威坚不算是一般的帮凶，跟凶手没什么两样了。
“我对路娜开始特别讨厌，后来看金花那么疯狂虐待路娜的时候，我也开始害怕了。金花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是小学同学，中学也念同一间学校。金花以前很外向又温柔，比我大几个月，就跟我姐姐一样。谁欺负我了，金花都会帮着揍回去。我小时候很爱哭，很多小男生都来欺负我，最后都是被金花打跑的。”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长大。金花是在她父母离婚的时候慢慢开始变了，变得沉默寡言，脸上的笑容也一模一样，没以前那么真诚了，就跟戴着面具一样，笑容都是一个弧度的，我看着有点难过。”
王威坚说着，叹了口气：“金花的爸爸以前是法医，月薪很不错，家里条件都挺好的。可是后来父母离异，金花的妈妈嫌弃她爸爸老是跟尸体打交道，身上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就坚持要离婚。她爸爸受了打击，离婚后一蹶不振，辞掉了法医的工作转区了药企做了个小销售。本来就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只闷头跟尸体打交道的，换了个工作就特别艰难。脾气也没以前好了，整天黑着一张脸为生计奔波，金花家里的生活水平就急剧下降，穿着以前的裙子都不合身了，可惜她爸爸都余钱给她买新的。”
“听说金花妈妈是跟别人好了，才会提出离婚的，所以金花特别讨厌那种勾-引别人的人。”
秦凯接话：“所以金花就对路娜那样了？其实说是讨厌，不如说是泄愤，把当年对妈妈跟别人走了的事还耿耿于怀，这才会把这股愤恨转移到路娜身上去，往死里折腾路娜的。”
王威坚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劝过金花几次都没作用。”
“你只是劝，可惜没阻止阮金花，不然路娜的悲剧不会发生的。”秦凯冷着脸，王威坚是最早的知情人，如果一开始就制止阮金花这种迁怒的做法，路娜就不会死。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他站起身说：“你暂时需要留在这里，阮金花应该很快会来跟你作伴的。”
王威坚双手绞在一起，不安地问：“秦警官会打电话告诉我爸妈吗？”
“你想我打电话告诉他们吗？”秦凯听了，反问一句。
她叹气说：“我是想又不想，很矛盾。”
王威坚想要秦凯打电话，好让她爸妈知道后起码想起自己这个女儿来，就算是跑过来骂自己一顿也好，好歹不是个透明人，根本就像是被排斥在家庭之外的成员。
但是她又害怕秦凯打了这个电话后，她父母压根就不想认自己这个女儿，直接断绝关系就算了，免得以后丢人现眼。
王威坚很纠结：“可以暂时不告诉我爸妈这件事吗？毕竟我妈现在怀孕的状况不是很好，听护士说她害喜特别严重，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我爸暂时肯定不能离开的。”
秦凯点头答应了她：“好。”
王威坚这才放松下来，又说：“金花其实也挺可怜的，妈妈跟别的男人走了，匆匆离婚的时候还不忘把家里的积蓄都带走了。金花爸爸是个老好人，当时也没阻止金花妈妈，后来换了工作后生活拮据才开始后悔，染上了酗酒的习惯，喝醉后会一直不停骂金花妈妈，偶尔还会哭个不停。金花小时候一直跟我说很崇拜她爸爸的，但是金花爸爸因为离婚的事整个人都颓废了，一蹶不振。”
“以前宽裕的生活没了，金花对爸爸的憧憬也渐渐幻灭，因为做销售后总是加班，金花经常到我家来吃饭，吃完就回家，一个人孤零零的。”
秦凯听了摇头说：“阮金花再可怜，有路娜可怜吗？而且再可怜，这也不是她欺凌路娜的借口。”
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比阮金花更惨得也有。谁都跟她一样，觉得自己可怜就能迁怒到别人身上，还不得乱套了？


第131章 捐助你

秦凯去找阮金花的时候，她就在大学重新安排的新宿舍阳台上，看着远处出神。
听见脚步声，她也没回过头来，却直接就知道来人是谁：“是秦警官吗？”
“是我，”秦凯有些意外阮金花早就猜到自己会来，是知道王威坚很快会把她透露出来吗？“你怎么知道是我？”
阮金花回过头来，笑了：“我在这里看见秦警官在楼下走上来，会来这里，肯定是来找我的。”
她一直站在阳台上，就是在等着秦凯。
果然没让自己等多久，秦凯就来了。
秦凯看着阮金花说；“看来你早就猜到我会来了，是早就知道你做的那些事迟早会暴露出来吗？”
阮金花扯了扯嘴角，神色很放松：“厉笙是个蠢的，完全不知情，秦警官也问不出什么来。王威坚是个胆小的，看她就知道了，因为路娜跳楼的事就晕了好几天。秦警官稍微逼问几句，她肯定会把事情告诉你的，我猜得对不对？”
她确实很了解自己的两个舍友，秦凯问：“那么你这是打算认罪了？”
“认不认其实无所谓，我对现在的生活没什么期待，变成什么样子也没关系的。”阮金花回头看着远处，慢吞吞地说：“秦警官应该听王威坚说起我家的事了，我爸越来越没出息，跟以前当法医的他完全不一样了，根本就不是我曾经崇拜的那个人。我妈改嫁之后过得很好，还又生了一个孩子，一家人美美满满的，早就把我这个女儿忘在脑后了。要不是有一天我偶然在路上看见她，也不会知道我妈居然过得这么好了。”
她冷笑一声：“我妈背叛了我爸，怎么过得比我爸好那么多呢？这世界真不公平，秦警官觉得呢？”
“这世上从来就没公平，你怨恨你妈的背叛，不去找她的不是，怎么就欺负无辜的路娜？路娜又有什么错，她如果还在生，估计也想质问你是不是对她不公平？”秦凯摇头，阮金花觉得不公平，只怕路娜如果重新活过来，她才觉得不公平。
阮金花看着他，忽然问：“秦警官有调查路娜的身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秦凯有点惊讶：“路娜的父母去世了，家里就只有奶奶。”
“是吗？”阮金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直接问：“现在我要跟秦警官走吗？”
秦警官没想到她这么配合，直接把人带回局里拘留。
只是他越想越觉得阮金花最后的话似乎有什么深意，又让张仲去仔细调查一下：“路娜的身世可能不一般，再重新调查一下比较好。”
阮金花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件事来，路娜的身世恐怕有什么文章在里头。
张仲连夜赶去路娜的家乡，明察暗访了两天又风尘仆仆回来：“老大，真是不得了。”
他喝了一口水，连脸都没顾得上洗，直接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秦凯：“路娜原来不是她父母的亲生孩子，是私下收养的。因为没做过手续，所以就连路娜的奶奶都不清楚这件事。还是路娜父母一个好友神色不对劲，在我逼问之下才说的。路娜就是这个好友转手给路娜父母的，说是一个未婚女孩不要的孩子。正好路娜父母没孩子，就索性要过来了。”
秦凯接过资料一目十行，越看越是皱眉：“这事除了路娜父母和这个介绍人，还有谁知道？”
张仲说：“村长是知道的，其他人就不清楚了。路娜爸妈送了五千块给对方，就把路娜接回来了。好像是路娜爸爸以前出过车祸不能生育，不敢告诉路娜奶奶，好友就出了这个主意，还收下了五百的介绍费。”
秦凯冷笑：“这不就是人口买卖吗，哪个当妈的这么狠心居然把亲生女儿给卖掉了？”
张仲又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是从笔记本上随便撕下来的，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是还能看得清楚：“那介绍人留了个心眼，当初让对方留下信息，估计是怕被人发现后，也能把罪过推卸掉。”
“有这心思干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缺德事。”秦凯看了上面的信息，姓名和身份证号都留下了。
“这个号码是老号码了，如果换了新号码，估计要有点波折才能把人找到。”
张仲点头：“我赶回来就是打算在局里的资料库找一下，应该能把人找到。”
他也没时间休息，洗了把脸就又坐在电脑面前，花了一天的功夫，终于把对方找到了。
身份证几年前从十六位改为十八位，对方名字没变，身份证号变更后录入系统，张仲费了点功夫才把人找到。
有个人信息在，要找到对方近年来的消息就容易得多了，把人找到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张仲把资料交给张景去找人，自己就倒在休息室睡了个昏天地暗。
连续三天两夜没怎么睡觉，他又不是铁人，早就撑不住了。
张景花了一天的功夫才把人找到，对方估计害怕被人发现，工作单位一直都在频密地换。
好在最近几年看着没人来找她，这才安顿下来，一下子就被张景找上门，还带会局里来了。
对方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妇女，只是看着白发苍苍，脸上也有皱纹，说六十岁也有人相信。
秦凯看着资料又看着这人，问：“叫胡静一对吧？”
胡静一怯生生点头：“是我……我一向安分守己，究竟做了什么要被带回这里来……”
“别紧张，我们就是问问你以前的事。”秦凯安抚她两句，又问：“你认识路娜吗？”
胡静一茫然地摇头：“不知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是她，”秦凯拿出路娜生前在大学拍的照片，胡静一看了很久还是摇头。
“不知道，我没见过这个女生。”
秦凯拿着照片跟胡静一对照了一下，发现路娜跟她一点都不像：“她今年十八岁，是s大学的大一的学生，是从Q县考过来的。”
“那挺了不起的，我记得Q县也不富裕。”胡静一微微抬起眼皮，脸上适当露出惊讶和敬佩来。
“的确挺了不起的，不过前几天她从学校宿舍跳下来，当场死亡了。”秦凯盯着她，发现胡静一脸上的表情没变，稍微僵了一下就恢复了，双手却微微发抖，很快缩在袖子里面没让人察觉。
“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就这么莽撞地了结性命，太可惜了。”
秦凯感慨说：“确实挺可惜的，这孩子学习很好，考上奖学金，大学免除了她的学杂费，又给了无息贷款，只要毕业之后还上贷款就行，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胡静一沉默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她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才这样，这样决绝的……”
“她被宿舍的舍友欺凌了，用皮带绑住手脚，又用一大把的银针刺在身上。”秦凯发现他没说一句，胡静一的脸色越发难看，最后变得跟白纸一样苍白。
她嘴唇抖了抖，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警官刚才说什么，她的舍友居然这么残忍，有被抓起来吗？”
秦凯点头：“主谋已经带回来拘留，帮凶因为身体的缘故还在医院里面。”
“是吗？做错事的人就该得到报应，不管是她们，还是……我。”胡静一突然伸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秦凯没开口劝说什么，安安静静看着胡静一哭了一会，慢慢停下来后才问：“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我想知道这女孩，叫路娜的葬在了哪里？”胡静一双眼红红的，抬头问他。
“路娜的奶奶不愿意出钱安葬她，学校最后也没办法，估计学校会发动教授和学生捐一笔钱给路娜好好安葬。”
秦凯叹气，路娜的奶奶做得够绝。不过她也可能猜出路娜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因为长得跟两人一点都不相似，尤其越是长大，连性格都跟父母不同。
既然不是一家人，路娜的奶奶也就不愿意出钱来安葬她了。
加上路娜还是这样死的，在村里来说自杀都不是风光的事，路娜奶奶觉得丢脸了，心里也是不痛快，哪里会愿意把她的骨灰接回去？
胡静一突然问：“我、我愿意出一笔钱的，大学愿意接受我的捐款吗？”
秦凯摇头：“你跟路娜非亲非故的，大学应该不会接受。现在只是在校内筹一笔钱，如果不够才会考虑校外的捐助。”
“我就是可怜这个孩子，年纪轻轻的。看见她我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能帮一点也好，警官能帮我更大学说一下吗？”
闻言，秦凯反问胡静一：“如果学校问你跟路娜是什么关系，我要怎么说？”
胡静一犹豫了一会，似乎举棋不定。
秦凯再接再厉：“你跟路娜没有任何关系，大学应该会拒绝你的捐助。”
听了这话，胡静一闭上眼片刻后才重新打开，下定决心坦白说：“不是没关系，路娜应该是我当年送走的孩子。”
秦凯扯了扯嘴角，很好，她终于肯说实话了：“你的孩子是单纯送走，还是卖掉的？”


第132章 明白你

胡静一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说：“不，警官，我没卖孩子，是送给一个朋友了。她说有个亲戚一直没孩子，愿意收养，我才把孩子给她的。”
秦警官听了，问她：“你朋友在哪里，叫什么，送去的人家又是哪里叫什么的？”
胡静一说：“那个朋友好久没联系了，我把孩子给她后，因为太难过，加上也要生活，就南下找工作。”
她说了朋友的名字，又说了朋友当年的住处。
张仲记下后就去查了，秦凯继续问胡静一，只是她一问三不知，看来是不清楚孩子究竟是给送走还是卖掉的。
“据我所知，路娜当年被送去那个县城的人家，是给了几千块钱的。”
胡静一听了，大吃一惊：“什么，几千块，这……”
将近二十年前，几千块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她朋友根本就没提起过，显然是把这笔钱私吞了。而且还留下胡静一的个人信息，看来是怕有人查到她身上，是个心眼多的。
胡静一有点不可置信：“她怎么能，她怎么这样……”
秦凯看她的神色不像伪装，应该真的不知道朋友把孩子给卖掉了：“你后来就没去找过路娜吗？”
胡静一黯然地摇头：“我连养活自己都勉强，根本不可能养活孩子，也就不能把路娜接回来。既然是这样，就没必要去看孩子，免得自己伤心难过的。再说，孩子过得好，更没必要我这个亲生妈妈去打扰她原本就好好的生活。”
只是没想到，她一直以为路娜被送走后会过上好日子，谁知道年纪轻轻的，居然就这么没了，叫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秦凯看着她问：“那么，孩子的爸爸是谁？”
胡静一这次沉默得更久了：“是个外地年轻人，开车过来做地质考察的。想要在当地找个导游，我当时正好想赚点钱补贴家用，就答应下来了。一来二去的，对他感觉不错，就在一起了。”
“只是没想到就一次，就有了孩子。那人后来回去了，说是学校给的考察时间差不多结束，过几天就回来。”
“可是我等啊等，等到肚子都要显怀了，他还是没回来。”
胡静一那时候就知道，那个男人不会再回来了，一个未婚女孩在家里根本呆不下去，她只好躲在邻村一个朋友家里偷偷生下孩子，把孩子送走后，就南下打工。
“我听说那个男人是南方的，一边打工一边也想要把人找到，想要问清楚他究竟有没良心，就这么抛下我再也不回来。”
但是过了这么多年，茫茫人海中她根本就找不到对方，只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秦凯想着，又是一个负心汉，玩弄别人的心，然后一走了之，留下胡静一独自一个人承受之后的代价。
二十年前对一个未婚女孩来说实在太残酷和坎坷了，看胡静一满脸沧桑，就知道她打工的日子并不好过。
秦凯问：“那个男人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胡静一摇头：“他从来没报过自己的大名，只说让我叫他阿启。”
看来是个相当谨慎的男人，又或者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早有准备，连名字都不打算说出来，胡静一以后想要找到对方就更难了。
“好了，情况我已经了解，具体的要等调查结束后才能清楚你究竟说的是不是真话。”秦凯从来不相信一面之词，怎么也要等张仲调查之后再说。
他揉了揉额角，对怎么安顿胡静一有点头疼，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手肘碰到桌上的手机，差点摔在地上，被伸手敏捷的秦凯伸手接住。
秦凯的指尖碰到了手机屏幕，打开了相册，就听见胡静一忽然叫了一声：“是他，阿启！”
他低头看着相册，是谢俊的照片，之前找人的时候下载手机里面的，有点不确定地问：“你说这人是阿启？”
胡静一拿着手机仔细看了看又摇头：“刚才第一眼看着很像，仔细看只是五官有点相似，四五成相似吧。”
容貌有相似，那个阿启很可能是谢俊的亲戚。
秦凯不由想起阮金花那天留下别有深意的话，于是让张景去调查谢俊的亲戚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阿启的中年男人。
胡静一说：“阿启比我大两岁，今年应该是四十出头。”
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姓名里有一个“启”字，听着似乎很好找，前提是这个阿启说的是真名，而不是随口说的假名字。
胡静一打听了将近二十年都没找到阿启的消息，现在忽然有线索了，神色十分激动，表示愿意留在局里等张景的消息。
她愿意留下也好，反正秦凯也不可能让胡静一离开，到时候还到哪里找人回来？
让人跟着胡静一，局里的人手也不够，根本不可能分两个人出去盯人。
秦凯也没想到只是路娜一个女大学生跳楼自杀的事，居然牵扯出这么多的意外来。
如果他当初草草结案，这些事估计都会因为路娜的死而被尘封，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或者想要重新翻出来。
秦凯交代局里其他人看着胡静一，自己则是开车去医院找欧阳奕。
欧阳奕看见他很惊讶：“秦警官怎么过来了，已经结案了吗？”
“还没有，”秦凯把胡静一的事说了，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只是个简单的女大学生自杀的事故，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来了。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也应该来看一看心理医生纾解一下。”
毕竟做这个职业，负面的事情总是知道得太多。
比如胡静一未婚生子，被男人抛弃，最后不得不把孩子送人。
只是她又可能被好有欺骗，孩子不是送人而是被卖掉，钱都落进好友一个人的口袋里。
还有阮金花因为亲生妈妈背叛爸爸的事，对路娜抢走谢俊十分不满，于是迁怒在路娜身上，对她百般折磨。
各种各样的，看得久了，听得多了，人不是变得麻木，就是开始潜移默化变态起来。
欧阳奕听了，不由笑着摇头：“负能量太多的时候，的确需要一个纾解的渠道，发泄的方法，才不会困在心里，然后得了心病，这就是需要心理医生的地方。不过都说家丑不意外扬，私密的事跟一个外人说，也是比较别扭的。所以这个行业在国内一直发展很慢，几乎都是特别重得厉害的病症才可能送过来。不过秦警官不用担心，意志力坚强的人，没那么容易潜移默化就变态的，最多是不完全变态。”
秦凯听得好笑：“人类就是不完全变态，从猴子到人，只把尾巴彻底变没了，然后能直立行走，其他的变化并不大。”
欧阳奕点头：“看来秦警官的生物学得不错。”
秦凯眯起眼：“好说好说，欧阳医生应该学的是人类解剖学吧？”
欧阳奕笑笑：“当然，这门课我还是拿的A+。”
两人你来我往的，秦凯最后只能甘拜下风：“所以我是不是该预约个时间，过来看看？”
欧阳奕说：“可以给秦警官预约上主任的时间，看他什么时间合适。”
秦凯奇怪了：“我还不能预约你和章医生的咨询吗？”
“熟人咨询效果会打折扣，最好能够避免。”见他不解，欧阳奕解释说：“熟人之间做咨询，心理医生就失去权威性了。就跟秦警官是警察，如果接的案子是熟人的，是不是就要避嫌，免得牵扯不清？”
“欧阳医生说得有道理，不过咨询可能不用了。最近我再累，去看看梅梅就原地满血了。”秦凯抓抓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欧阳奕突然别糊了一脸狗粮，无奈地问：“秦警官跟师姐什么时候让我和小湄喝喜酒？”
秦凯叹气：“这事还早着呢，看我的工作不稳定，什么时候能换个岗位就好了。”
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他其实也在犹豫，是不是要韩梅梅嫁给自己，然后过上经常看不见丈夫，婚后只有一个人的生活。
“你不知道，我们局里那么多的人，也就那么两三个结婚了，还都是跟同行结婚的。都说跟我们这行结婚了，婚后就是寡妇生活了。”
光是听听，很多女生就打退堂鼓。
结婚后变成一个人，那还不如不结婚，单身不是更轻松吗？
毕竟丈夫总是不在家，婚后公婆有什么事还得帮忙，生病了也得一个人去照顾，听着就兴党苦了。
欧阳奕点头：“秦警官确实要想好了，不过你也不要自己猜来猜去，这事还要问问师姐的意思。她早就知道秦警官的情况，现在还跟你在一起，证明心里可能有这个准备的，又或者并不在意。”
“真的吗？”秦凯自己也不能确定，韩梅梅是不是真能接受这样的生活。
毕竟韩梅梅现在自由舒服得很，有自己的一家餐厅，收入还不错，长得又漂亮，喜欢她的人又多。
秦凯想来想去都不明白韩梅梅怎么会看上自己，或者是比较有英雄气概？
他摸摸鼻子，迫不及待想要跑去韩梅梅面前问个清楚的。


第133章 属于你

秦凯最后还是没预约主任，等欧阳奕下班后送他和章心湄回去。
在途中的时候，他一下子就看见路边的韩梅梅，正想打招呼，就看见韩梅梅身边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左脸上有一道疤痕。
章心湄顺着秦凯的目光也看见了韩梅梅，她身边的男人看着有点熟悉：“是师姐呢，要跟她打招呼吗？”
“梅梅可能在忙，就不打扰她了。”秦凯想了想，还是没叫韩梅梅，她身边的男人自己也认识：“旁边那个好像是她餐厅里的厨师，我远远见过一面。”
章心湄看秦凯的神色有点不自在，挑眉问：“秦警官这是觉得师姐跟这个厨师的关系比较近，可能有点什么吗？”
秦凯摇头：“梅梅不是一脚踏两船这种人，就是她跟这个厨师的关系确实很好。她很少出门，但是每次出门好像都跟这个厨师一起的。”
他们确实关系好，但是男女关系这种，秦凯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的。
就是自己喜欢的人跟别的男人关系更好，让他也有点郁闷了。
章心湄笑笑，知道秦凯是有点吃味了，对欧阳奕眨了眨眼。
欧阳奕也跟着笑了：“别看师姐八面玲珑，跟谁都很热情，其实外热内冷，一般不会跟人走得太近的。她既然没拒绝秦警官，说明对秦警官还是不一样的。”
秦凯被两人安慰，似乎自信了一点，自嘲一笑：“说真的，因为我太忙了，只能抽时间去见韩梅梅。以前的女生半个月一个月就不高兴继续跟我联系了，只有梅梅不介意。像我这个职业的，确实忙起来没日没夜的，月薪也不算高，其实我也不知道韩梅梅究竟看上我哪里了。”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相貌长得还好，但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多得是。职业算是减分的，家里条件不算很好，工资也不算高，跟韩梅梅是没得比的。
韩梅梅答应跟自己在一起，秦凯起初是惊喜的。时间长了，反而开始疑惑，韩梅梅究竟看上自己什么？
章心湄笑着摇头：“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逻辑关系的，喜欢就是喜欢，如果都讲究条件，那就不够纯碎了。”
秦凯也摇头：“我跟章医生的想法不一样，两人在一起光是喜欢不够的，还要适合。互相的条件适合，性格也合得来，志同道合，有话题能聊，在一起不会无聊等等，这些都是需要的条件。就算是附加的条件，比如工作好，家庭条件好，富有之类的，提起这些都说势利，但也是一个人身上的条件，不可能分开来看的。再就是两人在一起，柴米油盐，每一样都是要花钱，又不是吃空气就能饱，提这个条件怎么能叫势利呢？”
在他看来，只觉得爱情最高，觉得两人有爱情就能饱了的，首先也得学会辟谷才行。
没学会辟谷，光说爱情未必能吃得饱。
再就是没这些条件，以后有孩子了怎么办？总不能放养着，得过且过，有一口饭就给孩子吃一口，没就算了，这种没有计划就生孩子养孩子，真不是跟孩子有仇吗？
“我很欣赏梅梅的性格，也觉得她适合我。梅梅不会像之前认识的女生一样特别粘人，个性独立，就算我经常不在身边，她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她经营餐厅，手上不缺钱，在财务上不会有负担。人也八面玲珑，相处的时候特别舒服，从不扭扭捏捏，决定好的事也会立刻去做。”
这些都是秦凯认为自己的伴侣需要的特质，韩梅梅身上都有，所以他觉得韩梅梅是合适的。
章心湄接话说：“但是反过来的话，秦警官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师姐？”
秦凯看着走远的韩梅梅，重新发动了车子，点头说：“是啊，梅梅比我的选择多。有比我相貌出色的，工作更好的，月薪和家庭环境也更不错的，没必要挑上我这样三天两头就不见人的当男友。”
章心湄笑了：“第一次看见秦警官这么不自信的样子，怎么就不说你身为人民警察，破了不少案子，以前还出生入死的，很让师姐佩服？”
秦凯苦笑说：“章医生就不要打趣我了，你觉得梅梅是那种因为伟大的人民警察这种职业就会特别崇拜的女生吗？”
年轻女生可能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到韩梅梅这个年纪，就不可能有这种天真的崇拜了。
章心湄想了想，还真觉得秦凯说的挺有道理的：“既然秦警官有疑惑，为什么不问师姐？”
“主动问梅梅，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地方？这种话我还真问不出口，感觉答案不会是我想要听见的。”秦凯把两人送到楼下，看着他们下车，挥挥手说：“抱歉，刚才忍不住就跟你们两个诉苦了，刚才的话都忘掉吧。”
等他的车子走远了，章心湄一边往公寓走一边跟欧阳奕感叹：“没想到秦警官也会有恋爱的烦恼。”
毕竟秦凯在她看来，是个意志十分坚定，相当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没想到也会有疑惑的时候。
“恋爱的时候总会患得患失的，就算秦警官也不例外。”欧阳奕按下电梯的按键，笑着回答。
“那么当初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吗？”章心湄歪着头，忍不住问他。
“当然，我总担心你会被哪个师兄或者师弟给勾走了，天天小心防着其他男人。”进了电梯，欧阳奕笑着说：“你肯定不知道，身边有好几个男生喜欢你的，不过都被我赶走了。”
章心湄愣了：“喜欢我的人，谁？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因为在你发觉之前，人都已经被我赶跑了。”欧阳奕搂着她的肩膀出了电梯，直接往自己的公寓里带。
章心湄被他带进屋里，大门才关上，就被欧阳奕压在门板上亲了一会。
她脸红红地问：“欧阳你居然做过这样的事，我一直都不知道。”
欧阳奕低头亲了亲章心湄的眼睛：“这事当然不会让你知道，而且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只要注意我就好，那些不相干的人没必要留意。”
章心湄被他彻底逗笑了，推开欧阳奕说：“也是，欧阳身边出现别的年轻女生，我第一时间就能发觉得到。”
不过她并没有把人赶走，就好像秦玥，自己从头到尾就没跟欧阳奕提起。
因为在章心湄看来，只要欧阳奕没有态度暧昧，就不会有情敌这个玩意儿。
如果他是个喜欢态度暧昧，跟别的女生牵扯不清的，章心湄也不会选择跟欧阳奕在一起。
欧阳奕有点惊讶：“那时候有这样的女生在吗？”
“当然，人数还不少，起码十几个吧。”
章心湄说的话，欧阳奕有点不相信：“有那么多吗？会不会是你误会了？”
“怎么会误会，她们看你的眼神，就跟我看你的时候是一样的。”章心湄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叹气说：“谁让我男朋友长得特别帅，有其他女生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欧阳奕扭头亲了亲她的手心，笑了：“所以今晚愿意跟你长得特别帅的男朋友一起吃晚饭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章心湄抬了抬下巴，示意今天的晚饭就由他来做了。
欧阳奕乖乖去厨房做了一顿晚餐，三菜一汤，都是她喜欢的菜，于是他收获了章心湄的香吻一枚。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收到秦凯的电话，欧阳奕的心情就没那么美好了。
他披上睡衣去阳台接电话，秦凯叹气说：“已经找到路娜的生父，他姓谢。”
欧阳奕一听，猜测说：“跟谢俊有关系吗？”
“张仲把谢俊身边健在的亲戚都查了一遍，最后发现谢俊早年去世的父亲叫谢启。”
秦凯也没想到谢俊跟路娜居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吃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欧阳奕听了也十分吃惊：“谢俊知道这件事吗？”
“如果不知道，那就是一个巧合。如果知道，那就耐人寻味了。”
秦凯从来不相信巧合，所以谢俊很可能是知道路娜的身份。
欧阳奕问：“谢俊是打算通过阮金花对付路娜，只是没想到路娜没忍耐多久就自杀了，出乎了他意料之外？”
“如果是这样就算了，就怕他原本就有这个打算的。”秦凯看着桌上张仲找回来的旧照片，是谢启年轻时候的照片，路娜跟他有五分相似。
把谢俊和路娜的照片放在一起，仔细看两人的五官其实有点相似。
谢俊看见路娜后心里疑惑，又辗转打听，未必不会知道路娜的身份。
秦凯说：“今天我会把谢俊请过来问话，到时候就能真相大白了。”
就是不清楚，这件事阮金花是否知情。
欧阳奕皱眉：“如果真是谢俊授意的，他这样算什么，向背叛妈妈的亲生父亲报仇未果，所以就对一个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同父异母妹妹下手泄愤？”


第134章 迁怒你

因为谢启已经去世，谨慎起见需要做亲子鉴定，就选了跟谢启血缘关系近的亲弟弟跟路娜做了比对。
比对结果一出，秦凯却皱眉了：“路娜跟谢俊的家里没任何关系，百分之三十的相似度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既然路娜跟谢俊家里没关系，那么她的生父应该不是谢启，谢俊又为什么要借阮金花的手折磨路娜？
这个答案或许谢俊自己才知道，秦凯让张仲把谢俊从大学带回来了。
但是谢俊非常不配合，由始至终不肯开口说话，秦凯没办法，只好把欧阳奕叫过来帮忙。
欧阳奕进去后，拉了张椅子坐在谢俊斜对面的地方。
谢俊抬起头来看见他，忽然笑了笑：“我知道你，很有名的心理医生。怎么，警官摆不平，把你叫进来想做什么，给我催眠，然后让我吐真言吗？”
“你看起来不像是容易催眠的人，很荣幸你知道我是谁，不需要我来做介绍了。”欧阳奕的坐姿很轻松，后背倚着椅背上，就跟朋友聊天一样侧着头问：“你应该知道我们请你过来，究竟想问什么事。”
谢俊笑了：“我知道，是关于路娜的吧？你们查出什么来了，查到我身上？我该说的都说了，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们查到一件有趣的事，路娜并不清楚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而找到她的生母后，也是不知道让她怀孕的男人真正的名字和身份。”
听了欧阳奕的话，谢俊讥笑说：“都生孩子了，居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用脑子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会这样也是咎由自取。她一定过得不怎么好，是不是皮肤都皱巴巴的，头发都白了，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老？”
欧阳奕听了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的，见过她吗？”
“没见过，这样的老女人我没兴趣见。”谢俊摇头，嘲笑一声：“不用见也能猜出来，不用脑子就跟男人在一起未婚生子，肯定脑子不清楚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学历不高，没什么见识，被哄一哄就把自己送给对方了，去社会打工又能混出什么名堂来？就只能做体力活，累死累活赚个饱饭的钱，不老才怪。”
他对这样的女人没什么好印象，满脸嘲讽的神色。
欧阳奕挑眉：“虽然你没见过路娜的妈妈，看来身边很可能有差不多的人？”
谢俊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冷：“不愧是有名的心理医生，寥寥几句话就猜出来了。没错，这样的女人确实还有一个，就是我妈，也是个蠢女人。”
欧阳奕没继续问，他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自顾自地说：“当初我妈也是被一个男人哄得脑子都扔了，还没结婚就怀上了我。那个男人后来失踪了，大家都说他出意外死了，但是谁都没看到这男人的尸体。这事只能不了了之，但是当时月份太大，已经不好弄掉我，我妈只好把我生下来。”
“生孩子后一个年轻女人过得不如意，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每天不停说是我毁了她的人生。也不想想，她落得现在的境况，不都是自作孽吗？谁让她耳根软，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个男人指不定借机玩玩，然后就逃之夭夭，反正从我妈这里拿走了很多钱，转身跟更年轻的女人在一起不就好了，何必跟我妈在一起？”
谢俊说完，又问：“有烟吗？来一根？”
“没有，我不抽烟。”欧阳奕摇头，继续问他：“不管怎么说，你妈妈也为年轻时候的错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确实是很大的代价，但是她把日子过成这样，却全赖到我的头上来。她犯了错，为什么要我来承担？当年她脑子进水了，怎么就觉得我该负责？”谢俊右手两根手指轻轻摩挲，看得出是个老烟枪了，这是烟瘾犯了。
欧阳奕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带着嗜血的味道，感觉谢俊身上有股危险的味道。
谢俊妈妈当年犯下错，未婚生下他，孩子他爸却不知所踪，可能逃了，可能死了，她一个人生活很艰难，没有发泄的渠道，就迁怒在谢俊身上。
这样的家庭环境，谢俊的性格不扭曲才奇怪。
“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学历不高，就是做的体力活。工作有很多，换来换去的，没两三个月就要被人辞退。”说到这里，谢俊又扯了扯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医生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总是忍不住去勾-引老板，不管是秃头的大叔，还是啤酒肚的大爷，只要是男人她都下意识去抛媚眼，最后不是被老板娘就是被这些男人的儿女赶走，灰溜溜的，就跟地沟里的老鼠一样，人人叫打。”
“这个城市呆不下去，就换一个城市，一直重复着这样的生活。除了工资，就是从男人手里额外得到点好处，借着这点签熬了二十年。现在年纪大了，以前的姿色都没了，找不到外快，回来就跟我大喊大叫。打是不敢了，因为我早就不是那个不到她腰上的小孩子，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谢俊的神色很冷漠，好像谈论的不是他的亲生妈妈，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只是对比其他陌生人，他对妈妈要稍微熟悉一点。
欧阳奕慢慢坐直身，看着他问：“你妈妈做了什么，你反抗了，怎么反抗的？”
谢俊依旧没看他，盯着自己的指尖说：“她不敲门就进了我的房间，坏了我的好事。昨晚那个女孩挺不错的，但是妈妈闯进来看见后大声尖叫，我就让她闭嘴了。”
别提欧阳奕，就是在门外偷听的秦凯都开始毛骨悚然。
欧阳奕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脸色轻松地继续跟他聊天：“你说昨晚那个女孩不错，怎么不错，跟我说说？”
“那女孩眼睛很大，皮肤白，就是喜欢用化妆品这一点我不喜欢，不过洗掉就好了。大概一米六的个子，不算很娇小但是也不高大，站在我身边恰恰好。身上不胖，双手却有点肉，摸着软软的，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就是指甲油的颜色我不喜欢，不过无所谓，弄掉就好了。”
欧阳奕虽然没见过这个女孩，但是听着谢俊的形容，他不由想起在照片里看见的路娜。
看过路娜的照片，再听谢俊现在的话，确实路娜也是他喜欢的类型。
难怪谢俊会对路娜一见钟情，他喜欢的就是这类型的女孩。
欧阳奕问：“听着这女孩是不错，你妈妈为什么进来后大喊大叫，不喜欢这个女孩吗？”
“因为我早上被这女孩吵醒了，起床气太大，抱住她的时候太用力，把人弄坏了。”
弄坏了？
没等欧阳奕再问，秦凯已经开门示意他先出来了。
欧阳奕只得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谢俊突然对他笑了：“刚才跟医生聊得很开心，下次有机会再聊。”
关上门后，谢俊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门后，秦凯的神色很凝重：“谢俊很不对劲，刚才的话如果没猜错的话……”
欧阳奕皱眉说：“他的戾气很重，虽然在笑，但是眼神有明显的攻击性。他好像一直在找机会，看怎么一招把我放倒。”
秦凯因为在门外，只能听见两人的声音，没看见谢俊的身体动作，他歉意地说：“我不该没调查清楚，就让欧阳医生进去跟谢俊单独见面的。”
欧阳奕始终只是医生，身体状况不如他们强壮，要是谢俊突然暴起，他未必有自保的能力。
“先是谢俊家里看看，他刚才说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欧阳奕想到的，秦凯自然也想到了。
张景带着几个人直奔谢俊家里，在路上却收到谢俊邻居的报警电话，邻居的大狗一直很温顺，早上开始就对着谢俊家不停叫，好像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等他们一行人去到后，破门而入，发现一个房间里的两具女性尸体，张景立刻给秦凯打电话：“床上的年轻女孩身上没伤痕，脖子脑袋的角度不对，应该是被拗断了脖子而死的。另外一个年长女性就倒在房门没多远的地方，死因是胸口的一把美工刀，下巴脱臼，看着碎了一半。”
这得多大仇，下巴居然快被捏碎了。
秦凯放下电话，转告了欧阳奕。
欧阳奕皱眉说：“死了两个人，谢俊的反应太冷漠了。而且他刚才提的是起床气，并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反而是因为女孩吵醒了他，她妈妈也很吵，就杀了这两个人，很可能有反社会人格障碍。”
攻击性强，而且杀人并没有太大的动机，只是因为喜欢不喜欢就随意处置掉一个人的性命。
还懂得隐藏自己，估计就连谢俊的妈妈也未必知道他是个这么可怕的人，更别提是那个跟着谢俊回家的女孩了。
“真是个祸害，”秦凯恨不得把谢俊千刀万剐，他赶去现场，看到谢俊的妈妈。
因为生活艰难，她虽然只有四十出头，看着就像是六十岁一样苍老，但能依稀看出年轻时候的秀美容貌。
谢俊带回来的女孩跟他妈妈有三四分相似，路娜应该有五分相似。
处理过不少杀人案，张景却接受不了谢俊这种随机杀人，他忍不住对秦凯小声嘀咕：“老大，这谢俊是不是变态，喜欢他妈妈？不然怎么对付的女孩，都是跟他妈妈长得相似的？”
到最后，谢俊甚至对亲生妈妈下手了，简直跟禽兽一样。
秦凯摇头，回去后忍不住去找欧阳奕：“你说谢俊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妈妈千辛万苦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生活不容易，脾气肯定不好。但是艰难把他养大，谢俊不感恩就算了，怎么最后还这样对待他的妈妈？”


第135章 结束你

欧阳奕听说了谢俊的事，叹气解释说：“反社会人格障碍，另外也可以叫无情人格障碍，他们对其他人漠不关心，最关心的只有自己。唯一考虑的，也是自己。只要影响到他，就会做出非常有攻击性的回应，是相当危险的人格障碍。”
秦凯是听说过反社会人格，只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谢俊如果这次没暴露出来，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对，他们很懂得隐藏自己。就是看着脾气坏一点，为人处世比较冷淡，只是觉得比较不好相处，平时跟一般人没什么区别。”
听了欧阳奕的话，秦凯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谢俊这么快就暴露了。
如果再多几年，他接触的人更多，是不是会因为收不住脾气就胡乱杀害更多的人？
“遇上谢俊，路娜和那个跟他回家的女孩都太无辜了。”尤其是路娜，只是被谢俊见过一次，因为容貌长得像他妈妈，就莫名其妙被折磨到崩溃而自杀，秦凯皱眉：“也不知道阮金花是不是也看出谢俊的古怪？”
“她应该没察觉到，反而我觉得谢俊很了解阮金花，借着她心里的弱点，然后借刀杀人。”
秦凯赞同欧阳奕的话：“阮金花对她妈妈的背叛耿耿于怀，被谢俊知道后加以利用，甚至是放大了。”
欧阳奕说：“很可能谢俊还暗暗引导阮金花，把矛头指向路娜，让她觉得这是个最好的迁怒对象。”
阮金花太懂得掩饰自己，这就比一般人更压抑真正的内心。这种压抑时间长了，总会爆发出来。
路娜就是阮金花爆发的渠道，因为有了泄愤的出口，所以她几乎失去理智地加倍报复在路娜身上。
秦凯不知道该说阮金花可怜还是可恨，她原本是个可怜人，但是不敢报复亲生妈妈，却迁怒在无辜的路娜身上。
“这件事终于能结束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告诉阮金花真相。”
欧阳奕点头，就不知道阮金花接不接受谢俊这件事了。
或者她自己有察觉到谢俊的暗示，或者她早就想要有这么一个光明正大发泄的对象，谢俊正好就给了。
不管如何，阮金花一点都不无辜，路娜的死跟她有着直接的关系。
秦凯亲自去学校跟校领导说了案子，阮金花和谢俊都承认了，校领导唯一想做的就是请他把这件案子压下来。
不是不上诉，而是尽量不要让媒体知道，不然对大学的名誉会有损伤。
然而秦凯并不赞成这个做法：“我知道贵校不希望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但是校园欺凌最近越来越多，如果不让大家知道欺凌也是犯罪，让他们知道收敛，像路娜这样无辜被逼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校领导不觉得现在校园的欺凌有那么多：“学校的校风不错，除了这件事，从来就没听说过有欺凌的。”
在他看来，欺凌更多发生在中小学校，跟大学的关系不大。
秦凯说：“路娜是被欺凌得崩溃后自杀死的，如果她没死，这事肯定不会曝光。”
言下之意，事情没闹大，校领导也不会知道路娜入学后就一直被宿舍的舍友欺凌着。
校领导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依旧说：“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事情不要闹大。你也该明白我们的难处，有些不负责任的媒体会把事情歪曲，让学校方面承受很大的压力。”
秦凯理解校领导的纠结，这样的媒体太多，经常用标题吸引眼球，然后内容生搬硬套，甚至是自己编故事，直接歪曲事实：“这事可以让学校直接开记者会，当场说明事件，不让媒体有歪曲事实真相的机会。出于对死者的尊重，还有几位嫌疑犯尚未定罪，名字都可以用代号隐晦提及。”
他的建议不错，校领导考虑了一会就同意了。
与其遮遮掩掩的，还不如他们学校直接开记者会公开，省了媒体因为好奇来校园调查，听那些添油加醋的小道消息然后胡编乱造。
秦凯跟校领导商量后回到局里，张仲说：“阮金花的爸爸来了，一个劲跟我们解释说女儿从小就很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阮金花的妈妈重金请了S市的律师过来，被我请去办公室坐着。”
“谢俊呢？有通知他的亲戚吗？”秦凯一边走一边听他说，想着谢俊的爸爸失踪后就没出现过，妈妈现在又死了，只能通知其他亲戚。
张仲说：“我打电话去了谢俊外公外婆那边，说是很早就跟谢俊妈妈断绝了关系，再没来往，阮金花妈妈的后事他们愿意接过来，但是谢俊他们是不打算管的。谢俊的爷爷奶奶也健在，电话打通后就说谢俊妈妈是个扫把星，当初害死谢俊爸爸，所以谢俊的事，他们也是不管的。”
秦凯摇头：“两边都不管，谢俊就跟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这些年谢俊妈妈一个人抚养孩子，娘家也不支持，吃了很多苦头，谁知道也没个享福的时候，就死在自己儿子手里了。”
张仲也感慨：“就是啊，不知道她死前有没后悔生下谢俊这个孩子。当初如果没一时犹豫，可能现在的情况会不一样。”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秦凯说着，想到阮金花和谢俊，家人对他们真是天差地别。
阮金花的妈妈离婚后改嫁，虽然跟女儿见面不多，应该也是惦记着她的。
阮金花爸爸一个电话打过来，她就立刻出钱请了S市最好的律师为阮金花辩护。
就算不能让阮金花免罪，起码能让她的刑罚能减少一些。
相比之下，谢俊就惨多了，身边就没一个愿意张罗的人，他唆使阮金花欺凌路娜，又把人致死。
虽然不是主谋，但是比起动手的阮金花，情节更加恶劣。
这个刑罚很飘忽，如果有一个厉害的律师帮忙辩护，那就说不准了。
现在S市最厉害的律师在阮金花这边，为了让阮金花的刑罚减少，律师肯定要在谢俊的身上做文章，让他承受最多的罪过，秦凯就省事多了。
“恶人自有恶报，谢俊是逃不掉的。”
确实如同秦凯所料，阮金花有金牌律师帮忙辩护，据理力争，刑罚一降再降。
但是减下的刑罚，就全部加在谢俊身上了。
加上谢俊故意杀人罪，手上两条人命，刑罚叠加，直接是死刑。
秦凯听到宣判后松了一口气，如果谢俊这样的人只是监禁，就算是无期徒刑，总有可能会出狱。
出狱后谢俊会做出什么事来，秦凯心里真是没底。
可以说谢俊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只要一直存在，就让人心惊胆战的。
他还年轻，所以手段稚嫩。如果再年长一些，知道得越多，越懂得收敛和遮掩，就很难找到证据了。
秦凯一个前辈追捕一个凶手足足三十年，这个凶手二十六年来杀了十一个人，一直逍遥在外。
凶手太懂得隐藏，杀人又是随机，根本没有任何动机，所以他的前辈始终找不到凶手。
最后凶手逮捕的时候，就连他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妻子都震惊，因为她一直毫不知情。
更别提是亲戚朋友，甚至是朝夕相处的邻居，只觉得凶手一直老实巴交的，又不爱说话，没想到竟然是个杀人狂。
隔一段时间不杀一个人，凶手就不舒服。
这样完全不需要动机和理由就杀人，简直让人无从下手。
幸好最后一次的时候暴露了，秦凯的前辈才把凶手抓住。
将近三十年来的追捕，这才算是有了一个完美的落幕。
十一个死者也得到了安息，秦凯的前辈就算退休了，现在也终于能够开始享受退休的生活，不再惦记着捉住这个狡猾的凶手了。
秦凯去医院见欧阳奕的时候，把判决跟他说了，又问：“反社会人格障碍可以治疗得了吗？”
欧阳奕回答：“国内十几年前就开始着手研究反社会人格障碍的治疗方案，暂时还没有一个能够确切的完美治疗方案。有怀疑是年少时家庭环境造成的，也有认为是先天的原生性格，更有猜测是体内DNA变异的问题，暂时还没一个统一的论断，毕竟证据不足，样本也不是很多。”
反社会人格障碍的人太懂得隐藏了，加上他们除了脾气暴躁，有些不良习惯。比如偷窃、酗酒、打架之类的，然而这些却不能反过来推断。
不能说偷窃、酗酒、打架等的人就都是反社会人格障碍了，所以要鉴别出这些人并不容易，样本就更少了。
样本少就不容易做研究，所以进程非常慢。
秦凯若有所思：“其实是没有十足的证据能论断反社会人格障碍究竟是怎么产生的，所以谁也说服不了谁，研究就无法统一了。”
欧阳奕点头：“心理疾病很多也是这样，理论也有很多，对起因有争论，一直都没能统一，治疗方案都是从实践上慢慢摸索出来的。”
秦凯笑了：“理论只是理论，方法从实践上来的，才能直接用在实践上。”


第136章 安抚你

谢俊的判决一出，媒体纷纷报道他的事迹。比如他是单亲家庭长大，亲生父亲失踪后谢俊作为遗腹子艰难地被亲生妈妈一个人带大。
还说他不懈努力下才考上大学，现在已经失去了路娜这样一个女大学生，判决下来又将失去另外一个大学生。
国家要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就这么失去两个，让人特别痛心之类的。
章心湄看了网上铺天盖地的报道，恨不得把这些洗白谢俊的人给撕了：“什么东西，说得好像路娜罪有应得一样。她死了就死了，活人比死人重要，所以谢俊不能死，这是什么逻辑？”
欧阳奕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无奈地说：“看来做什么，就个别媒体想要吸引眼球，这才哗众取宠，反其道而行写这些，他们心里未必真这么想。”
“要真不是这样想就算了，这些报道一出，底下多少人附和，敢情死的路娜不是他们的亲戚朋友，嘴巴一张一合根本没有任何负担，觉得人都死了，就该饶恕还活着的谢俊，让他将功抵罪……他们又不是路娜，有什么资格说原谅？”
他们当自己是圣母，就真是圣母了？
章心湄简直气炸了，欧阳奕感觉她头顶上快要冒烟的，只得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说：“刚才记者先生给我打了个电话，也是为了这件事。”
闻言，章心湄疑惑说：“他是打算采访欧阳，拿关于谢俊这件事的第一手资料吗？”
记者先生一向消息灵通，会知道欧阳奕跟谢俊有接触也不是不可能。
“他打算采访秦凯了解一下谢俊这个案子，也想要写一篇不一样的报道。”欧阳奕笑了笑，转述记者先生的原话：“他说早就看不惯这些同行了，而且他妻子最近给家里添了一个小公主。他特别疼女儿，听说路娜的事之后非常难过，怎么也不能让那些同行写报道给谢俊洗白的。”
谁家的孩子不是疼着长大的，更别是女孩比男孩在社会上的待遇更加不公平，不管是读书还是工作，总有各种性别歧视。
就是在家里，哪家多个孩子偏心点，长大都很艰难。
路娜小时候就坎坷，好不容易长大还那么优秀，拼命考上大学，最后却死在谢俊和阮金花的手上，怎么能让记者先生不愤怒？
这个女孩在跟自己的命运抗争，最后却是被这样折磨到崩溃而自杀的，记者先生想要给路娜讨回公道。
不知情的人看了那些报道，还真的以为谢俊有多可怜，对路娜的死就漠不关心了。
就该把事实真相说出来，让大家都看看，谢俊是不是真的可怜，分明最可怜的是死去的路娜！
记者先生也没夸大事实，把案子从头到尾写出来，将不能具体说的都删掉，发出去的报道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一点都没写路娜有多可怜，而是写了路娜的出生，然后在Q县的成长，还有考上大学，拿到全免的学费有待，还有奖学金这些。
又写了谢俊的生平，还有阮金花的，每个人都是用客观的话来形容，没一点偏颇。
到底谁更可怜，大家都不是瞎子，一看就知道了。
当然也有瞎的指责记者先生写出这篇报道来是用心险恶，分明就是要置谢俊于死地，连一个十八岁的小男孩都不能容忍，没一点同情心之类的。
记者先生从来都不是圣人，直接就恁回去，公开在个人网页写了回复：这么同情谢俊，对他各种心疼，那就代替他死刑，给谢俊一个重生的机会？
原本上蹿下跳的人就没再回复了，记者先生想想也是，这些人对着电脑屏幕，拿着键盘，手指动一下就能指责别人没同情心，特别恶毒之类的。
但是让这人出来做这个圣人，对方又不乐意了。
只想让别人上，换作自己就不吭声，这种人记者先生是见得多了。
秦凯给欧阳奕打电话的时候忍不住笑了：“欧阳医生认识的这位记者先生真是彪悍，阮金花的事上了报道，她妈妈去报社闹，这记者直接驳回去了。说她从小没养孩子，现在变成这样还不能让人说了？那些事阮金花又不是没做过，怎么就坏了她的名誉？”
他复述记者先生的话，对这人也挺佩服的：“我见过不少记者，就是服他，硬是让阮金花的妈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不过她请的律师还是厉害，估计阮金花会别归咎在谢俊是主使人身上，她最多算是年少无知，又别谢俊暗示，于是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来，伤害了舍友，最后应该就是个故意伤害罪了。”
秦凯想到阮金花从头到尾沉默着，开庭的时候只有律师在说话，还说阮金花得知真相后受了刺激，暂时不愿意跟别人交流之类的。
一听就是胡扯，根本就是怕阮金花开口说了什么不适当的话惹来麻烦，律师直接就让她闭嘴不开口了。
“阮金花太懂得掩饰自己了，就连我都没能看出她到底对路娜的事有没愧疚。”秦凯抹了把脸，对这几个才十八岁的孩子有些无奈：“年纪小小的，就这么把大好前途都毁掉了，挺可惜的。”
虽然不赞同那些狗屁报道，尤其是给谢俊洗白的。但是他也觉得一个家里培养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现在才刚上大学，这几个人却把自己都毁掉了。
“王威坚要办理退学，辅导员劝了很久，最后办的是休学。什么时候能回来上学，学籍还是先保留着的。”但是在秦凯看来，保留个五年，学校已经仁至义尽了，太久的话估计要保不住的。
“厉笙准备出国了，随便选了个野鸡大学，手续办完应该就直接飞的。”
欧阳奕知道对厉笙还好，对王威坚来说，她等于是阮金花的帮凶了。
虽然王威坚什么都没做，只是帮阮金花买下银针。但是她在旁边围观，一直没阻拦，其实也是有罪的。
可以说，她就是阮金花的同谋了。
不过王威坚的情绪一直没能恢复，继续留在大学里，对她的伤害更大。
欧阳奕也赞成让她暂时先离开学校，不过王威坚离开后是回家去吗？
想到那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他就忍不住皱眉：“王威坚是回家吗？但是她家里的情况，看着就不是让人能够安心休养的。”
秦凯叹气：“她怎么可能回家，那对父母巴不得她不回家去。还有谣言说王威坚可能疯了，她妈一个劲担心女儿回来后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胎教有影响，就打电话要送亲戚家里去，好像是奶奶还是外婆，这事我就不清楚了。”
明明是父母，但是对女儿就跟养宠物一样。
喜欢的时候就生下来，不喜欢的时候就扔出去给别人养。
第一个孩子感觉没养好，也不是自己喜欢的性别，于是就一门心思打算生第二个孩子，然后重新培养，这次肯定会特别优秀的。
在欧阳奕看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第一个孩子都没养好，还指望能养好第二个孩子？
如果第二胎真是个男孩，生下来后肯定被这对父母溺爱着长大。
别说望子成龙，这孩子就是没变成国家和社会的蛀虫就很不错了。
欧阳奕就不明白了，有些父母总是觉得孩子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没长大成他们喜欢的样子，怎么就没回过头来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
等第一个孩子没养好，长歪了，父母就把责任扔到孩子头上，觉得这孩子其实是天生不好，后天怎么都养不熟了，于是想着生第二个，这次肯定不一样。
只要是同一对父母，同一个环境里长大，最后养出来其实差别都不大。
不过很多人不承认自己错了，无论是生错了还是养错了，反正千错万错都不是他们的错。
欧阳奕有点同情王威坚，碰上这么不负责任的父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她也成年了，等情绪恢复了，继续把大学读完就找工作，也就能独立了，不用再跟家里牵扯不清的。”
秦凯叹了口气：“估计没个半年一年的，她很难再回来大学继续读书。”
“大学应该会提供一定的心理辅导给王威坚的，让她尽快能好起来。”欧阳奕不能保证大学会怎么安排，但是据他所知，熊教授肯定是放不下王威坚的。
谁知道她回去后，不但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是陌生的亲人，会不会情绪更加不稳定？
送人送到西，救人救到底，熊教授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孩再也不能回到学校，以后也无法融入社会。
秦凯欣慰大学里还有这样的好教授，欧阳奕笑了：“虽然不是熊教授在心理学系的学生，但是同一个大学的，也算是他的学生了，当然不会不管她的。”
他挂断电话，章心湄就对欧阳奕扬了扬手机：“莫宇刚才打电话来了，他最近应该会一周两次去王威坚的新家拜访。等她情绪好一点，又适应了新环境，会改成一周一次，或者半个月一次这样，慢慢递减探望的次数。”
正好莫宇比王威坚大几岁，说是同学校的师兄去探望，也不会引人注目。
“这个安排很好，是熊教授提出来的？”
章心湄笑了：“什么都瞒不过欧阳，确实是熊教授建议的。”
两人正说着，小蔡放下电话过来：“欧阳医生，有人指明要你做咨询，但是要求去对方的家里做。”
欧阳奕摇头：“上次去许家是特例，因为许笑不好出门，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上门做咨询的。你给对方说一下，在家里做咨询的效果不如在医院这边好，毕竟咨询室是隔音的，也不会有别人听见，再就是这边的保密协议……”
小蔡摇头，沮丧地说：“我解释过了，可是对方根本就听不进去。”


第137章 了解你

小蔡在心理科呆的时间不算短了，打电话来预约的，询问的人不少，从开始惊慌失措到现在大部分都能应付了。
但是她还没见过这么难缠的，非要让欧阳奕去家里做咨询，还含含糊糊说身份比较厉害，不能让别人知道之类的。
欧阳奕无语，不少人来做心理咨询都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他是能理解现在很多人对心理咨询不了解，以为是精神病才能过来做咨询，容易变成流言蜚语甚至是中伤。
可是上门做咨询，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不怕家里隔墙有耳，被什么人听到吗？
如果说夫妻问题，被另一半听见，不会尴尬吗？
小蔡叹气：“是内科介绍来的，或许真的有难言之隐？”
欧阳奕摆手说：“不管是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让对方尽量到心理科来。”
他并不想一再破例，到时候心理医生都上门看诊了，医院这边的门诊怎么办？
如果实在没下定决心过来，欧阳奕也不会勉强。
其实不愿意到心理科来，也有不相信心理医生的意思。
连这一步都不愿意向前走，欧阳奕就算费最大的精力为对方做咨询，也是事倍功半。
做完两个咨询预约出来，小蔡说内科一个医生在休息室等着他。
欧阳奕一脸疑惑地去休息室，章心湄也在，正跟一个四十岁的医生低声说着话，看见他，两人双双抬起头来。
他关上休息室的门，在章心湄身边坐下：“沈医生怎么过来了？内科那么忙，有什么事吩咐，打个电话让我过去就行。”
沈医生摇头说：“原本也不想打扰你的，就是最近有个病人反反复复从家里被救护车送过来，然后检查又没什么事。这么来回折腾，我也是有点吃不消。”
内科的病人原本就多，现在加上这个，简直让他焦头烂额：“几乎每天来一次，要不隔天来一回。救护车司机都认识病人了，可是对方打电话叫救护车，还不能不出车。”
欧阳奕奇怪了：“究竟是什么症状，怎么来来回回叫救护车，又没查出什么来？”
沈医生叹气：“是啊，前天是心脏疼得快心跳停止叫的救护车，昨天是突然喘不过气来，刚才又来了，说是拿着手机晕倒在地上，被家里的保姆送过来的。”
“但是全身检查都做过了，心脏检查了五六遍都没事，完全找不到对方发病的原因。我就想着生理上没问题，是不是心理上的，就建议病人转到心理科，留了前台的电话，我刚才问，说是打过电话来了，还是小蔡接的电话。”
章心湄听了，猜测说：“不会是小蔡之前接的那个电话，非要欧阳上门做咨询，但是被欧阳拒绝了的那个？”
沈医生一愣：“还真有可能是她，她的身份有点不一般，确实不好直接到心理科来。”
知道欧阳奕不喜欢破例，沈医生起身说：“我等会去劝一劝她，就算戴上口罩墨镜，甚至让护士弄个床单把她罩着用轮椅推过来，也一定到心理科。”
章心湄忍不住被他逗笑了：“沈医生看来真是苦不堪言，恨不得把人送过来的。”
沈医生苦笑：“我也是没办法，她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又是个不缺钱的，每天来一次全身检查，也是浪费不少人力物力。其他更需要的病人就排不上了，耽误别人的病情怎么办？”
他说着就开门出去了，打定主意要把人送进来。
章心湄还好奇究竟是哪个这么厉害，让一向脾气好的沈医生都受不住，就看见一个年轻护士真的推了一个轮椅过来。
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穿着病人服，戴着大口罩和墨镜，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走过来的时候，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这装扮实在太奇怪了。
护士把轮椅推进来，对章心湄眨眨眼说：“人我送来了，我先回内科去的。”
她把手里的病历塞到章心湄手里，转身就跑了，简直是一秒钟都不敢留下来。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推我进咨询室里去。你，过来推着我。”这女人抬手指着章心湄，语气特别不耐烦。
章心湄还没动，这女人看着两人问：“谁是欧阳医生？刚才内科的沈医生一直推荐，说这个医生是心理科最好的。”
欧阳奕上前一步说：“我是欧阳，心理科最好的医生这个称呼不敢当。”
女人抬了抬头：“这么年轻……算了，快推我进去，手脚怎么那么慢，怎么当护士的？”
章心湄只好解释：“我不是护士，我也是心理科的医生。”
女人不高兴了：“还好沈医生推荐的不是女医生，我绝对不要看女医生。”
欧阳奕对章心湄眨眨眼，示意她不用跟着来，他亲自推着轮椅进咨询室里面。
等关上门，小蔡才过来小声说：“章医生，这女人也不知道是谁，还真是拽。”
章心湄摇头，女人把自己的脸都遮严实了，根本看不出是谁。
咨询室内，欧阳奕把轮椅推到茶几前，自己在茶几另外一边的沙发坐下。
他准备倒茶的时候，那女人又吩咐说：“我不喝茶，医院也没什么好茶，比洗锅水还难喝，就不用拿出来了。”
欧阳奕听了，就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女人用手碰了碰杯子就不痛快地说：“这么热，医生想烫死我吗？”
欧阳奕听了，直接把杯子挪开，没有继续给她倒水的意思：“能做个自我介绍吗？”
女人虽然不满，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好，慢吞吞摘下墨镜和口罩：“现在，我不需要做自我介绍了吧？”
欧阳奕看着轮椅上的女人，摘下伪装之后，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
虽然现在有点憔悴，却难掩她的漂亮，是个实打实的美人。
“抱歉，我很少关注医院之外的事。”
他压根就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谁，她眉头一跳就怒了：“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真是孤陋寡闻，沈医生说你是个不错的心理医生，我现在就要质疑一下了。”
欧阳奕反驳说：“我的职业素养跟认不认识女士，并没有任何逻辑关系。”
不认识她，就不是个好的心理医生，这是什么道理？
女人冷哼说：“记住了，我是巴娜，国内暂时最红的小花旦。”
原来是个女明星，难怪要求欧阳奕上门做咨询，说什么都不肯到心理科来了。
欧阳奕可以理解安娜，但是对她的态度就不敢恭维了：“沈医生说巴娜小姐一直都不舒服，每次不舒服之前是不是心情都不好？”
“我有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住着豪宅，有一对龙凤胎孩子，事业上升期，嫁了名导演，想要什么角色就有什么角色送上门，根本不需要我去要本子，那些公司都是抢着我去合作，让我当女主角，任由我挑角色的。你觉得这样的我，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巴娜嗤笑一声，越发觉得听从沈医生的介绍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我也不明白沈医生怎么会推荐我到心理科来，不过他一再说我可能不是身体的原因才会发病，我被他烦得不行才过来试试，谁知道欧阳医生就问这种没水平的问题，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她推着轮椅就想出去，但是每次都有护士或者其他人推着轮椅，自己反而没试过独自走过，于是手忙脚乱的，折腾了好久也没去到门口。
欧阳奕就坐在沙发上看巴娜的轮椅扭来扭去不走直线，离咨询室的大门总是有一段距离。
巴娜见他就像看自己笑话的样子，恼羞成怒说：“我要投诉你，医生就是这么对待病人的吗？”
欧阳奕耸耸肩表示无辜：“我们的谈话还没结束，巴娜女士就急着走，我正想着该怎么劝巴娜女士，所以才一直没开口。”
巴娜看自己怎么折腾都到不了门口，也不折腾了，气喘吁吁坐在原地说：“医生现在推我出去，这个咨询我不做了。费用也不用退，直接送我回内科去就行。”
欧阳奕还是没动，坐在原地问她：“巴娜女士平时也是这样吗？”
“你什么意思，我这样不好吗？”被他一问，巴娜又炸了。
欧阳奕笑着摇头：“我只是想知道平时巴娜女士跟别人相处的时候，比如工作的合作对象，还有那位导演丈夫，也都是这样吗？”
巴娜皱眉说：“明星不都是这样的，在荧幕前是一个人，私底下是另外一个人。我没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不过在荧幕前或者记者面前会少说话。”
她估计也知道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太对，但是怎么也不肯认：“我私底下就是直性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都不会压抑自己。”
欧阳奕挑眉，哪里是压抑，简直是放飞自我了：“如果换了换，别人这样子跟巴娜女士说话，你会生气吗？”
巴娜看了他一眼：“我是什么身份，谁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我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这样说话又有什么不对？助理啊，保姆这些都是拿工资帮我做事的，在我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我老公工作忙，很少回家，不过每次回来也会带礼物给我，对我也很好。”


