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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权路》


第1章 书记召唤

秦岚岚来电时，徐海涛正与区府办陈磊在静夜思喝酒。陈磊瞄一眼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笑得幸灾乐祸：“看来这一次换届，你很有希望啊。美女书记这么晚了心里还惦记着你呢！”徐海涛拿起杯子狠狠喝了一口红酒，抓起手机走到门口接起了电话，刚喂了一声，便听到秦岚岚略带穿透力的声音传来：“给你三十分钟，赶到西山酒店606房间。”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徐海涛只想骂娘，这秦岚岚发什么疯？这么晚了让他去西山酒店做什么？不会又是改稿子吧？
回到包厢，徐海涛二话不说将杯子倒满酒，碰了碰陈磊的杯子，一口干了。陈磊笑了笑，也干了杯中酒，问道：“怎么，美女书记召唤了？”
徐海涛点点头：“恩，让我过去一趟。”
陈磊抬手看了看表，笑得意味深长：“都十点半了，难不成召你去侍寝？”
徐海涛也笑：“我倒宁愿是侍寝。”
“那可不一定，万一她也如修改稿子一样总要翻来覆去十几遍，那时候你说不定又宁愿是修改稿子了！”
徐海涛哈哈大笑，起身，在陈磊肩上重重拍了两下，说道：“兄弟，这次不好意思，下次我们继续。不醉不休。”
陈磊也站起身来，在他胸口捶了一下，道：“兄弟间不用客套。下次继续。”
走出静夜思，徐海涛打了车往西山酒店赶。
西山酒店在明月湖景区，离城区有些远。一路上，徐海涛略带着酒意的思绪有些纷乱。
作为大兴区最年轻的街道党委书记，秦岚岚一直十分注重个人形象，平时谈论工作，加班，都是在办公室，而且从不关门。在这个换届的节骨眼上，她怎么突然让他去酒店呢？难道是有什么紧急任务？
夜已深，路上行人车辆都比较少，车子一路疾驰，十多分钟便抵达了西山酒店。徐海涛下车后，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才走进了酒店。
出电梯后，徐海涛先去洗手间洗了个脸，漱了口，感觉酒意淡了许多，才不紧不慢地走到606房间，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从里面猛地打开，露出秦岚岚那张略显妖娆的脸，一双妩媚的杏眼里此刻却是燃烧的怒火，徐海涛微愣了一下，才开口：“秦书记，什么事？”
“进来。”秦岚岚瞪着他，怒冲冲地道。
可能是喝了酒，人有些迟钝。进了门，徐海涛才闻到了房间里浓重的酒味，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关门声。他猛地回身，便看到秦岚岚伸着纤纤玉指点着他的鼻子，骂道：“徐海涛，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个没有修养的流氓，你竟然跟踪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罪，是自毁前程！”
徐海涛有些莫名奇妙。虽然秦岚岚的确长得十分美艳，他对她也有些好感，但也仅仅只是好感，而且，她平日里总是一身黑白灰，那副性冷淡样子，他甚至连遐想都没有过，何谈跟踪？更何况，每天在她的压榨下，他还真没有受虐倾向还要去跟踪她。他苦笑着说道：“秦书记，我能解释一下吗？我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光明正大的见到你，真的没有必要去跟踪你吧？而且，我若是要追求你，一定会手捧鲜花脚踩祥云嘴吹口哨出现在你面前，跟踪，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徐海涛，你还耍嘴皮子，还赖。难道那些照片不是你拍的？难道那封信不是你写的？有胆量做没胆量认了？看你长得一表人才，还是高等学府出来的研究生，没想到竟如此龌龊。”秦岚岚微红的眼睛逼视着徐海涛，手指直接点到了他的鼻子上。
看着秦岚岚那张因为酒意而酡红的脸，红唇宛如盛开的玫瑰，美艳不可方物，说出的话却带着毒。徐海涛的怒意带着酒意一起涌上心头，他伸出手，拍向那只点到他鼻子上的手，嘴里说着：“秦书记，请你好好说话，别乱骂人。”
“啪”地一声，皮肤和皮肤撞击出响亮而清脆的声音，让徐海涛和秦岚岚都愣了愣。他其实只是想把她的手拿开，没想到力气竟然用大了，忙说道：“对不起。”
秦岚岚吃痛，后知后觉地“啊”一声叫出来，然后整个人便朝徐海涛冲过来，嘴里喊着：“徐海涛，你竟然敢打我，你做了那些事，还来打我，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就该被你们欺负，啊？你们是不是都等着看我落魄，看我走投无路，是不是？你们这些卑鄙的小人，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秦岚岚的疯狂，完全出乎徐海涛的意料，加上酒意，徐海涛被秦岚岚撞得直接倒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还好有地毯，不然，徐海涛真担心自己会脑震荡，更糟糕的是，秦岚岚竟然也倒了下来，还直接压在了他身上。感受着她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身体，他的身体从一瞬间的麻木里醒来竟然隐隐有些兴奋。
而秦岚岚只感觉身体里潮水般涌动着烦躁、燥热和莫名的失落，她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才让神智稍微清晰一些，却也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徐海涛近在眼前的脸，她竟有些悸动，然而这悸动更是让她羞愤不已，想到之前那人对她的威胁，还有那不干净的酒水，她忽然愤怒地抬起手，朝他脸上扇去，嘴里骂着：“徐海涛，你卑鄙……”
徐海涛反应快速地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没想到，她的左手又朝他扇过来，他的头猛地侧向右边，另一只手去抓她的左手，但脸颊上还是被她的手指刮了一下，带起一丝隐隐的疼。双手被抓，秦岚岚羞恼不已，而身体里涌动的感觉又让她无助而恐慌，她愤怒地扭动着身体，嘴里骂着：“徐海涛，你无耻，快放开我……”
这样张牙舞爪的秦岚岚是徐海涛所陌生的，他不敢松开手，怕她又来打他，两个人便这样僵持着。因为秦岚岚被抓着手，身体微微半仰着，倒使得腰腹位置紧紧地贴着徐海涛的身体，她的扭动，让他们的身体贴的更紧，而他也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酒味和某种属于女人的独特气味，身体的感觉在酒意的催生中慢慢清晰。
“秦书记，请你不要再这样扭来扭去，你再这样，我可真的要抓狂了。”徐海涛感觉着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喘着气说道。
“啊……”当徐海涛的身体彻底清醒过来，气势威武地顶着秦岚岚时，她一声惊叫，惊恐地看着身下的男人，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地喊着：“徐海涛，你，你无耻，放开我，快放开我，你这个流氓，把你恶心的手拿开，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都是些衣冠禽兽……”
一滴眼泪猛地砸落在徐海涛微微翘起的下巴上，他怔了一下，然后才看到汹涌的泪水如泉水般涌出她的眼眶。
男人都见不得女人哭，徐海涛也是。看着她的眼泪，他有些发慌，忙松开手，想去帮她擦眼泪，又怕她发飙，便伸手想推她起来，没想到，手刚伸出去，便触到一团充满弹性的柔软，刚愣了愣，秦岚岚便一声惊叫，如疯子般掐住了他的脖子：“徐海涛，我和你拼了……”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此时的秦岚岚手劲很大，徐海涛怕弄伤她，拉了好几次，才终于拉开她的手，然后猛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虽然她的身体弹性十足，但此刻，徐海涛全没了刚才的兴奋，膝盖一弯，猛地站起身来，然后拉住秦岚岚一只手臂将她拖了起来。
此刻的秦岚岚头发有些凌乱，满脸泪痕，看着徐海涛的眼神透着深深的恨意，徐海涛吐出一口气，说道：“秦书记，你醒醒酒早点休息，有事我们明天再说吧。”
说完，徐海涛转身往门口走去。
“站住。”
徐海涛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这个平日里精致干练、勇敢无畏，此刻微微透着狼狈的女人，徐海涛心情有些复杂，语气便也柔和下来，说道:“秦书记。我们可以好好说话吗？”
“徐海涛，你还知道我是书记啊？作为党委秘书，你跟踪我，偷拍我，还举报我，怎么，是我亏待你了？还是你他妈的，压根就是和他们一样的无耻混蛋？”秦岚岚手指深深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疼痛压下心头翻涌上来的莫名悸动。她十分确信，那人一定在她的酒水里放了东西，要不然，她不会这么失态。这么多年来，在大兴区的官场上，她也算是经历了风风雨雨，没想到却是在阴沟里翻了船，今天算是将脸丢尽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徐海涛的那一封举报信，想到这，秦岚岚心头恨意四起。
徐海涛终于听出了一些眉目，问道：“秦书记你说我跟踪、偷拍、举报你？我虽然不是你的私人秘书，但我是党委秘书，怎么说，我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你党委书记不好过，对我这个党委秘书有什么好处？以你的聪明睿智，应该很清楚，我没有这个作案动机。”
“哼……”秦岚岚冷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你以为打垮了江武林，这次干部推荐就必然是你，是不是？”
“江武林？这和江武林有什么关系？”徐海涛一脸茫然。
江武林是长丰街道纪委副书记，和他一样，是区管后备干部。在街道干部眼中，他们是劲敌。实际上，徐海涛压根没把江武林放在眼中。这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说话却细声细气，十分女气。关键时刻，总是喜欢推脱，完全没有一点担当，最大的特长是拍马屁。内心里，他压根看不起他，更不会拿他当对手。
秦岚岚抬起左手揉了揉右手手腕，微微吸了一口气，不过这疼痛却也恰到好处，让她不至于堕入那令人羞耻的燥热中。她说道：“徐海涛，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干部推荐即使不是江武林，也不会是你徐海涛。”
徐海涛看着她微微有些发红的手腕，心里有些歉意，今天怎么总是控制不好力气，但对于她的蛮不讲理，他也有些愤怒：“秦书记，你是想一手遮天？”
“哼，一手遮天？对付你，还不用一手遮天。”秦岚岚踢掉脚上的一只拖鞋，刚才打斗时，另一只拖鞋掉在了门边，她索性连另一只都不要了。


第2章 惹了书记

这样浑身透着嚣张肆意的秦岚岚和平日是极不相同的，徐海涛微微有些诧异，这样的她，比平日里那个总是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的她更多了一丝地气，一丝灵气，显得更可亲近些，目光滑过她踩在红色地毯上的白皙脚趾，微微笑道：“既然秦书记想要对付我，那我接招就是。只是，秦书记，你真的笃定这一切是我做的？若真不是我呢？”徐海涛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顿了顿又说，“还有，你今天酒多了，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许，窗外就有人盯着这里。我待得越久，对你越不利。”说完，他便转身往门口走去。
徐海涛的话让秦岚岚猛然心头一惊。对啊，既然有人可以拍了她和江武林在一起打球的照片，自然也有人可以拍了她和徐海涛在一起的照片。如果这些照片都被送去纪委，那她秦岚岚可就成了大兴区官场的笑话了，脑海里快速地闪过这些念头，她冷冷说道：“徐海涛，我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要不然，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秦书记，我相信纸保不住火，你早晚会看清。”徐海涛说完抓住门把手，刚准备开门，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看了看她的手腕，说道：“秦书记，我刚才下手有点重，不好意思。”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留下秦岚岚怔怔地站在屋子里。
徐海涛刚走出房间，对面房间的门也忽然打开了。徐海涛心里一惊，见那人也正看着他。那是一个他不熟悉的男人，四十来岁，平头，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手上提一个黑色皮质手提包。徐海涛的目光警惕地扫向他的包，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在心里轻笑一声，看来是自己太紧张了。男人朝电梯走去，徐海涛也跟着往电梯那边走，而此时，对面隔壁的房间门口，一个男人看着手机中的几张照片，嘴角微翘，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走出西山酒店，徐海涛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了，这个点已经打不到出租车了，徐海涛无奈地摇摇头，给死党陈盼盼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儿，终于传来了陈盼盼有些急促的声音：“兄弟，干啥呢？你自己不睡觉，还不让人风流快活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我在西山酒店，来接我一下。”徐海涛说道。
“不会吧？兄弟，你自个儿快活不叫我，这时候又要我去带你。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陈盼盼在电话里大呼小叫。
“来不来？”徐海涛淡淡地问。
“来，来，来……”陈盼盼拉长着声音回答。
挂断电话，徐海涛轻声笑了。陈盼盼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现在两人一起合租在属于长丰街道的太平小区。陈盼盼大学毕业后，直接在创业园开了个监控设备公司，四年下来，已经招了12个员工，也算是稳妥妥的小老板了，买了一辆宝马X3。
陈盼盼来的很快，徐海涛一上车，陈盼盼瞥他一眼，笑道：“兄弟，战况如何？以你的童子功，怎么滴也得来上七八回啊，怎么这么快就偃旗息鼓了？”
徐海涛有些累，脑袋里都是秦岚岚说的那些信息，努努嘴道：“我是来工作。”
“工作？”陈盼盼笑得十分夸张，一只手抓着方向盘，一只手指着他的衬衣领子，道，“你别告诉我，你领子上的口红印，是你那个美女领导用水笔画上去的？哦，天啊，难道说，你把那个冷面美人领导给征服了？兄弟，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到底是学霸……”
“停停停，”徐海涛打住他的话头，问道，“什么口红印？”
“别装了。”陈盼盼一边说，一边把后视镜调了一下。虽然车里光线比较暗，但徐海涛还是一眼便看到了白衬衣领子上红色的唇印，难道是之前秦岚岚推他时倒下来撞上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之前从606房间出来时，似乎对面隔壁房间的门动了一下，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对面房间那个男人身上，倒是忽视了。
看徐海涛脸色凝重，陈盼盼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兄弟，怎么了？”
徐海涛摇摇头，政府里的事不方便和陈盼盼说。
“哎，兄弟，你不会是不行吧？”陈盼盼恍然大悟般地叫道。
“陈盼盼，让我静会。”徐海涛身体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一种预感，有人盯上了秦岚岚。
回到太平小区的出租屋，徐海涛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却是睡意全无，脑袋自动地回放着之前在西山酒店606房间的各个情节，还有秦岚岚赤着脚性感的样子。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秦岚岚的话里有很多信息，比如，她离婚了。比如，她可能遇到了一些糟糕的男人。当然，这些和他徐海涛都没有关系。但是，他还是睡不着，身体竟然又隐隐有些兴奋，忍不住地要去想之前压在她身上时，那样柔软弹性的触感……
徐海涛是被隔壁陈盼盼房间的动静给吵醒的，看了看表，利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窗帘，又是一个阳光温柔的日子。打开窗子做了几个深呼吸，又在窗下做了几十个俯卧撑，他感觉自己终于从某种坏情绪中醒过来了。
简单洗漱后，徐海涛提着公文包走出门，在小区门口的太平面馆吃了一碗热腾腾的双交面，才往长丰街道办事处走去。刚到门口，便看到秦岚岚手拿白色坤包，一身烟灰色套装脚踩高跟鞋精神饱满、风姿绰约地从车库走出来，看到他，目光明显地阴冷下来。徐海涛停住脚步，本想跟她说，昨晚他从房间出来，似乎有人看到了。但秦岚岚明显不想跟他说话，快速地走过他身边，蹬蹬蹬地往楼上走去。徐海涛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圆润的臀优雅地左右摆动，胸口莫名有些发热，忙将视线移开了。
走到四楼楼梯口，秦岚岚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徐海涛愣了一下，也停住脚步。隔着两级台阶的高度，秦岚岚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海涛，眼睛里全是冰冷的不满，说道：“下午两点，干部推荐会。你通知一下。”
徐海涛点点头，哦了一声。
“怎么？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秦岚岚的声音里仿佛淬了冰，听着感觉寒气扑面。
徐海涛看着秦岚岚，忽然笑了，道：“秦书记，有一个寓言故事说，一个人丢了锤子，怀疑是邻居偷的，怎么看都觉得邻居鬼鬼祟祟，后来，他的锤子找到了，又怎么看都觉得邻居善良坦荡。”
秦岚岚狠狠地看着他，仿佛要用目光剖开他的脑袋，看看他是否说了实话。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秦岚岚目光滑过楼下，又在徐海涛脸上稍作停留，说道：“通知的时候，就说是紧急会议。”说完，直接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徐主任，早啊！”徐海涛的肩膀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不用转身，听声音他就知道是江武林。他点点头，笑道：“江书记，早。”
“书记和你说什么好消息呢？神神秘秘的？”江武林攀着他的肩膀问道。
徐海涛嘴角带笑，看着他，道：“只是让我通知一下，下午两点机关干部紧急会议。”
江武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海涛的眼睛，问道：“紧急会议？什么内容？”
徐海涛撇撇嘴，笑道：“领导没说。”
江武林不信任地看着他，片刻才笑道：“徐主任，你应该搞组织工作，嘴巴可真紧。”
徐海涛也不解释，只是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江武林讨了个没趣，目光有些冷地看看徐海涛的背影，又看看党委书记秦岚岚的办公室，往右边走廊走去。
徐海涛走到办公室门口，见同事沈含正在拖地，便把包递给她，然后下楼到行政办给每个人发了个开会的通知。
回到四楼，正好看到江武林走进党委书记秦岚岚办公室。这时，沈含拿着拖把走过来，朝秦岚岚办公室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对徐海涛道：“徐主任，有些东西，你得学着点。你看，人家多积极迅速，简直是早报道晚汇报。”
徐海涛笑道：“没办法，我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人家说不定学的是体育呢！”
沈含拄着拖把，弯腰大笑，却又不敢笑得太大声，直憋得身体一抖一抖的，过一会儿，她洗完拖把回来，看到会议通知，便问：“徐主任，下午的紧急会议什么内容啊？”
徐海涛看她一眼，耸耸肩说道：“领导没说。”
沈含便也不再问，只是说道：“徐主任，我听说这段时间街道里可是暗潮涌动呢！”
徐海涛一边打开OA网看了看今日的新邮件，一边问道：“什么暗潮涌动？”
“听说，区里要换届了，很多人都有些坐不住了。”沈含走到他身边，神秘地说道，“徐主任，你有时候也该活络一些，不要光顾着干事。有句话说，既要埋头苦干，也要抬头看路！”
徐海涛看了她一眼，忽然想到秦岚岚说的那封举报信，看来，有些人还真是坐不住了呢！只是，那个人到底是想对付他，还是对付秦岚岚呢？


第3章 干部推荐

徐海涛到行政办处理一个文件，行政办工作人员邱疏影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的侧脸，问道：“徐主任，下午的紧急会议什么主题啊？我能不参加吗？这边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处理。”
作为党政办主任，邱疏影算是徐海涛手下的人，他侧头看看她，耐心说道：“尽量参加吧，会议时间应该不长。手头的事情，你按照轻重缓急分分工，先把紧急的处理了。”
“什么会议啊，这么重要吗？”邱疏影一脸惊讶地看着徐海涛。
“倒也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既然通知了全体机关干部参加，没有特殊情况还是参加吧。”
“可是，我是社区干部啊！”邱疏影颇为无辜地说道。
的确，邱疏影是社区干部，上挂在街道行政办锻炼，严格意义上，不算街道机关干部，但街道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所谓全体机关干部，便是全体街道工作人员，包括公务员、事业人员、聘用干部和上挂的社区干部。
徐海涛看着她圆圆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小邱，你知道规矩的，会议要签到，无故缺席是要被点名批评的。”
“徐主任，会议到底是什么主题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徐海涛微微皱了皱眉，说道：“领导不说主题，自然有领导的道理，我们就不要瞎议论了，下午会上自然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团委书记文昌来从门口走进来，嘴里说道：“兄弟，我正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对了，一大早就通知下午开紧急会议，什么事啊？不会是推荐干部吧？我听说，这两天组织部正在搞干部推荐工作。”
徐海涛心想，文昌来这家伙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既然秦岚岚要求不要说会议的主题，他便没有接他的话，将文件放进文件夹递给了邱疏影，站起来笑问：“找我干嘛？”
“喏，这个，给你的。”文昌来神秘兮兮地递了一个信封给徐海涛。
徐海涛有些疑惑，拿在手里打量着，问道：“什么好东西？红包？”
文昌来笑笑：“你一定会喜欢的。”说着，又拿出一个递给了邱疏影，说道，“美女，也给你一个。”
徐海涛拿出信封里的东西看了看，在文昌来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笑了笑，把信封随意地塞在了兜里。邱疏影看了看，朝文昌来嗔了一眼，将那个信封丢进了抽屉里。
这时候，行政办门口有身影晃过，文昌来转过头去看，却并没有看到是谁。他攀着徐海涛的肩膀，说道：“走，我们给计生办的美女发福利去。”
“我就不去了。”
文昌来根本不容徐海涛拒绝，攀着他的肩膀走进了计生办。
计生办是街道里美女最多的地方。
文昌来先是和几个美女嘻嘻哈哈了几句，然后才把两个信封递给了两个年轻女孩。
两个女孩看了一眼，有些羞涩地看了文昌来和徐海涛一眼。
这时候，江武林走了进来，目光锐利地盯着女孩手中的信封，问道：“文书记给你们什么好东西？”
看到江武林，两个女孩都把信封放进了抽屉，然后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脑前开始工作，异口同声地来了一句：“没什么。”
文昌来看到这一幕，简直要笑喷了，看着江武林，道：“江书记，不好意思，没给你准备。”
江武林的目光有些深意地在文昌来和徐海涛身上看了看，又往那两个女孩身上看了看，说道：“文书记太不够意思了，重色轻友啊。”
文昌来哈哈一笑，道：“没办法，我是男的。”
江武林有些不自在，这时，捏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纪委书记陈方明，忙接起电话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徐海涛笑了笑，低声对文昌来说了一句：“你这样，他会误会的。”
文昌来则满不在乎地说：“误会？他又不是我女朋友，他爱咋地咋地。我反正不奢望他能理解。”
下午一点五十，机关干部陆陆续续走进了五楼会议室，徐海涛挑了个靠门边的位置，方便为领导服务。有些部门中层走进来，拍拍他的肩，笑道：“海涛，今天开会什么内容啊？”
徐海涛笑笑：“领导没说。”
两点整，秦岚岚带着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杨炜和干部科科长盛世走进了会议室。瞬间，会议室静了下来。
坐在主席台上，秦岚岚简短介绍了组织部的领导和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干部推荐。
这一次推荐是两个名额，一个是副书记人选，一个是副科级干部人选。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声。江武林坐在第一排，忽然转过身来，目光冷冷地滑过徐海涛和坐在后排的文昌来。
杨炜部长拿过话筒，清了清嗓子，开始详细介绍被推荐人选的资格条件和填表的一些具体注意事项。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盛世和街道组织干事于淼开始分发表格。
两张表，两个名字，填起来是很快的。
填好的表，依次投入会议室前方的投票箱里。
徐海涛拿到表格，脑海里闪过昨晚秦岚岚的话：“徐海涛，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干部推荐即使不是江武林，也不会是你徐海涛。”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
在那张推荐副科级领导职务的表格上填了自己的名字。既然领导没有和他说组织意图，那他就听从自己的心吧。
投票后，徐海涛没有马上离开。
以往，这种推荐会，他都会被安排计票。
组织委员张红军忽然看向他，说道：“海涛，你去安排15个人，明天早上谈话。领导干部尽量都安排进去，除非有事。”
徐海涛愣了一下，推荐结果都还没出来呢，怎么就安排人员谈话？虽然这种谈话，一般都是领导干部和各部门中层干部，但其中还是有一些考究的。而且，一般这个谈话人员名单都是领导定好的。张红军此时这样安排有什么意思？
此时，主席台上的秦岚岚也看向了他，那目光，被她微微上挑的眼尾拉的格外的意味深长。
张红军却又大声喊道：“于淼，沈含，你们留一下，帮忙点票。”
干部科科长盛世是徐海涛的高中同学，自从进了组织部，每次碰到徐海涛，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此刻，他似乎嗅出了空气里意味深长的味道，走过来拍拍徐海涛的肩膀，笑道：“老同学，那辛苦你了，我们明早八点半准时过来。”
徐海涛笑笑，走出了会议室。
看着徐海涛的背影，盛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干部推荐中有一条原则：回避。
组织委员张红军让徐海涛安排谈话人员，无疑透露了一个信息：这一次推荐，徐海涛没有机会。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难免失望。
回到办公室，徐海涛给自己泡了杯浓茶。看着绿色的茶叶在白色瓷杯中浮浮沉沉，徐海涛的心境慢慢地静了下来。
他告诉自己，在官场，要有一颗耐得住寂寞的心。
没多久，同事沈含回来了，目光有些深意地在他脸上顿了顿，开口道：“徐主任，这次推荐，你的机会很大哦。我们刚才计票，你票数最多呢。”
徐海涛怕沈含惹麻烦，组织工作对于保密是有严格的要求的，便淡淡地道：“沈含，张委员没有交代你保密？”
“交代了。”沈含耸耸肩，侧过头看了看门外，道，“那又怎么样，明天就揭晓答案了。今天也算不得秘密了。”
“这种事，不到尘埃落定，都是秘密。”徐海涛认真地说，“我就当你没说过。”
沈含将手中的笔记本随意地丢到桌上，说道：“我又不是组织部长。我掌握的信息，也没啥了不起的，不然，张红军也不会让我碰。对吧？”
说完，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又看了眼门口，才道，“而且，这种事平时不都是你做的吗？张红军今天的安排，明显是避嫌。所以，徐主任，我就先道一声恭喜了。以后，你有了大好前程，可别忘了我哦。”
说完，她乐滋滋地喝了一口茶。
徐海涛看着她有点婴儿肥的侧脸，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有些事情，很难说。说透了，令人绝望。说的不透，又令人迷茫。
就这样吧，反正就像她说的，答案明天早上就揭晓了。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沈含瞄了一眼，说道：“你接吧，肯定是找你的。”
徐海涛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是纪委书记陈方明办公室的号码，他找他干什么？
“陈书记？”
“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陈方明的声音透着些冷意。


第4章 拉票贿选

纪委书记陈方明的办公室在纪委副书记江武林办公室对面，徐海涛在门上敲了敲，陈方明在办公桌后头都没抬，只是淡淡地说道：“进来。”
徐海涛走了进去。
陈方明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徐海涛静静地站着，等待着他发话。
片刻后，陈方明身体往后一靠，表情和缓下来，抬起手点了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吧。”
徐海涛点点头，坐了下来。
陈方明拿过桌上的一支水笔，在手里转动了一下，问道：“海涛，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徐海涛摇摇头，说道：“请领导发话。”
“下午的推荐会，你的票数挺高啊。”陈方明脸上微露笑容，说道。
徐海涛的目光在他手中的水笔上滑过，落在陈方明方阔的脸上，心里不太确定，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让他让出这个名额？可是，干部推荐从来不是只看票数的，如果组织上有内定的人，即使他票数高，也未必一定要放他啊！
“啪。”陈方明忽然把手里的水笔拍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音，对面办公室的江武林有些兴奋地站起身来，看向这边。陈方明的目光掠过那抹身影，对徐海涛说道：“去把门关上。”
徐海涛站起身，目光穿过两扇门，落在对面办公室江武林身上，江武林微微一笑，仿佛是和他打招呼，徐海涛轻轻地合上了门。
转身往回走的时候，陈方明一直看着他，等他坐下了，他开口道：“海涛，这次的推荐，你拉票了？”
“拉票？”徐海涛皱了皱眉头，看着陈方明，说道，“陈书记，拉票可是违纪行为。”
陈方明嗯了一声，眼睛始终落在他脸上，似乎在等待他解释。
徐海涛的目光滑过陈方明身旁那盆恹恹的吊兰，说道：“陈书记，拉票是违纪行为，而这种推荐，最终看的是组织意图，而不是票数多少。我自认为自己还没有愚蠢到要为这种推荐拉票的程度。”
陈方明捏了捏鼻梁，右手拿过那只水笔，又转动起来，片刻后，才说道：“海涛，你是不是再想一想？这个会议是你通知的吧？”
“是的。”徐海涛点了点头。
“你知道是干部推荐会，是吧？”陈方明又问道。
“是，但是秦书记交代，让我就通知紧急会议。”
陈方明看着徐海涛，手指有节奏地转着那只笔，说道：“但是，很多人都知道是干部推荐会。”
徐海涛愣了一下，目光盯着陈方明的眼睛，说道：“不是我说的。”
“可是，秦书记就只是跟你说了，是不是这样？”
“秦书记的确跟我说了。但我没有和别人说。”徐海涛脑海里快速地回忆着这一天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或者说漏嘴了。
“你的意思是，秦书记和别人说了？”
徐海涛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到他手中不停转动的笔上，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是想把我绕晕吗？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说，秦书记和我说了，而我也按照要求没有和别人说。”
“那么，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呢？”陈方明忽然笑了，他平日里很少笑，所以笑起来显得有些不自然。
徐海涛也笑了，说道：“这我回答不了。这是陈书记应该调查的。”
陈方明的笑容没了，声音拔高了：“徐海涛，我现在是在找你了解情况，不是在和你谈心聊天，请你端正态度。”
“我态度很端正啊！”徐海涛说道，“我没有和别人说下午的会议是干部推荐会。”
陈方明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徐海涛，许久，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含在嘴里，牙齿把烟咬得一抖一抖的，片刻后，他用手指夹着那根烟，看向徐海涛，说道：“海涛，拉票贿选这种事可大可小，我希望你端正态度，好好反省。”
“拉票贿选？”徐海涛看着陈方明，问道，“陈书记，我跟谁拉票了？”
“你跟谁，用什么方式，这些，都有人反映了。我之所以个人找你谈，而不是代表纪委跟你谈，是考虑到你平时工作突出，表现良好，组织上也比较重视你，才会先私下跟你沟通。”陈方明在椅子里挪了挪身体，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打火机，点着了手里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说道。
徐海涛心里憋着一股火，表面上却还是冷静的，说道：“陈书记，我没有拉票贿选。”
“海涛，你知道吗？人证物证俱在，你最好还是好好想清楚。”
“人证，物证？”徐海涛真的火了，“我没有做的事，哪来的人证物证，让他出来说清楚。”
“如果你要说清楚，那需要组织和纪委上跟你谈了。”陈方明说道。
“好，陈书记，我要求组织上和纪委上和我谈，用证据和我谈。”
“你……”陈方明怒了，狠狠地吸了两口烟，然后一把将烟头摁在吊兰盆里，说道，“徐海涛，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人证、物证都在，难道我和组织、纪委还会冤枉你不成？我们只是不想毁了你。一旦组织和纪委出面，那这事就没有转圜余地了，你知道吗？”
“我不需要转圜余地。”徐海涛说道，“组织和纪委既然是想保护我，那就用证据来和我谈吧，我会向组织和纪委证明我的清白的。”
陈方明有些烦躁地挥挥手，道：“那好，你先下去吧。”
打开陈方明办公室的门，正看到江武林从过道里离开。看着他厚实的背影，徐海涛脑海里忽然闪过昨晚在西山酒店秦岚岚的话，刚想到秦岚岚，便见她从办公室端着茶杯走出来，看到徐海涛，脚步微微一顿，说道：“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说着，转身走了进去。
看着她曲线优美的背影，徐海涛不禁又想起昨晚西山酒店里她赤脚踩在地毯上彪悍无理的样子，心里莫名滑过某种隐秘的快乐，不过也只是一个瞬间，只听到秦岚岚凉凉地问道：“为了这次干部推荐，你还真是不折手段了，啊？你就这么沉不住气了？”
徐海涛冷静地看着她好看的杏眼，道：“秦书记，如果我说我没有，你相信吗？”
秦岚岚冷哼一声，说道：“有没有，你说了不算，证据说了算。”
徐海涛定定地看了她许久，说道：“好，我也希望领导用证据和我说。”
秦岚岚变了脸色，看着徐海涛的目光里都淬着冰冷的火焰，怒道：“徐海涛，你是不是觉得你文笔不错，所以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徐海涛看着秦岚岚，有些搞不明白她的情绪。如果她认定他有罪，她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要这样怒火滔天？难道只是为了做样子？可是，这样子又做给谁看呢？
徐海涛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去想，说道：“秦书记，您扯远了。拉票贿选这种事可大可小，还请组织尽快还我一个清白。”
秦岚岚盯着他，目光里滑过某种不易察觉的情绪，说道：“徐海涛，你放心，如果你没做，街道党委和纪委也绝不会冤枉了你。不过，徐海涛，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做手脚？”
“没有。”
“行，那你出去吧。”秦岚岚指了指门口，说道。
回到自己办公室，徐海涛在椅子上坐了片刻，想着这一天的事，心中涌起一阵无奈。一个副科级职务而已，还只是一个考察人选，值得有些人这样不折手段吗？
街道办事处二楼走道里，纪委副书记江武林拉住了计生办统计员罗窕的手臂，罗窕愣了一下，才甩开了手，看向江武林，问道：“江书记，什么事？”
“你跟我出来一下。”说着，江武林径自往楼下走去。
罗窕有些莫名其妙，但江武林毕竟是纪委副书记，她可不敢得罪他，便惴惴地跟在他身后。
江武林一直走到一楼自行车库，才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身盯着罗窕，语气有些冷，说道：“罗窕，上午徐海涛和文昌来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
“是吗？”江武林紧紧地盯着罗窕，嘴里轻轻地冷哼一声，道，“罗窕，你的时间是不是都用来在淘宝上买东西了啊？”
罗窕身体微微一抖，有些惊恐地看着江武林。街道有规定，上班时间上淘宝，是要被通报批评，并扣奖金的。罗窕平日里做完工作，的确喜欢上淘宝溜溜，此时听到江武林如此说，她紧张得牙齿轻咬着嘴唇，说道：“我没有。张书记，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啊！”
“我乱说？”江武林嘿嘿一笑，目光在罗窕青春澎湃的胸口滑过，说道，“你们每个人的上网记录，我这里都可以查。你说我乱说，要不要我把你上淘宝的记录列出来，贴在街道公示栏里，让大家说说，我是不是乱说？”
“江书记，你不可以这样。”罗窕的大眼睛里涌起了水雾。
“罗窕，我也不想这样，是你逼我的。”江武林冷冷地说道，“这样吧，那你来告诉我，上午，徐海涛和文昌来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他们真的没说什么啊，他们只是给了我一点东西而已。”罗窕的声音低了下去。
“好，很好！”江武林的目光从罗窕粉嫩的红唇移到她高耸的胸口，说道，“什么东西？”
“就是一张卡。”罗窕脸微微涨红了，声音却轻得仿佛随时要飘走。
江武林一颗心却因为这句话猛地狂跳起来，他紧紧地盯着罗窕，问道：“他给了你一张卡？”
“是的，柳月眉也有一张，邱疏影也有一张，另外还有谁我不知道了。”罗窕急急地说完，怯怯地看向江武林，问道，“江书记，我上淘宝的事，你能不能不要通报出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好，”江武林爽快地答应，目光却仍然犀利地盯着罗窕，“一会儿陈书记会找你问话，你好好回答。”
“好的。”罗窕点点头。


第5章 人证物证

街道五楼小会议室。组织委员张红军和纪委书记陈方明，纪委副书记江武林齐整整地坐在朝南的位置上，对面是计生办的小姑娘罗窕。
罗窕看到这阵仗，整个人都显得怯怯的，仿佛惊弓之鸟。陈方明的目光在她脸上滑过，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转着手中的水笔，直到张红军也忍不住看他时，他才啪地一声将水笔拍在桌上，吓的罗窕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小罗，知道今天找你来是干什么吗？”陈方明终于开了口，目光看似懒洋洋的，却透着一种让罗窕心惊肉跳的犀利。
罗窕摇摇头，“不知道。”
“那今天下午的推荐会，你投了谁的票？”陈方明忽然露出了一点笑，这笑容让罗窕稍稍和缓了紧张的情绪。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答道：“陈书记，推荐会上说了，这次是无记名投票。”
陈方明愣了一下，右边的眉毛挑了挑，才嘿地笑了一声，但目光却比刚才犀利了，说道：“推荐是无记名，但如果有人破坏组织纪律，纪委调查，可就不分记名不记名了。罗窕，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如果你说谎，我们也能查出来的。”
罗窕又紧张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陈方明，两只手放在会议桌上，紧紧地绞着，片刻才说道：“我，我，我投了党政办主任徐海涛的票。”她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又说道，“我来街道没多久，对这种事情也不懂，今天的推荐，我也是看柳月眉的，她写了徐海涛，我便也写了他。并没有其他意思。”
“很好。”江武林忽然插话道，“柳月眉也和你一样，收了徐海涛的卡吧？”
罗窕看了看张红军和陈方明，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江武林看了陈方明一眼，看向罗窕的目光友好了许多。
“张委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陈方明看着罗窕，话却是问张红军的。
张红军捏着拳头，目光凝肃，沉默片刻，才说道：“没有。”
“你先下去吧。”陈方明对罗窕说道，“记住，刚才的对话别对任何人说。”
罗窕紧紧地看着陈方明，点了点头，退出了会议室。拉上会议室的门，她拍拍胸脯，深呼出一口气，然后自言自语：莫名其妙。
徐海涛坐在办公桌前，刚给稿子修改了几个字，手机便响了。一看，竟是陈盼盼，他刚喂了一声，陈盼盼便大声说道：“海涛，游龙镇的事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
“这么轰动的事，你一个党政办主任竟然不知道？那你这个党政办主任可当得不够称职呢！”陈盼盼卖着关子。
徐海涛有些不耐烦：“我是长丰街道的党政办主任，不是游龙镇的。你要不要说，不说，我挂电话了。”
“游龙镇党委书记朱豪生和女下属在车库里玩车震，结果窒息了，送到医院已经无救。听说，区委书记听到这个消息，把手里的杯子都摔碎了。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个朱豪生看起来挺斯文的，没想到这么生猛……”
这时，手机里响起嘟嘟声，有电话进来。徐海涛看了一眼，是江武林的短号。徐海涛和陈盼盼简短说了一句，挂断电话后，给江武林回了电话。
江武林的声音听起来细而尖锐：“徐海涛，陈书记让你马上到街道五楼小会议室来。”
徐海涛哦了一声，放下电话，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才走出了办公室。
五楼小会议室的门半开着，徐海涛在门上轻敲了敲，才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便感觉到陈方明的目光尖锐如刺般射了过来，还有江武林带着幸灾乐祸的目光。
徐海涛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双手放在桌面，十指交扣，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陈方明。
徐海涛的气定神闲，让陈方明有些莫名的烦躁，他手里捏着的笔又开始转动起来，越转越快，最后，啪地一下从手指上滑落在桌上撞击出不小的声音，陈方明才终于开了口：“徐海涛，想清楚了吗？”
徐海涛的目光从桌上那支笔上慢慢移到了组织委员张红军身上，见他始终半闭着眼睛，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然后，他才看向了陈方明，说道：“陈书记，想什么？”
这时候，江武林开腔了：“徐海涛，你还要装啊？陈书记都给了你两次机会了，你竟然还在这里装傻？你以为陈书记和张委员是吃饱饭没事做要在这里看你演戏吗？如果不是我们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我们会这样和你谈话吗？作为党政办主任，对于组织纪律你想必很清楚，你今天做了些什么，应该向组织交代的，还希望你快点说，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反正，你再怎么装，也改变不了结局。”
徐海涛看向江武林，微微一笑，说道：“结局？江书记可不可以说说，是什么结局？”
江武林正想开口，被陈方明打断了：“武林，你不要插嘴。”说完，看向徐海涛，说道：“海涛，其实，发生这样的事，我和张委员都很痛心。作为党政办主任，你算得上是长丰街道中层干部中的中流砥柱，也是区委组织部后备干部库中的年轻后备力量，可以说，按照正常发展程序，你的前程不可限量。可是，今天却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你让我和张委员多么为难？多么痛心啊？”
“陈书记，我听不明白，今天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徐海涛平静地问。
陈方明盯着他的眼睛，叹了一口气：“海涛，俗话说，纸保不住火。这种事，做了就是做了，抵赖装傻都是没用的。刚才，我们和罗窕也都谈过了。她也承认了，你给了她卡，还有邱疏影，柳月眉，还有谁，你自己说吧！”
“卡？什么卡？”徐海涛这下子倒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徐海涛，你这是在拿我和陈书记当猴子耍哪？”张红军忽然睁大了眼睛，双手砰地一下拍在会议桌上，整个身体也往前靠在了桌上，眉头挑起，鼻翼微微扇动，说道，“给你五分钟，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清楚。知道吗？今天是我和陈书记，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是你若是坚持不开口，那我们就只好把你交给区纪委，到那时候，你可别怪组织对你无情。”
听着张红军的话，徐海涛心里火冒三丈，但还是极力平静着自己，说道：“张委员，你要我说什么？”
“徐海涛，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张红军简直要跳起来了，整个身体都靠在了桌子上。
陈方明拍了拍张红军的肩膀，说道：“红军，别激动。”说着，看向徐海涛，道，“海涛，既然你不知道说什么，那简单点，我问你答，好不好？”
“好。”徐海涛答得十分豪爽。
陈方明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松快，说道：“早上，你是不是和文昌来一起去计生办和行政办了？”
“是的。”
江武林在记录本上飞快地记着，陈方明点点头，又问：“你是不是给了罗窕、邱疏影等人卡？”
“什么卡？”徐海涛问道。
“这个应该你告诉我。”陈方明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是，我真不知道啊！”徐海涛说道。
江武林抬起头来，怒道：“徐海涛，你还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早上你给罗窕她们卡的时候，我都看到了。只是我进去，她们就把信封放抽屉里了。你竟然还说不知道？”
“江书记，你是说那个信封？”徐海涛看着江武林。
“怎么，想起来了？”江武林轻蔑地笑了一下，看了看陈方明。
陈方明却看着徐海涛。
徐海涛伸手摸了摸左边的口袋，没有，又摸了摸右边的口袋，然后拿出了一张信封，他捏着这个信封，看向江武林，问道：“江书记，你说的是这个吗？”
江武林盯着徐海涛手中的信封，仿佛要将信封盯出一个洞来，片刻，才说道：“信封都差不多，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早上那个。”
“可是，早上我和文昌来给罗窕他们的就是这个。”徐海涛说着，将信封放在桌上，然后用手慢慢地推到陈方明身前，又说，“陈书记，你看看吧。”
陈方明看看徐海涛，又看了看张红军，然后拿起了信封，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张粉红色的邀请卡上，一双男女被一支箭射中，旁边是一行醒目的标题，写着：“爱情单双号，等你来约会。”
江武林从刚才的得意，到此刻的错愕，表情可谓十分精彩，他愣了片刻，目光才从那张邀请卡上移到徐海涛身上，大喊一声：“徐海涛，你真是无法无天了，你竟然在这么严肃的组织谈话上，用这种东西欺骗领导。你简直无可救药。”说着，他转向陈方明，说道，“陈书记，徐海涛这种行为太恶劣了。我觉得应该给予他处分。”
徐海涛淡淡地看着江武林，说道：“江书记，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给我处分啊！”
江武林急了：“徐海涛，你乱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
陈方明忽然看向江武林，说道：“打电话给罗窕。让她把徐海涛给她的东西一起拿上来。”


第6章 物证升级

看着徐海涛一脸的不动声色，江武林看了看桌面上那张显眼的粉红色邀请卡，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的目光快速地滑过张红军和陈方明，然后抓起手机就走出了会议室。
江武林一边给罗窕打电话，一边往楼下跑，手机还没接通，他直接挂断了。
计生办的门虚掩着，江武林一把推开门，目光在柳月眉身上滑过，看着罗窕说道：“罗窕，拿上徐海涛给你的东西跟我来。”
罗窕有些紧张地看着江武林，说道：“江书记，该说的我都说了。还让我去干什么？”
“领导找你了解情况，哪那么多废话！”江武林瞪了她一眼。
罗窕无奈，只好从抽屉里拿出那张信封，跟随江武林往楼上走去。
但刚到二楼转角，江武林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罗窕，问道：“我问你，徐海涛上午给你的，到底是什么？”
罗窕捏着那个信封，想了想，直接把手伸到江武林面前，说道：“喏，既然江书记这么想知道，自己看看吧。”
江武林有些不满罗窕的态度，但还是接过了她手上的信封，打开，里面的确躺着一张和徐海涛拿出来的一模一样的邀请卡。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这个？”江武林难以置信地盯着罗窕。
“就是这个啊？”罗窕说道，“不是这个，还能是哪个？”
“罗窕，你耍我？”江武林一张脸都变色了，厉声说道，“你明明说，他给了你一张卡。”
“是啊，这不就是一张卡吗？”罗窕无辜地说道。
看着罗窕微微有些婴儿肥的白皙脸蛋，江武林真有一种一掌拍下去的冲动，然而，手刚举起，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他不动声色，捏着那个信封，看了看罗窕，挑了挑嘴角，忽然说道：“啊，我的手机忘在你桌上了。你帮我去拿一下。”
“哦。”罗窕低应了一声，跑了下去。
江武林看了看周围，从口袋里拿出两百元钱夹在了那张邀请卡里面，然后又把邀请卡放回了信封里。看着那个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分别的信封，江武林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江书记，我桌上找不到你的手机啊！”罗窕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
而这时，他口袋里响起了铃声。江武林拿出一看，是陈方明。看来，楼上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江武林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说道：“在我口袋里，忘了。你快上来吧。”
等罗窕走近了，江武林将信封递给了她，然后往楼上跑去，嘴里说着：“快点，别让领导等急了。”
会议室内，张红军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桌上那张制作精巧的卡片，眼里全是怒意，陈方明身上倒是没了之前的尖锐，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着徐海涛的目光里透着深思，片刻后，他捏了捏鼻梁，说道：“海涛，这就是你给罗窕等人的东西？”
“是的。”徐海涛点点头，说道，“这是团区委组织的相亲活动，是文昌来给我们几个单身的福利，如果说，这个也算是拉票贿选，那我无话可说。”
张红军和陈方明沉默了。
张红军拿过那张卡片，打开看，里面的确还有团区委的盖章。张红军抬起眼睛看了徐海涛一眼，有些烦躁地合上那张卡片，随手丢在了桌上，说道：“徐海涛，你应该很清楚，组织谈话无儿戏。希望你珍惜这次机会。如果，待会儿他们指出，事实真相不是这个，我想，你应该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谢谢张委员提醒，我很清楚我做了什么，没有做什么。”徐海涛淡淡地说道。
“就怕你说一套，做一套。”江武林带着罗窕推门走了进来，嘴里说道。
江武林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罗窕看了看徐海涛，又看了看几个领导，也不敢坐下来，只是站着说道：“陈书记，你们还要问我什么？”
陈方明抬起手压了一下，说道：“坐下说吧。”
罗窕便在陈方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两眼盯着陈方明放在桌上的那支水笔。陈方明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滑过一旁的徐海涛，静静地落在罗窕身上，声音很轻，但语气却是冷的，问道：“罗窕，推荐会之前，徐海涛和文昌来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东西？”
罗窕怯怯地看了一眼徐海涛。
张红军立马喝道：“罗窕，不用看，你就实话实说，徐海涛是不是给你什么东西了？”
被张红军一喝，罗窕更害怕了，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才抬起右手，把手里的信封放在了桌上，说道：“徐主任和文书记给我的就是这个，张委员，陈书记，你们自己看吧。”
张红军和陈方明一看到这个信封，头就有些大，两个人谁都没有动手，江武林却是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从桌上拿过那个信封放在陈方明手边，说道：“陈书记，您看看吧。”
陈方明一脸冷峻，乜了一眼江武林，又将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然后慢慢地拿起了信封，将信封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赫然又是那张粉红色的邀请卡，张红军的脸立马阴了下来，目光冷冷地射向罗窕，吓得罗窕连呼吸都屏住了。陈方明倒是没什么表情，右手食指和中指慢慢地敲击着那张粉色的卡片。
“陈书记，卡片里面好像有东西。”江武林忽然大喊一声。
张红军目光如炬地看过来，右手伸过来，将桌面上那张卡片移了过去，手指轻轻一挑，卡片打开，露出了夹在里面的两张一百元。张红军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兴奋，但抬头时却只成了冰冷。他看着徐海涛，一字一句地说道：“徐海涛，这是什么？”
徐海涛懵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表情依然是淡淡的，说道：“陈书记，张委员，我解释不了。因为这不是我放进去的。”
“那是谁放的？”张红军瞪着眼睛，一声大吼。
罗窕被吓得一抖，喃喃着：“怎么会这样？”
陈方明的目光扫了一眼张红军，问罗窕：“这东西，是徐海涛给你的吗？”
罗窕怔在那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江武林却等得不耐烦，催促着：“罗窕，陈书记问你话呢！”
罗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夹在邀请卡里的两张粉红色钞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陈方明问道：“到底是还是不是？”
“他和文书记给我的只是邀请卡，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钞票。”
江武林有些烦了，站起身来，说道：“你不知道？罗窕，陈书记和张委员的时间可都是很宝贵的，你这是在寻领导开心吗？啊？”
罗窕额头的汗更细密了，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不清楚。明明之前没有钞票的。”
“那我问你，这钱是你自己放进去的吗？”
罗窕摇了摇头，低低地回道：“不是。”
“那就得了。”江武林说着看向陈方明，又说，“陈书记，一切都很明显了。”
陈方明抬起眼睛看了江武林一眼，又看向罗窕，说道：“你先下去吧。”
罗窕急急忙忙站起身，退了出去。
罗窕走后，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陈方明手指微微敲击着桌面，问道：“海涛，你自己说说吧。”
“这钱不是我的。”徐海涛的目光静静地从那两张粉红色纸币上移开，落在陈方明脸上，慢慢说道。
江武林跳了起来：“徐海涛，人证，物证都在了，你还想狡辩？你说不是就不是啊？那这些东西算什么？”
徐海涛不看他，也不说话。其实，这整件事中，他只是和文昌来一起去了一趟计生办而已，信封是文昌来给她们的，里面具体是什么，其实他也不清楚。
张红军不耐烦了，说道：“徐海涛，现在是组织谈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都说了。”
张红军站了起来，右手食指指着徐海涛，道：“徐海涛，你这是什么态度？啊？组织上跟你谈话是保护你，你知道吗？”
陈方明看了一眼张红军，也站了起来，从江武林手中拿过记录的纸，走了出去，留下江武林和张红军愣在那里。徐海涛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江武林忽然冷笑一声，说道：“徐主任，这件事你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徐海涛也冷笑一声，说道：“江书记，你有这点觉悟就好。”
“你，你什么意思？”江武林急了。
“没什么意思。”徐海涛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江武林捏紧拳头，恨不得一拳头砸碎他那一脸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平静，却又不能爆发，便在一旁走来走去，张红军看着他晃来晃去，也有些烦，便喝道：“走什么走，走得我头都晕了。”
江武林不敢走了，站在那里瞪着徐海涛。徐海涛却并不看他，只是兀自低垂着眉眼，等待陈方明最后的决定。


第7章 市长批示

偌大的办公桌上，一双白皙的手按着两页纸，眼睛却并没有看纸，只是看着对面的人。
“这就是你们问出来的结果？”秦岚岚终于开口了。
“是。”陈方明说道，“罗窕承认徐海涛给了她一个信封，但信封里的钱，她却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徐海涛自己也不承认。”
“陈书记，那你怎么看这个事？”
“这邀请卡是团委线上的，如果真的是拉票贿选，我想，这事文昌来才是主角。而且，徐海涛这人一向都挺清高的，我倒宁愿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陈方明说道。
“陈书记，你是纪委书记，不是看相先生。你如果真觉得徐海涛没有做这件事，你就去证明他的清白。凡是，你以为，你相信，都不足以让大家信服。既然这件事都已经闹开了，你最好好好地调查清楚，到底谁在这件事上兴风作浪。这件事，我就拜托你了。我要的是绝对的证据。”秦岚岚一脸冷峻地说完，站起身来，往窗边走去。陈方明看了看她的背影，恩了一声，带着那两页纸离开了。
陈方明刚走出办公室，秦岚岚转过身来，看着办公室门口，目光有些茫然。
会议室内，陈方明将那两页纸敲在桌子上，目光在徐海涛身上滑过，说道：“你先下去吧。”
徐海涛抬起头来，怔了一下才慢慢走出了会议室。
江武林有些急了，看向陈方明，问道：“陈书记，就这么让他走了？”
陈方明抬起眼睛盯了他一眼，反问：“那你打算怎么样？”
江武林愣了愣，才说道：“这件事都已经够清楚了，如果这样子不了了之，以后还怎么谈组织纪律？还怎么去要求别人？”
陈方明看着他，手指上的笔兀自转动着，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先下去吧。我自有分寸。”
江武林心有不甘，还想说些什么，陈方明的目光忽然尖锐了，说道：“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我是纪委书记，不会冤枉了一个人，也不会放过一个人。”
江武林知道，在这件事上，他已经没有话语权了。陈方明虽然温和，但骨子里却自有一股韧劲，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等江武林走后，陈方明朝一旁的张红军乜了一眼，说道：“红军，这件事，你怎么看？”
张红军在椅子里挪了挪身体，才说道：“人证物证都有了，还能怎么看？这件事，徐海涛清白不了。只是没想到，这个所谓高材生，竟然会做出这种事。陈书记，依我看，这种事不宜拖，拖久了，影响不好。”
“你认为这件事是徐海涛做的？”陈方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张红军。
“方明，这件事都这么明显了，不是他还能是谁？文昌来？文昌来应该清楚，暂时还轮不到他，所以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张红军信誓旦旦地说道。
陈方明移开了目光，身体靠进椅子里，从口袋里摸出烟，递了一支给张红军，自己摸出一根，才慢慢说道：“秦书记的意思，要用证据说话。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却是似是而非的。这件事，或许没这么简单。张委员，我知道你急需要一个结果，明天区里还要来考察，既然徐海涛牵涉在这个事件里，暂时可能不适合作为被考察人员。这一点，你可以在书记办公会议上通过一下。至于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
张红军从椅子里站起身来，说道：“难道为了徐海涛，再开一次书记办公会议？上午的党委会议上，我也说了，对于徐海涛我是持保留意见的。既然出了这么个事，我觉得无论结果怎么样，他都不适合了。”
陈方明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组织委员，组织推荐你更有发言权。不过，我还是觉得，在书记办公会议上通过一下比较好。毕竟他若是清白的，这一次机会也错过了。对他个人来说，总是一个损失。”
张红军虽然有些不悦，还是说道：“他既然牵涉进来，就清白不了。好吧。那就先这样吧。”
陈方明一人坐在会议室里，点燃了手中的烟，慢慢地抽着，抽到一半，他忽然将烟丢进了烟灰缸，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嘴里说道：“你到五楼会议室来一下，有事问你。”
张红军刚走进办公室，办公桌上的电话便响了，忙走过去接了起来。电话另一端是干部科科长盛世的声音：“张委员，不好意思，明天的考察取消了。”
“什么情况？”张红军心里一惊，问道。心里则快速转过一个念头，难道徐海涛的事情上面已经知道了？
“游龙镇出了点事，领导的意思，干部考察一律暂停。”
张红军还想细问，盛世却直接挂了电话。盛世虽然只是科长，但因为在组织部干部科，所以自恃很高。张红军冷哼一声，砰地挂了电话。
拿出手机，他给游龙镇的组织委员打电话，但电话一直忙音，他又给游龙镇组织干事打电话，也打不通，他便直接拿着手机走进了秦岚岚的办公室。
秦岚岚低头看着一份文件，眉头轻皱，看到张红军门也不敲直接走了进来，眉头皱的更深了，抬起头瞟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
张红军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一坐，神秘兮兮地说道：“游龙镇出事了，秦书记，你听说了吗？”
秦岚岚之前刚接了两个电话，对于游龙镇的情况，以及区委领导的意思心里已然有数，此时面对张红军的询问，她却只是淡淡说道：“怎么了？你很空？”
张红军吸了下鼻子，有些无趣，说道：“怎么会，事情多着呢，只是刚才接到区组织部的电话，说因为游龙镇的事，干部考察先暂停。我跟你汇报一下。”
“知道了。”秦岚岚头也不抬地说道。
张红军有些悻悻，又说道：“本来我还愁，徐海涛的事怎么办呢，现在倒好，简单了。”
秦岚岚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张红军有些无趣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秦岚岚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目光又落在手上那份市长批示上。这份批示，不同以往，是对一篇博客文章做出的批示，责令对星月湖水体污染问题做出整改。
这批示原本应该是给办事处主任傅寒的，但傅寒不在办公室，批示便送到了她这里。
她用笔在文件上画了几条线，然后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徐海涛坐在电脑前写信息，脑袋却有些乱，一会儿想那邀请卡里的两百元是不是和江武林有关，一会儿又想游龙镇出了这么大的事，区里是不是会有什么动静，一会儿又想着是谁在盯着秦岚岚，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
刚把信息的框架搭好，电话响了，一看，是秦岚岚办公室的号码，他坐直身子，接起电话。
刚走到秦岚岚办公桌前，她忽然抬头将两张纸朝他砸了过来，只是两张纸太轻了，只是稍稍刮过他的脸，就被他接住了。他有些烦，这秦岚岚是怎么回事？更年期提前来了吗？昨晚是醉酒发疯，今天好端端坐在办公室，又跟他来这一出，她平日里的冷静高傲都到哪里去了？还是说，昨晚的酒到现在还没醒？
徐海涛看了她一眼，才看向捏在手中的那两张纸。是一份市长批示。他没有细看，便问道：“怎么了？”
“摆渡人是谁？”秦岚岚怒目问道。
徐海涛愣了一下，正要回答，秦岚岚却忽然站起身来，点着他的鼻子说道：“摆渡人？你给谁摆渡？啊？徐海涛，我看你是想把我们通通淹死！星月湖畔的美食城，不是你一个人看到了问题，区委也正在商量对策，你倒好，谁都不说，直接写一篇文章挂博客上去了，连市长都惊动了。作为一个公务员，你到底有没有组织纪律？啊？你以为你是谁？蜘蛛侠？蝙蝠侠，还是超人？徐海涛，我真恨不得……”她没有说下去，看着他，却仿佛要将他吃下去。
徐海涛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市长批示上，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题：“星月湖，昔日清澈见底的湖水，是谁在悄悄地改变它？”这是前两天他挂在博客上的一篇文章。
摆渡人，是他的个人博客，工作之余，他喜欢拍拍照，写写文章，偶尔会发在博客上。没想到，秦岚岚竟然知道他的博客。
那天，他跟秦岚岚走社区，经过星月湖畔，她说，这美食城终是个问题，不好好处理，早晚有一天，这星月湖会被毁了。
他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休息日，便去星月湖畔拍了一些照，的确，那些从美食街饭店里流入星月湖的污水照片有些触目惊心，其实，他并没有把最糟糕的放到博客上去，文字措辞上也比较委婉。没想到，竟然引起市长的关注了。
不过，这有什么不好？
“秦书记，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徐海涛看着因为生气而胸潮起伏的秦岚岚，说道，“既然星月湖的问题区委也在商议，现在，市长做了批示，问题能够提早解决，我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
“徐海涛，你到底长不长脑子？啊？”秦岚岚瞪视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市长做了批示，是好事，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区里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街道领导的感受？啊？星月湖问题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看到了？就你火眼金睛？它就是个马蜂窝，你倒好，说也不说一声，直接一蒿子上去给捅了。还说不知道错在哪里？你长没长脑子？”说着，她突然一把将那两张纸给夺了过去，看了看又扔回他身上，道：“立刻，马上，把你那篇该死的文章给我删了。”
徐海涛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对秦岚岚的那点好感是不是错了，她难道内分泌失调，提前进入更年期了？为什么讲话像吃了枪药一样？他有点气恼，顶了一句：“我不删。”
“徐海涛，你再说一遍？”秦岚岚气极了，拿起茶杯恨不得直接砸向他，她的唇微微颤抖，说道，“你喜欢出风头是吧？那好，那你就留着，等区纪委来找你的时候，你应该就开心了。你给我滚出去。”
徐海涛也怒了，滚就滚。拿着那份批示转身便走。
“站住！”才走了几步，便被秦岚岚叫住了。
他转过身，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的脸，因为生气而显得红润，看起来，竟比平日里那个冷冷的样子多了些妩媚的味道。徐海涛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明天上午下班前，把具体的汇报材料弄出来。”秦岚岚喝了一口水，说道。
“什么汇报材料？”
“怎么？你以为你那篇文章就可以用来汇报了吗？给我把具体的数据整理出来，多少家酒店，多少面积，每天排污量等等。我要的是汇报材料，不是文学作品。”说完，砰地一声，她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墩在桌上。
徐海涛看了她一眼，拿着那份市长批示走了出去。他心情糟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他和秦岚岚的关系变得如此的水火难容，他也不明白那篇文章为什么要惹得她如此不快，既然市长都做了批示，也就是说，这篇文章领导是认可的，那她为啥要这样怒火滔天呢？难道只是因为她所说的，他没有考虑区里和街道领导的感受？
可是，以他这段时间跟她的相处，她并不是这么一个心胸狭窄的人，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还有，她昨天说的跟踪，偷拍，还有今天那张粉红色邀请卡中莫名奇妙的两百元，所有这些，好像是一个极大的圈套，那目标又是谁呢？是他，还是秦岚岚？