第138章 怂恿你

巴娜强调身份不一样了，所以以前其实不是这样说话的？
她又一再说丈夫对自己有多好，明明欧阳奕根本就没问起这件事。
欧阳奕神色不变地说：“听起来，巴娜女士跟丈夫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这样说话的，对吗？”
巴娜看了他一眼：“跟老公相处的时候，当然跟其他人不一样。”
所以对丈夫的态度很好，对其他人就没那么客气了？
这差别待遇也挺厉害的，欧阳奕看得出巴娜跟她丈夫的关系其实相当不平等。
应该说巴娜在丈夫面前，把自己的地位往下压了，于是在其他面前，就不断往上抬，好弥补之前在丈夫里矮一截的感觉。
巴娜的丈夫欧阳奕也是听说过的，姓茂，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名导演，拿过好几次国内大奖，就连国际大奖也拿过。
巴娜在丈夫面前感觉底气不足，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她的丈夫相当优秀了。
聊了几句都没说到她身体不舒服的事，巴娜也有点不耐烦了：“欧阳医生不是该讨论我身体不适的原因，干嘛纠结我是怎么说话的？要是医生没能看出什么来，找不到原因，我也没必要继续做这个咨询了。”
她对跟一个陌生人谈论自己的事，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压根就不乐意在咨询室呆足一个小时。
欧阳奕微微一笑：“总要了解清楚巴娜女士的情况，才好找到原因。最近工作忙吗，还是因为身体的缘故都在家里休息居多？”
巴娜点头：“原本接了一部大电影，因为我身体最近不好，就只好拒绝了。”
“那是挺可惜的，说起最近的电影，难道是茂导演准备筹拍的那一部吗？”
欧阳奕的话让巴娜有点惊讶，却也特别骄傲：“就是那一部，没想到你也听说过我老公这部戏，看来还没拍就先火了。”
毕竟像欧阳奕连她都不知道，应该是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消息的。
这样的人居然能留意到茂导演要拍的新电影，足以说明这部电影有多么引人注目。
欧阳奕笑着点头：“最近茂导演的消息铺天盖地，就连我不怎么看电影的人也知道了。要是巴娜女士能参演，这也算是夫妻档了吧。”
“是啊，确实是难得的夫妻档。”
巴娜的脸色有点不自然，欧阳奕有点奇怪：“你们两位结婚有多久了？”
“有两年了，是在一次选角的时候认识的。虽然后来我也没能参演那部电影，后来跟导演私下接触了几次，感觉挺谈得来的，没多久就在一起了。他跟我求婚，我就答应了。”巴娜说起两人当年的事，脸上带着怀念和淡淡的笑意。
“接下来两年我接的戏不少，在家的时间就不多，好在平时也有用短信和电话联系。中间有两次可以跟他一起拍戏的，不过因为档期的关系，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次直接是巴娜退出选角的，因为频密到医院来，这段时间也没再接工作了。
“我也累了很久，是时候休息一会儿，等把身体养好了，何愁没有夫妻档一起拍电影的机会？”
叹气茂导演，巴娜难得心平气和，跟欧阳奕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往事。
比如茂导演年纪不小，却是个十分孩子气的人，特别喜欢给她惊喜。
会在不是节假日的时候，忽然给巴娜送礼物。
可能是拍戏的时候在当地看到一个可爱的玩偶，就买下来空运给巴娜。
可能是哪个早晨，就让人空运了黑玫瑰送去给巴娜。
巴娜就算年纪不小了，被茂导演这些出乎意料的小惊喜哄得特别高兴，每次收到礼物都像孩子一样在家里疯一会来表达心里的喜悦。
虽然聚少离多，但是这两年有茂导演这点小情趣撑着，他们的感情维持得不错。
巴娜感慨说：“圈子里都是聚少离多，都是圈内人，每天飞来飞去，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是见面吃饭逛街了。他有这个心思特地送礼物给我，不管是什么礼物，贵的还是便宜的，我都特别喜欢，全部放在一个屋子里，好好珍藏着。”
欧阳奕忍不住问：“巴娜女士最近频密入院的事，茂导演知道吗？”
“我没跟他提过，因为他最近的新电影准备开拍了，前期选角很忙碌，就别说剧本要磨，还有服装道具什么的都要亲自看过，根本就没时间回来陪我。不过助理可能跟他提过，他也打过电话来让我好好休息，又送了花过来。”巴娜当然想要茂导演回来陪自己，毕竟生病的时候人是最脆弱的，都期望有最熟悉或者最爱的人在身边。
可是茂导演的电影要拍了，事情多得要命，回来陪她是不可能的事。
巴娜从来都是一个好妻子，没跟茂导演提过，每次都说她还不错，医生让自己好好休养就行，最近就不接工作之类的。
估计是太忙，茂导演也没多问，每次电话都是匆匆几句就挂断了。
巴娜轻轻叹了口气，又回过味来了：“怎么又说起我老公了，明明该说我身体不舒服的事，医生你这样东拉西扯的，是不是找不到原因这是在耗时间？”
她越想越是这样，不高兴地说：“回头我一定要投诉到你医院来，什么狗屁咨询，什么都没找出来，就知道东拉西扯地问来问去，打听别人的私隐！”
欧阳奕无奈地解释说：“既然内科那边做了无数次检查，都说巴娜女士的身体很健康，并没有什么毛病，那可以推测不舒服的原因是心理上的。如果不能好好了解巴娜女士各方面的事，我也不好随意做出结论来。”
这个解释并不能让巴娜完全信服：“你们做心理医生总是神神叨叨的，一张嘴倒是会说话，谁知道是哄我呢还是做什么的？”
说完，她又担心地问：“我刚才在这里说的话，你不会传出去吧？要是我在外边听到在这里说过的事，回头就请律师把你们医院告到倒闭才行，你以后也别想继续当心理医生的！”
欧阳奕遇到过各色各样的来访者，对这样的威胁并没有放在心上：“巴娜女士可以放心，在咨询室里的事是不会告知第三者的，这是作为心理医生的职业操守。”
巴娜听了他的保证，有点半信半疑：“反正我在外面听到风声，就肯定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
她冷着一张脸，刚才说起茂导演时候的那点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说话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是刚刚晕倒过的人。
欧阳奕挑眉：“巴娜女士能说说今天晕倒之前做了什么事，又是跟谁在一起吗，回想一下？”
巴娜没好气地说：“我当然在家里，没接工作还能去哪里。晕倒之前我没做什么，就是跟老公打了电话说了几句话。”
欧阳奕又问：“打电话之前呢？”
“保姆做了早饭，我吃完才打的电话。”巴娜看着他，语气里带着点烦躁：“医生你是不是还要问我吃的什么早饭，就是吐司、煎蛋和牛奶。”
“巴娜女士喜欢西式的早饭？”
听了欧阳奕的话，巴娜却说：“我老公年轻时在外国留学，然后在国外生活了二十多年，习惯了西式早餐。我结婚后，这两年也跟着他几乎都吃西餐了。反正我吃了二十多年的中餐，换一下口味也不错。”
“那么，巴娜女士喜欢吃西餐吗？”
对他的问话，巴娜古怪地看了过来：“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反正中餐西餐都差不多。”
欧阳奕笑着摇头：“这差得就多了，中餐八大菜系，西餐来来去去就是肉，不是牛扒就是猪扒之类的，还有各种面包和罗宋汤。而且刚才巴娜女士说茂导演工作很忙，不常回家，他在家的时候两人分开做早饭是麻烦，但是你自己在家，为什么不偶尔吃中餐？反正茂导演不在，保姆应该也不会把这种小事去告诉他的。”
“保姆请的是菲佣，语言方面沟通不好，我就懒得让她改了。”免得茂导演回来的时候，巴娜还要费劲跟保姆说要做西餐而不是中餐之类的，要是弄错了，茂导演不就知道她在家吃的中餐。
要是茂导演多想，以为她根本不喜欢吃西餐，平时只是陪着他吃的，到时候让他不高兴了怎么办，认为巴娜是两面三刀的人怎么办？
这些话虽然巴娜没说出口，欧阳奕也能猜得出来。
他又问：“为什么请的菲佣，请国内的家政其实也没什么问题的，月薪应该差不多？”
巴娜回答：“我老公喜欢吃西餐，但是国内的家政会做西餐的不多，就只好请的菲佣了。菲佣的确会做西餐，但是中餐基本上都不会，反正我的胃口一直不大，吃什么都无所谓的。”
欧阳奕看着她问：“真是吃什么都无所谓，还是其他事只要茂导演决定了，或者以他的喜好为主，巴娜女士都会无条件服从，一点都没有改变的意思？”
巴娜听了这话就不痛快了：“医生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怂恿我跟我老公对着干吗？我老公在外面工作那么辛苦，我在家没什么事，顺着他一点又有什么不好的？两人结婚，肯定有一方妥协，不然互相都只顺着自己的意思来，怎么能好好相处下去？”


第139章 委屈你

欧阳奕没直接反驳，而是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送到巴娜的手边。
这次巴娜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来就直接喝掉了半杯。
“巴娜女士真是这样想的？”
她不明白欧阳奕为什么反复问这个问题：“当然，婚后没人愿意妥协，互相对峙的话还怎么继续过下去？”
巴娜上下打量着他，挑眉说：“欧阳医生结婚了吗？手上没戒指，应该还没结婚吧，有女朋友了？”
欧阳奕点头：“有女朋友。”
她一听，就用过来人的语气说：“谈恋爱的时候，你们总会有一方妥协退让，不然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在一起，谁都不让还怎么继续谈下去，我说得没错吧？你喜欢的她不喜欢，她喜欢的你不喜欢，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欧阳奕笑了：“她喜欢的我也喜欢，她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所以没必要妥协退让的。巴娜女士，还是继续说说你的事吧。婚后这样妥协退让，你过得开心吗？”
巴娜回答得很快：“开心，有什么不开心的。我之前的事业一般，结婚后事业才开始更进一步。事业好，老公对我又好，除了还没孩子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那么，婚后退让的人只有巴娜女士，茂导演跟婚前并没有任何改变，有没为你做出过退让呢？”
欧阳奕的话让她一怔：“他年纪比我大，再改也难了。而且他工作忙，我也不想生活上的小事去打扰他，索性还是按照他原来的生活模式来过了。我觉得还好，他没觉得有困扰，安安然然就过了两年，身边圈内人闪离得多，没几个像我跟我老公一样过了两年都没吵过架红过脸的。”
欧阳奕惊讶了：“婚后两年都没吵过架吗？一次都没有？”
巴娜点头，骄傲地说：“是啊，朋友都说我们是模范夫妻，和和美美的，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不过他们是羡慕不来的，要找到像我老公这么好的男人，又对我这么好的人不容易，这种缘分是可遇不可求的。”
两人聊着聊着，居然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巴娜自己都很惊讶：“很久没跟人聊天了，居然聊了这么久。”
她看了眼欧阳奕，问：“这次咨询都要结束了，医生看出我晕倒的原因来了吗？”
欧阳奕坦白地摇头：“我对巴娜女士的了解还是不够深，要在一次咨询内就找到原因，太强人所难了。”
巴娜难得这时候没说难听的话，可能刚才聊了一会，也算是跟欧阳奕熟悉一点了，没开始那么咄咄逼人：“哼，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行吧，我就先回内科去了。”
“如果可以的话，巴娜女士今晚留下住院观察一天，怎么样？”欧阳奕起身推着她的轮椅往房门走，一边跟她建议说。
“留院观察？”巴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多少狗仔队在挖我的消息，最近都是助理把我到医院来的事压下来。只是进医院一会儿还能压下去，真住院了，那些狗仔队还不知道会怎么乱写。”
欧阳奕劝说她：“听沈医生说起巴娜女士这几天频密被救护车送过来，还好保姆打救护车比较及时，但是总有疏忽的时候，巴娜女士可以住在顶楼的VIP单人病房，病房专属的护士和陪护都不会透露任何消息出去的。”
巴娜有些奇怪地问：“欧阳医生怎么突然想让我住院，难道你们医院住不满，所以想让我去凑个数？”
欧阳奕打开门，低头见她笑了，虽然嘴角的弧度很小，应该是在开玩笑了。
“也是为了巴娜女士的安全着想，有护士和陪护在，24小时内她们都是随传随到的，她们是专业人士，怎么都比保姆来得好。毕竟家里的保姆是菲佣，跟救护车沟通也是不容易的。”
他最后一句话终于打动了巴娜，毕竟每次叫救护车都折腾好一会，就因为菲佣不会说中文：“好吧，那就让你们医院空出最大的vip病房，房间太小我不习惯，晚上会睡不着的。”
欧阳奕笑说：“有单人套房，里面是病房，外面是护士和陪护陪床的地方。”
“那就要个套房，”巴娜很爽快，打电话给助理去办住院手续了。
助理很快办好手续上来，给巴娜戴上口罩和墨镜，推着她坐单独的电梯直接去顶楼的vip病房。
沈医生有点不放心，过来看的时候，就见到巴娜进电梯前跟欧阳奕微笑点头的样子，顿时惊讶了。
等电梯门关上，他才走过来赞叹说：“还是欧阳医生有办法，这位女士在内科一直绷着脸就没笑过，怪吓人的。”
沈医生没说的是，巴娜总是不满意这个不高兴那个，检查的时候稍微弄疼她，就要对护士破口大骂。
内科的护士都怕了她，听说巴娜转到心理科，她们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欧阳奕只是笑笑没多说，不好泄露巴娜的私事。
沈医生也是知道规矩的，没有多问，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这次咨询之后，这位女士能够好一点，别再来来回回到内科来折腾了。”
“我建议她今晚留院观察一天，如果明天没事才回去。”
欧阳奕的话让沈医生相当赞同：“我之前劝过她留院的，毕竟每天都来急诊报道，最后没查出什么就转到内科，也是折腾。很可惜，这位女士没接受我的建议。”
然而，巴娜却接受欧阳奕的建议了，沈医生不由有点心塞。
这次轮到欧阳奕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医生不容易，辛苦了。”
“这位女士要能好，我也没什么辛苦的。”沈医生总归是想巴娜能够好起来，不管是心病还是别的，最好能够恢复，然后回到原来的生活。
欧阳奕等下班的时候跟章心湄一起回去，他时不时回头看过来，让她有点奇怪：“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今天接了一个咨询，然后我有个介意的事。”
“是什么？”章心湄眨眨眼，好奇地问。
“就是我们两个在一起之后，你是不是经常为我妥协退让，就为了让我舒服点，相处起来能够轻松点？”
欧阳奕的话让她有点诧异：“为什么会这样想？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特别勉强的一件事吗？”
他想了想，摇头说：“我就是有点担心，所以问一下你。”
章心湄等到下车的时候，才伸手捏了捏欧阳奕的脸颊：“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吧？这样吧，你有觉得为了我妥协退让的事吗？”
欧阳奕一愣：“比如不喜欢吃的菜，但是你喜欢吃，我就做了？”
“有这样的菜吗？就算有，为什么不做我们两个都喜欢的菜，非要做你喜欢我不喜欢，或者我喜欢你不喜欢的菜？”章心湄听了，不由反问一句。
“小湄说得很对，非要做对方不喜欢的事，然后让对方妥协退让，然后委屈地接受，应该没那么重视她吧。”
听了欧阳奕的感叹，章心湄的手碰了碰他的手：“要是让另一半委屈，这样的人还要来做什么，扔掉就好了。”
欧阳奕听得不由失笑：“要是谁都跟你这么想，这世界也要太平了。不过总有例外，比如我们两个就没都喜欢的菜，那最后难道要我吃我的，你吃你的这样吗？”
这样听起来也显得特别生疏，总觉得怪怪的。
“可是非要让对方吃不喜欢的，就因为自己喜欢，这不是自私吗？完全就不顾及另一半的感受，看着别人难受还怎么吃得下去？”章心湄说完，感觉自己被他的大手牢牢握住，忍不住问：“我们不是讨论两人的关系，怎么最后变成讨论吃的了？”
“饿了吧？早上出门炖的红豆粥，回去吃就正好，再炒两个菜就能对付过去了，还是你想吃点别的？”
感觉欧阳奕捏了捏她的手心，章心湄倚着他笑了：“不用，这样就够了。看，我们吃饭的时候谁都不会觉得委屈，一起开开心心吃饭不就好了。不管欧阳刚才说的是哪个来访者，我总觉得她是找借口自欺欺人这不是委屈，而是理所当然的事。”
“是啊，给自己找了借口，一再催眠自己这是应该的，过得不好也不敢说出来。”欧阳奕想到巴娜，就忍不住叹气。
明明有着光鲜的生活，她却一再委屈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这么压抑的关系，又不敢说出口发泄，于是积累得久了，身体就爆发出来了。
都说身心健康，心病了，身体自然而然也会出现问题。
现在只是心病，表面上让身体做出一些条件反射，未必真的是器官的病理性原因。
但是长久这么下去，就很可能真的会变成实质的器官病变。
要是巴娜一直这么委屈自己，心情不好，这心病就只会越来越严重。


第140章 了解你

欧阳奕回去后也打开电脑准备了解一下巴娜，总要对来访者有个全面的了解才好做针对性的治疗方案。
虽然不确定巴娜住院之后，又有第一次的咨询，会不会情况有所改善。
不过先准备着，总不会在需要的时候手忙脚乱。
他打开搜索，输入“巴娜”两个字，就跳出了上万的新闻提要。
看了最近的消息，巴娜原本要加入茂导演的新电影，这部电影之前宣传的要点是疑似茂导演为妻子量身订造的女主角。
谁知道最后在官宣的时候，新电影的女主角根本就不是巴娜。
巴娜发了声明说是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所以不能够参演，表示很遗憾。
茂导演转发了这个声明，也表示不能跟巴娜合作，让她成为自己电影里的女主角感到很失望。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更别提新的女主角是个叫艾菲的年轻女演员，是个中法混血儿，长得非常漂亮。
很多人猜测是不是茂导演看上了这个艾菲，想要撤掉巴娜，又不好让负面消息坏了这个还没开拍的新电影，才会让巴娜发出那样的声明来。
但是巴娜在国内最近确实不停出入医院，看样子的确是身体不适，根本不能入组拍摄。
这样子的话，茂导演无奈换人也是没办法的一件事。
他总不能等着巴娜痊愈，拖得越久，每一天都在烧钱，根本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有人对角色换人的事表示理解，也有人对艾菲、巴娜和茂导演的三角恋表示愤怒和谴责，还有对巴娜表示同情，对艾菲表示厌恶的。
茂导演这部新电影还没开拍，因为女主角换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根本不需要宣传，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欧阳奕一手托腮，看着电脑屏幕久久出神，直到章心湄端着两杯热牛奶进来，把其中一杯放在他的手边，才让他回过神来。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章心湄喝了一口牛奶，嘴巴上一圈的白色泡沫，不由伸出舌头舔了舔。
欧阳奕拉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指着屏幕说：“在看八卦消息，娱乐圈的消息真真假假的，很难分清楚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是真是假估计就当事人知道了，”章心湄对这些真真假假的绯闻不感兴趣，怕压着他了，很快就起身说：“欧阳先忙，我去睡了。”
“这么早就睡了？”欧阳奕有些奇怪，抬头问她。
“最近睡得不太好，晚上总是做梦，但是醒来之后又不记得梦见了什么。”章心湄揉了揉眼，感觉这几天睡得不少，却比之前要累：“我回想了很久，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梦，醒来浑身累得就要散架一样。”
欧阳奕心疼地起身搂着她的肩膀：“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要跟医院请假休息一两天？”
“不用了，应该很快就会好的。”章心湄把牛奶喝完，去洗漱后就回去睡了。
知道章心湄睡不好，欧阳奕也没留她在自己这边，让她回去隔壁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他起来后做好早饭，隔壁的章心湄却迟迟没过来，不由奇怪。
欧阳奕从阳台钻去隔壁，发现章心湄难得睡了个懒觉，居然这时候还没醒来。
他去到床边，一手撑在章心湄两旁的枕头上，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公主殿下，该起来了。再不起床，上班就要迟到的。”
章心湄睡得不太安稳，双眉皱得紧紧的，听见欧阳奕的声音似乎小声嘀咕了一句，太含糊不清了，他也没听出是什么，就见她翻了个身，双手抬起似乎想要捉住什么，很快满头大汗的，仿佛陷入了噩梦之中却没能醒过来。
“小湄，小湄？”欧阳奕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叫着章心湄。
过了一会儿，章心湄慢慢睁开眼，看见他有点惊讶：“欧阳怎么来了？”
她抬头看着闹钟，居然七点半了，再不起来就真要迟到的：“怎么不早点叫我？闹钟不会没响吧，我怎么没听见？”
“我在隔壁听见闹钟响了，你迟迟没过来吃早饭，我才过来叫你的。”欧阳奕坐在床边，扶着她起来，皱眉说：“刚才见你做噩梦了，好像陷进去的，上次在休息室的时候也是。做的什么梦，现在还记得吗？”
“好像是在一个很黑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有人在叫我，但是声音听不清楚，认不出是谁。前面有个人，模模糊糊的，不过我觉得自己是知道那个人是谁……”章心湄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只记得这么一点片段：“其他的都记不清了，好像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梦。”
“你要一直做梦睡不好，不如去找主任做个简单的排解？不管是最近压力太大，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总要舒缓一下才会恶化下去。”
听了欧阳奕的建议，章心湄点头说：“我昨晚给自己做了放松治疗，没想到效果并不大。”
“那就找主任说说，就这么定了。今天上班的时候，你去跟主任说，还是我去？”
“我自己去就好，”章心湄拒绝了欧阳奕代劳的建议，起身说：“我这就去洗漱，很快过去吃早饭。再不抓紧，我们两个都要迟到了。”
他们匆匆吃过早饭赶去医院，几乎是踩着点到的。
主任难得见两人迟到，挑眉问：“年轻人还是悠着点好，别把自己累着了。”
知道主任是误会了，章心湄满脸通红，欧阳奕的神色也有些无奈：“不是主任想得那样，其实是……”
“欧阳医生终于过来了，我正要找你。”沈医生匆匆过来，拽着欧阳奕出了心理科边走边说：“巴娜女士昨晚住院好好的，今天也没什么事，刚才护士来说她接了个电话，然后就晕厥了过去。”
欧阳奕跟着他走，着急地问：“没出什么事吧？”
沈医生摇头：“送去做体检了，等会应该出结果。”
还以为一晚上没出什么问题，巴娜在欧阳奕这边的心理治疗做得差不多，回家去慢慢就能痊愈的。
谁知道都要准备出院了，还来这么一个事，闹得沈医生也心塞了。
他们两人上楼后，护士就送来已经出结果的检查报告：“排除了低血糖，脑CT也没什么问题。”
欧阳奕接过检查报告看了看，确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器官病变问题：“依旧是心理原因吗？巴娜最后接的电话是谁的？”
沈医生把病房的护士和陪护都叫了过来，护士因为出去打热水了，陪护倒是在巴娜身边，却也不清楚打电话的人是谁：“巴娜女士是去阳台接的电话，我不好冒犯她的私隐，就没跟过去，远远站着。阳台还被她关上门了，根本就听不清，就是后来巴娜的声音很大，然后往后一倒就晕过去了。”
后面的不用说，欧阳奕和沈医生都知道了。
欧阳奕问：“巴娜女士接电话的表情有看见吗？”
陪护想了想说：“刚听见电话响的时候她有点不耐烦去接，后来看到显示后脸色就好多了，还有了笑容。等走去阳台，因为背对着我，也就看不清后来究竟是什么表情。”
欧阳奕跟陪护道了谢，对沈医生猜测说：“我昨天给巴娜女士做了咨询，会让她露出笑容来的，很可能是她先生的电话。”
沈医生不明白了：“既然是她先生的电话，应该是听说她住院了，打电话来关心的，怎么就晕倒了呢？”
欧阳奕又问了陪护，巴娜是挂断电话之后才晕倒的，于是皱眉了：“如果巴娜女士是想引起丈夫的注意，所以在打电话的时候晕倒的话，理由很充分。但是电话都挂断了，她再晕倒……”
他也有些不明白巴娜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晕倒的了：“看来要等她醒过来，才能问清楚了。”
沈医生耸耸肩：“按照之前的情况，巴娜应该很快就醒的。”
果然他刚说完，护士就进来说，巴娜醒过来了。
沈医生带着欧阳奕去病房见巴娜，她躺在病床上，因为刚醒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看见两人神色冷漠。
尤其是看到欧阳奕之后，巴娜嘲讽一笑：“看来昨天的心理咨询没给我什么帮助，还是晕倒过去了。沈医生还是没看出我的问题，会不会是什么罕见的怪病？”
她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说：“倒下之前，我觉得心脏有点疼，不会是心脏病吧。沈医生，我要去做心电图。”
“心电图已经做过了，并没有任何问题，巴娜女士的心脏很健康。”沈医生摇头，又问：“巴娜女士除了心脏之外，还有其他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还觉得头疼，会不会脑子里长瘤子了？”巴娜越想越担心，脸色都白了：“沈医生，我要做个全身检查。”
就知道巴娜会这么说，沈医生回答：“刚才巴娜女士晕倒后，我已经让护士推着你去做了检查，出的检查结果并没有任何问题。等会余下的结果送过来，我再看看。”
交代护士照顾好巴娜，让她身边不能离人，沈医生叫欧阳奕出了病房，小声说：“检查报告欧阳医生也看了，巴娜的脏器没有任何问题，我还是觉得这应该会是心因性的问题。”
不说沈医生，就是欧阳奕也这么认为。


第141章 品尝你

在巴娜的强烈要求下，足足一天几乎都在各种检查中度过。
晚上加急出的结果，沈医生看完确实肯定巴娜的身体没有任何实质性的问题。
巴娜依旧不信，到晚上的时候叫嚷着心脏疼，一直要喘不过气来。
沈医生没办法，又给她做了一次心电图，依旧没查出任何问题。
折腾了一天，沈医生累了，巴娜也累。
欧阳奕说：“今天的检查都差不多做完了，巴娜女士也需要休息，不如我们在饭前聊一聊？”
陪护要去饭堂打饭，沈医生趁机也跟着出去了，病房里就只有欧阳奕和巴娜单独两个人。
巴娜见沈医生出去了，皱眉说：“我们昨天聊得足够多了，然而对我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帮助，我不觉得现在有继续跟欧阳医生聊一聊的必要。”
欧阳奕早就预料到她这个想法，解释说：“巴娜女士对心理咨询看来有些误解，第一次咨询其实只是让我们彼此有一个初步的了解，建立一道沟通的桥梁。毕竟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不但要互相了解又要初步建立起信任来，还要找到问题，解决问题，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哪天有心理医生告诉你可以，那就是在不负责任地说谎。”
巴娜听了，嗤笑一声说：“欧阳医生这么坦白自己没能力在一个小时内解决问题，就不能让别人有这个可能了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的态度也没刚才那么抗拒了。
实话是不好听，可是有人愿意对自己说实话，证明这个人没什么坏心。
巴娜勉为其难地说：“好吧，那医生今天想聊什么？难道还要聊我的先生吗？”
欧阳奕看着她，问：“我想知道今早巴娜女士晕倒之前究竟是跟谁通的电话。”
听了这话，巴娜脸色瞬间变了：“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医生就不能聊点其他的吗？”
知道她接完电话后晕倒了，肯定不会是什么高兴的事，现在提起来，不是让自己难受吗？
欧阳奕依旧认真地看着她说：“我觉得巴娜女士一直在逃避问题，而不是面对问题甚至解决它，才会让身体出现负面的症状。当然，这些症状暂时在脏器上没有实质性的变化，但是时间久了总会有潜移默化的影响。为了巴娜女士的健康着想，我才不得不问起这个可能让你不太愉快的问题。”
“既然知道是个不愉快的问题，还要问出来，医生这话真没说服力。”巴娜自嘲一笑，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其实医生应该才出来的，打电话过来的是我老公的号码。”
欧阳奕抓住了“老公号码”这几个字：“是有人用茂导演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巴娜点头：“对，就是这样，听说是不小心按错了，很快手机就转回我老公手上。”
可是茂导演的电话却在别人的手里，听着她说的意思，应该不是助理等这样熟悉的人手上，才会觉得不愉快吧。
“可以冒昧问一问，打电话的是谁？”
对欧阳奕的刨根问底，巴娜不愿意回答：“医生只要知道是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这就足够了。”
“那么，我换一个问题，晕倒之前，巴娜女士是怎么想的？”
巴娜一愣，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挂断电话后我感觉心脏又开始疼了，然后喘不过气来，就晕倒了，之后的事医生应该知道的。”
欧阳奕摇头：“不是这些身体上不舒服的症状，我是想问巴娜女士当时的想法，脑海中想的是什么？”
她摇头：“没想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失望。”
欧阳奕继续追问：“只是失望，没点其他的想法？”
巴娜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欧阳医生想听见我说什么，说我老公不好，随便把手机给一个不相干的人。知道我生病也没打电话问我的情况，反而是别的人按错了电话打过来让我误会了？”
欧阳奕笑了：“看，巴娜女士心里的想法不就说出来了？在我面前，你其实可以不用全副武装的样子。难过的时候就说出来，哭出来，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我没觉得丢人，就算说出来哭出来，也没人注意得到，还不如安安静静的，没必要把丑态暴露在别人的面前。”巴娜一直绷着的脸稍稍放松了一些，露出疲倦的神色，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都说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总要有人注意到孩子哭了，会关心孩子才会心疼。要是视若无睹，就算哭死了，估计也不会多看一眼，何必把自己折腾死了？”
欧阳奕却不赞同：“但是实际的情况，就是巴娜女士把自己逼到绝境了。已经在悬崖面前，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人都是有血有肉，该笑该哭，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而不是全部堵住才行。就跟水库一样，干涸的时候就节流，满了就排洪，道理是一样的。”
“一味堵着，很可能哪天到了极限，就会一瞬间爆发出来。这样的伤害是难以预估的，我和沈医生都很希望巴娜女士能好起来，当然也不愿意看到你最后走到这一步。”
巴娜冷笑一声：“欧阳医生说的就像是在恐吓人一样，真有那么严重吗？”
欧阳奕笑了：“当然，我说得是最严重的情况，但是巴娜女士也不能否定自己继续下去，会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发泄？哭一场的话，我就能好了吗？”
“究竟是什么事让巴娜女士不高兴，想要怎么面对，怎么解决才能让自己高兴起来，这都是问自己才能知道的。”欧阳奕知道点到即止，一开始步步逼近让巴娜开始露出身上的尖刺，下意识地保护自己，想要把她真实的感觉遮掩起来。
他适时退后一步，让巴娜放松了一点，再推着她的思路向前走，慢慢令巴娜放松了之前的敌对和紧绷，看起来情况还不错。
不过再继续深入，欧阳奕担心巴娜会重新关上这道愿意沟通的大门，所以暂时停下了两人的对话：“我们聊得够久了，巴娜女士可以自己想一想，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叫我上来再聊一聊。”
巴娜没吭声，欧阳奕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就要离开病房。
只是他的手还没打开病房的大门，巴娜忽然问：“欧阳医生有女朋友的对吗？如果有一天，有个陌生男人用你女朋友的手机打电话给你，然后告诉你，他按错了，还暗示他现在跟你女朋友在一起，医生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会立刻去找你的女友问清楚这件事，还是觉得只是个误会没必要闹大，索性不了了之，当作从来没发生过，一笑而过？”
欧阳奕知道这个问题正是巴娜现在苦恼的事，于是停下脚步，轻松地说：“既然是误会，当然是立刻解释清楚，拖得越久越容易胡思乱想不是？原本可能真的只是一次误会，比如这个男人是我女友的男性朋友，又或者是工作伙伴，确实是不小心按到了手机才会打电话给我。”
巴娜的表情有点微妙：“你女友解释后，欧阳医生就百分之百相信是真的，就真的是误会吗？”
欧阳奕笑了：“如果我想继续跟女友在一起，这就是一个误会。如果我不想继续，那么这就是最好的分手理由。解释并不是为了辨别这误会是真是假，而是看你愿不愿意相信。”
愿意相信，那就一笑而过。不愿意相信，那就算真的是一个误会也没必要继续对这事纠缠不休地争论了。
巴娜面露惊讶：“那么，欧阳医生会当这是个误会原谅你的女友，还是会当是分手的借口？”
“我跟女友之前曾经在一起，后来分开了三年再重新在一起的。一点小误会很难把我们分开，而且巴娜女士不要忘了我的职业，我比一般人更加敏感，很容易能分辨出女友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想要骗过我一时，却很难骗过我哪怕一个月。”
想到之前章心湄催眠自己来继续伪装成病人的事确实骗过了欧阳奕，却在不久后被自己识破了，他不由笑了笑。
巴娜挑眉说：“跟欧阳医生在一起，你的女友压力挺大的，在医生的面前简直无所遁形，完全没有任何私隐可言，几乎是透明的，能够被你看得清清楚楚。”
欧阳奕笑着摇头：“我在女友面前也是几乎完全透明的，不觉得有什么事需要隐瞒她。因为巴娜女士应该知道，要隐瞒一件事，说一个谎还得继续说另外一个，不停跟雪球一样滚在一起，才能完全遮掩这件事。雪球越滚越大，越容易裂开露出破绽来。到谎言被戳穿，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且巴娜女士心里也该明白，什么是真话，什么是谎言。真话就算像是一道做得乱七八糟的菜式，味道却是十分好的。但是谎言无论摆盘有多漂亮，色彩再鲜艳，香味再浓郁，味道还是糟糕透顶。你的眼睛可能会欺骗你，但是你的舌头不会。好吃还是不好吃，舌头都会直接告诉你的。”
是真话还是谎言，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第142章 心疼你

巴娜听了欧阳奕的话，一脸若有所思。
她还没出去前，麻利地把口罩和墨镜重新戴上，等出了咨询室，又是那个遮头遮脸的女演员了，丝毫没流露出刚才的脆弱和彷徨来。
欧阳奕看了巴娜一眼，推着她的轮椅就要离开心理科的时候，巴娜却突然叫停了，指着前台的小蔡说：“给我加个预约，就明天，还是欧阳医生。”
闻言，不说小蔡，就是欧阳奕也十分惊讶。
巴娜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漫不经心地说：“跟欧阳医生聊天挺高兴的，明天反正没事，再聊聊也好。”
说完，她招手让休息室的助理出来帮忙推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咨询室。
小蔡有些拿不准巴娜的态度，究竟是开玩笑的，还是明天真要再过来做一次咨询？
欧阳奕笑着说：“记下吧，就是这个一样的时间。”
小蔡犹豫说：“要是她明天不来，不就白白浪费一个咨询的预约了？”
心理咨询师每天预约的人数是有限的，一来是咨询师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做太多的人，二来对来访者也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
巴娜现在占了一个名额，那么其他更有需要的人明天就不能过来了。
欧阳奕摇头说：“她会过来的，你就别担心了。”
小蔡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肯定，不过欧阳奕都开口了，她也就将巴娜的名字记上。
欧阳奕下班的时候想到自己跟巴娜说的话，牵着章心湄的手一直回到公寓都没放开。
章心湄好笑说：“怎么了，今天这么难分难舍的？”
“每天都难分难舍，好像就这么放开你的手，就再也握不住一样。”
欧阳奕低头看着掌心里的小手，带着一点肉肉的感觉，不大，裹在自己的手心里正正好。
章心湄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看向他问：“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伤感的话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伤不伤感，就得是怎么看了。我一直握住你的手不放开，那就不用担心放开后怎么样了，哪里就伤感的？”
被欧阳奕的话逗笑了，章心湄摇头说：“总是说不过你，对了，我预约了明天去主任那里做咨询。主任这几天挺忙的，明天还有一个空闲的时间。”
“那就好，”知道章心湄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欧阳奕搂着她的肩膀。
“昨晚有没睡得好一点？”
章心湄点头：“好多了，虽然还做梦，但是醒来的时候没那么累的。”
欧阳奕有些担心，正要说什么，手机却响了，是沈医生。
“巴娜女士突然要求出院，怎么劝都劝不住。我担心她出院后，又突然在家里晕倒，可是她居然说已经买了机票，今晚的飞机。”沈医生一口气说了一串话，叹气说：“欧阳医生劝过她后，怎么还这么任性呢？”
欧阳奕不赞同他的说法：“心病还是要心药来医治，巴娜女士估计是知道心药在哪里，才会急着出院去找的。”
沈医生也没办法，巴娜要出院，他根本阻拦不了。
毕竟巴娜的检查报告出来后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再继续住院实在说不过去。
但是他有担心巴娜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会突然晕倒或者出现其他症状，于是忧心忡忡：“就算是要找心药什么的，也太着急了。”
“巴娜女士有分寸的，沈医生不用太担心。”劝了他几句，欧阳奕才挂断了电话。
章心湄在旁边听见了几句，好奇地问：“沈医生对这位女士挺关心的。”
“他是主治医生，担心病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对巴娜居然想到就做，直接订了晚上的机票，估计是去跟茂导演见面，欧阳奕也忍不住皱眉：“应该有助理之类的跟在一起去，估计不会有什么事吧。”
欧阳奕没想到自己安心得太早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看见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说巴娜千里迢迢去见茂导演，却晕倒在酒店大堂内，被送去急症室抢救之类的事。
然而医院没查出任何身体上的问题，医生怀疑巴娜是装病，但是她发病时候的症状却特别危险。
茂导演也怀疑巴娜是装病的，加上他要赶电影进度，就没去医院陪着巴娜，只办了手续，在病房留了五分钟左右就走了。
这些细节在报道上也有，欧阳奕不由一边皱眉一边去了心理科，果然沈医生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看见欧阳奕就叹气说：“我昨天就劝巴娜女士不要冲动，先留院观察几天也好，回家休息几天也好，总不会比现在这个状况来得尴尬。”
欧阳奕忍不住看了过去：“冒昧地问一下，沈医生对巴娜女士的关注似乎特别多？”
沈医生尴尬地伸手挠了挠头，看着周围没其他人在才开口解释：“不瞒你说，我是巴娜女士的粉丝。”
粉丝？巴娜的？
对上欧阳奕满眼的惊讶，沈医生感觉更尴尬了：“我是看巴娜女士的电影长大的，也不对，这样说得好像巴娜女士特别老一样。不过巴娜出道走，成名也早，以前是童星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她。长得可爱，演技好，还敬业。有一次拍摄就在我家那边，我还特地请假过去围观了半天。巴娜那时候个子不高，大热天有差不多四十度，在街上拍戏，一起拍的小男孩比她还要小几岁，总是忘台词。巴娜就陪着他拍了一条又一条，晒得一张脸红彤彤的，听说后来还中暑了，第二天依旧继续拍摄，一点都不喊苦喊累。”
他感慨着，又摇头说：“演员这个职业肯定很辛苦的，表面看着风光，里头究竟付出了多少很少人能看到。不过巴娜年纪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演员这碗饭不容易吃，每次都认认真真拍片，演技一步步在精进，在我看来缺的就是机会。”
“她嫁给茂导演的时候，我以为这是巴娜的机会来了。很可惜，婚后两年巴娜没什么作品，然后等茂导演的新电影，我看了简介，是个相当不错的故事，女主角也是个双面人，有双重性格，是个十分有挑战性的角色，的确是给巴娜量身定做的。”
谁能想到，最后这个角色，茂导演会送给别人？
沈医生又叹了一口气：“报道都说巴娜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反反复复生病的缘故才不能参演，于是这个角色只能换人，不然会耽误新电影的进度。在我看来，其实是茂导演想换人了，但是之前已经开口说是给巴娜量身定做的角色，现在如果改口就是没诚信，电影还没出来就要被负面消息淹没。巴娜体贴他，才会说自己生病了，不能参演，给了茂导演一个正经的换人借口。”
他心疼巴娜，觉得茂导演真是太过分了。
欧阳奕客观地说：“沈医生，这些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不一定是事实。”
“欧阳医生跟巴娜聊过，心里也明白究竟是猜测还是事实。我只知道巴娜这次鼓起勇气过去跟茂导演想要好好聊一聊，可惜对方看来没给她这个机会，才会又病倒了。”沈医生皱眉，担忧地问：“巴娜这么频密晕倒，但是身体检查不出问题来，会不会什么查不出来的隐患？”
有些隐患是仪器暂时还测不出来的，光是想想，他就更担心了。
“看到这些报道，巴娜估计更难过了。”
她为了茂导演能换人，只能伪装成生病的样子。现在可能真的病了，茂导演却觉得巴娜是装病博同情，一点都不体贴，在病房里连五分钟都没呆就走人。
说什么要赶电影进度，估计是不想留下陪着巴娜而已。
“做丈夫做到这个份上，也不明白巴娜为什么还忍受他。说话不算数，对她又不体贴，简直是在糟蹋人。”沈医生摇摇头，也明白自己今天说得太多了一些，忍不住说：“刚才我跟欧阳医生说的事，还希望你不要跟别人提起。”
欧阳奕笑了：“沈医生别忘了我的职业，只管放心好了。”
沈医生也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才强调了一下，说完也开始后悔了。
见欧阳奕不介意，他苦笑着摇头：“巴娜在那边，报道又乱写，茂导演还没留下陪一陪她，一定很难过了。”
但是在外地，沈医生就算再担心也没办法，摇着头离开了。
欧阳奕想了想，打电话给记者先生，得知他去了巴娜的医院蹲点：“怎么特地亲自跑过去了？”
记者先生“嘿嘿”一笑：“我看见报道一面倒，就知道有人动手脚了，好奇就过来看看。啧啧，巴娜这个女演员挺可怜的，演技好，人也好看，就是眼睛太瞎没找个好丈夫。茂导演跟新的女一号眉来眼去的，写报道的人都装瞎子什么都没看见，一个劲就在巴娜身上使劲。要说这是茂导演指使的，我是一点都不信，不过他身边那个女一号，就未必了。”
欧阳奕问：“你打算报道这件事吗？很可能会得罪茂导演。”
毕竟茂导演现在正是势头上升的时候，听说很可能今年的最佳导演会落在他的头上。
所以报道才会一面倒，谁都不想跟这位风头正盛的导演对着干，只好在巴娜一个人身上做文章。
记者先生满不在乎地说：“茂导演最近是不太好惹，那就在别的地方使劲好了。放心，我不傻，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心里面还是清楚的。”
要不是有这份明哲保身，他还未必能在这个职业里做这么长的时间。
听着记者先生心里有数，欧阳奕也放心了。


第143章 偷听你

记者先生确实很上道，第二天就出了一份报道，跟当下全部跟风一面倒的报道不同，他的笔墨着重在巴娜身上。
前面的报道都说巴娜装病，记者先生直接是引用了医院医生的话，并没有排除巴娜有怪病，仪器暂时查不出来的可能性。
又拍了巴娜背对着镜头，在病床上孤孤单单蜷缩的背影，简直让人看着就心疼。
就算巴娜真的是装病了，难道就不是想要丈夫的关心吗？
可是茂导演为了工作不陪她就算了，连个陪护都不请，甚至也不叫巴娜的朋友来陪陪，丢下她一个人就跑了。
对于一面倒的报道，有些人是看热闹，没怎么放在心上；有些人是觉得巴娜挺不懂事的，毕竟男人要干大事，尤其茂导演这样的身份，早就知道他这个职业是不怎么能经常回家的，不体谅就算了还找事，实在是给茂导演添麻烦了；有些人是巴娜的黑粉，一直不喜欢她，现在看巴娜倒霉自然是拍手称快；当然也有少数人看不惯茂导演，巴娜再可恶也是自己的妻子，多关心两句也是应该的，现在看她被黑，也不出来说两句解释，实在不像是一个丈夫应该做的。
现在这照片一出来，很多路人就开始转向了。
毕竟现在压力大，工作忙碌，很多人都会忽视另一半。
不少妻子是家庭主妇，一直在家做家务带孩子孝敬公婆还要采购什么的，累得要命，丈夫也不能回来帮个忙不说，出什么事要是连关心一句都不说，那就太过分了。
巴娜的遭遇让不少丈夫在外打拼，独自在家辛苦操持的妻子得到共鸣，开始声援她了，认为之前的报道事实，有抹黑巴娜，故意吸引人话题。
就是之前觉得巴娜不懂事的，也因为这张照片而有了改观。
人总是多数偏向弱者的，巴娜要是大吵大闹，闹得满城风雨，再怎么可怜，大家都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现在不声不响的，不管报道怎么黑她，巴娜也没出来澄清，甚至说茂导演的一句不是。
安安静静的，她就在医院里独自一个人呆着，就让不少人开始同情巴娜了。
欧阳奕看着手机里的报道，对记者先生是忍不住想要竖起拇指赞一句的。
真是高明，报道里说得很客观，医院没肯定巴娜的病症，当然也是担心她出院后会不会有什么隐患爆发出来，而当时在医院没查出来，这不是给医院招麻烦吗？
哪个医院和医生都不敢保证这一点，看不见不等于就完全没有，自然是不会打包票给自己挖坑的。
照片的角度也相当耐人寻味，既没夸张地拍了巴娜痛哭流涕，或者在窗前故作忧郁的表情，而是只拍了一个背影。
巴娜瘦削的背影，没有任何修饰，就足够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感同身受的。
谁没有生病的时候，那时候如果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那该多寂寞和难受？
就在欧阳奕准备给记者先生打电话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犹豫着接起来，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巴娜。
“那位记者是不是欧阳医生的朋友？他跟我提了你，虽然没说是欧阳医生介绍过来的，不过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
巴娜的声音很平静，好像说得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报道我看过了，替我多谢那位记者。写得很客观，就跟他之前跟我说的一样。”
欧阳奕给小蔡比划了一个手势，转身进了休息室关上了门：“他原本就打算过去采访巴娜女士，提起我也是不想巴娜女士对他有排斥，而不愿意接受他的采访。”
巴娜在那边嗤笑一声说：“他没采访什么，就问我说看了之前那些报道没有，看了可以彻底忘记掉的，写得乱七八糟，不说他这样专业人士，就是一般人看了都觉得很恶心。”
她当时正郁闷，被记者先生彻底逗笑了，这才会答应了他要采访的要求。
不过记者先生根本没问几句，并不想在巴娜的伤口上撒盐，只问了身体原因，又宽慰了她几句。
“他一点都不像是记者，压根就没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事来。我还以为他回去后就要胡编乱造，谁知道还真是什么都没问也就什么都没写。”关于茂导演跟他的女一号如何，记者先生没问，报道里也没写。
好像巴娜生病跟这个绯闻毫无关系，只是暗地里隐隐指责茂导演在妻子生病的时候不陪她，还不找人照顾她，甚至在报道大肆炮轰巴娜的时候也没站出来解释两句。
茂导演是不想解释，还是乐于看见这个事态的发展？
巴娜站在病房的窗口往下看，就见到了熟悉的车子和车牌号，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多得这篇报道，好几天没出现的人终于出现了。”
欧阳奕猜测出现的人很可能是茂导演，不由皱眉：“巴娜女士需要把护士叫过来吗？还是需要我通知一下记者先生？”
巴娜知道他是担心茂导演恼羞成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她笑笑说：“不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做什么。电影正拍着呢，他能做什么。”
她想了想又说：“让那位记者先生过来还是可以的，他的拍照技术不错，要是能拍下我丈夫恼羞成怒的表情，我一定会重金买过来好好欣赏的。”
欧阳奕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不过看来巴娜对茂导演也有些失望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比之前，巴娜就显得更豁达一些了，只希望这不是仅仅停留在表面。
巴娜挂断电话，欧阳奕就打电话给记者先生。
听说巴娜亲自邀请他过去拍照，记者先生当然是立刻答应下来，准备立刻出发过去的。
时间不等人，新闻更是这样。
茂导演都到医院楼下了，晚个五分钟，估计什么大戏都散场了。
好在记者先生原本就等着后续采访，所以住在离医院只有五分钟路程的地方。
现在为了加快脚步，直接拦了出租一路狂飙过去，一分钟之内就到达了医院门口。
茂导演虽然戴着口罩，又没开他平时喜欢的豪车，医院里还是有人认出了他，不停拍照，让他上楼脚步慢了，还不得不停下来给对方签名之类的。
给记者先生争取到时间，两人终于见面的时候，他只错过了一点点。
到了电梯前，有保镖和助理拦着，记者先生早就摸清了医院的分布，从另一边的紧急通道上楼，偷溜到病房门口。
估计茂导演也不想有别人听见他跟巴娜的对话，谁会想到巴娜早早就把一个记者叫过来在外面蹲守？
所以茂导演说话也没在人前的委婉和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巴娜，我们分开吧。”
巴娜的声音很平静：“为什么，为了你电影的女一号吗？”
“不，不是她，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再不适合继续一起走下去了。”茂导演叹了口气，又说：“我之前很喜欢你，但是时间长了，才发现我们之间有很多不适合的地方，慢慢磨合之后就没了之前的激情。激情不在，我们也没必要再互相勉强对方在一起，还不如分开的。”
记者先生听了，在心里暗骂：什么激情不在就分开，还不如直接说他移情别恋了，喜欢了别人不再喜欢巴娜，所以想要分开！
这话说得够冠冕堂皇的，听着似乎很是那么一回事，其实就是茂导演的自私，想要换个新欢，还要巴娜乖巧地配合，简直不是个人！
巴娜沉默了一会才说：“真要这样吗？”
“不然呢，勉强在一起对彼此也是一种伤害。”茂导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我还要回去工作，你就别找什么记者写报道了，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
“你觉得记者是我找来的，还是谁在你耳边说这个记者是我授意写的报道？”
巴娜的解释，茂导演根本听不进去，比之前更不耐烦地说：“无论是不是，反正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没必要理会外面乱糟糟的报道。”
“说我不好的报道，你一点都不在乎。就出了一个愿意给我客观说说话的报道，你就立刻到医院来了。”巴娜笑了笑，只是笑声有点讽刺的意味：“你怕没面子，我就是不要脸的吗？也好，就好聚好散吧。反正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只听信别人的话，也就没继续说下去的意义了。”
茂导演没辩驳，很快就推门出来，径直离开了。
记者先生等了一会才进去，先敲了敲门问：“巴娜女士，我能进去吗？”
“可以，进来吧。”巴娜看见他小心翼翼进门来，不由笑了：“怎么，以为我在里面哭得稀里哗啦的，吓得你都不敢进来了？”
“我接到电话就立刻赶过来，听到了茂导演的话，也用手机录下来了。巴娜女士如果要的话，我可以发给你。”记者先生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虽然声音录得不算清楚，但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一些的，给巴娜作为证据傍身是最好不过了，谁知道茂导演以后会不会反过来咬她一口？
巴娜挑了挑眉，接受了他的好意，把邮箱地址说了出来：“谢谢你了，回去还打算写这篇报道吗？”
“要看巴娜女士愿不愿意让我写了，茂导演的新电影正开始，这时候如果出现负面消息，他的新电影虽然能吸引眼球，但是肯定招黑，以后拍得再好，票房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对茂导演来说，这是最厉害的报复，但是这样一来，他跟巴娜就真的是一拍两散了。
谁知道茂导演会不会太生气，反过来找巴娜的麻烦？


第144章 疼惜你

巴娜听了，扭头看向窗外，已经走到楼下的茂导演头也不回地上车后扬长而去，根本就没回头看上来一眼。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车子走远了，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才慢慢转过头来：“我一直都想息事宁人的，你看看他今天特地过来说的话，就知道息事宁人这件事根本是行不通的。”
不能息事宁人，就只能把事情闹大了。
巴娜并不害怕得罪茂导演，反正是破罐子破摔了。
记者先生看着她，不太同意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你可以有更好的方法，不需要这样子……”
巴娜打断他的话：“我已经想好了。”
记者先生没办法，只好回去了。可是在路上，他忍不住给欧阳奕打电话：“巴娜女士好像要跟茂导演鱼死网破，我劝不住她。”
欧阳奕表示知道了，放下电话后不由皱眉。
巴娜并没有向他求助，欧阳奕也不能直接打电话去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就这么等了一天，记者先生写的第二篇报道也贴在网上了。
这次是故意贴在一个流量非常高的网站，显然是刻意为之。
依旧是相对客观的报道，字里行间并没有批评茂导演，也没可怜巴娜之类的。
只说茂导演到医院来探望巴娜的过程，两人的对话也是一字不落写在上面，就跟人在旁边听着一样。
这报道一出，围观的人都炸了，一下子就被推到话题的NO。1。
有人认为这报道是吸眼球用的，上面的对话都是记者自己编的，茂导演平日在大众面前是个好丈夫好男人的形象，根本不可能对巴娜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来。
也有人觉得茂先生敢爱敢说，其实没什么不对。爱的时候是真的，也想在一起，不爱的时候就直接说，也不耽误巴娜，对彼此来说都是好事。
更有人想着这是茂导演对新电影的免费宣传，非要搞个新闻出来引人注意，跟巴娜来个自编自导自演，两夫妻说的话都未必是真的，只是对台词。
网上吵得沸沸扬扬的，欧阳奕稍微拿出手机看了一会，话题就有几万留言了。
巴娜婚后算是半息影状态，几乎没怎么出现在媒体面前。
现在因为这个报道，她被推到所有人面前，可以说是刀尖上了。
树大招风，欧阳奕有些担心巴娜，就接到了沈医生的内线电话：“巴娜女士转院过来了，在那边说是心脏疼，加上呼吸不畅。做完检查后还是没找到原因，她要求转过来了。”
沈医生也是头疼，不过看到巴娜憔悴的样子，又查不出原因，他自己快疯掉了。
欧阳奕放下电话立刻赶过去病房，就见到了刚刚做完一轮检查的巴娜。
她看着憔悴，脸色也不太好，幸好意识还清醒：“欧阳医生……”
“巴娜女士还好吗？”欧阳奕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沈医生。
沈医生耸耸肩说：“检查报告一会就送过来，暂时看来并没发现什么，跟之前一样。”
巴娜苦笑：“所以我是得了什么怪病，查不出来的怪病吗？”
“也有别的可能，”欧阳奕摇头，只等检查报告送过来，沈医生看完后对他摇了摇头：“之前怀疑是疑病症，现在看来很可能是癔症。”
对上巴娜疑惑的目光，欧阳奕简洁地解释说：“不断怀疑自己生病，不停做各种检查，这可能是疑病症。现在看到巴娜女士把情绪反应在身体的症状上，很可能是癔症。”
不管哪一种，都是因为心情的缘故，才会投射在身体上，对巴娜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欧阳奕继续说：“巴娜女士不要不放在心上，这样的情况持续太久，原本身体没事，也可能变得有事了。”
巴娜被吓了一跳：“欧阳医生的意思是，我现在没病，但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总是心脏疼。时间长了，心脏真的有可能出问题？”
欧阳奕点头：“的确，久而久之，没问题也会变得有问题，巴娜女士要重视起来。无论是什么事不好面对，总没有自己的身体来得重要。”
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巴娜撇开脸点头：“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依旧是原来的独立病房，交代好护士和陪护，沈医生出来的时候看向欧阳奕问：“巴娜女士的情况之后会不会有改善？毕竟她应该知道身体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也会注意一些。”
至于茂导演的事，在医院隔开了外面的喧嚣，对巴娜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欧阳奕摇头：“她没听进去，我担心情况反而会更糟糕。”
沈医生听了，大吃一惊：“刚才巴娜女士不是答应了，又听说了原因，怎么不会慢慢恢复起来？”
“知道是一回事，会不会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欧阳奕叹气，巴娜比他想像中还要不配合，实在让人头疼：“暂时只能让她留院观察，好歹在医院里，我随时能上来看看她。”
“那就有劳欧阳医生了，多上来跟她说说话，或许心情能够平复一些。”沈医生实在不明白茂导演当年对巴娜主动追求，听说还经过了一段颇为艰辛的过程。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在一起不过区区两年，居然就变心了？
说什么跟巴娜不适合，其实就是厌倦了吧？
没得到手的东西总是特别惦记着，等到手了，那就没以前那么稀罕了。
这种劣根性让沈医生十分不齿，只盼着巴娜看清茂导演的嘴脸后，能够慢慢恢复起来。
欧阳奕一边下楼，一边对沈医生说：“其实刚才我没说完，巴娜女士应该也有表演型人格。”
沈医生疑惑地看向他：“刚才怎么不跟她提起这事？”
“感觉提起来，她未必高兴听见。”欧阳奕摇头，表演型人格，顾名思义就是个喜欢表演的人，表演出相当夸张的动作。
巴娜捂着胸口倒下，时常说着心脏疼这些举动，都像是表演一样夸张。
欧阳奕当然不会直接告诉她这件事，不管谁听见了都不会太高兴的。
沈医生明白过来，问他：“她这样，也是为了挽回茂导演的心，我相信巴娜不是故意的。”
欧阳奕诧异地看向他：“这当然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识做出的举动来。所以我才说她不会那么快恢复，因为这种人格已经深刻在她的性格当中了，估计没那么快能够缓过来。”
沈医生这才明白自己想歪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我还以为你说她是故意表演出来，就为了给茂导演甚至是其他媒体看见的。”
欧阳奕指了指胸口心脏的位置：“当然，她潜意识里也有这个意思在。不管是给茂导演看见，还是给媒体看见，就为了达到她心里面那个目的。”
“可能连巴娜自己都没发现，就已经直接无意识地做了出来。”
沈医生不由皱眉：“欧阳医生刚才要是点破了这件事，巴娜发现后，或者能够改过来。”
“潜意识做出来的事，哪里是自己能完全控制的？”欧阳奕摇头，只说：“巴娜看不见自己，所以才没察觉。就算察觉到了，未必能够彻底改掉。我担心的是这种无意识的举动最后会变成身体的条件反射，以后要是出了差不多的事，也会用相同的方式表现出来，对巴娜的身体来说负担实在太重了。”
这回嚷着心脏疼，谁知道下次是哪里疼？
巴娜认定心脏有问题，坚信心脏在疼，长久下去，心脏真的会出问题。
沈医生挑眉，有些不相信说：“她只是猜测，又或者是自欺欺人，难道心脏就真的会出问题？”
欧阳奕苦笑：“你不知道一个人的意识有多么强大，沈医生应该见过一些病人，他们坚信自己活不下去，他们往往很快就去世了。”
“欧阳医生说的，我还真是见过。”沈医生想着，不由替巴娜觉得担忧了，却反驳说：“但是有些人坚信自己能够活下去，最后依旧没能活着。”
“可是他们活着的时间比之前医生说的要久一些，对吗？”
见沈医生点头，欧阳奕又说：“负面的想法是很可怕的，它比正面的想法威力要大好几倍。”
听了这话，沈医生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是要让巴娜重新对自己有个正面的想法，不要继续这么负面下去？”
“可以这么说，但是究竟能不能做到，就看巴娜自己了。”作为心理医生，从来都不是指导一个人的人生，告诉对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而是引导来访者，让他们慢慢自省，一点点思考，渐渐找到属于他们的路。
该怎么走，走哪条路，走远一点还是近一点等等，这些都是来访者自己做的决定。
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心理医生直接告诉来访者的“正确答案”。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适合的也不同，所以走的路也未必是一样的。
条条大路通罗马，他们走的路虽然不同，但是必定是最适合当下的自己。
所以也没有什么“正确答案”，只有自己最想要的，最适合的选择。