第8章 大有名堂

徐海涛拿着那份市长批示刚走出秦岚岚办公室，便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江武林。徐海涛眸光一缩，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一切是不是和他有关？还有，他刚才是在偷听吗？江武林却仿佛没有看到徐海涛，高抬着头，敲了敲门，直接走进了秦岚岚办公室。
徐海涛怔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回到办公室，徐海涛换了一杯茶，打开博客，看了看那篇惹来是非的文章，这两天粉丝量的确增加了不少，特别是这篇文章后面跟着的评论也有上百条了，看来反响的确有些大。互联网时代，信息的传播速度还真是超乎想象。看来，他之前是有些低估了博客的影响力。
他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删除。
作为一个公务员，他有一颗急切的心，想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一个能够报效国家的人。
看着博客页面，徐海涛心想：问题摆在那里，把文章删了，又有什么用？市长也已经做了批示，删了文章，他难道就忘记了吗？真是掩耳盗铃！
徐海涛有些烦闷地打开word文档，虽然脑海里思绪万千，但却不知道该从何处落笔，怔怔地发了一会呆。因为需要安监办提供一些数据，徐海涛起身去了一趟安监办。安监办主任赵清知道徐海涛的意思后，态度冷淡地说道：“这么详细的数据，我这里可没有。”
赵清也算是街道的老员工了，仕途上一直停滞不前，心里早就有情绪，做事情也不太积极。徐海涛没办法，只能拉出秦岚岚这张虎皮做大旗，说道：“赵主任，不好意思，秦书记要稿子要的急，还得麻烦你统计一下这些数据。”说着，徐海涛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赵清。
徐海涛作为街道党政办主任和党委秘书，算得上是领导身前的红人。这一点赵清自然是看得清的，他只是有些气不顺，看徐海涛态度谦虚，他的态度也慢慢缓和下来，说道：“那行。我下班前把数据报给你。但徐主任，话我可要说清楚，这些数据可未必精确。”
“能精确到90%以上吗？”徐海涛问道。数据的精确度也决定了汇报稿的质量。虽然秦岚岚没说，但徐海涛猜测，这汇报稿应该是要送到区委主要领导那里的，如果数据失真，问题会很严重。
赵清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黄牙，说道：“徐主任，这个我可说不好。若真是要精确的数据，那就得去跑一遍，测一遍，那可是大工程，没十天半个月可完不成。即使我愿意去跑，徐主任恐怕也等不起吧？”
赵清这话倒也没有夸张。徐海涛要的那些面积、污水排放量的数据，要测起来可得花点功夫。
徐海涛有些为难。他看着赵清，说道：“赵主任，这些数据你们是不是每年都需要报报表？”
赵清点着了徐海涛给的烟，吸了一口，说道：“徐主任，你也不是政府新人了。你应该很清楚，这报表上的数据可未必就是准确的，像计生报表上报的数据，牵涉到人口，市里、区里来检查都能查出问题来，安监上的报表可就粗线条多了。”
徐海涛知道赵清说的是实情，可是安全监督工作关系着群众的生命安全，可大可小，岂能粗线条？但徐海涛也明白，赵清能提供的数据只有这么点质量，多说也没有用。
离开安监办，徐海涛打算到楼下走走，顺便理理思路。刚走到二楼，碰到了罗窕。罗窕看到徐海涛，脸一下子红了，捏着衣服，低着头说道：“徐主任，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真的，我真的不知道那两张一百元是怎么回事。”
“没事，这和你无关。你不用自责。”徐海涛笑了笑，安慰她。
“之前，江书记来找我，说领导找我谈话，让我把信封带上。走到楼梯上，江书记还看了信封，我记得当时里面没有钱的，后来，他说，手机忘在我桌上了，让我去拿。而实际上，他手机根本不在我那里。他说弄错了。后来，我们一起上楼，信封里便有了钱。我知道的只有这些。”罗窕忽然抬起头看了徐海涛一眼，澄澈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歉意，说道，“徐主任，我知道是我给你惹来麻烦了。真的很对不起。”
“罗窕，你想多了。清者自清。虽然现在有点误会，但总会水落石出的，我相信纪委陈书记一定会还我清白。至于你，我很感谢你为我做了证明。”徐海涛微笑着说道。
罗窕抬起头看着徐海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徐主任，你可真是一个豁达的人呢！谢谢你。”
见过罗窕后，徐海涛心中有数了，所谓贿赂不过是江武林给他设的一个圈套。他在楼梯转角处看了看，发现那个位置正是监控死角，看来，如果江武林咬死不承认，陈书记一时也难以找到更有力的证据。
不过，既然他能弄清楚，相信陈方明书记肯定也已经心中有数。
“兄弟。”文昌来从楼上下来，一把搭住了徐海涛的肩，说道，“不好意思啊，看来，早上的事我给你惹来麻烦了。刚才陈书记找我谈话了，我已经都解释清楚了。那些信封都是我准备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真有问题，也是我有问题。”
“没事，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不过，那信封里的两百元，可不像是误会，说不定大有来头呢！”文昌来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小把戏翻不起大波浪。”
“那倒是，但却恶心人。”文昌来搭了一下徐海涛的肩，说道，“兄弟，晚上一起喝一杯？”
“今天喝不成了，还有一篇材料要写。下次我约你。”徐海涛无奈地笑了笑。
“行。”
徐海涛还没进办公室，便听到电话响了。他跑过去接起了电话。电话是原党委副书记张月花打来的。
“秦书记要去看星月湖，你也来吧。”
徐海涛哦了一声，立马整理了一下公文包，走出了办公室。
走到楼梯口，张月花也过来了，看到他，轻声问道：“刚才和书记吵了？”
张月花这个月刚到年龄退下来，因为新党委副书记还没任命，所以她还没有换办公室，依然在书记办公室隔壁。所以，之前秦岚岚发火，她多少听到了一些。
徐海涛无奈地笑了笑。
张月花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一丝忧虑，说道：“海涛，你的能力不错，也有想法，但是个性有些强。你要知道，在政府里，个性说好听了是有性格，说难听了，就是不服从组织，不服从领导。这个帽子可大可小，关键时刻，却可能是致命的。你啊，还是要多磨磨性子，三思而后言。好了，我们走吧，书记已经下去了。”
秦岚岚站在办事处入口，看到徐海涛跟着张月花，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对张月花说道：“张书记，我们就走着过去吧？”
徐海涛的目光扫过她的脚，发现她竟已经换了一双运动鞋了，运动鞋搭配裙装，虽然不太协调，但却也无损她的美丽。张月花平日打扮就挺普通，脚上穿的也是一双平底鞋，便说道：“听秦书记的，走过去也蛮好的，整天坐在电脑前，正好活动活动。”
秦岚岚恩了一声，便往前走去。
星月湖可以说是大兴区的一张名片，湖的形状就如月亮怀中抱着一颗星子，虽然面积不大，但景色怡人。在历史上，大兴区是有名的风景圣地，四水与星月湖相通环绕，出门都要坐船，很有意境。民国时期，水路被填平，只剩了这星月湖。因为历史悠久，风景怡人，星月湖是洪湖市的必游景点，也因此，星月湖边游人众多。
人流量大，在一些人眼里，就成了商机。星月湖边渐渐冒出了一些餐厅，慢慢地，竟成了美食一条街。对于长丰街道来说，这并不是坏事，有商业就有税收嘛！但坏就坏在，餐饮行业的污染是比较严重的，这些年，星月湖的水慢慢地在改变着。自从秦岚岚来到长丰街道，有个念头一直在她脑海里，私下里也跟区委领导做过简单的汇报，但这件事一直没有被提上日程。
没想到，竟是徐海涛的一篇文章将这事给推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这一切是福是祸。她无奈地笑了笑。
走上星月湖边的十字路，微风徐来，春意盎然里，空气里都是泥土和植物的清香，秦岚岚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侧过头看向张月花，说道：“张书记，你在长丰街道的时间比我久，这湖边的美食街到底是在谁的手上建起来的？”
徐海涛也看向了张月花。张月花叹了一声，目光看向湖那边的美食街，说道：“这个很复杂啊，我也说不好，不过，是在上上届，也就是宋源法书记手中建起来的。当时，这个事，听说分歧也比较大，当时的区长是任友良，怎么都不肯批这个单子，最后是区委宋书记同意了才批下来的。”
“区长不批，书记批的？有名堂吧？”秦岚岚低声地说了一句。


第9章 熟悉身影

张月花从企业起步，在街道党委副书记任上退下来。为人谦和，谨小慎微。听秦岚岚这么问，她忙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种事，到了我们这里也就是一个听说。秦书记，之前没听到过？”
秦岚岚脸色凝肃，看着那一条美食街，片刻后，说道：“之前在乡镇也听到过一些星月湖美食街的说法，但那个时候毕竟也就这么一听，没上心。而且众说纷纭，也弄不清到底哪个版本才是真的。现在看来，无论哪个版本，还都不简单啊！”
张月花恩了一声，没有接话。
徐海涛站在秦岚岚身侧不远，看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两天对她的那点不耐烦瞬间烟消云散。
“美景配美食，本是美事。但人的文明素质达不到，老板的职业素养达不到，就是一件丑事。这水，虽然现在看上去还行，还没到病入膏肓的时候，但的确已经是刻不容缓需要整治了。只是，该怎么整呢？仅仅只是治污呢，还是把美食城拆掉？”沉吟片刻，秦岚岚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张月花惊了一下，看了秦岚岚一眼，说道：“拆掉？俗话说，请佛容易送佛难。这美食城每一家酒店的生意都不错，谁要去拆就是断他们财路，他们是要拼命的。如果只是治污，问题会简单点，但很有可能治标不治本。”
“我觉得拆掉也不是不可行。因为这一片美食城污染太重，而对洪湖整个经济发展又没有什么举足轻重的作用。也就是说，它的弊远大于利。而拆掉，更利于区委区政府对星月湖景区做全域发展规划。我觉得，这一片美食城即使现在不拆，过几年也必然要拆。因为它和洪湖市整体发展规划和发展目标是相违背的。”
徐海涛说道。
秦岚岚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张月花摸不准秦岚岚的想法，这个年轻的党委书记，心思比较深沉，可以说，她一直没有摸透过她的想法。此时，她有些担心徐海涛，怕她又对他发飙，便说道：“海涛，有时候，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对或者错。这和我们在学校里读书是很不同的，读书的时候，考卷上的问题，不是对就是错。但政府里领导做决策，除了要想对和错，还有一点必须要考虑的是可行性。在这个问题里，拆掉这一片美食城，需要一笔很大的资金。这一笔资金，街道是承受不了的，区里的话，就不是秦书记能够说了算的。而且除了资金问题，还有稳定问题。”
徐海涛看了秦岚岚一眼，秦岚岚没有表态，只是继续往前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徐海涛似乎第一次摸到了作为一个领导的无奈。难道，这才是她之前对他发飙的原因？
微风徐徐，徐海涛看着美食城方向那一排建筑，心里想着该从哪个角度切入写这个汇报材料比较好，目光一动，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碰了碰张月花的手臂，指了指那个人。张月花一看，眉头微蹙，看了前面的秦岚岚一眼，摇了摇头。
秦岚岚却忽然脚步一顿，抬手看了看表，转头对张月花说道：“张书记，马上是下班时间了，今天我请你和徐海涛吃饭。”
徐海涛看着秦岚岚，弄不清楚她是不是看到了那个人。
张月花摇着手，说道：“秦书记，改天吧，这两天事情多，你也忙。”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都到了美食城了，就一起吃个便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拆了，在此之前，就享受一下吧。”秦岚岚不由分说地往前走去。
徐海涛看了看那个倚栏远眺的身影，又看了看秦岚岚加快的步伐，忽然有一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张月花拉了拉徐海涛，轻声说道：“待会要是真碰上了，你机灵点。”
徐海涛有点茫然，他自认为在人情世故上，他并不是一个特别机灵圆滑的人。不过，既然张月花这么交代，一会儿若真有什么，他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样想着，两个人便加快了步伐，跟上了秦岚岚。
星月湖美食城，比星月湖本身还要热闹，刚五点钟，各个酒家便已经有了好些客人。秦岚岚微抬着头，看了看那些酒店招牌，轻舒眼角，朝张月花微微一笑，说道：“张书记，这一条街，说实话，差不多的酒店也都吃过，不过我还是最喜欢风荷日丽的菜色，家常中有新意，味道也不错，最重要是风景得天独厚，今天，我们就去那里。”
徐海涛没去过风荷日丽，听说价格比较贵，但，风景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是唯一一家建在水上的酒家。脑海里灵光一闪，他反应过来了，那个人便是在风荷日丽。难道，秦岚岚要去来一个狭路相逢？
徐海涛看了一眼张月花，多年的党委副书记，张月花对于班子成员间的微妙情绪十分清楚。她有些担心，却又不敢把这种担心放在脸上，笑了笑，说道：“秦书记，风荷日丽菜是好吃，但去的人也多，大堂就那么几个位置，这个点估计已经满了。我们三个人也用不着包厢，随便挑一家吧。就着湖光山色，吃什么，都有意境呢。”
秦岚岚笑了，笑容灿烂，夕阳的光打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有了一种霞光万丈的感觉，徐海涛忍不住眯了眯眼，跟着秦岚岚一段时间了，他还真是很少看到她笑，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真是风情万种，让他有一种抓拍的冲动。但想到昨晚她说他跟踪，偷拍，他还是压下了这种冲动。
秦岚岚的目光在张月花脸上滑过，落在徐海涛身上，慢慢说道：“张书记，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在一起共事也有段时间了，我个人也没有请你吃过饭。今天，既然机会恰当，心情也恰好，当然要找一家恰当好的酒家，对吧？好了，不多说了，就风荷日丽吧。”
张月花知道不能再多说了，一行三人走进了风荷日丽。
楼下大堂靠窗边还有一个四人的座位，张月花从心底里舒了一口气，正想走过去，却看到秦岚岚目不斜视，直接往楼梯走去，嘴里对服务员说着：“给我们来一个湖景小包厢。”
张月花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到秦岚岚已经走上了楼梯，还是打住了话头，看了看徐海涛，目光意味深长。徐海涛当然明白张月花的意思，但是，秦岚岚是党委书记，傅寒是办事处主任，大庭广众，他相信两个人都自有分寸，所以，他倒是不担心。既然秦岚岚请客吃饭，那就好好地享受美食吧。
走上二楼，又是另一番格局。过道里挂着一幅幅山水油墨画，让这个充满人间烟火味的地方，瞬间多出了诗意，衬着窗外那一山一水，实在是相得益彰。徐海涛倒是有些佩服这酒店的老板，心思巧妙。服务员在前带路，曲折走道里，一声爽朗大笑让秦岚岚的脚步顿了顿。这笑声十分熟悉，徐海涛往声音来处看去，隔着半掩的包厢门，正好看到傅寒对着身边一个女人开怀大笑，那女人却是面带娇羞，手拿酒杯正敬傅寒酒。秦岚岚的目光也快速地滑过那扇门。
徐海涛的目光快速滑过秦岚岚，心头跳过一句话：这么快就对上了。
傅寒端着酒杯，也看到了秦岚岚，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嘴里说着“秦书记”，便往门边走来，包厢里的人也都朝门外看过来。
秦岚岚冷着一张脸，等傅寒走近，说道：“傅主任，你动作快嘛！”说着，还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这个动作里包含的批评意思是很明显了。
傅寒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徐海涛看着他，心里有点突突，这两人不会在这里就掐起来吧。但傅寒目光在三人身上一转，已是一脸笑意，说道：“之前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跟人谈事情呢，结束了就直接过来了。你们就三个人？”
秦岚岚看了他一眼，恩了一声，直接往前走去。
傅寒看了一眼徐海涛和张月花，问道：“你们哪个包厢？我一会儿过来敬酒。”
徐海涛回答：“落梅。”


第10章 狭路相逢

包厢面朝星月湖，推开窗子，青山绿水迎面扑来，令人耳目一爽。
秦岚岚拉开位子坐下，目光看着窗外，说道：“在这样的地方吃饭，的确很惬意。”话虽这么说，但一张脸仍是冷如冰霜。转过脸，她对服务员说道：“给我们来一个老鸭馄饨煲，菌菇牛肉，红烧小杂鱼，另外来两个时新蔬菜，再来一个金瓜煲就行了。”
服务员抬起头：“来点酒吗？”
“来三瓶威龙有机干红吧！”秦岚岚也不征求他们意见，直接说道。徐海涛看了她一眼，脑海里不禁想起她昨夜醉酒后的样子。
“秦书记，我们就三个人，哪喝得了这么多？”张月花看着秦岚岚说道。
秦岚岚看了她一眼，脸色稍微和缓，说道：“张书记放心，有人会喝。”又对服务员说道：“好了，给我们上菜吧。”
服务员出去后，徐海涛给他们俩倒了老姜茶，这是店里免费提供的。张月花说，这是店里的传统特色。
秦岚岚端着杯子，啜了一口姜茶，看向张月花，问道：“刚才傅寒身边那个女的，是不是那个盛世葡萄酒庄的代理人？”
张月花凝眉想了一下，才说：“好像是。”
秦岚岚捏着茶杯转了几下，才说道：“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两年，他花在那个葡萄酒庄的钱估计不下20万。上次财务审计，区纪委的人也提出来我们三公消费有些高。”
徐海涛心里一惊，20万对一个街道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平日里，社区干部加班，夏天的高温补贴等，傅寒批得也不爽快，没想到，自己一喝就喝了20万。
秦岚岚又说道：“我看过账目，他来到长丰街道后，我们街道的招待费比往年高出一倍！这么吃，长丰街道早晚要被吃空。更可气的是，他还不肯管事，啥事情落在他身上，他都不肯挑，以前是往你身上推，现在副书记空缺，他干脆不管，想着反正我会挑起来。他很聪明，知道我要强，不肯让区里的领导批评长丰街道。哼，他还真是抓住了我的软肋呢！像今天，他一个下午都不在，不知道在哪里喝茶聊天，市长的批示下来，都送到我这里……”
徐海涛终于摸到了一点思路，怪不得秦岚岚之前对傅寒那么冷。
这时，门推开了，服务员拿着三瓶威龙干红走了进来。秦岚岚的目光往门外睃了一下，不再说话。
徐海涛看了看秦岚岚，不知为何，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秦岚岚强悍表面下脆弱的一面。不过，作为一个秘书，他也不能做什么，只是站起身，又为她的杯子里续了茶。秦岚岚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里竟然带了点茫然。这样的秦岚岚，让徐海涛莫名地起了怜爱的心理。
仿佛不经大脑思考，徐海涛便开了口：“秦书记，博客上的文章我已经删掉了。”
秦岚岚愣了一下，冷冷瞥了他一眼：“怎么？还要我表扬你？”
仿佛一泼冷水，瞬间浇熄了他刚对她涌起的那点怜爱之情。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秦岚岚这样的女人，分明就是圣斗士星矢，永远都穿着厚厚的铠甲。
服务员问：“红酒打开吗？”
张月花立马说道：“先开一瓶吧。”
秦岚岚一笑，说道：“都打开吧，用醒酒器醒着。”
徐海涛给每个人的扎壶里倒了酒，张月花笑着举起杯，对徐海涛说道：“海涛，来，我和你敬敬秦书记。”
徐海涛不是第一次和秦岚岚同桌吃饭，但都是公务用餐，比较简单，也不喝酒。像这样小范围的一起喝酒还是第一次，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如传说中说的那样酒量很好。
徐海涛看了一眼秦岚岚，举起杯来。三个杯子轻轻一碰，张月花带头喝了个满杯，徐海涛便也将杯中酒全部喝了。秦岚岚看了看他们，倒也很爽快地仰起脖子喝干了杯中酒。举手投足，豪爽中带着一点说不出来的落寞和疏离，让徐海涛有些发怔。
张月花一边起身给秦岚岚倒酒，一边对徐海涛说：“海涛，你要好好敬敬秦书记。”
徐家荣在长丰街道当主任时，时常带着徐海涛去喝酒。对于酒桌上的应酬，徐海涛并不陌生，却始终有点游离。陈磊说，“干活不吃饭，累死无功劳。”这吃饭，其实指的便是喝酒。既然张月花说让他敬酒，他还是站起身端起杯子，说道：“秦书记，文章的事，给你添麻烦了。我敬你。”
秦岚岚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端起杯子直接喝了一大口。徐海涛便将杯中酒喝干了。放下杯子，他又倒了一个满杯敬张月花。
风荷日丽的菜，色香味都不错。三人静静地吃了一会，傅寒端着一杯酒带着一个女人推门走了进来，嘴里说着：“秦书记，我们来敬酒了。”
徐海涛一愣，心想，他还真的来敬酒啊？都这样剑拔弩张了，还来干什么？真打算打起来？侧过身子，便看到他带着那个女人走了进来。
秦岚岚目光在女人脸上滑过，说道：“傅主任，你准备怎么个喝法？”
傅寒笑了一下，说道：“我先介绍一下，这个是盛世葡萄酒庄的代理人，盛红梅。红梅，这个是我们长丰街道的一把手，秦书记。她可是女中豪杰，今天，你可要好好敬敬。”
盛红梅微微一笑，露出腮边两个酒窝，看着秦岚岚说道：“秦书记我见过的，年轻漂亮。秦书记，还希望你多支持我们盛世酒庄啊！”说着，便“打的”走到秦岚岚身边，举着杯子。
秦岚岚微微侧过身，碰了碰她的杯子，说道：“盛经理好手段，盛世酒庄这两年发展不错啊！”
盛红梅笑着：“这都是各位领导关照！”说着，仰起脖子姿态优雅地将一杯酒喝了个干净，还亮了亮杯底，说道：“秦书记，我可是干了哦！”
秦岚岚喝了一大口，说道：“我怎么能和盛经理比酒量呢！盛经理做的就是这买卖，可是酒精考验的人。傅主任，你说是吧？”
傅寒笑着，举起杯来，说道：“秦书记，我陪一下，我们一起干了杯中酒，怎么样？”
徐海涛看着秦岚岚，见她不紧不慢地端起酒杯，然后仰头喝干了杯中酒。傅寒和盛红梅都拍起手来，说道：“秦书记，也是性情中人啊！豪爽！”
徐海涛站起身为他们几人倒酒。傅寒看都没看他，盛红梅的目光在他脸上微微停留，便看向了秦岚岚。徐海涛知道，以他的身份，人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坐下来，想一会儿早点回去，到街道写材料。
傅寒拉过两把椅子，两人坐了下来，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菜。傅寒看着秦岚岚，问道：“秦书记，之前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徐海涛看了他一眼，心想，傅寒是打算在酒桌上谈工作吗？只是，看他的样子之前在那边应该已经喝得有点多了，这样醉眼朦胧的样子，能谈吗？而且，这里除了长丰街道的干部，还有其他人，傅寒就这么笃定这些话题是可以随便拿到酒桌上来谈的吗？
秦岚岚瞟了他一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才说道：“傅主任，喝酒就喝酒。事情明天再说吧！”
傅寒立马端起杯子，说道：“秦书记就是爽快。来，我敬你。”
秦岚岚却没动，看了看徐海涛和张月花，说道：“傅主任，在这里，张书记是老前辈，你应该先敬她。”
张月花立马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这样吧，还是我和海涛一起，敬敬傅主任和盛经理吧！”说着，便站了起来，徐海涛听她这么说，也便站了起来。傅寒看了看两人，笑起来：“好，我们一起敬敬张书记。”说着，便拉着盛红梅站起来，和张月花、徐海涛碰了碰杯子。张月花二话不说，直接干了杯中酒，徐海涛看她如此，也只好干了杯中酒。抬起头来，却见盛红梅只是喝了一大口，便坐了下去。傅寒喝得有些慢，但最后还是干了杯中酒，亮了亮杯底，忽然看向徐海涛的杯子，说道：“海涛酒量不错的吧，酒风也还行，但思路还不够清晰啊。今天下午怎么回事啊，啊？害得陈书记下不了班。组织推荐虽然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但更重要的，还是组织对你的看法。海涛，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努力要用对方向才好，用错了方向，可就南辕北辙了。”


第11章 敢不敢喝

作为党政办主任和党委秘书，徐海涛平日里和傅寒的接触并不少。关系虽然不亲密，却也不差。此时听傅寒这样说，徐海涛心里一惊，这话表面上看仿佛是点拨，实际上却是认定了他拉票贿选，他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出。
这件事，既然陈书记已在调查，自然会有结论。尚没有定论的事情，作为办事处主任，却在酒桌上随意乱说，未免显得不成熟。难道，他是故意说给秦岚岚听的？
徐海涛看着他方阔的脸，说道：“谢谢傅主任提醒。我这个人比较较真，不管是组织的看法，还是其他什么人的看法，违反纪律的事我是不会做的。至于下午的事，我相信，陈书记会给我和组织一个说法。”
傅寒圆圆的眼睛有些红，看着徐海涛的目光透着锋芒，拍了拍手，说道：“好。说得好。既然这样，那就敬敬秦书记吧。”
徐海涛没有动，目光滑过秦岚岚的脸，见她只是微垂着目光，不动声色。徐海涛站起身，拿起扎壶，给傅寒倒酒。傅寒却用手盖着酒杯，说着：“徐海涛，我让你敬秦书记，你给我倒酒干什么？”
“首先，傅主任比秦书记更关心下午的事，我要谢谢傅主任的关心。其次，刚才傅主任一番话，我记住了。所以，这杯酒，我先敬傅主任。”徐海涛说完，目光飘过秦岚岚，见她仍然一副淡淡的样子。看来，自己这样说，秦岚岚没有意见。
傅寒哈哈一笑，看着徐海涛的目光却没有多少笑意，说道：“行，那我们就喝一杯。”傅寒松开手，徐海涛给他倒了个满杯，给自己也倒了个满杯，杯子轻轻一碰，徐海涛仰头喝干了杯中酒。
傅寒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便放下了。这时，秦岚岚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一看，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然后接起了电话，说了几句便挂断了。放下手机，她看了看傅寒的酒杯，说道：“傅主任，徐海涛敬你的酒你准备一直留着吗？还是打算带回去？”
傅寒哈哈一笑：“秦书记，我今天高兴，已经喝多了。我得留点量，还要和秦书记你好好喝一杯呢！”
“傅主任，你打算把徐海涛敬你的酒留着和我喝吗？那我可是不喝的。”秦岚岚说道。
傅寒似乎有点不悦，张月花站了起来，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半杯酒，说道：“傅主任，来，我敬敬你。”
傅寒看了看张月花，还是拿起了杯子，喝干了杯中酒。放下杯子，盛红梅贴着傅寒的耳朵说了什么，傅寒点了点头，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站了起来，说道：“秦书记，那边还等着我们，我敬你一杯。”
秦岚岚一笑，说道：“傅主任，我们在一起搭档也有一段时间了，却没有好好喝过一次。今天要么不喝，要么我们就喝三杯，怎么样？”
对于秦岚岚，傅寒的想法是比较复杂的。公平地说，秦岚岚有魄力，也有能力，年轻漂亮，一起搭档本是一件美事。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但，秦岚岚是书记，他这个当年全区最年轻的副书记，在乡镇转了几圈，最后却只是当了个主任。他心里是有气的。但这气又不好对秦岚岚发，最不爽的是，秦岚岚这人太认真，对什么事都看的太真，所以两人之间总是不太和谐。
不过，对于女人敬酒，傅寒一般是不拒绝的。看着秦岚岚姣好的容颜，他挺了挺胸膛，说道：“美女的酒，别说三杯，三十杯我也喝。”说着，端起那杯满满的酒，和秦岚岚碰了碰杯子，一仰头喝了。
秦岚岚也是眼睛也不眨地仰头喝干了杯中酒。
徐海涛站起来给他们倒酒，张月花有点担心地看看傅寒，又看看秦岚岚，说道：“今天宽松，秦书记，你们喝慢点，先吃点菜。”
秦岚岚只是淡淡问道：“怎么样，傅主任，你还行吗？”
“行，当然行，在美女面前，不行也得行。”傅寒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这话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徐海涛微微皱了眉头，看向秦岚岚。秦岚岚依然是一张冷冷的脸，看不出情绪，徐海涛不明白秦岚岚这唱的是哪一出，只是有些紧张地盯着她的眸子。她的眸子依然清澈，并不像昨晚那样醉眼朦胧，他微微放下心来，只听秦岚岚说道：“傅主任，来，喝酒。”
话音落，秦岚岚便端起杯子，干了杯中酒。
傅寒动作稍微慢了半拍，但还是喝干了杯中酒，刚放下杯子，便重重地打了一个酒嗝，说道：“秦书记，没想到你喝酒竟是这样豪爽啊！怪不得，年纪轻轻能坐上这个位置。”
这话可不太好听，不过，秦岚岚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道：“若是论喝酒，怎么能和傅主任比？光盛世葡萄酒庄，傅主任一年就喝了不下20万呢！我可没这点本事。”
盛红梅脸色有些僵硬。傅寒却只是打了个酒嗝，说道：“秦书记还真是好记性啊！不过秦书记，你这好记性，有点用错地方了。财务么，我这个主任上心思就可以了。书记么，最主要还是抓人事。虽然街道小，但麻雀虽小，毕竟也是一级政府。你看，下午这么一个副科级人选推荐会，就有人要动手脚，我觉得，秦书记的精力该用在这些地方。年轻人么，求上进是好事，但不择手段就得要好好批评教育了。”傅寒说着，一双大眼看向徐海涛。
徐海涛心里惊涛拍岸，但脸上却不能露了分毫。他想不明白，今晚傅寒为什么要连连针对他，敲打他？他想不起来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不过，有一点他看清楚了，傅寒是把他和秦岚岚捆绑在一起的，也就是说，不管他怎么做，他都会把他看成是秦岚岚的人，这样也好，他日常做事倒反而方便了。
秦岚岚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徐海涛，又看向傅寒，说道：“傅主任说的对，我这个书记是应该抓人事。人事，人事，是和人相关的事。我觉得我没有逾越我的权利范围。好了，不谈工作了。还有一杯，傅主任，喝不喝？”
“喝，当然要喝。来，祝我们合作愉快！”说着，微微摇晃着身体举起杯子，乒”地一声，与秦岚岚的杯子一碰，两人同时抬头喝干了杯中酒。
放下酒杯，盛红梅倒了一杯水递给傅寒，傅寒抬起手要接，却忽然捂住嘴往门口跌撞着冲去，刚打开门，一道秽物便如喷泉般从嘴里喷了出来，他跌跌撞撞往洗手间走去。徐海涛看了一眼秦岚岚，起身走过去扶着傅寒往洗手间走。盛红梅也跟了出去。