第145章 劝说你

报道因为茂导演请律师给记者先生发律师函而推到最高峰，记者先生打电话给欧阳奕的时候非常气愤：“他居然威胁我，如果不公开道歉，并说报道是失实的，就会让律师告到我再也不能在这个行业里呆下去。”
他并不觉得自己真的胡乱编造的，反而报道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自己才敢写上去。
不像之前那些媒体捕风捉影，还因为收了茂导演那边的好处费，对巴娜就穷追不舍地抹黑，他根本不想认这些是同行。
欧阳奕安慰他说：“别冲动，茂导演在媒体里的号召力还是比较厉害的，你有想到应对的方法吗？”
“应对的方法是有，就是让巴娜女士站出来跟茂导演对质。不过这事的成功率只有一半，巴娜站出来，要么被黑到再也不能当演员，要么就是两败俱伤，让茂导演在行业里的名声也黑得不能再黑。”
但是对演员来说名声更重要，导演站在幕后，倒是没那么引人注目的。
这事就算巴娜赢了，茂导演避开风头，过一段时间再出来就是了。
只要他拍的电影能挣钱，没有公司会嫌钱多，绝对会把茂导演重新请出山的。
可是巴娜就惨了，茂导演重新出来，哪个公司都不敢用她，她的演员事业可以是到此为止。
如果可以，记者先生并不想让巴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叹气说：“还有个办法，就是茂导演自黑了，婚内出轨，被人拍到，闹得人尽皆知，巴娜就处于弱势的这一方，同情的人多了，她起码不至于不能继续做演员，甚至还能让茂导演消失一段时间，也能损失一点。”
比如新电影是再也拍不下去，要给违约金之类的，起码让茂导演能够肉疼一阵。
“不过以茂导演谨慎的为人，这事就不容易了。”记者先生摸着自己下巴的胡渣，刺得手心痒痒的，反而能让他更清醒了一些。
足足一天一晚没睡，他查看报道底下的留言，大部分都是替茂导演说话，然后抹黑巴娜的。
直接就把巴娜形容成一个城府深，心眼多，还喜欢任性妄为，无理取闹的女人。
反而茂导演就是忍辱负重两年，婚后一直过得不如意还是包容巴娜之类的，看得他都要恶心了。
记者先生有些苦恼，问：“欧阳医生有什么好建议吗？”
“作为心理医生，不好对这件事给什么建议。”欧阳奕的回答让记者先生有些失望，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心理医生对心里琢磨方面特别在行，要是用在对付人的身上，在职业道德上就有些缺失了。
只是欧阳奕下一句话却让他愣住了：“但是作为我个人来说，是很希望能够帮上巴娜女士的。”
记者先生连忙追问：“所以？”
欧阳奕笑了：“所以，作为个人而不是心理医生，我给出的建议是，茂导演很谨慎，可是他身边人就未必了。”
都是聪明人，记者先生立刻明白了：“欧阳医生的意思是，不要从茂导演身上，而是从那位女一号身上做文章？”
他摸着下巴，这还真的是个不错的切入点，但是这位女一号真的会主动配合吗？
欧阳奕似乎预料到记者先生的想法，又说：“你只要让她知道，茂导演暂时并没有想要跟巴娜女士分开的意思，这就足够了。”
等挂断电话后，记者先生回想了欧阳奕的话，不得不感慨，不愧是做心理医生的人，这招真是直指人心。
女一号会跟茂导演在一起，不可能一点都不图他这个人。要是巴娜不让位，她就永远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小情人。
任是谁都不乐意，她必定会主动做点什么事，让茂导演能够改变主意。
只要女一号做得越多，破绽自然就越多，让人发现是迟早的事，记者先生只要全程记录下来就行了。
既然有了头绪，记者先生的动作很快，派了几个摄影师跟在女一号身边，一天24小时全程跟拍。
他还把之前的报道撤下，换上一篇说茂导演当年是如何苦苦追求巴娜，中间过程不能更详细了，最后总结说茂导演舍不得巴娜，希望只是气话，不相信两人会分开之类的。
这篇报道依旧是放在流量大的几个网站上，没多久就被标红，阅读量爆表。
准备停当，就欠东风了。可是女一号毫无动静，把记者先生急得不行。
足足等了三天，在他以为女一号是个能沉得住气，可能还要继续等下去的时候，她开始行动了。
女一号主动约了茂导演到住处来吃饭，两人像以往一样打开窗帘，还坐在窗边，外面的人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记者先生派去的摄影师都是十分有经验的，从另一边的窗户向下拍，就能看见女一号脱了鞋子，脚板正在茂导演的小腿上下挪动撩拨。
摄影师认认真真把过程拍下来了，虽然因为没开窗拍不到声音，不过也足够了。
记者先生这边拍到了证据，欧阳奕也每天上楼去病房见一见巴娜。
巴娜的情况时好时坏，每天总会喊心脏疼，次数却比之前要少一些。
沈医生认为她开始好转，欧阳奕却没那么乐观。
心病不比其他，没那么容易痊愈。
都说时间能够治疗一切，前提是她愿意治好才行。
接到记者先生的电话后，欧阳奕再次来到病房。沈医生说今天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巴娜都没再发作。
她站在窗前，穿着的病人服空空荡荡的，比起前几天要瘦了很多。
听见脚步声，巴娜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欧阳奕：“欧阳医生又来了，我其实已经好多了，医生不用经常上来的。”
知道欧阳奕也忙，但是每天都抽时间上来看她，巴娜还是很感激的。
欧阳奕笑着摇头，问她：“上楼看看而已，也不费事，就当是休息了。窗外有什么东西，让巴娜女士看得这么入神？”
巴娜看着窗外，怔怔地说：“春天来了，不过楼下有一棵树一直光秃秃的，不知道是不是树根受损了，不说开花，就是叶子都没有，好像要枯死了。”
欧阳奕过去看着窗外，果然在众多的树木里只有一棵光秃秃的：“为什么觉得它快枯死了，有可能只是比其他树木生长得慢一些。很可能在蓄势待发，然后长得比其他树木更加健壮，开出更漂亮的花朵来。”
巴娜扯了扯嘴角：“欧阳医生是觉得我的看法不好，想要纠正吗？”
欧阳奕看着她，认真地问：“巴娜女士有听过最后一片叶子的故事吗？”
看巴娜兴趣缺缺的样子，他还是自顾自说起了这个故事：“就是有一个重症的病人，他的病床正好对着窗户，窗户外面有一棵树，他住进来的时候只剩下十片叶子。因为不能下床走动，他每天就盯着窗外这棵树，想着这十片叶子都掉光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这个故事让巴娜有了一点兴趣，但是依旧没回过头来。
欧阳奕也不介意，继续说：“然后叶子就每天掉下一片来，有一天甚至因为起风掉下三四片，就剩下最后一片叶子了。”
巴娜接话说：“然后这片叶子也被风吹下来了，结果病人也死了，欧阳医生想这样告诉我吗？”
欧阳奕一听，笑了：“不，最后一片叶子一直没掉下来，病人盯着树叶，想着最后这片树叶特别顽强，其实他也可以为自己努力一点活下来的。后来，他也真的病愈了，活了下来，才发现最后那片树叶是假的，医生和护士做了一片假树叶，半夜趁着病人睡着的时候黏在树枝上。”
“所以其实最后一片树叶早就掉了，只是病人没发现换上假的一片叶子而已。”巴娜嗤笑一声，觉得这个故事十分荒谬：“莫名其妙就觉得树叶代表了自己的生命，叶子掉光了就没命，这个病人不但身体病了，看来脑子也有问题。”
欧阳奕笑着说：“这个病人是比较偏激，可是他不能走动，每天视野的范围内就只有窗外这棵光秃秃的树，很容易想法就有了偏差。要是把视线往远处看，其实除了这棵光秃秃的树，其他树不但茂盛，还有漂亮的花朵盛开了。”
巴娜才发现他兜兜转转，甚至说了一个奇怪的故事，居然就是在劝自己不要只盯着底下这棵树不放，而是该把视线放远一点。
是不是也在暗示她不要把目光只放在茂导演身上，而是其他地方？
她扯了扯嘴角想要讽刺回去，只是话到了嘴边绕了一圈，最后并没有说出口。
欧阳奕是为了自己好，这份好没有带任何的私心，巴娜是能感觉出来的。
他绕了一个圈来劝自己，这份好意巴娜就算有点小情绪，还是愿意全盘接下来。
她看着窗外，果然不盯着那棵光秃秃的树，其它树都很茂盛，绿树成荫，还有玉兰花和梨花都开了，粉粉白白的很漂亮。
巴娜推开窗户，外面的花香飘了过来，清清淡淡的，让自己一直郁闷的心情似乎都消失了大半。
或许欧阳奕说得对，她不只盯着一个地方，把注意力挪开一点，眼前的风景就会变得截然不同，心情也是这样。


第146章 选择你

第二天早上沈医生来找欧阳奕的时候表示很惊讶：“陪护说巴娜女士昨天让她去买了一束花，放在床头柜上了，还交代她特地买了一个漂亮的花瓶。”
巴娜之前一直躺在病床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要不就站在窗前盯着楼下那棵光秃秃的树。
不说护士和陪护，就是沈医生都很担心巴娜会不会想不开。
只是欧阳奕跟巴娜单独聊了一会，今天巴娜的变化就有目共睹了，沈医生不得不好奇。
欧阳奕笑笑：“巴娜女士也想通了吧，我只是给她一个方向而已。”
“一个方向吗？不管如何，还是多谢你了。”毕竟欧阳奕在心理科也有不少来访者，却每天抽空去见巴娜，这些都是没有咨询费的，属于义务工作。
“沈医生客气了，”欧阳奕回去的时候，章心湄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
“大戏开始了，又增加了戏目。”
欧阳奕接过手机一看，确实是加戏了。
记者先生把之前的报道一出，准备在女一号身上找切入点。
可是没等女一号做什么大动作，女二号也不甘示弱了。
欧阳奕看得摇头：“真是一团糟。”
“是啊，希望巴娜能够尽快走出来，不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章心湄摇头，感觉这场大戏热热闹闹的，围观看热闹的人不少，巴娜如果主动掺和其中的一个角色，未免太掉价了。
“她迟早会想通的，今天见过主任了？”欧阳奕搂着她的肩膀，问了起来。
章心湄摇头说：“还没，等会就过去。”
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跟欧阳奕摆摆手就去见主任了。
主任就在咨询室里等着章心湄，见她进来顺带关上门，径直坐在他的面前，主任就倒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
章心湄进来喝了一口茶，看着主任就说了起来：“我最近总是做一个相似的梦，梦境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我看不见多少东西。就总觉得身后有声音，有时候是一声巨响，有时候好像有人在低声说什么，但是我一句都没听清楚。”
主任听了她的话，问：“最近感觉压力大吗？”
“不会，进心理科后主任和欧阳都很照顾我，来访者也不多，没什么压力，也不累。”章心湄摇头，她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主任问：“除了这些声音之外，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吗？”
章心湄苦恼地说：“是的，除了声音，眼前都是黑漆漆的，没有看见什么东西。这个梦反反复复出现，让我睡眠质量下降，白天也会困，很影响工作。”
“放松治疗我自己做过了，连续几晚都有做，然而效果很少，几乎没有。”
在主任问之前，章心湄就把自己做过的都说了出来。
咨询师之间互相做咨询并不少见，因为职业的关系，所以章心湄也没什么保留，把自己的事都直接全部说了出来。
主任考虑了一会说：“有试过换一换睡眠的姿势，又或者是位置和方向吗？”
章心湄一愣：“改变环境吗？”
“是，可以尝试一下。还有灯光方面，你是关灯睡觉的吧？”
见她点头，主任又说：“窗帘够厚，能够遮住外面所有的灯光和阳光吗？还有半夜的时候，外面有没什么噪音，这些都会影响睡眠质量的。”
章心湄把这些都一一记下了，果然换个人来听，能够更客观地给自己一些建议。
“也可以适当做一些运动，让身体疲倦，就能够尽快进入深度睡眠，会少一些做梦的时间。”主任想了想，又说：“如果这些你做过后都没有效果的话，可以再来找我。虽然我不太擅长，也可以给你做简单的催眠，看看你的梦境究竟有什么别的东西。当然，催眠方面，欧阳比我更擅长，我就只能算是班门弄斧了。”
章心湄摆摆手说：“哪里的话，主任你太谦虚了。”
主任看着她一会儿又说：“不过你是不是不太容易催眠的体质？要是这样的话，催眠对你估计没什么效果。”
“不是，我做过自我催眠，效果持续的时间虽然比一般人要短，还是有效果的。”
听了章心湄这么说，主任就放心了：“那就好，先回去试试这些方法，不行我们再做催眠。说起来，你这个梦做了有多久的？”
章心湄想了想才说：“其实我感觉很久之前就做过这个梦了，但是做的次数太少，所以印象不深。不像现在几乎每天都会做这个相同的梦，我昨天回想了一下，感觉似曾相识。”
主任点头说：“那回想一下，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
“不记得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要是想得厉害，还会头疼。”章心湄摇头，她不是没试过，只是每次尝试都是头疼欲裂，只好放弃了。
“头疼？”主任面露诧异，只是回想而已，居然就会头疼吗？
他皱眉看向章心湄说：“你除了自我催眠之外，以前做过其他催眠吗？”
“我印象中并没有，”章心湄茫然地看向主任，又想起很久之前似乎也有一个人说过相同的话：“可能只是错觉，有时候做某件事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曾经做过。不是说人都有轮回的，上一辈子做过的事，下一辈子虽然想不起来，但是也会有这种做过的感觉。”
主任好笑：“这种说法我没听过，不过我有时候确实会有种做过某件事的感觉。你要是实在头疼，那就别再想了，不然身体也难受。”
他让章心湄把梦里的细节又说了一遍，并没发现特别的地方：“你说重物掉下来，声音很大，有多大，感觉是多重的东西？”
“不知道，我每次想回头看的时候就醒了，根本不知道后面掉下来的是什么。声音应该就跟一个装满东西的箱子掉下来差不多吧，这么大的箱子。”她比划了一下，大概是八十乘以八十的箱子。
主任大概想了想说：“这么大的箱子装满了，大概有几十公斤重？除了声音之外，还有别人说话的声音，知道是男声还是女声吗？”
章心湄回想了一下：“好像有男声也有女声，应该是两个人？”
“可以听出大概什么年纪的男女吗？”
这个问题章心湄实在答不出来了，摇头说：“只是觉得对方应该年纪不是很大的老人家，其他真的听不出来。”
主任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对她说：“那你再次做梦的时候就留意一下，可以下次来跟我说，再试试那些方式来改善睡眠质量。”
章心湄点头，感谢主任之后就出了来，看见欧阳奕就等在咨询室外，不由惊讶：“你一直等在这里吗？”
主任出来的时候看见欧阳奕也笑了：“怎么，连我都不放心吗，特地过来等小章的？”
欧阳奕连忙摆手：“主任哪里的话，我就是担心小湄，正好没什么事，就过来等等了。”
章心湄走到他身边，欧阳奕跟主任挥挥手，就带着她走了。
主任叹了口气，走到前台跟小蔡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难舍难分。这才进去一个小时的咨询，居然就在外面的等着了，这是有多舍不得？”
小蔡神色疑惑地说：“热恋中的时候不都恨不得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在一起的，我感觉很应该啊。”
主任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年轻人热恋的时候是恨不得一直粘在一起，但是彼此没了独处的空间，没了私隐，很容易感觉喘不过气来的。你想想啊，从早到晚，你不可能一直都美美的，会有些生理上的需要。如果跟男友黏糊在一起，他不都看见了？那多难为情啊，还是稍微有点距离才是最美的。”
他说得挺有道理，小蔡点了下头，很快又摇头了：“主任这话有点不对啊，又不是住在一起，那些事暂时是不可能看见啦。就算一直在一起，难道我去洗手间的时候，男友还会跟着进来？”
“有些老夫老妻结婚久了也是这样不注意，彼此之间说是夫妻更像是兄弟一起相处了，久而久之失去了秘密感，有些就去外面找刺激，有些抱怨生活比清水还平淡。”主任见过不少这样的夫妻，耸耸肩说：“这么黏糊，就是男友想给你一个惊喜，也得有时间准备才行，对吧？”
小蔡迷迷糊糊地又点了下头，很快疑惑地看向他：“主任是觉得欧阳医生跟章医生太黏糊了，欧阳医生应该给章医生一点自由的时间，不该黏太近的？”
“是啊，你看他们住在隔壁，估计小章经常跟欧阳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晚上可能还留下来了。白天一起上班，工作的地方又一样，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说见多了难道就不会觉得厌烦吗？”主任是想不明白了，这对小情侣工作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一天到晚就没一点私人的时间，难道就不会觉得难受？
小蔡眨眨眼说：“不会啊，我觉得他们两人的感情很好，每次目光一对上，脸上的表情都会柔和很多，嘴角也带着微笑。欧阳医生在医院工作好几年了，还是章医生来了之后，他的笑容才变多了。”
所以哪里有一点厌烦，反而两人不说话，就是视线一对就给周围的人喂上一大口的狗粮，把小蔡虐得不行。
主任想了想，这确实是，自从章心湄来了，欧阳奕脸色没以前那么冷了，笑容也多了，这改变挺明显的。
小蔡在一旁感慨：“章医生早点来就好了，以前欧阳医生冷冷冰冰的，看着就让人不敢说话了。”
主任打趣她说：“现在欧阳医生变了，是不是看着更帅气了，你有没变得心动了一点？”
小蔡白了他一眼：“首先，我是有男友的人了。其次，欧阳医生再怎么帅也是因为章医生才改变的，他们两个在一起最登对了。虽然我看着是心动，不过也是因为看着两人互动特别有爱所以才心动的。”
主任听了，不由好奇：“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比较吗，你会不会什么时候试过拿欧阳医生跟你家男友做比较？”
“说一点都没有那是假的，毕竟我在单位的时间比在家里要多。”小蔡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说，“比较了几次，后来想了想，我选他的时候也不是因为男友是最优秀的人，而是他是相当适合的人。反正我也不是最优秀的，所以跟男友在一起也很适合。”
优秀的人会让人仰慕，却未必会喜欢，小蔡还是很明白自己的优劣势，所以选择男友的时候也会配合着来。
“你看着年轻，倒是挺理智的。”
主任和小蔡听见声音一愣，回头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病房过来的巴娜。


第147章 对付你

没想到刚才的话会被巴娜听见，小蔡有些局促地低着头：“您怎么下来了，是来找欧阳医生的吗？”
巴娜笑笑说：“在病房呆久了，想要下来散散步，只是医院外面守着的记者太多了，就只能到心理科里转转。”
小蔡歉意地说：“欧阳医生刚刚下班了，应该没走多远，我这就打电话叫他回来？”
巴娜摆手说：“不用，我也就四处走走，既然欧阳医生下班了，那明天再见也行，不着急的。”
她又看向小蔡赞许：“你刚才说的话很对，理性点总比太感性来得好，尤其是对待情侣和婚姻上面。每次都想明白了，以后就能少走点弯路，也不会后悔了。”
小蔡听了，打着胆子问：“巴娜女士这么说，是不是曾经后悔过？”
问完后，她又觉得这个问题太失礼了，连忙补充说：“如果巴娜女士不想回答也可以的，我不一定要知道。”
巴娜苦笑：“确实是有些后悔的，当初我也是因为太感性了，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一拍脑袋就嫁人了。现在仔细想想，热情消退之后，这结果是可以预料得到的。”
茂导演从来就是个相当浪漫的人，对爱情的是有感觉就会全身心投入，但是没感觉后就会立刻抽离。
比如他之前那位前妻，当年不也爱得死去活来，后来依旧离婚了。
离婚后又对她苦苦追求，各种追求的手段让人应接不暇，巴娜很快就被茂导演攻陷了，愿意跟他进入自己曾经有些害怕的围城。
等进去后，巴娜是开心过一段日子的。
但是开心之后，因为有对比，反而更加失落了。
小蔡也没什么事，收拾了一下就打算送巴娜回去病房的。
医院虽然有保安严密守着，生怕有记者偷溜进来，还是担心防不胜防。
有小蔡自告奋勇，主任就不掺和了，让她送巴娜回去病房。
小蔡一路提心吊胆的，就怕有记者突然蹦出来拦路，好在直到两人顺利进病房都没遇着什么意外，她这才松了口气。
巴娜看她的样子不由好笑：“这么怕记者？”
“是啊，现在好多狗仔队就喜欢胡乱编故事，采访的时候问的问题也特别讨人厌，什么不喜欢的就提什么。”小蔡说完，又连忙补充：“当然也有好的，比如欧阳医生认识的那个赵记者，人就是很好的，报道很客观，三观也正。要是多几个这样的记者在，也不会有造假新闻这样的事了。”
“那个记者我也见过，确实还不错。”巴娜知道这个记者替自己说话，报道写得很客观，既没一点主观偏心，也没有胡编乱造。
“是吧，”小蔡点点头，看着腕表说：“我先下班了，您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护士的。”
巴娜看向她问：“男友来接你下班？”
小蔡不好意思地点头：“嗯，今晚一起吃饭。平时上班见不着，都是下班后才能在一块儿。”
“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下班了。”巴娜催她离开，小蔡对巴娜笑笑后才走的。
小蔡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也下班的主任，跟他小声嘀咕说：“我觉得巴娜女士比刚到心理科的时候脾气好了很多。”
第一次进来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话语气不好，还各种挑毛病。
现在居然心平气和跟自己聊天，小蔡都怀疑之前的巴娜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才会性情大变，现在这个她才是原来的她吧？
主任听得好笑着摇头：“心情不好，脾气当然就不好了。她现在能够心平气和的，看来是开始慢慢放下了。”
但是这事究竟有没完全放下，他还说不好。
小蔡替巴娜高兴，能放下茂导演这个渣男，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带着章心湄回去的欧阳奕自然不知道主任在背后编排自己，他没有问章心湄咨询的过程，而是在饭桌上提起一件事：“我记得阿姨的生日快到了，周末的时候一起去扫墓？”
章心湄听得一怔，苦笑说：“没想到你还记得的。”
她都忘记了什么时候跟欧阳奕说过，没想到他会一直记得。
欧阳奕笑笑说：“你以前总提起叔叔和阿姨怎么恩爱，还有阿姨生日的时候，叔叔特地把家里布置得特别温馨浪漫来求婚的，所以我印象很深。”
章心湄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当时就说说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她想到当年自己年轻，家里什么事都愿意跟欧阳奕分享，估计他当时还以为章心湄是暗示自己该求婚了。
欧阳奕眨眨眼：“什么特别的意思？”
“没什么，”章心湄飞快地否定，对上他狡黠的眼神，才发现自己被欧阳奕打趣了，顿时瞪了一眼过去：“周末真要陪我去扫墓？你妈那边要是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的。”
爸妈合葬在一起，拜祭她妈的时候，不就是一起拜祭她爹了？
想到连淑桥对章父的恨意，章心湄抿了抿唇说：“没事，我自己去也行的，你不用特地陪我去。”
“我是你男友，怎么能不一起去见一见叔叔和阿姨？”欧阳奕揽着她的肩膀，低头说：“我也有一件事想跟叔叔和阿姨说的，难得的机会，我肯定要亲自跑一趟。”
“要说什么事？”章心湄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问。
“秘密，”欧阳奕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等周末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小气，什么秘密是不能现在告诉我的？”章心湄心里好奇，只是欧阳奕说什么都不肯透露，磨到晚上的时候被他扑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也就忘记继续追问了。
第二天欧阳奕上班的时候发现医院楼下聚集了比昨天多几倍的记者，不由大吃一惊。
他特地从紧急入口进医院，也差点被记者拦在外面，还是搂着章心湄被医院的保安帮忙才顺利进了心理科。
欧阳奕的头发都乱了，进了心理科才松了一口气，问小蔡：“楼下怎么一回事，记者那么多的？”
小蔡拿出手机指着一个视频说：“有视频放在网上，是女一号和女二号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章心湄在一旁听得愣住了，接过手机点开了视频，还真是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
看着拍摄的地方，应该是一家高级餐厅，不过她没能看出究竟是哪里。
“这里好像是很有名的私房菜餐厅，居然有记者进去了？”欧阳奕凑过去看得一怔，毕竟这个餐厅是会员制的，能进去的都是非富即贵，开这个餐馆的也不是个普通人，记者能潜进去，能耐真是不小。
“不管如何，视频一放，这家餐厅很可能要被连累了。”毕竟是私房菜馆又是会员制，很多想要谈私事的名人都喜欢到这里用餐。如果记者都能随便进去拍下视频，他们以后还怎么安心谈什么秘密的事了？
小蔡却指着视频下面说：“底下记者说明了，这视频是女二号的助理卖给他的。”
所以并不是记者潜进去拍下这个视频，而是女二号在用餐的时候指使助理拍下这个视频放在网上。
用意就很明显了，就是让所有人看看平日在人前温温柔柔的跟大家闺秀一样的女一号，私下就跟泼妇没什么两样。
原本女二号只是打算激怒女一号，让她破口大骂，然后录下来放在网上。
谁知道女一号也不是个善茬，压根就不打算动口，而是直接动手！
女二号被打懵了一会，自然不甘示弱地还手，你来我往的，早就忘记助理留下的针形摄像头正拍着的。
等两人被服务员分开，女一号气呼呼走了，女二号才被助理提醒了这件事。
要放上网还是再找其他机会，女二号想了想还是选了前者。
摄像头没带录音，一看就是女一号先动手的，她只能算是正当防卫的受害者。
视频一出，女一号的位置就保不住了，难保她能够取代女一号，何乐而不为？
卖给谁是个问题，女二号最后挑了一家价格给得最高的，后来又琢磨这价钱低了，发视频过去的时候坐地起价。
对方气得要死，还是把钱给了，却不厚道在视频下面注明是女二号卖的视频。
章心湄嗤笑一声：“真是一场滑稽戏，女二号现在肯定后悔了。”
“肯定后悔当时不该坐地起价，直接卖掉视频就好了。”小蔡耸耸肩，没见过这样的，要对付女一号，心眼也算多的，怎么最后关头还纠结视频卖的价钱少了，坐地起价？
“估计以为记者不敢对她怎么样，没料到记者会来这么一手。”欧阳奕摇头，也觉得女二号实在脑筋不怎么清醒，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现在好了，不需要巴娜动手，女一号和女二号掐起来，茂导的新电影看来要黄了。”小蔡有些幸灾乐祸，昨天跟巴娜聊了聊后，她觉得巴娜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脾气变得那么暴躁，肯定是被茂导演给逼成那个样子的。
能替巴娜出一口恶气，小蔡怎么看怎么痛快。
“看看，女一号的工作室发声明，准备发律师函给女二号了。”小蔡刷了几下网页，很快就发现了公告，幸灾乐祸说：“估计那家私房菜馆对女二号也是咬牙切齿的，以后她会是黑名单的顾客了。”


第148章 追求你

小蔡特地抽空跑去病房跟巴娜说起这个好消息，看女一号跟女二号纠缠不休，再加上一个茂导演，这出大戏十分精彩又热闹。
只是跟小蔡预料中的不同，巴娜的反应淡淡的，可以说根本就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就不明白了：“巴娜女士听说这些消息后，不会觉得高兴，不会觉得大快人心？”
巴娜看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我还在意，那是因为我还没放下。没放下的时候，看着这些人倒霉，我自然是高兴又痛快的。”
但是已经放下了，这些就是陌生人。
陌生人怎么倒霉，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蔡听得一怔，不由对巴娜竖起一个大拇指。
对一个人最残忍的不是痛骂对方，而是无视对方。
沈医生进来的时候听到了几句，对巴娜有些心疼，更多的是宽慰。
她总算从茂导演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对巴娜来说也是能够重新开始了吧。
沈医生听见病房里没声音后，这才进去说：“检查报告出来了，巴娜女士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想什么时候出院都行。”
巴娜回头看向他，摇头说：“不，我暂时不打算出院回去。”
“为什么，在家里休养不好吗？”沈医生疑惑了，医院再好，怎么也不可能比家里更好的。
“家里住的小区周围都是狗仔队，出来也不方便。”不像是医院，有保安把记者隔在大门外，又有陪护或者护士帮忙打饭，根本不需要巴娜离开病房。
更别说vip单人病房的楼梯是有密码锁的，除了医生和护士能够进来，记者就是有多本事也是不能进来打扰她的。
沈医生恍然大悟，原来是觉得医院要清净得多，确实是这样。
“vip病房暂时不紧张，巴娜女士可以继续住下的。”
巴娜对他笑笑说：“我已经让律师去办离婚手续了，等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再出院。”
离婚的新闻一出来，医院外面守着的记者只会越来越多，巴娜打算热度下来后才回家去。
小蔡一愣，笑着说：“我是不是该恭喜巴娜女士恢复单身了？”
“谢谢，”巴娜比之前要消瘦了一圈，看着却要精神不少。
沈医生浑浑噩噩出去，也不知道究竟有没跟巴娜道别，后来跟她说了什么一概都不记得了。
他跟着小蔡下楼，后者还奇怪着，刚踏进心理科，就见沈医生扑向迎面而来的欧阳奕：“欧阳医生，我有事想请教你。”
欧阳奕一怔，带着沈医生进了休息室，还顺道关上了门：“是有什么事吗？”
看沈医生着急的样子，又是从楼上下来的，难道巴娜的病情有反复了？
巴娜的症状并不严重，还好没到最厉害的程度就被发现，然后进行有效治疗。
不然时间久了，当身体习惯后，就很可能产生器官上的病变，真真正正变成病理性症状了。
欧阳奕曾见过一个反反复复来医院检查，说他头疼的中年男人。
但是脑部CT根本查不出来，医院建议他到心理科，只是被男人拒绝了。
差不多半年之后，这个男人再次来医院已经是脑膜炎了。
可是这个病症查出来后，男人却觉得不止脑膜炎那么简单，很可能是脑癌，又辗转各个大医院做检查，来回折腾。
最后如何，欧阳奕就不清楚了，只是这个男人的疑病症太严重，钱财耗尽不说，还可能每天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下，想要恢复健康就难了。
他顿时有些紧张，病情会反复是很常见的事。
只是沈医生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说：“巴娜女士刚才说，她找律师去跟茂导演谈判，准备协议离婚。”
欧阳奕听得一愣，他特地下楼来找自己，就为了说这么一个消息吗？
“这事闹得凶，巴娜女士如果能放下，离婚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茂导演也有这个意思，两人不能在一起，那就索性分开比较好。
加上茂导演现在被女一号和女二号的各种黑消息纠缠着，巴娜要是不赶紧抽身，也是沾了满身腥。
“是啊，这是最好的办法。”沈医生喃喃说着，放在桌上的双手握成拳，低头小声问：“欧阳医生，你说我如果在巴娜离婚后追求她，她会答应吗？”
这话很轻，欧阳奕差点没听清，愣了一会才开口：“这事该跟当事人问的，问我没用。”
沈医生叹气：“我就是觉得这个时机不太好，要不等巴娜心情好点之后再说？”
他自言自语了几句，抬头看向欧阳奕，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手比较好，欧阳医生跟章医生感情那么好，我就觉得你能给我一点建设性的意见。”
欧阳奕摇头解释说：“我跟小湄是大学认识的，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后来出了点事才分开，现在重新在一起，就比谁都要更珍惜一些。”
沈医生发觉自己似乎勾起了他不开心的事，歉意地说：“我以为你们最近才一起的，难怪感情那么好。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该注意当下才是。”
欧阳奕听了，笑笑说：“是啊，留意当下就足够了。我们现在在一起，这就行了。沈医生心里其实也明白的，不需要来问我。”
沈医生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怕欧阳医生笑话，我之前从来就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该怎么追求一个女生。”
听了这话，欧阳奕笑了：“追求不在乎方式，有心意就行了。你要是不怎么用心，追求的花样再多，也很难打动对方的。要是对方不瞎不傻，用心不用心，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沈医生顿时豁然开朗，觉得自己之前真是想多了：“好在跟欧阳医生聊了几句，不至于让我走了歪路。”
“没什么捷径，你还是要走歪路的，说不准还要绕路几圈才行。”欧阳奕对他眨眨眼，开玩笑说。
沈医生也知道巴娜受过伤害后，肯定不会那么容易重新接纳他。
不过他有信心，就算最后巴娜不能跟自己在一起，起码沈医生曾经尝试过，尽力过，也算是给自己这么多年的暗恋有一个交代了。
沈医生斗志盎然地出了休息室，章心湄看得纳闷：“欧阳，沈医生是怎么了？”
欧阳奕笑笑：“他正打算追求喜欢的人，来问我意见。”
章心湄瞥了他一眼：“看来欧阳经验丰富，沈医生都跑来请教你了？”
欧阳奕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好笑说：“我能有什么经验，两次恋爱的对象都是你一个人。沈医生也是病急乱投医，没个能说的人，找我聊聊而已，我也给不了他什么意见的。”
章心湄抓住他的手，挑眉说：“怎么，两次恋爱对象都是我，让你有意见了？”
“没，没有任何意见，这个选择非常明智，没有之一。”欧阳奕反握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小蔡在旁边看了全过程，轻轻叹气，被进来的主任听见了：“怎么叹气了？”
看了主任一眼，小蔡无奈地说：“自从欧阳医生和章医生在一起之后，心理科每天都是粉红色的，我还要被迫塞一碗又一碗的狗粮，感觉有点心塞。”
主任有点听不明白了：“狗粮？你不是也有对象，还会羡慕他们两个？”
“那怎么一样，我下班才能见一下男友，有时候他要加班，我也就不闹他了。一周见个三四次算多了，哪里像欧阳医生每天都能跟章医生从早到晚在一起？”
小蔡见主任又想说长篇大论，直接伸手往前一伸：“主任就别说两人老腻歪在一起，很快就会厌倦了。没看他们整天在一起都多少个月了，还跟糖豆一样黏黏糊糊的。”
主任看向欧阳奕和章心湄，难得赞同地点头：“你说得也对，他们还真是太黏糊了。”
看见主任，章心湄主动过来打招呼，又低声说：“我的睡眠情况比之前要改善一点了，谢谢主任。”
“谢什么，这是我该做的，能有改善就好。”主任笑笑，很高兴能帮到章心湄，跟她打了招呼就去咨询室了，他的第一个来访者应该差不多时候要到的。
章心湄对主任挥挥手，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虽然睡眠有所改善，只是她依旧每天都在做梦。
这事章心湄没跟欧阳奕说，暂时也没打算跟主任说。
咨询之后，总需要时间慢慢改善，这才几天的功夫，她也不能太苛求了。
或许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自己的情况才能有起色。
做梦而已，章心湄就不信摆不平这点小事了。
她倒是好奇沈医生的心上人是谁，主动追求后对方会不会接受他？
不需要章心湄特地去问，看着沈医生这几天垂头丧气的样子，她就知道沈医生暂时还没能成功。
欧阳奕知道内情，私下还找沈医生问了：“看你的脸色不太好，事情不是很顺利？”
“是啊，巴娜拒绝我了，斩钉截铁，丝毫不给我任何机会的样子。”沈医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直接就送花，然后跟巴娜表白了。
只是直接的方式，压根没能打动巴娜，被她礼貌地拒绝了。
“她说暂时不想接受任何人，想要安静的一个人过一段时间，还跟我道歉。”沈医生叹气，他觉得自己好像让巴娜为难了。


第149章 闹腾你

欧阳奕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医生，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医生也知道这样的事，欧阳奕也帮不上什么忙，连忙摆手说：“我又忍不住跟你吐苦水了，你说心理医生这个职业的人，是不是一张脸长得特别让人有倾诉欲？”
欧阳奕挑眉：“沈医生的意思是，我的脸长得特别像树洞？”
光是在脑海里想像了一下，沈医生忍不住笑了：“树洞是什么，真是的。”
他被逗笑了，心情好像也平复了一些，离开心理科继续去忙了。
沈医生追求巴娜的事，医院上下很快都知道了，一个个都挺看好沈医生的。
毕竟对比茂导演那样的渣男，沈医生长得不错，人也温柔，脾气又好，医生这个职业虽然现在比较危险了，工资福利还算勉强过得去。
小蔡歪着头算了算，又觉得其实做医生的，已经没以前那么吃香了。
章心湄听到她说的，也忍不住笑了：“是啊，以前医生是铁饭碗，又受人尊敬。最近这些年来被纳入服务业，就一年不如一年了。工资福利没怎么提高，但是白衣天使已经深入人心，医生护士都是不吃人间烟火的，所以品德要高尚，要助人为乐，自己吃空气也得救死扶伤。”
她忍不住吐糟了几句，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医生纳入服务业当中的。
难道医生还能掌握生死，一个个都起死回生的。病人进来后百分百能治好，不然就能给差评，甚至把医生揍一顿？
要是医生有这个能耐，还当什么医生，一个个当神仙算了。
不用吃饭不说，用手指一点，病人就好了，不是更省事？
小蔡听得好笑，但是也觉得有些无奈：“就是这个理，大家把医生看得太伟大，又无所不能的，其实医生就是个凡夫俗子，哪能把生死掌控得那么精准？”
现在医生还变成高危职业了，动不动就有被打被捅的消息，小蔡眨眨眼，感叹医生在相亲市场已经越来越不受欢迎了。
一天到晚在医院工作不说，经常不回家，还要担惊受怕的，谁能受得了？
“这么说来，沈医生跟巴娜女士是没希望了？”小蔡还觉得挺可惜的，毕竟沈医生不管人品还是脾气都挺好的，又十分喜欢巴娜，以后也会对她很好。
章心湄看了她一眼，笑着摇头：“沈医生的确很好，他也很喜欢巴娜。但是巴娜有选择的权力，未必是个好人，她就一定要接受的，对吧？”
世上那么多的好人，哪个喜欢她，她就要接受，这还得了？
这个逻辑有点匪夷所思，不过大家都理所当然了。
小蔡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要是有个各方面都优秀的男生跟自己表白，难道她就要因为对方优秀，又是个好人，所以就抛弃男友了吗？
“章医生也说得对，我就是觉得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巴娜现在能够自己走出来就挺好的。以后的生活是怎么样，她自己能决定。”
可惜不可惜是别人看的，巴娜自己一个人过得开心就好。
谁规定离婚后一定要尽快有恋人，又再婚的，才会得到幸福？
小蔡皱着一张小脸，觉得今天不管说什么都被章心湄有理有据地反驳，已经找不到其他话了。
章心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你还这么年轻，就不要被这些似是而非，好像约定俗成的思想给约束了。”
小蔡正迷糊地点头，前台的电话就响起来了，对方想咨询身体检查项目，她表示打错电话了，告知对方另外一个电话号码。
以为只是个小插曲，只是下午的时候沈医生就打内线来说：“茂导演入院抢救了，好像是心率过快，呼吸不畅，加上头疼欲裂。”
小蔡转告了欧阳奕，后者觉得这些症状跟巴娜还真有些相似。
不过茂导演年纪要大一些，因为职业的关系经常熬夜，身体有亚健康，这时候达到临界点爆发出来也没什么稀奇的。
欧阳奕看着表格，下一位来访者要一个半小时之后才过来，他索性就过去看看沈医生，问一问情况。
他刚进去，看着沈医生愁眉苦脸的：“欧阳医生过来看看，茂导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除了年纪大有点脂肪高之外，没什么大毛病。”
最近进来的病人究竟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说这里那里不舒服，可是却压根查不出问题来。
欧阳奕仔细看了检查报告，正是沈医生说的一样，没什么大问题：“茂导现在还是不舒服吗？”
“好像缓过来了，不过要求住院，还是vip的单独病房。”沈医生眯起眼，反问一句：“欧阳医生说茂导是不是知道巴娜在这里，所以才特地装病如愿，就是靠近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如果想要挽留巴娜，早就该做了。
现在女一号和女二号都纷纷上头条，茂导也是，不过都是乱七八糟的负面新闻。
新电影还没开机，女一女二就闹得不可开交，这电影也不知道怎么拍下去。
投资方估计也头疼，指不定给茂导施压，把这两个女演员摆平了。
这时候茂导不解决两个女演员的事，反而跑到医院来，沈医生就不得不多想了。
“他不会想要闹出什么负面新闻，转移到巴娜身上，好把记者的注意力挪开？”
欧阳奕听了，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性：“茂导既然没查出什么问题来，让他回去休养，又或者请巴娜女士换个地方？”
“巴娜还能换到哪里去，如果换到普通病房，人来人往的，容易让记者混进来打扰她。”沈医生皱眉，恨不得把茂导演赶出去。
可是作为医生，他还没资格把病人赶走的，顿时苦恼了。
欧阳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巴娜女士没你想像中那么脆弱了，不如先问问她的意思？”
“也好，”沈医生去楼上vip病房，把茂导演要住院的事告诉了巴娜。
巴娜对他笑笑说：“他拒绝离婚，要求我赔偿他新电影的损失，才愿意协议离婚的。”
“这简直无耻，他居然能说得出口？”还是个知名导演，居然这样为难巴娜？
沈医生气愤得不行：“这种事不能答应他。”
巴娜点头：“这是当然的，不过我并不觉得他会为了找我麻烦，才会住院的。”
沈医生一愣：“你的意思是，茂导真的不舒服？”
巴娜说：“让欧阳医生去看看，不就清楚了？我不是专业的，只是觉得他最好面子，住院被记者拍的事不会做，肯定宁愿在家里呆着的。”
要不是真的不舒服到不得不到医院来，茂导演就算过来也绝不会主动要求住院的。
沈医生回去跟欧阳奕一说，后者耸耸肩说：“茂导演没叫我，我不好主动过去。”
心理科的很少去其他科室走动，总不好被别人以为是过来招揽“顾客”的。
沈医生哭笑不得，他打算让欧阳奕过去悄悄观察的时候，护士就打内线来叫沈医生回去，说是茂导演又闹起来了。
“得了，欧阳医生现在跟着我过去看看吧。”
两人赶过去的时候，就见茂导演捂着胸口喘气，脸色惨白，一个劲跟护士说：“给我再查查心电图，肯定有问题的。”
护士跟他解释，检查报告出来后并没发现任何问题，茂导演压根就不信：“这个医生没给我查出来，那就换一个医生，让主任来，院长也行，反正给我查清楚点。”
沈医生站在门边对欧阳奕小声说：“这是疑病症吗？什么时候这样的人变多了，巴娜之前是这样，茂导演现在也是。”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没问题还非说自己有问题？
“焦虑，压力，挫折，这些都容易产生疑病症的。看茂导演的样子，很可能是因为对新电影期待很高，不是听说他准备拍新电影参加国际电影节的？现在女一号和女二号的负面新闻那么多，新电影还没拍就把名声彻底毁掉了。”
对新电影的期待有多高，茂导演现在就有多失望。
不过在欧阳奕看来，他也是咎由自取。
茂导演一贯喜欢挑选自由奔放的女演员，这次为新电影选的女一号和女二号都是这样的性格，放一块不闹起来才怪！
“沈医生可以建议茂导演去其他大医院做检查的，不拘在我们这医院折腾。”
沈医生听了欧阳奕的话不由双眼一亮：“有道理，我去试试劝一下。”
能送走茂导演这个大麻烦，沈医生就差举双手双脚赞成了。
茂导演闹了一阵，后来请了主任过来重新做了一次心电图，依旧没任何问题。
加上沈医生简单劝了劝，茂导演也觉得可能这家医院查不出来，就打算去别的医院试试，总能查出什么来的。
别说沈医生，就是护士们看见茂导演终于走了，才算是松一口气。
茂导演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像是生病的，反而把医生护士都折腾得不行。
虽然让他去祸害其他大医院有点不厚道，不过他们也是没办法了，总好过茂导演留下，然后引来更多的记者打扰巴娜休养要好。
大家对茂导演都没多少喜欢，等人一走就各自又忙开了。
后来只从新闻上知道茂导演今天在这家三甲医院做过检查，昨天在另外一家三甲医院做检查。
反正一直辗转在各大医院里，后来S市的大医院都去过了，认为这边医疗条件不如B市，又直接飞过去B市开始大医院里的新一轮检查。
记者原本都跟着，后来发现茂导演就是在这家医院做检查，在那家医院继续做检查，来来回回折腾，但是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渐渐跟着的记者就少了，慢慢就没人跟着了，毕竟挖不出新闻来，记者也没跟着茂导演的兴趣，还不如去跟着女一号和女二号继续撕来撕去的大戏呢。
欧阳奕留意了一阵子就放下了，巴娜看热度褪去也回家休养，在小区围着的记者渐渐都散了，没人再打扰她。
沈医生时不时会给巴娜发短信关心一下，休息的时候也做饭过去看看她，不像是恋人倒更多像是朋友了。
欧阳奕却没心思留意沈医生的恋爱，因为他发现章心湄的睡眠状况越来越差的。


第150章 接纳你

章心湄之前每晚会做噩梦的事，欧阳奕是知道的。
只是章心湄不想多说，他也就没多问。
后来她去跟主任做了咨询，感觉似乎要轻松了一点，欧阳奕就放心了一些。
最近章心湄说是在房间里买了一套音响，打算晚上听轻音乐之后睡觉，这是主任教她的。
所以她就很少在欧阳奕这边睡了，他还觉得不习惯，睡觉的时候少了身边人的体温。
不过只要对章心湄有好处的事，欧阳奕都乐意忍耐。
白天看着章心湄也是精神奕奕的，他就没多留意。
只是这两天章心湄明显走路心不在焉的，摔跤就有三次，有一次还差点从楼梯上掉下去。
幸好欧阳奕眼明手快的，把人牢牢抓住，吓出一身冷汗来。
要是他没抓住章心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章心湄脸色也被吓白了，被欧阳奕牢牢搂在怀里，她拍了拍身后人的胳膊，转头看向他说：“没事，是我不小心。”
欧阳奕低头看着她，皱眉说：“你这两天出什么事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会吗？我感觉还好，可能想事情太入迷了。”章心湄笑笑，示意他放开自己。
欧阳奕并没有立刻放开她，而是追问：“想什么，有什么比想我更入迷的事？”
“不害羞，”章心湄瞥了他一眼，无奈地道：“最近接了两个电话咨询，不是当事人，而是家人打过来的，觉得当事人的改变太大，所以有点担心。”
“改变很大？”欧阳奕听得有点惊讶，带着她去了休息室，亲自倒了两杯茶，坐在章心湄身边：“什么样的变化，居然让家里人都惊动了？”
“是啊，心理咨询对大部分来说就跟精神病相提并论的，很少人会直接求助这个。”没想到这几天一来就是两个电话咨询，确实让章心湄很惊讶。
有些人不愿意到医院的心理科，就用电话咨询来代替。既不用面对心理医生，也不用进心理科可能被熟人发现这样的恐惧。
又或者当事人不肯来，就有其他人来说说当事人的症状。
“说都是特别乖巧的孩子，一个是男生，一个是女生，都是高中生，突然都变得很有攻击性。”
“怎么样的攻击性？”听了章心湄的话，欧阳奕颇为好奇。
章心湄说：“我也问了，这两个孩子都是比较内向沉默的，在班里的人缘一般，还经常被同班同学欺负。不过回家跟家长提过，跟老师也提过，收效甚微，两人就更加内向寡言了。但是这个月开始，他们就变得特别有攻击性。被同班同学骂的时候就反骂回去，被揍的时候就拼了命反击。”
她说着，不由叹气：“他们原本就是比较瘦弱的，就算反击，对上那么多的人也效果一般，被揍得厉害都住院了。警方都介入了，校方才开始着手解决这事，打人的学生，领头的被劝退了，其他的都被记了大过。”
欧阳奕挑眉：“听着这结果不像是什么坏事，家长怎么反而觉得孩子不好了？”
“孩子以前乖乖巧巧的，自从打人之后，好像就变了一个人，等伤好了之后，在家里总是跟家长唱反调，说不愿意做就不肯做，把家长气得不行，觉得孩子可能是中邪了。”
章心湄说到这里，扯了扯嘴角感觉讽刺得很：“孩子在学校被欺负，家长知道后就让孩子忍着，反正高三了，快毕业了，要是闹起来影响高考该怎么办？学校老师也是这个想法，总觉得孩子小打小闹的，也闹腾不出什么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担心会影响其他同学，打算高考之后再解决这事。”
“现在孩子知道反抗了，也不算坏事，家长反而觉得孩子变了，不再像以前那么听话。听话的才是好孩子，不闹事的才是好孩子，有什么都先忍着，退一步广阔天空，这些话家长说得容易，就是苦了这些孩子，该反抗的时候压根不知道怎么做，甚至都不敢想，才会被人欺负了这么久，这时候才爆发出来的。”
欧阳奕知道她难过，搂着章心湄说：“那些家长打算怎么办，送孩子过来做心理咨询，让他们变回以前那个听话乖巧又不喜欢惹事的‘好孩子’？”
章心湄看了他一眼：“欧阳猜对了。”
“你不想接，那就不接。”欧阳奕无奈，又说：“是担心家长求助其他医院，还可能直接送精神科去？”
“是有这个可能，家长的语气特别焦虑，觉得孩子变成十恶不赦，很难再控制好了，这才急着想让人改造孩子，把人恢复到原来一样。”章心湄叹气，这事挺棘手的，如果接下来，孩子没恢复，这些家长肯定不依不饶的。
但是就这么不管，她也良心不安。
“这事你该早点告诉我的，不用一个人烦恼，连路都走不好了。看来我以后要盯紧点，走路的时候也要一起，不然你磕着摔着哪里，我都要心疼的。”
欧阳奕笑笑说：“你实在放心不下，那就把这事接了。不管家长如何，孩子遭遇这样的事，心里也不好受。家长估计也没心思关心他们，这件事由我们来做不是更好？”
章心湄这才释怀了：“欧阳说得对，回头家长再打电话来，我就接下来吧。”
只是家长再没打电话来过，章心湄等得心急如焚，恨不能打过去问问，又怕太主动让家长怀疑心理科的权威性。
等了几天，在她等不下去的时候，电话终于来了，却不是家长，而是学生的。
“我听说我妈前几天给你们医院心理科打电话了，是打算把我送过去做治疗？我反而觉得我妈才需要做治疗，她不关心被欺负的我，反而觉得我不如以前听话了，简直有病。”那边的女孩说着，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讽刺：“我给我妈先预约一下，回头就带她过去让你们看看。”
接电话的章心湄听话，附和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你打算预约什么时候？”
那边的女孩原本因为妈妈要送自己去心理科的事大吵大闹了一通，说什么都不肯去。趁着她妈不在的时候，就打电话准备讽刺医院心理科的医生，让他们也不敢收下自己。
但是她听见了什么，这个医生居然附和，说她妈确实有问题？
女生的语气没刚才那么尖锐了，带着一点迟疑：“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真的觉得我妈有问题？”
“当然，适当的控制欲是可以的，但是太过了，那就是问题了。”章心湄没说得太复杂，随意地说：“心理科也没你想像中那么可怕，就是一起聊聊天，但是说的话不会有别的人知道，我这边也是有保密协议的。就是我们说的，你爸妈也是不会知道的。”
不知道那句话让女生有些意动，含糊地说：“听起来还不错，不过你其实是打算帮我妈做说客，让我过去，才会这么说的吧。”
其实未必赞同她说的，只是附和自己，然后让自己放松警惕，才愿意去心理科的。
章心湄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说：“你妈打电话过来，我听到的就是孩子摔倒了，她没问孩子哪里疼，而是教训孩子走路不长眼，要是不小心撞到人怎么办之类的。”
那边的女生沉默了一会，稍稍急促的呼吸声能猜出对方的不平静来，却迟迟没挂断电话，最后声音里带着沙哑：“好，我会跟妈妈说，明天去见你。我过去的话，可以见你吗？你叫什么名字，我就要预约你。”
“好，”章心湄记下时间，让女生提前十五分钟到：“我们两个都守时，才不会影响接下来需要做咨询的人。”
女生答应了，这才挂断了电话。
小蔡犹豫地问：“章医生，女生自己打电话过来预约，要是家长改变主意了，明天不让她过来该怎么办？”
章心湄一听，摇头说：“女生不愿意来，家长没办法。她愿意来，家长不会阻拦的。”
家长巴不得立刻把女生送过来改造，听说她愿意主动过来，当然是求之不得。
小蔡又担心了：“要是咨询后，这女生没有达到家长的期待，家长会不会闹起来？”
章心湄对她眨眨眼说：“你知道孩子跟大人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小蔡一愣，想了想才回答：“心智成熟的程度吗？”
“是真假的比例，小孩子不懂得掩饰，喜欢说真话，表达出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可能是正面的，也可能是负面的，却都是真实的。大人知道忠言逆耳，真话不好听，知道把真话修饰一下才说出口，又或者真假渗半，甚至是用上善意的谎言。”
章心湄的话让小蔡若有所思：“所以章医生是打算教会这个女生怎么说善意的谎言，懂得掩饰自己最真实的感觉，不至于让家长反感而老盯着她？”
章心湄摇头说：“女生年纪不大，未必能懂这些，不过也要让她知道，不是什么真话都能随便说出口，也不能太放纵自己的情绪。”


第151章 痛打你

章心湄特意空出整个上午的时间，第二天十点的时候，女生和她妈妈才姗姗来迟。
她妈妈特别不好意思，小声说：“路上堵车，约的九点，这都十点来了，真是抱歉。”
“没事，怎么称呼您？”章心湄不在意地笑笑，问了她一句。
见章心湄真是不介意，她妈妈才开口说：“姓邢，我女儿叫邢星，叫她星星就好，家里的长辈都喜欢这么叫她。”
邢星是个瘦削的女生，看着个头只有一米五几，宽大的校服外套空荡荡挂在身上，脸色也特别苍白。
她不耐烦地看了过来，催促说：“我们快开始吧，迟到很久了，就不要耽误医生后面的工作。”
“对，对，这就开始吧。”其实邢女士也觉得奇怪，之前怎么叫邢星来心理科都不肯，昨天打了个电话过来，不知道怎么就被说动了，主动过来做心理咨询。
她当然高兴，也是满腹狐疑，好奇眼前的章心湄究竟跟邢星说了什么。
小蔡请邢星进咨询师，邢女士忍不住抓紧时间问：“章医生对吧？”
她看着章心湄白大褂上的工作牌，小声问：“昨天章医生跟星星说了什么，她怎么忽然就答应过来做心理咨询的？”
“没说什么，只是跟她说明了利弊。过来有什么好，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星星是个聪明的孩子，权衡之下觉得对她有好处，所以才决定过来的吧。”章心湄也没回答得含糊，也没骗邢女士，但是答应邢星不说的，一个字都没透露。
要是说得遮遮掩掩的，反而让邢女士胡思乱想，指不定让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僵，甚至互相猜忌，还不如说得利索点。
邢女士听了，这才放心地笑了：“那就有劳章医生了，我之前在电话里说过星星的情况，就麻烦你帮忙教育一下这孩子，让她别那么拧，以后还要在学校里读完高三，参加高考，跟老师的关系闹僵了，对她没什么好处的。”
她对邢星其实也是慈母之心，只是方法未必都对。
章心湄正色说：“心理咨询只能做引导，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星星。她是个聪明的好孩子，肯定知道该怎么做的。直接告诉她怎么做，这脑子不动动，以后就知道听别人的，对星星来说也不好。毕竟除了邢女士，她以后也要遇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都听话乖巧，不该听的都听了，对她也不利。”
邢女士听了，叹了口气：“医生说得也对，我就是担心她这性格突然变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学校被人欺负得厉害，造成性格大变了。”
“我会跟她多谈谈的，邢女士先去休息室坐一会儿？”章心湄对她点了点头，小蔡就过来带邢女士去休息室。
章心湄则是进了咨询室，顺手关上门，笑着过去坐在沙发上倒了两杯茶：“平时喜欢喝什么，汽水还是其他？”
邢星接过茶杯，摇头说：“我妈说饮料对身体不好，从小就不让我喝。汽水我就尝过一口，还是班上同学买的时候给我喝了一口。”
章心湄挑眉，看来邢女士对邢星的教养是严厉式的：“今天是周末，怎么穿校服过来了，等会还要去学校吗？”
邢星摇头：“我下午要去补习班，除了校服，我衣柜里没别的衣服，就T-shirt之类的穿在里面。妈妈说我一周几乎都在学校，就没必要另外买衣服了。而且身体还在长，衣服买来穿不了多久就要丢掉太浪费，等我高考之后再买也不迟。”
十六七岁的女生正是最爱美的时候，她居然除了校服之外没别的衣服？
章心湄真是惊讶了，又看到邢星的发型是齐耳短发，后者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摸着耳根的短发说：“我一直都是这个发型，是妈妈自己剪的，说这样才是学生，不要留长发，什么烫染都不好，看着就不是好女孩。”
听了这话，章心湄轻声反问：“你妈妈说的，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邢星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以前觉得妈妈说的挺对，但是在学校的时候，跟同班的女同学有点格格不入，她们也不喜欢跟我玩。平时我都独来独往的，不过习惯了就好。只是看她们校服里面穿了新衣服，周末的时候穿着漂亮的连衣裙一起逛街，我就有一点羡慕。”
章心湄问：“一点是多少？”
邢星伸手比划了一厘米，很快又放宽到一根食指那么长：“这么多吧？”
说完，她又苦笑：“夏天的时候还能穿短袖校服，等秋天的时候才苦恼，外面套着校服，里面都穿自己的衣服。体育课满头大汗想脱掉外套，可是别人里面的衣服都很漂亮，我的都是妈妈穿旧的，要不就是妈妈随便买的，一点都不好看，就不敢脱掉，总是热得要命。”
“没跟妈妈提起过这件事吗？比如其他同学的穿着，还有你格格不入不能跟同学好好相处？”
听了章心湄的话，邢星抿着唇点头：“我说过的，但是麻麻让我不要跟同学攀比。”
说到这里，她也有点委屈：“怎么就攀比了，我听到同学私下嘲笑我穿得跟中年大妈一样……”
章心湄送上一张纸巾，邢星才发现自己哭了，她胡乱用纸巾擦了擦眼角，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很少哭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章心湄听了，笑笑说：“没关系，觉得委屈就说出来，心里才能舒服一点。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坚强的女生，要不然高中三年快过了，你肯定也是忍不下去了吧？”
邢星点头：“是啊，我忍了快三年，每次都听妈妈的话忍一忍，退一步，心里宽广一点，不跟那些同学一般见识。我总是对自己重复这些话，可是同学依旧不爱跟我来往，喜欢在背后嘲笑我。我一再退让，他们也会找机会欺负我。抽屉里的书会不见了，有时候被人用水杯泼得桌上湿淋淋的，作业本都糊掉了，交不上要重写一遍。”
“还有椅子上放图钉，上次有女生把钱包放我书包里，跟老师告状说我偷东西。要不是教室里有监控，我可能就要被送去派出所了。”
章心湄皱眉，这样的事已经不算欺负，而是校园霸凌了：“有跟老师提起这些事吗？”
“提过的，只是老师让我安心学习，这些事她会处理，要我跟同学好好相处。”邢星说到这里，气得脸颊通红：“我怎么就不想跟他们好好相处？明明是他们总没事找事，到最后反而是我不好相处的错了？”
“我想着老师不管，事情还是一直这样，最近上厕所的时候被人在外面用拖把扣上门出不去，还被人泼了一桶水进来，我浑身都湿透了。天气热，厕所特别臭，上课后没人进来，我敲门好久都没人帮忙。”
“我哭了一会儿用力撞门，经过的一个老师发现才把我救出来。她看出拖把将门扣上的，知道是有人故意的，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带我去办公室，借了一套衣服给我换上，还帮忙打电话叫了妈妈过来。”
“可是妈妈进来就说我不懂事，麻烦了其他老师，还缺课了。现在高三了，是最重要的时候，一节课都不该缺的。”
邢星抬起头来，眼底的愤怒像是一簇小火苗，几乎要把人烧尽：“我浑身湿透出来的时候经过教室去办公室，两个班级的同学偷偷摸摸看我，嘲笑我。衣服湿了，还是穿的白衬衫，里面的内衣都能看得见，我弓着身跟在那个老师后面，还是感觉到很多人盯着我身前看，那时候我真的想要一死了之。”
“但是妈妈带我坐公交回家的时候，我听见旁边有女生说起一个女主播，是个能够帮人解决所有烦恼的，我悄悄跟女生要了女主播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有一天晚上就逃了补习班去网吧，用早餐剩下的零花钱上网找到这个女主播。”
章心湄前面还认真听着，到这个时候不得不问：“可以告诉我，这个女主播叫什么名字吗？”
邢星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叫nana，她是个很好的主播，听我发牢骚之外，还告诉我，如果一直不反抗，按些人只会变本加厉。”
章心湄听见nana的名字不算陌生：“所以你反抗了？”
“嗯，我反抗了。”邢星点头，脸上的神色变得轻快了很多：“以前总想着妈妈的话不敢吭声，但是反抗之后的感觉变得很好。那些人再也不敢随便欺负我，看见我就变了脸色，甚至绕道走。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们不来惹我，我也就不管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样挺好的。反正高三没剩下多久了，很快就不用再跟这些同学见面的。”
她捏了捏拳头，脸上有着畅快地笑意：“我把那个将我锁在厕所的女生打哭了，还让她发誓以后再不敢针对我。虽然我也浑身是伤，但是一次性解决还是很好的。”
邢星迷恋这样的感觉，好像她重新掌握了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懦弱沉默只能被欺负的人了。


第152章 引导你

章心湄听得不由皱了皱眉，邢星看着像是从一个极端跑到了另外一个极端了。
她迷恋报复的感觉，但是以暴制暴并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如果邢星以后只懂得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那就麻烦了。
章心湄忍不住问：“这是那位女主播nana教你的吗？打回去？”
邢星摇头：“nana只说不反抗，对方只会得寸进尺，然后我只会过得越来越不好。与其这样，还不如拼了命地反击。她是对的，反击之后，那些欺负我的人渐渐消失了，甚至在看到我的时候开始害怕和忌惮，不会轻易动手了。”
她又挑起嘴角笑着说：“那个把我锁在厕所的人，我也找出来了。然后找了个机会把她锁在同一个厕所同一个隔间里面，用拖把将门卡住，还关上了厕所大门，在门口放上维修之类的牌子。”
“那个女生在厕所里整整两节课之后才被老师发现救了出来，但是不敢说是我做的，是老师猜出来，让我去道歉。”
邢星歪着头说：“明明是这个女生不对在先，她也没跟我道歉，为什么我用相同的方式对她之后，老师反而要我道歉呢？医生你来评评理，老师这样做对吗？”
章心湄叹气：“听你的意思，你觉得老师处理得不够好，不公平？”
“是的，她做的事不用道歉，我做相同的事却要道歉，为什么呢？她做就不是错事，我做就是了吗？我就该被欺负，她被欺负就不对的？”邢星不能理解，满脸疑惑说：“既然老师不愿意帮我，我只好用相同的方式让那个女生试试被锁在门里的感觉。我还没泼一桶水进去，这个女生连我一半的难受都没有，怎么老师就心疼了，却不心疼我？”
章心湄问：“那是个什么样的女生？”
邢星冷笑：“是个学习成绩很好的优等生，老师都很喜欢她。暗地里喜欢怂恿班上的女生孤立我，还总出坏点子来欺负我，一肚子的坏水。”
“学习成绩好又怎样，人品简直差劲透了。最可笑的是老师还把她当宝贝一样，一受了委屈恨不得要吃了我，去校长那里要劝退我，免得影响班里的好学生。什么班里有很多好学生，不就说的是那个女生而已。”
“妈妈怕我又惹事，一再说忍一忍，等高三结束后就不会再来往，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但是我为什么要一直忍着呢？明明被欺负的是我，受委屈的是我，做错事的是她，为什么不是她被劝退而是我呢？”
她眯起眼又说：“医生是不是也跟我妈一样，觉得我性格大变，已经快疯了？”
章心湄摇头：“你没疯，只是差点要被逼疯而已。那个女生的确做了错事，她没道歉也不对，但是你现在用相同的方式报复回去，跟这个女生又有什么不同了呢？听你说的，并不喜欢这个女生，应该也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对吗？”
邢星一怔，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医生是说我用了那个女生欺负人的方式做事，所以跟她也没什么不一样，可能慢慢会变成她那个样子？”
章心湄点头：“你试着想一想，你学会了那个女生对付人的方式，慢慢变成她之后，有什么感觉？”
“当然不高兴，也不喜欢，谁要变成她那样的人？”邢星说完，好像有点明白了：“医生你说得对，变成谁都不该变成那个女生的样子。她那么恶心，我怎么能变成她那么恶心的样子？”
“你妈担心的，也是怕你变成那个女生的样子了。她未必不是没关心你，只是她那个年代所受的教育是比较内敛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关心你，用什么更好的方式来关心你。你可以想想，小时候你妈做过让你最高兴的事是什么？”
听了章心湄的话，邢星想了想才说：“有很多，比如她工作忙，有一年我生日的时候她特地跟同事调班，少赚了那天一半的钱也要提早回来做饭，跟我一起过生日……”
这么想来，她妈其实也是关心她的？
只是就跟章心湄说的一样，不知道用什么更好的方式，才会把事情弄得很糟糕，说出口的话才让自己感到不高兴又难过的。
邢星反问说：“真是这样吗？我妈其实很喜欢我，也是关心我的？但是其他时候，我真的从来没感受到。”
比如她很少有新衣服，但是想了想，她妈这些年来也没买过新衣服，节俭得很。
比如她家的电器很多年没换过新的，坏了就修一修，然后继续用。
要是她妈不这么节俭，自己可能连高中都读不下去。
看邢星渐渐平静下来，章心湄笑笑说：“你心里其实也是明白的，就是一时之间被这个女生恶心坏了，把你的眼睛都遮住了。现在我们弄掉这些遮挡的东西，就能看得更清楚了是不是？”
邢星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比之前特别尖锐的样子要温润了一些。
咨询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最后的时候章心湄不经意地问：“可以把那位叫nana的女主播联系方式给我吗？”
邢星突然警惕地看向她：“怎么，你要跟我妈告发nana，还是要报案，觉得她在教坏未成年人？”
章心湄听了，哭笑不得：“都不是，我只是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女主播，很想跟她也聊一聊。”
邢星摇头：“我已经不再跟nana联系了，她在最后一次联系的时候就跟我说过，那个号码不会再用的。”
章心湄好奇：“nana对每一个联系她的人都是这样做的，难道是害怕被人找到吗？”
“是的，听说会有些不喜欢的人去骚扰她，nana只想帮助一些迷路的人，给他们指一个方向，并不想引人注意。”
还以为能够从邢星这里得到nana的联系方式，没想到还是失败了，虽然章心湄原本就没太大的期待，现在也没太失望。
她亲自送邢星出来的时候，邢女士也没在休息室里，而是在门口来回踱步，看得小蔡也眼晕，一个劲劝她去休息室，可惜邢女士根本就坐不住。
好不容易咨询室的大门开了，邢女士连忙上前来打量着邢星，没看出她有什么大的变化。
不过她也知道，变化不是用眼睛就能看见的，于是对章心湄感谢说：“麻烦章医生了。”
“不会，星星是个好孩子，我们聊得很愉快。如果可以的话，下次来的时候，邢女士也一起进来咨询室，我们三个人一起聊聊。”
听了章心湄的话，邢女士有些犹豫，却没立刻拒绝：“这样啊，那么下次见了。”
章心湄知道她一时半会未必会愿意，也不勉强，笑着送她们母女两人出了心理科才回来。
小蔡在前台叹气说：“真是可怜父母心，你们进咨询室有多久，她就在门外来来回回走了多久。我看着就累，也不知道她累不累。”
章心湄笑了：“当然是累的，她担心邢星，所以才会这样子。”
小蔡点头说：“要是她们两个好好沟通，关系肯定比现在这样来得好。邢女士看着就不是个会说话的，邢星这个年纪的女生又比较敏感，一点误会就容易把关系闹僵了。”
她的话很符合邢星的情况，章心湄有些意外：“看来你是做足了功课，对邢星的事分析得挺对的。”
小蔡谦虚地笑笑：“就是在心理科呆久了，耳濡目染，这才能猜出一点点皮毛来。再多一些，我就不知道了。就希望邢星能跟她妈妈好好相处，下次来的时候关系能改变一些。”
“会的，”章心湄点点头，去休息室倒了一杯咖啡，很快做完一个咨询的欧阳奕也进来，低头就着她的杯子喝了一口。
“你咖啡里没放糖？以前不是不喜欢喝黑咖啡，突然又喜欢了？”
章心湄一愣：“我都没注意到咖啡没放糖，不过黑咖啡偶尔喝喝也不错，更能提神。”
欧阳奕看着她有些担心，居然连咖啡里放糖都忘记了：“你最近心事重重的，邢星的事不好解决吗？”
“也不会，只是个被欺负坏了的孩子，稍微有些敏感，变得尖锐了一些，是个好孩子来着。稍微引导一下，她就能从岔路走回来。我比较担心的是，她提到了那个nana。”
欧阳奕一怔：“nana，是那个女主播吗？”
章心湄点头：“就是她，我们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名字了。这个女主播特别神秘，联系方式一直都在换。然后要联系上她，都要通过介绍人。聊完后那个联系方式就再也不能用了，神神秘秘的，只是每次跟她联系完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我们是不是该跟秦警官提一提，让他尽力去查查？”
欧阳奕摇头：“秦警官查过的，只是每个联系过nana的人不肯交出联系方式。就算不说，那些联系方式也被放弃了。那个女主播很小心，好像害怕被别人找到一样。只是她每次教唆联系的人做些非常极端的事，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章心湄附和说：“是啊，能教唆一个未成年人以牙还牙，以暴制暴，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第153章 联系你

章心湄第二天进行回访的时候，邢女士表示她要想一想才决定到底要不要带邢星再做第二次的咨询。
别说邢星单独第二次咨询，就是邢女士加入进来的咨询，她也透露出不情愿和抗拒的意思。
章心湄也不勉强，毕竟咨询这样的事，来访者自己不愿意，做的咨询只会事倍功半，还不如不做了。
只是她心里有些遗憾，仅仅做一次简单咨询，对邢星的影响并没那么深。
加强一到两次，才能让邢星印象更深刻，也能让章心湄确定她已经完全被扯回到正路来，而不是走到小路歪路去。
期间她想了想，跟欧阳奕商量后，还是跟秦凯提起了女主播nana的事。
秦凯特地过来心理科，坐在休息室的桌前叹气说：“又是她，你不知道最近有一宗情侣吵架的案子，女方在牛奶里放了安眠药，等男方睡着之后把他的第三只手给切掉，扔进碎肉机里面去了。被带回来一问，也是说她曾经跟nana聊过，原本只是有这个冲动，计划也跟nana提起，是nana帮她完善的。”
“比如在哪里能买到大量的安定，还有如果药量不够，男友突然醒来后要怎么应对，她说nana都帮自己一一分析过，特别感激nana。”
秦凯抓了抓脑袋，头疼说：“最可怕的是，她被带回来的时候是笑着的，一点悔意都没有。而且切割的方式估计也被那个叫nana的女主播指点过的，男方除了失去这个……咳咳，之外，止血也做得特别全面，没有任何生命危险。所以最后的定罪是故意伤害，不是故意杀人。加上男方也有罪过，当事人判下来不会太重，男方的家属就来局里闹了。”
闹有什么用，原本就是男方先不对的，经常家暴，把女方打得遍体鳞伤。
现在女方会报复，也是因为忍不下去了。
虽然手段比较残忍，却没伤及性命。
男方服下安定后昏昏欲睡，女方就是用刀子在他脖子上划一刀，都能死得不能再死的。
她没动手，也算是万幸。虽说伤人是不对的，秦凯对此也表示同情，不过男方家属闹得太厉害，也让他很厌烦。
“这个女主播一定要尽快找出来，不然这样的事情不会少的。”这还是闹大了，其他小事未必有人察觉出来。
这个nana简直就是指点犯罪，危害社会的幕后黑手，被她指导过的人肯定不会做什么好事，让秦凯颇为头疼的是根本就找不到人。
联系方式没有，对话又是变声过的，完全不能根据声音来找人。
只用电话联系，说是女主播，声音不知道，人也没见过，谁知道说话的是男是女？
这个范围就大了，茫茫人海里，秦凯根本无从下手，只能说：“要是你们有什么线索，不管大小都告诉我。”
欧阳奕和章心湄点头答应了，他们是巴不得能帮上秦凯的忙，不过现在也是一筹莫展。
只是在章心湄以为根本不可能找到这个nana的时候，邢星却在一周后突然打电话到心理科来：“我有事想跟你说，是关于nana的。”
章心湄一愣：“你是过来做咨询跟我聊，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
邢星想了想，还是选了咨询室。毕竟在咨询室里，除了章心湄，再不会有别人知道自己说的事。
这次过来邢女士也陪着，不过还是婉拒了一起进咨询室的事。
加上邢星想要单独跟章心湄聊nana，后者就没勉强邢女士了。
两人刚坐下，邢星就说：“nana跟我联系了，就在前天。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医生。”
章心湄没有立刻问nana的联系方式，而是问：“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想要告诉我？”
邢星说：“医生问我的事，我回去想了想，觉得都是对的。我观察了我妈这几天，发现她真是不会说话。每次开口语气都特别严厉，不是说我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好。但是我只要说过想吃什么，要什么，只要不贵的，她都会默默买回来。从来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是该做的一点都没少。家里总是整整齐齐的，饭桌上总有我爱吃的菜，她其实真的是个不懂得表达的人，并不是不喜欢我。”
想到这一点，邢星有些释怀。
毕竟从小到大她都坚信妈妈不喜欢自己的，现在用章心湄说的角度去想，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想错了。
光是这一点，就让邢星对章心湄很感激的。
因为章心湄说的是“她都明白”，只是被“遮住了眼睛”，“看不见妈妈的好”，确实是这样。
章心湄没居功，只是好像帮她拿开了遮挡的东西，但是邢星知道，没她的话，自己可能永远都抱怨妈妈不喜欢自己，变得自卑和难受，就这么一直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对妈妈做出不可挽回的伤害来？
幸好章心湄叫住了她，所以邢星很感激，犹豫了一会，还是打算把nana的联系方式说出来。
“谢谢你，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是最后还是愿意告诉我。”章心湄笑笑，她的确迫切想要找到这个女主播，但是邢星愿意主动告诉自己，真是让人特别惊喜和高兴。
邢星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把口袋里不知道抓了多久的小纸条拿出来递给她：“就是这个，前天联系我的，这个号码应该还没作废。”
“就是章医生打过去的话，nana未必会接，接了也未必会说话，可能直接就挂断，然后这个号码就不能用了。”
她也有些担心nana给每个人的电话是不一样的，章心湄打这个电话的时候，nana可能就知道是自己泄露了消息，于是有些忐忑不安。
章心湄安慰她说：“不怕，如果nana以后会质问你，星星就说是我逼你说出来的，所以不要有心里负担。”
她低头看了眼号码，是个很普通的数字，对面却是那个叫nana的女主播。
其实章心湄也好奇，nana究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
一个两个可能是举手之劳，但是那么多的人，她就像是站在身后的幕僚，给这些人指点迷津，却把他们引去更可怕的路上。
结果会如何，nana好像也不管，单方面切断了跟对方的联系。
或许她也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用隐秘的方式得到结果，恐怕对这个女主播来说，这些人也是无关紧要的。
不然怎么会知道他们犯罪，然后承担犯罪的后果？
这一次规避了，不会重罪，就跟那个徐小姐被刺伤的事一样。
她伤了，却成功把男友送进了监狱。
那么下一次呢？
她尝到了甜头，会不会在下一次也用同样的方式？
但是这次未必有上次那么幸运，可能计划里有什么偏差，徐小姐就很可能一命呜呼了，这样的结果不是她自己能够承担的。
那个nana给了徐小姐一个甜头，后续却彻底不管了。
如果不是告诉了徐小姐这个方法，可能她一辈子都不会想到。
章心湄又皱眉，这个女主播很懂得掌控人心。知道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怎么样才会让对方信服，简直是信手拈来。
但是她又不明白了，既然nana一直注意隐藏自己，不愿意被人发现，怎么会不知道邢星把联系号码交给自己？
再退一步来说，为什么是邢星？
为什么让邢星把联系号码，借她的手来交给自己？
章心湄看向邢星，见她有些不安地换了一下坐姿，在自己的目光下很是不自在。
她忍不住问：“你把联系方式给我，nana知道吗？”
邢星一愣，抿着唇没吭声。
章心湄了然：“她知道的，对吗？”
“嗯，她同意了，我才把联系方式给医生的。”邢星到底还是没能瞒住，小声回答：“nana说知道你在找她，她也想跟你聊一聊。”
“跟我聊吗？我知道了。”章心湄有些好奇，nana会跟自己聊什么，于是把联系方式的纸条好好收下了：“除了这个，她还说了什么吗？”
邢星想了想：“没说几句话，我也好奇nana怎么知道我们见面了，nana说她什么都知道。”
章心湄心下嗤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然而邢星的表情显然对这个女主播十分崇拜：“她真是厉害，听说帮了很多人。要不是她，我现在还被人欺负，高三剩下的时间估计都不愿意继续过了，就连以后也……”
她顿了顿，还是告诉了章心湄：“其实我在拿到nana的联系方式之前，曾经想过自杀的。后来还是犹豫，就打电话给nana。她说的很对，错的是别人，没必要惩罚自己。就算要死也该是对方，而不是我。”
要不是nana说了这些话，邢星估计早就不在了。
“当时我已经心灰意冷，根本不想再去学校，妈妈也整天说我不对，老师也是这样。”
想起之前，邢星神色低落，转而有些冷漠：“nana说得很对，该死的也是那些欺负我的人，不该是我自己。”
章心湄吓了一跳，正要说什么，又见她笑了：“医生放心，我说说而已。我连自杀都害怕，怎么可能会去对付那些人？就是拼命挣扎和反抗，就已经是鼓起勇气了。后来报复回去，也出了一口恶气，我感觉舒服多了。”
邢星指着胸口，眨眨眼说：“之前感觉这里总是疼，又像是被石头压着，就连睡觉的时候都喘不过气来。现在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吃得好，睡得好，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来得高兴。我很感激nana，所以也希望医生不会做对她不好的事，可以答应我吗？”
对上她乌黑的双眼，章心湄忽然有些看不懂邢星了。
或许这个女生没自己想像中那么单纯和懦弱，因为长时间被欺负，心性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可以说是变得尖锐和灰暗。
只是以前没发现，现在爆发出来后，才会被邢女士察觉，转而把邢星送到这里来。
至于nana，可能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不然也不会顺着邢星的意思，教会她怎么反过来报复回去。


第154章 蛊惑你

章心湄送走邢星后，犹豫着要不要把nana的事告诉欧阳奕。
她想了想，还是隐瞒了下来。
谁知道打通这个电话，会不会就是个空号呢？
Nana说会联系她，未必不会是一个恶作剧。
最近这阵子，晚上章心湄都是独自一个回去睡觉。
欧阳奕挽留过她的，只是章心湄很坚决，因为晚上睡不好总把他吵醒，心里也过意不去。
当然欧阳奕是一点都不介意的，章心湄却是心疼他睡不好，尤其被吵醒后就不容易睡着，更不乐意留下了。
苦劝了几次，章心湄都是坚决拒绝，欧阳奕只得无奈答应，却让她在自己这边吃完晚饭，差不多要睡觉的时候才回去。
今晚也跟之前一样，晚饭是欧阳奕做的，章心湄把碗筷丢进洗碗机里，看着时间差不多就打算回去了。
欧阳奕惊讶说：“不多留一会儿？我下载了新电影，还打算跟你一起看的。”
“不了，今天有点累，我想早点睡觉。”虽然章心湄躺下后未必能很快睡着，不过总比呆坐着要好。
欧阳奕只得送她回去隔壁，章心湄回到房间后拿出了邢星给的纸条，拨通了那一串号码。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号码并不是空号。
在响了两声后，对方就接通了：“章医生，晚上好。”
声音确实是变声器改装过的，听不出男女来，像是机械的声音，特别别扭。
尤其这语气十分肯定，对方好像早就猜出章心湄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章心湄一怔：“晚上好，nana女士。”
“不用加尊称，叫我nana就好。章医生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又猜得出你这个时候会打电话来。”nana在那边说着，并没有等章心湄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说：“晚饭好吃吗？欧阳医生的手艺应该不错。”
章心湄皱眉，没想到nana连欧阳奕都知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章医生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总会做噩梦？梦里的事醒来后，是不是都记不太清楚了？”
Nana的话就像是一个重拳，狠狠砸在她的心头上，章心湄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就不信nana是信口开河，只是随便提起这个事来。
其实章心湄也不明白最近为什么会频密做噩梦，还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梦。
这件事她除了欧阳奕，就只有对主任提起过。
主任不是个多嘴的人，又是在咨询室说的，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
欧阳奕就更不可能对外说了，那么nana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她真是有千里眼顺风耳，什么事都能打听出来？
“我只是想提醒章医生，有些事不能看表面，你身边最亲密的人未必就是你想的样子。”
Nana的话让章心湄挑眉：“你这算是挑拨离间吗？”
“算是吧，我挺喜欢章医生的，所以不希望你被骗。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是知情人，但是谁都不记得了。为了不让你知道，有人对你做了催眠，隐藏了这段记忆。而对方为了不露馅，对自己也做了深度催眠，忘掉了这些事。”
“对你狠，对自己也狠，这样的男人你还敢跟他同床共寝吗？”
章心湄冷笑：“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关心你的身份，但是你不该这么说欧阳。”
欧阳奕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章医生是先入为主，很早之前认识了欧阳医生，就把他一直想像成那个样子，从来没改变过。但是他真的没变过吗，人真的不会变吗？尤其你们分开过，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变了，然后在章医生面前伪装得天衣无缝？”
对nana的话，章心湄是一个字都不相信：“或许你懂得怎么蛊惑人，可是对我没有作用的。”
作为心理医生，她的心智足够坚定，不然也不能留在这个职业上。
这个女主播的话带着蛊惑和诱导，是章心湄熟悉的，所以一点都没打算入套，如了nana的意。
“随便章医生怎么想，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才会让星星把电话交给你的。让我猜猜，你根本就没告诉欧阳医生，对吗？你潜意识里对他还是不信任的，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觉得他由始至终该是你最亲密的人，绝不会欺骗你的。然而欺骗你最深的，就是他了。”
“不要再说了，欧阳不是这样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也绝不会是的。”章心湄打断她的话，又说：“就算真有这样的事，我相信欧阳奕是为了我好才做的，并不是像你说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真的是为了你好，才会这样做吗？”nana轻笑一声，似乎在笑她的傻里傻气的：“别用什么‘为了你好’这样的话来欺骗自己了，章医生不是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嘴上说着为你好，真的是为你好吗？”
章心湄皱眉，这个女主播果然很难缠，比她预料之中更麻烦。
不但能敏锐地抓住对方心里潜在的恐惧和不安，然而加以放大，语言中的暗示和误导性也非常厉害。
是个相当不容易对付的对手，但是章心湄并不害怕：“照你这么说，你会出手帮那些向你求救的人，并不是出于想要帮助他们，只是因为你想做而已？”
“对，就是这样。他们会怎么样，我不是很关心。我也没那么大公无私，要为他们好之类的。我目的很简单，就是觉得很有趣。章医生不这样认为吗？这些人大多数都懦弱没主见，甚至是自卑，又一直生活在最底层，或者跟星星一样经常被人欺负却只能忍耐。”
“他们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想要改变，但是又没有勇气。他们总是各种抱怨，却从来不想办法去解决。忽然知道有我的存在，就像是救命的稻草，于是紧紧抓住我，依附我，求助我，希望我能帮他们解决事情，这怎么可能呢？”
女主播虽然用了变声器，但是说话每个字都慢悠悠的，显然处在很放松的状态，跟章心湄聊天就像是同平常友人说话一样放松。
“他们求助，我就要无私地帮忙，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出现呢？只是我觉得很有趣，所以告诉他们一些方法，要不要照着做，就看他们自己了。有些人照着做了，有些人并没有，连鼓起勇气反抗都不愿意，就只能继续忍受下去。我频密换掉电话，就是不愿意再听这些人发牢骚。”
“只知道发牢骚，不知道去改变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再留下来。估计没多久，他们不是在忍无可忍中爆发，就是自取灭亡。”
章心湄反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放心，只是简单的语言暗示。要是意志力高一点的，比如章医生这样的，或许能稳住自己。但是很多人根本没这个能力，不照着我说的去做，不给我找点乐子，就连活着的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就这么直接死了。”
听nana说得轻描淡写，好像那些人的性命就不是命一样，章心湄心里有种可怕的违和感。
这个女主播是真的不在乎打电话来救助那些人的性命，只是一场有趣的游戏，她就是在背后的指挥师。
要是他们照做的话，nana的暗示就不会出现，如果没有照做，那么暗示就会这些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章心湄艰难地开口：“用人命来做的游戏，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良心？不安？”nana笑得几乎要停不下来，“章医生的话真有趣，他们来求助，但是什么代价都不付出，那我为什么要帮忙呢？”
既然选择了找她来帮忙，那么就该有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才是。
“这场游戏是他们选择开始的，那么什么时候结束，怎么结束，就该我来决定。”nana的语气依旧不以为然，这些人找上门来给她找乐子，本来就该清楚这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付出一点代价，让自己高兴一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当然，大部分人已经走投无路，在崩溃的边缘了，所以他们很听话。章医生见过星星的，她是不是个很乖的好女孩？可惜这样的好女孩，老师不喜欢，她妈妈也不能理解，只觉得她学坏了，性情大变，甚至觉得她有精神病，才会急急送去心理科给章心湄看看的。”
“把人差点逼疯的不是我，而是邢星身边那些好家长、好老师，我给了她一个解决的方法，她为此能够走出崩溃的状态，对邢星来说不是一件坏事，章医生不觉得吗？如果没有我，邢星早就崩溃了，很可能会自杀，就像她跟我说的那样。又或者会直接杀了那个总欺负她的女生，然后再自杀，结果没什么不同，却比现在要恶劣得多了。”
“我算是难得做了一件好事，章医生不感激我吗？”
感激吗？章心湄想着nana确实让邢星从崩溃的边缘走回来，却不是一个好的方式。
“原来教会邢星以暴制暴，就是帮了她？”
女主播笑了：“不然呢？你要让我苦口婆心地劝她，就跟她的家长和老师一样，要乖一点，听话一点，才会有人喜欢。不要惹麻烦，凡是多忍耐，才会开阔天空。这种狗屁话别说是邢星，就是我都不信的，章医生信吗？”


第155章 动摇你

章心湄当然也是不赞成这样的想法，总想着退让，而不是迎面解决，事情只会一直在那里。
一味只教孩子要忍耐不要反抗，以后的处事都是用这样的方式，自己憋屈不说，久而久之很容易爆发出来。
再就是这样的处理方式，孩子长大后要怎么办，一直忍忍忍，直到忍无可忍？
不过她当然这时候不会附和nana，只含糊地说：“这不是你教邢星以暴制暴的借口，还有很多别的解决方式不是吗？”
“确实有很多解决方法，但是我认为这是最适合邢星，也是最简单粗暴的。看，邢星反抗后，那些人再不敢欺负她了。她也不再自卑，开始对自己有信心，也明白有些事要说出来，要反抗，不然所有人都会默认她同意，然后指挥她的生活。邢星能重新掌握自己的人生，这不是很好吗？”
章心湄反驳nana说：“你这是偷换概念，邢星的自卑不会因为学会的以暴制暴就能够彻底没有的。她现在的自信更多是被激发起来的，就像空中楼阁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崩塌。这个方法简单粗暴得只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让事情变得更糟糕，没听邢星说，老师有意劝她退学，不要影响班上的同学吗？”
那个欺负人的女生很懂得掩饰和隐藏，反而邢星因为反抗的方法太粗暴了，引来老师和家长的不满。
前者在暗，邢星却在明，对她来说十分不利。
女主播笑了一声：“邢星找到我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快要崩溃了，想要让她尽快恢复，这是最好最见效的方法不是吗？看着那些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如今看着她就害怕，畏畏缩缩的，甚至崩溃地在邢星面前大哭。这样的感觉太美妙了，我相信邢星尝过后绝不会忘记当时的痛快。至于以后如何，难道我还要负责她的一辈子吗？”
“把人从崩溃的边缘带回来，我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很足够了，至于其他的，就交给章医生来办，不是很好吗？相信章医生有方法让邢星能够重新拾起自信，在学校的生活也能慢慢恢复。”
章心湄皱眉，这个女主播话里话外就是不负责任。当然nana确实拯救了邢星，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有这个女主播在，邢星很可能因为崩溃而已经自杀，发生无法挽回的事。
只是方法实在太粗暴了，就是章心湄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把邢星从那么另外一个极端带回来。
女主播似乎猜出章心湄的苦恼，笑着说：“章医生是不是在想要怎么把邢星救回来，变成一般人的样子？既不是以前的她，也不是现在的她，是不是特别苦恼？”
“我倒是挺期待章医生会怎么做，把邢星从我这边抢救回去。”
“聊得够久了，是时候结束的。今天跟章医生聊得很高兴，期待下一次……”
“等下！”没等章心湄叫住对方，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再重新打过去，电话已经关机，显然nana不想继续聊下去，是一个完全拒绝的态度。
章心湄放下手机，不由伸手揉了揉太阳穴。Nana说的每一句话都还在她的脑海当中，让自己有些混乱和迷茫。
躺在床上，想到nana的话，当年的事她不记得了，欧阳奕看着也是不知情的，他真的是用催眠消除了两人的记忆吗？
章心湄想到任暄杰临死前的话，当时只觉得他是信口开河，自己转眼就忘记了。
现在被nana提醒，她又重新想起来。
任暄杰也猜测章心湄以前是被深度催眠过的，有着催眠的痕迹。
她一直以为是自我催眠的缘故，难道nana说得是真的？
章心湄翻了过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Nana说话实在太有蛊惑性了，语言是有力量的，显然这位女主播深谙其道。
她实在想不出究竟是哪个同行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是的，章心湄从一开始就能确定，nana肯定是系统学过心理咨询。
不管是开口说话的速度，语言的运用，都是十分熟练和系统化的，就连章心湄自己都差点招架不住。
女主播今天打电话来的目的达到了，的确扰乱了她的心。
章心湄是相信欧阳奕的，但是这一刻却开始有些一丁点的动摇。
这人实在太可怕了，章心湄闭上眼，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直到外面天色微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的。
早上是被欧阳奕叫醒的，章心湄睁开眼看见他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叫了你很久都没起来，是不舒服吗？要不今天别去医院，我给你请假？”
“不用，昨晚没睡着，有点失眠了，可能下午喝的咖啡太多。”章心湄坐起身，忍不住看向欧阳奕的脸，让他有些奇怪。
欧阳奕笑了：“怎么，感觉今天的我特别帅气，所以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是挺好看的，”章心湄开玩笑地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挑眉说：“来，给爷笑一个。”
欧阳奕听了，还真是微微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温柔的笑容，俊美的一张脸，反而让章心湄面红耳赤，心跳如鼓。
这个男人就是一个笑容，就能把她的心打乱，章心湄知道自己真是爱惨了欧阳奕。
所以就算当年欧阳奕真的对她做了催眠，消除掉那段记忆，甚至害怕会露馅，连自己的记忆都用催眠抹掉了。
何止是为了章心湄好，欧阳奕其实也是爱惨了她，才会做到这个地步。
“怎么还看着我？不饿吗？早饭我已经做好了，还是你比较想吃我？”欧阳奕凑过来，俊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飞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睡美人，我的公主，是时候该起来了，要去医院的话，我们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可能不太够？”
章心湄没好气地一把推开他的脸，急忙下床去洗漱：“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
她进了洗手间，看着镜子里无精打采的人，眼底还挂着两个黑眼圈，头发乱得跟稻草一样，难为欧阳奕刚才居然还能亲得下去。
章心湄对着镜子，心里小声说：她相信欧阳奕，也知道他绝不会想要伤害自己。消除那段记忆，或许是因为对她来说太痛苦了，所以欧阳奕才会这么做。Nana是个外人而已，那些蛊惑的话为了挑拨离间她和欧阳奕。要是让这个女主播如意了，她在电话的另一边不是要看章心湄的笑话了吗？
她绝不会因此怀疑或者疏远欧阳奕的，这份喜欢太久了，久到让章心湄觉得，不管欧阳奕做什么都是对的。
章心湄胡乱洗漱后就换好衣服去隔壁跟欧阳奕吃早饭，她急着吃完还噎住了，被欧阳奕塞了一杯牛奶一口闷了才算缓过来。
欧阳奕心疼说：“别急，出租车我已经叫好了，就在楼下等着。”
十分钟内吃完早饭，他们下楼后催促出租车师傅，好歹在最后一分钟内踏进了心理科。
主任正从休息室出来，端着一杯热茶，看见两人满头大汗跑进来的样子，慢悠悠地摇头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啊，早上还是悠着点为好。”
小蔡在旁边听了，捂着嘴偷笑。
章心湄满脸通红，想要解释又觉得开口后肯定越描越黑。
还是欧阳奕大大方方地说：“上班时间太早了，早上能在一起的时间太少的，当然要分秒必争。”
主任目瞪口呆，见欧阳奕眼底的揶揄，就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这小子来心理科三年了，以前就是一板一眼的，现在有章心湄在身边，才多久的时候，居然就学会跟自己开玩笑了？
主任看得出欧阳奕的心情很愉快，看向章心湄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温柔。
看来这小子是栽了，栽倒在章心湄编织的温柔乡，完全陷下去也甘之如饴。
不过章心湄是个好姑娘，欧阳奕的眼光很不错，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他们两人的喜酒？
主任这样想，也这样问了，把章心湄闹了个大红脸。
欧阳奕搂着章心湄的肩膀笑着回答：“放心，这喜酒肯定少不了主任的那一杯。”
主任还想看欧阳奕不好意思的样子，谁知道他比谁都要大方，知道这次是没机会了，只能耸耸肩说：“那我等着，别让我等太久了，昨天院长还说最近医院的喜事没去年多了。”
医院工作忙，医生大多数都是跟护士在一起了。
只是未婚的医生越来越少，护士反而比较多，今年没成一对，院长还感觉挺遗憾的。
院长年纪不小，就是个老小孩，最喜欢热闹。
欧阳奕也知道院长的性格，笑着说：“要不今年找个时间，给医院搞个活动做联谊什么的？”
主任摆摆手说：“怎么可能有时间，联谊之类的，男少女多，活动怎么搞得起来。”
他看章心湄今天脸色不太好，刚才还没注意，现在走近了才发现：“最近还是没睡好？上次说好的方法，今天要不要试试？”
章心湄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那就麻烦主任了。”
欧阳奕看着两人，知道咨询的规矩，没多问究竟是什么方法。


第156章 催眠你

看着章心湄今天状态不好，主任有心延迟：“明天或者后天？我看看安排。”
章心湄问：“不如就今天吧，我记得主任今天的预约并不多。”
“今天确实不多，但是你今天状态不是很好。”主任摇头，他有些担心章心湄不能集中精神，反而不好催眠了。
章心湄听了，反而笑着说：“精神不好，我反而更容易能够深度催眠不是吗？”
主任想了想，这倒是，对他们这些不容易被催眠的体质来说，状态不好，虽然不容易集中精神，然而被催眠就要容易得多，没那么坚定和稳固。
“既然你没意见，那就今天，正好这个点没有来访者，我们这就开始？”
“好，”章心湄跟着主任走之前，捏了捏欧阳奕的手心：“放心吧，没事的。”
主任的催眠虽然可能不如欧阳奕，但是胜在够稳定，实践也足够多。可以说不是顶级的，却也是中上水平。
欧阳奕反过去捏了捏她的心，看着章心湄松开手进了咨询室，大门在眼前关上，只觉得掌心里空空荡荡的，刚才章心湄残留的温暖还在，反而更觉得空虚。
他自嘲一笑，章心湄只是进去做一个小时的咨询，自己这就担心了。
要是以后章心湄有事单独出门，甚至可能出差几天，他还不得疯掉？
光是想想，欧阳奕伸手遮住自己的双眼，有些不敢让人看见他的双眼，免得发现自己这个心思。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对章心湄的占有欲是不是太厉害了一点？
见欧阳奕站在原地久久没动，小蔡迟疑地说：“欧阳医生，第一位来访者已经来了，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的，请她进来吧。”欧阳奕深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恢复了平日的如常神色。
小蔡请来访者进了咨询师，他也跟着进去了。
只是欧阳奕的咨询做了一半，正是关键的时候，隐藏在室内的对话机微微震动起来。
这是用作报警器，也是紧急的时候才用的。
欧阳奕在医院三年了，从来没用过，听见声音的时候他一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对不住，稍等一下。”
他过去桌前拿出对话机，巴掌大的屏幕上有两行字，并没有出声惊扰来访者。
欧阳奕看见屏幕上的字，脸色陡然一变，抬头对忐忑不安的来访者说：“对不住，外面出了点意外，我们可能要暂时中止这次的咨询了。”
“这次咨询不算，请稍等一会，我出去解决后，会重新开始计算时间的，真是很抱歉。”
他一再道歉，只是脸上的着急怎么都遮掩不住。
来访者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见欧阳奕脸上的歉意，善解人意地说：“没事，欧阳医生先去忙，我在这里等一会就好。”
“谢谢你，我会让小蔡进来陪着你的。”
欧阳奕说完，大步过去开门，示意小蔡进来陪着来访者，他则是直接跑去隔壁的咨询室。
咨询室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主任正满脸焦急对着躺在小床的章心湄，看见他才松了一口气：“催眠开始的时候并没什么异常，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小章就突然晕倒了，现在还没醒来。我担心是不是催眠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就只能让小蔡发信息请你出来了。”
欧阳奕一边听主任说，一边快步走到小床前面，伸手掀开章心湄的眼皮仔细查看：“瞳孔涣散不严重，主任催眠是想让她回想梦境吗？”
主任点头：“小章说每晚都做同一个梦，梦却总做一半，让她心慌慌的，我就尝试着让她重新回到这个同样的梦境里，然后再继续下去。”
梦境回溯不容易做，尤其是章心湄这样很难催眠的体质。
主任好不容易让她回到梦境，前面都很顺利，但是在梦境即将结束在章心湄平时看见的地方，她却突然晕倒了。
欧阳奕检查了一会，猜测说：“小湄应该是在梦里看见了什么，受到太大的刺激才会晕倒过去的。不是很厉害，也没陷在催眠回溯的梦境里面，主任不用太担心。”
“这就好，要是她完全出不来，就是我的错了。”主任刚才急得要命，这时候知道章心湄没事，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欧阳奕伸手轻轻拍了拍章心湄的肩膀，低声唤着：“小湄，醒过来，快醒过来……”
他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一再用差不多的节奏拍打着章心湄的肩膀。
在主任以为欧阳奕叫不醒章心湄的时候，她在十分钟后突然睁开眼。
只是章心湄瞪大着眼睛，神色茫然，好像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欧阳奕小心翼翼搂着她在怀里，声音更加轻柔：“小湄，是我，回头看着我。”
章心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慢慢回过头来看他，恍恍惚惚了足足五分钟才认出面前的人是谁，忽然眼睛一红，眼泪就落下来了，扑到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主任被吓了一跳，正想上前安慰她几句，被欧阳奕看过来的目光止住了。
欧阳奕紧紧搂着她，也不开口，只单手轻轻拍打着章心湄的后背。
章心湄哭了五分钟后才慢慢停下来，神色看着已经清醒了一些，有点不好意思地盯着欧阳奕胸口的一小片湿润：“我、我……”
“没事的，你吓坏我们了。”欧阳奕笑笑，示意她看向一旁的主任。
章心湄看见主任脸色都白了，刚才估计吓得不行，连忙道歉说：“对不住，我刚才在梦境里呆了一半就晕过去了。”
她稍微想起那个梦，浑身不由抖了抖。
欧阳奕连忙抱紧她说：“不愿意想，那就别想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不，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梦，而是……”章心湄忽然止住话头，余下的话没说出来，而是开始说起那个梦：“我总听见有东西在背后掉下来，很重的东西，声音很响，每次我想回头看的时候都会立刻醒过来。今天主任做催眠，我终于能回头了，但是……”
她浑身抖得更厉害，欧阳奕把章心湄搂得更用力。
章心湄身上被他搂得有点疼，却反而有了安全感，有勇气继续说下去：“我看见了一个人，浑身血肉模糊的，那张脸正对着我，很可怕，特别可怕。我觉得应该认识这个人的，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好了，只是一场噩梦，不要想太多的。”欧阳奕又拍了拍她的后背，让章心湄能够从恐惧中慢慢平复下来：“去休息室喝一杯热茶，然后好好休息一会儿？我陪着你。”
章心湄把梦境说出来，似乎心里能够平静了一些，摇头说：“我记得你早上有咨询的，应该还没做完。”
主任叹气说：“是啊，你突然晕倒，我怎么都叫不醒你，担心小章出什么事，就让小蔡把隔壁正在做咨询的欧阳给叫过来了。”
“那就赶紧回去，别让来访者等太久了。”章心湄一听，也是有些歉意，自己居然给欧阳奕添麻烦了。
欧阳奕搂着她笑笑说：“没事，我已经道歉过了，等会重新开始咨询就行。你真的没事？还是我陪你一会儿吧。”
“不了，有主任在，欧阳有什么好担心的？刚才主任也是一时没想到我会突然晕倒，现在不也没事了？”章心湄拍了拍他的胳膊，催促欧阳奕赶紧回去。
欧阳奕听了，见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一些，精神头也不错，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主任犹豫着问：“这次的催眠就到这里，我们也结束？”
“不，主任，我们再聊聊吧。”章心湄示意他关上咨询室的门，脸上刚才的笑意渐渐淡了：“那个梦境太可怕了，就像是我身临其境一样，我觉得有点熟悉，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曾经见过的……”
她不由自主想到nana的话，难道这就是欧阳奕催眠自己隐藏的记忆？
时间太久，催眠的效力开始变弱，所以自己才会在梦里慢慢想起来？
因为主任用了催眠，加快了效力变弱，章心湄才开始看到梦境的后半段：“那个人应该是从高处摔下来的，我回头突然看见才会吓晕了。现在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的。”
主任却心疼她说：“怎么可能不可怕，不愿意想，就不要再想这个梦了。到底只是个梦，而且觉得熟悉也未必真的经历过，很可能是一些事的映射。比如你最近睡眠不好，或者压力大，心里焦虑，就容易会做噩梦的。”
“主任说的我都明白，但是……”章心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叹气说：“这里有一道声音不停告诉我，这个梦是真的，所以我才会熟悉。”
大脑或许会欺骗她，但是身体不会。
主任皱起眉头：“小章的意思是，这件事你可能经历过，可是现在却毫无印象？通过梦境，你慢慢想起一点来了，是之前有人对你做过深度催眠吗？”
“我是有这个怀疑，但是并不确定。”章心湄摇头，如果不是nana提起，她绝不会往这个方向想的，只当成是一般的噩梦来看待。
换句话来说，nana那些蛊惑人心的话，到底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一点点在生根发芽，根本无法阻止。


第157章 假装你

主任听了章心湄说的，想了想才说：“如果小章你能肯定这是真实的，而不是普通的噩梦。这个人从高处掉下来，那么大的声音，很可能有死伤。如果能知道周围的环境究竟是怎么样的，然后再反过来推测一下，找警方帮忙的话。小章不是认识一个叫秦凯的警官，也可以请他帮忙调查。”
不过如果只有这么一点线索，秦凯就算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的。
章心湄点头：“确实，只有这点片段，没办法确定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发生的。如果能想起那个人是谁，或许就好办了。”
“慢慢来吧，小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这件事在你的梦里出现，证明你以前曾经很在意，就算被深度催眠压下后，慢慢又重新想起来了。”主任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其实按照我的意思，小章最好是不要逼着自己尽快查出来，顺其自然一点，也要顾及自己的感受。”
刚才章心湄不过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立刻就晕倒了。
要是继续看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出现更加可怕的事？
按照主任的意思，他其实更倾向于让章心湄放松一点，不要继续去回想，甚至逼着自己把梦境往下延伸。
就是想要忘掉的事，非常痛苦的事，才能够被催眠深深压下。
这样的事情，何必又再想起来呢？
如果不是章心湄实在很难重复被深度催眠同一件事，主任更想把这件事重新压下去，让她忘记，总比想起来得好。
“谢谢你，主任，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还把你吓着了。”章心湄摇头，对他歉意地笑了笑。
只是她嘴角勉强往上扯了扯，笑容里带着勉强和虚弱，显然还没完全从那个噩梦里完全挣脱出来。
“小章刚才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不过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们都没想到梦境延伸下去会这么可怕。”主任想了想，犹豫着说：“这事其实换欧阳医生来，可能就不一样了。
欧阳奕在催眠上的造诣比他要厉害得多，如果让欧阳奕来对章心湄做催眠，估计就能避免像刚才晕倒的时候，主任这样的手忙脚乱。
章心湄摇头拒绝了：“不，这事我不想让欧阳来。”
她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告诉了主任：“我怀疑这段记忆被催眠压下，最近才会想起来，是欧阳做的。”
“欧阳医生给你做的催眠，这还真是……”主任大吃一惊，他还想到底是谁给章心湄做的催眠，竟然压得这么深，要不是最近章心湄慢慢在梦里想起来，估计都不会回想起这件事来：“原来是欧阳医生，难怪了。”
他叹了一口气，能理解章心湄一直排斥欧阳奕给她做催眠的原因了。
如果是欧阳奕做的，当然是不愿意让她想起来：“但是我看欧阳医生的样子，不像是知情的，会不会是小章你弄错了？”
“我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不过我猜测欧阳不知情，是因为他对自己也做了催眠的缘故。”
章心湄的回答让主任久久才回过神来：“这还真是很像欧阳医生的风格，对自己挺狠的。”
见她神色不解，主任解释说：“欧阳医生刚来医院的时候，心理科就剩下我一个咨询师。上头的意思是这边门可罗雀的，不如把心理科撤掉，给隔壁内科或者外科扩张，才不算是浪费了地方。院长虽然竭力想要挽留心理科，不过这边确实没什么人来。后来也是欧阳医生过来了，因为长得好，跟着他来的来访者就渐渐多了起来。科里就我们两个心理医生，来访者预约的几乎都是他的。”
想起当初，主任苦笑说：“找我的大多是以前的来访者来复查的，新来的来访者都跑欧阳医生那边去，他一天做四五个，排队都有一个星期。最后欧阳医生让小蔡排除掉只是对他有好奇心，没什么问题的，剩下的才愿意收下。乱七八糟的来访者才开始少了，不过其他医院一些来访者看到医院网上贴了欧阳医生的照片，都闻讯而来。最多的时候，欧阳奕一天做十个来访者，从早到晚，晚上十点才下班，累得狠了，还直接在休息室倒下就睡，一整天就扒了两口米饭，累得都吃不下了。”
不过主任明白，欧阳奕也是不希望医院会撤掉心理科，才会这么拼的。
因为他，来访者变多了，上头才没让医院撤掉心理科，让心理科保留了下来。
“那阵子我看着他就累，幸好熬过来了。所以你说欧阳医生可能对自己做催眠，这一点我是相信的。”主任又看向章心湄，眨眨眼说：“我记得小章也做过这样的事，你们两个这一点挺像的，狠下心来，对自己都挺狠。”
章心湄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开始也不是假装的，就是后来恢复后，害怕欧阳会把我赶出去，就只好出此下策了。”
主任摆摆手说：“不算什么下策，方法只要有用那就好。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都是好猫嘛！”
“这事你不愿意跟欧阳医生说，我这边就暂时不透露。不过小章要尽快调查清楚，究竟是不是欧阳医生做的，别是冤枉了他。”
章心湄点头：“我会尽快查清楚的。”
刚才吓得有点厉害，章心湄躺在小床上，浑身软绵绵的还没多少厉害。
正好之后也没预约，主任就让她在咨询室里休息，什么时候出来都行，还顺道关上门，让她能够安静地休息。
章心湄躺了一会，还是打电话找秦凯，说了梦境中的事：“我觉得很真实，应该是以前见到过的。就不知道秦警官能不能帮忙，调查一下S市哪里出现过这样的案子，我又是在附近的。”
秦凯回答说：“坠楼这样的事，不管是自杀还是失足掉下来，每天都有不少。章小姐在不在附近，我怕是很难发现了。”
毕竟他跟章心湄之前并不熟悉，案子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跟进。
加上这样的意外太多了，一般附近的派出所出警比较多，未必会让秦凯的组员来出动。
他每次出动，都是比较棘手的案子，像坠楼这种一般比较简单了，多的是其他几层人员来接手。
“我知道了，打这个电话给秦警官是有些唐突了。”
章心湄也知道问秦凯这个是为难他的，不说每月，每天都有案子发生，不可能都记得住。
她正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秦凯却忽然说：“如果说坠楼的案子，有没见过章小姐，我是不记得，但是见过欧阳医生，还是有的。”
“欧阳？”章心湄有些诧异，知道自己失去那段记忆的事可能是欧阳奕动的手脚，但是她没想到案子也会牵扯到他的身上去：“欧阳是目击证人，还是什么的？”
“不，坠楼的人是他的父亲。”秦凯简短回答了一句，后头就有张仲在叫他，显然有事情要办：“抱歉，我这边有点急事，回头再打给你。”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留下章心湄满脸愕然。
欧阳奕的父亲，坠楼事故……
她想到连淑桥和秦玥都指责章父是害死欧阳奕亲生父亲的凶手，但是章心湄没想到，自己居然也在现场。
章心湄在，是不是章父也在，所以欧阳奕父亲的死，真的跟章父有关系？
但是章父既然被无罪释放，说跟这个案子没关系，就绝不会是凶手，章心湄坚信她的父亲不会是杀人凶手。
所以说，欧阳奕父亲死的时候，章父和她都在，连淑桥才会一直指责章父是凶手来着？
如果是这样也说得通，连淑桥不相信欧阳奕的父亲是自杀的，那么在现场的章父就有着最大的嫌疑。
加上两人的生意突然中止，尤其是欧阳奕父亲投入公司的钱大部分都去了章父的手上，也算是一个杀人动机。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章心湄握着手机，压下重新打回去追问秦凯的冲动。
秦凯那边肯定有什么紧急变故才会挂电话的，她就算现在打过去，他也未必有空回答自己。
章心湄忍了又忍，慢慢坐起身，整理了一下才出了咨询室。
她的神色恢复如常，小蔡见了有些关切地问：“章医生没事了吧？刚才主任突然跑出来让我联系欧阳医生，把我吓了老大一跳的。”
“没事了，主任也是别我吓坏了的。”章心湄摇头，又要查看表格，被小蔡拦下了。
“章医生今天没有预约，有两个我已经安排到明天了，来访者也是同意了的。”
“谢谢你，”知道今天没预约，章心湄想了想又说：“我今天请假，先回去休息了。”
小蔡一愣：“欧阳医生的咨询时间还有十几分钟，章医生不等他吗？他接下来要到下午三点才有预约，也能送章医生回去，还陪陪你的。”
“不用，我都那么大的人了，不需要人陪着。等会我打车回家就行，你跟欧阳说一声吧。”章心湄暂时不想见欧阳奕，小蔡没能看出什么来，但是非常熟悉自己的欧阳奕未必看不出。
章心湄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把自己伪装得跟之前一样，不让欧阳奕看出任何一点端倪来。


第158章 遗忘你

章心湄离开医院后没直接回家，知道自己回家后，欧阳奕下班很快也会回来，到时候两人就会碰面了。
但是能去哪里，她想了想却不知道能去哪里。
章心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有一家三口，有夫妻二人，还有妈妈接孩子回家。
曾经她也有一个家，可是有一天却什么都没了。
没有能回家的地方，章心湄漫无目的走在路上，忽然有一辆红色跑车停在路边，就在她的右手边。
跑车打开车窗，露出韩梅梅的脸来，她对章心湄打招呼说：“上车。”
章心湄摇头：“我暂时不回家，就不麻烦师姐了。”
“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回家去，到我店里坐坐？”韩梅梅指着前面的红绿灯，又说：“快上车，红灯快转绿灯了。”
推脱不了，章心湄还是坐上了副驾驶座。
她刚上车，红灯就转绿灯了，韩梅梅说：“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我的店里，不如跟我去一个地方？”
“师姐，去哪里？”章心湄有点惊讶，韩梅梅对她眨眨眼。
“秘密，等会你不就知道了？”
韩梅梅见她神色局促，笑了：“留点惊喜，才有意思。”
章心湄无奈地笑笑，直到跑车停在一条街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她下车才发现这里是S市的酒吧街，不由一愣。
韩梅梅熟门熟路把车钥匙丢给车童，问她：“来过这里吗？”
“没，没来过。”
见章心湄摇头，韩梅梅愣了：“没来过，一次都没有吗？这里离大学很近，大学四年你居然都没过来见识过？”
章心湄解释说：“我转了专业，要从头学起，时间不够，很少出学校的。”
一个不熟悉的专业从头开始学起，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几乎都泡在图书馆里，每天就是宿舍-饭堂-图书馆三点一线了。
“真是个乖宝宝，也好，今天姐就带你见识一下。”
韩梅梅拽着她的胳膊就直接往里走，刚进去，里面灯光昏暗，只有上面的射灯在闪动，舞池里很多人在扭动的身影，却看不清面孔。
有人过来的时候看见韩梅梅，笑着打招呼，又看向她身边的章心湄：“真难得，你带朋友来了？”
“是个很乖的小妹妹，带她来见识一下。”韩梅梅接过对方递来的高脚杯，低头喝了一口，跟章心湄介绍说：“这是酒吧老板，我们认识好几年了。”
酒吧老板是个跟韩梅梅年纪差不多的女生，笑着对章心湄点头：“今晚玩得开心点，这世上没什么好烦恼的，如果一杯酒不能解愁，那就两杯。”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贴身连衣裙，勾勒出曼妙的玲珑身材，皮肤很白，应该是常年很少白天出去晒太阳。
脸上的妆容精致，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来，如果不是韩梅梅介绍，章心湄一点都看不出面前这个漂亮的女人会是酒吧老板。
酒吧老板对旁边招了下手，接过侍应生送来的高脚杯，递了一杯给章心湄。
章心湄的酒量不好，不过对方亲自递过来的，她也不好拒绝，只好接了过来，低头抿了一口才发现是香槟。
“喝着不烈，后劲挺厉害的，喝个一两杯还好。今晚是来放松的，别像那边的，好像是来拼命的。”酒吧老板往里面一指，最角落的卡座上有三个年轻女生，桌上倒下了十几个酒瓶，脚边还有一个小箱子，应该也有十瓶。
果然不是来品酒，而是来拼命灌酒的。
章心湄皱眉，这几个女生看着只有十八九岁，喝那么多酒下去等会醉醺醺的，也不知道出去会不会危险，被什么人尾随欺负就不好了。
见她满脸担忧看向角落，酒吧老板乐不可支，对韩梅梅说：“果然是个乖孩子，还有闲心担心陌生人。放心吧，在我的酒吧里，不会有人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别看这些侍应生一个个脸长得不错，身材也好得很，一个打三个绝对没问题。我招聘的时候就有这个条件，不能打的就不用，连兼职的侍应生里也有一个是散打季军，两个跆拳道黑带的。”
闻言，章心湄沉默了。
这哪里是酒吧，简直跟黑社会没两样了，招来的侍应生居然要能打？
要是真有什么不长眼的，这些侍应生把人打了，酒吧老板难道要赔钱吗？
有人远远对酒吧老板挥手，看来也是个熟客。
酒吧老板跟章心湄点点头算是道别，转身就端着高脚杯去那边跟熟客聊了起来。
韩梅梅在一旁解释说：“别看她年纪不大，这条酒吧街的店铺大部分都是她一个人的。只是一时兴起就开了这家酒吧，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这条酒吧街没谁会得罪她，从她店里出去的客人都不会有什么事。”
言下之意，让章心湄别瞎操心那几个灌酒的小女生了。
章心湄脸颊一红，跟着韩梅梅去了吧台的角落坐下，韩梅梅跟酒保打了招呼：“要一杯天使之泪。”
酒保很快把一杯酒送了过来，酒水是透明的冰蓝色，章心湄端起来放在灯光下看过去，就像是海底世界一样，非常漂亮的蓝。
她喝了一口，酒水的口感很清爽，如果不说是酒，就像是果汁一样的感觉。
韩梅梅一手托着下巴，接过酒保递来的威士忌：“怎么，你又跟欧阳吵架了？”
“没有，我们没吵架，我就是心情有点不好，又怕在欧阳面前表现出来，让他担心了。”
章心湄摇头，把“天使之泪”喝掉了，酒保很快又送了一杯过来。
韩梅梅嗤笑一声：“你心情不好，他担心不是应该的？你们是最亲近的人，难道你连最真实的情绪都不敢在欧阳面前表现出来，那算什么情侣，就跟普通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客客气气的。”
她说着，一口喝了半杯威士忌，示意酒保加酒：“按我说，你们两人本来就不适合。都是特别敏感的人，在一起特别累，你不觉得吗？”
“会累吗？我不觉得是这样。”章心湄又喝完一杯，让酒保不要再送酒来，酒保还是笑着送了新的一杯，她只好又收下了：“互相担心，互相关心，不是应该的？”
“你们这么小心翼翼的，怎么可能不累，我看着就心累。”
听韩梅梅这样说，章心湄忍不住问：“秦警官最近还去店里找师姐吗？”
“嗯，他有时间就会跑过来。有时候能吃一顿饭，有时候吃一半电话就来了，他只能道歉着赶紧回去。”
章心湄一愣：“秦警官的工作是比较忙，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他走的时候，师姐会觉得不高兴吗？”
“不会，你不是说他这是工作需要，又不是急着找别的女人，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韩梅梅笑笑，又说：“而且我们暂时最多算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他不急着往前走，我也不急着往后退，现在这个状况挺好的。他有时间就过来找我，不用整天黏糊在一起，我挺喜欢的。”
章心湄不是很理解这样的相处方式，不过韩梅梅不介意秦凯这样的工作强度，是不是表示两人有希望在一起？
她是这样想，也是这样问了。
韩梅梅低头盯着杯子里还没融化的冰块，沉默一会才说：“校园网上提过很多关于我的事，你也该知道一点，我以前是有一个男友的。”
章心湄点头，这事她是知道的，当年韩梅梅会在大学附近开店，估计也是等着这个男友回来。
只可惜这么多年了，韩梅梅却始终没等到对方。
“师姐是打算一直等着他吗？我很好奇，师姐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
韩梅梅轻轻说：“是个很博学的人，教会了我很多。脾气十分好，相当包容我的任性，跟他在一起很舒服也很安心。”
章心湄看着她露出怀念的神色来，心里就替秦凯觉得可惜。
韩梅梅只怕一直都忘记这个男友，秦凯想着应该很难抱得美人归了。
“但是他一直没回来，师姐还打算继续等下去吗？”
韩梅梅红唇一勾：“我知道的，他不会回来了。”
章心湄劝着说：“还是向前看，不要再回头比较好，不然很难继续走下去的。”
“这算是作为心理医生的建议吗？”韩梅梅转过头，对她眨眨眼问。
“不，这是作为师妹，也是朋友的建议。”章心湄举起高脚杯，碰了碰她的酒杯说：“为了忘掉往事，干杯！”
韩梅梅笑了：“过去的事真的都能忘掉吗？”
“我不知道，”章心湄诚实地摇头，想着自己可能丢失的记忆，却是人为用催眠忘掉的，有些迷茫说：“可能不开心的事，就会想要彻底忘掉。”
韩梅梅接话说：“可惜，记得最深的，总是这些不开心的事。”
章心湄连着喝了三杯酒，感觉酒意有点上头了，甩了甩脑袋说：“师姐说的对，你说人为什么不能都选择性遗忘？”
“有些事想忘都忘不掉的，”韩梅梅感叹着，见她趴在吧台上一动不动的，叹气说：“你的酒量也太少了，看来需要人把你带回去。”
她从章心湄的包包里翻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出了欧阳奕的号码。