第12章 离我远点

离开风荷日丽，已是八点。
张月花打了车直接回家了。徐海涛和秦岚岚一起回街道。刚走到办事处门口，正碰到陈方明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们，他微微一愣。徐海涛叫了他一声，他点了点头，对秦岚岚说道：“下午的事基本上调查清楚了，和徐海涛无关。至于那邀请卡里的200元，因为证据不充分，还不能下定论。”
秦岚岚目光滑过徐海涛，说道：“方明书记，虽然这次的事情不大，但影响相当恶劣，也一定程度地反映了我们一般干部中存在的一些思想上的问题，我觉得这一点应该引起重视。接下来，有必要好好抓一抓作风建设。”
“是，我也正有这个想法，我会列个具体的方案出来。”
“行，”秦岚岚说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陈方明指了指街对面的小面馆，说道：“吃过了。”
“辛苦了，早点回吧。我还有点事，要稍微加个班。”秦岚岚说着，便往楼上走去。
陈方明看了一眼徐海涛，说道：“下午的事，心里不太痛快吧？”
徐海涛笑了笑：“没事。感谢陈书记废寝忘食地还了我清白。下次请您喝酒。”
“好。”陈方明哈哈一笑，在徐海涛肩上重重拍了两下，便走了。
回到办公室，徐海涛先喝了一杯开水，稀释一下酒意，又泡了一杯淡茶，才进入工作状态。思路清晰了，剩下的就简单了，唯一麻烦的就是那些数据。
秦岚岚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捏着两份文件，这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一个名字闪动着：信访室陈思齐。她有些烦躁，眉头微蹙着看着那个名字闪动着，过了片刻，才拿起手机，淡淡地“喂”了一声。
“秦书记，你在外面？”
“没，在加班。”因为喝了酒，秦岚岚的声音稍微有些哑。
“你身体不舒服？”陈思齐的声音里透着关心，常年在纪委做信访工作，他习惯性地注意细节。
“没什么，昨晚酒喝太多，嗓子有些不舒服。”
“哦，这样啊，那可是我的错。大家都说秦书记酒量好，昨晚难得和秦书记喝酒，我就想好好陪你喝一次，没想到，让你喝多了。”陈思齐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忧愁。
秦岚岚的眉头却蹙得更深了，看了看门口，说道：“陈主任这个点打电话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秦书记言重了。我一个小小信访室主任，哪敢对你这个街道书记提吩咐？今晚月色极美，我只是忽然想起秦书记了，便给你挂个电话，听听你的声音。既然你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哦，对了，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事，你可要放在心上哦。秦书记你可是我们大兴区最年轻的科级领导，前途不可限量。若真是被有心人捏住什么把柄，可就不好了。这封信访件暂时我不会交给领导，不过，我觉得秦书记还是该快刀斩乱麻。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秦岚岚连再见也没说便挂了电话，将手机重重地扔进沙发里。昨晚，陈思齐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是她和江武林在体育馆打球的照片。其实，那一天人很多，而她也只是恰巧碰到他，顺便和他打了两局而已。
没想到，竟然被人拍了照片。本来也没什么。但陈思齐说，还有一些照片不适合发，想跟她见面聊。她考虑到他纪委信访室主任的身份，便去了。没想到，还真看到了几张照片，一张是有一次打球伤到膝盖，在医院的时候正好碰到江武林，他送她回家的。还有一次，她没开车，走到半路，搭了一程江武林的车。机缘巧合的几次，竟然都被拍了照，照片还拍的很暧昧，选取的角度很刁钻。
陈思齐说，是有人实名举报，举报她和下属江武林有不正当关系。而这个人就是徐海涛。
她又惊又气，加上陈思齐以此为要挟不停地劝酒，她便多喝了两杯，没想到竟然醉得厉害，那陈思齐竟然趁着她昏昏沉沉的时候，把手放在了她的腰上。她后来才意识到，那酒可能有问题，不然以她的酒量，几杯红酒还不至于让她失态，还差点和徐海涛闹出事情来。
这陈思齐一个信访室主任竟然把心思打到了她的头上，还对她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害得她差点阴沟里翻船。以后和他相处，她得加倍小心。
她有些烦躁地走到茶水柜旁泡了一杯茶，站在窗前慢慢地喝着，过了许久，总算将胸口那团奔涌的怒意给压了下去，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了。她坐回办公桌前，拿出笔记本，简短记录一天的工作。这是她每天的必备功课，不管多晚，她都要记下一天工作的内容和体会。她认为，记录有助于她理清工作的思路，以及工作中存在的漏洞或者偏差。
徐海涛将思路框架搭好，看了看赵清报上来的那些数据，起身往秦岚岚办公室走来。
秦岚岚办公室的门开着。徐海涛象征性敲了敲门，便走了进去。秦岚岚正低头写东西，头发垂下来，光影里，让她显得格外柔和。徐海涛怔了一怔，才听到秦岚岚冷冷的声音：“什么事？”
“关于星月湖美食街的数据，没有最新最精确的，安监上能够提供的数据也只是个大概数。我不知道写在汇报稿里是否恰当。”徐海涛实事求是地说道。
秦岚岚抬起头来，目光如一把手枪盯着徐海涛的眉心，说道：“怎么，你问我来要数据吗？”
徐海涛知道此时的秦岚岚比较危险，还是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写在稿子里的数据可能并不精确。”
“那是你的问题。”秦岚岚坐直身体，冷冷地说，“怎么，连最基础的数据你都掌握不了，却想着要拯救民生了？徐海涛，你也不过如此么！”
秦岚岚的冷嘲让徐海涛很有些不是滋味，却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数据也是一个硬道理。
回到办公室，徐海涛把赵清发给他的那些数据填入汇报材料，面积和排污量这些数据，他还是保守地写上了大约。
这时，手机响了，他以为是秦岚岚，一看，却是死党陈盼盼。
“什么事？快说，我在写稿子。”徐海涛接起手机，直接说道。
“兄弟，重磅信息，游龙镇的党委书记在镇政府的电梯里竟然对镇上13个女干部上下其手，视频都传到网上了。不过，大兴区宣传部的动作很快，已经处理了。我动作快，下了一个。”陈盼盼的声音带着捉奸成功的那种满足感。
徐海涛哦了一声，说道：“你下这个干什么？当教材？以你每天晚上的床上功夫，我估计人家的技术不及你万一。”
陈盼盼在那边笑得风生水起，贱意四溅，徐海涛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在了桌上，刚准备继续手头的工作，猛然感觉门口有人，转过身，正看到秦岚岚阴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看他回头，便冷冷地开了口：“材料弄好了？”
“框架基本搭好了。”徐海涛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时间，说道，“秦书记，你在等我的材料？我保证，明天上班前搞好。”
“你一个党委秘书，写个材料还需要我等？那你可以拿包走人了。”秦岚岚没好气地说道，“还有，作为长丰街道的干部，我希望你注意你的言行。”
徐海涛心想，秦岚岚一定是听到了他刚才和陈盼盼的一段对话，断章取义了，便说道：“秦书记，游龙镇党委书记在电梯里对女干部动手，视频被人放到了网上，有人议论这个，我只是稍微开个玩笑而已。”
“怎么，游龙镇出事，我们长丰街道的干部就能幸灾乐祸了？告诉你，他朱豪生丢的可是我们所有公务员的脸！”秦岚岚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哼，以五十步笑百步。”
徐海涛知道秦岚岚还是对他有意见，便不再争辩，只是将汇报稿的框架打印出来递给了秦岚岚，心里想着：希望这祖宗能够网开一面，不要提出太多意见。
秦岚岚拿着框架，随便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一只手从办公桌上拿了支笔，便开始在纸上修改起来。
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女人也一样。看着秦岚岚垂首认真思索的样子，徐海涛眼里流露出一丝敬佩和欣赏，正想起身给她泡杯水，手机铃声响了，一看，是区府办陈磊。他看了一眼秦岚岚，还是接起了电话。
“兄弟，在哪里呢？”电话一接通，陈磊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还在办公室。”徐海涛实话实说。
“什么时候结束？”陈磊问道，“我和几个朋友约了一会儿去北街喝酒。你来吗？”
“很难说。”
“尽量来吧，我有重要信息跟你说。”
徐海涛猜测陈磊要说的大概是游龙镇的情况，但秦岚岚就坐在旁边，他也不便问，只是哦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秦岚岚抬头瞄了他一眼，冷冷说道：“要去喝酒？”
徐海涛忙摇头，嘴里说着：“没有，没有。我已经喝多了。”
秦岚岚盯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纸扔给他，说道：“党委秘书，不光是写稿子，还要动脑子。脑子里如果只有酒精，你就可以滚蛋了。”说着，她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徐海涛看了一眼稿子上秦岚岚划出来需要修改的地方，揉揉有些酸痛的肩，问道：“秦书记，很晚了，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秦岚岚转过身来，眯了眯眼睛，目光有些冷，直接扔下两个字：不用，拎着手包，踩着高跟鞋婀娜地走了。
徐海涛看了看窗外，把稿子发在了自己邮箱，又把刚才秦岚岚修改过的纸放进了包里，然后快速关好电脑和门窗，跟了上去。
因为喝了酒，秦岚岚没开车，站在办事处门口等出租车。这个点，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夜风吹来，秦岚岚用手抱了抱手臂，徐海涛走出来时正好看到，忙说道：“秦书记，要不让建国师傅来接你吧。这个点很难打车，而且，也不安全。”
马建国是街道的驾驶员，但公车不能私用，秦岚岚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从来不麻烦马建国。秦岚岚抬手看看表，说道：“不用，这时候，他肯定睡下了。这么一段路，我走走也很快，没必要把人家从被窝里拽起来。”说着，真的踩着高跟鞋往前走去。
徐海涛不放心，便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却自有一种默契。
手机铃声响起，徐海涛正犹豫着要不要接，秦岚岚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他，冷冷说道：“徐海涛，你跟着我干嘛？”
徐海涛愣了一下，笑了笑，才说道：“秦书记，你想多了，我只是去北街上喝酒而已。”
“哼，怎么，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刚才还嘴硬说不喝酒。”秦岚岚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段，徐海涛想起昨晚的那个事，说道：“秦书记，关于举报信那件事，我想再澄清一下，我真的没做。当然，这不是我说没有便是没有，所以，我希望你让区纪委好好查一查，是谁在用我的名义对你进行造谣中伤？”
秦岚岚放慢脚步，轻哼一声，偏了头看了看他，说道：“徐海涛，你还真是天真！你以为区纪委是我开的？我让他们调查他们便调查啊？还有，如今我是被举报人，我有什么立场叫他们去调查？还是说，你觉得，被人举报还不够丢人，还要让区纪委将这件事闹大，闹到整个大兴区都知道？”
徐海涛点了点头，觉得秦岚岚说的也有道理，刚准备说点什么，便听到秦岚岚又说：“徐海涛，你是不是笃定了我不敢追根究底是吧？”
徐海涛停住脚步，目光坚定地说道：“秦书记，我可以发誓，真的不是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那个人不是我。”
秦岚岚看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便往前走去。
白蘋小区就在北街。徐海涛一直看着秦岚岚走进了楼道，才拿出手机给陈磊打电话。
秦岚岚一路上楼，感受着身后徐海涛的目光，心里却莫名有一种安心。她甩了甩头，刚转上三楼，准备从手包里拿出钥匙开门，忽然感觉到门口旁边的阴影里似乎有一个人。
她忙警惕地看过去，楼道里的灯却在这时忽然灭了。她身上的汗毛陡然竖了起来，忙伸手按了一下那个感应开关，嘴里问道：“谁在那里？”


第13章 英雄救美

灯亮了，从门那边的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来，嘴角挑着一抹怪异的笑，目光有些猥琐地扫过她的身体，然后看向她的脸。看到他，秦岚岚的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心跳有些快，但她很快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冷冷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哼了一声，说道：“想你了，来看看你啊！”声音里却全然听不出思念，只有阴冷。
楼道里的灯再次灭了，两个人都陷入阴影中。
秦岚岚一边摸钥匙，一边说道：“现在你看到我了，可以走了。”
“秦岚岚，你难道就不想我，啊？”男人的目光轻佻地扫过她丰满的胸前，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甩在墙壁上，身体猛地压向她。秦岚岚根本没有提防他会忽然动手，惊呼一声，感觉到后背和头都隐隐作痛，猛地抬腿踢向他的腿骨，嘴里骂道：“潘震，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这样，我可以告你强奸！”
“强奸？”男人一手猛地抓住她的下巴，捏着她的下颚，脸猛地朝她压下去，嘴里说着，“怎么？终于承认你饥渴了？想要我强奸你？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
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只是抬着头不想让它掉下来，泄露了这一刻她的脆弱。她没想到这个曾经让她爱到撕心裂肺的男人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扭动着身体，摆动着脸，却怎么也无法推开这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嘶”的一声，他的手猛地撕开了她套装的衣领，露出胸口一片炫目的雪白，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那是他曾经多么熟悉的气味，潘震深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叹息一声：“岚岚，我真的想你了。很想。”说着，嘴便吻向那片雪白。
秦岚岚被她捏着下颚，根本没办法说话，只能奋力地将手中的钥匙砸向他的头，却被他轻松地制住了手。
楼道里的延时灯灭了。
黑暗里，绝望像藤蔓一样缠住了秦岚岚急速跳动的心。
忽然，猛地感觉身上一松，便听到“砰”的一声。秦岚岚睁开泪眼，只看见一个身影快速地冲向倒在地上的潘震。而潘震很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右手撸了一下头发，这个动作，曾经她觉得有多性感，此时就有多讽刺。
潘震红着眼，看着昏暗中的身影，嘴里骂道：“他娘的，敢管老子的闲事，我弄死你。”话音刚落，便像狮子一样冲向那人。
秦岚岚愣了一下，才想起打开楼道里的灯。
借着灯光，她才看清，那个人竟是徐海涛。
他怎么还在这里？他不是去喝酒了吗？
因为喝了酒，徐海涛感觉自己的动作不够快，当潘震冲过来时，他往旁边躲了躲，侧踢出一脚，却被潘震的手肘给挡了一下，看起来，这家伙竟然也是有些身手的。潘震猛地转身，一个回旋踢，徐海涛一个深蹲，双手一抓，一送，潘震摔了出去。他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秦岚岚，目光盯住徐海涛，嘴里冷哼一声，道：“想要英雄救美？哼，毛还没长齐的东西，我跟你说，像秦岚岚这样的浪货，你这种小处男是满足不了她的。识相点，马上给我滚。不然，我踢断你的子孙根，让你一辈子不能再肖想女人。”
潘震的话像一支羽箭，快而准地射向秦岚岚千疮百孔的心。秦岚岚看了一眼徐海涛，那一双黑眸里的忧伤，绝望，如此深沉。她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你走吧，你不是他的对手。我和他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说着，她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那双眸子里的忧伤，让徐海涛心疼。他只说了一句：“你先进屋。”便淡淡地看着潘震，说道：“来吧。”
潘震哈哈一笑，道：“不自量力。”说着，像豹子一样弹起，冲向徐海涛。
“小心。”秦岚岚惊呼一声。
但徐海涛却抓住扶手，猛地一个转身，双腿蹬出，正好踢在对方腿骨上。潘震闷哼一声，目光阴鸷地看着徐海涛，猛地从后面兜里摸出一把小刀，昏黄的楼道里，小刀上折射出的光，冷而锋锐。
“不知死活的东西。”潘震说着，两腿往后一退，身体却猛地往前倾，手里的刀猛地戳向徐海涛小腹。楼道里地方窄，这点距离，徐海涛实在是没地方退，也无法躲。他不退反进，吓得一旁的秦岚岚几乎忘了呼吸，喊道：“潘震，住手，住手。”
潘震阴沉着脸，斜斜地刺向徐海涛的小腹，眼看就要成功了，徐海涛却忽然暴起，一双腿猛地夹住了潘震的脖子，而他拿着刀的手，也被他给扭住了，刀子脱手而出。
秦岚岚看得心惊肉跳，这个动作太危险了，只要潘震将他从身上甩脱，徐海涛必然翻下楼梯，不死也得残废。秦岚岚猛地反应过来，拿出手机就要拨打110。徐海涛却忽然喊道：“秦书记，别打电话。”
秦岚岚知道徐海涛在担心什么。马上要换届了，这个敏感的时期，她若是弄出什么事来，不管是不是无辜，影响都不好。而且，徐海涛的身份，也不能打架。可是，如果不打电话，真出了事，麻烦会更大。
“秦书记，放心。”话刚落，只见徐海涛一个手刀砍在潘震脖子上，人猛地一个旋身，竟然已经在潘震身后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砍在潘震颈后，潘震直接软了。
徐海涛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拖在楼道边，才走到秦岚岚身边，借着门里的光，查看着她的身体，嘴里问着：“秦书记，你没受伤吧？”
秦岚岚摇了摇头。
徐海涛终于松了一口气，目光下滑，猛然注意到秦岚岚胸口的衣服被撕裂了，那一片白花花的滑腻肌肤，隐约可见的沟壑，还有那弹性的隆起，喉咙猛地一紧。
秦岚岚也意识到了，脸腾地热了，拉了拉胸口的衣襟，说道：“徐海涛，你往哪里看呢？”
徐海涛抬起目光看向她薄怒微嗔的脸，却别有一番风韵，他心口发热，别开了视线，笑道：“哪里好看看哪里啊！”
“流氓！”话出口，秦岚岚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带着娇嗔，忙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在门里，他在门外，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淡淡说道：“我看你房间的灯许久没亮，便上来看看。”
秦岚岚看着他的目光里露出一丝嘲讽，道：“你对我还真是了如指掌啊！恭喜你，今天，你又知道了一件事。我有一个离了婚依然不肯放过我的前夫。这些信息，够不够回报你今天的出手相救？”
徐海涛无奈地耸耸肩，看来秦岚岚对他的误会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啊！他之所以知道她住在哪一间屋子，只是送过一次稿子来。但是，显然她已经忘记了。
见他不说话，秦岚岚反手就要关门。
徐海涛却猛地用手抵住了门，说道：“等等。”
“怎么，你不会是想让我请你进来喝杯茶吧？”秦岚岚转过脸来，眸光冷如冰棱，说道。
徐海涛自嘲地笑笑，指了指阴影里的那个身影，说道：“我只是想问，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秦岚岚的目光顺着看过去，身体微微有些发颤，说道：“人是你撂倒的，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想说，你惹上麻烦了。他就是个无赖。”
语气虽冰冷，却也透着无奈。
这样无力的秦岚岚，让徐海涛莫名有些悸动，他说道：“秦书记，我觉得你应该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秦岚岚自言自语地嘟囔一声，半晌，叹息道，“我能换到哪里去？即使换了这个房子，我是大兴区的公务员，随便花点心思就能找到我。我已经换过一次房子了，我不可能像蜗牛一样把家背在背上。”说完，她直接关上了门。
徐海涛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上有四个未接电话，都是陈磊打来的。他回了过去，对方很快便接听了：“兄弟，秦大美女到底放不放你下班啊？这都几点了？”
“恩，出了点状况。”徐海涛淡淡说道，“我不过来了，你们也早点回吧。”
“别啊，我有消息要跟你说。”陈磊明显喝得有些多了，隔着电话，仿佛都能闻到他浓浓的酒气。
“明天再说吧。我还有点事。”
“还有事？”陈磊忽然笑起来，道，“不会是和我们的美女书记鸳鸯浴吧？”
徐海涛笑了笑，也不解释，说了一句晚安便挂了电话。
靠在楼道栏杆上，看着那个软软地坐在地上的男人，徐海涛很想一脚将他踢下楼，想了想，还是蹲下身体扛起了他，往楼下走去。
一直走到白蘋小区门口，徐海涛才打了个110：“有个人在白蘋小区闹事，被打晕了，正躺在小区门口。”


第14章 见了区长

回到出租屋，刚打开门，便听到一阵让人热血沸腾的床铺撞击声和女子抑扬顿挫的喊叫声，徐海涛皱了皱眉，忽然感觉饿了。拿了睡衣进洗手间冲了个热水澡出来，隔壁总算安静了。他走进厨房打开一罐啤酒，然后从冰箱里找出两个蛋，下了一碗面，等待面熟的时间里，他慢慢地喝着酒，脑海里却不时地闪过秦岚岚那双妖娆而又充满忧伤的眸子。
面熟了，他将两个荷包蛋放在面上，撒点葱花，倒点麻油，一碗香喷喷的面便好了。正稀里哗啦吃得微微有些出汗，隔壁房间的门开了，陈盼盼仿佛一只老鼠那样吸着鼻子走了出来，嘴里说着：“兄弟，给我留点。”
徐海涛抬起头正看到陈盼盼穿了个大裤衩，上面套了件卫衣，显得有些头重脚轻，便笑道：“下盘都不稳了，悠着点，每天晚上都杀猪似的，早晚得去补肾！”
陈盼盼嘿嘿一笑，从碗柜里拿了一双筷子，弯下腰直接从徐海涛碗里捞了一筷子面，希里呼噜地吃起来，嘴里含糊地说着：“补肾不急，补胃要紧，饿死我了。”
徐海涛看他那副馋样，索性将碗推给了他，拿起啤酒灌了一口。
陈盼盼看他一眼，问道：“又去和你那个美女书记印口红去了？”
徐海涛瞟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起身去洗手间刷了牙，走进卧室，打开电脑，继续没有完成的汇报稿。
直到凌晨三点，将稿子基本搞定。徐海涛满足地将自己扔上床。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徐海涛刚起床做了十个俯卧撑，手机便响了，拿起一看，是秦岚岚。他心中一紧，难道那个家伙又去找秦岚岚了？忙按了接听键，刚想问她好不好，便听她的声音冷冷传来：“徐海涛，给你三十分钟，赶到街道。”说完也不等他反应，直接挂了手机。
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徐海涛皱了皱眉，快速地穿好衣服，洗漱一番，便奔出了门，在小区门外打包了一份生煎包和豆浆，打的赶到街道办事处，正好是八点。刚准备到办公室泡杯茶将早餐吃了，便看到秦岚岚拎着手包从办公室走出来，她今天依然是一身黑白搭，里面是一件白色连衣裙，外面一件黑色外套，能将黑白色穿出万种风情的，徐海涛想，也只有秦岚岚了。
“秦书记，你吃了吗？我买了煎包。”徐海涛将手里的早餐袋提了提。
秦岚岚看他一眼，说道：“汇报稿好了吗？拉两份出来。”目光在他的早餐袋上滑过，往楼下走去，丢下一句：“给你五分钟把这个解决掉。”
徐海涛哦了一声，立马奔进办公室，打开电脑准备打印汇报稿。等待电脑启动的时间，他快速地将早餐给解决了。
拿着汇报稿，冲下楼。只见秦岚岚的车已经停在办事处门口了。徐海涛刚想把稿子递给她，车窗摇下，秦岚岚冰冷冷地甩过来一句：“上车。”
徐海涛一头雾水，忙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室坐了进去。还没等他系上安全带，秦岚岚一脚油门，车子猛地往前窜去。徐海涛忙拉住安全带系上，侧过脸看了看驾驶座上的秦岚岚，终于还是没有按捺住好奇心，问道：“书记，我们这是去哪？建国师傅呢，你怎么亲自开车？”
秦岚岚双眼盯着前方路面，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上午市里有个环保上的会议，傅寒去参加。”
徐海涛哦了一声，看着前方的路面，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秦岚岚瞟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只是打开了车载收音机。正好是早间新闻，主持人正在点评一则地铁设女性专座的新闻。
一路无话。
八点二十八分，车子到了大兴区人民政府大院外，门口的保安看了一眼车牌号，问道：“去哪里？”
秦岚岚忽然倾过身体，打开了副驾驶座前的抽屉，此刻，她的身体离徐海涛很近，近的他都能闻到她身上洗发香波的味道，和一丝淡淡的百合花香。徐海涛感觉身体猛地一紧，心跳也不争气地加快了。
秦岚岚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通行证，给保安看了一下，说道：“我们是长丰街道的。”
保安立马敬了个礼。保安很清楚，这种通行证只有大兴区乡镇街道和法院的班子成员才有，其他一般工作人员是没有的。
车子停在大兴区人民政府后的广场上，徐海涛跟着秦岚岚走进一号楼。刚走到电梯边，便有人跟秦岚岚打招呼，徐海涛看去，只见一个脸颊上长满痘印的小个子男人正满眼放光地看着秦岚岚。男人的直觉告诉徐海涛，这个男人对秦岚岚有兴趣。
“秦书记，这么早，你吃过早饭了吗？没有的话，我请你去食堂吃点。你知道，区政府食堂最出色的就是早餐了。”男人说完，才瞟了一眼秦岚岚身边的徐海涛。
“不用。”秦岚岚很干脆地拒绝。
这时电梯丁一声响，门开了。秦岚岚先走了进去。男人紧跟着走了进去，手臂微微擦过秦岚岚的身体。秦岚岚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挪。徐海涛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走过去，站在了那男人身前，因为身高差距，正好挡住那男人看向秦岚岚的视线。
男人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往另一边走了两步，问道：“秦书记，这位是？”
“徐海涛。”秦岚岚眼睛看着电梯壁，淡淡回答。
男人怔了一下，看向徐海涛的目光里明显带上了一丝冷意。而徐海涛却有些茫然，为什么秦岚岚介绍他的时候，不是他的身份，而是名字。因为他很清楚，他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那眼前这个男人是谁呢？他知道他吗？
电梯停在七楼。七楼是区委区政府领导的办公楼层。门一开，秦岚岚直接走了出去，徐海涛忙跟上。这个楼层之前他从没有来过，所以，注意地看了看两边的门牌号。
一直走到最东边，秦岚岚敲了敲朝北的一扇门，拉了一下门把，门是锁着的。秦岚岚微皱了眉头，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秦主任，王书记出去了吗？”秦岚岚问道。
徐海涛这才知道，原来秦岚岚是来找区委书记王静龙的。
秦岚岚哦了两声便挂了电话，然后直接转身往西边走。
看着她优美的背影，徐海涛带着满肚子疑问，跟了上去。一直走到最西边，秦岚岚走进靠北的715办公室，里面一个年轻的戴眼镜男子站了起来，很恭敬地和秦岚岚打了招呼。
“杨秘，高区长在吗？”秦岚岚问道。徐海涛知道，区长高成波的秘书叫杨战平。
“在，不过，八点五十有个会议，”杨战平抬手看了看表，说道，“秦书记，你如果有事的话，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十分钟够了。”秦岚岚难得的笑了一下。
“那我去通报一下。”说着，杨战平便走向对面的办公室，在门上敲了两下，他直接走了进去。很快，他打开门看着秦岚岚说道：“秦书记，高区长让您进去。”
徐海涛立马从包里拿出一份汇报稿递给秦岚岚，她看他一眼，却没有拿，说道：“跟着我。”
“啊？”徐海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岚岚也不多说，直接走了进去。杨战平看了一眼徐海涛，点了点头。徐海涛也朝他点点头，跟着秦岚岚走了进去。
区长的办公室朝南，一式的落地玻璃，让原本并不十分大的面积看起来很敞亮。外面是会客室。区长高成波坐在里面的办公桌后面，右手拿着一副眼镜，左手拿着一份文件，看到秦岚岚，抬着右手点了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吧。”
高成波戴上眼镜，才看到站在秦岚岚身后的徐海涛，目光滑过他的脸，然后看向秦岚岚，目光里有着疑问。
“这是我们街道的党政办主任，徐海涛。”秦岚岚简单介绍道。
“恩，什么事？”高成波看向仍然站着的秦岚岚，问道。
“高区长，昨天下午街道接到了丁市长关于星月湖水体污染的批示文件，我想了一个晚上，还是心里没底。在开班子会议之前，我想先听听高区长的意见。”秦岚岚边说边坐了下来。
徐海涛注意到，秦岚岚和高区长说话时，语气虽然算不上热烈，却也比平时柔和许多。看来，权力的确可以改变许多东西。
高成波又摘下了眼镜，身子靠进椅子里，说道：“这个事，我本来也正要找你。既然你来了，那还是先说说街道的意思吧！”
秦岚岚拉过椅子，坐了下来，说道：“关于这个事，街道还没来得及开班子会议。我个人的意思是，从长远考虑，拆迁比整治更好。星月湖可以说是大兴区的一张名片，结合现在大兴区提出的全域旅游规划，星月湖边的这片美食城最好是拆除。”
高成波放下眼镜，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拆除当然好，一片白纸，想要怎么描绘蓝图都行。但问题是，拆迁可是个大工程，即使不考虑阻挠力量，单是拆迁的赔款，你长丰街道承担不了！而且这事也不在区政府的预算里面，这么大额资金，不在预算里面，是不符合规范的！当然，行不行，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最后都要常委会议通过才行。不过，这件事，建方区长意见很大。听说，博客上的那篇文章是内部人员所为？是长丰街道的干部吗？”说完，他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徐海涛，目光带着一点锋锐的审视。
说不紧张是假的，高成波看起来斯斯文文，但目光里自有一种重权在握的自信和威严，徐海涛第一次意识到，权力给人的威慑力。虽然，内心擂鼓，但表面上，徐海涛还是尽量维持着冷静。
秦岚岚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没有抓好干部队伍建设。”
徐海涛心中一惊，他本来想站出来承认，文章是他写的。但他不知道秦岚岚带他进来的目的，而且，面前的人是区长高成波，他觉得轻举妄动，也许会打乱了秦岚岚的计划。
“你也不用自责。虽然这样子将问题挂到博客上的方式不可取，但现在本就是互联网的时代，我们的干部懂得利用新媒体，也是一个好事。关键是，怎么来用好这个新媒体。什么事可以放，什么事不能放，这个尺度要抓一抓。另外，街道还是要统一出一个意见，报上来。还有，不管街道的意见是什么，污染是既成事实，所以，那些饭店必须先停业整顿。既是给市里的一个态度，也是给群众一个交代。”高成波说完，便戴上眼镜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站起了身。
秦岚岚也立马站了起来，说道：“行，那我先回去了。高区长。”
高成波点了点头，再一次看向徐海涛，问道：“那篇文章是你写的吧？文笔不错，胆量也不错，但头脑还不够。在政府里，仅仅停留在对事物的认识上是不够的。这件事，你给你们秦书记惹麻烦了，也让区里一些领导十分难堪。”说完，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徐海涛怔了一下，才说道：“谢谢高区长批评指正。以后，我会多动脑子。”
走出高区长办公室，徐海涛脑子还有点木木的，他没想到高区长会跟他说这么一番话。现在想来，他的这篇文章也许的确是让一些领导十分难堪，比如分管区长朱建方，比如街道分管城管镇长秦明。看来，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他呢！