第159章 答应你

欧阳奕十五分钟后就到了，韩梅梅十分惊讶地挑眉。
如果没记错，从欧阳奕的公寓开车到这里来，至少也要十二分钟。
所以欧阳奕是直接冲下楼然后立刻打车狂飙过来的？
看来他对章心湄的重视，比自己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欧阳奕对韩梅梅点了下头，看着喝醉酒趴在吧台上的章心湄，眼底止不住的心疼。
章心湄的酒量不算差，这么快就喝醉了，可见是心里有事才会这样子的。
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欧阳奕不好多问，免得给章心湄压力了。
但是看见她烂醉如泥的样子，欧阳奕又觉得他该多问几句的，起码能够安慰章心湄几句，不至于在这里喝得醉醺醺的：“麻烦师姐了。”
“不麻烦，我挺喜欢小湄的。就是我不太看好你们两个，刚才也跟小湄说了，你们不适合在一起，对彼此来说都太累了。”韩梅梅也没瞒着他，直接开口说了出来。
欧阳奕听了，弯腰把章心湄抱在怀里才说：“这件事该是小湄自己来决定，也是我们两个来决定的，就不劳师姐操心了。”
“怎么，还生气了？”韩梅梅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她认识欧阳奕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他生气的样子。
说是生气，其实跟平常的面色没什么不同，只是语气里的冷意让韩梅梅忍不住笑了：“这样才对，你总是一副沉稳冷静的样子，好像没什么能够影响你。小湄心思细腻又敏感，你不表现出真的在乎她，喜欢她，小湄就容易胡思乱想的。”
欧阳奕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明白韩梅梅究竟是想分开他们，还是想要劝他们好好在一起：“今晚谢谢师姐了。”
“不用谢，我是因为喜欢小湄，才带她过来轻松一下的。谁知道她这么快就醉了，后面的表演都不能看了，真是可惜。”韩梅梅话音刚落，酒吧里的音乐就换了，非常热烈的舞曲。
周围的灯光变暗，只聚焦在舞池上。
舞池里原本扭动的男女都退下来了，留出一大片的空地，就有三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穿着一套西装走了上来，随着音乐舞动。
西装应该是用有韧性的布料做的，他们做了几个相当高难度的动作，都没让衣服扯坏。
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三个人的手在领口做了撩-拨的动作，掌心在胸口上下滑过，很快脱下西装外套，往围观的人群里一扔，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欧阳奕一看，哪里还能不知道韩梅梅说的最后压轴的精彩节目是什么，脸色都黑了。
他只能庆幸章心湄醉得睡着了，没看这几个美男的脱-衣-舞表演：“我先带小湄回去了，师姐你慢慢欣赏。”
韩梅梅对着无耻上的三个男人吹了一声口哨，挥挥手说：“老古董，只是看表演而已，又不会做什么，你还怕小湄被人抢走了？”
欧阳奕当然不怕章心湄会被这几个男人吸引，就怕让她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回头要长针眼的。
“放心吧，这节目有分寸，不会脱-光的。”韩梅梅笑笑，又看出欧阳奕的意思：“秦凯也知道这个地方，我带他来喝过几次酒。”
欧阳奕不是很懂秦凯，更加不懂韩梅梅为什么要把秦凯带到这里来：“作为警官，他能进来玩吗？”
“当然，警察也是有私人生活的，这只是表演而已，并没有其他不好的东西，就当作是艺术表演，又或者酒吧为了吸引人的宣传。反正在酒吧里，他们都是奉公守法的，离开酒吧后要做什么，就不是老板能控制的了。”
言下之意，就算谁看上了这几个舞-男，起码在酒吧里都不会乱来。
至于出了酒吧，舞-男要跟谁在一起就不是老板的责任了。
欧阳奕表示明白，抱着章心湄出了酒吧，出租车就在路边等着，看见他们终于出来了，这才发动了车子。
司机看了眼欧阳奕怀里的章心湄，叹气说：“这家酒吧在酒吧街挺有名的，一般年轻女生都喜欢进这家店。里面没什么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人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没谁敢对她们不利。”
听得出他是在安慰自己，认为章心湄也不是什么坏女孩，进这家酒吧也安全。
欧阳奕点头，他当然知道韩梅梅不会胡乱带章心湄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的。
报了公寓的地址，欧阳奕搂紧怀里睡得很沉的章心湄，心里只想叹气。
只是看她难得安眠，欧阳奕不忍心叫醒，下车后用外套抱着章心湄回到自己的公寓，轻轻把人放在床-上。
欧阳奕刚松手，章心湄迷迷糊糊睁开眼，抓着他的胳膊就把人拽到身边，紧紧搂住，喃喃说：“别走，你别走。”
“好，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欧阳奕伸手把她环住，章心湄的小脸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似乎被扣子弄得不舒服，又伸手扒拉了一下，把衣服扯开了，露出一大片胸膛来，这才满足地蹭了两下重新睡着了。
他看着章心湄睡得红扑扑的脸颊，想着以后她睡不着的时候，是不是该喝点红酒能睡得舒服一点，改善她的睡眠情况？
只是睡到半夜，怀里人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把欧阳奕闹醒了。
他打开床头灯，发现章心湄又被魇住了，连忙低声叫她：“小湄，醒醒……”
重复叫了几遍，章心湄才猛地睁开眼，可是双眼失神，显然还没从噩梦中回过神来，低声喃喃自语。
欧阳奕凑过去，听见“有别的人”“在看我”“是谁”之类的隐约字眼。
他伸手轻轻拍着章心湄的后背，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清醒过来，伸手紧紧抱住欧阳奕，沙哑着声音说：“抱歉，把你吵醒了。”
“没事，又做噩梦了？”
章心湄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嗯，主任给我做催眠后，我看见了梦境后面一点，今晚又多看了一点。”
“我不但能回头，还能看到一栋很高的楼，楼顶上站着一个人。但是地方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是谁，就连男女都分不清楚。”
她不由怀疑，自己看见的会不会欧阳奕的爸爸从高处坠下，而自己看到顶楼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章父？
要不然连淑桥为什么一直抓着章父不放，觉得他是杀死欧阳奕父亲的凶手？
如果章父真的在场，又是在顶楼上，连淑桥的怀疑确实是情有可原的。
有章父在，欧阳奕的父亲没道理还会忽然跳下来自杀。
不是章父说了刺激他的事，就是欧阳奕的父亲被逼上绝路，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来。
无论是哪一种，连淑桥都有恨章父的充足理由。
见章心湄沉默着久久没再开口，欧阳奕安慰说：“噩梦只是噩梦，很多梦是相反的。”
“可是梦也可能是一种预兆，又或者是我曾经的记忆，却忘掉了的片段。”
说完，她紧紧盯着身旁的欧阳奕，却见他神色如常地说：“你是觉得这场不断出现的梦境，会是对你的一种预警？如果是真实记忆的话，没道理会忘得这么干净。”
欧阳奕又打趣说：“主任对解梦不擅长，我们可以找其他医院的心理医生来帮忙。”
“佛洛依德的解梦吗？那就只有一个主题，完全可以想像得到。我既没在小时候受过伤害，父母从小就宠爱我长大，也没经历什么巨大的挫折，除了最近几年……”章心湄说着，语气一顿，摇头说：“解梦就不需要了，我们来谈谈这段梦境可能是记忆的事。”
欧阳奕不明白了：“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问过秦警官了，确实可能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具体如何，他会帮我查出来。”
对章心湄的话，他不置可否：“这样的情景，相信S市内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会不会太为难秦警官了？”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我觉得，梦里见到的，很可能是欧阳的爸爸。”
“我爸？”欧阳奕一怔，终于明白章心湄最近的反常究竟怎么出现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弄得一团糟：“傻瓜，几年前的事了，还让你耿耿于怀的，现在连睡都睡不好了。”
章心湄一把抓住他捣乱的手，皱眉说：“你妈觉得是我爸做的，我不觉得我爸是这样的人。这件事一天不弄清楚，你妈就会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
欧阳奕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说：“我们在一起的事，跟上一辈的恩怨没关系的。”
“我希望是在长辈祝福的情况下跟你一起的，也不想让欧阳为难。再说，我也想还我爸一个清白。”
就算章父已经不在了，章心湄还是希望能够找到真相，让事情水落石出。
只是欧阳奕心里有点堵，似乎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不要继续查下去。
但是对上章心湄的目光，他沉默了一会叹气：“警方已经调查过，章叔叔跟我爸的死没关系。”
欧阳奕对这事很抗拒，勉强说：“我不是很想知道真相，有一种预感，这个真相不是我希望看见的。”


第160章 带回你

章心湄正坐在公寓旁边小公园的长凳上晒太阳发呆，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来一看，是韩梅梅。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不去医院上班？”韩梅梅过来，坐在她旁边，把手里的热巧克力递了过去：“刚买的，知道你不喝咖啡，另外买的。”
“谢谢，”章心湄接过热巧克力，只觉得手心一会儿就暖暖的，低头喝了一口，甜甜的巧克力把嘴里的苦涩都盖过去了。
韩梅梅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就听她回答说：“主任担心我还没恢复，就让我请假休息两天。”
“因为昨晚的宿醉吗？不是我说，你的酒量也太差劲了，三杯‘天使之泪’就把你搁倒了。”韩梅梅摇头感慨，她还真没见过比章心湄酒量更差的人了。
“不是，”章心湄没说跟主任做催眠的事，也媒体欧阳奕父亲那个案子，含糊地说：“最近睡得不太好，白天有点迷迷糊糊的，持续好久了，主任有点担心，欧阳也劝我休息几天。”
“所以你就跑到这里来发呆了？我老远看见一个人坐在这里，还想着一大早谁居然这么闲的。”韩梅梅往后一靠，胳膊搭在椅子上：“不过我也挺闲的，居然跑到这里来跟你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
章心湄问：“今天不去店里？”
“出来买了点东西，等会让厨师送回去。”韩梅梅说着，老远跟一个男人挥手打招呼。
章心湄在餐厅里远远见过这个厨师，沉默寡言的，左脸上还有伤痕，阴沉沉的，看着有点吓人。
看懂了韩梅梅的手势，厨师很快拎着袋子转身走了：“怎么，看你有点害怕厨师？”
“也不是，就是他看着不太喜欢说话，感觉不太好相处的样子。”章心湄斟酌着说，对厨师其实就是陌生人的感觉，没什么喜欢和厌恶。
韩梅梅说：“他的确不喜欢说话，一天到晚说不到三句话，不过厨艺的确不错，所以我就让他留下来了。总在厨房，又不用出来招呼客人，长那样也不怕，只要不偷懒，厨艺又不差就行了。”
她比划了一下，笑着说：“他的月薪比一般的厨师要低，菜式做出来却大受欢迎，也是我赚到了。那些以貌取人的家伙，知道我占了大便宜，还不知道多嫉妒我呢。”
韩梅梅冷哼一声：“当初他看着落魄，脸上又有伤痕，不知道走了多少家餐厅都没人愿意请他，连洗盘子都不愿意请这样的人。到了我这里，餐厅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他们那些只看脸的人肯定要后悔的。”
她又对章心湄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光看脸怎么能看出什么来？好歹给他一个机会展示一下厨艺，试试菜式的味道再做决定，可惜连这样的机会，他只有在我这里才有。”
章心湄手里的热巧克力已经没那么烫了，正好能入口。
她喝了半杯就觉得腻了，脑中想的依旧是昨晚的欧阳奕。
章心湄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抗拒勉强的神色，如果欧阳奕真的催眠自己一起忘掉了那段记忆，证明这件事也是他不愿意重新想起来的。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看了眼身边的韩梅梅，犹豫着问：“师姐，如果有一件事你不愿意想起来，想方设法忘记了，但是最亲近的人又想让你回想起来的话，会怎么做？”
“真是绕口，”韩梅梅瞥了章心湄一眼，回答说：“要看这件事是什么了，既然想忘掉，肯定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如果是这样，忘了就忘了，最亲近的人又要逼着想起来，那不是让对方痛苦，真的是最亲近的人，不是仇人吗？”
章心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不想起来，总觉得放着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什么样的误会，会让最亲近的人离开吗？如果忘记这件事，两人才在一起，那么重新想起来的时候，或许就是分开的时刻了。即使是这样，也要把这件事想起来吗？”
韩梅梅的话让章心湄一怔：“师姐是觉得，忘掉就该忘掉，不该重新想起来，让两人难受？”
“难受的事想起来做什么，对谁都没什么好处，反而只有痛苦。当然，要不要想起来，还是要当事人来决定。”韩梅梅说完，看向她问：“你这是说的自己，还是朋友的事？”
“当然是朋友的事了，”章心湄含糊回答了一句，又补充说：“我会转告师姐的话给朋友的，让她好好做决定。”
韩梅梅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是要好好做决定，不要让自己后悔。”
章心湄点头：“师姐要回店里吗？我打车送你回去？”
“也行，看你就不想在家呆着，去我那里，午饭晚饭我都包了。”韩梅梅拉着她起来，去路边招手打车，直接把章心湄带回餐厅去了。
她也遵守承诺，午饭晚饭确实都给章心湄包了，菜色丰富，在二楼办公室吃的。
其他时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起刚认识时候的事。
韩梅梅问：“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记得你还是刚上大学。”
章心湄笑着点头：“对，刚入学的时候，我把钱包弄丢了，银行卡也没了，只能去银行挂失，学费都交不了。那会儿师姐正好在银行，就借了现金给我。要不是师姐帮忙，我入学手续都办不好的。”
“想起来了，你个迷糊蛋，慌慌张张在银行里报失，居然还跟银行职员借钱。”韩梅梅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十八岁的章心湄刚进大学还十分青涩的模样，焦急之下居然找银行职员借钱，谁会借给她一个陌生人？
转念一想，韩梅梅又摇头了，自己还真是借给她了：“也就我一个烂好人，看着你太可怜了，就把钱借给你。想着要是你以后不还也没什么，就当是做了一件善事。”
章心湄接过钱，留下了韩梅梅的电话号码和银行账号，就匆匆忙忙去办入学手续了。
等她跑回来银行，韩梅梅已经办完事先走了。
于是章心湄回家后，让章父把几千块先给韩梅梅打过去，还特地请求他不要告诉章母，不然自己肯定要被骂一顿的。
“我还记得爸爸当时的表情特别精彩，想要教训我吧，又看着我太可怜，入学报名就差在校门口哭了，最后没说什么就把钱打了，也没告诉妈妈，让我逃过一劫。”
她想起章父一脸古怪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
只是笑了一会，章心湄脸上的笑意又一点点消退，转而变成惆怅。
可惜这样可爱的爸爸，早就已经不在了。
知道她想起章父，韩梅梅拍了一下章心湄的肩膀：“我还以为钱送出去就算了，谁知道第二天你就给我打过来了，还发了一条手机短信。那时候餐厅刚开业，我就把你叫过来一起吃饭。”
“是，上的第一道菜我还记得，里面有我最讨厌的洋葱，师姐二话不说就让服务生把菜给撤下去了。”知道韩梅梅不想自己难过，硬生生转开了话题，章心湄也就顺着她的意思说起来。
“也是我不够周到，没问你有什么不喜欢吃的就直接做主订了菜单上菜了。”韩梅梅笑了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吃了晚饭，她就催章心湄回去的：“欧阳发了好几个短信过来问了，再不让你回去，他肯定以为我要绑架你的。”
章心湄一怔，还说欧阳奕今天都没联系自己，还以为是想让她自己独处，谁知道早就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韩梅梅看她的脸色，好笑说：“怎么，你以为欧阳没联系你，就不管你了吗？他怕总打扰你，让你不高兴，就来骚扰我了。等我数数，十条短信，几乎一个小时来一条，可以了他。快回家去，别又来一条短信的。”
她早就让圆脸小妹叫了出租车，就在餐厅门口等着了。
章心湄跟韩梅梅挥挥手，感谢说：“今天真是麻烦师姐陪着我了。”
“说什么，我们也很久没一起聊天吃饭了，就当是互相陪了。”韩梅梅催着她上车，跟司机报了地址，就挥手看着载上章心湄的出租车扬长而去。
章心湄一路沉默直到出租车停在公寓前，她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没带钱包。
是了，她原本只想在公寓附近的公园散散步就回去，不说钱包，就连手机也是没带的。
有人走过来给司机付了车钱，打开车门等着章心湄出来。
章心湄下车后看见欧阳奕对她笑笑，又牵起自己的手慢慢向公寓走，她忍不住问：“师姐给你发短信，告诉你我回来了？”
“没有，就是你们吃饭的时候师姐回了一条，说你们快吃完了。我想着你们吃完后，差不多时间你也该回来的，就在楼下等着了。”知道章心湄没带钱包和手机，坐出租回来后没钱给车资，就早早在楼下等着了。
章心湄感觉他的手有点凉，看来是在楼下吹了很久的夜风，也不知道有没冻着：“我下次会记得带手机和钱包的，你也不用下楼等着，实在不行，我跟门卫借一点钱就行。”
“我能做的事，何必麻烦别人？”欧阳奕捏了捏她的手心，牵着章心湄进了电梯，很快回到公寓门前：“今晚在我这边睡？”
原本章心湄想拒绝的，可是想到他不知道在楼下等了自己多久，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她的沉默，欧阳奕就当是默许了，牵着章心湄进了自己的公寓，嘴角微微一弯，转瞬即逝。


第161章 请教你

章心湄醒来的时候，欧阳奕的俊脸就在面前。
她仔细打量着欧阳奕，总觉得自己昨晚莫名其妙就留下来了。
本来该跟欧阳奕分开冷静一下，怎么到最后她还是留下来过夜了呢？
章心湄心里叹气，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欧阳奕的美-色-诱-惑了，不然应该回到隔壁自己睡的。
欧阳奕慢慢睁开眼，对上她的目光不由笑笑：“早饭是西式，还是下楼吃？”
“自己做吧，”章心湄见他醒了，连忙起身就出了被窝，想着今晚说什么都不能留下来了。
再继续下去，感觉有欧阳奕在面前晃来晃去，她一定把持不住，就连思考的能力都消失了。
欧阳奕做了简单的吐司煎蛋，又热了两杯牛奶，早饭就对付过去了。
章心湄原本想去医院，却被他拦住了：“难得的休假，多休一天吧。”
眼睁睁看着欧阳奕走了，章心湄忍不住叹气。留她一个人在家，也是无事可做的。
想了想，她也不愿意再去打扰韩梅梅。
章心湄犹豫了一会，就接到了秦凯的电话，让她过去。
她二话不说就过去了，秦凯看见章心湄，招手带着她进了办公室。
“章小姐上次电话里提及的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就请你过来当面说了。”秦凯看着章心湄，问：“冒昧问一句，章小姐要调查这件事，欧阳医生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还没跟欧阳提起过，秦警官可以简单跟我说说吗？”
秦凯回答：“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个简单的案子。欧阳医生的父亲从高楼坠下，警方这边定性为自杀。当时在场的有章先生，欧阳医生后来也赶过来了。没什么疑问，这个案子没几天就了结的。就是连女士一直认为章先生有杀人动机，他又在现场，所以一直跟警方报案，指认他是杀人凶手。”
“不过经过调查，章先生没有嫌疑。他跟欧阳先生的关系不错，案发之前没在现场，有不在场证据，指控并不成立。”
他说完，看向若有所思的章心湄说：“章先生没有嫌疑，如果章小姐想问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局里的资料是保密的，不能给章小姐看。我已经大概看过了，章先生在案发前正跟客户应酬，一桌子包括他有十个人，其中一半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口供里都承认案发那个时间，章先生还在包厢里面。不过案发之后，章先生就突然离开赶到现场去了。”
“章先生并没说是为什么，在场的认为他可能收到欧阳先生出事的消息才赶过去的。不过我查了当时的电话，是个陌生号码，章先生也说是一个陌生人打电话给他，不管是不是真事，他都赶过去看看的。”
当然这一点秦凯有疑问，只是章父一口咬定是陌生人，那个号码又只使用了一次就舍弃了。
秦凯曾经想要追查这个告知章父消息的陌生人，可惜一无所获。
这人很谨慎，电话卡不是自己买的，而是网上买的。
寄去的地址是一家帮忙收快件的小超市，在一个大型小区里面，人流量特别多。
超市老板根本就不记得取快件的人是男是女，更别提长相身高之类的了。
快件虽然实名制了，但是用花名的人特别多，没写上真名，根本就查不出来。
不过这人越谨慎，说明事情越是蹊跷。
突然把章父叫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把嫌疑推到他的身上去。
要不是章父在连淑桥之前到达现场，连淑桥也不会一个劲认定他就是杀人凶手的。
“章先生生前没跟章小姐提起这件事吗？”
听了秦凯的话，章心湄茫然地摇头：“没有，如果不是梦里反复出现这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秦凯点头，看来章父没打算告诉她，那么章心湄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看向章心湄问：“你说经常做这个梦，就好像身临其境一样，会不会就在现场？”
“在现场吗？”章心湄依旧茫然地摇头，回答说：“我也怀疑自己可能在现场，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仔细把梦境跟秦凯说了，秦凯皱了皱眉头：“要是章小姐能够看清楚楼顶上站着的人是谁，那就好了。”
“离得那么远，不可能看得清楚的。”章心湄回想梦境中的那栋楼很高，能看见人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看得清楚是谁？
秦凯叹气，知道她说得也有道理：“欧阳医生当时也在的，你不妨问问他？”
“他也不记得了，”章心湄犹豫了一会，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秦凯听了挑眉：“这只是你自己的猜想，或许梦境只是梦境，你曾经在哪里听说过这件事，就在梦境里出现了。或许是连女士，又或者章先生提过，但是你不记得的。不是有一句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章小姐的情况，也很可能是这个样子。”
“或许吧，”章心湄自己也有些糊涂了，甩甩头转开了话题：“秦警官跟师姐最近怎么样了？”
秦凯苦笑：“还是老样子，不冷不热，不远不近。说是恋人又差一点，说是朋友又似乎要亲近一些。”
他跟韩梅梅其实挺谈得来的，对很多事的看法比较相近，可以说是志同道合了。
但是秦凯又发现韩梅梅在男女之间的事上特别极端，让他有些无奈：“她不太想谈恋爱的样子，更别提是结婚了。因为我不会经常出现，她就当我是相熟的朋友来对待。”
说真的，这让秦凯相当沮丧，他努力了这么久，可惜一点效果都没有，丝毫没打动韩梅梅的心。
“我有时候真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且天黑后餐厅关门，她也不会跟我出去。前台小妹说梅梅晚上喜欢一个人独处，有时候在二楼办公室，有时候在住的公寓里，偶尔出去喝酒之外都自己呆着。但是在做什么，前台小妹就不清楚了。”
章心湄眨眨眼说：“秦警官跟师姐身边人的关系都挺好的。”
秦凯嘴边的苦笑更厉害了：“从梅梅身上很难攻克，就只能曲线救国了。当然前台小妹是觉得我的希望比较大，才会愿意帮我的。要是梅梅不喜欢的人，她是肯定不会帮的。”
章心湄笑着鼓励他说：“那么，秦警官继续加油了？”
“嗯，只能这样了。”秦凯还是很喜欢韩梅梅的，而且这么久以来，也就韩梅梅这样的女生会不介意他的职业三天两头不见人，反而很享受这样的相处方式。
可能有点距离，小别胜新婚的感觉，韩梅梅会更喜欢一些，不至于黏得太紧失去了独处和自由的空间。
对秦凯来说就更好了，有个能够理解他又能适应这样相处方式的女生实在不多了。
如果可以，秦凯很想跟韩梅梅把这段关系正式确定下来。
可是每次他一提起，韩梅梅就转开话题，秦凯心里是有点失望的，偶尔会犹豫该不该继续跟韩梅梅谈下去，却又发现自己舍不得分开。
既然舍不得，那是真的喜欢上韩梅梅了，秦凯只认为自己还不够努力，没能打动韩梅梅的心。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章心湄：“听说梅梅以前有个很喜欢的男友，但是一直没回来找她？”
“是，师姐是这么跟我说的。”章心湄想了想，又说：“具体的不太清楚，好像比她要年长一些，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却是校友来着。我认识师姐没多久，他们两人好像就分开了，师姐在大学旁边开着餐厅等他，但是那个男人一直没回来找她的。”
“真是个负心汉，让梅梅等了这么多年。”秦凯低声骂了一句，又叹气说：“梅梅看来是个重感情的人，还特别念旧，估计心里还惦记着那个男人，才没那么快接受我的。”
所以他应该加把劲才行了，韩梅梅这样念旧的性子自己也是喜欢的。
说明韩梅梅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不会轻易移情别恋。
如果让她能喜欢上自己，秦凯觉得他一定会幸福死的！
所以问题来了，怎么能让韩梅梅忘掉那个负心汉，然后发现身边的他才是真命天子？
秦凯忍不住问：“当初欧阳医生是怎么追求章小姐的，给我指点一下？”
章心湄想到以前，笑了笑摇头说：“可能对秦警官没什么参考价值，我们是认识后经常一起去图书馆，然后就在一起了。”
有一天晚上欧阳奕从图书馆送她回宿舍楼下的时候突然吻了章心湄，然后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
章心湄被吻得晕乎乎的，就答应了。
之后第二天他们还是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跟以前没什么区别，自然而然就从朋友变成了情侣的关系。


第162章 答应你

秦凯原本想要参考一下，谁知道被章心湄塞了一大碗口粮，心塞得不行，准备打道回府了。
临走前，他忽然想起来：“对了，章小姐上次问我的事，其实有一个奇怪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想了想，我觉得应该给你说说。就是那个案子我好像有印象，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想不起来了。”
章心湄一听，皱紧眉头问：“秦警官是说，你是记得的，但是说不出来？”
“对，就是这种感觉。明明应该记得的，但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更说不出口，好像记忆变得朦朦胧胧的。”秦凯摇摇头，又自嘲说：“可能真是老了，又或者回来后没以前那么紧绷着神经，安逸久了，反而松懈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秦警官回来才没多久，这件事却是三年前的，怎么会是秦警官接手？”章心湄听了，忍不住问。
“那次我是进行特别任务，正好在那附近，接案子的是我师兄，他跟我在一起工作三年，提早退役回来的。”秦凯指了指膝盖，才说：“他的膝盖受伤太严重，医生说他再也不能站起来，没想到后来复健的情况不错，又能重新站起来，不过再也不能继续原来的工作，才会提早回来的。他正好在负责别的案子，人在外地，我就顺便帮忙了。正好任务刚结束的时候，举手之劳而已。”
没想到这个举手之劳，秦凯居然记不清了。
两人分道扬镳后，章心湄回到公寓还若有所思，被欧阳奕叫一声的时候吓得手里的杯子都掉了。
欧阳奕上前握住她的手仔细查看，好在杯子摔在沙发上没碎，杯子里的水又早就喝完了，他无奈地问：“在想什么，连我进来都没发现？幸好不是热水，不然泼到自己就要烫着了。”
“没什么，”章心湄抽回手，慢吞吞说了秦凯的事：“平时很久之前的事想不起来，模模糊糊的就在嘴边，什么办法才能让他想起来？”
“有一点刺激，或者差不多的情景，他估计就能想起来的。”欧阳奕想了想，回答了她。
“刺激吗？”章心湄抬起头来，看向他问：“任何人都可以这样？”
欧阳奕听了，不由笑笑：“你还想让谁想起什么来，难道对方忘记什么重要的事了吗？”
“是，非常重要的事，我希望他能想起来。”章心湄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终于让欧阳奕嘴角的笑容变淡了。
“你觉得我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我们相识的那一天，第一次亲吻的时候，还是其他的？这些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不信你可以考考我。”欧阳奕低下头就要亲上她，被章心湄双手一把拍在两颊上，把他的脸捧着。
欧阳奕笑了：“凑近点，才能看清楚。”
章心湄板着一张脸，没有一点笑意：“你看着我，专心看着我的眼睛，我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你有事在瞒着我，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我？”欧阳奕脸上的笑意渐渐也淡了，微微低头看着她。
章心湄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他，双手始终托着欧阳奕的脸没放：“为什么会觉得有人说了什么，而不是我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来了？”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说真的，小湄你现在就像是在审问我有没外遇一样。你知道的，除了你，我还没看上过谁，这样的回答足够了吗？”
欧阳奕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回答，让她很不满意：“我当然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所以我才不希望有任何的隐瞒。”
“任何的？”他觉得章心湄是在开玩笑，摇头说：“我没什么瞒着你的，除了当初分手的理由之外，我就没跟你说过谎。”
“没有吗？”章心湄微微低下头，对上他的视线：“你在说谎，眼珠在轻微左右游弋，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双颊的肌肉有一瞬间的僵硬，告诉我，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有人说，你让自己忘记了，但是自我暗示是有时效的。这么久了，你的暗示时效是不是变淡了，松动了，所以一点点记起来了？”
对章心湄的追问，欧阳奕沉默了一会才叹气说：“看来女朋友也是学心理学的，对我十分不利。你说的对，我跟你一样也开始做梦了。但是在梦境一开始没多久的时候，我就切断了这个梦境。醒来的时候对自己做了一个暗示，不再做梦，所以梦境后面究竟是什么，我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章心湄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知道欧阳奕这次并没有说谎：“切断梦境，也就你能做得出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想知道？”
对于一再重复的梦境，难道他就不会好奇吗？
“我不会好奇，那种感觉太强烈了。我知道想起来的话，对你对我都不是什么好事。既然如此，这样的好奇心是完全不需要的。”
章心湄皱眉：“这只是借口，你不知道是什么，怎么就肯定对你我都不好？我想要知道真相，不愿意让爸爸死后还要背着一个杀人凶手的骂名。只要你想起来，就能还我爸一个清白。我这个女儿不能为他做什么，也就只能为他做这一点事了，难道你都不愿意成全我吗？”
她抿着唇，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欧阳奕最怕章心湄这个样子，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说：“你这是为难我，也是不相信我。说实话，比起你爸，我更在乎你的。”
“在乎我，就告诉我真相好吗？如果你不愿意自己想起来，我可以给你做心理暗示，尽快想起来的。”章心湄生怕他不答应，双臂环着欧阳奕的脖子，整个人就坐在他的大腿上：“答应我，好吗？”
欧阳奕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勉强说：“我会自己慢慢想起来的，你起码给我一个缓冲的时间吧。”
“好，那你答应我的，尽快想起来。”章心湄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伸手说：“不如拉勾，就怕你又反悔了。”
“又不是小孩子了，好吧。”欧阳奕看她不拉勾不肯放下手的样子，只好勉强跟章心湄的小指勾了一下：“这样就行了吧？”
“嗯，”章心湄又在他另外一个脸颊上亲了一口，欧阳奕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她又在上面亲了一口，他才算是满意了。
“拉勾好了，不闹别扭了吧？”欧阳奕抱着她，叹气说：“你最近总避开我，我看着心里难过。”
“没避开你，就是想一个人冷静一下。”章心湄反过来抱着他，也跟着叹气：“你要早点答应想起来，我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好，都是我的错。”欧阳奕自顾自把错误揽在身上，又问：“去我家吃饭？”
章心湄也饿了，跟着他去隔壁公寓。
她帮欧阳奕穿上围裙，就看着他去厨房忙碌了。
章心湄看着厨房里的身影，忍不住抿唇一笑，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她心不在焉拿起来一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哪位？”
“章医生，好久不见。”这个改变后的机械声音，章心湄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叫nana的主播。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并不是上次那一个：“你又换电话号码了？”
女主播笑了：“当然，想要找我的人太多，我只能不断换号码，免得有人来打扰我。”
“章医生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跟欧阳医生和好了？”
章心湄皱眉：“我们本来就没吵架，没什么和好不和好的。”
“已经开始维护欧阳医生了，看来他说服了你，又或者答应了你什么？对了，是不是答应你要告诉你真相的事？”
女主播就像刚才就在旁边一样，完全掌握了两人的动向，章心湄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公寓里安装了窃听器。
“章医生是不是怀疑公寓里有窃听器，又或者我就在对面楼上偷窥？”女主播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两分揶揄：“章医生放心，我对听墙角没什么兴趣。会猜出来也是因为了解欧阳医生的为人，他肯定不忍心拒绝你，但是最后会不会说出真相，那就不一定了。”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觉得欧阳不会告诉我真相吗？”章心湄听了，连忙压低声音追问。
女主播又笑了：“章医生看来不是独自一个人，是在欧阳医生家里吧？能跟我说话，看来欧阳医生没在身边？他会不会告诉章医生真相，我又不是神仙，当然是不知道的。但是连章医生自己都不确定他会不会告诉你，看来章医生心里其实对欧阳医生话有怀疑，根本就不相信他。”
“既然不相信，那么就跟自欺欺人没什么两样。不过欧阳医生一再想要忘记这件事，章医生却无论如何都要逼着他想起来说出来，不觉得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吗？”
女主播说完，欧阳奕就出了厨房，看见她拿着手机不由问：“谁的电话？”
章心湄正要挂断，却发现那边早就只剩下忙音了。


第163章 揪出你

章心湄若无其事放下电话说：“是打错电话的，没说几句话就挂掉了。”
欧阳奕只是随口问，不在意答案，笑着说：“饭好了，过来摆碗筷吧。”
“好，”章心湄点头后起身进了厨房，把两套碗筷摆上饭桌，看见桌上三个菜都是她喜欢吃的，不由怔怔出神。
“怎么了？感觉你今天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喜欢吗？”欧阳奕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在发呆，于是开口问。
“可能昨晚没睡好，你做的菜我一直都喜欢的，就是你也该做些自己喜欢吃的。”
听了章心湄的话，欧阳奕笑了：“你喜欢吃的，我也喜欢，没必要分开来做。”
章心湄听得一愣，坐下后低头吃饭，没怎么说话，却把饭菜都吃完了：“今晚我回去隔壁睡，晚安。”
“嗯，晚安。”欧阳奕见她直接就走了，手机落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张了张口他没叫住章心湄，而是等大门关上后，他起身去茶几拿起手机，打开了手机屏幕的密码，看见了之前通话的号码。
足足有五分钟的通话时间，不是章心湄说的打错电话没说几句，她在说谎，有事在瞒着自己。
欧阳奕拿着手机很快把上面的号码记住，又翻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发现好几个没有记录的陌生通讯号码，通话时间从五分钟到十五分钟不等，应该不是打错电话的。
只是每个陌生电话的号码都不一样，欧阳奕心里存疑，把这些电话都通通记下，这才关上屏幕，去阳台叫章心湄，把手机递了过去：“你个粗心的，把手机落下都不记得。”
章心湄正打算过来拿手机，又觉得特地拿完直接就走有些不好，正犹豫着，就见他从阳台送过来，替自己解围了，于是笑笑说：“你做的饭菜太香，我只顾着吃了，把手机都忘得一干二净的。”
“今晚怎么了，这么会说话，就算你不说这些好话，我以后还是会给你做饭的。”欧阳奕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笑着道了“晚安”。
“回去吧，今晚早点睡。”
章心湄点点头，带着手机进屋去了。
欧阳奕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回去房间后拿出手机拨通了秦凯的电话：“如果我想要查一查陌生手机号码，能帮忙吗？”
秦凯一听，猜测说：“你不会是查了章小姐的手机，把上面的陌生号码记下来让我帮忙查吧？你也是的，章小姐除了在家里就是去医院工作，要不就是去梅梅的餐厅，还能去哪里，不可能跟谁有什么来往。”
“秦警官想多了，我不是怀疑小湄跟别的男人有来往，而是觉得她有事瞒着我，可能有人在骚扰她。”
对欧阳奕的话，秦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说：“随便你怎么说，不过查电话号码这种事，你最好别瞒着章小姐。东窗事发后，我可不会帮你圆谎的。”
“放心，回头我会跟小湄道歉的。”欧阳奕也知道私下打开通讯记录查电话号码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手段，但是章心湄最近的表现太奇怪了，他不得不起了疑心。
感觉有个人在私下不断换号码来联系章心湄，给她说了什么，不然她对自己的态度不会那么古怪的。
秦凯让欧阳奕报上那几个号码，交给张景帮忙查一查，在等的时候跟他闲聊起来：“你怎么会突然要查章小姐的手机，觉得有人骚扰她的？”
“小湄这几天在逃避我的视线，这很不对劲。这些电话号码都没在通讯录记录的，说明不是熟人的号码。通话时间不算长，但是每个号码只有一次通话。证明这个人很谨慎，每次通话后都换了新的手机号码，防止别人找到。谨慎到这个地步，说明这个人并不想被人找到，甚至很怕被人找到的。”
对欧阳奕的分析，秦凯十分赞同：“的确，如果按照欧阳医生说的，这人打一次电话就换一次号码，还真是谨慎过头了。要不是做的见不得人的事，哪里会不停换号码，生怕别人找到，又认出来？”
欧阳奕叹气说：“小湄没告诉我，她在隐瞒，证明这个人打电话跟她说的事，应该是跟我有关的。最近有关我的事，又让小湄心神不宁的，就只有那个梦境里面的事了。”
秦凯皱眉：“欧阳医生的意思是，有人在告诉章小姐这个梦境是真的，跟你也有关系？”
“是，小湄曾经跟我说过，认为这事我是有心隐瞒她的。我现在不记得，肯定是因为曾经自我催眠过，只要我想起来，这事就能水落石出。我很奇怪她有这个想法，不过还是答应了小湄努力想起来。”
“所以说，这事真是欧阳医生在隐瞒吗？”
对秦凯的问题，欧阳奕回答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是有心隐瞒，估计我也不会让自己想起来。不过我也开始做一个跟小湄差不多的梦，只是梦刚开始，我就给自己一个暗示，之后就不再做梦了。”
“如果看见全部的梦境，事情就能明白了，章小姐也不会再继续纠结下去。我不太明白，欧阳医生为什么不让自己继续做这个梦，让真相水落石出？”
欧阳奕摇头：“我不愿意想起来，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告诉我，别想起来比较好。”
秦凯忍不住想叹气了：“你们一个不愿意想起来，一个很想知道真相，彼此互相矛盾，不吵架就算不错了，关系肯定会变僵的。欧阳医生也不想跟章小姐的关系变得跟之前不一样吧，如果不做一些努力，你们两人继续在一起就难受多了。”
“我知道的，我也明白。”欧阳奕一手抓了下头发，叹气说：“现在除了想起来，也没别的办法了。”
既然章心湄纠结于真相，他要不还是想起来，给她一个交代？
就算这是自己不愿意想起来的事，但是对章心湄那么重要，她一直纠结在这个梦境里，纠结在欧阳奕父亲去世的真相，想要洗清章父的嫌疑。
欧阳奕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才说：“如果真相不是我想要知道的，忘掉不是很好吗？其实我不是很明白小湄为什么非要想起来的。”
“因为真相对她来说，可能是一次解脱。一直被蒙在鼓里，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秦凯很了解章心湄的想法，应该说很多失去亲人的家属到局里来，也是为了能够寻找真相。
就算真相不是他们想看见的，总比惶惶不可终日来得好。
张景帮忙查了号码拿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这些号码都是用过一次之后就没再用了，所有电话最后一次打的都是同一个号码。如果没看错，应该都是章小姐的电话号码。”
“我知道了，”秦凯对他点点头，转述了张景的话，没有出乎欧阳奕的意料之外：“欧阳医生打算怎么办，要把这人揪出来吗？”
“当然，这人藏在背后不知道多久了，一直跟小湄私下联系，肯定安的不是什么好心。不过找人的事，可能需要秦警官的帮忙。”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好了。”秦凯再忙，也不会忘记当初有欧阳奕出手，才救下了堂姐石倩的事。
就算当作报恩好了，他不管如何都会尽力把人找出来。
“就是知道的线索太少了，要揪出这个人来不容易，估计需要不少的时间。”
“没事，我有耐心。如果有其他新的线索，我会再来告诉秦警官的，麻烦你了。”欧阳奕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枕头边，有些苦恼该怎么开口跟章心湄说查看手机的事。
还是等把这人揪出来后，再跟章心湄忏悔？
只是没章心湄的帮忙，要找出这个人估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P。S.回乡扫墓探亲走访亲友之类的太花时间了，最近更新不太稳定，因为只能抽空写一点呢~过几天结束后更新就会稳定了，么么！


第164章 威胁你

早上五点，手机闹钟一响，章心湄就立刻睁开眼摁掉闹钟，飞快起来洗漱后，拿上隔壁公寓的钥匙，很快就过去了。
这个时间欧阳奕还在熟睡，他昨晚想了很久该怎么跟章心湄坦白，睡得晚，这时候睡得很沉，连章心湄开门进来的声音都没能吵醒他。
章心湄蹑手蹑脚靠近他，轻轻唤了一声：“欧阳，欧阳？”
欧阳奕迷迷糊糊挣扎着要醒来，略略掀开一点眼皮，看见是她，没什么防备地伸手把章心湄搂住。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把章心湄吓了一跳，很快发现他其实还没完全醒来，只是看见自己，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做出这样一个动作来。
章心湄由着欧阳奕搂住自己，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欧阳，看着我，快看着我。”
欧阳奕半眯着眼抬头看她，章心湄放柔了声音问：“看着我，不用完全醒来的，我想问问你。”
他只盯着章心湄的眼睛没有回应，她似乎预料到这个情况，声音更加轻柔：“看着我，我是谁？”
“……小湄，”欧阳奕轻轻回答，眼睛半睁着，似睡非睡，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睡意。
“对，是我。给我说说，欧阳昨晚做梦了吗？”章心湄捧着他的脸，继续轻声问。
“有，有做梦。”欧阳奕听了，乖乖回答。
“是什么样的梦？”章心湄问得急切，又怕惊着他，立刻放柔声音：“欧阳告诉我，做的好梦吗？”
“不，是个噩梦，小湄在哭，哭得很伤心。”欧阳奕的声音渐渐低了，好像也替章心湄感到难过：“一直在哭，怎么都劝不住，看着小湄这样，我也想哭了。”
章心湄一怔：“为什么在哭，是遇到什么难过的事了吗？”
“爸死了，妈快崩溃了，小湄也在哭，我抱着她，也想抱着妈，不知道该怎么办。”欧阳奕很低落的声音响起，让她也不由揪着心。
“都过去了，很久之前的事了，欧阳不是都忘了吗？”
“小湄要想起来，我也觉得自己不该继续逃避下去了……”欧阳奕的眼睛闭上了一点点，声音变得更低了，不靠近几乎要听不见他在说话。
章心湄心里一疼，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让欧阳奕想起过去难过的事来：“既然不愿意想，那就继续忘了吧。”
“迟早有一天……会想起的，不知道是小湄先想起来，还是我……”欧阳奕的声音慢慢低下去，逐渐听不清了。
等章心湄仔细一看，发现欧阳奕已经快要重新睡着，这才捧着他的脸轻轻说：“睡吧，刚才见过我的事都忘记掉，一个小时后你再醒来，就不记得这时候的事的。”
直到欧阳奕重新熟睡，章心湄这才转身去了厨房轻手轻脚做起早饭来。
等六点出头，欧阳奕醒来的时候感觉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听见厨房的响声看见她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了。正好我睡不着，就先过来做早饭。”章心湄把早饭拿出来放在桌上，欧阳奕看见两碗皮蛋瘦肉粥，还有两份小菜和煎蛋。
“你几点过来的，煮这个粥很麻烦的吧？”
“不麻烦，我也忘记几点过来的，这粥熬得时间可能不太够，味道估计不是很好。”章心湄看着粥，皱了皱眉。
欧阳奕搂着她的肩膀说：“闻着味道就很香，哪里会不好吃。而且小湄亲手做的早饭，就算是石头我也会吃掉的。”
“什么石头，真是会说话。”章心湄抱怨一句，嘴角却往上翘了翘，推了他一下：“去洗漱吧，粥要趁热吃。”
“好，”欧阳奕很快洗漱出来坐下，喝了一口粥就赞不绝口：“好喝，感觉到有爱在里面，味道才这么好的吧。”
“行了，一碗粥也堵不住你的嘴，说话越来越没谱了。”章心湄笑笑，低头喝了粥，感觉味道有点淡，不怎么好吃，只吃掉半碗就放下了勺子。
“你不吃把剩下的给我就行，这会儿吃不完，今晚回来继续吃。”欧阳奕也不介意，端起她剩下的半碗粥很快就喝完了，又把小菜吃得干干净净。
谁都喜欢见别人喜欢自己做的饭菜，还吃得一干二净特别捧场，章心湄跟着欧阳奕进心理科的时候，嘴角弯弯，一看就是好心情。
小蔡跟主任在一旁见了，偷偷说：“这一大早的，不知道欧阳医生做了什么，章医生看着他的眼神里都透着甜味，浑身粉红泡泡真让人羡慕。”
主任揉了揉眼问：“甜味怎么能看出来，粉红泡泡在哪里？”
小蔡没忍住叹气说：“主任，这个笑话太冷了，一点都不好笑。”
主任没好气地说：“我是老了，还不至于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哪里就是笑话了，明明是大实话。不过他们两个没继续闹别扭也挺好的，不然在一个科里总觉得气氛不怎么好。”
小蔡连忙点头，表示相当的赞同。
今天的来访者尤其多，三个心理医生忙得脚不沾地。
午饭胡乱对付了一下，一直到傍晚下班的时候章心湄才算是结束了最后一个来访者的咨询，在休息室里坐下。
欧阳奕还没出来，小蔡说来访者迟到了，估计还要四十分钟才结束。
章心湄正想在休息室等他出来一起下班回公寓，就接到韩梅梅的电话：“秦凯过来了，你跟欧阳过来一起吃饭？”
想到秦凯好不容易有跟她独处的机会，章心湄不太想打扰他们两个：“欧阳的咨询还没结束，今天工作太忙，我有点累了，等会就跟他回家休息的。”
“你们回去总要吃饭的，先到我这边来吃饱了再回去也不迟。欧阳等会再过来，你先来就好。”
韩梅梅说的也对，又一再相邀，章心湄就答应了。
等欧阳奕出来的时候，章心湄已经先一步去韩梅梅的餐厅，给他留言了。
他打开手机看到留言，出了医院正准备打车过去的时候，却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你最好不要让她想起来，不然她会出什么事，我就不能保证了。”
欧阳奕还没开口，对方就挂断了。
再次拨号码回去，那边已经关机，估计这个号码的电话卡已经被放弃了。
欧阳奕想了想，立刻打电话给秦凯，让他到安静的地方才说：“刚收到威胁电话，声音不对劲，应该是变声处理过的，意思含糊不清，好像是说小湄如果想起之前的事就危险了。”
“把号码发给我，我转发给张景去查一查。不过你别抱太大的希望，未必能查出对方是谁。”那人有备而来，说话含糊不清还做过变声处置，时间又太短，欧阳奕根本没反应过来。
秦凯觉得很难找到对方：“你觉得对方很可能是私下跟章医生联系的那个人？”
“是的，除了这个人，我实在想不到有谁会打这种无聊的威胁电话，甚至连名字都没说。”就算欧阳奕反应过来录音，对方连章心湄的名字都没提，含糊不清用一个“她”来代替，在电话里究竟是“她”还是“他”，谁都说不清。
“这事先别告诉小湄，估计还会打过来的。”欧阳奕想着是不是该安装一个自动录音的软件，也能随时接到电话就录下来交给秦凯去分析，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秦凯不赞同说：“威胁电话都打给你了，你还打算瞒着章医生吗？她要是知道了，担心你的话，估计也会告诉你那个人的事。”
这样的话，就不需要欧阳奕费尽心思套出章心湄的话，不是更好一些吗？
“我就是不想让她担心，”欧阳奕叹气，“回头我们再单独聊聊吧。”
“也行，你先过来吧，章医生已经到了，梅梅正招呼她。”秦凯转过身，对落地玻璃窗内的韩梅梅和章心湄笑着挥挥手：“我也先进去了。”
“好，”欧阳奕很快就打车赶过来了，一路上反复想着那两句威胁他的话。
他是不是该给章心湄做一个催眠，让她暂时不要想起来？
只是之前章心湄话里话外说她失去当初的记忆，很可能是欧阳奕自己动的手脚。
欧阳奕为了瞒住这件事，连自己都做了催眠。
他不记得了，所以不确定这件事。
想着应该是那个不知名的人在私下联系章心湄之后，一直反复提起这事，才会让章心湄开始怀疑到自己身上的。
毕竟除了他，要这么靠近章心湄，又能给她做深度催眠的人，根本就不会有第二个人。
欧阳奕扪心自问，如果真的发生什么让章心湄崩溃的事，自己的确会毫不犹豫给她做深度催眠的。
即使这样让章心湄忘记了，可能只能压下这段记忆一段时间，可能几个月，可能几年，总会有想起来的是。
但是能让她晚一点想起来，少几个月，甚至少几年难过，欧阳奕也是愿意的。


第165章 可惜你

欧阳奕到餐厅的时候，他们几个已经开始吃了。
韩梅梅还打开了一瓶珍藏的香槟，看见他笑了笑：“今天高兴，就拿出香槟来了。空腹喝酒不好，就让小湄和秦凯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虽说是先吃，章心湄和秦凯没吃几口，打算等欧阳奕过来再一起动筷。
香槟喝着不烈，后劲却很足，只喝了几杯，章心湄就有点醉醺醺的。
欧阳奕看着她酡红的双颊，有些担心说：“别喝多了，来吃菜吧。”
“嗯，”章心湄很少喝酒，只是香槟的味道不错，一时贪心多喝了一杯，现在头晕晕的，被欧阳奕喂了两口菜，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嘟嚷：“头好晕，感觉周围都在晃动，是不是地震了？”
“不是地震，是你醉了。”欧阳奕小心翼翼搂着她，让章心湄整个人倚在自己身上，没好气地说：“酒量不好，就不要喝太多了。”
“香槟很好喝的，欧阳也喝一杯？来，我们干杯。”章心湄笑眯眯地抬头，端着酒杯跟他碰了碰，又要喝下，被欧阳奕拦住了。
“我替你喝这一杯吧，等会送你回家。”欧阳奕抓住她的手，把章心湄杯子里的香槟喝完了。
章心湄看着空空的酒杯，皱眉说：“要喝酒，今晚不回家。”
欧阳奕顿时头疼了，怎么哄都哄不住她，章心湄说什么都不肯回家。
韩梅梅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这时候开口说：“小湄要是今晚不想回去，在二楼睡一晚也行。我经常在餐厅住下，二楼床铺什么的都是现成的。我等会换个新床单，让她在这里睡吧。喝醉了出去吹了夜风，她回头明天就要头疼的。”
欧阳奕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打扰韩梅梅：“我等会打车，直接送小湄回公寓去就行，不打扰师姐的。”
“你们跟我是什么关系，哪里需要这样客气。反正二楼有房间，欧阳要是不放心也能住下的。”
秦凯听了，问：“章医生要是住下了，梅梅你今晚住哪里去？”
“厨师住在一楼，我让他找个地方去凑合一晚，我睡他那里就行。”
听说韩梅梅要睡别的男人睡过的床，秦凯就不乐意了：“欧阳医生在这里住下照顾章医生，梅梅要不跟我回去？家里虽然乱了一点，不过床也够大。当然，客厅有沙发，我今晚在沙发上凑合就行。”
韩梅梅摇头：“不用那么麻烦，在哪里睡不是睡，楼下的房间住一晚而已。”
她又瞥了秦凯一眼：“厨师就跟我亲大哥一样，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你这是吃哪门子的醋？”
秦凯不意外韩梅梅会看出来，无奈地说：“就算是兄妹，男人住过的地方未必有多整洁，我也不希望你身上沾了其他男人的味道。”
眼看两人就快要吵起来了，欧阳奕连忙制止说：“没事，今晚麻烦师姐陪小湄睡吧。如果半夜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就行。明早我来接小湄上班，就这么定了。”
这样韩梅梅不用去一楼厨师的房间，秦凯也不会吃醋，不用继续劝韩梅梅跟他回去住了。
“也行，就这么办吧。”韩梅梅对睡哪里不怎么介意，介意的只是秦凯而已。
现在的安排没什么能挑剔的，秦凯点了点头。
“你家厨师还住在餐厅里，没给他找个宿舍什么的？餐厅其他服务生就没住在店里面的，不是都在附近租房住吗？”
韩梅梅看了秦凯一眼：“餐厅虽然不大，可是后面的藏酒不少。服务生都是年轻女孩，留在店里真出什么事，我的责任就不少了。厨师好歹是个大男人，留在餐厅住下，出什么事也能应付。”
藏酒没人盯着，要是进来一个小贼，总不能让服务生那些年轻女生去阻拦小贼吧？
“你这酸味儿太大了，我真是有点受不了。饭菜吃得差不多了，小湄又不舒服，欧阳送她上二楼，秦凯我就不送了。”韩梅梅不太高兴地起身，跟秦凯挥挥手就跟在欧阳奕身后，陪着他把章心湄送上二楼安置了。
二楼的房间不大，就在办公室旁边有一道门连着的休息室。
欧阳奕帮忙换了床铺，把昏昏欲睡的章心湄扶着去躺下，鞋袜都帮忙亲手脱了，还给她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摘了两颗，免得章心湄睡觉的时候不舒服。
韩梅梅在一旁看着，好笑说：“欧阳还真细心，照顾小湄跟老妈子差不多了。”
欧阳奕笑笑：“小湄难得喝醉，我也怕她睡得难受，今晚就麻烦师姐你了。”
“不麻烦，我一个人睡，难得有人来陪我。下去吧，估计秦凯还没走的，我就不下楼送你们了。”
韩梅梅挥挥手，打发欧阳奕出去了：“放心，小湄在我这里好好的，保证明早全须全尾还给你。”
欧阳奕被推出休息室，看着房间门在面前关上，只好摸摸鼻子下楼去了。
秦凯果然还在座位上等着，看见他起身往后望了望。
欧阳奕摇头说：“别看了，师姐在二楼陪着小湄没下来，我们走吧。”
秦凯跟他一边出餐厅的大门一边问：“梅梅生气了吗？”
“看着没觉得生气，师姐的性格一向这样，不想做的事很难逼她继续做的。秦警官也悠着点，别把她逼得太紧了。”
听了欧阳奕的话，秦凯苦笑说：“我总觉得梅梅若即若离的，对我不怎么上心。如果我不往前走近一点，感觉梅梅会渐渐离我越来越远。”
欧阳奕安慰说：“恋爱的时候总会觉得对方若即若离，希望能更靠近一点。不过适当的距离，才不会让对方感觉不舒服。秦警官也不要太焦急，毕竟师姐之前的经历可能并不算很好，所以才会这样冷淡一点。这么几年除了秦警官，我还没见过师姐跟谁这样一直频密联系的。”
来餐厅看上韩梅梅的男人不是没有，搭讪和主动追求的更多，只是没几次就被她打发走了。
秦凯算是维持的时间最长，又没被韩梅梅直接拒绝的人，还是很有希望的。
被欧阳奕这么说，秦凯才算是有点信心了，无奈地开口：“我没跟女生相处过，不知道恋爱要怎么做。工作的缘故又不能经常来，真担心哪天梅梅会牵着其他男人的手迎面而来，告诉我她准备嫁给别人了。”
欧阳奕明白恋爱中的人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伸手拍了拍秦凯的肩膀：“不要想太多了，顺其自然吧。”
秦凯点头，问他：“我开车来了，先送欧阳医生回公寓去？”
欧阳奕笑着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他回头看了餐厅一眼，想着明天要早点起身煮粥带过来，章心湄喝醉后肯定头疼，吃不下什么东西的。
章心湄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熟了，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只是陡然间落在一片黑暗的地方，就明白自己又要开始做梦了。
依旧是身后重物落下的巨响，然后她慢慢转过头来，看到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因为看了几次的缘故，章心湄没之前那么害怕了，虽然依旧认不出这个人是谁。
没多久，她就听见一阵喧闹声，有人跑过来一边尖叫着说打电话报警，一边瞪大眼看向自己大声叫着“杀人了！”
章心湄想开口辩解自己没杀人，这人是从高处掉下来的，只是对方根本就不听，不停重复着差不多的话，让她听着十分焦急又烦躁，很想立刻喝止对方。
只是比起为自己辩解，章心湄很快被一个从旁边高楼下来的身影吸引住了。
那个身影，那个衣服的颜色，就像是刚才在高处看到的人。
是谁，是不是把人推下来的凶手？
章心湄情不自禁把目光追上那个身影，恨不得立刻跑过去看看对方的面容。
旁边伸出几双手想要阻拦她往前走，章心湄毅然推开这些人大步向前。
近了，离得越来越近，还差几步就能追上那个人。
似乎发觉身后有人跟着，那人脚步一顿，慢慢转过头来。
章心湄心下一喜，就要看见那人转过来的脸时，却被人推了推叫醒了：“小湄，该起来上班的。”
她睁开眼看见韩梅梅，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师姐？我怎么睡在这里？”
章心湄看着周围是陌生的房间，韩梅梅还穿着吊带睡衣，慵懒地看了她一眼：“你昨晚喝醉了，我怕你在外面吹风会头疼，就让欧阳把你留在餐厅二楼的休息室睡下了。刚才欧阳打电话过来，还有十分钟就到这边接你去上班。你现在起来去洗漱，时间应该差不多，正好下去的时候，欧阳也该到餐厅门口了。”
见她还愣愣的，韩梅梅又催促说：“还发什么呆，赶紧起来，浴室就在左手边，有个暗门，推开就是了。”
章心湄抱着被子坐起身，恍惚说：“师姐，我刚才做梦了。”
韩梅梅一愣：“是个什么样的梦？”
“不知道，应该算噩梦吧，可惜只做了一半，关键时候就醒来了。”章心湄不由可惜，如果韩梅梅叫自己再晚个三秒，她就能看见对方那张脸，确定那个人究竟是谁了。