第15章 一张发票

走出行政大楼，秦岚岚和几个人打了招呼，正要上车，她的手机响了。
徐海涛看她一眼，说道：“秦书记，我来开车吧。”
秦岚岚瞟他一眼，将车钥匙扔给了他，一边拿手机一边往副驾驶座走去。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她脸色微白，直接将电话掐断了。
徐海涛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侧头见秦岚岚微蹙着眉头看着窗外，便提醒到：“书记，安全带。”
秦岚岚哦了一声，拉过安全带系上，手机连续叮咚几声，她拿起看了一眼，都是潘震发来的短信。第一条短信是一张照片，昏黄的灯光下，她站在门内，徐海涛站在门口，正是那天晚上，她将徐海涛叫到西山酒店的照片。秦岚岚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徐海涛，他正启动车子。她又皱眉看向手机。
“秦岚岚，长丰街道党委书记和党委秘书开房，这个标题够不够劲爆？”
“秦岚岚，我给你一天时间，给我的卡上打20万，不然，你会在明天的洪湖论坛上看到你的照片。只有一天时间哦。当然，如果你肯再陪我睡一晚，或许我心情一好，可以考虑给你打个折。别想耍花样，你知道我这人耐心不好。还有，告诉你的小白脸，我会让他死得很惨。”
看完短信，秦岚岚捏了捏拳头，还是将手机砸在了汽车仪表盘下面的置物架上。
徐海涛一惊，快速地看了她一眼，问道：“秦书记，你还好吗？你的脸色有些差。”
秦岚岚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香樟树下一辆辆疾驰而过的汽车，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从前，第一次见到潘震，他在篮球场打篮球，奔跑的身影充满了男性的力量，甩动的发丝，还有洒落的汗水都让他显得十分性感……
时间真是一把残忍的杀猪刀，将所有美好刀刀切碎，只剩了如今这样千疮百孔的关系。
她冷声一笑，侧过头看着徐海涛，忽然问道：“大学里谈过恋爱吗？”
徐海涛没想到秦岚岚会问这个问题，看了她一眼，也不隐瞒，说道：“恩，当初就是为了她考的公务员。”
“哦？”秦岚岚倒是没想到，侧过脸认真地看着他，问道，“然后呢？”
徐海涛看着前方的红灯，慢慢踩下刹车，说道：“没有然后了。”
秦岚岚又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样带着一丝忧伤的徐海涛比往日更有味道。微微一怔，她立马移开了眼睛，自嘲地说道：“没有然后，也许是更好的结局。我和潘震，也有一个美好的开始，可是，你也看到了……”秦岚岚叹了口气看向窗外，过了片刻，才又说道：“昨晚的事，潘震不会善罢甘休。这段时间，你自己注意点，别到时候缺胳膊少腿，我是不会来照顾你的。”秦岚岚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
绿灯亮了。徐海涛呵呵一笑，一脚油门往前开去，说道：“如果秦书记说，你会来照顾我，那我也许会考虑一下是不是来个小伤什么的，既然你都这么绝情说不管我死活，那我肯定不敢让自己缺胳膊少腿的。”
秦岚岚嗔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秦岚岚嗔怒的样子，格外妖娆动人，徐海涛心中一动，说道：“谢谢秦书记关心，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还有，刚才在区长办公室，谢谢你帮我说话。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上我？”
乡镇街道的党委书记，是没有专门的秘书的，只配备党委秘书。党委秘书，不是私人秘书。而且，在政府里，即使有私人秘书的领导，到上级领导那里汇报工作，一般都让秘书在外面等着的。
“徐海涛，你别太自作多情。刚才，高区长也说了，这件事情你让区委领导很难堪。希望你的木头脑袋能清楚，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秦岚岚有些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至于为什么带你去见高区长，你自己想吧。”
徐海涛还真是想不明白。虽然进公务员队伍已经四年，但他承认他对官场的很多事情还悟不透。或许，只是因为他还只是个一般干部。所有官场规则或者潜规则，只有当你成了官，才能深切体会。不过，既然秦岚岚让他自己想，他也不便再继续问。
秦岚岚靠在椅子上，想着之前高区长的那一番话。他指出了拆迁的好处，却也提出了问题和困难。至于真实意图，便需要她自己深刻领会了。秦岚岚看一眼徐海涛，说道：“你对之前高区长的话，怎么看？”
徐海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秦岚岚问的应该是高区长对于星月湖接下来整治措施的看法，他在脑海里回味了一下高区长的话，才说道：“高区长的意思并不明确，但如果区委王书记倾向于拆迁，我觉得高区长应该不会反对。”
“哦？”秦岚岚侧过身，认真地看了一眼徐海涛。不得不承认，这个大男孩，不仅长相俊朗，而且头脑敏锐。如果能够好好把握，前途应该不错。但，一想到陈思齐给她看的那些照片，以及那封举报信，刚升起的那点好感便被她压了下去。
徐海涛想起高区长之前提到的区委领导，便问道：“这个区委领导是指朱建方区长吧？”
秦岚岚微闭着眼睛，没接话，不过徐海涛觉得，她的沉默便是默认。朱建方区长是分管环保、城建的副区长，听陈磊说，这个人很强势，在大兴区的关系也很深厚。如今，星月湖美食城污染问题被徐海涛一篇文章直接捅到了市长面前，朱建方肯定是十分恼恨的。
只是当初，徐海涛没有想到这么多。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
徐海涛看了看秦岚岚，见她正闭目养神。他打开了CD，让音乐轻轻在车厢里回荡……
徐海涛刚到办公室，便见傅寒走了进来，将一张发票压在他桌上，说道：“这个，你到财务上报一下。”
这不是第一次傅寒将一些私人请客的发票拿来让办公室操作报销，这让徐海涛颇烦恼，一是害怕自己犯错误，二是内心里十分抵触傅寒的这种行为。为了这个，徐海涛和傅寒争过几次，也因此，傅寒对他一直有看法。
徐海涛扫一眼桌上的发票，说道：“傅主任，昨天的晚餐是秦书记自己买单的。”
傅寒眸光一缩，脸部抽动一下，说道：“徐海涛，你要弄清楚，你是党委秘书，不是她秦岚岚一个人的秘书。”说完，傅寒直接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发票你做一下。”
徐海涛愣了一下，才说道：“等等，傅主任，这个数目有些大啊！”
傅寒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目光有些阴鸷，说道：“海涛，我作为街道办事处的主任，工作上的事，应酬个几千块钱是很正常的。我跟你说，你是一直在街道，没在乡镇呆过，乡镇去外面招商引资，一餐饭吃个上万是很正常的事。所以说，年轻人啊，就应该多流动，多岗位锻炼，一个地方呆久了，思维容易固化。特别是街道这种地方，呆久了，就有点井底之蛙。”傅寒说着，瞟了一眼另一张办公桌上的沈含，又说，“你还年轻，争取早点出去锻炼锻炼，好了别多啰嗦了！”
街道作为区政府的派出机构，和乡镇是很不同的，乡镇有自己的财政，但街道是没有的，所以，街道的书记主任一般都很精打细算。但傅寒不同，傅寒是从乡镇过来的，秦岚岚精打细算的风格让他十分不爽。
“傅主任，可是这发票我应该怎么做呢？以什么名目？”徐海涛问道。
“徐海涛，你是党政办主任，这么点小事就不用我教你了。你自己去想办法，问问财务，他们有经验。”傅寒冷着一张脸便要走。
徐海涛自然知道可以问财务，他只是不愿意为他去做这种事情，因为他很清楚，昨天的晚餐根本不是工作上的事。看着傅寒就要走出去了，他又说道：“傅主任，昨天的晚餐我并没有参加，我也不清楚状况，让我去报销，不合适。”
傅寒火了，他第一次找徐海涛报发票，他竟然就推三阻四。他瞪着一双眼睛，怒道：“徐海涛，你脑子拎得清吗？你是党政办主任，党委秘书，这么个小事都弄不好？你的脑子是什么做的？豆腐脑？”
“傅主任，我只是实话实说，报销单要填报销事由，现在财务报销要求很多，我总不能就写个应酬或者晚餐吧？工作上的事是什么事？即使是工作上的应酬，财务上也有明确规定，人均消费不能高于多少。这个数字，我应该填昨天吃饭的人有三桌吗？”徐海涛掷地有声地问道。
傅寒瞟了一眼坐在一旁完全吓愣住的沈含，抬起手指着徐海涛，咬牙切齿地说道：“徐海涛，你以为只要跟着秦岚岚，连我这个主任也可以不放在眼里了吗？我跟你说，你还年轻，路还长，意气用事，会让你死得很快。”说完，他走向他的办公桌，拿起那张发票，直接走了。
他刚走，沈含便跳起来关上了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徐海涛，问道：“徐主任，你今天咋了？怎么就跟傅主任杠上了呢？这个关键时期，你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送吗？不过是一张发票而已，你不报，别人转头就帮他报了。还不是街道出钱。你说，你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你即使看不惯，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嘛，或者等组织上来考察的时候，直接跟组织上反应啊！何苦找这种最笨的办法呢？”
徐海涛看着沈含，笑了：“你情商挺高啊！”
“你还笑得出来！我都替你急死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你不懂吗？哎，我真是看不懂你了。”
办公桌上电话响了，徐海涛接起，哦了两声。挂断电话，他打开政府内网，给街道班子成员发了一条短信：各位领导，下午两点在党委会议室召开班子会议。无故不得缺席，凡有请假，需向秦书记做说明。


第16章 被人惦记

傅寒办公室。
傅寒将手指上的烟蒂狠狠地摁息在烟灰缸里，目光滑过那张放在桌面上的发票，脸色更冷了，哼了一声，说道：“徐海涛，我一定要让你长点记性。”
这时，门推开了，城管副主任秦明走了进来，大喇喇地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嘴里说道：“通知下午两点班子会议，什么议题？”
傅寒看了一眼手机，哼了一声，将桌子上之前行政办送来的关于星月湖的市长批示递给了秦明，说道：“我正要找你，你看看吧，估计是这个事。”
秦明匆匆看完，骂了一声娘，从袋里摸出一包中华烟，扔了一根给傅寒，自己也点着一根，说道：“哪个吃饱了饭没事做，弄出这么个事情？”
傅寒挑了挑嘴角，冷笑道：“听说，是我们的大才子徐海涛弄了个博客。一篇文章点击过万，可以算得上名人了。”
“徐海涛？他平时写稿子写的还不够啊？还专门弄个博客？他的政治觉悟性都到屁股眼里去了？想要害死我们啊！”秦明有些急躁地连续抽着烟，说道，“既然是他弄出来的事，开什么班子会议，应该开书记办公会议，好好处理一下。这样没有组织纪律性的干部，该好好整一整。”
“秦岚岚舍不得啊！”傅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不太可能吧？秦岚岚就是个灭绝师太，她会对他手下留情？”秦明说完，看了一眼门口。
“可能不可能，你自己看。”傅寒说道，“反正，这件事既然已经捅到市长那里了，我们躲是躲不过了。接下来，你这个分管领导可有得忙了。”
“大丰社区上千平米的违章建筑还等着我去拆呢！”秦明深深地吸了几口烟，气呼呼说道，“他徐海涛惹出的事，凭什么让我给他擦屁股？我才没那闲工夫。”
傅寒慢吞吞地点着了那根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眼圈，隔着烟雾看着他，说道：“市长的批示，你敢不接？秦明，你的政治觉悟性呢？不过，这个事，既然是徐海涛弄出来的，他也别想有好果子吃。听说，朱区长为这个事正暴跳如雷，让宣传部在查这个博客。”
“宣传部还没查出来？”秦明问道。
“查没查出来我不知道。但据我所知，朱区长好像还不知道。你和他关系好，他没问你？”傅寒手指压着那张发票，在桌面上移来移去。
“他想知道，我就告诉他。他徐海涛不过一个党政办主任，却将我们街道一众班子成员都给翻了船，这笔账，当然得他自己挑，我是不会帮他埋单的。”秦明义愤填膺地说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
看着他的背影，傅寒冷冷地挑了挑嘴角，目光瞟了一眼桌子上的发票，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片刻后，江武林走了进来。
傅寒把那张发票拿起来，递给江武林，说道：“帮我把这张发票报一下。程序怎么走，你懂得吧？”
“当然，我是纪委副书记，这种事我可是专业的。”江武林信誓旦旦地说道。
傅寒恩了一声，指了指刚才秦明坐过的椅子，说道：“坐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江武林的眸子亮了，诚惶诚恐地坐了半边椅子。他那副满怀期待的神情，让傅寒有些好笑，他舒服地窝进椅子里，看着他，神情很认真地说道：“武林啊，你是个好同志。工作态度积极，认真。这一次，推荐干部虽然停了，但是相信很快会启动的。街道里面，就你和徐海涛两个人有资格，不过，徐海涛这次弄出了点事情，在博客上发了篇文章，惹得区里领导都很不满意，接下来，我们整个长丰街道的干部可能都要为他这件事忙活。所以说，你的机会还是更大一点。当然，这还要看你怎么把握。”
江武林十分激动：“傅主任，你说徐海涛惹出事来了？”
傅寒点点头：“是啊，可惜了。徐海涛工作能力是不错，但就是太有个性，太目中无人。”
江武林猛点头，说道：“徐海涛何止是目中无人，他是连组织纪律都没放在眼里。这次干部推荐他也动了手脚。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领导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你有证据吗？”傅寒看着江武林。昨天在酒桌上，他也借机敲打了徐海涛，但看他的态度，又不像是作假。此时看着义愤填膺的江武林，他不确定到底谁在撒谎。
“人证物证都给陈书记了，但最后却不了了之。傅主任，说实话，我有点不服气。”
傅寒目光微寒地看着他：“你对陈书记不服气？”
傅寒的目光让江武林畏惧，他立马摇头，说道：“哪能？陈书记是我的直接领导，我哪能对他不服气，我是说，我对那个结果不服气，主要是对徐海涛不服气。像他这样的人，连后备干部的参选资格都不该有。”
傅寒的眸子缩了一下，心道：这江武林还真是个阴险的家伙，用他来给徐海涛上上课，倒也是不错。
江武林见傅寒不说话，心中没底，便又问：“傅主任，徐海涛犯了这样的事，组织上没有动作？按理说，他这个事是违反组织纪律的，组织上应该可以严查。”
傅寒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就说不好了。纪律条例你这个纪委副书记应该比我清楚。而且，组织处理，在街道层面，最终还得秦书记来定。但秦书记终归是女人，容易心软。”
江武林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说道：“既然都惊动区里了，区纪委和组织部说不定会有所动作吧！”
傅寒右手在桌面上轻点几下，说道：“是啊，如果区里要搞他，那秦书记也难救他了。怪只怪，他不该太自以为是，让很多领导都如此难堪。哎，不说他了，回归正题。街道里面干部发展得慢，机会少，有些机会错过了，可能就得再等上一二年，或者更久。我了解了一下，我们长丰街道已经4年没有提拔年轻干部了。武林啊，你可要把握这次机会啊！”
江武林感激地看着傅寒，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谢谢傅主任提点。我一定会努力的。发票的事，我会办好。”
从傅寒办公室出来，江武林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在心里说道：“徐海涛，我一定会将你踩在脚底，让你难以翻身。
徐海涛在办公室里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下午两点，班子会议准时在党委会议室召开。
秦岚岚和傅寒几乎是同时走到楼梯口的，两个人目光一碰，傅寒笑了：“秦书记，昨晚让你见笑了。秦书记真是铿锵玫瑰啊!”
“铿锵玫瑰也是需要绿叶扶持的，我也需要傅主任扶持啊！“秦岚岚说道。
傅寒哈哈一笑：“只要秦书记发话，我傅寒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两人言笑晏晏地走进会议室，看得一众班子成员有点发懵。徐海涛将复印好的市长批示一一发给大家，然后在最末端的位置坐下来。
秦岚岚拉开椅子刚要坐下，放在笔记本上面的手机响了，一看，她的眉头便蹙了起来，将笔记本放在桌上，拿起手机直接给按了，并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她的脸微微有些苍白，快速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傅寒，见他正朝自己看过来，她便将手机反个面放在了桌上，目光扫过会议桌前的一众班子人员，开口说道：“今天的会议，只有一个议题：星月湖美食城污染事件，市长做了批示。区里要求我们街道拿出一个基本的意见，是拆还是整？”
秦岚岚话刚落，分管宣传的徐勇笑了笑说道：“不管是拆，还是整，水体污染都是环保上的事，秦明最有发言权。我们其他人，服从安排就行了。”
秦明一听徐勇直接把这件事甩给他，脸色立马阴沉了，说道：“徐勇，话可不是这么说，水体污染虽然是环保上的事，也是安监上的事情。青松，我没说错吧？”
吴青松是分管街道安监工作的副主任，身板很宽厚，四方脸，剑眉星目，五官颇俊朗，他和秦岚岚同一批到街道的，两个人关系也比较好，听到秦明这么说，他笑着说道：“秦主任放心，该我的，我不会推脱。”
秦明有些无趣，又说：“对，该我的我也不会推。但关于星月湖边美食城的问题也不是第一次下督查单了，为什么没人去搞？因为这事难办！这种事，就我一个分管城管、环保的副主任，力度是不够的，还需要书记，主任出马才行。需要专业技术，我不推脱。但让我谈主意，说实话，我说不好。还有，秦书记，我觉得这件事我们首先要问一问始作俑者，他是什么心态什么目的什么居心要发这么一篇文章？我觉得，首先要好好整一整这个干部队伍，像这种没有政治觉悟，只想个人出风头的干部，就该好好整一整，否则，我们长丰街道的领导班子和一般干部都要给他擦屁股。”秦明气呼呼说完，目光冷冷地看向坐在最末端的徐海涛。


第17章 班子会议

关于徐海涛博客文章引发热议，并被市长批示。这件事只有部分班子成员知道。此时，看秦明目光森冷地看向徐海涛，其他人也不明就里地看向他。
徐海涛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风暴要来了。
看着大家看向他的各色目光，他心里有些复杂，但表面上却不敢露了分毫，只静静地看向秦岚岚。只见她的手指在批示文件上敲了几下，说道：“谁的责任，这个问题我说了不算，因为这篇文章市长已经做了批示，这也就是说，市长肯定了这个人的做法。至于，干部队伍建设，我同意秦明的意见，是该好好抓一抓。这一次，游龙镇事件后，区委暂停了一切干部任免。说明什么？说明区委对我们的干部队伍不满意。张委员，这一块，我觉得你有必要弄个方案出来，怎么样抓队伍建设，提升我们干部的修养。好，这个问题，今天不做具体讨论。我们言归正传，星月湖的水体污染问题，刚才秦明说，这个问题也不是第一次下督查单，但问题一直没解决。星月湖属于我们长丰街道的辖区范围，这责任始终都在我们头上，我们谁也推不掉。至于以前为什么没解决，我不想再谈，今天我只想听一件事，这件事难，我们怎么样迎难而上，怎么样破难题，解难题。做不好一件事可以找出一千个理由，同样，要做好一件事，也可以找出一千个办法。现在我要听的，是那一千个办法。”
秦明盯着秦岚岚，有些不甘心她三言两语便将话题给转移了。他一边从烟盒里抽出烟，打了一圈，一边说道：“秦书记，办法的确会有。但是，我觉得首要的还是要抓问题。星月湖水体污染问题，是我们自己的工作人员将问题给捅到了媒体上，这不仅让我们街道很被动，让区委区政府很被动，也让市委市政府很被动。市长虽然做了批示，我却不认为市长是认同这个人的做法。既然问题摆在了媒体上，作为一市之长，总要拿出点态度来。我不觉得，因为有了市长批示，就可以忽略某些人认识和做法上的问题和责任。”
秦岚岚皱了皱眉头，手指在笔记本上抚过，看向秦明，说道：“秦主任，我刚才已经说了，干部队伍建设的问题我们另外讨论。今天，我们会议的主题是，研究讨论星月湖水体污染问题到底该采取什么措施，是整还是拆？如果你对我的安排有异议，我们会后再讨论。现在，请你以大局为重，市长的批示放在我们眼前，区委区政府都在等我们街道班子拿出意见来。你说，到底孰轻孰重？”
秦明被秦岚岚一番话堵住了嘴，却仍有一肚子气无法发泄，气愤地瞪向徐海涛。此时，之前不明就里的班子成员也都知道了，徐海涛便是这篇批示的始作俑者，看向他的目光便都带了些芒刺。
徐海涛深知，在政府里，领导大都喜欢乖巧听话能干事的下属。基本上没有领导喜欢惹事的下属。而他这一次，算是实实在在的给所有的班子领导惹了一回事。他理解他们的心情，但被他们不善的目光盯着，心头还是有些难受。因为，他始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虽然当初考公务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方倩，但内心深处，更多的还是为了建功立业，为了给老百姓谋福利。
博客发文的形式虽然有些不妥，但最终得到了市长批示，能够为老百姓解决问题，徐海涛觉得最终的效果还是好的。为什么在座这些领导，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是想不到，还是不愿意想呢？
见大家一时都沉默了，秦岚岚看了一眼徐海涛，说道：“在座都是长丰街道的领导，在这里，我就直说了。博客上的这篇文章，是徐海涛写的。无论形式是否妥当，有一点我觉得不可否认，那就是结果还是好的。家明市长做了批示，不说其他，信息上就可以加50分。当然最大的好处，还是星月湖的未来。自从星月湖畔美食街成立，星月湖水体污染问题其实一直是街道安监的重头戏，并不是徐海涛捅出来它才存在的，它其实一直存在。区里也多次下过督办单，整治也多次整治过，但风头一过，这些饭店还是老样子。这一次，徐海涛捅出的这个马蜂窝，我希望我们能彻底地改变它。大家有没有这个决心？”
会议室里是难堪的沉默。
徐海涛关注着众人的脸色，大约看出了这些人的态度。
纪委书记陈方明的手指上转着一支水笔，噗一下，水笔掉在笔记本上，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秦岚岚，说道：“星月湖是我们长丰街道，甚至可以说是洪湖市的一张名片。这两年市里提出的目标就是搞全域旅游，星月湖作为有历史文化背景的风景点，肯定得保护起来。所以，这片美食城，依我看，早晚都得拆。我觉得，应该举街道之力，搞好拆迁工作。”
纪委书记陈方明的响应，缓和了秦岚岚的脸色，也让会议室里的气氛热闹起来。分管安监的副主任吴青松也表态道：“我也有决心，彻底整改星月湖水体污染问题。”
秦岚岚点点头，看着吴青松说道：“青松，接下来你的工作不会轻松啊！昨天我让徐海涛准备汇报稿，安监办提供不出精确的数据。我知道，这里面有客观原因，但是应该也有主观原因。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够摸清底子，特别是酒店每天的排污量等这些动态数据。只有过硬的证据，我们才有底气和他们谈判。”
吴青松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我会督促安监办抓好这块工作。”
秦明忽然抬头说道：“这意思就是要直接拆了吗？刚才秦书记也说了，星月湖水体污染督办单也下过几次，整治也整过几次，但最终都不了了之。问题在哪里？这些饭店可都不简单，后面有人撑腰呢！搞不定这些后台，一切免谈。”
秦明胡子拉扎，不太修边幅，说话也是这种风格，虽然逻辑没问题，却总是有些不分场合，秦岚岚看看他，说道：“有没有后台，这些是下一步的问题。班子会议上，肯定不会专题研究这些。作为党的干部，老百姓的父母官，我想，我们不能总是盯着问题，而是要多想办法。”
秦明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说话，心里却冷哼着，道：“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拿着个鸡毛当令箭。我看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秦岚岚目光扫了一圈在座众人，说道：“其他人呢，也谈谈吧。难道还要我一个个点名吗？”
分管人武的裘光明黑着一张脸，说道：“秦书记，要怎么干你和傅主任发话就是。让我们谈什么谈？星月湖水体污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区委若真是下决心，就拆了那片美食城，一劳永逸。”
宣传委员徐勇也说道：“光明说的有道理，说来说去，其实就这么那么点事。拆当然是好的，但问题是有没有这个能力。我们反正是听党委政府的，党委政府指哪，我们就打哪。”
秦岚岚看差不多了，便看一眼傅寒，说道：“傅主任，你说几句吧。”
傅寒看了看秦岚岚优美的侧脸，又扫了一眼其他人，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星月湖的水体污染虽然现在还不是很严重，却也的确是个老大难。刚才秦书记也说了，再难，我们街道也有不容推卸的责任。既然市长批示要属地做好彻底整改。那我们就干嘛，但问题是拆迁是个大工程，资金问题，后续的配套问题这些都需要区里做决定。所以我觉得，拆也好，整也好，都得区里做决定才有用。我们在这里讨论得再激烈，得不到区委区政府支持，屁也没用。”
秦岚岚瞟了一眼傅寒，心里冷哼一声，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我一开始就说了。区委要我们先拿出个意见来。既然大家说法不一，那这样吧，投票，赞成保守整治的举手。”
话落，大家相互看了看，却并没有一个人举手。
秦岚岚微微一笑，说道：“那同意拆的举手！”说完，她自己率先举起手来，陈方明、吴青松、裘光明等人也很快举起手来，然后傅寒、秦明等人也陆续举起手来。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拆。”秦岚岚扫了大家一眼，说道，“秦明，那你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来，报给区委区政府。稿子让徐海涛起草。还有，高区长吩咐了，不管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污染是既成事实，所以，必须让饭店马上停业整顿。这件事，得马上去办。青松，这一块你负责，给你一周时间。要人要钱跟傅主任汇报。”


第18章 回不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市长的批示，自然引起了区里相关部门对星月湖景区污染问题的重视，区环保局、安监局都派了技术员过来实地监测，但具体情况并没有和街道对接，不过，分管环保的吴青松还是挨了批，这是邱疏影说给沈含听，沈含又告诉徐海涛的。官场体制主要还是责任体制，谁的坑里出了问题，就追究谁的责任。这一点，徐海涛知道，吴青松自然也知道。
不过，徐海涛还是心有歉疚。
沈含却让徐海涛小心，以免吴青松给他穿小鞋。
徐海涛倒也不担心他找自己麻烦，反正这一次他惹的也不是一个人。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关于方案，徐海涛想听听秦明的想法。
刚走进秦明办公室，秦明便把杯子在办公桌上狠狠一墩，瞪着徐海涛说道：“徐海涛，你能耐啊！一帮班子人员都为了你忙的团团转啊!怎么样，你是不是感觉特别爽？”
徐海涛不想和他发生冲突，淡淡说道：“秦主任，你抬举我了。这件事虽然起因在我，但大家之所以忙，却是因为市长的批示。”
“你……”秦明被徐海涛噎得说不出话来。其实，内心深处，他也明白，徐海涛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没有市长批示，他徐海涛即使妙笔能生花，也指挥不了他们这一众班子人员。可是，他是始作俑者。
“秦主任，关于方案，您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还是，我先弄个草稿出来，您再改？”徐海涛不卑不亢地问道。
见徐海涛谈起工作，秦明的火又上来了。城管上的事本就多，现在又来了这一个拆迁大工程，今年到年怕是没安耽日子了。这样想着，秦明便气冲冲地说道：“你不是很会写吗？来问我做什么？”说着，从桌上拿了烟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虽然他做好了被横眉冷对的准备，但面对秦明的漠视，徐海涛还是有些内伤，深呼吸一口气，也走了出去。
下班后，在街道对面的面馆简单吃了个面，又回到办公室赶工。
收工时，窗外明月高挂，看看时间，竟已是10点。
关了门走出来，看到秦岚岚办公室的门还开着，灯火通明。
徐海涛走过去，看到秦岚岚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什么怔怔出神，他在门上敲了两下。她闻声抬头，目光里带着一丝茫然。
“秦书记，很晚了。”徐海涛说道。
秦岚岚看了看表，恩了一声，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撸了一下头发，说道：“徐海涛，你跟我一起回去，我有一份东西，明早上班前你复印30份放我桌上。”
“好。”徐海涛应道。
下楼时，徐海涛跟在秦岚岚身后。因为楼道里的灯不是延时开关，徐海涛一楼一楼地关。秦岚岚在光里，他在暗里。看着她的背影，他忽然有一种保护她的冲动。
在停车场取了车。一路往北街开去。车载收音机里忽然传出一段熟悉的旋律，竟是《断点》：“走了好远好远，连眼睛红了都没有发现，听着你说你现在的改变，看着我依然最爱你的笑脸，这条旧路依然没有改变，以往的每次路过都是晴天，想起我们有过的从前，泪水就一点一点开始蔓延……”
淡淡忧伤的歌声，路灯透进来的光影里，秦岚岚的脸也带着一点神秘的忧郁。她或许想到了什么，所以两次都差点闯了红灯。
“秦书记，你是不是累了？”
秦岚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却跟着轻轻地哼起了那首歌。这是徐海涛从来不曾接触过的秦岚岚，那样感性而带着淡淡的伤感。秦岚岚的声音微微带点磁性，唱这首歌，竟然出奇的好听。
歌曲结束的时候，已是小区门口。
小区里停车难，秦岚岚在门口租了个车位。
到楼下，秦岚岚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屋子的窗口，漆黑一片。她忽然感觉有些落寞，之前在办公室的紧张倒是没了。她转过身看了看徐海涛，说道：“你在楼下等我吧。我拿下来给你。”
“我上去拿吧，省得你跑了。”徐海涛说道。
“不用。”秦岚岚说着，不容分说地走进了楼道。
既然她这么说，徐海涛自然不能再坚持。
秦岚岚慢慢地上楼，刚走到二楼半，三楼的灯便亮了。潘震斜斜地靠在门口的扶栏上，正一脸嘲讽地看着她，怪腔怪调地说道：“秦岚岚，你还真把自己当公仆，把办公室当家啊！还是说，你去爬别人的床了？啊？让我好等！”
看着潘震，秦岚岚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刚才在车上听到的那首《断点》，她有些烦躁，说道：“你等我干什么？”
“秦岚岚，你别给我装傻。”潘震一脸恶狠狠冲下来，拉着秦岚岚的手臂便往楼上拖。秦岚岚想要甩脱他，却并不能。他说，“给我20万，不然明天早上你就不仅仅是党委书记了，而是出名的党委书记。游龙镇党委书记朱生豪在车内和下属发生关系窒息而死，长丰街道党委书记又和下属公然开房，这样劲爆的新闻，不知道新来的区委书记的心脏够不够强悍，恩？你说，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潘震之前也是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因为头脑灵活，工作表现非常出色，也是组织上的后备干部，但后来，他迷上了赌博，才被开除。但他对政府里的信息始终保持着特有的敏感。
“潘震，你无耻。我和他只是正常的工作关系！”秦岚岚恼火地用皮鞋踩潘震的脚。
他却浑然不觉般地哈哈大笑：“正常的工作关系？秦岚岚，你觉得有人会信吗？深夜和下属在宾馆床上讨论工作？哈哈哈……”
“潘震，你闭嘴！”潘震疯癫般的笑声让秦岚岚有些无语，她猛地咬了一口他的手臂，才挣脱了他的抓握，从包里拿了钥匙，开了门，转过身看着潘震，冷着脸说道，“我有没有钱你应该很清楚。我所有的积蓄都用来买房了。房子也被你抵押了。20万，你让我去抢银行吗？”
潘震嘿嘿冷笑两声，看了一眼楼道，楼道里仿佛有脚步声。潘震看向秦岚岚，表情有些僵硬，说道：“秦岚岚，你少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一个党委书记一年少说也有十来万，我们离婚也有两年了。你不可能没有积蓄！”
“潘震，我是人不是仙女，我要吃饭，买衣服，租房子，加油，应酬……反正，我没钱，要命你就爽快点拿去。”秦岚岚忽然将身体靠在门框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岚岚，你的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但你的身体却还是可以的，让我拍几张照片，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潘震说着，便一把撕扯住秦岚岚的连衣裙领口，丝质的衣服轻而薄，一下子便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了秦岚岚依然完美的胸部。秦岚岚尖叫一声，便听到结结实实的肉和肉的撞击声。
她拉着外套遮住春光，才发现是徐海涛一拳将潘震揍翻在地。潘震呸一下吐出一口口水，看着徐海涛的目光里带着狠厉。
“小白脸，我还没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了。既然你找死，就别怪我！”说完，猛地从地上弹跳而起，弓着腰冲向徐海涛。徐海涛背向楼梯，若是被他撞下去，定然会出事。
秦岚岚还来不及提醒，便见徐海涛一个摇手，打开了潘震的手，双手压在他背上，直接跳到了他身后，然后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潘震便失控地冲向了楼梯。
“啊，别，徐海涛住手！”秦岚岚叫起来。
徐海涛来不及多想，扑过去一把抓住了潘震的后领，因为动作太猛，左边的腰撞上了扶栏，痛的他皱了皱眉。
徐海涛虽然救了他，却也掐住了他的脖子，说道：“潘震，你真是个垃圾！”
潘震被掐着脖子，却仍然怪异地笑着，说道：“小白脸，我会……让你……死！”
“我等着。”徐海涛冷冷说着，转过脸，看到秦岚岚一脸痛苦狼狈地站在一旁，心头怒火又起，一巴掌扇向潘震。
“够了！”秦岚岚一把拉住了徐海涛的胳膊，“让他走吧。”
徐海涛盯着潘震，犹豫片刻，还是松开了手。
潘震看着秦岚岚，依稀有什么在他眼中一闪而逝，他往楼下走去。
“潘震，回头吧，这样下去，你早晚会被人打死的。”看着他的背影，秦岚岚难忍心中悲戚，还是喊道。
潘震回头：“岚岚，如果我回头，我们还回得去吗？”
秦岚岚怔在那里，片刻，她摇了摇头，说道：“潘震，回不去了。”
“是啊，我们回不去了。我也回不了头了。”说完，他转过身往楼下冲去。
等潘震在楼道里彻底消失，徐海涛看向仍然站在那里怔怔出神的秦岚岚，她看起来很有些狼狈，却也透着别样的诱惑，外套里的连衣裙一大片衣襟都被撕破了，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徐海涛喉咙动了一下，才开口道：“秦书记，你还好吗？”
秦岚岚看向他，目光里带着茫然和忧伤，说道：“谢谢你，徐海涛。进来陪我喝一杯吗？”
徐海涛有些懵。