第166章 看见你

章心湄没能跟韩梅梅多说几句，因为欧阳奕又打电话过来了。
韩梅梅接起的时候没好气地说：“小湄刚起来，放心，她好好的，洗漱之后就下去，你在餐厅门口等着就是，不用进来了。”
挂断电话，她摇头说：“欧阳以前看着不是这样的，怎么婆婆妈妈的，以为你在我这里，我会吃了你吗？一大早打电话来催就算了，这才多久就催第二回。”
章心湄笑笑，起身进浴室飞快洗漱后，拿起外套和包包就准备下楼了：“师姐，我先走了。”
韩梅梅歪在床上挥挥手：“赶紧走，不然欧阳估计要上来找人了。”
章心湄下楼后，就见欧阳奕站在餐厅门口不远，视线一直盯着这边。
看见她，欧阳奕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没头疼吧？”
“没有，昨晚虽然醉了，不过喝得也不算很多。”章心湄跟着他往外面的出租车走去，又说：“我做梦了，就差一点点就能看见对方是谁。”
“不着急，”欧阳奕打开后面的车门，让她先坐进去：“慢慢来吧，这事急不来的。”
等到了医院门口下车的时候，欧阳奕忍不住问：“看到是男人还是女人了吗？”
章心湄摇头：“天色太黑了，那人穿着宽大的风衣，个子不太高，感觉跟我差不多，却看不清身形，是男人女人根本辨认不出来。”
欧阳奕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犹豫了一会，把那个威胁电话的事告诉了她。
章心湄一听，整个人都炸了：“那个人打电话威胁你？”
私下时不时打电话给她就算了，居然还去骚扰欧阳奕吗？
原本以为是自己的事，章心湄也没想让欧阳奕担心，所以迟迟没开口。
加上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的确让她有些动摇。
但是现在听说那个人还骚扰欧阳奕，也不知道暗地里说了什么话，章心湄原本对那个人有些话听进去了，现在却再不敢相信了。
这个神秘人不但找她，还找欧阳奕，分别找两人，就好像在挑拨离间一样。
章心湄不由后悔之前听了神秘人的话，对欧阳奕有了怀疑，两人比之前要疏远了一些，顿时愧疚地说：“有人打了几个电话给我，说的话有些道理，我听进去几句，对欧阳有点误会……”
欧阳奕伸手，指尖点了点她的嘴唇，没让章心湄继续说下去：“那个人打电话给我们两个的目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一直相信我，不然早就跟我闹翻了。我也觉得有些事自己都没弄明白，你私下有想法也无可厚非。只是以后有什么事告诉我，好吗？”
“嗯，这次是我错了，再也不会的。”章心湄上前一步，被欧阳奕搂在怀里。
经过的主任一看，挑眉说：“喂喂，上班时间快到了，你们也要注意点，要是被来访者或者其他病人看见了，说不定会投诉。”
医生在医院里卿卿我我的，被谁见到都觉得影响不好。
章心湄红着脸推开欧阳奕，后者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我们之前有点误会，刚才终于解释明白了，有些情不自禁，下次会注意点的。”
主任笑了：“和好就行，看你们之前别别扭扭的，我跟小蔡都有点担心，现在没事就好。”
欧阳奕没想到他跟章心湄稍微有点疏远，都让小蔡和主任发现了。
章心湄更不好意思了：“让你们担心了。”
两人因为和好的关系，心情好，工作干劲十足。
傍晚下班的时候，章心湄提出说：“不如去超市买点菜，今晚吃好点？”
欧阳奕赞同：“好，很久没好好做一顿饭了。”
他们说好就走，去超市走了一圈，两人手上都提了大袋子，一路有说有笑回去。
晚饭难得的丰盛，两人在不大的厨房里一起做饭，时不时扭过头看向对方，相视而笑，甚至交换一个浅浅的亲吻，欢喜和温馨。
吃完晚饭，欧阳奕建议用投影放一部电影，章心湄欣然同意。
只是电影刚开场没多久，欧阳奕的目光没看着投影，反而一直落在章心湄身上，不知不觉两人靠得更近了，不知道谁开的头，缠绵的亲吻难分难舍，最后倒在地毯上纠缠缱绻。
不知道多久之后，章心湄累得睡着了，欧阳奕只得轻手轻脚抱起她进了卧室的床上，搂着她很快也睡了。
章心湄发觉自己又在做梦了，一模一样的梦，她还是第一眼就发现混在人群里的那道身影，毫不犹豫就跟了上去。
那人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停了下来，慢慢回过头来。
天色太暗，夜里根本没有月光，章心湄眯起眼认真看过去，希望能够辨认出对方的轮廓，醒来后也能跟秦凯提供一点线索，尽快找到这个人。
一辆车呼啸而过，车灯一闪而去，身后有人在叫着章心湄，她从愣神中回过头来，看见的是一脸焦急的欧阳奕！
章心湄忽然瞪大眼醒来，恍恍惚惚地坐起身，惊动了身边的欧阳奕，他迷迷糊糊起身，伸手搂住章心湄：“怎么了，又做梦了吗？”
“嗯，又做梦了。”章心湄轻声回答后才回过神来，歉意地说：“吵醒你了？”
欧阳奕打开床头灯，发现才是凌晨两点半：“还早，再睡一会儿？”
“好，”章心湄被他搂着顺势躺下，被欧阳奕搂在怀里，却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了。
刚才在梦里一闪而过的车灯，她好像看到了那个人回过头来的脸。
只是突然醒过来，章心湄拼命回想，却怎么都记不起那张一闪而过的脸究竟长什么样子。
好像是一个熟悉的人，名字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章心湄焦急地回想，直到天亮的时候都没能想起来。
欧阳奕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怀里人睁大眼，眼底有青影，估计半夜醒来后没怎么睡，不由愧疚说：“凌晨的时候吓着了？我该陪着你，等你睡着了再睡才对。”
章心湄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欧阳奕该起床了：“没事，在梦里我好像看见那个人的脸了，但是醒来之后怎么都想不起来。担心我睡着后不会做梦，就更加想不起来，所以才不敢睡着的。”
欧阳奕有些吃惊：“你看见那个人是谁了？”
章心湄皱眉摇头：“只匆匆看到一眼，醒来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她满心懊恼，恨不得回到做梦的时候再认真看清楚一遍！
“不要再想了，说不定今晚做梦就又能看见的，别太为难自己。”欧阳奕看章心湄精神不太好，没睡饱的样子，犹豫地问：“不如今天请假，先不去医院上班了？”
“没事，反正这会儿我也睡不着了，精神还好。”见欧阳奕还担心，章心湄笑着说：“要是哪里不舒服，我会跟你说的，放心吧。”
听了她的保证，欧阳奕还是有些担忧，去到医院的时候接过小蔡的表格，见章心湄今天只有一个来访者，总算放心了：“后面要是有人打电话来没指明咨询师，你就都转给我。小湄昨晚没睡好，我怕她今天累着了。”
主任在一旁听了，也说：“要是欧阳医生太忙了，也分一部分给我就行，我今天就两个来访者，也是挺轻松的。”
小蔡答应下来，一般没有预约突然到医院来的来访者还是比较少的，除非是特殊情况。
果然一个上午，电话只响了两次，预约的都是明天的时间。
章心湄的来访者上午十点就过来了，一小时咨询结束后，她打着哈欠去吃午饭，欧阳奕建议说：“下午没有预约的话，小湄先回家补眠？”
“先等一会看看，午休后要是没其他预约，我就请假回去睡一会儿的。”章心湄刚来的时候没觉得困，到了中午感觉就困得厉害。在休息室睡了半个小时，小蔡打电话说来了一个来访者，指明要见她。
章心湄只好起来，出了休息室，却看到了韩梅梅，不由诧异：“师姐怎么过来了？”
韩梅梅今天难得换下了红色的旗袍，穿着一件黑色的旗袍，对她挥挥手打招呼：“我正好经过，就来看看你。”
章心湄一听，不由好笑：“师姐来见我直接来就好，怎么还跟小蔡说要预约咨询的？”
“最近心情不好，也想找个咨询师聊聊，怎么，下午没时间了？”韩梅梅知道咨询师都需要预约的，问了小蔡，章心湄下午有空，就选了她。
“不是没时间，而是熟人之间不好做咨询，效果要打折扣的。师姐真要做咨询，我可以推荐科里的主任，他在心理科好多年了，资历比我和欧阳都厉害，师姐要不选他？”章心湄看了主任的预约，下午只有一个预约，还是四点的时候，韩梅梅要是选他，聊一个小时绰绰有余了。
韩梅梅皱眉问：“熟人还不能做咨询，有这样的规定？那还是算了，我对陌生的咨询师实在说不出话来，也聊不了什么。既然这样，我先回去了。”
她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章心湄来不及说什么，就见韩梅梅走远了，不由有些愕然。
章心湄连忙追上去要送她，被韩梅梅阻拦了：“不用，我认识路，你去忙吧。”
韩梅梅打量着她，又开玩笑说：“虽然旧情复炽，也得悠着点，看你的黑眼圈都快跟熊猫一样了，欧阳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你也别太惯着他了。”
章心湄一听，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想要解释，却又害怕越描越黑，只能目送韩梅梅进了电梯下楼去了。


第167章 缅怀你

等韩梅梅走了，章心湄才回过神来，刚才居然没问问师姐为什么心情不好的。
只顾着害羞，居然忘记最重要的事了。
她连忙打电话给离开医院的韩梅梅问：“师姐，你要是心情不好，今晚一起吃饭给我说说？”
也不用特地咨询，朋友之间听听对方诉诉苦抱怨一下也是应该的。
韩梅梅在电话那边笑了：“小事而已，不过你今晚过来一起吃饭也好，我让厨师做几道新菜式，你过来帮忙试吃？”
“好，”章心湄想到那个厨师虽然冷冰冰的，脸上有一道疤看着凶神恶煞，但是厨艺的确不错。
韩梅梅的餐厅生意越来越好了，除了她会招呼客人之外，菜式越来越好吃也是一个原因。
“那我们真是有口福了，新菜式还没上，就能尝到了。”
章心湄说完，就听韩梅梅说：“今晚你自己过来就好，难道我跟你说点心里话，还要欧阳这个大灯泡在旁边一起听？”
光是想想，就觉得尴尬了。
章心湄连忙说：“那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好，不让欧阳跟着。”
“不让我跟着做什么？”欧阳奕做咨询出来，见她在休息室打电话，刚进去就听到这句话。
韩梅梅在那边又笑了一声：“好，那今晚我等着你了。”
挂断电话，章心湄才说了韩梅梅的事：“我今晚要跟师姐一起吃饭，她心情不好，我打算陪陪她。”
言下之意，欧阳奕要一个人吃晚饭了。
他耸耸肩，表示很遗憾：“师姐餐厅的新菜式，我也挺想尝尝的，不过以后也有机会，今晚要我去接你吗？”
“吃完饭我就回去的，就不用你特地出来接我了。”章心湄笑着摇头，又叮嘱说：“虽然你今晚一个人吃饭，也别随便对付，尤其不准吃泡面！”
“知道了，”欧阳奕笑着答应了，他原本还真的想要随便对付，不是泡面也就吃一两个面包，或者索性不吃也没关系的。
见章心湄一副回来要查岗的样子，欧阳奕感觉心里暖暖的：“要不你给我打包一点饭菜回来？”
“也行，”章心湄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等傍晚下班打车去韩梅梅餐厅的路上，她才回过味来。
欧阳奕这个要求，不就是让她早点吃完回去？
要打包饭菜，肯定不能凉了才带回去。尤其时间太晚，欧阳奕就要饿着了，章心湄也会心疼的。
去到餐厅，章心湄刚提起打包的事，韩梅梅就忍不住挑眉说：“欧阳都多大的人了，还怕我吃了你不成。这才过来吃个饭，就已经开始催你赶紧回家去的？”
“放心，等走之前我再让厨师做两个热菜给你打包回去。不会饿着欧阳，菜也不会凉。我们还能多说一会儿话，你看这样行不？”
被韩梅梅一说，章心湄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欧阳可能不是这个意思……”
“他就是这个意思，一刻都要粘着你，小湄就不会觉得不耐烦吗？整天腻歪在一起，总会有厌倦的时候。”韩梅梅带着她去了二楼的办公室，厨师早就已经把饭菜摆好了一桌，人根本就没在章心湄面前出现。
章心湄摇头说：“跟欧阳在一起，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每天都不够用，哪里会想别的？”
“真是甜到掉牙了，”韩梅梅挥挥手，无奈说：“一股子甜腻的味道，这晚饭还让我这个孤家寡人怎么吃下去的？”
章心湄被她揶揄得脖子都红了，连忙说：“怎么没让厨师过来一起吃饭，这会儿很忙吗？”
“晚饭时间当然忙，他也不喜欢见人，就爱窝在厨房里。厨师就该呆在厨房里，上来也不爱说话，跟木头一样没什么意思的。”韩梅梅说着，招呼她说：“赶紧吃，凉了味道就要差一些了。”
章心湄这才动筷，尝了几个菜后赞不绝口说：“真好吃，看来师姐的餐厅以后的生意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那就先承你贵言了，”韩梅梅笑笑，又拿出一瓶红酒：“要喝吗？”
章心湄连忙婉拒：“我酒量不好，还是不喝了。”
“酒量不好才要多练练，在熟人面前没什么，以后出去不能喝挺麻烦的。”韩梅梅说着，打开红酒倒了一杯，见她还是摇头，没勉强章心湄的意思：“珍藏的红酒，味道还不错，你不喝太可惜了。”
章心湄上次喝醉后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她实在害怕那样不受掌控的感觉。
“红酒不会醉人的，只喝半杯怎么样？不然就我自己喝，就有点寂寞了。”韩梅梅端起高脚杯晃了晃，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寂寥。
章心湄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那就陪师姐喝半杯。”
韩梅梅笑着给她倒了半杯，然后碰了碰杯说：“我们认识也挺久了，还是第一次这样一起吃饭喝酒聊天。”
“是，我们各自都在忙，很少能够坐下来慢慢聊天。”章心湄笑着喝了一口红酒，果然口感很不错，没多久就把半杯喝完了。
没什么醉酒的感觉，她忍不住又倒了半杯。
见章心湄一副小酒鬼的馋样，韩梅梅笑着，并不是很意外：“我这酒不错吧，是我一个老朋友送的？”
“什么样的朋友，师姐知道这酒是哪里买的？”章心湄动了心思，想要买一瓶回去跟欧阳奕慢慢品尝一番。
韩梅梅看出她的心思，好笑说：“你真是什么好东西都不忘跟欧阳分享，他也会这样对你吗？”
章心湄笑笑：“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这样做，但是我喜欢这样。”
跟欧阳奕分享后，她觉得比独自一个人享用更高兴，这就足够了。
“认识这么久，小湄好像没什么变化。”韩梅梅盯着手里的高脚杯，又说：“这酒是朋友的珍藏，是我磨了好久才送给我的。从哪里买来的我不知道，估计不容易弄到，对方好像也是机缘巧合无意中碰上就买下了。”
“原来是这样，”章心湄面露遗憾，这种机缘不是谁都有的。跟好东西也需要缘分才可能得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要是方便，师姐问一下朋友是在哪里得到的，我也去碰碰运气？”
韩梅梅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盯着里面殷红的红酒恍惚说：“朋友去世了，你想要问这件事估计是问不到了。”
“抱歉，我不知道。”章心湄没想到这是故人送的红酒，顿时觉得酒杯沉甸甸的。
她是不是该放下杯子，不再喝掉这瓶珍贵的红酒？
韩梅梅见章心湄缩手缩脚的，再不敢倒酒，不由笑着给她倒了一杯：“没事，这酒就是用来喝的，总不能放在柜子里落灰。你喝得高兴，我也喝得痛快，才没算是辜负了这瓶好酒。来，干杯！”
两人边吃边喝，章心湄不知不觉喝了半瓶，感觉眼前晕乎乎的：“师姐，我好像又醉了。”
“这才刚开始，怎么就醉了？小湄你这酒量太不行了，回去多练练才好。”韩梅梅没再给她倒酒，给自己倒满了一杯。
“师姐也别一下子喝太多了，留着下次再喝吧？”章心湄扭头看向她，想着这红酒喝完就没了，还是慢慢品尝用来怀念故人比较好。
“留着做什么，人都没了，这酒每次我看着就难过，还不如赶紧喝掉。一个人喝实在没意思，才把你叫过来一起喝的。”韩梅梅又倒满了一杯，喃喃说：“原本想要讹这瓶红酒，就是想跟朋友一起喝的。可惜到最后，还是没有机会再一起喝酒了。”
“师姐，节哀。”章心湄揉了揉太阳穴，柔声安慰她说。
“都过去了，今晚不醉不归，就不要想不高兴的事了，难得我们两个一起吃饭喝酒，就该高高兴兴的。”韩梅梅又倒了一杯，红酒的瓶子就彻底空掉了，她晃了晃酒瓶叹气：“这就喝完了，太无趣了。”
桌上的饭菜只吃了一点，两人光顾着喝酒都没怎么动筷。
章心湄又吃了一点，感觉脸颊滚烫，整个人更加晕乎乎，看来还是要叫欧阳奕来接她比较好，别路上就在出租车上睡着了。
“你跟欧阳感情这么稳定了，什么时候办喜事，让我喝一杯喜酒？”韩梅梅终于放下酒瓶，忽然问她。
章心湄沉默了一会才说：“阿姨不同意欧阳跟我在一起，我不想让欧阳为难，这事先不急。”
韩梅梅挑眉：“这事怎么就能不急了？青春转眼就过去了，你总不能就在欧阳这里蹉跎着。难道她一辈子不同意，你就这样跟欧阳一直莫名其妙在一起的？”
章心湄苦笑说：“国外不也有一直同居不结婚的，不过是两张证而已，要不要无所谓的。我们现在感情好，想在一起，这就好了。”
“别小看那两张证，有结婚证在，才能保证你的利益，不然等年纪大了，欧阳把你一脚踹开，那怎么办了呢？”韩梅梅一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反问。
章心湄笑了：“怎么就是他一脚踹了我，不是我一脚踹了他？就算结婚了，该分开的时候也是分开的。现在这样挺好，欧阳不为难，我也不尴尬。不然真结婚了，要经常去见阿姨，我还挺别扭的。”
“说得也是，欧阳的妈妈看着就不是好相处的人。”
章心湄不由诧异：“师姐见过阿姨？”
韩梅梅漫不经心地回答：“就见过一次，还是在商场偶然碰上，当时她跟欧阳在一起，我才知道是欧阳的妈妈。”


第168章 分开你

章心湄听了，不由好笑：“师姐没上前去跟欧阳打招呼吗？”
韩梅梅摇头：“没有，看欧阳正忙着照顾他妈妈，我就没上去添乱了。”
“没过去聊几句，师姐怎么就知道阿姨是不好相处的人？”
韩梅梅听了，瞥了章心湄一眼：“一看就知道了，欧阳的妈妈一直板着脸，没一点笑容，怎么可能是个好相处的人？”
这个说法也对，章心湄确实从来就没见欧阳奕的妈妈对欧阳笑过，更别提是对她了。
的确是个严肃的人，这样的确不是很好相处。
“说真的，你不急，欧阳也不急，就这么拖着也没什么意思。欧阳是吃定你了，才不怕你跑掉，以后他要是变了心思，难过的肯定是你自己。”
韩梅梅是真心劝她的，章心湄苦笑说：“现在能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就算不能长久，起码在当下的时候，我们还能毫无芥蒂在一起，这就行了。”
“就你能想得开，要是我，肯定不愿意这样不清不楚一直在一起的。”
听了这话，章心湄好奇了：“秦警官一直追求师姐，师姐对他是怎么想的？”
毕竟两人认识也好一段时间了，但是看得出韩梅梅对秦凯并不算热衷，也没多少倾心的意思，却没有直接拒绝他。
韩梅梅好笑地问：“怎么，你是帮秦凯探听情报来了？”
章心湄笑着摆手解释：“怎么可能，就是突然想到了，就好奇地问一问。师姐要是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过。”
“也不是什么不能问的事，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韩梅梅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小湄该知道我之前喜欢过一个人，到现在还没完全忘掉。这几年来我想了很多，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正好秦凯这时候出现，各方面都不错，也是真心喜欢我的，我就想要试一试。”
“不过现在看来，我对他还是不够喜欢，是不是让秦凯有若即若离的感觉？”
章心湄点头说：“确实，秦警官也提过，有些不明白师姐究竟是不是喜欢他的。不过恋爱的时候患得患失很正常，他很快就打起精神打算继续追求师姐了。他是个不错的人，如果师姐能够喜欢秦警官，那就好了。”
“是啊，如果我能喜欢秦凯，的确是一件很好的事。没什么比两情相悦更让人高兴的，就是可惜了。”韩梅梅呢喃着，脑袋枕在胳膊上，趴在桌上久久没回应。
章心湄正想问她究竟什么可惜了，见韩梅梅趴着闭上眼好像睡着了，不由一愣：“师姐，在这边睡会不舒服的，去床上睡吧。”
可惜韩梅梅睡得沉了，根本就没听见，章心湄无奈，只得起身费劲地扶着她去床铺躺下，累出一身汗来。
章心湄喘着气给欧阳奕打电话：“你睡了吗？这时候能过来接我不？”
“好，等会到了你再出来。”欧阳奕一直在公寓里等着她的电话，接起来立刻就下楼打车过去了。
章心湄坐在床边，给韩梅梅盖了一床被子，见她睡着之后没了白天的凌厉，反而显出几分脆弱来，不由心里轻轻叹气。
韩梅梅一定很喜欢那个前男友，不然几年下来也不会一直没忘记他。
不过她愿意跟秦凯尝试，开始踏出第一步，也不是一件坏事。
就怕一直没回应，让秦凯没有勇气继续追求韩梅梅，章心湄有些迟疑自己要不要多管闲事，跟秦凯私下提一提？
正想着，欧阳奕已经到了，她匆忙下楼，在一楼瞥见楼梯底下站着的人，不由吓了一跳，，险些尖叫出声。
后来章心湄仔细一看，发现那人是餐厅的厨师，这才松了一口气：“师姐睡着了，我先回去的。”
厨师沉默地对她点了点头，很快转身又回到还厨房打开了灯，又迅速关上厨房的门。
章心湄感觉这个厨师真是个怪人，这个点不睡觉还在厨房里忙碌，不知道是不是准备餐厅的新品。
虽然一直板着脸，面无表情，不过做事认真，难怪韩梅梅会招他做厨师。
就是这性格十分不好相处，她一个大活人还在，厨师不打个招呼就算了，进厨房还要关上门，生怕章心湄进去偷窥吗？
要不是章心湄，而是别人，估计会被厨师的举动气得七窍生烟。
她无奈地摇摇头，好在厨师也不用出来跟人打交道，不然就这性子肯定要把客人都得罪光的。
等章心湄出去的时候，她不由跟欧阳奕提了提：“师姐喝醉睡着了，我下楼的时候碰见餐厅的厨师，把我吓一跳后又一声不吭直接回厨房去关上门了。”
欧阳奕听得皱眉：“看起来相当没礼貌，不过碰了没几次面，好像就没听这厨师开过口？”
章心湄一怔：“欧阳，你是觉得那个厨师可能……”
可能是哑巴？
这的确有可能，毕竟这个厨师从头到尾就没见他开口说过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想说话，还是不能说话。
欧阳奕摇头：“只是猜测而已，也说不准他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章心湄点点头，也没跟他提起自己和韩梅梅之间关于连淑桥的话题，免得让欧阳奕不自在。
第二天一早她接到韩梅梅的电话，不由笑了：“师姐刚醒吗？”
韩梅梅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倦意：“是啊，难得多喝了两杯，没想到居然醉到这会儿才醒来。”
她揉了揉太阳穴，想不认老都不行，以前自己喝一打啤酒都跟没事人一样，现在居然一瓶红酒就趴下了：“昨晚是我请客，居然最后让你这个客人照顾我，真是不好意思了。”
章心湄笑了：“师姐不用客气的，现在头会疼吗？”
韩梅梅摇头：“没事，就是难得睡了个懒觉，你昨晚怎么回去的？”
“让欧阳来接我，喝了酒我也怕在路上睡着了。”
听了章心湄的话，韩梅梅笑笑：“哪里需要你叫，欧阳就该来接你的。不然大晚上，还让你一个人回去吗？”
她打了哈欠又说：“我再睡一会儿，你今晚再过来吃饭？”
章心湄一愣：“今晚又过去，会不会太打扰师姐了？”
“怎么会，我这里一直冷冷清清的，晚上楼下是热闹，二楼就冷清多了。我又不想白天下去招呼，晚上还要继续，不得累死？虽然清净，但是一个人吃饭就无聊多了，你要是晚上没什么事就过来陪我吃饭吧，要是不舍得欧阳，就把人一块叫来，反正多一双筷子多一张嘴而已。”
没等章心湄说什么，韩梅梅就挂了电话，她只能苦笑。
韩梅梅都这么说了，章心湄哪里好意思把欧阳奕带过去蹭饭？
欧阳奕过来听章心湄说今晚又去餐厅陪韩梅梅吃饭，不由叹气：“师姐这是做什么，想要棒打鸳鸯吗？”
章心湄被他逗笑了：“胡说什么呢，师姐可能是寂寞了吧。”
除了她，韩梅梅也没别的女性朋友，最近才会频频叫自己过去一起吃饭的。
欧阳奕小声抱怨：“不是棒打鸳鸯是什么，这样下去，我们白天工作不忙的时候才能稍微说说话，晚上回去就得直接洗洗睡了，哪里有时间相处？”
韩梅梅是不是对他有意见，才会一直占着章心湄，不让两人有时间卿卿我我？
章心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估计就陪师姐几天，不可能一直陪下去的，欧阳你这是吃师姐的醋了？”
欧阳奕看周围没人，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当然是吃醋了，师姐把你晚上的时间都占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就少了？”
在工作场合被亲一口，章心湄吓了一跳，打量四周确实没人注意到，又瞪了他一眼：“师姐说你要是没事可以跟着去，不过我们两个女生私下说说话，你跟着不太好。”
“没事，吃饭的时候一起，等你们聊天的时候我就去一楼等着。”欧阳奕就不信了，他在一楼蹲着，韩梅梅还好意思把章心湄留那么晚吗？
章心湄一听就明白他的心思，有点哭笑不得。
等傍晚下班过去餐厅的时候，韩梅梅看到欧阳奕，面上并没多少惊讶的表情：“早就知道欧阳会跟着来了，你们两个跟连体婴一样的。”
上二楼吃完饭，欧阳奕果然遵守承诺去楼下等章心湄了，临走前还特意跟她交代一句，分明就是说给韩梅梅听的。
等他走了，韩梅梅嗤笑说：“欧阳也知道耍小心眼了，以为我没看出来，刚才的话是跟我说的吗？”
见章心湄的表情有些尴尬，连忙转开话题：“这两天怎么没见到秦警官，他最近工作忙吗？”
韩梅梅摇头：“不知道，前天我跟秦凯坦白了，暂时还没完全喜欢上他。他要继续坚持也行，现在放弃也可以，都是我的错。秦凯说要想想，我就认为两人还是暂时分开冷静一下，慢慢考虑为好。”
章心湄不由劝她：“师姐不是想重新来过，秦警官可以是个很好的开始。”
韩梅梅忍不住拿出一支香烟，却没点燃，在指间把玩，低声呢喃：“秦凯很好，可惜我忘不掉他。”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章心湄忍不住叹气。
这两天韩梅梅会叫自己过来一起吃饭喝酒，恐怕师姐心里也未必完全没有秦凯的。
他们要是就这样分开，韩梅梅只怕会更难过的。
不过韩梅梅也是耿直，秦凯那么喜欢她，要是继续这样相处下去，秦凯未必不愿意。
现在把事情摊开来说，捅破了那层纸，两人在一起就有些尴尬了。


第169章 知道你

看出章心湄的想法，韩梅梅叼着没点燃的香烟含糊地说：“既然不喜欢，那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更不需要说谎。秦凯又不是傻的，哪里就看不出来？假装喜欢对方这样的事，我也不愿意做，那多别扭？”
她又说：“就跟你和欧阳一样，要是其中谁假装喜欢另外一个，就不信你们会看不出来。”
韩梅梅说完，又笑了：“不过你们两个都是心理医生，眼睛就跟放大镜一样，比一般人更敏锐，估计一开始就立刻看出来了。”
章心湄笑着摇头：“哪里就有这么神奇，而且都说医者不自医，我们未必就能看清楚自己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韩梅梅听了，有些好奇地说：“那么你们当初是怎么看出对方是喜欢自己的？”
“哪里就能‘看’出来，说句文艺点的，是用心感觉出来的。”
听了章心湄的话，韩梅梅只觉得被酸到了：“我感觉又被你们塞了一大口狗粮，就当我没问好了。”
“欧阳在一楼肯定等得不耐烦了，我送你下去吧，不然回头欧阳说不定在心里骂我呢！”
章心湄不好意思说：“哪里，欧阳不会这样的，我再多陪师姐一会儿吧。”
“没事，跟你聊聊，我感觉心情好多了。回去吧，过两天再来陪我就行，没见欧阳才两天晚上没能跟你在一起，刚才都一脸怨气看着我了。”
被韩梅梅打趣，章心湄脸都红了。
韩梅梅说到就做，起身开门带着她一起下楼了。
两人刚走下楼梯，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章心湄只看了一眼，不由怔怔出神。
韩梅梅见了，奇怪地问：“怎么，我这厨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章心湄赶紧摇头：“没有，我就觉得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韩梅梅听得挑眉：“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别跟欧阳提起，不然他又要吃飞醋，我可受不了。”
章心湄忙说：“不，不是，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就是字面的意思，不是看上我这厨师了。放心，欧阳现在表现还好，我不会棒打鸳鸯，非要介绍我家厨师给你的。虽然他是个不错的人，不过你们并不太适合。”
韩梅梅说得煞有介事的，章心湄有些哭笑不得。
欧阳奕见两人过来，隐约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几句，尤其是最后一句“并不太合适” 的话，不由挑了挑眉。
章心湄过去牵着他的手，笑着说：“我们回家吧。”
“嗯，”欧阳奕知道这会儿不是问的时候，打算回去再说，跟韩梅梅挥手告别，两人就打车走了。
等回到公寓，章心湄才说：“我看着那个厨师有点熟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欧阳奕疑惑地问：“你不是见过他好多次了，怎么这时候才觉得熟悉？”
“我也觉得奇怪，”章心湄晃了晃脑袋，又笑了：“前几天没睡好，可能记忆都有点错乱了。”
她把这事抛诸脑后，又提起韩梅梅跟秦凯：“师姐说她忘不掉前男友，秦警官要跟她在一起，估计没那么容易的。”
“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是那么容易了，秦警官以后就未必那么珍惜师姐的。”
听欧阳奕的话，章心湄没好气地说：“这么说来，我们当年在一起太容易了，所以后来才分开的吗？”
她这么一提，欧阳奕一顿，苦笑说：“很可能是的，所以分开三年，我们才重新又在一起，要更加珍惜对方才行。”
章心湄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危险，继续下去对谁都不好，僵硬地转开话题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这就洗洗睡了？”
“嗯，很久没洗鸳鸯浴了，要不要一起？”
章心湄没好气地推开欧阳奕：“谁要跟你鸳鸯浴，快进去洗，等会换我。”
欧阳奕笑笑，也不勉强，自己先进浴室去了。
章心湄拿出手机，给韩梅梅发了个短信，告诉她两人已经回到公寓了。
刚放下手机，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一串陌生的电话。
她心里咯噔一跳，想着应该就是那个神秘人打来的，立刻接通了电话：“又是你吗？”
“是我，”对方已经是处理过的声音，笑笑说：“看来章医生很期待我的电话，我以为你已经放弃寻找真相了。”
“真相是什么，我并不关心，反而最好奇你究竟是谁。”
那人没有接章心湄的话，而是说：“章医生在说谎，简直口是心非。如果不是关心真相，又怎么会反复梦见？”
“你一直不停做梦，不就是内心深处也想要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吗？”
章心湄皱眉说：“我不否认有这个可能，但是究竟要不要知道真相是我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直都要打电话来，挑拨离间，看似是阻止我继续寻找真相，实际上是在鼓励我找出真相来？你真是个矛盾的人，我很奇怪你究竟想做什么，究竟是想让我知道，还是不愿意让我想起来？”
对方似乎有点惊讶：“我不明白章医生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怎么就是挑拨离间？不想章医生一直被蒙在鼓里，希望你能看清楚事实，怎么就变成不愿意让你想起来？”
章心湄回答说：“如果不愿意让我想起来，你不该威胁欧阳，也不用打电话给我，直接蛊惑欧阳让他加深对我催眠也好，用其他方法让我不再想起来也行，而不是一再打电话来提醒我，让我慢慢想起来。”
那边沉默了一会，似乎听见这边的声音，很快就挂断了。
章心湄看了眼打开浴室门走出来的欧阳奕，摇了摇手里的手机：“那个神秘人又打电话来了。”
“又是陌生的新号码？”欧阳奕一边用浴巾擦着头发，一边伸手接过手机看了看屏幕：“这人又打过来说了什么？”
章心湄笑了：“没说什么，被我堵回去了，无话可说就先挂断了电话。”
她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欧阳奕若有所思地说：“的确，对方如果不愿意让你想起来，就不会一再提醒你，好像让你尽快想起来一样。”
“其实这不就跟那个故事一样，楼上的靴子，掉了一个，另外一个没落下来，对方始终都不能安心，还不如让你尽早想起来。”
章心湄接过他的话头：“让我想起来，然后知道对方究竟是谁，再指证？这人是打算自寻死路吗？”
借她的手，然后被缉拿归案？
真有意思，对方害怕被抓之后没证据会被释放，迫不及待想要她这个证人赶紧想起来做人证？
“这个神秘人是愧疚了，良心不安了？想要自首，又怕证据不足，还真是够贴心的，连这点都帮警方想妥当了。”章心湄摇头，对这个猜想只觉得荒唐。
欧阳奕却说：“还真的有这个可能，不然对方为什么频频打电话给你？如果害怕你想起来，那就该一直沉默，你可能有一天会想起来，或者永远不会想起来，这不是很好吗？这个神秘人不断出现，我感觉对方的目的不是阻拦你，而是在推着你往前走，希望你能发现真相的。”
章心湄惊讶了：“欧阳，你的意思是对方很可能就是那个凶手吗？”
不然的话，也不会一直紧追着她不放，想要让自己想起当年的事情来了。
“有很大的可能，不，或许对方就是的。我能假设当初小湄就在现场，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对方甚至可能是你认识的人。对方一直默默观察你，等着你揭露真相，可惜的是你忘记了。我可能在当中做了什么，也可能没做，这段不怎么愉快的记忆让你选择性忘记了。对方等了又等，没等到你出面，又受不住耐心的煎熬，这才会想要让你慢慢想起来，说出真相，让对方也能得到解脱。”
“解脱吗？”章心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说：“感觉好像钥匙就在我的手上，但是我死活想不起究竟放在哪里了一样。”
所有人都等着她拿出钥匙来，好解开那个谜团，然而自己怎么都想不起来。
欧阳奕从身后伸臂环住章心湄，安慰说：“不要着急，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
章心湄轻轻点头，晚上睡着后，没有意外有进了那个相同的梦境里面。
她紧紧盯着远处那个在黑夜中的背影，只觉得依旧很熟悉。
章心湄加快脚步，希望能够跑到那人身边，就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然而她不断向前跑，离那个人的距离却丝毫没有缩短。
就好像章心湄一直在原地打转，才不能靠近那个人。
难道不断重复的梦境，她却始终找不到真相，看不清楚对方是谁吗？
章心湄不甘心，她拼命向前跑，眼前的黑幕却突然裂了，碎片更是陡然炸开，扑面而来。
她吓得双手挡在自己的眼前，猛地睁开眼，额头满是冷汗，都是被吓的。
“小湄？”欧阳奕被章心湄惊醒，看见她满头汗，连忙从床头柜拿了纸巾帮忙擦汗：“又做梦了？”
章心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向他，突然开口说：“欧阳，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第170章 试试你

欧阳奕一怔，连忙追问：“你是在梦里看见了那个人是谁了？”
“嗯，”章心湄点头，又皱眉说：“难怪我总觉得身影有点熟悉，那人转过头来，这次我看到了那双眼睛……是师姐餐厅的那个厨师。”
“厨师？”欧阳奕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想了一会儿才说：“这个厨师神神秘秘的，从来就不在人前出现，总在厨房里捣鼓。别说你，就是我都没怎么留意他长什么样子，更别提眼睛是怎样的。”
章心湄想了想说：“这件事我们要不要跟秦警官说说？”
“只是个梦，没凭没据的，跟秦警官说会不会太唐突了？”欧阳奕看着她，有点担心说：“最近你还是别去师姐的餐厅，免得碰见那个厨师。他看着安安静静的，从来不说话，谁知道是不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要是知道你看出是他了，会不会对你拳脚相向？”
他不愿意让章心湄冒这个险，还不如暂时先不去韩梅梅的餐厅：“这几天我们在一起，去哪里也跟我说说，不要一个人落单，知道了吗？”
章心湄被欧阳奕说得都有点紧张了，无奈地说：“这才哪到哪，那人除了在餐厅，很少出门的，就是出门好像只跟师姐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事的。”
“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这种事很难说的。”欧阳奕紧紧搂着她，又说：“别让我担心，好吗？”
她伸手揉了揉肩膀上的毛脑袋，叹气说：“好，我答应你。”
小蔡发现今天的两位医生特别黏糊，以前是比较亲密，但是现在章心湄去洗手间的时候，欧阳奕也陪着去在走廊等着，让她看得目瞪口呆。
主任也发现了，抓着欧阳奕的胳膊小声问：“你怎么回事，以前够黏糊了，现在就像要把小章挂在裤腰带上的？”
这也太夸张了，别说章心湄，就是他这个外人见了都觉得不自在。
“出了点事，我有点担心。”欧阳奕含糊地解释，见主任一脸不赞同，只能说：“就这几天，等我适应一下。”
“你是适应了，我就怕小章受不了你，到时候欧阳医生要后悔的。”主任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就算是情侣或者夫妻，彼此之间最好留一个互相都觉得最舒服的距离，太近了，谁都要受不了的。”
欧阳奕连连保证之后会慢慢改善的，主任一步三回头，满脸担心地走了。
章心湄洗手出来的时候只看见主任的背影，不由奇怪：“主任找欧阳有事吗？”
“没什么，他就是见我一直跟着你，怕你受不了，这是来提醒我要悠着点。”欧阳奕忍不住叹气，刚才主任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章心湄能想像出主任的表情来，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我这不是不能说出事实来，被人误会了，你得补偿我才是。”欧阳奕委屈了，他还没被别人这样看过。
章心湄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又笑了：“好，今晚给你做一顿好吃的算是补偿，怎么样？”
“不好，一顿饭就想打发我。我这心里受的伤，一顿饭可治不好的。”
欧阳奕捂着胸口，一副夸张得好像要疼得晕倒的样子，把章心湄又逗笑了：“好，一顿饭不够那就两顿，行了吧？”
两人有说有笑回到心理科，章心湄就接到韩梅梅的电话。
韩梅梅依旧想请她今晚过去吃饭，章心湄只得婉拒了：“今天有点不舒服，改天好吗？”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韩梅梅听了，不由关切地问。
“只是一点感冒，不过欧阳很担心，等会下班后就准备回去吃药睡一觉，估计很快就好了。”章心湄有些愧疚，不得不对韩梅梅说谎。但是她想到那个危险的厨师一直在韩梅梅的餐厅工作，两人肯定有接触，也不知道这人特地选了韩梅梅的餐厅工作，师姐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于是问：“师姐餐厅那个厨师，是什么时候招上的？”
韩梅梅有点惊讶：“怎么突然问起他了？三四年吧，我也记不清具体什么时候了。”
章心湄解释说：“就见过几次面，感觉人很冷漠。就是迎面碰见了，也不打招呼，好像很不好相处的样子。他是哪里人，看着不像是本地人，以前也是做厨师的吗？”
她问得有点多，韩梅梅却不是很清楚：“之前那个厨师被别家餐厅高薪挖走了，走得还突然，临时找不到其他厨师顶替，我只好把餐厅关门几天，然后贴了招聘启示，网上也发了，可惜来应聘的只有寥寥几个人，手艺都不怎么样。我都要以为餐厅得做不下去了，这人忽然上门来，厨艺又不错，我就把他留下了。”
关键时候出现，韩梅梅不得不招聘他，章心湄总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巧合，难保背后有什么阴谋。
她开玩笑地问：“师姐就这么把人留下，也不多问问出身啊，之前都做什么的？毕竟他看着不像厨师，反而像混黑道的。”
“胡说什么呢，他连杀鸡都害怕，厨房里这些事都是请的小工做的。”提起这事，韩梅梅忍不住笑了。
章心湄也十分诧异：“什么，他害怕杀鸡，这是真的吗？”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他面无表情对着一只活鸡，我还纳闷的时候，厨师就让小工来杀鸡。小工杀鸡的时候他直接就躲出去了，我去问，他才支支吾吾说会晕血。”
“晕血？”章心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问：“一个会晕血的厨师吗？”
韩梅梅叹气：“是啊，他就因为晕血，原本跟着一个师傅学艺，后来师傅受不了他这个毛病，就把人赶出来了。他就是之前偷师，回来自己琢磨的厨艺。”
不得不说，这个厨师是个有天分的，如果不是晕血，就不可能在自己这个小餐厅里当小厨师，早就去五星级大酒店当大厨了。
章心湄才知道居然有这么一出，又不死心地追问：“那师姐知道厨师是哪里人，家里都有谁吗？”
“你今天是怎么了，一直问我家厨师的事，不会是谁让你问的吧？”
听着韩梅梅好像误会了，以为秦凯拜托她追问厨师的事，章心湄连忙否认说：“不是，我就是对厨师的来历有点好奇，听师姐说他还晕血，就更好奇了。”
“对别的男人有好奇心不是一件好事，你就不怕欧阳又乱吃飞醋？你来我这边两晚，欧阳就忍不住跟着来了。要知道你对我家厨师好奇，他还不跑来要找我算账？”韩梅梅那边有人在叫她，就跟章心湄告别，挂断了电话。
章心湄对欧阳奕耸耸肩说：“没问出什么来，只知道是个晕血的厨师。”
“晕血吗？”欧阳奕摸摸下巴，一个会晕血的人，看着就不像是凶手：“不对啊，如果他是凶手，又在现场的话，楼下就是……他却好好的，一点都没晕过去的样子。”
“欧阳的意思是，厨师可能不是真晕血，而是对师姐说谎了？”章心湄皱眉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们做个实验看看？”
“怎么做？”
章心湄凑过去，在欧阳奕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
欧阳奕一会皱眉，一会好笑，最后只剩下满脸无奈：“你这招有点狠，不过是唯一能知道那个厨师是不是真的晕血。行了，有什么事我担着，大不了人真晕了，我就负责把厨师扛回去。”
“厨师那么高大，晕倒后肯定很重，就欧阳一个未必能扛得起来。”章心湄觉得他们在这边劳心劳力，秦凯不帮把手实在说不过去，于是把人叫了过来。
秦凯处理好事情过来的时候，正好是两人下班的时候：“怎么突然叫我过来吃饭，现在去的哪里？”
他是开车来的，这也是章心湄特意交代，她指的路却不是回去欧阳奕的公寓的方向，而是另外一边，不由有点奇怪。
“先去买点东西，然后去一个地方，再回去公寓。”
听章心湄说着，秦凯笑了：“这么神神秘秘的，你们想做什么？”
他眯了眯眼，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秦凯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一趟他觉得最好别去。
章心湄笑眯眯的就是不透露，在菜市场门口停下，欧阳奕独自进去买东西，很快就提着一个塑料袋回来了。
刚上车，秦凯的鼻尖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不由愣了：“这买的什么，味道这么重？猪血，鸭血？”
“对，鸭血，秦警官的鼻子真厉害。”章心湄夸了一句，解释说：“想做一道鸭血粉丝，超市的粉丝不好，我打算去师姐餐厅买一些回去。听师姐说，她家的粉丝都是一家手工做的，跟外面卖得不一样，味道特别好。”
秦凯有点摸不准两人是不是在制造机会让他和韩梅梅见面，才会找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特地叫自己来然后一起去餐厅。
不过才几天没见，他已经开始想念韩梅梅了，跑这一趟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开车很快就到了韩梅梅的餐厅跟前。
几人进了餐厅，韩梅梅正下楼，看见他们有点惊讶：“怎么突然过来了，小湄不是说感冒，怎么没在家里好好休息？”
章心湄解释说：“就是突然想吃鸭血粉丝了，记得师姐说你家餐厅的粉丝最正宗，正好秦警官找欧阳有事，就麻烦秦警官开车先送我们过来了。”
韩梅梅看了秦凯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章心湄这个理由：“粉丝在厨房有很多，我带你过去拿吧。”
“不用，这点小事让欧阳去就行。”章心湄拉住韩梅梅，让她到秦凯身边去：“秦警官最近还忙吗？”
秦凯看了韩梅梅一眼，回答说：“还好，跟平时一样，没什么大案子，小案子不断，也比较忙碌。”
这算是解释几天没过来餐厅见韩梅梅吗？
章心湄暗叹秦凯真上道，对韩梅梅也是特别上心。
虽然韩梅梅跟秦凯坦白了，但是显然秦凯对韩梅梅依旧有着不一样的心思。
韩梅梅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他说：“看着比前几天瘦一些了，就没好好吃饭吗？正好厨房炖了乌鸡汤，你喝一蛊再回去吧。”
秦凯连连点头，嘴角一点点往上翘，怎么都压不下去。
韩梅梅果然心里还是有着自己的，虽然不够喜欢，但是他相信日久生情，韩梅梅终究会喜欢上自己的。
没等秦凯高兴多久，厨房里突然一阵喧闹传来，韩梅梅皱眉，转身就跑去厨房。
秦凯和章心湄紧跟其后，看见的就是欧阳奕无辜的神色，以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厨师。


第171章 连累你

韩梅梅看见厨师脚边一大滩还没干涸的鲜血，哪里能不知道是欧阳奕带进来的。
她皱眉看向几人，目光落在秦凯身上。
秦凯心下咯噔一跳，立刻摆手澄清说：“不是我，我也是才知道厨师居然晕血的。”
“这事我今天早上刚跟小湄说了，傍晚你们就带着这个上门。这是什么，鸭血吗？你说不知情，我很难相信。”韩梅梅揉了揉太阳穴，吩咐厨房的小工先把厨师送去一楼的休息室，总不能让他一直躺在厨房的地板上。
这会儿是晚饭时间，外面的客人不少，被他们这么一闹腾，厨师倒下了，谁来做饭？
真是不来就算了，一来就添乱，韩梅梅冷着一张脸说：“我就不留你们了，先回去吧。”
她让小工拿了一袋子粉丝给章心湄，至于给秦凯的那一蛊鸡汤就再没提过。
几人被打发出餐厅，不由面面相觑。
秦凯上车后哀叹一声：“你们两个要做什么，怎么不事先跟我打声招呼？”
他忽然警惕地抬头：“难道你们今天要做坏事，所以带我过来背黑锅的？”
想到自己一世英名，居然败在这两个心理医生的手上，秦凯就觉得他简直是太无辜了。
“你们看那个厨师不顺眼，想要教训他，就不能提前跟我通一下气？”
章心湄无辜地看了过去：“我们其实是听师姐说这个厨师晕血，有点不相信。”
秦凯扶额：“于是你们就买了一袋血去试那个厨师是不是真的晕血？”
要不是这两个早就是成年人了，他以为面对的是两个还没长大的熊孩子。
“现在怎么收场？刚才看梅梅的眼神，好像以为是我在背后指使你们两个的。”毕竟秦凯到现在都不太相信，刚才的事居然是面前两个一直沉稳成熟的心理医生做出来的。
章心湄想了想，示意秦凯把车子停在路边，解释说：“之前跟秦警官提起过，我一直反复做一个梦。昨晚我又梦见了，那个人回过头来，借着微弱的车灯，轮廓很像是师姐餐厅的那个厨师。”
秦凯总算明白两人今天怎么突然来这样一出，沉吟一会才问：“你们跟梅梅打听过那个厨师的事了？”
“是的，不过师姐知道的也不多，就知道厨师晕血。”
章心湄这么一说，秦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们是觉得那个厨师在现场，很可能是凶手，如果晕血的话，不可能还在那里好好的？”
“对的，”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一点就通，不过章心湄苦恼地皱眉：“只是看来我们都猜错了，那个厨师是真的晕血。”
欧阳奕附和地点头，他也没想到那个厨师只是看了一眼，立刻仰头就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厨师那样的高个子，这么摔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摔出脑震荡来。
“你们两个真是胡闹，要是真的……”秦凯叹了一口气，如果厨师是假装晕血，他们两个还能跟韩梅梅解释一下，能够解开这个误会。
可惜厨师是真晕血，这事就说不清了。
总不可能章心湄跑去跟韩梅梅说，怀疑她家厨师是个杀人犯，所以才会拿一袋血过去？
章心湄摸摸鼻子，原本有五成把握，那个厨师就是凶手。就算不是凶手，也该是帮凶，不然怎么会在现场出现，还在自己的梦境里最近反复出现？
他是个重要的线索，章心湄还以为就这样抓到了关键，解开了谜团，谁能想到原来是一场空？
想到走的时候韩梅梅难看的面色，章心湄连忙说：“我等会就打电话跟师姐解释，她要是不接电话，我明天直接去餐厅亲自跟她说。”
“说什么，说你们怀疑她家厨师是杀人犯吗？别说梅梅，就是这理由都很难说服我了。”秦凯叹气着摇头，只觉得这个烂摊子很难收拾：“最头疼的是，梅梅好像以为是我不喜欢那个厨师，所以才会整蛊他。”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忍不住从车窗看向外头有没飘雪。
章心湄面露尴尬，她也没想到这事居然失败了，还让韩梅梅误会了秦凯。
看着秦凯一脸郁闷的样子，章心湄更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
她推了推身边的欧阳奕，后者只得说：“小湄要是解释不清楚，我帮着解释，师姐应该能理解的。”
“怎么理解？”秦凯忍不住白了他们两人一眼，只觉得这手段简直跟儿戏一样：“算了，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医院看看那个厨师。没出什么大事就好，要是摔出脑震荡，留下什么后遗症，我就真是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了。”
刚才韩梅梅看他的眼神，还在秦凯的脑海中反复出现，感觉自己被钉上了罪证，一时半会韩梅梅很难会原谅他的了。
原本两人就在闹别扭，处于冷静期，这么一闹，他们的关系更加尴尬而难以修复的。
章心湄看秦凯满脸沮丧，不由看向身边的欧阳奕，眨眨眼示意他赶紧想办法安慰秦凯。
欧阳奕想了想却说：“其实这件事一出，对秦警官来说也并非坏事。”
秦凯一愣，没好气地反问：“怎么就不是坏事，难道还是好事来着？”
“对，是好事。”欧阳奕见他快要翻白眼了，赶紧解释说：“秦警官跟师姐之间不冷不热的，说真的两人中规中矩，没什么进展，一直就在原地打转。现在出了这个事，师姐以为你是嫉妒厨师经常在店里能跟她在一起。吃醋不是坏事，证明在你心里，师姐是十分重要的人，才会乱吃飞醋的。”
他又指着章心湄说：“别看我们两个感情好，我也经常吃小湄的飞醋，她要跟莫宇多说两句话，我心里就难受了。”
章心湄红着脸，知道欧阳奕在安慰秦凯，就没吭声。
秦凯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又被糊了一脸狗粮，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知道你们感情好，不用一再重复的。不过乱吃醋这样的事，梅梅未必会跟一般女生那样觉得高兴，反而觉得会是麻烦。”
“而且这个厨师的来历确实可疑，回头我让张仲查一查，要是没什么事还好，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也能给梅梅一个提醒。”
就算韩梅梅当他是坏人，不想再搭理自己，秦凯总要查查这个厨师，怎么都不能让一个危险分子留在她身边。
这就跟一个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他不得不防。
秦凯给张仲打了个电话，交代他去查一下厨师的过去，又问：“章医生在梦里是真的看见那个厨师了，还是就轮廓比较相似？”
这两个是截然不同的，如果只是猜测，那就更站不住脚了。
章心湄尴尬地说：“只是比较相似，毕竟梦境里是在晚上，周围没什么路灯，只有车辆经过的时候有车灯。”
秦凯听得直叹气：“章医生这样，真是让我为难。”
他原本想说服韩梅梅，不清楚这个厨师的过去，又有章心湄“看见”他可能犯什么大错了，不该继续留在餐厅里面的。
现在章心湄说她只是觉得相似，是猜测的，这要秦凯怎么说服韩梅梅把厨师赶走？
欧阳奕建议说：“暂时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在师姐这里不好下手，不如私底下问一问那个厨师？”
章心湄附和说：“明天去医院探望那个厨师的时候，秦警官去安抚师姐，支开她，我跟欧阳两个问一问。”
如果厨师不是特别难以催眠的体质，稍微一点点暗示，就能让他乖乖回答问题的。
知道两人的手段很多，说不定能问出什么张仲查不到的事，秦凯点头了。
就是他依旧担心，明天韩梅梅会不会找自己算账？
第二天一早，秦凯就开车等在公寓楼下，接两人去医院探望那个厨师。
谁知道章心湄上车后说：“我早上给师姐发了短信，回我说厨师只是轻微脑震荡，就没住院，昨晚就已经出院回餐厅去了。”
秦凯听得皱眉：“这厨师还住在餐厅里面的？”
章心湄把韩梅梅之前给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秦凯依旧摇头：“就算是为了安全着想，梅梅把厨师留着看店就好，自己不该一起住在二楼的。”
孤男寡女共住在一个屋檐下，他真是替韩梅梅捏把汗。
如果那个厨师真是什么有歹心的人，韩梅梅就十分危险了。
章心湄安慰说：“厨师住在餐厅已经挺久的了，一直没出什么事，应该不会对师姐不利。”
秦凯摇头：“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厨师可能没摸清楚情况，所以才没贸然出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然要一击即中。这样的人还不少，前几天我就听说隔壁办公室接下一个案子，作案的还是认识十年的熟人了。”
认识十年了，算是知根知底，也是交心的人了，谁能想到最好的朋友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要不是这人不够小心，被警方找到证据，当事人是绝对不会往好朋友身上想的。
更别说厨师过去是什么人，韩梅梅根本一无所知。就因为他厨艺不错，加上餐厅缺人手，就把厨师留下，实在是太冒险了。


第172章 隔开你

三人到了医院，问清厨师的病房，还是单独病房，估计是韩梅梅特意安排的。
韩梅梅替病床上的厨师掖了掖被子，抬头看见秦凯，脸色就冷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他，他……没事吧？”秦凯看着病床上的厨师，见他脸色还有点白，人看着没什么精神。
“不用你来看，他没事你是不是不高兴？”韩梅梅冷嘲热讽的，让秦凯皱了皱眉。
章心湄连忙上前来打圆场：“是我不好，要不是欧阳进厨房，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她是真的愧疚，原本只想试一试，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让厨师都送进医院来了。
韩梅梅却压根不相信章心湄的话，以为她是替秦凯背黑锅，脸色更难看了：“小湄也别给他说好话，他这醋坛子随便就打翻，这会欺负一个小厨师，以后还不知道欺负谁，闹出什么事来。我身边多的是异性，难道秦警官还要一个个把人吓走吗？”
听她说得越来越不是一回事，秦凯皱着眉头，一把抓住韩梅梅的手腕拖着就往外走：“我们在外面说，别打扰他休息了。”
“你还知道打扰他休息，这里不欢迎你，我也没什么话要跟你说的。”韩梅梅想甩掉他的手，可惜秦凯是练过的，知道怎么紧紧抓住一个人又不会弄疼对方。
韩梅梅试得气喘呼呼的，还是没能甩掉秦凯，被他带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上。
这里经常有病人家属偷偷过来抽烟，角落还有两个烟头，一股子淡淡的香草味没完全散去，估计是刚有人抽过烟离开没多久。
韩梅梅气呼呼的，只是没等她开口，秦凯就把自己圈在阳台的角落，被迫阳台看着他。
“怎么，来软得不行，想要来硬的，要打我吗？”
“胡说什么，我哪里舍得碰你一个指头。”秦凯叹了一口气，低头对上她的眼睛说：“这事真跟我没关系，我可以用性命来担保。”
他的目光很真诚，盯着韩梅梅的双眼丝毫没有半点游弋。
韩梅梅一怔，有些相信这次的事可能真的跟秦凯没关系，她撇开脸，没好气地说：“就算不是你指使的，也肯定是知情不报，用心险恶。”
秦凯听了，哭笑不得：“我真的不知道欧阳手上提着一袋鸭血进厨房想做什么，中途他们说要下车买东西，就在市场门口下车的，买来一袋子的东西，我闻着有些腥味，还奇怪他们怎么买这个。章医生不是说想吃鸭血粉丝，估计他们也没想到厨师会晕血。”
“小湄知道的，欧阳奕就不清楚了。”韩梅梅也有些奇怪，欧阳奕是真不知道，章心湄没告诉他，所以出现这样的乌龙情况。还是说他们是故意的，毕竟中途是市场买鸭血，怎么看都像是专程带着鸭血来试探厨师。
如果厨师没晕血，那么就能说明厨师晕血的事是假的。
秦凯忍不住问她：“这厨师晕血的事，是你亲眼看见的，还是他告诉你的？”
“当然是我亲眼看见的，这么丢人的事，厨师还没打算到处宣扬。”可是经过今天这一出，估计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救护车都到餐厅门口来了，谁不知道是厨师出了事？
想到这里，韩梅梅就觉得头疼了：“小湄也是胡闹，难不成还以为厨师骗我吗？”
“章医生也是关心你，才会这么做的。”秦凯见误会解开了，可怜巴巴瞅着她说：“你昨天骂我，今天瞪我，一点都不相信我，明明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韩梅梅瞪了他一眼，见秦凯故意做出委屈的神色，好笑说：“行了，装什么呢，我就不信你没猜出来，中间一点没阻止，肯定也等着看好戏。”
她说是这么说，双臂却环住秦凯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样算补偿，可以了吧？”
“就这样？太敷衍人了。”秦凯感觉自己更委屈了，韩梅梅又在他另外一个脸颊上亲了一口，他才算是勉强满意了。
两人正在小阳台上卿卿我我，章心湄和欧阳奕被留在病房里，是巴不得如此。
厨师看见他们，睁开眼点头算是打招呼。
章心湄看着他说：“我已经想起来了，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她打算先发制人，毕竟秦凯绊着韩梅梅的时间并不长，两人估计很快就回来了，自己要速战速决才行。
章心湄绷着脸，一动不动盯着厨师的脸，没放过他每一处的微小神色。
厨师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她：“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打算报警捉我吗？无凭无据的，警察连逮捕令都拿不出来。”
他似乎很久没怎么开口了，声音嘶哑，干巴巴的，耳朵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刮过一样，听得特别难受。
章心湄皱眉了，厨师怎么说，他是承认了？
欧阳奕早就在裤口袋里把手机的录音打开，把厨师跟章心湄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录了下来。
“警方当然也掌握证据了，如果不是顾忌师姐，我早就让人把你带走的。你主动自首可能好一点，也不至于连累好心招聘你的师姐。”
章心湄的话让厨师沉默了一会，才点头说：“等下秦警官回来，我会跟老板说，跟秦警官回去的。”
闻言，章心湄有些茫然地看向欧阳奕，这就摆平了，厨师这就愿意主动去自首，事情就解决了？
她总觉得太过于顺利了，忍不住问：“你认识一个叫nana的女主播吗？”
厨师想了一会摇头：“我不看主播，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从来也没听说过。”
他的表情很茫然，似乎不知道主播是什么，也确实不认识一个叫nana的人，不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章心湄感觉更茫然了，欧阳奕却关掉手机的录音，对厨师说：“那最好了，等会秦警官回来，你就跟他走。师姐那边，我和小湄会好好跟她解释的。”
厨师点了下头就闭上眼好像又睡了过去，一直安安静静的，直到秦凯带着韩梅梅回来。
两人看来是和好了，牵着手又恢复了亲昵的关系，秦凯的嘴角含着笑，目光追随着身边的韩梅梅。
章心湄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欧阳奕却叫住秦凯说：“我们有事先回去了，今天的事对不住师姐，让你家餐厅厨师晕倒了，餐厅那边肯定乱套的。”
韩梅梅摆手说：“下不为例，再来一回，我家餐厅也要做不下去的。”
“没事，我能养你。”秦凯连忙接话，被她拍了下胳膊。
“胡说什么，我又不是没手没脚，怎么就要别人养了？”韩梅梅不想当个吃白饭的，感觉没什么意思。
秦凯自然尊重她的决定，笑着说：“那以后我有空就去餐厅帮忙，别看我这样，厨艺也是过得去的，回头给你做几个小菜试试。”
韩梅梅对他的话十分怀疑：“你真会做菜？不会是骗人的吧？”
要做出黑暗料理来，她肯定咽不下去。
秦凯连连点头保证，又看了眼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餐厅吧。厨师这里，我有熟悉的护工，等会就让人过来照顾他。”
韩梅梅摇头：“不用，刚才医生看过了，说他的脑震荡休息一晚就没事，不用请什么护工了，他也不习惯陌生人在，在餐厅厨房的时候，就连小工他也是不愿意靠近的。“
秦凯酸溜溜地说：“你对厨师还挺熟悉的。”
“这不是共事好一段时间了，要是一点没看出来，我这个老板也白做了。“韩梅梅看了下厨师好像睡着了，也没继续打扰他，低声道别后就跟着秦凯下楼了：“你们怎么回去，让秦凯送你们？”
“不用，我们就不做大灯泡了，等会叫个车就好，你们先回去吧。”章心湄挥挥手，等两人走远了，才扭头说：“怎么办，有师姐在，我实在开不了口说厨师的事。”
韩梅梅跟厨师相处了一段时间，看得出对厨师挺欣赏的。出了这样的事，厨师肯定要被关起来了，也不知道师姐的餐厅该怎么办。
突然之间的，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招聘新的厨师。
欧阳奕搂着她的肩膀，单手拨通了秦凯的电话，寥寥几句就说了厨师认罪的事：“秦警官要是走不开，让张警官过来也行的。”
“好，”秦凯那边表情平淡，对韩梅梅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给张仲发了个短信后抬头笑着说：“今晚去我那里？正好冰箱里没有吃的，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有你在，我就知道买什么是好的了。”
韩梅梅没好气地说：“你这是压榨劳动力，根本就不是请我吃饭，是叫我去做苦工的。”
“我保证，回去后女王大人只要坐在沙发上等吃就可以了。”
秦凯双臂举起，一副对天发誓的模样把韩梅梅逗笑了：“好吧，就信你一次。”
“为了不让人打扰我们美好的约会，手机都关机怎么样？”
这个要求让韩梅梅侧目：“你这鬼点子真多，刚才一本正经的，小湄和欧阳认识你这么久，估计都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原来是这样的。”
秦凯笑了：“除了你，谁能看见真正的我？”
这话让韩梅梅很受用，她拿起手机当着秦凯的面上关机了，示意秦凯照做。
秦凯也拿起手机，很爽快地关掉了。
韩梅梅看了，惊讶说：“你就不怕局里有什么事找你却找不到，回头要耽误事的？”
“没事，我今天休假，就该什么事都不管，不然局里那么多的人，难道都是吃闲饭的，没我在都不会做事了吗？”秦凯凑过去给韩梅梅带上安全带，笑着我：“今天你只要看着我，想着我就行，其他的都不用操心的。”