第19章 酒醉情深

秦岚岚慢条斯理地拉上外套，抬头时，之前的茫然和忧伤已然无踪，一脸挑衅地看着徐海涛：“怎么，不敢了？”
“荣幸之至！”徐海涛笑着，跟着秦岚岚走进了屋子。不过，进屋子之前，他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看楼道里。脑海里还闪过了另一个人的脸。但愿，一切只是错觉。
关上门，秦岚岚直接走进餐厅，从餐厅里拿出了一瓶高浓度的伏特加。看着秦岚岚手里的酒，徐海涛微微皱了皱眉，问道：“秦书记，你确定要喝这个？这酒可不适合女人！”
秦岚岚只是瞟了他一眼，将那瓶酒砰地一声放在桌上，又弯下腰到柜子里拿杯子。弯腰的动作，泄露了她胸口的一片白腻，看得徐海涛口干舌燥，忙移开了视线。
秦岚岚从柜子里拿出两个二两的玻璃杯，看向徐海涛，道：“开酒。”
徐海涛盯着秦岚岚的眼睛，说道：“秦书记，你这是要灌醉自己，还是灌醉我？”
“徐海涛，少罗嗦，不想喝，就给我滚。”秦岚岚说着，便自顾自地开了酒，在一个杯子里倒了半杯，拿起杯子就咕嘟嘟喝了下去。
徐海涛从她手中拿过酒瓶，在两个杯子里倒了三指左右的酒，说道：“这酒得慢慢喝。”说完，端起了杯子，秦岚岚也拿起杯子，两个杯子轻轻一碰，两人都仰头喝下。53度的酒液带着微微的火热滑过喉咙，瞬间温热了身体。
“徐海涛，我有酒，你有故事吗？”放下酒杯，秦岚岚忽然问道。
“我是一个挺无趣的人，除了大学里谈了一段不算精彩的恋爱，似乎没有什么是值得拿出来下酒的。”徐海涛笑着说道，“或者，我给你来一个笑话？”
秦岚岚眯了眯眼：“说来听听。不好笑，罚酒。”
“行。”徐海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笑道，“秦书记，你打算就这样站着听故事喝酒？”
秦岚岚的脸上终于慢慢地浮现了一点笑意，说道：“把酒拿过来，我们坐客厅沙发上喝。”她边走边说，“不过，徐海涛，你可别喝醉了，你若是醉了，我会将你踢出去。”
徐海涛的酒量自己心里有数。即使一瓶伏特加下去，也未必会醉掉。
秦岚岚的客厅很简单，一张纯白布艺沙发，一个茶几，沙发对面摆了一个书架，还有一个木架子，放着一些绿植，落地窗边还放了一张懒人摇椅。这里展现了另一个侧面的秦岚岚，恬静，小资，让徐海涛微微有些惊讶。
两人在布艺沙发里落了座，相互之间隔着恰当的距离。
他看着秦岚岚精致的眉眼，想起在饭局上听过的一个笑话，说道：“笑话开始了。”
秦岚岚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扶着沙发，看向他。她的眼睛很亮。
徐海涛说道：“女副处长陪同处长参加宴请，席间处长说：‘处长一般都干过副处长！’众人惊呆！女副处长机智，说道：‘准确的说，处长都是副处长生（升）的。’”
秦岚岚白了徐海涛一眼，说道：“不好笑。罚酒！”
徐海涛拿起酒杯一口喝下，他忽然想到曾经听过的一个谜语，便笑道：“秦书记，我给你猜一个脑筋急转弯，怎么样？”
“猜中了，你喝酒！”
“秦书记，你是真打算把我给踢出去吗？”
“开始吧！”秦岚岚催促道。这样带着一点点娇憨的秦岚岚，仿佛是剥去了壳，整个人都散发着年轻的光彩，让徐海涛有一点动心。
“听好了。”徐海涛笑道，“有一样东西，东方人的短，西方人的长，结婚后，女的也可以用男的这东西，和尚有但不用它。”
秦岚岚看了看徐海涛，目光里带了一点轻视，说道：“徐海涛，喝酒。”
“为什么？”
秦岚岚移开了目光，看向落地窗外，窗外，是城市明亮的灯火，却温暖不了她这颗寂寞的心。她忽然深吸一口气，看向徐海涛的目光里带了一丝迷离，说道：“这是黄段子！”
徐海涛哈哈大笑：“答案非常正派。秦书记，是你想歪了！”
秦岚岚脸色有些红，仿佛一朵盛放的花，带着迷人的香味。
徐海涛有些移不开眼睛。
秦岚岚看了他一眼，端起酒杯喝了酒，才问道：“答案。”
“名字。”徐海涛说着，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因为看着她，他感觉口干舌燥。
秦岚岚终于笑了，笑容仿佛是雪山顶上的阳光，照亮了她整个人，让她容光焕发，光彩逼人。她拿起酒瓶，又给两人的酒杯里添了酒，问道：“徐海涛，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徐海涛有些愣，说道：“你偶尔的脆弱让你显得更有韵味。”
秦岚岚喝着酒，瞪了一眼徐海涛，才说道：“徐海涛，这算是夸奖？”
徐海涛笑了：“水平有限。”
秦岚岚却一仰脖子干了杯中酒，沉默了片刻，仿佛是在回味伏特加的余味，才开口道：“徐海涛，在潘震这件事上，我是不是表现得太软弱了？”
每个人都有处理自己情感的思路和方式，徐海涛觉得自己无权评判。他摇了摇头。
“潘震是我在洪湖唯一的亲人。”秦岚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沙发里，她说道，“我是诸州人。大学里和潘震相恋，毕业便随他来了洪湖，结婚，就业，升职，一切看起来顺风顺水。可是，好景不长，潘震迷恋上了赌博，不仅把家里赌空了，还拿了单位的钱去赌，于是，便被开了公职。然后，他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有时候，我也想对他狠一点，但，真的面对他，我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徐海涛，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太妇人之仁了？”
徐海涛看着她微闭着眼睛窝在那里的样子，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他很想给她一个拥抱。但她毕竟是自己的领导，长丰街道的党委书记，虽然此刻她很柔弱，但只要睁开眼睛，目光里便又是咄咄逼人。
他按下了心中的那点暗涌，干了杯中酒，又给她杯中添了酒，才说道：“对于感情，我是门外汉，所以给不了建议。不过，我可以陪你喝酒。”
“好！”
秦岚岚的性子本就豪爽，此时又一心求醉，便喝得十分爽快。
喝完大半瓶，徐海涛感觉自己血液循环有些加快，看向秦岚岚，已是霞飞双颊，眼神微微带了迷离，徐海涛看了看表，已经接近凌晨，便说道：“秦书记，今天就这样吧，早点休息。”
“徐海涛，你不敢喝了？不行了，恩？你不行就滚，我一个人喝。“秦岚岚迷离的眼神，带着赤果果的挑衅，看着他，却也勾着他的某些情绪。他的目光滑过她娇艳如花瓣般的唇，沿着她颀长的脖颈，一路往下，落在那起伏的高耸上。血液里的酒精仿佛是火星，点着了他所有的激情，让他感觉十分燥热。
他正想说什么，秦岚岚弯腰又拿了酒瓶倒了半杯酒，快速地喝下，然后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又仰头喝下，看得徐海涛一阵紧张。徐海涛倾过身，一把抢过了酒瓶，说道：“秦书记，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醉了也好，醉了就不会烦恼了！”秦岚岚说，“徐海涛，把酒给我。”
“不给。你不能再喝了。”徐海涛坚持着。
秦岚岚愣愣地发了一会呆，忽然扑过来抢，徐海涛下意识地将手臂往后举，结果整个人便被秦岚岚压在了沙发上。感受着秦岚岚温热而充满弹性的身体，徐海涛整个人都有些懵，但身体却比他更快做出了反应。秦岚岚愣了一下，才从徐海涛身上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说道：“徐海涛，你混蛋！离我远点，还有，把酒还给我！”说着，她便用手掌来推徐海涛的脸。
徐海涛简直有些无语，他将酒瓶放在地上，一只手搂住秦岚岚的腰，一只手撑着沙发坐了起来。这样一来，两人的姿势便更暧昧了，秦岚岚几乎是坐在徐海涛的腿上。徐海涛一只手还放在秦岚岚腰上，她的腰纤细却充满弹性，那种感觉，让他有些欲罢不能，某处立马活跃起来……
“啊……”秦岚岚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她急急地想要从徐海涛身上下来，却差点仰躺着摔在身后的茶几上。她已经有些醉了，腿脚有些发软，不太听她的使唤。还好，徐海涛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将她重新拉入了自己的怀里，秦岚岚下意识地剧烈挣扎起来，徐海涛怕她受伤，便喊道：“秦书记，你冷静一下……”
秦岚岚却根本不听徐海涛的话，一边说着：“徐海涛，你混蛋，放开我”一边又说，“把酒还给我，我要喝酒”。因为挣扎，秦岚岚的身体摩擦着徐海涛的身体，仿佛一把火，终于点着了徐海涛身体里熊熊的干柴。他一把将秦岚岚推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压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沉醉，秦岚岚睁着一双迷离的黑眼睛看着徐海涛渐渐放大的脸，呼吸里全是他身上微微带着青草地气息的男性气味，十分撩人，让人沉迷。她忽然闭上眼睛，想要就这样沉醉不醒。
看着近在眼前的娇艳红唇，徐海涛低下了头，此刻，他想要吻她，想要拥有她……
她的唇很柔软，还带着淡淡的伏特加味道，让他想要吞噬得更多。然而，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在他口袋里响起，在寂静的夜里，仿佛一记钟声，敲醒了迷醉的两人。


第20章 山雨欲来

醒来时，已是七点半。
徐海涛躺在床上，昨晚的事仿佛电影般在头脑里清晰浮现，嘴唇上微微的疼痛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昨夜，陈盼盼打电话来，秦岚岚从迷醉中清醒过来，狠狠地咬了徐海涛一口，两人不欢而散。
在客厅里举了杠铃，做了俯卧撑，简单洗漱后，徐海涛才想起一件事情。昨夜，秦岚岚说让他去拿东西，但他最后把这事给忘了。他忙拿出手机给秦岚岚打了过去。电话是通的，却一直没人接听。
此时，秦岚岚正在餐厅里吃早餐，看着手机屏幕上亮起的名字，她眼里微微流露出茫然。直到电话挂断，她始终没有接听。这个电话提醒了她，昨夜的疯狂。她捏了捏眉心，有些烦躁。
徐海涛知道，秦岚岚一定还在生气，此时打电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但工作更要紧，所以，他还是坚持打了过了，很快，电话里传来秦岚岚冷如冰霜般刮人的声音：“徐海涛，你给我滚远点。”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徐海涛无奈地摸了一下嘴唇上那个伤口，摇了摇头，再次拨通了电话。
“什么事？”秦岚岚似乎终于控制了情绪，冷冷说道。
“秦书记，你昨天说有东西要让我复印。我现在过来拿吗？”
“不用。”刚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徐海涛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两天自己会过的比较惨。而事实上，等待他的是另一场风暴。
秦岚岚刚走进办公室，张红军便跟了进来，她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
张红军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喉咙，才说道：“徐海涛的事，班子里面意见很大，真的就这么不了了之？”
提起徐海涛，秦岚岚不自禁地想到昨晚的事情，这让她对自己颇有些生气，这么关键的时期，她竟然蠢到和徐海涛搅合在一起，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什么把柄，那她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感觉到张红军在打量他的神色，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茶水柜旁泡了一杯水，收拾好心情，又将工作上的事在心里快速地捋了捋，才走回办公桌前，眯着眼睛看着张红军，说道：“昨天会上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干部队伍建设是组织上的事，这一块你来抓。具体怎么做，你来定，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肯定配合。”
“可是……”
“可是什么？”秦岚岚有些不悦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说道，“干部队伍素质不行，你这个组织委员首当其冲逃不了责任。张委员，接下来，也是该好好抓一抓干部队伍建设了。上次推荐会的事，方明书记说和徐海涛无关，但最终到底是谁惹出来的，他还没有拿到证据。这件事，本来班子会上也要说一下的，但方明书记的意思，就到书记办公会议上说一下。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我们的干部队伍是需要好好抓一抓的，一个干部推荐会都能弄得乌烟瘴气，像什么样子？而且，现在区委静龙书记对干部队伍建设也十分重视，你在这方面弄点动作出来，对你自己，对街道都是好事。”
张红军点了点头，恩了一声，说道：“秦书记考虑得周到。但徐海涛这次的事的确影响十分恶劣，班子里面大部分人都觉得要给他个处分。这不仅是给街道干部一个交代，更是给区里一个交代。这件事，区委区政府十分不满意，昨天晚上，区委组织部杨部长也打电话跟我说了这个事，部里的意思，也是要给他个处分的意思。”
秦岚岚抬眼看他一眼，冷清清说道：“处分不处分，是纪委上的事。你是组织委员，抓好干部队伍建设就行了。”
从秦岚岚办公室出来，张红军有些气闷，秦岚岚竟然就这样四两拨千斤地转移了话题。他抽出一根烟，点燃抽了几口，还是很烦躁，便往傅寒办公室走去。傅寒办公室很热闹，秦明和徐勇都在。张红军气呼呼地走进去，傅寒指了指窗边的一把椅子，笑道：“一大早的，这是跟谁生气呢？”
张红军拉过那把椅子，看了秦明和徐勇一眼，问道：“你们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能聊什么？不就是星月湖的那点事吗？”秦明摸出烟来打了一圈，眼睛眯了眯说道，“你说气人不气人，一个普通干部惹出的事，竟然要我们一众班子成员跟着受罪？我真不明白，秦书记是怎么想的！她难道还真是被徐海涛给色诱了？”
张红军哼了一声，但并没有接话。
徐勇却说道：“秦明，别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这里可是办公室。隔墙有耳。”
秦明哼哼两声，拿出打火机点着了烟，狠抽两下，说道：“反正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罢休。让我们给他擦屁股，哪有这种事？这事，不管她秦岚岚怎么想，我反正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你打算怎么办？”傅寒淡淡地问一句。
“不用我怎么办。我听建方区长的意思，区里会有动作。”秦明说着看向张红军，问道，“红军，你知道吗？”
张红军有些烦躁，看了傅寒一眼，才说道：“昨天晚上杨部长给我打了个电话，意思是要处分。但徐海涛就是个一般干部，要处分，基调都要街道来定。但现在看来，秦书记的意思是不准备处分的。”
傅寒吹了个烟圈，淡淡说道：“既然区里会有动作，秦岚岚再强势，也不敢违了区里的意思。只要区里有决定，这基调，秦岚岚不敢不定。红军，你也不用烦。女人，没你想得那么强硬的。”说着，他也拿起桌上的烟，打了一圈。
徐海涛将昨夜加班做好的方案，又进行了修改完善，揉了揉眼睛，端起茶杯起身走到窗边，刚喝了一口水，手机响了。徐海涛走回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便拿了起来。刚喂了一声，便听到陈磊微微压低却透着急促的声音：“兄弟，你搞了什么事？我听说，区里要搞你！”
“搞我？怎么搞我？”徐海涛一时没反应过来。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刚从我们领导这里听到几句。我又不好问，只好出来给你打电话。你做了什么事，惹出这么大动静？”陈磊有些心急。徐海涛心里倒是微微有些暖。政府和学校不同，学生时代，同学情谊比较纯真。政府里，同事之间关系就复杂很多，利益比交情更持久，像陈磊这样的朋友，不多。
他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眼睛看着窗外，说道：“我在我的个人博客上发了一篇文章，市长做了批示。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区里和街道的领导都十分不满！这些，都是我始料未及的，当时也只是一个念头。不过，不管上面怎么处理，我也不后悔我发了这篇文章，只要这篇文章最后的效果是好的。我现在只希望，区委区政府在怎么处理明月湖美食街这个问题上，能有一个明智的决定。”
“兄弟，我该怎么说你呢！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这么优哉游哉，竟然还担心星月湖美食街处理问题，这是区委区政府要担心的问题。你最多就是个后备干部，还是快担心担心自己吧。我跟你说，你不是领导干部，若是要处分，只要纪委常委会通过就行，连区委常委会都不用上。所以，你最好快想办法，区纪委你不是有人认识吗？你最好让他帮帮忙，或者让你们秦书记想想办法。不然，这一个处分下来，你的仕途就彻底完了。组织上是有明确规定的，不能带病提拔，所谓带病，就是有过处分或者犯过错误的干部。兄弟，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如果真的被处分，没有人会再关心你这个错误是什么情况，是无辜还是有心，因为组织走的是程序，没有人会有那么多精力去关心你的前世今生。”陈磊在电话那端唠唠叨叨。
徐海涛微微一笑，说道：“兄弟，谢谢你。改天请你喝酒。”
“你别笑，这件事一定要放在心上，而且要马上、立刻去做。如果晚了，就被动了。这一点，你这个党政办主任应该很清楚的。”陈磊又交代道。
挂断电话，徐海涛看着窗外，心里微微有些发闷。没想到，风暴来的这么快。
区纪委他是有人认识的，而且关系不错。只是，这种事，未必是他一个常委能够帮得上忙的。而且，如果他真想帮忙，一定会给他打电话的。如果他不打电话过来，应该是有难处。
想到区纪委，徐海涛忽然想到一件事。秦岚岚一直说他跟踪她，举报她。或许，他真该问问凌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海涛将电脑里的方案打印出来，往秦明办公室走去。
秦明正在办公室训人，看到徐海涛走到门口，他眉毛一抬，拿起桌上的杯子便往门口掷来，嘴里骂着：“都是些不知好歹的家伙，事情办不好，净想着出风头……”
茶杯在徐海涛身前不远落地，滚烫的茶水伴着杯子的碎片飞溅开来，徐海涛往门外退了退，倒没溅在身上，但里面城管办主任许耀辉便没这么好了，一只裤管上溅了一片水，烫得他差点跳了起来。
秦明原本是想让徐海涛吃点苦头的，没想到他却逃开了，心里更是愤怒，盯着徐海涛，怒吼道：“你有什么事？没看到我这里正忙吗？”
徐海涛知道秦明这些动静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刚才的话也是指桑骂槐，不过，他也不想计较，看了看弯腰拍腿的许耀辉，徐海涛踩着一地茶水走到秦明面前，把方案放在他办公桌上，才说道：“方案我做好了。秦主任你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说完，他也不多做停留，便往门口走去，气得秦明只能干瞪眼。


第21章 偶遇初恋

长丰街道办事处一直处于低气压中。
秦岚岚一直没有找过徐海涛，连工作上的电话也没有。周五，徐海涛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儿子，明天是周末了。你回家吗？妈想你了。”
徐海涛想了一下，已经有两周没有回家了，也的确十分想念家里的味道，便笑着说：“回的。”
妈妈开心地笑了：“好，那到时候妈妈一大早杀只鸡，给你炖上，你回来就能吃了。”
“好的。”老妈熟悉而温暖的声音，让徐海涛十分受用。
“还有，到时候打扮一下。”妈妈交代道。
“打扮什么？你儿子已经很帅了。”徐海涛跟老妈开玩笑。
“你现在是公务员，回家的话，当然也要穿得妥妥帖帖，才有公务员的样子啊！不然，邻居会说的。还有，明天，你爸有个朋友要过来，她的女儿刚大学毕业，也一起过来。”妈妈含笑的声音里，带着太多的信息量。
徐海涛怔了一怔，才有点反应过来，问道：“哪个朋友？”
“就是以前做生意时认识的，平津县一个村里的支部书记。这个人很好的，那时候的交情，他一直没忘。”老妈认真地说道。
“那他女儿是怎么回事？老爸是不是又想着要给我介绍对象？”徐海涛有些无奈地问道。想到之前老爸安排过的几次相亲，徐海涛有些头大。
“朋友家的孩子，这不知根知底嘛，你们俩先接触接触，说不定合得来呢，对吧？儿子，你可答应妈妈了，一定要回来哦。”
徐海涛也能理解父母的心情，在农村，28岁还没对象的，已经算是剩余产品了。他无奈地笑了笑，答应了。
挂掉电话，沈含盯着徐海涛意味深长地笑了，说道：“徐主任，我一直想问，却不好意思问，你嘴唇上的伤，是谁咬的？不会是你自己不小心咬的吧？”
徐海涛想起那夜的秦岚岚，娇艳的红唇，柔软的身体，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笑道：“牙齿干的。”
沈含嘿嘿一笑，说道：“徐主任，狡诈。看来，是有心上人了？都亲上了，直接带家里去呗，也省的你妈操心了。”
徐海涛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万一被秦岚岚听到了，估计他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便笑道：“你是说带颗牙去吗？我妈肯定不会认它当媳妇的。”
沈含哈哈大笑：“徐主任，你还真是幽默。不过，说起相亲，团委上安排的爱情单双号的节目不就是明天吗？你还去不去？”
“单身的好处是，看起来好忙碌。相亲也要赶场子。”徐海涛拿起茶杯走到窗边，微风从路边的香樟树顶上吹过来，拂过他的脸，让他忽然想起方倩，想起曾经牵着她的手走过食堂外那条长长的落满香樟树叶的道路，还有，每个周五，他在一片香樟林里读她的来信的场景……
电话响了，徐海涛看了一眼，放在耳边，里面传来区纪委凌跃的声音，混着一点风声：“海涛，委里刚开了常委会议，没想到其中一个议题竟然是关于你的。区里对你那篇关于星月湖的文章意见很大，可能会给你处分。海涛，我因为不是分管信访这一块的，之前都不清楚，直到上了会才知道。很抱歉，我没能说上话。”
凌跃以前是洪湖中学的老师，虽然没教过徐海涛，但对徐海涛印象深刻，徐海涛进入政府系统后，两人接触也颇多。
徐海涛想，凌跃大约是跑到外面来打的电话。他心中一暖，说道：“凌常委，你能打电话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海涛，你要尽快想办法，越快越好。”凌跃交代道。
“我一个街道的普通干部，能想什么办法？这事已经这样了，若区委真要给我一个处分，我也无能为力。”
“海涛，虽然这事情到目前为止不太乐观，但也并不是毫无余地。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你可千万不能放弃。这事情虽然区里不满意，但毕竟家明市长是做了批示的，这批示可是你的尚方宝剑啊！实在不行，我觉得你可以去找一找家明市长。我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听说，他这个人还是挺好的。”凌跃交代道。
“洪湖市可是四百多万人的大市，一市之长每天的行程安排应该是以分钟计算的。别说是我了，即使是我们街道党委书记也未必能见他一面。”虽然表面上冷静，徐海涛内心还是很有些烦躁。这个事情，到目前为止，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徐海涛想起来，关于举报信的事本来可以让凌跃帮忙查一查，但现在他处在风口浪尖，恐怕会连累凌跃，这么一想，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问。
刚挂断电话，区委办督查室的人又打电话进来。他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些残留的记忆碎片给压了下去，接起了电话。
放下电话，他根据区里下发的关于城市社区违章搭建问题的督查通报，跟城管办要了近期开展整改的一些材料，写了一份整改材料，报给了区里。发现已是下班时间，便整理了一下东西，正准备往外走，手机响了。一看，竟是徐家荣。
徐家荣是长丰街道原办事处主任，后调任区卫计局担任党组书记。在长丰街道时，他和徐海涛关系颇好，经常带着徐海涛出去吃饭。他去区里后，也想过要带徐海涛过去，但一直没有弄好。
“海涛，晚上六点钟春风里12号。你走得出吗？”徐家荣的声音里一如既往地透着一股豪情。
“暂时还没有任务。”
“恩，那一定过来。杨斌斌，陈磊都在。”徐家荣说道，“还有，陈磊跟我说，你那篇文章惹事了？陈磊让我想办法，我跟纪委副书记陈百川比较熟，晚上我把他也叫来了。”
徐海涛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说道：“章书记，谢谢。”
“见外了吧？我可是一直拿你当兄弟的。兄弟有难，我这个当大哥的，无论如何都会帮一把。”
挂断电话，徐海涛看看时间还早，便先回出租房拿了相机。春风里在廊桥风景区，徐海涛骑了一辆公共自行车到那里，沿着清水河慢慢地走，黑瓦白墙，有穿旗袍的女子擦肩而过，仿佛从三十年代穿越而来，徐海涛举起相机接连拍了好几张，又沿着河边的回廊，迎着晚霞微风，心无旁骛地走着拍着。自从入了政府系统，真是难得心静，而这样散步拍照能让他心静。
有一家咖啡馆的名字还有里面的设计装修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徐海涛信步走了进去，要了一杯意式黑咖啡，在窗边靠水的位置坐了下来。
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有人从背后走出来，轻声喊了他的名字：“海涛？”那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他感觉胸口有些发闷，发疼。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从她丰满的胸口慢慢滑向她深黑深黑的眼睛。
“方倩！”开口的一瞬间，徐海涛感觉嘴里有些微苦涩，往事如烟，快速从脑海滑过。
“你在等人？”方倩指了指他对面的长椅子，说道，“这里可以坐吗？”
“我要去吃饭，正好看到这家店不错，便进来享受一杯咖啡的时间。”徐海涛微微笑着说道，“坐吧。”
她双手抚着裙子坐下来时，徐海涛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的v领针织连衣裙，将她略显丰腴的身材衬得十分妖娆，以前，她极少穿这种深色系的衣服，觉得老气。没想到，这深色，却提升了她的气质。
她看了一眼徐海涛面前的黑咖啡，笑了笑，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说道：“还是黑咖啡啊！能给我也叫一个吗？”
“当然。”徐海涛让服务员加了一个咖啡，看向她，问道，“许久不见，还好吧？”
“还行。工作后才知道，象牙塔里的世界，也是有阴影的。”方倩微微叹息一声，看了他一眼，又说，“你还在长丰街道吗？”
徐海涛点点头。
“我听辛四海说，街道比较轻松，整天就是一张报纸，一杯清茶，真是这样吗？”方倩盯着他的眼睛。
“辛四海？”徐海涛看着她，时光仿佛又重回了初见之时。那时候，他去宁城图书馆查阅资料，三楼的图书室很大，窗子很高，他坐在窗下，阳光洒进来，仿佛有个天堂。有一次，她从窗边走过，走进了他的天堂。然后，他们经常在图书馆偶遇。之后，他们便自然而然地谈起了恋爱。
“是我丈夫。”方倩说道。
徐海涛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便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慢慢地喝了一口咖啡。这时，服务员端着咖啡送过来。
勺子在咖啡杯里慢慢地搅动，香气氤氲，过了片刻，徐海涛才说道：“街道虽然是区政府的派出机构，没有财政，但承担的事务却并不比乡镇少，拆迁、招商、环境整治等等工作压力都很大。相对来说，乡镇因为有财政支持，开展工作其实比街道有更多抓手和人手，而街道有更多难度。当然，街道部门中也的确存在每天一杯茶一张报的人，但都是快退休的人。年轻人工作量是很大的。”
“听你这么说，街道工作也不轻松啊！”方倩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小勺子，目光滑过他放在桌上的相机，忽然一笑，说道，“海涛，帮我拍一张，可以吗？”
徐海涛笑着：“有什么不可以呢？”说着，拿起相机，慢慢地找准镜头，接连拍了好几张。
这时，徐海涛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是陈磊的电话。
“兄弟，我已经到了。你来了没有？”
“我已经在这里了。马上就过来。”
挂断电话，方倩看着他笑起来：“要走了？”
徐海涛看了看她并没怎么喝的咖啡，笑道：“可以等你把咖啡喝完。你，是专门过来喝咖啡的？”
方倩摇摇头：“我也过来吃饭，看到这家店不错，便进来看看，没想到便看到你了。对了，前两天逛街的时候，看到杨晓绪了，她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很亲密的样子。”
徐海涛哦了一声。
“那个男人不是周衍。”方倩补充了一句。
“恩，他们分手了。”
“他们很般配啊，为什么？”方倩的声音里带着三分伤感。徐海涛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别人的爱情，分分合合，他又能知道什么呢？当初她和他说分手的时候，他都没有问为什么？如今她却因为别人的爱情，来问他为什么。徐海涛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也许，只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吧！正如爱情开始的时候说不清楚那个为什么一样。”徐海涛说着，将相机镜头盖上盖子，准备起身。
“海涛。”方倩低低地喊了一声。
“恩？”徐海涛看向她，目光滑过她小巧而微微有些上翘的鼻子，神色和声音里都带上了些许柔情。
“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方倩的手伸过桌面，握住了他抓着相机的手，说道。


第22章 我为鱼肉

徐海涛还清晰地记得，他们分手的那天，他原本是想带方倩去看房子。在他的概念里，有了房子，便可以结婚了。等他兴高采烈说完，她却看着他，温柔地说：“海涛，我们分手吧。”
看着她白皙纤细的手，徐海涛犹豫了一下，还是挪开了，说道：“方倩，你想多了。人生短暂，即使能活100岁，也只有三万多天。时间太宝贵，我珍惜一切给我美好感受的人，包括你。聚散离合，也许都是缘分注定。”
“你……”方倩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太多情绪，但最终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得先走了。”徐海涛站起身来。
这时，方倩的手机响了。
徐海涛走到服务台结账，结完帐转身，看到方倩正接好电话。徐海涛正想说再见，方倩站起身来，说道：“一起走吧。”
两个人走出咖啡馆，晚霞已经散去，风里带了一丝凉意。徐海涛看了看方倩薄薄的连衣裙，刚想问：“冷不冷？”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喊方倩的名字。
两人同时转身。徐海涛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朝他们迎面走来，步子走得有些快。走近了才发现，男人脸圆圆的，皮肤极白细，不过那种皮肤长在女人身上，显得有气质，长在一个男人脸上，就显得有些女气。
“这是谁？”男人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悦，仿佛是要宣告主权似的，走上前一把揽住了方倩的腰。徐海涛当然猜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不过他只是笑笑，并没有开口。
“哦，老同学。”方倩看了看徐海涛，身体微微动了动，想要摆脱腰上那只霸道的手，但并没有如愿，男人惩罚性地搂得更紧了。
“你们，刚从里面出来？”男人侧头看了一眼咖啡馆，看向徐海涛的目光里明显地带上了敌意。
“四海，别误会，我们只是正好碰到了而已。”方倩朝徐海涛抱歉地笑笑。
徐海涛不想方倩为难，便开口道：“方倩，很高兴碰到你。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着，便转身要走。
“等等。”男人喊住了徐海涛。
“怎么了？”徐海涛和方倩几乎是同时问道。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方倩，才看向徐海涛，问道：“请问，你是她什么同学？”
对于这个胡搅蛮缠的男人，徐海涛很有些不屑，但因为方倩，他脸上没有表露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道：“认真算起来，算不上同学，只是同学的同学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不依不饶地问道。
“海涛！”仿佛是回答他的问话，区文体局副局长杨斌斌正好走过来，叫了徐海涛的名字。
一听到徐海涛的名字，男人的目光顷刻间仿佛除去了剑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冷冷地问道：“你是徐海涛？”
徐海涛没想到这人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他不想再和这个人纠缠，点点头，便想离开。没想到，杨斌斌却认识他，语气里带着三分恭敬地打招呼道：“辛主任？好久不见啊！怎么，带老婆出来吃饭？”
男人看向杨斌斌的神色缓和了许多，看了看徐海涛，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哦，是，我兄弟，长丰街道的党政办主任。”
辛四海挑了挑嘴角，说道：“哦，街道干部啊！倒是挺清闲的。”目光滑过徐海涛肩上的相机，哼了一声，对杨斌斌摆了摆手，便拉着方倩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方倩看了徐海涛一眼，眼神中含着歉意，恍惚还带着几分不舍。不过徐海涛没有细想，杨斌斌搭了一下他的肩，笑着问道：“什么情况？我怎么感觉刚才你们有点三人行的感觉？”
“三人行，必有我师。”
“不对，你和辛四海的老婆有暧昧？“杨斌斌仿佛挖到宝藏一样，语气里带着惊喜，说道，“海涛，你这口味也太重了吧？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好姑娘你不要，却偏偏看上了人家老婆？”
杨斌斌虽是部门副职领导，但平日里和徐海涛经常一起喝酒，称兄道弟，说话也便随意。
“杨局长，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说。”徐海涛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便问道，“这个辛四海什么身份？”
“市府办综合科副科长。和我一样副科级，不过是杨建康副市长的秘书，杨市长分管住房建设，手握重权，相对应的，他的秘书也身份超然。”杨斌斌认真地解释道，“海涛，你不会真的和他老婆有什么吧？据我和他的接触，这人心眼不大，你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天涯何处无芳草！”
和方倩分手后，徐海涛虽也不舍，但却从没有想过再和她有什么交集，此时听杨斌斌这么说，便笑着说道：“杨局长放心。我这人高大，可不想去钻人家的小心眼，卡得不进不出要出人命的。”
两人哈哈笑着，走进了春风里。
春风里是一家以海鲜为特色的精致餐厅，木结构装修，楼梯墙上挂着一些抽象主义的油画，灯具尤其现代，十分有个性。
徐海涛手痒，拍了两张照片，才跟着杨斌斌走进了12号包厢。陈磊正坐在靠门边不远的地方喝茶，看到他们进来，笑道：“兄弟，你们可都迟到了。”
杨斌斌抬手看了看表，笑道：“主人还没到呢！不算迟到。”
陈磊招呼着服务员给他们上茶，一边看向徐海涛肩上的相机，问道：“还在玩这玩意呢？”
“恩，有段时间没玩了。手痒。”徐海涛说着，将相机放在了一边的窗台上。
“以你的拍照水平和热情，当时若是开一家照相馆，身家肯定几百万了。”陈磊一边说一边从袋里摸出烟来递给杨斌斌和徐海涛，然后拿出火机点火。杨斌斌摇摇头，把烟放在桌上，嘴里说道：“不抽，一会儿徐书记进来满屋子都是烟，不好。”
“徐老大这人，不在乎这些小节。不过，不抽就不抽吧！”陈磊说着，将火机放进了口袋。
三个人随便聊了几句，徐家荣一脸笑意走了进来，紧跟着纪委副书记陈百川和一个女的也走了进来。
陈百川身材高大，一张大饼脸，头发微微有些凸，他走进来时，徐海涛三人都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他笑着让大家坐，他的眼睛不大，却格外有神，囧囧的，让徐海涛对他莫名有好感。
女人四十来岁，一头乌黑长发盘起，插了一支复古的钗子，一身橄榄绿色V领连衣裙，衬得整个人格外修长，性感。徐家荣看着她，笑道：“詹主任，你今晚真漂亮。”
女人抬起一双细长的凤眼，笑问：“徐书记，你是批评我平时不漂亮吗？”
徐家荣哈哈大笑，说着：“啊，詹主任，我做自我批评。我的意思是，詹主任今晚格外漂亮。”
陈百川一边帮她拉开座位，一边说道：“詹媛，我觉得你今天的发型特别适合你。”
詹媛是市纪委案件管理办公室副主任，和陈百川是青干班同学。听他们这么说，她妩媚一笑，坐了下来，说道：“真的？能得陈书记和徐书记表扬，我今晚可以多喝二两酒。”
徐家荣笑着让服务员来六瓶百威有机干红，陈百川笑看着他，说道：“兄弟，悠着点，我们可都不年轻了。”
徐家荣喝酒一向爽气，说道：“陈书记，一人一瓶红酒，这点量，正好。”
很快，服务员拿着扎壶和红酒走了进来。
酒过三巡，徐家荣说起了徐海涛的事。
“陈书记，徐海涛是我在长丰街道时的党委秘书，现在还在长丰街道担任党委秘书。”
陈百川看了看徐海涛，点了点头，说道：“恩，我知道。这两天，徐海涛的名字可没有少听。”
徐家荣看了徐海涛一眼，端着一杯酒站起身来，徐海涛也立马将杯子倒满酒，站起身来。徐家荣说道：“陈书记这么说，说明很清楚海涛的事了。我在长丰街道四年，唯一认的一个兄弟，就是他。这件事，陈书记，你给我们一个底，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徐海涛端着杯子，看着陈百川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心里仿佛红酒里倒入了雪碧，微微有些冒泡。他很清楚，如果真的给一个处分，他从此以后恐怕就只能在最基层爬行了。
陈百川的目光动了动，说道：“这事，的确比较麻烦。最重要的是，区委区政府的几个领导都有意见。我也不怕海涛不高兴，说白了，海涛是一个一般干部，让领导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其责任是很明显的。”
徐海涛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想起刚才辛四海看他时的那种眼神，还有当初方倩说分手时的情景。徐海涛还真是有些不甘。
他举起杯子，看了看徐家荣和陈百川，说道：“感谢陈书记，我先喝了。”说着，将一杯红酒仰头灌下。百威干红不算烈，但一口闷下去，胃里还是微微有些热，热得他感觉眼眶都有些发热。
陈百川看徐海涛耿直，说道：“不过，这事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余地。徐海涛是一般干部，处分不用上区委常委会，纪委常委会通过就行。这件事，我再去和唐书记说说看。只要唐书记肯松口，一切就好说。”


第23章 信访背后

徐家荣对徐海涛是真的怀着点兄弟之情的，此时听陈百川松口，立马满脸堆笑地对陈百川说：“陈书记，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又看向徐海涛，“海涛，把杯子满上，我和你再敬敬陈书记。”
徐海涛将酒杯倒满，跟着徐家荣打的到了陈百川身边，三人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悦耳的“乒”的声音，三人同时仰头喝干了杯中酒。
陈百川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重重拍了拍徐海涛的肩膀，说道：“小伙子，别担心。一切事情，在没有尘埃落定前，都有希望。官场的事，云蒸雾绕，尤其如此。”
徐海涛知道陈百川说的是肺腑之言，心下感动，拿过一旁的酒瓶，又给自己的酒杯满上，给陈百川和徐家荣各倒了小半杯，眼含激动地说道：“陈书记，徐书记，这杯酒，我敬你们两位。”说着，碰了碰他们的杯子，一饮而尽。
陈百川见徐海涛喝得豪爽，看了看徐家荣，说道：“这小子，还真是和你一样的风格啊！”说着，碰了碰徐家荣的酒杯，两人喝干了杯中酒。
重新落座后，徐海涛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压了压一连灌下去的两大杯酒，才重新倒了个满杯，敬詹媛。詹媛人长得细腻，喝酒却爽快，见徐海涛满满一杯酒，连双眼皮也没有，拿起扎壶也将自己的杯子倒得不留一点空隙。陈百川见詹媛喝得猛，便说道：“詹媛，你喝慢点。”
詹媛看他一眼，眼风颇有些妩媚，说道：“陈书记若真是怜香惜玉，就帮我挑一点。”
徐家荣立马端着半杯酒，笑着站起来，说道：“詹主任，我和海涛一起敬敬你和陈书记。”
“什么意思？”詹媛笑着，“干嘛敬我和陈百川？我和他又不是一对！”
“你和陈书记都是纪委领导嘛！你们的酒当然要敬好啊！你们的酒不敬好，我们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啊！”徐家荣哈哈笑着说。
詹媛抬手撸了一下鬓边掉落的碎发，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女人的别样风情。陈百川看着她的眼神微微带着柔情，说道：“行，既然老徐这样说，那我和詹媛肯定不忍心让老徐的日子不好过嘛！不过，詹媛是女士，她喝半杯，我喝满杯，怎么样？”说着，他将詹媛杯中的酒倒了一半在自己杯中。
喝干了杯中酒。陈百川说道：“喝得太快了。”徐海涛注意到，他的眼睛依然是囧囧发亮的，说明酒并没有超量。
不过接下来，大家喝酒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因为一瓶酒已经基本上没有了。徐家荣说要再拿两瓶分一分。但陈百川不同意，说，小酌怡情，大喝伤身。徐家荣知道陈百川喝酒一向都很有分寸，便不再强求。
徐海涛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把单买了。
散场后，徐家荣提出去喝茶，陈百川摇摇手，说累了。送走了陈百川和詹媛，徐家荣带着徐海涛三人去了旁边一间新开不久的茶室。茶室装修挺简单，唯一妙处是：老板娘是个十分漂亮性感的年轻女人。
要了一个小包厢，点了茶。徐家荣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着眼睛。徐海涛等人都知道，这是徐家荣喝酒后的习惯。不管是喝茶还是唱歌，只要喝了酒，徐家荣习惯这样闭着眼睛休息。
陈磊指了指外面，嘿嘿笑着说道：“听说，那个女老板姓巫。巫山云雨的巫。”
杨斌斌笑道：“你还是多想想你老婆吧！”
陈磊切了一声，不服气道：“老婆是用来干的，不是用来想的。”
“这话有本事你跟你老婆说去。”杨斌斌笑道。
“算了，老婆面前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杨斌斌笑。
之前来的时候，徐家荣说，来这里喝茶的大多数是政府里的人。徐海涛觉得这个茶室背后可能有来头。而且，在洪湖，巫这个姓可不常见。徐海涛说：“这女人有可能是外地人。”
杨斌斌看了看他，说道：“这说明，这女人要么有背景，要么有手段。一句话，这女人不简单。”
陈磊看了看已经微微起了鼾声的徐家荣，说道：“不过，这女人长得可真是好看。”
“行了。”杨斌斌看他一眼，笑道，“她不是你的菜。”
仿佛是为了印证杨斌斌的这句话，陈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是四个大字：老婆大人。杨斌斌看了一眼，和徐海涛一起哈哈大笑。陈磊朝他们瞪了一眼，接起了电话。
“恩，还在吃饭……恩……好，吃好就回……知道了……爱你，老婆……”等他挂断电话，徐海涛和杨斌斌又哈哈大笑了一顿，笑声震醒了徐家荣，他揉了揉太阳穴，坐正了身体，看了一眼陈磊，问道：“你老婆来电话了？”
徐海涛和杨斌斌又开始笑。
笑了一阵，徐家荣忽然问道：“海涛，这件事上，秦岚岚是怎么个态度？”
关于秦岚岚的态度，徐海涛其实心里也没底。但之前在班子会议室上，秦岚岚还是维护他的。但那晚的事后，秦岚岚一直没有联系过他，连工作也没有吩咐他做。说到底，他猜不透她的想法。他实事求是地说道：“街道班子里对我的事意见是很大的，不过秦书记在班子会议上是维护我的，但最终到底怎么样，我心里也没有底。而且，现在还有区里的压力。”
徐家荣沉吟片刻，说道：“虽然有区里的压力，但从她党委书记的立场来说，给你一个处分她的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她很可能还是会想办法帮你的。而区里要处分你，都会听取她这个党委书记的意见。所以，你最好这两天能让她帮你再跑一趟区纪委。区纪委唐书记这个人办事比较顶真，虽然陈百川答应帮忙，我还是有些担心。如果秦岚岚能够出面找唐书记谈一次，就更好了。”
徐海涛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谢谢徐书记。”
“我们兄弟之间说谢谢就见外了。我还是那句话，我在长丰街道这么多年，就认了你这么一个兄弟。”徐家荣说道，“人的一生中，总会有些坎，跨过去就好了。”
徐家荣能坐到现在的位置，当时也是爬过许多坎的。有一次，他甚至连命都差点丢了。
喝了几杯茶，徐海涛起身去洗手间。回来的路上，竟然碰到了区纪委常委凌跃。徐海涛和他打了个招呼。他朝徐海涛招招手，然后往门口走去。
徐海涛知道，他应该是有事要说，便跟了过去。走到门外靠近河边的一处回廊，凌跃站定看向徐海涛，说道：“海涛，你那个事情，在想办法吗？”
徐海涛从袋里摸出烟，递了一支给他，又给他点起来，才说道：“徐家荣书记的意思，是让我再找秦书记帮帮忙。”
“秦书记作为长丰街道的党委书记，她的态度还是很重要的。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她应该也吃了不少压力。”凌跃说道，“纪委常委会上已经定了基调，要给你处分。不过，最终却并没有下结论，说要看区委的意思。我找分管副书记说过，他也很为难。”
“谢谢凌常委。”
凌跃看着他，目光里带着长辈的关切，说道：“跟我客气什么，海涛，这件事非同小可，若真是给个处分，会严重影响你今后的发展。所以，你若是有什么路子，要尽快想办法，等到通报出来，尘埃落定了，那就神仙也难转圜了。”
走回茶室的路上，徐海涛还是把有人以他的名义写了举报信的事跟凌跃说了。
“有这种事？”凌跃顿住了脚步，心里寻思着：信访室是副书记罗宏分管的，罗宏这人比较死板，工作上的事十分顶真，除了纪委常委会上的常规讨论，他是从不评论或者谈论工作上的事的。他是区纪委第一号怪人，所以，他是不可能跟秦岚岚透露这种信息的，也就是说，如果消息是从区纪委流出去的，那么就是信访室的人。信访件都是信访室主任陈思齐亲自把关的，所以，这件事很可能和陈思齐有关。他想了想才说道：“有两种可能，一，跟秦岚岚透露信息的人，传达的是错误信息，为的可能是让秦岚岚有求于他；二，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是谁用了你的名义，他的目标是什么？是你还是秦岚岚，还是一箭双雕？无论是哪一种，这件事的性质都很恶劣，我会上心去调查。海涛，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有人可能想要搞你，所以，这段时间你要特别小心谨慎，一切等到这次的风波过去了再说。”
徐海涛知道凌跃分析得很对，郑重地点了点头。
凌跃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有人从茶室走了出来，是几个乡镇的宣传委员。因为都认识，相互也打了招呼，凌跃便没再提之前的事。
徐海涛回到茶室，又坐了一会，陈磊老婆又打电话来了，大家便散了。站在路口打车时，陈磊又抓住徐海涛的手臂，交代道：“兄弟，拿出你写稿子的劲头来，一定要把秦岚岚搞定。实在不行，翻来覆去十来回，我相信，她即使是磐石也能成了绕指柔。现在看来，她可是你最后的希望了。哪怕没脸没皮，死缠烂打，你也要豁出去将她搞定。”


第24章 夜访岚岚

晚上，秦岚岚在办公室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于徐海涛的。挂断电话，她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正要起身泡杯水，手机又响了。一看，是组织部副部长陆清泰。秦岚岚按了接听键：“陆部长，您好。这么晚了还打电话过来，有什么吩咐吗？”
“秦书记这是批评我打扰你休息了吗？”陆清泰和秦岚岚平日里关系不错，说话便也比较随意。
“最近事情多，我还在办公室呢！哪里能休息？”秦岚岚说道。
“是啊，一个星月湖博客事件就够你忙活了。而且不光你忙活，我们区里也没闲着呢！徐海涛，这个一般干部还真是不简单啊！”陆清泰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秦岚岚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
“陆部长，我要自我批评，出了这样的事，主要是我干部队伍建设没有抓好啊！”秦岚岚跟陆清泰打太极。
“岚岚，这件事，区委几个领导的态度都很明确，要给徐海涛处分，以儆效尤。我今天打电话过来，主要是跟你通个气。”陆清泰见秦岚岚把责任拉到自己身上，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陆部长，我很能理解有些领导的心情，我也是这个心情。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徐海涛的初衷是好的，文章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们存在的问题，也得到了市长的批示，这也说明了他有能力，有魄力，有敢于创新的胆量和智慧。我倒是觉得，这样的干部，值得提拔任用。”
“岚岚，我在追究问题，你倒是跟我推荐起干部来了。”陆清泰在电话里笑起来，说道，“不过，我是相信你的眼光的。既然你这么说，我是相信你的。不过这件事搞得这么大，你们街道内部也有许多人非常不满意，正往区纪委和组织部投诉。而且，这件事不管初衷如何，方式方法总是欠妥当，虽然有家明市长做批示，但并不就说明，他徐海涛这么做就是对的。他一个一般干部搞出这么大动静，而且还是一个让区委区政府都有些犯难的问题，你说，他有没有责任？当然，这责任怎么追究，最后并不是我的职权。我今天打电话来，其实只是给你提个醒。有些事情你能挑，有些事情你不能挑。”
放下手机，秦岚岚有些烦躁。
回想起在会议室里那些人就等不及地想要处理徐海涛，看来，有些人动作真的很快。如果实际工作中，能这么积极应对就好了。
秦岚岚揉了揉眉心，拿起手机正要翻号码，手机又响了，竟是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严修身。秦岚岚冷哼一声，这一路路菩萨竟然都打电话来了。
“严部长，晚上好！”
“岚岚，在忙吗？”严修身的声音稍微有些高，秦岚岚猜测他是喝了酒。
“还好。”秦岚岚并不想和严修身有什么交集，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严部长打电话来有什么要紧的吩咐吗？”
“岚岚，跟我还这么见外。”严修身说道，“听说，那篇有关星月湖的博客文章是长丰街道的干部写的？”
“恩。”
“他可是给你出了一个大难题啊！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星月湖景区饭店虽然对景区有一定的污染，但它的经济价值却也是不容忽视的。而且，景区与餐饮共存本就是一个合理的模式，你想想，杭州西湖这么有名，周边还不都是餐饮？”严修身有些生气地说道。
秦岚岚知道，博客作为网络宣传的一种，也是宣传部管理的对象。这一次，徐海涛发布的文章，宣传部首当其冲有责任。她便也理解了严修身的怒气。
“的确，西湖边也有餐饮，但环境问题却处理的很好。而星月湖餐饮一条街，却实实在在地造成了污染问题，这个已经不需要环保部门的数据支持，我们用肉眼已经可以看到了。严部长，我们大兴区的目标是发展全域旅游，环保问题不容忽视。虽然徐海涛的做法我并不认同，但他的想法我却是赞同的。”秦岚岚说道。
“岚岚，你同意他的想法？”严修身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饭店背后或许有故事？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饭店创造的经济价值对大兴区来说或许很重要？岚岚，你是街道党委书记，怎么可以轻易被一个普通干部影响了想法？”
“我没有被谁影响，这是我自己的认识。”秦岚岚严肃地说道。
“如果这是你自己的认识，你最好做好调整。”严修身说道，“接下来，区委会给徐海涛处分。你最好摆正态度，别到时候引火烧身。岚岚，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对你的心意你也清楚，我不会害你。你自己想清楚。”
秦岚岚沉默着。
离开办公室时，外面明月高悬。
徐海涛刚从出租车上下来，手机响了。正要接，对方却挂断了。徐海涛一看，是秦岚岚的号码。两天来，这是秦岚岚第一次给他打电话，徐海涛相信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立刻回了电话过去，手机是通的，却一直无人接听，打了两遍都是这样，徐海涛心里有些着急，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10点半，他重新拦了一辆的士，赶往秦岚岚所在的白蘋小区。
坐在出租车上，徐海涛不停地拨打秦岚岚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徐海涛感觉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紧张中似乎还带着一点疼痛，他来不及细思这种情绪的原因，只是让出租车司机开得再快一点。
车子停在白蘋小区门口，徐海涛付了钱，连找零都没要便直接冲向小区里面。一口气跑到秦岚岚房门口，他才喘了两口气，摁响了门上的门铃。晚上酒虽喝得不多，但喝得比较快，此时又一通疾跑，徐海涛忽然感觉有些晕眩。
等待的时间，徐海涛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屋子里似乎有了响动，然后，门开了。秦岚岚一手拿着毛巾正揉搓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扶着门，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外的徐海涛：“徐海涛，你还敢来？”
看到秦岚岚完好无损，徐海涛一颗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后知后觉地发现门里的秦岚岚只穿了一件真丝浴袍，深深的V领里，饱满滑腻的胸部若隐若现，让徐海涛一阵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口唾液。
注意到徐海涛的目光，还有他喉结的动作，秦岚岚一张脸猛地冷了下来，便要关门。
徐海涛猛地用手挡住了门，说道：“秦书记，是你打我电话，我打给你你一直不接。我以为你有什么事，便赶了过来。你没事吧？”
秦岚岚看徐海涛仍然有些气喘的样子，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手机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不好意思。现在你看到了，我没事，你可以走了。”说着，又要关门。
徐海涛想起今晚徐家荣的话，说道：“等等。”他用手撑着门，看着风情万种的秦岚岚，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事就说，没事就滚。”秦岚岚冷着脸下着逐客令。这时，秦岚岚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了徐海涛一眼，也没让他进屋，只是转身走进了房间。
徐海涛就这样站在门口的光影里等着，隐隐约约听到她在里面讲电话的声音，一直等了大约10来分钟，秦岚岚终于又出现了。她已经换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头发潮潮地散在肩上，浑身都散发着致命的性感，却又冷得难以接近。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徐海涛，我不希望我和你再被别人拍一次。”
这倒是提醒了徐海涛另一件事，他说道：“秦书记，关于举报的事。我要澄清，那个人真的不是我。所以，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阴谋。要么，就是有人要害我，要么，就是有人要害你。无论如何，我和你都在一条船上。”
“我和你在一条船上？徐海涛，你少和我扯关系！记住了，我和你只是简单的同事关系。还有，你看电视看多了吧？阴谋？政府里只有阳谋，没有阴谋！”秦岚岚声色俱厉地说道。她本来是不会和徐海涛多费唇舌的，但刚才她接电话的时候，看了一下，之前的确是自己拨了他的电话。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能赶过来，说明他是真的担心她。
“君子用阳谋，小人用阴谋。政府里也未必没有小人。”徐海涛说道。
“好了，我不想深更半夜和你在我的门口讨论阴谋论。”秦岚岚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有，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大可不必跑一趟。”
看在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秦岚岚，徐海涛还是压下了心头那些想要说的话，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我知道了，秦书记，你早点休息。”
转过身，他直接往楼下走去。
刚走下二楼，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的名字，抬眸一看，竟是江武林。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真的是你？你这么晚还在这里干什么？”江武林的声音透着尖锐。
自从推荐事件后，徐海涛看江武林便多了一分小心，说道：“江书记，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亲戚住在这里。我来看看他。”
“哦？那还真是巧，我也有亲戚住在这里！”徐海涛笑着说道。
“徐海涛，你撒谎。我看你明明是从三楼秦书记那里下来，这么晚了，你还来骚扰秦书记，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江武林愤怒地走上一级台阶，怒瞪着徐海涛，似乎随时都准备着给他来一拳。
徐海涛可没有心情和一个娘娘腔大眼瞪小眼，他微微往后退了一级台阶，站得更高一点，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武林，淡淡说道：“江书记，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应该是你吧！我可不知道秦书记住在这里。”
“徐海涛，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明明看你从三楼秦书记屋子里走出来的。”江武林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尖而细，徐海涛微微皱眉。楼道里的灯灭了，他按了一下延时开关，说道：“江武林，这里还不到二楼，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从三楼走出来的？”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江武林嚷嚷着。
“怪不得秦书记说有种被人跟踪偷窥的感觉，原来那双一直在背后盯着她的眼睛是你。江武林，你还真是居心叵测啊！那些举报信也是你弄得吧？”借着昏暗的楼道灯，徐海涛试探地问道。
“什么举报信？徐海涛，你不要血口喷人！”江武林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没有逃过徐海涛的眼睛。
他冷哼一声，说道：“江武林，我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说完，徐海涛便从他身边走过，直接往楼下走去。
“徐海涛，你给我站住，我要你给我说清楚！”江武林在身后大喊。但徐海涛不想再理他。直到走出楼道，徐海涛才回头看了一眼，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那些举报信到底和江武林有没有关系？我一定会弄清楚的。
秦岚岚关门之后，脑海里却全是那一晚她被徐海涛压在身下的情景，他身上青草地般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让她身体微微有些发抖。她有些烦躁，从餐厅的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出来，倒了半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对面一排屋子亮着的窗口，想象着窗子后面不一样的人生。许久，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从包里翻出一份文件，拿进了卧室。夜太深，她需要动动脑筋，才能转移某些不必要的多愁善感。
徐海涛坐车回到太平小区，已经接近凌晨。他冲了个澡，倒头便睡，一夜有梦。梦里，秦岚岚站在一个高楼上，让他上去，可是却没有电梯也没有楼梯，他只有沿着墙壁往上爬，高空的风如刀片般吹在他身上，他咬着牙往上爬，眼看就要够着她的脚了，她却忽然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而她看向他时，目光里带着温柔的轻蔑。她说：“徐海涛，你太慢了，你救不了我，你救不了我……”
他从梦中惊醒，一身是汗，窗外依稀亮了，已经是清晨六点。
他去洗手间冲了个澡，又在窗下做了三十个俯卧撑，才将自己从那个梦里拉了出来。不过，这个梦还是让他有些担心秦岚岚。
吃早餐的时候，他拿出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竟是方倩发来的。看了一下时间，是凌晨一点。
“海涛，你还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让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我想你，经常想你。”