第173章 捉拿他

章心湄和欧阳奕离开医院的时候张仲已经赶过来了，同行的还有三个警察。
张仲对两人点点头说：“老大让我过来的，人我会带回去，你们不用担心。”
章心湄问：“秦警官是跟师姐在一起吗？”
她好奇的是，秦凯跟韩梅梅在一起，要怎么避开韩梅梅私下告诉张仲去抓人的？
要是韩梅梅知道秦凯要张仲去捉拿厨师回去，估计会大发雷霆，又立刻出手阻拦。
章心湄认识师姐好几年了，知道她特别护短，知道秦凯捉拿厨师肯定特别不高兴。
到时候两个刚刚和好的人，恐怕又要闹起来了。
张仲耸耸肩，看出章心湄的疑问：“所以今晚就不打扰老大了，算得上是最后的晚餐？”
章心湄眼底有同情，对秦凯更多的是敬佩。
她看得出秦凯对韩梅梅的喜欢有多深，也很清楚他私下派张仲来捉拿厨师的事肯定会让韩梅梅不高兴。
两人之前的关系那么微妙，出了这件事，恐怕要继续来往的可能性比较低了。
即使秦凯明白，他还是做出了这个理智的决定，心里也有痛苦和挣扎，但是最后都没有犹豫和动摇。
“他说得不多，但是当年他就在现场，调动监控应该能看见的。”章心湄看向张仲，皱眉说：“如果查清楚他就是凶手，请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她心里压抑着愤怒，刚才要不是欧阳奕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章心湄估计就会扑到厨师身上痛打一番。
章心湄明白欧阳奕也是压着火气，因为抓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真相就在眼前了，他们很快就能替章父讨回公道了不是吗？
张仲点点头，没有把话说得太全：“在适合的情况下，我会把能说的告知章医生和欧阳医生的。”
他很快带着警察去医院病房把厨师带回局里了，章心湄和欧阳奕站在对面马路，看着厨师被押到警车的后座，很快警察呼啸而去，心里依旧不能平津。
她牵着欧阳奕的手，扭头说：“很快就能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伯父。”
“这件事要先告诉阿姨吗？”
欧阳奕听了，摇头说：“暂时还是先别说，等证据确凿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他这些年也曾稍微打听过，不但头疼欲裂，稍微解释，连淑桥只会打断说欧阳奕在维护章心湄和章父，让自己根本解释不下去。
等证据出来了，证据全部摆在面前，连淑桥想不相信都不行。
章心湄点头，也明白欧阳奕的顾虑。
三年来，连淑桥可能稍微淡忘了一些，现在突然又再提起，还是没确凿证据的时候，只会对她带来不好的刺激：“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去？”
欧阳奕看着她，轻轻点头，反手紧紧握住章心湄的手：“嗯，我们回家。”
刚才他也想把厨师狠狠揍一顿，身为心理医生，自己也很熟悉人身上的弱点。
打哪里能够更疼，打哪里能够很快让一个人没什么特别大的伤痕却会很快死去，这些欧阳奕都知道。
刚刚有一瞬间，他心里已经计划好许多个厨师身上弱点的地方，在琢磨哪个先打哪个后打，层层叠叠做出不大的伤痕，却能让对方在痛苦的煎熬中才慢慢死去。
只是章心湄比他还冲动，一转身欧阳奕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把就将人拉住。
开玩笑，他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章心湄。
欧阳奕在那一瞬间只想着报仇，却忘记了身边这个人。
如果他出什么事了，章心湄该怎么办？
她未必不能一个人活下去，只是欧阳奕想到自己给章心湄带来痛苦，又要眼睁睁看着她可能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他这才一点点压下心底的暴戾，相信秦凯和张仲等人会搜集更多的证据，让厨师伏法的。
如果找不到证据，欧阳奕不介意帮点小忙，给厨师做个小催眠，让他说出所有能说的。至于这样会不会让厨师的大脑受到损害，欧阳奕是半点都不介意的。
秦凯和韩梅梅呆在一起整整一夜，因为事先有提醒过，张仲也没打电话找他，在局里等着人回来。
直到八点多，秦凯才满面春风的回来，只是看见拘留室里的厨师，就忍不住皱眉，叹气说：“真是个烫手香芋，梅梅估计很快就知道厨师给我抓到这里来了。”
张仲知道他为难，想了想说：“不如这事老大就作为避嫌不要接手，由我和张景管着就好。韩老板会对老大发飙，未必会阻拦我们办案。”
“你不了解她，她不会让厨师有事的。我说要避嫌撇清关系，你觉得梅梅会相信吗？”秦凯摇头，苦笑说：“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厨师这人的底细查得怎么样了？”
张景查了一夜，挂着一对熊猫眼把几页薄薄的资料递了过来：“这人的经历很简单，亲生父亲是个小企业老板，他是这老板小三生的。老板靠原配发家，担心发妻知道这个小三，就把人远远打发，送到一个偏远穷困的地方。这小三一边打零工一边把孩子养大，住的地方很混乱，这孩子从小就学坏，成绩不好读完初中就去混黑社会，后来所谓的亲兄弟差点砍死，脸上还留了一个刀疤，就没再混黑了。但是回去发现小三已经病死了，他就只好一边打零工一边养活自己，干得都是又累又少钱的工作。”
“后面的老大该知道了，他去一家黑餐厅打工，做帮厨好几年，偷师学了一点厨艺就到韩老板的餐厅来工作了。吃住都在餐厅里，基本上很少离开。”
秦凯一边听着他说，一边低头翻阅，皱眉问：“三年前欧阳医生的父亲欧阳辉出事的时候，那厨师真在现场？”
张仲点头，打开了三年前的记录：“当初那个案子一出，底下围观的群众都有笔录，有说出事的时候看见一个脸颊有刀疤的男人在楼下。”
“具体时间呢？”秦凯看着记录，问他。
张仲摇头：“当初只是做简单笔录，对方记不清究竟是出事前还是出事后见到那厨师的。但是那天很晚出的意外，又没月亮，除了这人之外并没谁注意到脸上有刀疤的厨师。”
“那里面那个是怎么说的？”
张仲再次摇头：“我刚问，他就说那天的确在，不是在楼下，而是在顶楼上。因为能找到工作，他就在楼顶上设了香案，打算少点纸钱给亲妈。谁知道欧阳辉突然就闯进来，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说他欠了很多债务，不想连累别人，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还上之类的。”
“他当时被打扰，也不太高兴，就随口告诉欧阳辉，如果欧阳辉从这里跳下去，命没了，债主也就跟着没了。欧阳奕应该是信以为真，可能是走投无路，就真的跳下去了。厨师说的就是这么多，也说当时楼顶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欧阳辉就照做了。”
张景在一旁瞌睡，一边指着耳朵听张仲的话，这时候不由嗤笑说：“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说会死人，别人都在崩溃中了，他还落井下石的。退一万步说，这事听着就玄幻，欧阳辉是走投无路，但是真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直接就跳下去吗？当时查案的人不是说没问题，这么一个大活人在顶楼上，居然说没问题的？”
“这事当初闹得不好看，正是卡在市长正要高升的时候，匆匆忙忙结案就压下去了。”秦凯想到当时也打算再仔细调查一番，却被上头阻止，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转而安慰欧阳奕的家人。
不过张景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欧阳辉就算再怎么六神无主，也不该相信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的话。
张仲却不赞同说：“人都在崩溃中了，哪里还有理智分清是熟人还是陌生人？反而是厨师这些话把欧阳辉心里最后的一根线给拉断了，才会做出那么极端的举动来。”
他对厨师没什么好感，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就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用言语攻击对方，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是做不出来的？
对厨师交代的话，张仲也没全信：“老大，我问了一个晚上，没再问出别的来。这人很谨慎，想一会才开口，好像怕我们找出他话里的漏洞一样。”
张景好笑：“他当自己是谁，既然都做出这样的事来，再怎么谨慎，该有罪的还是有罪。”
张仲却不赞成他的话：“就算厨师是落井下石，让欧阳辉自杀，但是他没直接害死欧阳辉，法律条文没有谁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对方崩溃自杀会有什么罪，只是受人道主义谴责而已。”
法律就该按照条文来一一对证，再有了判决。
如果说对方不应该说那些话，就判定对方有罪，未免太儿戏了一些。
张景不高兴了：“如果他没罪，那么欧阳辉死了，厨师就无罪了？我们忙了一晚上，把人好不容易捉过来，难道就这么放走吗？”
想到要这样把厨师放走，他就满心不痛快。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一下又一下的，顿时打断了几人的话。
等高跟鞋的声音一停，秦凯抬起头，看到的就是满脸怒色的韩梅梅。


第174章 还原你

秦凯看见韩梅梅就开始头疼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要是韩梅梅在局里撒泼，他是抱着人出去呢，还是要给韩梅梅出气挠一把脸？
他摸着自己的脸，莫名已经开始脸疼了。
好在韩梅梅的理智还在，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了过来，压着火气问：“你们凭什么抓人，厨师脑震荡在医院里还没呆多久，你们就把人带走了？有什么事不能等他痊愈之后再问，现在人呢？”
张仲看了秦凯一眼，知道他为难，连忙上前解释说：“厨师涉险一桩旧案的目击证人，为了他的安全起见，我们就先把人带过来了。韩老板放心，人就在里面的房间休息，我们也没做什么，人还是好好的。我们也没为难他，该吃该睡，也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韩梅梅狐疑地看向张仲，见他一脸正气，不像在说谎的样子：“什么旧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涉及案子，我们不能向外透露。等事情查清楚之后，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会送厨师回去的，韩老板不用担心。”张仲说完，又笑着说：“有老大在呢，肯定不会委屈韩老板的厨师。就是工作方面的事，老大也是为难，不方便跟韩老板随便透露，韩老板也理解他一下。老大打光棍多少年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要是韩老板因此恼了他，老大还不得找地方哭去？”
这说的秦凯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秦凯偷偷瞪了张仲一眼，转头看向韩梅梅的目光满是可怜兮兮的。
韩梅梅被两人一唱一和说得有点迷糊了，不过总算稍微安心了，看向秦凯没好气地说：“知道是工作，我就不多问了。但是你们要带走厨师也该跟我说一声，现在要我去哪里找新的厨师来接替他，餐厅还要不要做了？”
秦凯过去搂着她的肩膀说：“你都累很久了，偶尔休息一下也没什么。不如一边休息，一边发招聘信息，慢慢挑人。”
韩梅梅皱眉，甩开他的胳膊说：“要找新厨师了，原来这个怎么办？估计没几天他就出来了，我就休息几天好了，也不用急着招人。”
不然等厨师出来，发现餐厅里的职位被别人取代了，心里会怎么想？
秦凯却劝她说：“餐厅里的厨师总不能就一个，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吧？两个人轮流工作，起码能搭把手。就算没今天这事，要有个什么头疼身热的，总不能让厨师撑着工作。”
韩梅梅想想也是，这几年来厨师根本就没假期。除非她休息，但是节假日最忙碌，平时也休息不了几天，确实挺累的。
见她被说动了，秦凯再次搂着韩梅梅往外走：“就这么定了，招聘消息我帮你写？”
“就不劳你大驾，我自己写就好，你们单位赶紧放厨师回来，我就轻松多了。”韩梅梅叹了口气，又问：“我明天能来看看他？”
秦凯嘟嚷说：“就一天不见，你怎么关心厨师比我还多？几天没见，也没看你急着要来单位见我的。”
“你有什么好看的，看来看去也就那样。厨师脑震荡还没好，你们悠着点，让他多休息。”
听韩梅梅还在叮嘱他照顾厨师，秦凯顿时心里不平衡了：“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我们是合法机关，肯定不会胡乱委屈人的。他在这里很好，你就别操心了。”
好说歹说总算把韩梅梅劝走，也没让她见厨师，秦凯这才松了一口气回来。
张仲看着他，忍不住对秦凯竖起拇指：“老大，真有你的。”
“行了，拍什么马屁，赶紧把事情弄清楚才是真。再多关几天，没个正式的证据定罪，梅梅肯定要过来掀了我的皮。”秦凯光是想想也觉得头疼了，时间隔得有点久，当时围观的人比较多，但是对身边人印象都不怎么深了。
能有一个想起厨师来，就不容易的。
可是让对方具体形容，其实也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其他就不清楚了。
“顶楼没有监控，这大楼的物业也算是失职了。”张景眯了一会眼又起身查了查资料，问他：“老大，我们去物业那里看看，几年前的监控不知道还在不在。”
“去吧，”秦凯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催促张景带着两个人过去：“要是物业不配合，他们在楼顶没安装监控失职的事就拿出来说说。”
张景挑眉：“老大，你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这也是没办法，要是物业肯配合，这事就不用提了。”秦凯打发张景走了，又对张仲说：“多跟厨师聊聊，让他不断重复之前说的话。要不是真的，肯定会有错漏的地方。”
张仲点头，进去前打开了裤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录音。
如果厨师说谎了，来来回回重复，他总有说错的时候，等着的就是这个漏洞。
秦凯也没闲着，特地去找章心湄问一问情况。
欧阳奕也在场，仔细听完章心湄把自己的梦境重复了一遍：“我也做了相同的梦，这件事应该不会错了。”
秦凯也是胆大，就因为章心湄一直做着相同的梦涉及到几年前欧阳辉的死就敢去开始调查。
章心湄其实是不明白的：“秦警官就不会害怕，梦就只是梦，现实其实是相反的？”
因为她一直执着于欧阳奕，害怕欧阳辉的死跟章父有关，所以不断做梦想要否定章父的罪过，才会有这样重复的梦境，并非是真实的。
秦凯笑了：“要是假的，那个神秘人为什么不停打电话给你？就因为你梦见的是真的，是被埋藏的记忆，神秘人才害怕你想起来。”
他想了想又说：“也未必，对方不停骚扰你，倒像是想让你尽快想起来一样。”
欧阳奕点头附和说：“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想是阻拦，倒像是在催促小湄尽快想起来。”
“觉得良心不安的话，早就该主动自首了。一直没现身，这个神秘人要么太胆小不敢主动承认罪过，要么就是希望章医生恢复记忆后现身来指证。”
秦凯的话让章心湄诧异了：“让我去指证，所以这个人应该是认识我的，我也是认识的？”
如果是这样，更是让她不寒而栗。
身边居然藏着一个凶手，起码有几年的功夫，但是章心湄从来就没察觉得到。
她想了一圈自己认识的人，谁看着都不像是凶手，这让人更害怕了。
一个不像凶手反而可能是自己朋友的人潜伏在身边，章心湄想想就忍不住哆嗦。
秦凯对章心湄的猜测颇为赞同说：“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不认识章小姐，就未必会知道章小姐的近况。离得远，根本不清楚章小姐究竟有没想起来，还是想起了多少。”
现在这个样子，就像对方牢牢掌握了章心湄的情况，知道她还没想起来，清楚她的电话，甚至还知道她现在又跟欧阳奕在一起的事，不然也不会另外打电话给欧阳奕的。
秦凯伸手摸了摸下巴，如果这个真是章心湄认识的人，那么凶手的范围就能继续缩小了。
欧阳奕却问：“秦警官的意思，打电话的并不是那位厨师吗？”
“你们之前没见过那个厨师，没来往过吧？”
听秦凯这么问，章心湄和欧阳奕都点头了。
“那就对了，听说那个厨师几乎没离开过餐厅，你们不认识他，那么他又是从哪里了解你们两人的情况？我怀疑除了厨师，应该至少还有另外一个人。”
秦凯的分析让欧阳奕蹙眉：“所以说，厨师可能有同伙？”
要是这样，那么害死欧阳辉的凶手不是一个人，可能是两个人以上了。
“但是我没见过厨师，这个厨师跟我爸看着也没任何交集，为什么要害死我爸，难道是买凶杀人吗？”
欧阳奕不得不这样猜测，毕竟无仇无怨，几乎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厨师为什么要对欧阳奕下毒手？
欧阳辉之前做生意，如果真是买凶杀人，很可能是对手公司做的。
但是另外一方面，欧阳辉的公司并不大，对手也不多，根本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公司内部纷争激烈，最后才酿成惨剧。
欧阳奕想到这个可能，秦凯也想到了，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章心湄。
“章伯父那一天晚上为什么会经过哪里，是跟你一起过去的，还是后来你们才碰面的？”秦凯见欧阳奕沉默，率先发问。
章心湄茫然地摇头：“那天的事我都不记得了，现在记得的都是梦里断断续续看见的。”
她见秦凯皱眉，又补充说：“等多几天，我可能就会梦见爸爸的事了。我相信爸爸是跟我一起过去的，碰巧遇见这件事，那晚上的笔录应该也有说的。”
秦凯的确看到笔录，章父说是当晚跟章心湄一起出门，然后目睹这件事的。两人始终没分开过，章父又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才会被排除掉的。
然而章心湄现在都忘记了，那么当初看见惨剧的时候特别激动，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有章父的一面之词，其实并不可信。
不过这句话，秦凯只埋藏在心底，并没有跟章心湄说出来。
不管是谁，都坚信自己的亲人没有犯罪。
这样的事秦凯见多了，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第175章 激怒你

欧阳奕听了，却突然说：“我晚上也做了差不多的梦，梦见小湄在哭，章伯父没在的。”
章心湄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似乎不明白欧阳奕为什么这时候说出如此令人误会的话来。
欧阳奕又解释：“我是实话实说，当时章伯父的确没在，大约十几分钟后，伯父才赶过来的。”
“这是你的梦，未必是真的。”章心湄艰难开口，觉得他或许早就怀疑章父，只是碍于自己才没提起。
这时候提起，不就是让章父的罪名铁板钉钉的？
“不过秦警官也说了，当初笔录的时候，章伯父是说跟小湄一起过去的。或许中间有什么事他暂时离开了，又其他证人能够证明当时他人究竟在哪里吗？”
欧阳奕的话让秦凯想了想才说：“我看了笔录，章夫人证明两人是一起出门的，小区保安也说看见他们两人了。看了小区门口的监控，他们两人的确是一起出门的。”
欧阳奕耸耸肩说：“那不就是了，既然章伯父的确跟小湄一起出门的，那么后来章伯父去了哪里就是关键的。厨师一直声称顶楼上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其他人在。”
秦凯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有时候要对付一个人，没必要亲自出面。
厨师很可能是被人支使而害死欧阳辉的，那么章父就很可能是背后那个指使的人。
但是谁都可能怀疑，欧阳奕一直闭口不谈，这时候却每一句都像是针对章父，仿佛他真的有罪一样，让秦凯大为不解。
没见章心湄的脸色都黑了，欧阳奕就算想说，也没必要当着她的面上说，私底下跟自己提一提就是了。
秦凯百思不得其解，又听欧阳奕问：“你们调查过，厨师是什么时候到S市来的吗？”
“他是差不多四年前来的，辗转几家小店做零工，后来才进的梅梅的餐厅，这些你们也是知道的。”秦凯不解他为什么会问这个，还是耐心说了一遍。
欧阳奕又问：“厨师以前混黑，后来就没再犯事了，对吗？”
秦凯点头：“对，后来改过自新了，没犯事不说，在小店打零工也是挺勤快的，张仲走访了几家都还记得这个厨师，说他虽然看着凶恶，但是做事很认真，话也不多，工资不高也不嫌弃，当初他要去梅梅餐厅工作，最后一家小店的老板还挺舍不得他的。”
这么力气大，又听话不闹着要加薪的小工去哪里找，老板当然喜欢这个廉价劳动力了。
欧阳奕挑眉说：“他既然改过自新这么多年了，没道理忽然之间又想要回去。难不成这个幕后指使的人给的钱足以让厨师铤而走险？如果真是数额巨大，秦警官不可能没查出来。再就是一个人得到一大笔钱，没可能还留在原地，甚至还在师姐的餐厅认认真真做又苦又累的厨师工作，早就环游世界享福去了。”
秦凯总算听出欧阳奕的目的来了，原来他先让自己认为章父有罪，再一一用所有的可能来推翻，不愧是心理医生，他真是甘拜下风。
他叹了口气说：“所以欧阳医生之前说这么多作为铺垫，最后的结论就是告诉我厨师没有动机，也没有任何人指使，这事或许是巧合，或许另有隐情，却跟章伯父没有任何关系？”
欧阳奕看着秦凯笑了：“最后的结论究竟怎样，还是要秦警官来做判断的。我不是专业人士，只是把想到的可能性都列出来给秦警官参考而已。”
参考个P，什么可能都说遍了，直接让章父撇清得一干二净。
章心湄在旁边听了全程，才明白欧阳奕的用心，顿时有些愧疚地看向他，对自己误会欧阳奕而有些不好意思。
秦凯摆摆手说：“行了，该问的都问了，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欧阳医生也分析完了，我这就回去，不打扰你们两个的。”
他急着回去看看张仲审问厨师怎么样了，有没得到不一样的供词。
等回去后，就见张仲坐在位子上，似乎等着秦凯很久了。
看见他，张仲笑笑，把手机扬了扬：“老大，厨师说话里出现漏洞了。”
张仲已经把录音复制到电脑上，把之前一再重复的播了一遍，又把有漏洞的话播了一遍。
秦凯认真听着，第一遍没什么疑问，厨师一再说自己巧合到顶楼上，然后心情不好给欧阳辉说了那样刺激人的话。
第二遍就有些意思了，厨师说的是晚饭后去的顶楼，但是欧阳辉出事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了。
晚饭后，那是几点？
中间那么长几个小时的时间，厨师难道一直等在顶楼上，那么他究竟是在等什么人吗？
那个人，估计就是这件事的关键了。
秦凯笑笑，拍了拍张仲的肩膀：“做得好，还问出什么来吗？”
张仲摇头：“没有，厨师嘴巴很紧，除了这个小小的问题，还真是一点都没说漏嘴。”
他对着厨师觉得棘手了，不过张仲分析说：“厨师在维护那个等着的人，那个人是谁，范围应该不大。毕竟厨师到S市的时间不长，我查过他的交际圈，几乎没认识多少人，除非工作上认识的，私底下也没有亲近的朋友，更别说是亲戚什么的，早就跟厨师断绝关系了。”
所以对方不但在S市，还是厨师愿意等那么久的人，应该关系比较亲近，范围就更小了。
秦凯赞同地点头，却见张仲满脸为难说：“厨师在韩老板的餐厅做了几年，跟之前打零工的小店都没再联系过……”
闻言，秦凯陡然一惊：“你的意思是，他在顶楼等的人，很可能是梅梅？这怎么可能，那时候他进餐厅才没多久，一年不到，跟梅梅未必有那么熟悉，跟之前小店认识的同事和客人也不会完全没来往。”
他下意识否定厨师在顶楼等的人是韩梅梅的可能，说完却抹了把脸：“抱歉，我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了。你说得对，这件事的调查我就该避嫌，免得给调查工作带来麻烦。”
秦凯盯着拘留室，又说：“如果还是没找到确切的证据，就不能一直留着人了。”
韩梅梅就算不来闹，也是有规定的，无缘无故把人一直留在局里也不现实。
“我进去看看，问几句试试。”
反正现在没什么好遮掩的，秦凯虽然有心避嫌，还是打算亲自问一问。
他进去后，在厨师不远处的椅子坐下：“你该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回来，又这时候进来见你？”
“不知道，”厨师虽然昨晚算是睡了几个小时，依旧神情萎靡，看起来休息得不算好。
他一点都不配合，秦凯丝毫不在意：“你喜欢梅梅，对吗？”
厨师原本一直低着头，听了这句话才忍不住抬头看秦凯。
秦凯也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你在好奇我怎么看出来的？”
他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回答说：“眼睛，你的眼神泄露了心里的想法。你看梅梅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就像她是你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
“那又怎样，男未婚女未嫁，我有喜欢老板的权利。”厨师的声音嘶哑，却是坚定地反驳，眼神里甚至带着一点挑衅：“因为我喜欢老板，所以你才会滥用私权把我捉拿进来的？”
“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跟案子有关系，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当然你说得也对，梅梅还没嫁人，她有选择的权利，你也有追求的权利。”秦凯盯着厨师，一字一句地问：“但是喜欢并非盲目的，你就算再喜欢梅梅，也不该帮她遮掩事实，这就跟害死她没什么两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想污蔑我就算了，现在连老板都不放过？是不是老板拒绝你了，所以秦警官是公报私仇？”厨师低下头，说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张仲在监控里也看得目瞪口呆，有些不明白秦凯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他知道秦凯肯定不会随便这样问，于是耐心等着下文。
秦凯没管厨师的挑衅，继续说：“你觉得自己是英雄，救下了梅梅？但是你不知道，她这样一错再错，没有主动自首，犯下的罪只会越来越重，这不是害死她是什么？她执迷不悟，你这个旁观者也不帮着劝一劝。我认识梅梅的时间不长，知道她可能是一时糊涂，你不是当事人，就该旁观者清。你不劝，不就是想害死梅梅吗？”
“你在胡说八道！再继续说下去，我就要找律师控告你诽谤老板了！”厨师听不下去，陡然站起身，目光就像是杀人一样看向秦凯。
秦凯不慌不忙地打量着他：“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安安静静的，问什么就乖乖回答什么，也没怎么反抗，还没给自己申诉，就像是个认命的人。殊不知进来的嫌疑犯没上千也有几百，你的举动反而特别突兀，好像早就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冷静地摆了一个局，然后引导我们往里面钻，最后按照你的想法去走，帮别人脱罪。”
“但是这一刻你激动了，终于像是个人。梅梅要是没做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激动？”


第176章 欺诈你

“诬陷老板，我还不能站起来，不能激动了？”厨师抬头看着秦凯，目光里像是渗着小刀：“秦警官这是因爱生恨，无论如何都要把老板扯进来吗？我什么都说了，你们还不满足？”
秦凯笑了：“你确实说了，但是说了全部吗？你说晚饭后就去顶楼了，那么是什么时间，具体说说？”
“我不记得了，几年前的事，谁还记得是几点吃的晚饭？秦警官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这么一点小事，我还几年都没忘掉？”厨师听了，反驳他说。
“你不记得几点吃的晚饭，但是对欧阳辉说了什么话反而清清楚楚的。”秦凯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厨师皱眉：“那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还在面前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我怎么就能没印象？”
“既然印象深刻，当时为什么就不主动自首，哪怕是给当时问话的警察说出这件事来也好。可惜，你一个字都没提，就好像这件事从来都没做过一样。但是我们找到你之后，你就什么都说了，你自己不觉得矛盾吗？”秦凯盯着他，又说：“你可以说自己这几年心里愧疚，一直没勇气来自首，就等着我们找到你。可是据我们所知，你根本就不认识欧阳辉。你害死了一个陌生人，却还能安安分分在一家餐厅里做几年，你告诉我心里在愧疚，觉得谁会相信吗？”
既然没有愧疚，这时候怎么就立刻承认做过的事了，就好像急急想要把事情揽在身上，替谁撇清干系一样？
厨师解释说：“当时惊吓之后，担惊受怕有一段时间，看着没人过来找我，警方也定性了那个人是自杀的，跟我没有关系，我就放心下来了。毕竟我说了不好听的话是真，但是并没有亲手把人推下去。秦警官可以说我做得不对，可是我并没有犯法不是吗？你们既然找到我这里来了，我觉得这么几年了，总是会做噩梦，还不如直接说出来。但是看秦警官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
“不但不相信，好像还想从我身上牵扯出别的人来。我可以在这里指天发誓，顶楼上除了那个人，就只有我在。”
秦凯看着他，嘴角依旧笑眯眯的：“好，就算只有你们两个，那么你在顶楼呆那么久不冷吗？那晚的温度挺低的，呆半个小时都受不了，风还大，你居然呆了几个小时，都在顶楼做什么，吹风吗？而且那晚没有月亮，黑漆漆的，你带手电筒了吗？”
厨师冷哼说：“我就是喜欢在顶楼吹冷风，吹几个小时，难道这还犯法了吗？我带了手机，就我一个人黑漆漆怕什么？”
“当然没有，要吹冷风，吹多久都是你的自由。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那天不但没有大风，还一点风都没有。温度也不低，起码有十几二十度了。黑漆漆的楼顶上伸手不见五指，你是怎么看见欧阳辉，又发现他是跳下去自杀，而不是摔下去的？”
厨师一愣，转而愤怒地看向秦凯：“你在诈我的话，真是卑鄙。”
秦凯耸耸肩说：“兵不厌诈，你要是心里没鬼，怎么就被我诈出来了？僵持这么久，你不累吗？能说的就说出来，不然难道你真是想把这事一个人揽在身上？”
见厨师又想开口反驳，秦凯打断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外乎想说这不是犯罪，你也不会因此获罪，等出去后，又是一条好汉，该吃该睡，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但是你难道没想过，人云亦云的，你在梅梅的餐厅根本就呆不下去？就算梅梅不在意，餐厅里其他人未必不在意。就算他们也不在意，那么客人呢，他们知道后也会不介意吗？”
“那我就离开老板的餐厅，外面那么多餐厅，我就不信找不到工作，大不了就回去继续打小工，我要求不多，只要有吃的有睡的地方就足够了。”厨师对此满不在乎，觉得这事就算揽过来，对他也是不痛不痒的。
秦凯又笑了：“不说远的，就是这事被欧阳辉的家属知道后，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当然，犯罪是不行的，可是给你一点教训还是可以的。比如让你身边人很快知道这件事，他们不敢雇佣你，不敢靠近你，不敢跟你说话，你将会一无所有，没有钱买吃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就只能到处流浪，还可能被人厌恶地追打，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他继续循循善诱：“你也不想活成这样的吧？你努力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能够体体面面地生活吗？如果你认下这件事，那么你以后的生活就要彻底毁掉了。只为了所谓的义气，你就要亲手毁掉现在的一切吗？尤其你就算离开了，对梅梅餐厅的影响还是在的。他们可能不在乎你怎样，但是会质疑梅梅居然招了你这样的员工，可见她也不会是什么好人，能不去就不去她的餐厅……”
“老板是个很好的人，”厨师原本还一动不动，沉默着似乎根本就没打算改变主意，却在秦凯最后提到韩梅梅的时候才神色激动，忍不住开口反驳：“要不是老板，我不会有像现在这么舒服的生活，她帮了我很多。”
秦凯劝说：“既然梅梅帮了你，你就不该恩将仇报，揽下这件事的。”
厨师犹豫了一会又摇头说：“这事我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辩解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总不能为了脱罪，就诬陷别人来顶罪。”
秦凯觉得他简直油盐不进，说来说去最后居然还是没有推翻之前的话，更没把另外一个人供出来。
感觉已经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秦凯起身说：“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对着监控挥挥手，我就会进来听你说的。”
他起身就要出去，厨师却突然叫住秦凯，迟疑地问：“秦警官，老板来过了吗？”
“梅梅来过了，就刚开始来了一次，我让她暂时不要过来，她就没再过来了。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的吗？只要不是关于这件事的，我可以帮忙的。”秦凯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他。
厨师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秦凯的耐心有限，见他没开口的意思，径直开门出去了。
他出来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忍不住叹气：“真是个难缠的家伙，不管怎么问都不松口。”
秦凯也是诈了厨师一下，谁知道还是没能诈出什么来。
张仲盯着监控，又把刚才两人的对话重新看了一遍，指着屏幕对他说：“老大，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秦凯挑眉：“想说就说，还要玩你猜我猜吗？”
“不是，刚才厨师对其他事都无动于衷，不管是自己名誉受损，以后可能人人叫打之类的，他都没什么反应。只有老大提到韩老板的时候，厨师就变得特别激动。”
秦凯点头附和：“是的，我刚才也是这样想的，觉得他对梅梅很重视，就打算用这个作为切入点，可惜都失败了。”
张仲摇头：“我反而觉得老大其实没有失败，只是没继续深入问下去。厨师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其他人，就只在乎韩老板，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他喜欢梅梅，我刚才也跟厨师提过了。”秦凯抬了抬眼皮，对他一再重复自己之前的话有些疑惑。
张仲叹了口气说：“当局者迷，老大也是这样。厨师既然对别人和自己都不在乎，只在乎韩老板，那么他维护的人会不会就是韩老板？”
秦凯一怔，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发觉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
张仲知道这事对秦凯来说可能大受打击，却不得不继续解释说：“厨师对韩老板特别重视，刚才也说韩老板给了他更好的生活，心存感激。那会不会当晚去见欧阳辉的人是韩老板，厨师只是碰巧过去看见了，又或者是担心韩老板所以偷偷跟在后面？然后事情发生后，他帮着韩老板逃脱了，或者是私下抹掉了韩老板的存在，把事情揽下来，替韩老板脱罪？”
秦凯皱眉：“你的分析是基于什么之上的，完全没有证据，也没有人证。虽然大胆假设是应该的，但是也该有证据作为地基，不能随便臆测。”
张仲继续说：“我是没有证据，但是厨师的生活圈子特别小，重视的人也不多，除了韩老板，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被他这么重视，甚至连自己后半辈子的生活都能双手奉上。我知道老大可能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件事还是让我和张景去调查，老大就先避嫌吧。”
“我清楚老大在感情上是坚信韩老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但是理智上可能已经开始倾斜了。”
秦凯沉默了一会才问：“就算你的假设是真的，那么梅梅究竟为什么要对付欧阳辉？我不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交集，还要闹到你死我亡的地步。”
张仲耸肩说：“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要去调查，不过事情到这个地步，可能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第177章 揣测你

因为一开始谁都没觉得韩梅梅会跟欧阳辉扯上关系，所以就没有调查过两人之间是否有交集。
等张仲和张景特地调查了一番后，虽然知情人很少，不过两人居然真的有交集。
张仲几天调查后回来跟秦凯报告说：“几年前外地有个交流会，他们都被邀请参加，当时正好有一个共同认识的人，就一起吃饭，算是认识了。”
“之后也见过面，餐厅的服务生对韩梅梅和欧阳辉有印象，因为韩老板特别喜欢穿旗袍，还相当适合，让人眼前一亮。另外跟韩梅梅一起来的欧阳辉年纪要大一些，却是风度翩翩。有一家餐厅的服务生不小心泼洒了热茶弄湿了欧阳辉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要不是欧阳辉求情，那个服务生在餐厅肯定呆不下去，还得赔偿一大笔钱，到现在还对欧阳辉特别感激。”
这个服务生再不是刚进餐厅的愣头青，现在已经是餐厅的负责人了。
当年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深，至今依旧无法忘怀，所以张仲一拿出照片，他就立刻认出欧阳辉来，身边美艳动人的韩梅梅也能辨认出来。
“他很肯定两人到餐厅来过几次，都是他亲自招待的，是单独两人见面吃饭，看着举止亲密，有说有笑的。服务生当初猜他们是夫妻或者情侣，还送过情人套餐，两人没有否认也没拒绝。”
秦凯安静地听着张仲的话，后者有些担心说：“老大，你没事吧？”
张仲皱眉，原本以为秦凯终于找到另一半了，他们两兄弟都替秦凯高兴，谁知道韩梅梅以前居然跟欧阳辉这个有妇之夫来往过吗？
明知道欧阳辉不但有妻子儿子，尤其欧阳奕的年纪只比韩梅梅小几岁，她依旧跟欧阳辉来往吗？
当时欧阳辉经营的公司收益不错，所以韩梅梅是冲着他的钱去的？
张仲顿时对韩梅梅的印象一落千丈，对沉默的秦凯说：“老大，事情既然发现端倪，是不是该把韩老板叫过来问一下？”
“证据呢？就因为两人认识，还单独出去吃过饭，就怀疑她在欧阳辉死亡这件事上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秦凯扯了扯嘴角，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替我打抱不平，不过事情是要说证据的。他们两人因为交流会认识后再来往几次，并不算不合适。”
就算是有妇之夫，也没说不能跟别的人单独吃饭交流的。
尤其服务生的一面之词，又是先入为主以为两人是夫妻或者情侣，才觉得他们的举止特别亲密。
所谓的亲密到什么地步，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也不可能拉拉扯扯或者亲亲抱抱的，完全不能确定他们真的有不一样的关系。
张仲一听，觉得秦凯是在自欺欺人：“虽然有妇之夫不是不能跟别人单独出去吃饭，但是一次两次就算了，显然不止这么几次。只是在这家餐厅，谁知道有没去其它餐厅？尤其韩老板的年纪都能做欧阳辉的女儿了，他们单独出去吃饭就不合适的。起码叫上其他人一起，这才恰当。”
身为有妇之夫就该避嫌，如果是因为谈公事，叫上一两个秘书助理什么的，这才算是恰当。
秦凯依旧反驳说：“暂时只有这个服务生认出他们两人来了，没有其他人对吗？”
只有一个人的证词，很可能是一面之词，并不算可信。
张仲也知道，但是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回来告诉秦凯了：“我让张景在附近调查，相信以韩老板这么出色的容貌，认出她的人不会少。”
“而且有一点，他们去的餐厅都离市区很远的地方，却又是景区附近，客人特别多。要不是因为帮了这个服务生的忙，服务生印象深刻，估计韩老板再怎么出色，混在人堆里谁都不会多注意。”
如果谈公事，在市区找一家上档次的餐厅见面吃饭就好了，为什么偏要跑到那么远的郊外景区去？
味道没市区的好，价格也要高上很多，尤其游客多，吃饭还要提前预订特别麻烦。
就好像他们害怕被人知道，担心碰到熟人，才会跑到陌生人特别多的景区里碰面。
秦凯沉默了一会，心里明白张仲说的对，他们太过于刻意和谨慎，反而显得两人的心虚来。
如果要见面，不管是不是有妇之夫，直接找个市区的餐厅见面就是了，何必舍近求远？
张仲见他终于听进去了，也明白点到即止，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老大，要通知欧阳辉的家属吗？”
“不，暂时还是不要。”秦凯想到那时候癫狂的连淑桥，摇摇头说：“我会跟欧阳医生提一提的，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有秦凯出马，张仲点点头，掉头又去继续调查了。
秦凯打电话给欧阳奕，让他支开章心湄，想要两人单独碰面。
欧阳奕虽然奇怪，还是照做了，让章心湄出门帮忙买个酱油。
章心湄刚出门，秦凯就过来了，欧阳奕请他进公寓后说：“从这里去超市来回十分钟，加上你离开，大约十五分钟的时间可以单独聊聊。”
“足够了，”秦凯坐在沙发上，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韩梅梅几年前跟欧阳辉来往的事：“欧阳医生当初知道这件事吗？”
欧阳奕沉默了一会摇头说：“我印象中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我妈可能隐约察觉到了。”
“怎么说？”秦凯一听，连忙问他。
“爸出殡的时候，学校有教授和学生过来，妈见到师姐的时候凑过去说了两句话，我也没听清楚，师姐转身就走了。我想着妈当时比较伤心，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师姐生气走了，后来也没机会问这事，就不了了之的。现在听秦警官说起，我才记得这么一件小事来。”
这件事实在太小了，要不是欧阳奕记忆力好，也不会立刻想起来。
加上他的职业病，对任何事都观察细微，不然也不会留心到殡仪馆里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
秦凯点头说：“但是欧阳医生的意思，看来是不打算让我去问连女士了？”
“嗯，就算问了，妈估计也不会说的。”欧阳奕很了解连淑桥，就算欧阳辉和韩梅梅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在，连淑桥好面子，就算知道也绝不会承认的。
尤其现在欧阳辉都死了，曝光这件事出来，不管对连淑桥还是对欧阳奕都不是什么好事。
再就是人都死了，死者为大，欧阳辉再做错什么，也不该在人死后还挖出往事来，叫身边活着的人难堪。
“我不明白秦警官为什么纠结在这件事上，如果，我说如果师姐真的跟我爸有什么关系，也没必要闹到杀人的地步。”欧阳奕很清楚韩梅梅的餐厅收益不错，不至于山穷水尽而铤而走险杀人夺财。
起码在动机上，韩梅梅就没有杀人的动机。
秦凯垂下眼帘说：“不为财，如果为情呢？”
欧阳奕一怔，摇头说：“师姐跟我爸的关系或许不是你们猜想的那样，毕竟年龄差得比较大，师姐也不像是为了钱财就会攀附一个老头的人。”
他认识韩梅梅好几年了，依照韩梅梅的才华，想要做一番事业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开一家餐厅，就为了兴趣而已，但是不做这个，换别的，相信韩梅梅依旧能成功。
这么厉害的人，没必要为了钱而杀人的。
秦凯附和说：“我了解梅梅，不会是为了钱，那么就只能是为了情。”
“欧阳医生还记得梅梅提过她的前男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欧阳奕想了想说：“小湄曾经听师姐提过，是个事业有成，成熟稳重的人，听说年纪也要比师姐大一些。”
秦凯苦笑：“男人事业有成，年纪肯定不小了，还成熟稳重的，年纪还大……”
“这都是秦警官的猜测而已，”欧阳奕打断他的话，又说：“无论是师姐还是我爸，我都相信他们的人品，应该不是做出这种事的人。”
秦凯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直谈论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奕的亲生父亲。
没有谁会不维护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是理智冷静的欧阳奕也不例外。
“抱歉，我说得有些过了。”秦凯站起身，准备离开了：“我只是跟你提一提这件事，让欧阳医生心里有个准备。最后调查的结果，我也会第一时间告知的。”
欧阳奕也站起身送他到大门口，忽然说：“其实这两天我也开始继续做梦了，梦见了我爸。他一直在跟我说话，但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我只能勉强猜他的唇语。”
秦凯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做的梦，还是停下脚步没有打开门，安静地听着。
欧阳奕看向秦凯，接着说：“我醒来后反复琢磨，发现我爸在重复着三个字。”
“对不起。”
欧阳辉一直在说对不起，所以他对不起的究竟是谁？


第178章 审问你

秦凯回过头来，只说：“再多几天，我感觉欧阳医生就能完全想起来了。”
“或许吧，”欧阳奕随意应了一句，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愿意想起来。
秦凯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欧阳医生不愿意主动想起来？需要帮手吗？”
“帮手？”欧阳奕一怔，面露疑惑。
“让章医生来帮你忙，相信欧阳医生很快就能想起来的。”秦凯笑笑，知道这个办法欧阳奕未必会愿意。
欧阳奕沉默片刻，没有回应，送秦凯到电梯口：“如果真的是师姐，秦警官打算怎么做？”
“犯了错，就该承担责任，仅此而已。无论我跟梅梅有多好，这件事不是我能徇私的事。”秦凯踏进电梯的时候，才开口回答。
“秦警官打算亲手把师姐送进监狱去吗？”
秦凯眯起眼：“现在说这个还言之过早了……”
欧阳奕看着电梯门关上，想着秦凯刚才没有激动地否认韩梅梅可能犯罪的事，是不是证明师姐的嫌疑很大？
他刚打开门，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果然是章心湄。
章心湄看见欧阳奕有点诧异：“欧阳怎么在外面，秦警官回去了？”
“是，他临时有事就先走了。”欧阳奕接过章心湄手里的袋子，推开门让她先进去。
章心湄有些遗憾地说：“我还特地买了不少菜，想着秦警官会留下来吃饭的。”
“没事，我们两个吃也行，不就多吃两天而已。”欧阳奕把袋子放在餐桌上，笑着打开冰箱说：“想吃什么，我中午给你做？”
“突然这么殷勤，欧阳心里有事瞒着我？”章心湄眯起眼看向他，忽然开口问起。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秦警官特地跑过来找我，后来又让我把你支走，其实是想问问我关于恋爱的事，他跟师姐好像谈得不是很顺利。”
章心湄一愣：“原来是这样，欧阳直接跟我说就好，不用找什么借口，我就会主动避开去的。或者我找师姐谈谈，帮秦警官打打气？”
欧阳奕摇头：“不用了，他们的事还是两人自己解决得好，我刚才也就给了点建议，也没什么能帮忙的。”
知道这事秦凯肯定不好开口，这才不好意思地让欧阳奕把自己支走，想到这里，章心湄忍不住有些好笑：“看不出秦警官是这么害羞的人，不过有我在，你们两个确实不好谈这事。”
毕竟她认识韩梅梅，跟秦凯不算很熟悉，听秦凯聊师姐的事总觉得怪怪的。
“就是，他一个大男人扭捏什么，该出手的时候出手不就好了。”欧阳奕含糊答了几句，拎着菜就进厨房了。
章心湄连忙跟着进去：“我帮你洗菜，今天打算做几个菜，这些也太多了吧……”
看着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欧阳奕知道自己今天算是含混过去了。
不管章心湄多久之后才知道韩梅梅的事，现在暂时没结论，等有结论之后自己再告诉她也不迟。
张仲对韩梅梅的调查越是深入，越是明白她跟欧阳辉的关系有多亲近。
按照那些渐渐认出他们的证人，算上时间，他们两人几乎每周都会见面，见面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每周见面的次数至少有两三次。
这么频密的见面，韩梅梅难道还能说跟欧阳辉只是普通关系吗？
“老大，我觉得有必要请韩老板过来局里谈谈话。”
张仲的建议让秦凯沉默了好一会儿：“可以，这件事你来负责就好，我应该一直避嫌的。”
张景给张仲递了个眼色，扯着他去角落说：“哥，你明知道老大对韩老板是什么感情，还一个劲在他面前提及韩老板，不是在戳心吗？”
他这个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不懂得人情世故了，要不然也不会调到秦凯手底下，做得总是最多，却始终没什么被提拔的机会。
张仲瞥了这个傻弟弟一眼：“笨蛋，就是因为老大跟韩老板的关系不一般，这些事才要跟他说。遮遮掩掩有什么用，还不如光明正大告诉老大，让他有心理准备。”
与其最后给秦凯来个特级炸弹，还不如下慢性毒药，让他能够细水长流地慢慢接受，刺激不至于太大。
张景愣了一下，没想到张仲已经考虑到这个程度了，小声问：“韩老板真有嫌疑？要她真是杀了欧阳辉的凶手，之前办案的人是没睡醒吗？”
“谁知道呢，当初的记录我都调过来了，楼顶上没有任何痕迹。欧阳辉可能真的是自杀，但是动机是什么，至今都没能理出头绪来。”
对张仲的回答，张景有点懵了：“哥，你的意思是韩老板未必是杀人凶手，只能算是诱因之类的？那你跟老大说的时候，怎么就像她是凶手一样的语气？”
“诱因和亲自杀人有什么区别？”张仲白了他一眼，解释说：“在你心灰意冷的时候，有人递了一把刀过来，你顺势自杀的几率会非常大。”
张景明白了：“哥的意思是说，韩老板可能是递刀子的人？”
“没错，你总算明白了。”张仲有点受不了这个笨笨的弟弟，转身就走。
张景却追了上来，继续小声问：“哥，如果只是递刀子，还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用的是什么方法，韩老板也算不上犯罪，更别提是杀人凶手之类的。”
毕竟在法律上，只是怂恿别人自杀，这种事没有确切的罪名。
张仲说：“就算韩老板不用承担刑事罪责，也该把此事公开，让她受到良心的谴责。”
那是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韩梅梅难道就不用负责任吗？
张景叹气说：“如果是真的，老大要伤心了。”
“长痛不如短痛，老大现在伤心，总比以后两人结婚生子后才发现得好。”
张仲这么说，张景不寒而栗：“也是，要不是发现这件事，老大真可能跟韩老板结婚。等两人有了孩子，发现当妈的居然是这样的人……”
不说跟有妇之夫在一起，光是怂恿别人自杀这种事，就足够说明韩梅梅的性情是多么毒辣。
“真是完全看不出韩老板是这样的人，明明看着很不错的……”
张仲打断了张景的话：“以貌取人是不对的，无论是看着好，还是看着坏，都没有什么根据，反而会影响你的判断力，不是什么好事。”
教训了傻弟弟一顿，张仲又把所有人的证词整理了一下，吩咐张景说：“去接韩老板过来，别说多余的话，带过来我会跟她说的。”
知道他是想先斩后奏，张景抓着头，就知道张仲摆明是把这个苦差事丢给自己，自己还不得不做，耷拉着脑袋开车去餐厅了。
跟韩梅梅提了一句，张景还以为需要费尽口舌，腹稿都打了一堆，正绞尽脑汁准备解释，就听韩梅梅答应说：“好，我交代一下让她们看店，这就跟你走。”
张景愣在门口，等韩梅梅真的跟在自己身后离开餐厅的时候，他还有些感觉不真实：“韩老板这就跟我走了？”
韩梅梅奇怪地问：“不是你让我跟着走的，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
“没有的事，我们走吧。”张景二话不说就打开车门请韩梅梅坐上副驾驶座，自己麻溜钻进驾驶室，踩着油门直奔局里。
没想到这次办事顺利得不可思议，他想到等会能看见张仲吃惊的表情就忍不住得意。
韩梅梅看了他一眼，不经意地问：“你们老大最近还好吗？”
“还行，就是抽烟比以前厉害了，明明戒掉，最近几天又抽回去，一包接一包，看着有点吓人。”张景还担心韩梅梅问的是为什么要带她去局里的事，却问的是秦凯，他就捡着能说的开口了。
“他最近心情不好，戒烟了还抽回去的？”韩梅梅低着头，像是在关心秦凯。
“嗯，老大最近心情是挺不好的。”说到这里，张景忍不住看了身边人一眼，为了韩梅梅的事，秦凯能心情好才怪！
似乎感受到张景的目光，韩梅梅不由看了过来：“他也在局里？”
“我出来的时候老大还在，现在应该也在的吧。”张景用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到局里门口的时候，这才忍不住松一口气。
韩梅梅施施然下车后进了局里，张仲已经等在门口了：“韩老板，这边请。”
“什么事，突然把我叫过来，你家老大呢？”
张仲看了她一眼说：“老大出去了，韩老板先进去吧。”
韩梅梅进了里面，发现自己进的是审讯室，不由停下脚步，回头冷笑着问：“怎么，你们要当我是犯人，带到这里来问话的？”
“因为牵涉到一个案子，需要韩老板的证词。事出突然，还请韩老板原谅我们的唐突。”张仲示意她进去坐下，见韩梅梅没动，他又说：“只是问几句话而已，希望韩老板能够如实回答。”
韩梅梅冷哼说：“如果我不愿意呢？难道你们就要动用私刑，逼我回答了？”
“当然不会，只是韩老板什么时候愿意回答，我们就什么时候再请韩老板离开。”
张仲的话让她分外不悦：“你这是威胁我？”
“不敢，我们也是公事公办，希望韩老板不要为难我们。”
两人僵持了一会，张仲又说：“韩老板不坐下听听，我们究竟要问的是什么？是知道我们要问什么，所以心虚了？”
“我没什么好心虚的，只是你这激将法真难看。”韩梅梅嗤笑一声，到底还是坐下了。


第179章 撬开你

见韩梅梅坐下，张仲拉开椅子坐在了桌子的对面，公事公办地问：“那么，接下来的问题请韩老板认真思考后如实回答。”
韩梅梅不耐烦地问：“究竟是什么事，你直接问就是了。”
张仲看着她，慢慢开口：“我想问的是，三年多前，韩老板和欧阳辉先生究竟是怎么认识，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韩梅梅一怔，转而不悦地问：“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案子，居然要牵扯到我的私事？就算是警方也没道理过问我的私事吧？”
“涉及到欧阳辉先生的死因，所以不得不问这个情况，还希望韩老板能够配合。”张仲说完，又解释：“厨师已经认罪了，说欧阳辉当时因为生意失败心灰意冷到顶楼上，正好他心情不好，就胡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刺激到欧阳辉先生，才会让他一时冲动跳了下去。但是在调查的时候，却发现韩老板是认识欧阳辉先生的，餐厅的服务生也作证，三年多前你们两人频密见面，还是单独见面，是有这样的事吗？”
“确实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韩梅梅露出怀念的神色，忽然问：“有烟吗？”
张仲拿出一包烟，给她递过去一根，韩梅梅并没有点燃，而是把香烟拿在手指里把玩：“我们是在一个交流会里面认识的，当时很聊得来。欧阳先生虽然是商人，以前却是建筑系出身，我们一聊起来，发现有很多共同话题，于是就交换了联系方式，时不时聊天。后来发现电话里说不完的话，就出来单独见面了。”
她没怎么隐瞒，又继续说：“那时候我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欧阳先生也没提。我开始也是想要一个跟兄长一样的朋友，所以也没往深处想。最后发现欧阳先生已经结婚了，孩子比我小几岁的学弟，我就跟他分开了。”
张仲问：“从认识到分开，中间大约有多久的时间？”
“几个月，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吧。”韩梅梅想了想，这才回答。
“这么长的时间，又频密见面，依照韩老板的聪慧，没道理一直不会发现欧阳先生是已婚的身份。”张仲并不很相信韩梅梅的话，毕竟一个人再怎么掩饰也该有破绽的，更不提是这么亲密的关系里面，两人靠得越近，越容易发现端倪。
韩梅梅自嘲一笑：“我当时还年轻，对欧阳先生又有好感。你不明白，在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是负数，眼睛都被蒙起来了，跟瞎子没什么两样，我还真的没看出来。还是有一次跟朋友出门的时候偶遇欧阳先生，隔得虽然比较远，却看见他的胳膊上挽着连女士……我后来去问了问，才知道欧阳先生不但结婚了，还跟妻子的感情不错，结婚二十多年了，几乎没怎么吵过架。”
张仲听了，问她：“韩老板知道欧阳先生已婚后就跟他断绝来往了？”
“没有立刻断掉，我还是不甘心莫名其妙被小三了，于是去质问他，想要一个说法。究竟是继续跟我在一起，还是回到他原本的家庭里，我们断绝来往，希望欧阳先生能够有一个选择。”韩梅梅的脸色有些发白，想起往事心情不怎么愉快。
“可是他说对不起妻子，没办法跟她离婚再跟我在一起，所以我们就分开了。”
见韩梅梅低着头，抿着唇故作坚强的样子，张仲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追问这些让人不愉快的往事。
“抱歉，我的问题让韩老板不愉快了。不过是案子的需要，还希望韩老板不要介意。”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次性问完，我不想再没完没了想起以前的事来。”韩梅梅摆摆手，显然不想继续磨叽，只盼着尽快了结今天的问话。
张仲继续问她：“欧阳先生出事那一天韩老板在哪里，在做什么，有人证吗？”
“那天晚上我在集市里挑食材，来的一批海鲜不好，供货商换了货糊弄我。第二天有个小公司包了餐厅，食材不好根本拿不出手，我只好连夜跑去海鲜市场预订，希望能够有些尾货补救一下。当时焦头烂额的，几乎以为要放弃了，最后找到货源解决了第二天那个包场，所以到现在还印象深刻。”
韩梅梅说完，忽然叹气：“等我订好食材，快天亮的时候回到餐厅就看到新闻，一眼就认出是欧阳先生的。”
她对欧阳辉太熟悉了，隔着屏幕虽然离得远，一眼就能认出对方的背影来。
“他走得太突然了，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打他的电话也没人接，慌慌张张问了人，辗转几天才知道他在哪里。”
张仲明白韩梅梅说的是她去殡仪馆见欧阳辉的事，于是问：“当时连女士拦着你，跟韩老板说了什么吗？”
韩梅梅冷笑说：“连女士正伤心，觉得所有人都可能害死欧阳辉，不止是我，还有跟在我后面一个欧阳先生公司的供货商，是一位年纪跟连女士差不多的女人，也被连女士赶走了，说我们这些狐狸精进去会坏了欧阳先生的名声，简直不可理喻。”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都不敢进去，我跟那位女士只好退出来，远远看了一眼就走了。”
既然家属不让进去，韩梅梅也不碍眼了，直接就离开了。
“被赶走，不能见欧阳辉先生最后一面，韩老板不会觉得遗憾吗？”
对张仲的问话，韩梅梅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才开口：“说没遗憾是假的，但是连女士已经开口赶人了，我要是非要进去，反而真的对欧阳先生不好。人都死了，起码给他一个清净，没必要在他面前再吵吵闹闹的。”
“而且欧阳先生刚去世，连女士受不了而崩溃，我也体谅她，不会跟她计较的。”
张仲点头说：“韩老板是个宽容的人，如果厨师定罪了，你以后会去看他吗？”
韩梅梅回答：“到底认识一场，厨师在S市没别的亲人，我不去看他，谁会去看他？”
“果然就跟厨师说的，韩老板是个好人，难怪厨师对你赞不绝口的。”张仲合上记录，对韩梅梅点头说：“谢谢韩老板的配合，请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交个记录做点手续，很快就回来。”
他起身出去带上门，很快到了隔壁的办公室，除了张景和秦凯，欧阳奕也来了。
“老大，该问的都问完了，怎么样？”
秦凯沉默着没说话，张景摇摇头，他确实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欧阳奕指着监控里的韩梅梅，叹气说：“师姐大部分的话是真的，但是中间应该说谎了一部分。”
张仲一愣：“欧阳医生怎么说？”
欧阳奕请张景回放刚才的监控录像，指着一幕让他暂停下来：“师姐突然跟张警官要了香烟后拿在手里，一直没怎么动作，看这里她无意识手指在动，把香烟在指缝里晃来晃去。”
秦凯忽然问：“欧阳医生就别卖关子了，这动作是代表什么？”
欧阳奕看了他一眼：“她的手指在动，师姐在紧张，证明这几句话应该是假的。”
张仲留意了一下，韩梅梅手指动的时候，正好在几个地方。
一是他提到韩梅梅去殡仪馆被连女士赶出来的时候稍微动了几下，显然她并不是完全不介意这件事，但是嘴上说的很宽容大方。
二是他说厨师夸赞韩梅梅的时候，她的手指头也动了动。
摸着下巴，张仲无奈说：“就算发现韩老板可能说谎了，但是她一口咬定自己没说谎，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撬开她的嘴巴？”
要从韩梅梅嘴里问出什么来，简直难如登天。
韩梅梅虽然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可是嘴巴太严密，刚才回答的话滴水不漏，根本抓不出一丁点的错来。
这个情况下不说问出什么，估计连留下她都难了。
放韩梅梅回去，想必下一次要把人再哄着过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欧阳奕却忽然对秦凯招手说：“秦警官，我有话想单独给你说。”
张仲和张景识趣地出去了，没多久就见秦凯冷着脸出来：“我去隔壁跟梅梅聊几句，你们进去吧。”
张仲连忙说：“老大，要关掉监控吗？”
“不用，是跟案子有关系的。”秦凯沉默了一下，还是摇头了。
等秦凯去了隔壁，张景小声问：“哥，不是说让老大避嫌的，现在他亲自出马也太可怜了。”
秦凯审问过多少人，现在居然要问一个想要跟对方结婚的女人，还是自己非常喜欢的女人，简直太残忍了。
张景恨不得代替秦凯，回到刚才的房间忍不住问：“欧阳医生刚才跟老大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不再避嫌了？”
“有些事还是秦警官出马更好一些，看一下你们就明白了。”
欧阳奕没说太多，张仲带着张景在监控屏幕前坐下，就看到秦凯进了房间，韩梅梅没露出多少惊讶的神色来。
“就知道刚才小张没问出什么，最后还是会把你叫过来的。你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最近没好好吃饭没好好睡觉吗？”
对韩梅梅关心的话，秦凯含糊地回答：“最近确实不怎么好，你还是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韩梅梅笑了笑：“说什么？或者你想让我说什么？”
“什么都好，”秦凯抬头静静地盯着她，慢吞吞地开口说：“章医生已经想起来了，你还是不打算说实话吗？”


第180章 要挟你

秦凯盯着韩梅梅，等着她的回答。
韩梅梅听了，却红唇一扬，笑了起来：“这是欧阳教你说的话吧？他们这些心理医生，总是有很多心眼，想要诈我的话，再等一百年再说。”
在她看来，这点试探实在太嫩了，简直把人当傻瓜一样。
如果心虚的，胆小的，或许立刻就被吓坏了，一个劲只知道点头承认。
但是韩梅梅不一样，她笑着继续说：“我很了解他，比欧阳自己还要了解他。欧阳一定不知道，当年他跟我做了一个约定，可惜他到现在还没想起来。”
秦凯立刻问：“什么样的约定？”
韩梅梅笑着回答：“究竟是什么，等欧阳自己想起来才有意思，我就不告诉你了。再说，这个跟欧阳的约定，跟现在你提及的这个案子没有任何关系，我可以拒绝回答的，不是吗？”
的确是这个道理，秦凯无话可说。
“该问的都问过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公事公办，把我拘留几天也行。凶手都找到了，你们却把事情往我身上引，这是为什么呢？”韩梅梅伸手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歪着头说：“是不是因为厨师说的话破绽百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是我，所以你们就开始怀疑到我的头上来了？”
“如果是其他人就算了，怎么连你都不相信我？”
她叹了口气，刚才一直面露微笑的俏脸带着沮丧和失望：“我承认，以前不知情之下跟欧阳辉是有过来往，但是这不代表什么。在知道他的欺骗后，我就立刻放手，还跟他断绝关系了，这一点你可以问问那些证人，是不是我们分开后就再没在一起过的。我不介意你多调查一段时间，再得出结论来，还我清白。”
秦凯出去的脚步带着一点慌乱，他摸了下口袋，拿出一包烟来。又想到自己浑身是烟味，刚才不知道韩梅梅闻到没有，又把香烟放下了。
“她看着不像在说谎，这件事或许真的跟梅梅没关系。”
刚才的话确实是诈韩梅梅的，趁着她不留意的时候打算来个突击。如果韩梅梅惊慌失措，不小心说漏嘴，就能知道不少消息。
如果她是无辜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欧阳奕坐在椅子上看向他说：“秦警官不觉得师姐太冷静了吗？如果被污蔑，谁会露出这么沉静的神色来回答你？”
“你还是在怀疑梅梅吗？”秦凯低下头，皱眉说：“她的确很冷静，不过梅梅的性子从来就是这样。情绪浮动不大，总不能因为她不够激动就说梅梅有问题。”
“秦警官可能弄错了一件事，说师姐有嫌疑的并不是我，而是两位张警官找到的证据指向了她。”欧阳奕叹了口气，又说：“秦警官可能自己没发现，一直在无意识替师姐辩护，坚信她是无罪的。”
“律师上法庭辩护的时候，不是都一开始用无罪证明的？认为辩护人无罪，然后展开的辩护。”秦凯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一个认为有罪，他只是从无罪的角度实事求是为韩梅梅说话而已。
“无罪辩护吗？”欧阳奕听了，笑了笑说：“秦警官哪里是无罪辩护，根本就认定师姐是无罪的。这在案子里，对谁都没什么好处，甚至坏处非常多。我赞成张警官的建议，秦警官还是避嫌比较好。”
秦凯看了他一眼，想到欧阳奕还是欧阳辉的亲生儿子，现在插手这个案子也是不妥当需要避嫌的。
欧阳奕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点头附和说：“秦警官避开，我的确也该避嫌的。毕竟这是我父亲的事，不该这时候牵扯进来。”
他站起身要走，秦凯忽然问：“刚才梅梅的话你都听见了，你跟她的约定究竟是什么？”
“我还没想起来，如果想起来的话会告诉秦警官的。”欧阳奕觉得这个跟韩梅梅的约定估计是关键的地方，的确需要尽快想起来才行。
秦凯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对一脸担心过来的张仲也说：“我先走了，梅梅留在这里，你们继续调查，有什么证据也不必跟我说的，这事由你全权负责。”
这是完全避嫌了，张仲也明白秦凯的顾虑，点头答应了下来。
欧阳奕回去公寓，却见屋内的章心湄刚放下电话，一脸凝重，不由问：“怎么了？”
“那个神秘人又打电话来了，”章心湄厌恶地看了眼手机，如果不是需要追查神秘人的身份，她早就把这个号码换掉的。
不过就算换掉号码，对方也可能很快知道，她索性不做这个无用功了。
“神秘人说了什么？”欧阳奕过来看了眼手机屏幕，刚才的通话时间只有一分钟，看着就不长。
章心湄低下头：“没说什么，只有几句话就挂断电话了。”
见她的脸色不对，欧阳奕伸手把章心湄的脸庞托了起来，盯着她的双眼说：“我们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开心，对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吗？”
“嗯，”章心湄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才开口：“对方说我没跟父母一起死在车祸意外里面，实在太遗憾了。”
欧阳奕一惊，心疼地搂着她说：“这种话别放在心上，对方是故意说这样的话让你难过的。如果你难过了，不就是正中对方的下怀吗？”
章心湄的脸颊贴着他的肩窝里，轻轻应了一声：“嗯，欧阳奕说得对，我要是难过了，对方就如愿了。”
“对，不能让对方如愿以偿。”欧阳奕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又低头亲了亲章心湄的脸颊：“我会催促秦警官尽快把神秘人找出来，再亲自打对方一顿的。”
“打人就算了，是该把人捉出来绳之以法。”章心湄蹭了蹭他的肩窝，心情才算好了一点。
刚才听见那些话，章心湄杀人的心都有了。
当然比较之下，欧阳奕更加愤怒。
只是愤怒之后，他慢慢平复心情，却觉得奇怪：“之前神秘人的语气不像充满恶意，这次打电话的风格不太一样，是因为秦警官找到蛛丝马迹，对方害怕，所以才会抓狂了，特地打电话来迁怒在你身上吗？”
他说着，把刚才的电话号码发给了秦凯。
章心湄摇头：“我也不清楚，确实是跟之前的语气不太一样。”
之前这个神秘人每次打电话都不慌不忙的，好像胸有成竹，任何事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说话不紧不慢的，没有这样直白的尖锐。
这次就完全不同了，好像对方换了个人一样，恶意简直扑面而来，根本毫不掩饰。
“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吃点好的，就能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欧阳奕不放心她，直接把章心湄带进厨房，一边做饭一边跟她聊天，免得她一个人在客厅会胡思乱想。
等吃完饭，他又哄着章心湄在家里看了一部轻快的喜剧电影，才搂着她躺下。
见怀里的章心湄睡着了，欧阳奕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生怕刚才的电话影响了她，让她寝食难安的。
第二天一早电话响了两下，就被欧阳奕迅速接了起来，见怀里人没被惊醒，他才蹑手蹑脚去阳台听电话：“秦警官？”
“有结果了，昨天那个电话跟之前的不一样，张景已经追查到来源了。”
秦凯的话让欧阳奕余下的一点睡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么快找到人了？是谁？”
“这是一张新电话卡，恰好是老板不小心混进去了自己用的号码卡，所以很清楚知道是谁刚买走的。”说到这里，秦凯却停顿了一下：“这个人欧阳医生也认识的，是连女士。”
“我妈？”欧阳奕满脸震惊，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能，她最近已经不怎么管我和小湄的事了，怎么突然买新的电话卡给小湄打这样的电话？”
秦凯叹气说：“这件事我也问过连女士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章医生正努力消除章先生身上害死欧阳先生的嫌疑，所以才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举动来。打威胁电话这种事不算犯罪，我们除了教育一下没别的能做，欧阳医生要来跟连女士见面说说吗？”
欧阳奕考虑了一会：“等事情查出来之后，我再跟她见面比较好。”
“也行，现在案子还没查完，的确不能让连女士心服口服。”
秦凯挂断电话好一会儿，欧阳奕站在阳台不知道多久，直到听见卧室里面的响声才回过神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才走进去：“醒了？”
章心湄迷迷糊糊醒来，看见他背对着自己站在阳台上，还说起身去欧阳奕那边。
那个背影看着太萧瑟和寂寥，让章心湄一颗心不由自主揪紧。
但是欧阳奕回来的时候面带浅笑，脸上一点都看不出失落和难过来，章心湄以为自己刚才出现错觉了，摇摇头起身说：“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
“电影还差十分钟结束的时候，结局都没看就睡着了，你也不纠结结局是什么吗？”欧阳奕笑着过来，坐在床边说。
章心湄对他眨眨眼：“既然是喜剧，结局肯定是大团圆结局，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确实，喜剧都是十分没好的结局，根本不需要纠结。”欧阳奕附和一声，拍了拍她的胳膊：“起来吧，我有事先去秦警官那边一趟，他好像遇到一点麻烦要我帮把手。”
“很棘手吗？要不要我也跟着过去帮忙？”
欧阳奕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用，我一个人过去就行，等会在医院见了。”
章心湄看着他快速洗漱后换上一身衣服就出门了，就连早饭都没吃，也没问她吃什么，匆匆忙忙的好像有心事一样。


第181章 维护你

欧阳奕出了公寓后准备打车去见连淑桥，虽然跟秦凯说暂时不应该见她，但是如果不尽快劝一劝连淑桥，不止她还会对章心湄做出什么事来。
他不由揉了揉太阳穴，夹在亲妈和爱人中间，就算是铁人都有点吃不消。
没等欧阳奕打到车，秦凯的电话就过来了：“找到一个有力的证人，知道欧阳辉跟梅梅关系的人，也是欧阳医生认识的人，要过来见一见吗？”
秦凯说完，又为难说：“对方要求暂时不说出她的名字来，如果欧阳医生不过来，她也不愿意说更多的事。”
他也很无奈，对方太固执，怎么都不肯松口，只能给欧阳奕打这么一个尴尬的电话。
“我马上就过去，秦警官等我一会儿。”欧阳奕二话不说就打车去了局里，这件事拖得越久越糟糕，还不如尽快解决。
他也好奇那个知情人究竟是谁，只是等欧阳奕进去，看到坐在办公桌前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不由一愣：“秦玥？”
那人转过头来，正是秦玥。
她脸色比之前苍白得多，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看向欧阳奕微微一笑：“很久没见了，欧阳。”
欧阳奕皱眉，看向秦凯：“秦玥就是那个知情人？”
“是的，就是她。”秦凯抓了抓头，感觉这事不太好办：“张仲调查的时候，她主动打电话来，说知道两人的关系，张仲就把人叫过来了。”
知道是秦玥，秦凯也是目瞪口呆。
不过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欧阳辉和韩梅梅来往过几个月的时间，连淑桥不说，秦玥会察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秦凯把两人带进里面的办公室，关上门后才开口：“现在欧阳医生过来了，秦小姐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的。”
之前秦玥一再要求欧阳奕在场，她才愿意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现在人来了，秦玥也该兑现诺言。
秦玥一直盯着欧阳奕不放，因为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欧阳奕的气色比自己想象中要好，这几年总是板着脸皱着的眉头都松开了，看来跟章心湄相处得不错。
想到两人快快乐乐在一起生活，她和连淑桥却一直煎熬着过日子，秦玥不由眯了眯眼。
“秦警官想问什么，叔叔跟韩梅梅确实有来往过，我偶然间碰见的。当时不敢说，是不想阿姨伤心。”
欧阳奕却打断秦玥的话：“你一直都知道的，但是没跟我说，也没告诉妈？”
秦玥看向他笑了：“是的，我觉得没必要说。叔叔后来知道错了，回头了，没再跟那个女人继续来往，我就更没必要提起了。这件事说出来，欧阳不会高兴，阿姨更加会难过的。”
“所以你就任由事情发展，让妈误会了？”
对欧阳奕咄咄逼人地质问，秦玥挑眉问：“误会？误会什么？韩梅梅确实跟叔叔有来往，但是后来分开了，叔叔的死跟她未必有瓜葛。反倒是姓章的跟叔叔一起做生意，不知道私吞了公司多少账目，不然公司怎么会突然破产？尤其属于叔叔的那些公司股份都突然蒸发不见了，欧阳难道就不怀疑姓章的吗？”
“别说阿姨，就是我都怀疑他。如果不是没证据，姓章的哪里能逍遥法外几年？”
说到这里，秦玥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不过老天开眼，姓章的到底还是没能善终，这是报应不是吗？欧阳别因为章心湄，被蒙蔽双眼，连谁是仇人都看不清楚了。”
欧阳奕皱眉说：“我看得很清楚，不劳你费心。既然没有证据说是师姐的错，那么章先生就更加没有证据了。你自认为错的肯定是章先生，难道不是因为小湄跟我在一起的缘故吗？”
“你——”秦玥气得脸色涨红，不悦地反驳：“欧阳总是这样偏心，容不得别人说章心湄一句不好。你说姓章的没错，他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明明韩梅梅跟叔叔在一起的事，姓章的早就知道了，却从来没跟欧阳提起过吧。”
“你说什么？”欧阳奕诧异地看向她，皱眉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不用我来教你吧。把过错推到一个死人身上，这就是你特地叫我过来，要跟我说的话吗？”
秦玥气炸了，大吼说：“姓章的早就知道了！当初我偶然碰见叔叔跟韩梅梅在一起的时候，阿姨正给叔叔打电话，公司里那个姓章的说叔叔在开会，等会给她打回来。要不是事先知道了，怎么会帮叔叔遮掩？”
“欧阳你觉得姓章的千好万好，还不是因为章心湄的缘故。有这样的爸爸，章心湄也好不到哪里……”
“够了！就事论事，别牵扯不清！”欧阳奕呵斥一句，再次打断秦玥的话。
秦凯在一旁无奈开口：“我插个话，秦小姐可能不知道，男人的友谊就是这样的。如果你打电话给男友的朋友，问男友在哪里，男性朋友十个有九个都会这样回答。不是说在自己家里，就是刚走了之类的。”
言下之意，章父未必知情，就是下意识帮忙遮掩。
但是也不排除章父其实早就知道的，就是不好开口告诉连淑桥和欧阳奕。
这种家事，还是欧阳辉自己开口比较好，外人也不好多管闲事。
“狡辩，就连秦警官也站在章心湄这一边吗？”秦玥冷笑一声，不屑地说：“章心湄究竟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药，是个男人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一个劲帮着她和她爸开脱？”
秦凯不高兴地说：“我就事论事，还请秦小姐不要随便臆测。”
“怎么，被我说中心虚了？”秦玥冷笑一声，又说：“听说韩梅梅是秦警官的女友，秦警官怎么跟章心湄也混在一起，一脚踏两船吗？”
“秦玥！”欧阳奕低喝一声，连名带姓叫她。
秦玥一顿，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才会这样叫自己，嘟嚷说：“我只是猜测而已，又有什么不对？你们一个两个都替姓章的说好话，还不给我反驳的自由了？”
秦凯对秦玥胡缠乱搅有点头疼，摆摆手说：“我们回到正题，你知道欧阳辉跟韩梅梅在一起后，是不是开始留意他们了？”
“是的，这事瞒着阿姨，我就偷偷留意叔叔。叔叔对我不怎么防备，我还看过他的手机通话记录，全是那个韩梅梅的。当然叔叔也很小心，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删除通话记录，不让阿姨察觉出来。”秦玥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毕竟欧阳辉是她的养父，从小对她很好，自己也对这个养父十分尊敬和崇拜。
但是知道他居然跟别的女人有来往，秦玥顿时觉得自己对欧阳辉的崇拜就跟高楼大厦一样彻底崩塌殆尽。
“他们每周都会见面，少就一次两次，多就三次四次。叔叔一直的应酬都多，所以阿姨没察觉。只有我仔细留意过，每次叔叔去见韩梅梅的时候都会换上同一条领带，我不经意问过阿姨，那条领带她没印象，很可能是韩梅梅送给叔叔的。”所以见面的时候，欧阳辉就带着韩梅梅送的领带去见她。
欧阳奕听得心情很复杂，他一直以来相信欧阳辉是个好父亲和好丈夫。但是此时此刻听着秦玥说的，他不由想到欧阳辉瞒着家人几个月，就跟韩梅梅来往，不由心里有些厌恶和难堪。
既然秦玥能够证明两人的关系，韩梅梅是再不能否认这一点了。不过她也由始至终没有否认过，秦凯犹豫了一下问秦玥：“他们来往几个月后分开了，你觉得两人确实没再见面了吗？”
秦玥想了想说：“是的，那条领带被叔叔收起来了，我再没见他带过……”
秦凯又问：“你回想一下，那条领带是什么样子的？颜色和图案之类的，还有印象吗？”
“让我想想……好像是红色条纹的领带，红白斜条纹，我有印象是因为叔叔很少带这么颜色鲜艳的领带，阿姨给叔叔买的多数是蓝色和灰色的领带比较好搭配。”说起这事，秦玥又撇嘴说：“阿姨问过叔叔，叔叔还说这领带是客户送的，不好拒绝就收下了，阿姨一点没怀疑。”
“红色条纹……”秦凯摸着下巴，好一会儿之后忽然抬头看向欧阳奕：“我记得几年前，欧阳辉先生出事的时候，带的是红色条纹领带？”
“怎么可能，”秦玥惊呼一声，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欧阳奕。
欧阳奕脸色凝重，回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秦凯的记性相当好，连这点细节都记得：“没错，爸当时带的是红色条纹领带。因为颜色鲜艳，就跟鲜血一样的颜色，我有印象的。”
欧阳辉倒在血泊之中，那条领带的殷红颜色刺痛了欧阳奕的眼睛，无论如何都很难忘记这件事。
“红色条纹……所以说，欧阳辉先生出事前见的，确实是梅梅了。”秦凯轻轻叹气，他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承认韩梅梅是最大的嫌疑人，现在证据确凿，自己再找不到理由为她开脱。


第182章 弄晕你

有秦玥这个人证在，韩梅梅不得不承认在欧阳辉出事前，两人确实见过面。
“见过面之后，我们就分开了，之后他会出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韩梅梅低着头，声音带着一点颤抖，佯装的坚强和平静好像在这一刻终于被秦凯亲手打破。
秦凯其实想要上前搂着她，像以前一样轻声安慰韩梅梅。
只是他握紧拳头，知道这个场合，这个时刻，这个动作根本就不适合，勉强压下了自己的冲动。
“所以呢，我跟欧阳先生以前有过一段错误，我对他已婚的事并不知情，我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你们一再追问这件事？究竟想做什么，是打算把欧阳先生的死怪罪到我的头上来，还是在三年之后的现在吗？”韩梅梅突然变得激动，抬起头来质问秦凯。
秦玥在一旁听了，冷笑说：“谁都没说你害死叔叔，你这是不打自招了？晚上什么时候分开的，中间见面的时候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敢跟我们说说吗？什么都不说，还怪我们多问了。你既然做得出那样的事，难道就不知道会被别人发现，然后被人追问吗？别说的你好像十分无辜，受害者，我呸，难为你说得出口。你们来往不是几天而是几个月，这么长的时间，我就不信叔叔没露出一点破绽来。”
连淑桥总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没给欧阳辉打电话，两人见面这么频密，偶然碰上也可能的。
这么长的时间内韩梅梅说一点都不知情，在秦玥看来简直是骗鬼！
当然，秦玥更愿意接受是章父害死欧阳辉，那么欧阳奕就不能跟章心湄在一起了。
可是相比章心湄，韩梅梅这个女人更让秦玥不喜欢。
假惺惺的，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是在骗谁呢？
秦玥看了眼在场的欧阳奕和秦凯，尤其在秦凯身上多看了一眼，显然韩梅梅这个做派是打动了秦凯，没见他皱着眉头，看向韩梅梅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心疼的，既然做得出来，就该明白以后要承担什么后果。
说什么不知情，扯淡也该有个限度。
秦玥双手环在胸前，冷声问：“说吧，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既然说自己无辜，那就说说到底怎么无辜吧，让我们都听听。”
秦凯张了张口，到底没阻拦秦玥。
韩梅梅沉默一会才开口说：“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天我发现欧阳先生不但已婚，还有欧阳这么大的儿子，所以跟他提出分手。欧阳先生不答应，让我亲口跟他说，所以我们约在平时见面的餐厅要了一间包厢说了这事。前后就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那家餐厅的名字我还记得，你们可以去问问，服务生指不定对我还有印象。”
因为当时她太生气，出门的时候还把餐厅的架子弄倒了，摔了一个花瓶，差点伤着一个经过的客人。
为了这事，韩梅梅还跟餐厅道歉赔偿。
闹得这么厉害，餐厅里的人没道理对她没印象的。
秦凯看向监控，张仲听着韩梅梅报上的餐厅名字和位置，不用说就立刻着手调出餐厅所在人员的联系方式，很快就一个个打过去确认了。
张仲打秦凯的手机，不多不少正好响了三声，告诉他韩梅梅没有说谎，当时餐厅的服务生还记得这件事。
因为那个花瓶是老板最喜欢的，去国外旅游特地带回来，老板为此伤心好久，当时没值班的服务生后来也知道这件事的。
稍微问一问，大多都想起来了，尤其韩梅梅长得漂亮，记得她那张脸的人也不少，一一都形容出来了。
听见铃声，秦凯对韩梅梅点头说：“你们是什么时间分开的，当时欧阳先生的脸色怎么样？”
“他总是一副淡定的样子，我也看不出欧阳先生究竟是生气还是难过，脸上没什么大变化。我太生气，说完就走了，没太留意。”韩梅梅垂下眼帘，慢吞吞地说：“如果我多留一会儿，注意他一点，可能欧阳先生就不会死了。”
秦玥却是一点都不相信：“叔叔不是那么容易寻死的人，肯定是你说了什么。你把当时对叔叔说的话重复一遍，不然我压根不相信叔叔的死跟你真的没关系。”
“你不是警察，怎么还想要越权代劳了？我没必要跟你交代，无关人等秦警官是不是该让她出去了？该对质的都对质了，秦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韩梅梅冷着一张俏脸，不悦地问。
一口一个“秦警官”，显然她对秦凯也不是没有怨气的。
无端端被挖出几年前年少无知做错的事，任是谁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尤其韩梅梅跟秦凯的关系还不一般，会更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秦凯苦笑，对秦玥说：“的确，对质的事感谢秦小姐的配合，余下的还是交给我们这边来负责。”
秦玥却对他不怎么信任：“你跟这女人是在一起的，我怎么能相信你能秉公办案，不会徇私包庇？”
“放心，这个案子是由别人负责，我只是配合而已，最后做结论的也不会是我。”
听秦凯这么说，秦玥才算勉强答应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叫上欧阳奕：“欧阳不回家看看吗，阿姨很想你。”
“我们一见面就吵架，暂时还是先别见面的好。等这件事水落石出，我会亲自过去见她的。”
欧阳奕的话让秦玥忍不住叹气，连淑桥跟他的关系闹到现在冰封的程度，少不得是因为章心湄，更有自己的挑拨。
秦玥说不上后悔不后悔，只是有些难过一对母子现在变成跟陌生人还要糟糕的关系。
“阿姨虽然嘴上说的话不太好听，心里还是很关心欧阳的。”
“关心我，所以打电话威胁小湄吗？”欧阳奕听了，不由低头看向她：“让我妈别再做这样的事了，你也别给她出什么歪主意，这不是添乱吗？”
秦玥涨红着脸，知道他是猜出来了。
没错，这次连淑桥会拿变声器给章心湄打电话是秦玥的主意。
她就是看不惯章心湄能跟欧阳奕日日夜夜相处在一起，还甜甜蜜蜜的，自己却每天都受着煎熬，所以给连淑桥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就算最后不能得逞，让章心湄受到惊吓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欧阳奕这么快就知道了，秦玥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根本就呆不下哪怕是一秒，很快匆匆离开了。
秦凯很快也出来，看见秦玥落荒而逃的身影，调侃说：“欧阳医生真不懂怜香惜玉，把一个女生给吓跑了。看看她跑得慌不择路的，挺可怜的。”
“秦警官什么时候这样怜香惜玉了？不该怜惜的人，没必要怜惜。”欧阳奕转过头来看他，问了一句：“怎么样？”
秦凯知道他在问什么，为难说：“还能怎么样，梅梅一副就快哭出来的样子，我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总不能继续问她跟欧阳辉相处的时候做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更亲密的关系之类的。别说是她，就是我问也尴尬和难堪。”
虽然知道韩梅梅这么漂亮的女生之前有交往的对象没什么好惊奇的，现在却知道是一个有妇之夫，甚至是欧阳奕的亲生父亲，这就让秦凯特别尴尬，想问又不敢问，为难得不行。
“我会让张仲进去问的，不过梅梅很抗拒，未必会回答多少。”
果然很快张仲就出来了，对秦凯摇头，显然韩梅梅是油盐不进。
事情突然僵持下来，没有任何突破点，秦凯抓了抓脑袋：“要是欧阳辉在就好了，可以亲自问他，就不用一边猜测一边推断……”
人都死了，想要问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请问……”突然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蓝色运动衫的男人进了来，犹豫着问：“我的车在外面突然抛锚了，附近有什么能修理的地方吗？要是能有拖车的电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经过公安局的时候车子抛锚，不能不说实在有够巧的，司机就索性进来问问了。
“拖车的电话得进去问问，你的车子在哪里，我出去帮忙看看？别看我这样，车子没大问题，我还是能摆平的。”秦凯盯着这个鸭舌帽男人，总觉得他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见过，疑惑地皱了皱眉。
“那就最好了，车子就在前面，出大门左拐没多远的地方，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鸭舌帽男人一边说一边指着外面，秦凯听着他的话看向外头，余光却突然见这男人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小刀，二话不说就向着他的后背心要扎下来。
欧阳奕在身后看见，吓得连忙扑过去。
秦凯的反应也不慢，在鸭舌帽男人的小刀就要扎中的时候迅速侧身，刀锋划过胳膊留下一道很深的血痕。
欧阳奕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免得再用小刀伤人。
鸭舌帽男人的力气却特别大，欧阳奕一下子没能止住对方，反而被他用手肘结结实实捅到小腹，还一个过肩摔扔在地上，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183章 戴上你

欧阳奕醒来睁开眼就看见章心湄担心的脸，恨不得继续晕死过去。
他想要帮忙制服偷袭秦凯的人，最后自己却先晕倒了，人却没被制止住，简直丢脸得不行。
章心湄见欧阳奕又重新闭上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好在没伤到要害，不过有点脑震荡，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晚上的。”
“嗯，”欧阳奕听了，根本什么都不想说。
“做医生的就该学两招，欧阳医生也太弱了一点。”秦凯在角落坐着，刚才见两人卿卿我我也没插嘴，这会儿才开口：“古代的大夫不都一个比一个会功夫，没点力气怎么对付那些刁难的病人？”
欧阳奕简直想给他翻白眼了，现在做医生的难道能跟古代一样动手揍病人吗？
不说病人会不会二度受伤，就是这些人不告到自己这辈子不能当医生才怪！
秦凯耸耸肩，对章心湄打了声招呼说：“既然欧阳医生醒了，我就先回去的。那个人还等着处置，欧阳医生放心，那是个惯犯。之前被我送进局里，送出外头就医的时候跑过来想要报复我，这会儿又出手，他这辈子就别想离开监狱一步的。”
不说鸭舌帽男人是想要秦凯的小命，误伤无辜的欧阳奕，这人是罪上加罪，罪名一再叠加，确实以后没有减刑的机会，看来要把牢底坐穿了。
等秦凯一走，欧阳奕才稍微松口气，这人没嘲笑他不自量力就不错了。
章心湄却皱眉说：“欧阳，虽然我知道你是下意识就动手阻拦，不过以后还是量力而为比较好。听说你晕倒被送到医院来，吓得我心脏都要停了。”
“抱歉，我也没想到对方那么厉害。”欧阳奕苦笑，没被秦凯嘲笑，却被章心湄双眼红红的教训，他伸手把章心湄搂在怀里：“是我的错，以后不会的了。”
章心湄小心翼翼倚在他的胳膊上，叹了一口气：“秦警官刚才给我说了，对方以前是散打冠军，幸好他没给你下重手，不然就危险了。”
欧阳奕听了也有些后怕，无奈说：“看来我是该听秦警官的，以后好好锻炼起来。不说别的，好歹有自保的能力，不至于就这么被动挨打。”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突突的疼：“你一直陪着我吗？该是很累了，陪我睡一会儿？”
见章心湄面露犹豫，怕是碰着自己的伤口，欧阳奕笑着说：“你刚才不是说我没什么事的，放心吧。”
章心湄担惊受怕了好一会儿，现在欧阳奕不但醒了，还在熟悉的怀抱里，她很快就睡着了。
欧阳奕其实浑身都疼，但是刚才不想让她担心就没表现出来，现在浑身僵着，只是睁大眼却睡不着的。
他眯起眼，想到晕倒后自己做了一个梦，不由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
欧阳奕拿出手机，拨通了秦凯的电话，压低声音说：“秦警官，我想起跟师姐的约定是什么了。”
秦凯原本还想调侃他弱不禁风，听到这话忽然坐直身：“我刚才在病房的时候，欧阳医生怎么不说？”
“小湄还在，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事。”欧阳奕说着，又揶揄：“而且秦警官急着走，我就不好拦着了。”
秦凯恨不得把电话摔在他的脸上，欧阳奕分明是不满刚才自己揶揄的话，这是小小报复来了。
原本已经开车出了医院的停车场，这时候不得不又开回去，再气喘吁吁跑上病房。
“还不到十分钟，秦警官回来得真快。”欧阳奕搂着章心湄，看到他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秦凯懒得吐槽了，开门见山地问：“究竟是什么样的约定，欧阳医生不妨先告诉我。”
“秦警官真心急，”秦凯的声音有点大，章心湄被吵得皱眉，一个劲往欧阳奕的怀里钻，他只得伸手拍了拍章心湄的后背哄着她又熟睡过去：“小声点，别吵醒她了。”
秦凯无奈了，只得压低声音问：“既然怕章小姐只得，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
“没事，她睡着了，起码一个小时内不会醒过来，除非你故意吵醒她。”欧阳奕又拍了拍章心湄的后背，她果真安静下来，继续熟睡的。
他回想着梦里的记忆片段，很快就能组合起来：“爸出事的时候，我在附近看到了师姐。她坦白了跟爸的关系一直都没断开过，如果我不忘记那晚上看见她的事，师姐就会把自己跟爸的关系公布出去，让我爸名声尽毁。”
秦凯不可思议地问：“你答应了？”
欧阳奕轻轻点头：“是的，我答应了，所以完全不记得当晚的事。”
秦凯不由看向章心湄：“那章小姐是怎么回事，怎么也忘记当晚的事了？”
“那天晚上她要去见我，经过那附近，正好我爸摔下来，就在她没多远的地方……她吓着了，几乎要崩溃。章叔叔不放心小湄，一直跟在后面，发现她一直尖叫，完全停不下来，怎么叫都没反应，根本回不过神来，就立刻给我打了电话，将我叫了过去。”
“所以你清除掉小湄当晚的记忆，让她不再回想起那么恐怖的一幕而崩溃对吗？”秦凯叹气，早知道这人为了章心湄，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欧阳奕毫不迟疑地点头：“我没想到的是，消除掉那晚上的记忆，反而最后变成章叔叔的错了。明明那晚上他是跟小湄在一起的，如果我早点能想起来的话……不，如果我没答应师姐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章父就不用背负着害死欧阳辉的罪名，几年来都没能刷洗掉身上这个污点。
害得两人分开这么久，欧阳奕忘记了，自然也就以为章父的确对欧阳辉做过什么，顺从连淑桥的意思离开了章心湄，让她伤心了三年的时间。
欧阳奕低头，伸手轻轻拂过章心湄的脸颊，后悔得恨不能回到三年前把那个愚蠢的自己揍一顿。
秦凯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皱眉说：“有人故意栽赃到章先生身上的，欧阳医生认为是谁？”
“这事该是秦警官自己调查的，不过答案其实早就已经有了，不是吗？”欧阳奕搂紧章心湄，轻声提醒。
“如果秦警官不忍心，可以交给其他人来做。”
“这事我该做的事，怎么能推给别人……”秦凯转身离开，脸色不太好地回到了局里，直接进了韩梅梅的那个房间。
看见他，韩梅梅并不意外：“脸色这么难看，是又发现什么了吗？”
“欧阳医生彻底想起来跟你的约定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把事情都推到章先生身上，好给自己脱罪吗？”
“你究竟对欧阳辉说了什么，让他心甘情愿自杀，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秦凯一声声的质问，韩梅梅的脸色丝毫不变，慢吞吞地说：“他想起来了啊，就知道欧阳留了一手。虽然说是自我催眠忘记了那晚上的事，还是做了手脚，这才几年的功夫就想起来了……”
“你想知道我说什么？其实猜猜就能明白，我就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被欧阳辉耍得团团转，然后他就回到家庭里，继续有连淑桥这个妻子和欧阳奕这个儿子，一家三口快快乐乐回到原本的生活，但是我呢？”
韩梅梅仰起头，嘴角噙着冷笑说：“他负了我，在招惹我之后又很快放弃了我，当我是什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吗？”
“既然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我就去欧阳辉，告诉他如果不从那里跳下去，就公开我们两个的关系，尤其是写一封信到欧阳奕的学校和工作的医院，让他的儿子在这个社会上再也混不下去。”
欧阳辉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儿子都大学毕业眼看都工作，居然还在外面跟一个比儿子没大几岁的女生牵扯不清。
这事闹出去虽然不是犯法，但是欧阳奕要别指指点点的，以后的前途就难说了。
完全是把欧阳奕的前途和欧阳辉的小命让对方选择，是要自己的命，还是要儿子的前途？
韩梅梅轻笑出声：“他就跟我想的一样，选择了欧阳，选择了他的儿子。”
“他说自己都那么大了，也活够了，欧阳还年轻，不该别自己连累。”
“他说自己一时冲动，又情不自禁，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的，只求我放过欧阳，不要对付他的儿子……”
“真是可笑，我当初求着他不要离开，离婚后回到我的身边来，但是欧阳辉拒绝了。现在为了他的儿子，却来求我。”韩梅梅说着，却是真的笑出声来，但是眼泪却无声无息在脸颊上滑落。
“我当年那么喜欢他，可是在他那个养女发现之后，害怕连淑桥知道，欧阳辉立刻就跟我断绝来往了。我得知他已婚之后，只想着欧阳辉那么喜欢我，离婚后再跟我在一起，我也是愿意的，只可惜……”
只可惜，欧阳辉到底还是选择那个已经年老色衰的连淑桥，还有自己的儿子欧阳奕，选择彻底放弃了韩梅梅。
秦凯看着泪流满脸的韩梅梅，低声问：“所以一直以来你忘不掉欧阳辉，跟我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因为章心湄又回来了，欧阳奕又重新跟她在一起。欧阳辉为欧阳奕牺牲那么大，欧阳怎么能幸福呢？所以我散播流言，尤其让连淑桥觉得是章心湄的父亲害死了欧阳辉的。”
“你看，连淑桥立刻就相信了，欧阳辉死了，她不愿意相信欧阳辉是自杀，彻底丢下他们母子两人离开的，于是迁怒到章家身上。”
对于这一点，韩梅梅自嘲一笑：“连淑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看出来了。欧阳辉居然为了她放弃我，他要是还在的话，肯定会后悔的。”
因为连淑桥棒打鸳鸯，让欧阳奕和章心湄痛苦了三年。
又不断闹腾，让所有人都认为章父贪污了欧阳辉公司里的股份，做手脚挪走了大部分的钱，才让公司破产不得不解散的。
秦凯不由问：“那笔钱去哪里了，欧阳辉交给你了吗？”
“是的，他为了让我真的不对欧阳奕动手，就让章先生把自己的股份变现都转给了我。章先生留了个心眼，每个月只打一部分钱给我，就怕我得到那一大笔钱后会做出什么对欧阳奕不利的事情来。”
“不过那又怎样，他也是死了。章先生一死，谁都不可能再知道事实真相。”
说到这里，韩梅梅不得不看向秦凯：“要不是跟你来往，或者现在我还是安全的，继续过着逍遥的生活，跟这件事没一点瓜葛。”
秦凯却不这样认为：“再怎么天衣无缝，总有痕迹的。这件事的真相会出现，只是迟早的问题。”
“你跟我在一起，是欧阳奕想要重新调查欧阳辉死因的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消息，所以才接近我的吗？”
韩梅梅没有否认：“的确，虽然你是个不错的男人，不过却跟欧阳奕在一起，只能说是被连累了。”
“连累吗？”秦凯沉默一会儿，看着她说：“我是真的喜欢你，虽然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别人的存在。”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打开来是一个钻石戒指：“我的工资不高，只能买这个一克拉的戒指。原本打算工作没那么忙的时候，就跟你求婚的。”
可惜，这一天可能不会来了。
韩梅梅看着那个钻戒，慢慢低下头：“只能说，秦警官没有看女人的眼光。”
“或许吧，”秦凯说完，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就出了去。
韩梅梅一动不动坐在桌前，直到很久之后才慢吞吞伸手拿起礼盒打开，看着里面的钻戒，正是她喜欢的简约模式。
她忍不住拿出钻戒，戴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
秦凯明明没问过自己的指码，应该是悄悄用手指比划了很多次才确认的，就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韩梅梅摘下戒指，重新放回礼盒里，紧紧抓住礼盒，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要是在欧阳辉之前，她就遇到了秦凯，那么今天的自己是不是要幸福很多？
韩梅梅很快擦干眼泪，抬头对着监控说：“我知道你还在，听得见我的话。厨师是知道那晚我出去了，应该是跟在我后面，也知道了欧阳辉的事，才会揽在自己身上去的。他是无辜的，还请你们尽快让他出去。”
张仲看着监控，问秦凯的意思：“暂时让厨师再留一天，让他知道梅梅已经认罪了。”
张景扯了扯张仲，忍不住小声问：“老大，那个打电话给章医生和欧阳医生的神秘人，会不会也是韩老板？”
如果是的话，那韩梅梅就是罪加一等了。
张仲瞪了张景一眼，直接说：“老大已经让我全权负责这事了，我这就进去问韩老板，你就别给老大添乱了。”


第184章 斩断你

欧阳奕知道韩梅梅认罪的事，已经是出院回家休息几天之后了。
章心湄担心他，硬是压着欧阳奕在家躺着休息，什么事都不让他做。
吃的用的都亲自端到欧阳奕的面前来，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大病，手脚都不能用，连床都下不了。
欧阳奕苦笑说：“不用担心，我已经好了。头也不晕，伤也没大碍。”
“那也要好好休息，难得休假，让我照顾你就行。”章心湄端了一杯蔬菜汁过来，说是要给他补补维生素。
偏偏打的是菠菜汁，味道是迷之古怪，欧阳奕还不得不笑着喝完。
章心湄特地打的蔬菜汁，就算是石头打的，他一样会喝掉。
知道章心湄是担心，这才会作弄自己，欧阳奕也是认了的。
接到秦凯的电话后，欧阳奕看向身旁一脸迷茫的章心湄，问：“我们可以去见一见师姐吗？”
“可以，不过要尽快，她没多久就要被移交去别的地方了。”
放下电话，欧阳奕犹豫了一会才把韩梅梅的事说了出来：“师姐已经承认，打电话给你的神秘人就是她自己。为的是让你离开我，分开我们两个。”
章心湄满脸不可置信，感觉他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只是拼在一起怎么就有些听不懂了呢？
“你说师姐跟欧阳先生在一起，然后欧阳先生的死跟她有关系？”
见欧阳奕点头，她一手捂着脸，好久才回过神来：“怎么可能，师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来……”
“爱情让人盲目，她被恨意蒙蔽了双眼，才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欧阳奕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韩梅梅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为了惩罚欧阳辉，又误伤了多少人？
无论是章心湄还是欧阳奕，还是章家夫妻，还有被蒙在鼓里被利用的连淑桥，甚至是为了给韩梅梅脱罪甘愿把罪过揽在自己身上的厨师。
这些人都没对不起韩梅梅，但她是怎么对他们的？
欧阳奕握住她的手说：“要跟我一起去见师姐吗？要是你不想见，我一个人过去就好。”
章心湄反手握住他的大掌：“一起去吧，我也想问问，为什么师姐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初她们刚认识的时候，韩梅梅明明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师姐。
怎么转眼间，韩梅梅就变了，陌生得面目全非？
两人过去的时候，韩梅梅呆坐在房间角落的长凳上，听见脚步声才慢慢抬起头来，看见他们不由扯了扯嘴角：“怎么一起来了，见我最后一面吗？”
“师姐……”章心湄看着她憔悴的样子，知道韩梅梅可能很久没睡个好觉了：“我们来看看你。”
“没什么好看的，该知道的事你也知道了，还过来看什么，看我有多落魄多惨吗？”韩梅梅自嘲一笑，又说：“我想要拆散你们两个，你不是该恨我，恨不得把我弄死，怎么还有心情来看看？”
“还有你爸的事，难道你都忘了吗？”
章心湄双手握成拳，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韩梅梅看着她笑了：“这个样子才对，这个眼神才对呢。别一副可怜我担心我的样子，我不稀罕。今天会这样，我早就预料到了。但是就算回到三年前，我还是会这样做的。”
她不能幸福，不能跟欧阳辉在一起，凭什么这些人就能幸福呢？
欧阳辉死了，韩梅梅很痛苦，那么连淑桥、欧阳奕、章心湄痛苦和章父也该陪着自己痛苦才对。
章心湄盯着韩梅梅，没想到事到如今，她根本就没有半点悔意：“师姐，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她一直以为韩梅梅是有苦衷的，又或者早就有悔意。因为自己从来不相信韩梅梅是个坏人，该是那个温柔体贴又有点小嚣张的师姐而已。
可惜章心湄终于丢开了侥幸，彻底失望了。
她转过身，终于没再看韩梅梅一眼，推开门出去了。
欧阳奕看着章心湄离开了，这才扭头看向韩梅梅：“师姐是故意激怒小湄，让她走的，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对我说吗？”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韩梅梅闭上眼，显然不想继续开口。
但是欧阳奕并没想让她如愿：“之前的那些人，包括徐小姐，都是师姐在背后蛊惑的吗？”
“蛊惑？我只是让他们做了想做的事而已，有什么不对？那些负心的人都该死，我就是想除掉这些人渣，顺道帮扶一把，有什么不对吗？”说到负心人，韩梅梅脸上的冷笑怎么都遮掩不住，显然是想起了欧阳辉：“你爸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死了，现在谁都觉得他可怜。但是认识这么久，他连一句真话都没跟我说，让我蒙在鼓里。”
“欧阳肯定不知道，连淑桥曾经来找过我，骂我的话可难听了。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那些话比直接扇我巴掌还要疼。但是那时候你爸在做什么，不过是匆匆赶来劝走连淑桥，都没多安慰我一句话。他爱他的面子更胜于我，我想要报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也别怪我狠心。”
她说到这里又笑了：“信不信结案了，连淑桥还是觉得小湄是扫把星，没直接害死欧阳辉，也是让欧阳家遭遇不幸，依旧继续反对你们两个在一起的？”
欧阳奕看着韩梅梅，知道她说得不错。
连淑桥厌恶章心湄几年了，怎么可能在知道真相后就突然对她有好感？
“毕竟章先生是知情的，但是始终没跟连淑桥提及过。再就是欧阳辉为了让我不对你下手，他的股份全部变现都送给了我，连淑桥连一分钱都得不到。这样的她当然不可能接受得了小湄，欧阳你该有心理准备的。”
“不过在我看来，你根本就配不上小湄这么好的女生。要不是遇上你，不是跟你在一起，小湄可以过得更好的不是吗？”
欧阳奕回答：“我不否认，如果小湄不是遇到我，确实可能会不一样。不会有那么难过的几年，或许会更开心一些，更幸福一些。可是事实上我们相遇了，然后在一起了，虽然分开但是现在重新在一起。我相信，这就是缘分。”
“缘分吗？你确定这不是孽缘？连淑桥如果一直反对，你要怎么办，像现在这样避开她吗？结婚的时候，你那边没有家属出现，让小湄难堪吗？这些事欧阳都想过了，还是打算避而不谈，视而不见？”
欧阳奕忽然笑了：“师姐很关心小湄，嘴巴说着不好听的话，心里却是向着她的。刚才要是不把小湄故意气走，让她听见这些话多好？”
这样的话，章心湄就不会失望和难过了，毕竟韩梅梅依旧是她最喜欢的师姐。
“没这个必要，我跟小湄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韩梅梅看向他又问：“刚才的问题，欧阳你还没回答我。”
“既然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误会，我会说服我妈的。”欧阳奕看向她，认真回答：“如果妈不同意也没什么，除了小湄之外我不会娶其他人。”
要么接受章心湄这个儿媳妇，要么就让他一辈子打光棍也没什么。
韩梅梅听了，不由挑眉：“看不出欧阳居然是这样的人，居然威胁你妈？”
“不是威胁，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欧阳奕不觉得除了章心湄，他还会想要娶别人。
“这个回答勉勉强强还过得去，只是希望欧阳真的说到做到。”韩梅梅说完，就传来敲门声，秦凯推门而入。
“来接你的人到了，就在外面。”
“知道了，”韩梅梅走向大门，越过秦凯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胳膊。
“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韩梅梅却打断他的话：“不需要问，我没喜欢过你，你对我也只是一时的迷恋。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之前都是一场错觉，今天之后都忘了吧。”
抽回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凯苦笑，一手遮住自己的双眼：“欧阳医生，你看出梅梅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吗？”
欧阳奕沉默了一会：“秦警官觉得是真话，那就是真话。”
秦凯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放下了遮挡双眼的手，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如果我觉得是假话，就会是假话对吗？”
欧阳奕点头，就见他笑了：“梅梅嘴巴不饶人，其实很温柔体贴……”
秦凯出去的时候，张仲迎上来说：“韩老板说有一部分属于欧阳辉的东西还在她的餐厅那边，打算回去一趟，押送的人同意了，开车送韩老板过去。”
闻言，秦凯点点头，颓然地坐在办公室的桌前，头也不抬地对张仲挥手说：“最近还有什么棘手的案子，把资料拿过来给我看看。”
张景正要开口，被张仲一个手肘都顶了回去：“好的，老大稍等一下，我这就给你拿。好几个棘手的案子转过来了，太会使唤人，根本就不给我们一点休息的时间。”
他絮絮叨叨抱怨几句，就翻出厚厚一叠的资料放在秦凯的桌上，带着张景就走远了。
张景小声说：“老大正难过呢，我们不安慰他，还让他工作，会不会太残忍了？”
他捂着胸口，简直要良心不安了！
张仲叹气：“就是难过，才要让老大忙起来。越是忙碌，他越是没时间胡思乱想。”
“你也想想最近有什么棘手的案子，全部送去给老大，让他忙得没时间吃饭睡觉更好，就没空想起韩老板了。”
说完，他又出去跟欧阳奕说：“抱歉，老大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我这就送欧阳医生回去？”
“不用，我等会跟小湄打车走就行。”欧阳奕去走廊尽头搂着章心湄，低声安慰她：“好了，不气了，我们回家？”
章心湄犹豫了一会，看着外头说：“师姐被带走了？”
“嗯，应该是送去拘留所，然后等着开庭。”
欧阳奕看着怀里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奈地说：“师姐会回去餐厅一趟，你要想再见到她，现在打车过去，可能还来得及见一面。”
“不了，再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章心湄出来后冷静了，才发觉韩梅梅很可能是故意激怒自己的。
为什么要估计激怒，是担心章心湄看出什么来吗？
她想了又想，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下张警官，师姐现在到哪里了？”
欧阳奕见章心湄满脸担忧，就带着她过去找张仲，却跟匆忙跑过来的张仲打了个照面。
张仲满脸凝重地跑进办公室，对桌前看资料的秦凯说：“老大，韩老板回餐厅后趁着押送的人不注意，服农药自杀了。”
秦凯豁然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焦急地问：“已经送去医院了吗？”
“刚叫了救护车在去医院的路上，医生在电话里说……”张仲一顿，看向跟着进来的欧阳奕和章心湄，到底还是开口了：“没救了。”
“怎么可能没救，送去医院洗胃不行吗？”秦凯冲出去坐上车，没等后面的张仲、欧阳奕和章心湄，一踩油门就飞也快地冲向医院的方向。
张仲招呼两人上了自己的车，章心湄急急问：“师姐真的没救了吗？怎么会这样？”
他一边跟着前面秦凯的车子一边解释说：“一滴致命的农药，韩老板是下了决心的。”
谁都没注意到韩梅梅居然在餐厅的办公室准备了这样一小瓶东西，或许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
秦凯一路狂飙到医院，几乎喘着气跑到病房前，医生看到他一直摇头：“应该就在这两天，你看看她吧。”
押送的人就在旁边，一脸愧疚地低着头，没想到一个简单的押送任务，最后却因为他们的疏忽变成现在这样。
秦凯就像没看见他们一样，不可置信走到病床前，低头看着韩梅梅。
跟之前跋扈的她不同，现在的韩梅梅脸色苍白，面上是难得的脆弱。
好像稍微用力一点，韩梅梅就会破碎得渣子都不剩。
秦凯下意识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才发现韩梅梅那么瘦，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韩梅梅，轻声问：“为什么这么傻……”
“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对我来说也是解脱。”韩梅梅虚弱地开口，催促说：“你走吧，也别让欧阳和小湄过来，我想要安安静静的，漂漂亮亮的走，别让人来打扰我。”
“我想要陪着你，也不行吗？”秦凯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背，韩梅梅想要挣脱，却没有力气。
“走吧，算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我希望直到最后一刻，我在你眼里还是最漂亮的。”
“你一直就是最漂亮的，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女生了。”秦凯附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无奈地说：“我和你最亲近的一次，居然是这时候。明明认识交往了好久，却一直没机会。”
说是没机会，不如说是韩梅梅没有给他机会。
其实秦凯早就察觉到的，韩梅梅有心事，或者说对他有些心不在焉，未必有自己那么喜欢她。
“真是个傻子……”韩梅梅慢慢闭上眼，很快就昏迷过去了。
秦凯紧紧握住她的手，在张仲带着欧阳奕和章心湄赶来的时候，对他们摇头说：“梅梅想要一个人静静，有我陪着她就行了，你们回去吧。”
章心湄想要留下来，却被欧阳奕搂着出去了，对挣扎的她说：“就让秦警官陪着师姐吧，他们两个难得能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听见这话，章心湄忍不住眼圈一红就落下泪来。
欧阳奕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我们回家吧。”
“嗯，”章心湄在他怀里轻轻点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病房里紧紧抓住韩梅梅右手的秦凯，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觉得秦凯在哭。


第185章 亲吻你

韩梅梅昏迷一天后短暂醒了过来，看见在病床前没离开的秦凯，勉强扯了扯嘴角想笑：“都让你走的……”
她的双眼看向秦凯身后的虚空，好像在看着他，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秦凯刚被医生告知，韩梅梅很可能已经看不见人了，只得用力握住她的手：“我在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自，我都想陪着你。”
韩梅梅听了，只喃喃开口，秦凯需要凑得很近才能听见：“跟小湄说抱歉，跟连淑桥说……”
她笑了笑：“我赢了，先走一步……见欧阳辉。”
秦凯垂下眼帘，记下了韩梅梅的话，再抬起头来，她已经闭上眼再次昏迷过去，只是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心满意足。
刚才用尽气力交代的话，就像是回光返照，秦凯不安地守着韩梅梅。
直到子夜的时候，他忽然被护士叫醒，遗憾地对秦凯说：“先生，病人去世了，请节哀。”
韩梅梅死了？
秦凯猛地坐起身，病床上的韩梅梅就跟睡着了一样，跟之前没什么变化。
只是脸色要更苍白一点，甚至隐隐发青。
护士又说：“病人是肾衰竭，去得很安详，没什么痛苦。”
秦凯麻木地看着护士熟练推着病床离开，他顺势跟着过去，却被拦下了。
他被护士送到走廊的长椅坐下，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天色，有个人坐在了自己身旁。
秦凯慢吞吞扭头看向身边人，很久后才认出是欧阳奕。
“你怎么来了？”
“医院打电话给张警官，他不方便过来，就让我来陪陪秦警官，你还好吗？”欧阳奕有些担心秦凯的状况，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沉着稳重的警官神色恍惚，警惕降低到连自己接近都没立刻察觉得到，显然被韩梅梅去世的事打击到了。
“还好，只是感觉还在梦里。明明前几天梅梅还生龙活虎跟我说话，今天就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再不能跟我说话不能跟我笑了。”秦凯伸手捂住脸，轻轻说：“太不真实了，我可能要缓一缓才能恢复过来。让张仲他们别担心，没两天我就能好起来的。”
身为警察，他其实没少看生离死别。
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却还是第一次。
这么亲近的人离开，秦凯恍惚中觉得韩梅梅还在他的身边，一直都不曾离开过。
“如果这个案子没查下去，没把梅梅揪出来，现在或许会不一样……”
欧阳奕坐在他的身边，听见这话不由问：“秦警官是后悔了吗？”
“后悔吗？也不是，只是觉得遗憾。”秦凯指着自己的胸口，苦笑说：“这里太难受了，就像呼吸不上来，心疼得浑身都麻痹了。可是梅梅就这样走了，临走前还交代了两句话，却都没有一句是关于我的。”
他很难过，却连一滴眼泪都没落下。
秦凯宁愿自己痛痛快快哭一场，总比现在就像要窒息一样的痛苦来得好。
欧阳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该跟秦警官道歉才是，要不是我爸，要不是师姐，就不会让你这么难受了。”
秦凯叹了口气：“如果我早点认识梅梅就好了，尤其是在欧阳辉先生认识梅梅之前，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这世上哪有‘如果’，真有的话，我比较想狠狠把我爸揍一顿的。”这事是欧阳辉惹出来的，要是他不招惹韩梅梅，也不会让师姐变成后来那个模样。
秦凯转告了韩梅梅最后的话，欧阳奕点头记下了，知道韩梅梅就算在最后一刻，依旧是不甘心的，怎么也要让连淑桥难受。
欧阳奕陪了秦凯一会，就被他催着离开：“不耽误欧阳医生上班的，替我跟章医生说声抱歉。”
见秦凯虽然难过，但是情绪还算稳定，欧阳奕就回医院去了。
章心湄看见他就迎了上来，知道韩梅梅去世，她起来哭了很久，眼睛红彤彤的，看得欧阳奕心疼，伸手抚过她的眼睛：“怎么没用冰块敷一敷？”
“秦警官没事吧？”
“他还好，需要点时间慢慢接受这件事。”欧阳奕搂着她的肩膀，忽然说：“今天下班后，小湄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去哪里？”章心湄不解地抬头，开口问他。
欧阳奕低头笑了：“去我家，见我妈。”
章心湄原本还沉浸在韩梅梅去世的悲伤之中，忽然听见这话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说：“见阿姨？会不会太急了？她看到我，想起叔叔会不会又不高兴的？”
“没事，师姐的事该给她说说，原本就跟章叔叔没关系，更不该牵扯到你的身上。”章心湄是无辜的，该让连淑桥明白才是。
如果不明白，欧阳奕不介意多去几次，多解释几遍，让连淑桥接受为止。
因为连淑桥由始至终对章心湄都没什么好印象，章心湄也有些胆怯：“要不欧阳先去见见阿姨，等时机适合的时候我再过去比较好？”
“跟着我就是了，放心吧。”欧阳奕拍板决定了，下班后不让章心湄有溜走的机会，抓着人就带上出租车，直奔欧阳家。
下车的时候章心湄感觉自己双腿都是软的，几乎是被欧阳奕搂在怀里到了家门口。
“欧阳？”身后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欧阳奕和章心湄回头看到的是秦玥：“你回来了？”
秦玥看见章心湄，顿时明白欧阳奕是带她回来见连淑桥的：“阿姨在里面，我给你们开门。”
她用钥匙打开欧阳家的大门，请两人进去。
章心湄看了眼秦玥手上的钥匙，不由抿了抿唇，欧阳奕捏了捏她的手心，直接带着她进去见连淑桥。
连淑桥看见两人没好气地说：“过来做什么，你不是早就把我这个当妈的忘记了？”
“妈，事情真相已经出来了，跟章叔叔和小湄都没关系……”
连淑桥听了，打断欧阳奕的话：“不管有没关系，要喜欢谁讨厌谁，我还没这个自由了？”
说完，她看了章心湄一眼：“算了，我也管不着你。不就说几句，你连家都不回来了。”
连淑桥也觉得委屈，欧阳奕好久没回家了，回家却带着章心湄，一副她不答应，欧阳奕也不会留下的样子，心情会好才怪。
欧阳奕搂着章心湄，认真地说：“妈，我打算跟小湄结婚。”
连淑桥皱眉：“你给我说，是已经决定好的意思，不是跟我商量？”
“是，我打算明天就跟小湄去登记，婚礼需要筹备，一年或者半年内。”
被欧阳奕的话也吓了一跳的章心湄连忙仰头看他，被欧阳奕笑着安抚说：“先登记再办婚宴，看到秦警官，我觉得人生无常，就该紧紧抓住当下。我们已经失去了三年，虽然遗憾，然而没办法再回到那个时候，或者要回这三年，我想要珍惜以后每一天每一刻跟小湄在一起的时间。”
章心湄听得眼圈微红，被欧阳奕柔声问：“小湄愿意答应我吗？”
“嗯，”她脸颊绯红，声音很轻，但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欧阳奕满脸笑容，高兴得想要把她抱起来转几圈。
然而连淑桥却在一旁冷哼说：“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么很遗憾，我除了小湄谁都不想娶，妈想要媳妇，想要孙子孙女，就只能下辈子的事了。”
连淑桥瞪大眼，没想到欧阳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气得要死：“你这脾气跟你爸一样，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提起欧阳辉，她顿时满脸颓然，仿佛苍老了很多：“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管不着你了！”
说完，连淑桥转身进了房间，用力关上门，发生很大的响声。
章心湄一脸茫然，欧阳奕却松了一口气说：“妈答应我们了。”
她眨眨眼，没明白刚才连淑桥的态度怎么就是答应了？
分明是不愿意答应，这是赌气说随便欧阳奕怎么办。
等欧阳奕真的擅自做了决定，连淑桥以后肯定又会不高兴的！
秦玥在一旁虽然有些伤感欧阳奕到底还是选择了章心湄，这时候听见他的话也解释说：“阿姨就是这个性子，有点口是心非，章小姐跟她相处久了就知道了。她刚才没反对，就是同意了。”
章心湄听得目瞪口呆，欧阳奕对她点点头：“妈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她刚才的态度是已经接受你了。”
他对秦玥点点头，带着章心湄就离开了欧阳家。
章心湄整个人好像踩在棉花上，恍恍惚惚跟着欧阳奕上出租车，又恍恍惚惚回到公寓被带上楼，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公寓的沙发上，被欧阳奕抱在怀里。
“怎么还呆呆的，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吗？”
“不，不是……那我们明天真的要去登记吗？”章心湄抓住欧阳奕的手，有些迟疑地问。
“小湄这是反悔了？明明刚才答应我了的。”欧阳奕一脸委屈地看着她，神色是满满的控诉。
“不是说给阿姨慢慢接受的时间，等她接受我了，我们再去登记不迟……”
欧阳奕打断她的话说：“妈会想通的，但是想多久就不知道了。我也没耐性等下去，要是她得想三年五年的，小湄中间跟着别人跑了，我怎么办？”
他低头亲了亲章心湄的唇瓣：“妈刚才没反对，我们就先登记，婚礼吃一点就无妨。”
章心湄无语，这摆明是先斩后奏，连淑桥知道后真的不会发飙吗？
“别想太多，小湄只要想着我就行。其他的，我都能够摆平。”
欧阳奕再次俯身吻上她，只是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一再深入缱绻，恋恋不舍。
幸好，他们还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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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历时8个月，终于完结了，撒花！
感谢一路以来的支持呢，么么！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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