第25章 回家相亲

刚走出门，手机响了。徐海涛原以为是秦岚岚打来要求加班的，一看，竟是周衍。
周衍是徐海涛的大学同学，高三复读一年，比徐海涛大两岁。因为是同乡，大学里，两个人走得比较近。那时候，青春年少，经常坐在校园的大泽江边喝啤酒，谈人生。
“涛子，晚上有安排没有？喝一杯？”周衍的声音里夹着明显的喜悦。
周衍虽然喜欢喝酒，但一般很少主动邀约。此时听到他隐隐带着兴奋的声音，便问道：“有好消息？”
“算吧，我调到市府办政研室了。”
“哦？”徐海涛怔了一下才惊呼一声，“那可要好好喝一顿。”
“行。”周衍哈哈笑道，“叫上秋明，我们三兄弟不醉不归。”
粟秋明是周衍的同事，也是徐海涛的好友。以前，周衍是学校团委副书记，粟秋明是党办秘书，两个人关系挺好，但也隐隐较着劲。
“好，不过今天我有事，过几天再约你。”
“那也行。”
挂断电话，徐海涛不自禁想到自己目前的尴尬境地。市长的批示原本是一种极大的肯定，如今却成了悬在头顶的一把剑，随时都有可能砍下。他猛然意识到，在官场，光有能力是不行的，只有领导的意志才能最终成为工作的决策。
徐海涛在小区门口买了点水果，然后打车回家。徐海涛的家在东部新区，离城不远，已经纳入了拆迁范围。车子行驶在大兴大道上，看着两旁宽阔的绿化带，听着收音机里的房产节目，徐海涛猛然注意到了路边的一个楼盘：幸福海上湾。楼盘前面便是东部新区新开发景点：栖霞漾景区。徐海涛忽然心中一动，让司机在海上湾售楼处停了车。
看着售楼处精光闪闪的几个字，徐海涛心头忽然浮起一丝失落。自从和方倩谈看房，却谈了分手后，他再没有想过买房的事。因为在他看来，房子便意味着家，意味着爱和温暖。时隔四年，房价从四千多涨到接近八千，他自嘲地想，当初若是下定决心买了房，至少没了人，房价还是涨了。
走进售楼处，销售经理很热情地将徐海涛引到平面设计图前，看到小区前面那一大片漾，徐海涛忽然有了买房子的冲动。然后，他跟着销售去看了样板房，不得不说，人靠衣装，房子也要靠装修。看了样板房后，徐海涛下定了买房的决心。他问了几个户型的价格，盘算了一下银行卡里的现金，公积金里的钱，还有放在徐家荣那里，让他帮忙炒股的钱，付个首付问题不大。
销售经理很会说，徐海涛当场就定了房子，约定周一付首付，签合同。
从售楼处出来，徐海涛给陈盼盼打了个电话，听说徐海涛要买房子，陈盼盼惊得掉了下巴，喊道：“兄弟，你脑子没事吧？现在房价低迷，大家都在观望，你怎么突然要买房子？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还买在那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兄，你是不是最近受刺激了？还是内分泌不调影响判断力？听我的，那里的房子买不得。”
徐海涛却不这么认为，说道：“这里离大兴区区政府很近，区文化中心也在建设中，还有幼儿园、小学等配套建设，最重要的是，栖霞漾景区开发后，这里的房子就是坐拥一整个栖霞漾，风景独一无二。我觉得这里的房子必然涨价。”
“别傻了。”陈盼盼在电话里喊着，“你真要买房，还是买市政府旁边吧，那里文化、教育、商业都完备，房价肯定跌不下来。海上湾那种地方，虽然风景秀丽，但失在位置太偏。我觉得无论是自己住还是升值空间都是市政府那片的房子更有优势。”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里的房价起步低，我能够承受得起。而且，升值空间也未必低。”
“行，你若真要买房，我支持你10万元。”陈盼盼豪爽地说道，“不过，我觉得和房子比起来，你现在更需要一个女人。达尔文说，用进废退。你那个地方长久不用，我真担心会废掉……”
一听陈盼盼扯女人，徐海涛便挂了电话。这家伙只要一扯到这个话题，可以说上一小时。
重新打了车，赶到家，已经十点半了。妈妈站在东门口正翘首以盼，看到徐海涛从出租车里下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立马迎了上来，接过了徐海涛手中的水果，嗔怪道：“回家还买什么水果！你又不是闺女回娘家！真是！”话虽是嗔怪，表情却极幸福。
徐海涛搭着妈妈的肩，一同走进家里。爸爸正在厨房里切菜，徐海涛叫了一声，爸爸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才回来？你妈去村口看了好几次了。”
“单位里有点事情。”徐海涛不想说看房的事情，便随口找了个借口。爸爸妈妈都是农民，没啥积蓄，他不想他们为了买房的事发愁。
“单位的事固然重要，身体也重要。你这孩子，几个星期不见，又瘦了。没个女人在身边照顾，就是不行。”妈妈一边心疼地看着徐海涛，一边唠叨。徐海涛知道妈妈的中心思想，只是笑，没有接话，走进灶后面帮忙烧火。家里虽然有煤气灶，但爸爸妈妈用惯了灶头的大锅子，总觉得煤气灶的小锅子无法下手。
“涛子，快出来，你这一身干干净净的，烧什么火，待会弄成个大脸猫，不让人家姑娘家笑话？”妈妈一边说一边将徐海涛从灶后面拉了出来。
徐海涛无事可干，便只好从架子上拿了本金庸的小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起来。爸爸瞥了他一眼，说道：“村委里的人前两天问我，说政府要换届了，问你这次有没有机会上一个台阶？”
徐海涛从书本上抬起头来，看着爸爸满眼殷切的希望，却又无法将目前自己的尴尬处境说出来，便简单说道：“前段时间推荐过后备干部，目前暂时没有消息。”
爸爸把手里的锅铲递给妈妈，走到他身边，从兜里摸出烟来，递了一支给徐海涛，自己也点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两口，才说道：“你是我们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又是公务员，村委里的领导可都看好你呢，多次问起你有没有调动，升迁。你可要好好干！你要是当了领导，你爸爸我这一世也不算白活了。”
爸爸徐有财做了一辈子发财梦，倒腾了各种生意经，开织机，卖油漆，开饭店，办丝厂，做挖机零件……但最终一事无成，依然回家种田。但爸爸身上始终有一股子不服气的劲，从小对徐海涛的管教也很严。隔着薄薄的烟雾，徐海涛忽然发觉这个在他面前总是容易雷霆震怒的父亲，已然斑白了两鬓。徐海涛忽然有些伤感，但心里却下了个决心。他说道：“爸，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
话说得响亮，但想到那个可能会断送他前途的处分，他心中又有些发闷。
这时，门口响起了汽车的声音，爸爸从凳子上跳起来，嘴里说着：“肯定是老丁到了。”便跑了出去。徐海涛放下手中的书本，也跟着走到了门口。院门口停着一辆火红的奥迪车，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的是一个高挑的女孩。仿佛是心有灵犀，女孩转过头来，看向徐海涛。
一头跳脱干练的短发，一张白皙细腻的脸，五官精致，唇角飞扬。
徐海涛微微一怔，女孩已经朝他走来：“徐海涛，你好！”
女孩子的落落大方让徐海涛颇有好感，笑道：“你认识我？”
“我们见过面啊！”女孩子说道，“四年前，我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徐叔叔请我和爸爸吃饭，你也来的。”
徐海涛猛然想起，四年前，毕业前夕，爸爸是带他吃过一次饭。那时候他刚考上公务员，而且和方倩关系融洽，可以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并没有太留意饭桌上的女孩。
“我剪了头发，变化有些大，你认不出也不奇怪。”女孩笑笑，帮徐海涛打了个圆场。
徐海涛妈妈见女孩子长得漂亮，人又大方，十分满意。那眼睛里流露的眼神，仿佛对方已经是她的儿媳了。


第26章 人如其名

女孩叫丁清扬。人如其名。
饭桌上，徐海涛爸爸和老丁相谈甚欢。丁清扬问了徐海涛一些政府里的事情，她参加了洪湖市职业技术学院的事业编制考试，已经录取。不过，她对政府比较感兴趣，想着什么时候参加公务员考试。
酒过三巡，老丁脸微红，问徐海涛：“海涛，你还在街道吧？”
老丁是平津县村里的老书记，虽不是公务员，对官场套路却极熟悉，见徐海涛点头，便又说道：“海涛，街道不比乡镇，发展空间很小。你要早点出来，到乡镇或者到区里，都比街道要好。从一般干部到副科级领导，乡镇的速度比区里快，但要再往上走，就需要到区里的中心部门去镀金了。”
徐海涛经常和徐家荣在一起喝酒，知道老丁说的有道理。但政府是一个很大的体制，个人的力量在其中是很渺小的。
“你今年二十八。若这一次换届能提副科级，那接下来的发展空间就大一些。若这一次不能提，就要想办法换地方了。公务员的发展空间和年龄直接相关。三十岁的副科级领导，可以算是年轻，发展空间就比四十岁的副科级大很多。海涛，你现在看着年轻，但过几年，这种年龄优势很快就会失去。你去看那种大领导的发展履历，基本上两年就要动一动，有些甚至半年动两次。反过来说，动得越快，发展空间越大。”老丁继续说道。
徐有财见老丁说得头头是道，便不停敬酒。老丁是村支书，常年应酬，酒量不小，两个人喝得十分欢畅。
谈过工作，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老丁看着徐海涛说道：“海涛，清扬以后在职业技术学院工作，发展空间虽然不如政府大，但贵在自由，简单。而且，学校锻炼人，现在政府里有很多领导就是从学校出来的。清扬以后如果想进入政府系统，也不是没机会。”
徐海涛当然听出了话外之音。但感情的事，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他不言语，只是点头。
老丁也是明白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是交代徐海涛以后多关照丁清扬。毕竟市区离平津较远，她不可能整天往家跑。
丁清扬拿起手中的酒杯，朝徐海涛说道：“徐海涛，多多关照！”说着，仰头将杯中酒喝了。她豪爽的样子，看得几个长辈哈哈大笑。
徐海涛也笑起来，看她脸色微红，便说道：“你喝了酒，一会儿不能开车了。”
“恩……听徐叔说，后山上有个水库很美，一会儿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爬爬山，酒意散的快！”
“没问题。”
吃过饭，徐有财和老丁坐在堂屋里抽烟聊天，徐海涛带着丁清扬往后山去。丁清扬从车里拿出一顶黑色鸭舌帽戴上，牛仔裤，白衬衣，鸭舌帽，满满的青春气息。
水库在山顶，四周都是竹林，风吹过，竹林沙沙响，竹叶簌簌而下，仿佛花瓣。丁清扬闭着眼睛，听风的声音，阳光照在侧脸上，让她整个人都呈现一种象牙色，徐海涛不禁有些心动，抢拍了几个镜头。
听到拍照的声音，丁清扬回眸一笑，道：“徐海涛，你竟然偷拍！”
“不好意思，我一时手痒。”徐海涛解释着，将相机递给她看。看到镜头中自己美好纯净的样子，丁清扬抬头看着徐海涛，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说道：“徐海涛，你不赖啊！照片拍得很好！”
“恩，我曾经的梦想是开一家照相馆。”徐海涛说道。
“是吗？那怎么就考了公务员呢？”丁清扬认真地看着徐海涛，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徐海涛的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着不平静的涟漪。他看着水库，沉默了片刻，笑道：“有人说，开照相馆养不活一家人，还是考公务员好。”
这话，其实是方倩说的。方倩还说，如果没有一份正当的工作，她爸肯定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丁清扬脸上的笑容没了，睁大了眼睛问道：“然后你就考公务员了？”
“是啊！”
“那你快乐吗？”
这句话仿佛一根刺，刺在徐海涛隐秘的伤口上。他怔了一下，看着丁清扬纯净的黑眼睛，说道：“我给自己定了一个新的目标，拍满一千个人，我就开一家照相馆。”
这是他心底的秘密。自从进入公务员队伍，自由时间便很少了，但是他仍然热爱摄影，热爱镜头里那些表情各异的人。
“公务员可不能经商。”
“我知道。”徐海涛表情愉快地说道，“我不想经商，我只是想开一家自己的照相馆，拍我想拍的人。也许，可以叫做周末照相馆。”
丁清扬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点点光，说道：“你还真是与众不同，不过，我很喜欢。”
她的大胆，坦率，热烈，让徐海涛微微有些发窘。
“怎么？”丁清扬不乐意了，说道，“看你一脸为难的样子，难道我长得很难看？”
徐海涛笑起来：“你想多了。我只是没有被女孩子这样表扬过，有些害羞而已！”
丁清扬爽朗地笑起来。
从山上下来，丁清扬喝了一碗徐海涛妈妈做的甜汤，便和老丁告辞了。坐在驾驶室里，摇下车窗，她将自己的手机号码报给了徐海涛，嘴角带笑地说道：“徐海涛，我等你电话。”
徐海涛妈妈不等徐海涛回答，便连连说着，好的好的。
看着丁清扬的红色汽车消失在小路尽头，徐海涛妈妈转回身看着徐海涛，面露忧色地说道：“海涛，清扬这孩子妈妈看着真喜欢。只是老丁家家境比我家好，我就是担心她瞧不上我们家。”
徐有财狠狠吸了一口烟，说道：“老太婆，别想那些。老丁这人实在，他看上的是我们儿子的人。”又看向徐海涛，道：“海涛，老丁家的闺女不错，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不过，老丁家条件好，我们也不能让人家说我们高攀了人家。所以，你要争口气，尽快上个台阶。只要你当了副镇长，这事肯定就没问题了。”
徐海涛妈妈拍一下徐有财的手臂，说道：“有财，你也别给儿子太多压力。你看他，已经很瘦了。别人都说，官场上要有人，才好当官。我们家祖宗几代都是农民，也没个人帮衬他。”
徐有财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徐海涛的目光却透着坚定，说道：“儿子，你别听你妈的。现在时代不同了，不管在哪里，最重要的还是自身实力，实力不够，背景再厚，也是扶不起的阿斗。”
手机铃声拯救了徐海涛，他拿出手机一看，是秦岚岚的电话。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来，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加班，要么是上面有了决定。
“徐海涛，明天上午八点半准时到街道。”秦岚岚的话言简意赅。
“好。”徐海涛刚说完，对方便挂了电话。
在家里吃了晚饭，徐海涛便叫了车回城里。在车上，他给徐家荣发了短信，约他喝茶。徐家荣在外面吃饭，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徐海涛便带了相机到了市中心。
沿着星月湖走了一段，发现所有的饭店都在营业。班子会议上，秦岚岚给吴青松的时间是一周。看来，一周内，要全部停业整顿，很难。
从星月湖转到名人巷，刚站在河边拍了几张灯光照，便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竟是盛世，身边的女孩，看着有些面熟，一时却叫不出来。
“还真是你啊！你在这里做什么呢？”盛世的目光滑过他手上的相机，说道，“又在拍照。海涛，不是我说你，上一次的事还没结束呢，你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徐海涛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才说道：“我只是拍照而已。怎么是幺蛾子？”
盛世仿佛有些怒了，语气也严厉了，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说道：“你那篇博客，可是让区里的领导很难堪。部里的领导都很不满意，很可能还会给你一个处分。徐海涛，你不去想办法弥补错误，还在这里优哉游哉拍照，简直太幼稚了。”
旁边的女孩看着徐海涛，脸色有些尴尬，拉了一下盛世的手臂，说道：“盛科长，好啦！”
盛世拍了一下女孩的手，顺势便捏住了，女孩仿佛惊了一下，想要挣脱，又怕让盛世难堪，便有些尴尬地让他拉着手。而盛世的神色却越发的盛气凌人了。
徐海涛看了那女孩一眼，对盛世说道：“谢谢老同学的关心。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说完，他便往前走去。
盛世看着他的背影，直接呸了一声，对女孩说道：“你看他，什么德行。我是为他好，他还拽了。这种人，早晚要吃苦头。我跟你说，他这次可是闯大祸了。”
女孩子将手从盛世手中挣脱，问道：“盛科长，你说的那篇博客，是不是关于星月湖的？”
盛世看着她：“你也知道？”
女孩微点了点头，说道：“恩，我看过。写得不错。听说，市长还做了批示。怎么就闯了大祸了呢？”
盛世听女孩表扬徐海涛，心里醋意翻涌，说道：“这你就想的简单了，政府里有时候是很复杂的。好了，我们逛我们的，不说这些了。”
女孩子却盯着徐海涛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第27章 区委决定

周日，徐海涛八点二十便到了街道。简单打扫了办公室后，他烧了水，泡了茶，坐在办公桌后等待秦岚岚的召唤。但直到八点四十五，秦岚岚始终没有打电话过来。徐海涛坐不住了，走到秦岚岚办公室，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秦岚岚正捧着茶杯站在窗口喝水，听到敲门声，转过头来。圆领真丝白衬衣，黑色外套和西装裤，一丝不漏的干练利落。看到徐海涛，她眼睛微微一眯，说道：“九点钟班子会议。”
“哦，需要我准备什么？”徐海涛问道，目光滑过她的下巴，落在她饱满的红唇上。
“不用，你只要负责记录就行。”
九点。班子成员陆陆续续走进了党委会议室，徐海涛为他们泡茶。
秦岚岚拿着笔记本走了进来，往她的位子上一坐，会议室里原本吵吵嚷嚷的声音便低了下去。秦岚岚目光一扫，除了傅寒，都已经到了。徐海涛说道：“我去看一下。”便跑了出去。
走到楼梯口，正看到傅寒拿着公文包慢慢上楼，徐海涛走上前，说道：“傅主任，大家都到了。”
傅寒目光冷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他，直接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徐海涛跟了过去，但并没有走进他的办公室。
傅寒仿佛故意拖时间，慢腾腾地从茶水柜里拿出一包茶叶，在杯子里放了一些，又找了个夹子，将茶叶夹上，才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徐海涛，直接将杯子递了过来。
徐海涛接过杯子，直接往会议室走去。
傅寒看着徐海涛的背影，眼里闪过明显的不悦。
徐海涛走进会议室，见秦岚岚脸色冷硬，知道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走过去，轻声说道：“傅主任来了。”秦岚岚面无表情地翻开了笔记本。
徐海涛给傅寒的茶杯倒了水，放在他的位子上，便见他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让秦书记和各位等了。路上发生了点小插曲，所以来晚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给男士散了一圈。
等傅寒坐下来，秦岚岚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九点一刻了。她心里窝火，却也不好发作，目光扫过在座的班子成员，说道：“好了，现在开始会议。昨天接到区里电话。区委区政府已经通过了我们上报的关于拆除星月湖景区饭店的提议。这是一个好消息。但区里只给我们三个月时间，三个月时间必须完成全部拆迁工作，这么多饭店，要在三个月内全部完成拆迁，可以说，任务重，时间紧，矛盾深，难度大。”
秦岚岚微微停顿，在座的班子成员一听，开始窃窃私语。
秦岚岚神情严肃，扫了一眼，大家的声音低了下去，她继续说道：“秦镇长分管环保、城管，一定要对这项工作高度重视。当然，这项工作不仅仅是秦镇长一个人的工作，它是我们长丰街道的中心工作，其他分管领导都要积极配合。拆迁工作和其他工作不同，既要做好宣传发动，又不能铺天盖地大肆宣传，其中这个度，需要掌握好。周三，王静龙书记将会亲自过来主持拆迁工作的动员会。”
会议室里又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区委王静龙书记亲自主持拆迁动员会，可见，区委区政府对这项工作的重视程度。
秦明想到身上的担子，烦躁地拿起桌面上傅寒散的烟，拿起打火机就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在心里骂了一句：“徐海涛捅出的幺蛾子，现在都扔到老子身上了！真他娘触霉头！”
秦岚岚看了秦明一眼，自然看出了他的情绪。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看向傅寒，说道：“傅主任，你布置一下具体工作吧！”
关于动员会的事，昨天秦岚岚给傅寒打了电话。作为主任，该表的态，该说的话，他是不能推的。他目光冷厉地滑过坐在后排做记录的徐海涛，说道：“徐海涛，给各位领导倒水！”
徐海涛看了他一眼，心中涌起一个念头：傅寒是想将大家的坏情绪往他身上引吗？不过，作为党委秘书，他不能拒绝这个要求。他将笔记本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走到了茶水柜前拿了热水壶，先给傅寒的杯子添水。其实傅寒的杯子里茶水满当当的，傅寒忽然抬手挡住了杯口，抬眼狠厉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徐海涛，你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连倒水的规矩都不懂了。先给书记倒水！”
徐海涛猛地抬了一下热水壶，还好他反应速度快，不然，这热水就烫到傅寒了。若真是烫到他，估计他会小题大做直接去医院吧，到时候，这班子会议就开不下去了。他也正好可以找个理由收拾他。
秦岚岚微微一怔，看了傅寒一眼。她的杯子里还有大半杯水，而且还很烫，不需要添水，但此时如果她说不用，那就是不给傅寒面子了。在傅寒和徐海涛之间，她只能选择先顾全傅寒的面子。所以，她把杯子递给了徐海涛。
徐海涛不能露了心里的情绪，接过秦岚岚的水杯稍微给她续了水，又挨个儿给其他各位领导续水。给秦明倒水的时候，秦明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徐海涛，我们这一帮子人，大周日的在这里开会，可都是你干的好事啊！”
徐勇也说道：“是啊，难得一个双休日，又泡汤。”
徐海涛不能说什么，添了水继续坐在后排准备记录。
秦岚岚的目光平静地滑过徐海涛，又看向其他人，说道：“在这里，我想再强调一点。关于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不管这是因为什么原因引起的，都希望大家能够高度重视这个事情，团结一心，将这个工作圆满完成。这是政治任务。若是因为某些人的情绪，影响这项工作的正常开展，我会上报区委区政府，追究其责任。好了，接下来，由傅主任布置工作。”
对于每一个有职务的领导来说，追究责任，就如唐僧给孙悟空念的紧箍咒，十分有效。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傅寒见秦岚岚冷着一张脸，挑起嘴角，冷冷一笑，开口道：“刚才，秦书记已经说了，区委区政府十分重视这次拆迁工作。这对我们长丰街道来说，是机遇，也是挑战。星月湖景区饭店的存在有其历史原因，手续上也是合法的，而随着社会生活发展，旅游事业的兴旺，这些饭店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如今我们要去拆迁，其实就是要他放下他的金饭碗，这个谈判过程，难度可想而知。”
他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刚才秦书记说了，若是因为某些人个人原因，影响拆迁工作的开展，将被问责。实际上，区委说的很明确，完不成任务，主要负责人也将被问责。主要负责人不好过，你们也好过不了。所以，这事开不得玩笑。首先既然区委对我们有考核要求，我们也要落实考核机制。这一块由张红军，徐勇负责，责任到人，奖罚分明。其次，成立拆迁领导小组。这一块，秦明负责。秦明，张红军，徐勇，你们有什么意见建议也可以马上提出来。”
“现在一头雾水。具体问题会后再商量吧”秦明说道，“关于拆迁领导小组，我有个提议，这一次拆迁区委区政府这么重视，组长自然是要放书记、主任的。”
傅寒端起茶杯吹了吹，慢腾腾喝了一口水，也不言语。秦岚岚瞥了他一眼，说道：“组长还是放傅主任，秦明、吴青松任副组长。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具体人员你们去定。”
傅寒心里不满，侧头看向秦岚岚，说道：“秦书记，这事难度大，责任重，还得由你出马才行啊！而且到时候王静龙书记亲自过来开动员会，这领导小组上不见你的名字，也不好看吧！”
秦岚岚知道傅寒心里的想法，说道：“作为长丰街道的党委书记，组长放不放我，这责任我都逃不了。”
傅寒摸了摸鼻子，笑道：“秦书记，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没说你是逃避责任。”
秦岚岚没有接这个话茬，说道：“我再补充两点，一，星月湖景区饭店涉及面虽不广，但牵涉资金巨大，赔偿标准一律按照区里给的标准，没有回旋余地。我们的工作一定要公正、公开、公平，后期才能稳定，如果标准不统一，后患无穷。二，前期评估可以请第三方，专业评估，但我们的工作人员一定要把关到位。具体的方案，还是由秦明负责。”
秦明想到自己头上一大堆的工作和责任，怨气冲天，目光扫过徐海涛，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会议刚结束，徐海涛看到秦明端着茶杯走进了傅寒的办公室。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28章 拆迁小组

秦明在傅寒对面坐下来，两个人点了烟，闷闷地抽了一会。秦明抬起头来，十分郁闷地说道：“他娘的，被徐海涛那小子给害死了。”
隔着飘渺的烟雾，傅寒盯着秦明，目光里透着阴冷，说道：“这一次，区委区政府这么重视，静龙书记竟然亲自下来主持动员会，很不简单啊！朱区长有没有跟你透露什么？”
秦明说道：“听说，关于给他处分的意见区纪委已经报给区委了。处分应该是逃不掉的。但不管怎样，接下来的担子，总是要落在我们身上！而且，区委区政府这么重视，万一有点什么，这问责可不是闹着玩的。想想就火大。”
傅寒哼了一声，说道：“事已至此，气恼也没用。秦岚岚已经讲的很清楚了，这是政治任务。你作为分管领导，肯定逃不了。但是，他徐海涛不管处分不处分，只要还在长丰街道，该他负的责任就让他担起来。既然他要出风头，你就给他机会嘛！”
秦明盯着傅寒，一时还有点转不过脑筋来。
“拆迁人员安排可都是你秦主任说了算的。”傅寒看了他一眼说道。
秦明眼睛一亮，不过瞬息暗了下去，说道：“徐海涛是党政办主任兼党委秘书，秦岚岚会放手吗？”
傅寒冷哼一声，说道：“你太小瞧秦岚岚了。她不会看不出班子成员对徐海涛的不满情绪，这种时候，她不会包庇他。说不定，她自己也正等着你这么安排呢！”
“为什么？”秦明不明白了。刚才在会议室，他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后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此时听傅寒这么说，他有点闹不明白了。
“街道班子成员对徐海涛有意见，区委区政府的领导对徐海涛也有意见。秦岚岚也需要一种姿态来向上面表明她的态度啊！她这么年轻，坐在这个位置上，多少人盯着她呢！”傅寒淡淡说道，将烟蒂在烟灰缸里狠狠熄掉。
秦明心情好起来，笑道：“领导就是领导，我佩服！”他摸出香烟，给傅寒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支，又说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
“这一次后备干部推荐，江武林和徐海涛针锋相对。既然他们要一比高下，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平台，让他们好好的打一场擂台赛，傅主任，你觉得怎么样？”秦明有些兴奋地说道。
“好主意。年轻人就是要压压担子，以后才能挑担子。”傅寒颇有韵味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至于怎么分，人员怎么安排，你去定。我肯定支持你！”
“好嘞！”秦明又说，“还有，既然区委区政府对我们动真格，完不成任务要问责，我觉得，我们的考核机制也可以参照这个来！若是徐海涛完不成任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傅寒右手夹着烟，左手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敲，沉吟半晌说道：“这个，你和张红军他们去商量。我不反对。”
秦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离开傅寒办公室，秦明便钻进了张红军办公室。
会后，秦岚岚把吴青松叫进了办公室。
秦岚岚指了指她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吧。有几件事情要和你沟通一下。”
吴青松坐下来，目光从桌面移到她的脸上，问道：“什么事？”
“关于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有几件事，我想先和你沟通一下。你虽然分管安监，拆迁工作应该是秦明的分管线。但星月湖拆迁，是因为饭店污染引起，所以，有些工作还需要你把关。上次会上，我已经布置，一周内所有饭店停业整顿。现在情况怎么样？”
吴青松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情况不是很理想。停业整顿的通知安监办发下去后，大多数饭店都没有回应，依然在营业。”
秦岚岚微蹙眉头，目光有些锐利地看着吴青松，说道：“星月湖是景区，寸土寸金，要这些饭店停业整顿，肯定难度大，矛盾深。接下来，要拆迁，矛盾会进一步激化。所以，前期工作你必须把关，做实做透，要让饭店认识到是他们的经营造成了环保问题，才引起拆迁。环保问题是大问题，这个每个经营者都应该有这种意识。如果这一块工作没做好，那接下来的拆迁工作肯定难度重重。”
吴青松知道肩上责任重大，点了点头，说道：“我有数。这几天，我会带上安监办的人亲自去跑。”
“就安监办那几个人不够。其他中层你挑几个得力的，分成几个组，你作为领导，主要还是负责掌握面上情况。”秦岚岚吩咐道。
“我知道了。”
“你把徐海涛安排进去。”秦岚岚又交代道。
吴青松有些疑惑地看向秦岚岚。
秦岚岚拿起水杯，润了一下口，说道：“刚才会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有些人对徐海涛意见很大。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不管区委最后怎么处理徐海涛，在处分出来之前，街道党委还是要有一个态度。凡是星月湖景区的事，徐海涛必须多挑担子，挑重担子。所以，这几天，前期排摸加宣传工作，你让他多挑担子。”
吴青松看着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秦书记，这是在保护徐海涛吗？吴青松和秦岚岚同一批进街道，对她敬佩中带着欣赏，也有男女之间的好感。此时，听她语气中有维护徐海涛的意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不过，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安排好的。”
从秦岚岚办公室出来，吴青松直接回办公室，排了一个宣传发动小组名单，通知安监办主任赵清，全体安监办工作人员加班，并让赵清通知相关人员十点半在五楼会议室开紧急碰头会，又让安监办工作人员准备了关于星月湖景区饭店污染景区饭店需尽快停业的通知。
徐海涛没想到区委区政府会这么快下定决心对星月湖景区饭店进行拆迁，这个决定透露了一些消息：1、区委区政府高度重视星月湖景区饭店污染问题；2、市长对星月湖景区污染问题高度重视，区委区政府必须出重拳改变现状。如果是1，徐海涛很可能可以安然度过此劫，如果是2，他必然需要承担后果。
徐海涛正在笔记本圈圈画画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安监办的人通知他到五楼会议室参加紧急会议。徐海涛心想：怎么安监上会通知我开会？
徐海涛拿着笔记本往五楼走，正碰到江武林气喘吁吁地从楼下跑上来，看到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徐海涛，你要是个男人，就一人做事一人当。凭什么你搞出的烂事，要让老子来帮你擦屁股！”
“江武林，你嘴巴放干净点！”徐海涛往他面前一站，怒道。
“怎么？想打人？来啊，来啊！”江武林往徐海涛身前凑过来。
他一个大男人，配上细声细气的声音，加上这样娘娘腔的举动，徐海涛只觉得恶心，厉声说道：“江武林，你要发疯，找个地方！这里是街道办事处！”
因为是四楼，都是党群领导，江武林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恨恨地说道：“徐海涛，你别得意。早晚有你好受！”
徐海涛不想和他多理论，见他收敛了，便直接往五楼走去。
会议室里已经有人了，正在议论什么。徐海涛推门进去，议论声忽然停了，大家都看着他。从他们的目光里，徐海涛多多少少看到了不满。他不理会，找了个位子静静坐下来。
很快，吴青松也来了。他刚坐下，江武林拿着笔记本捧着水杯急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徐海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屁股坐在门口不远的地方。
吴青松的风格比较实在。会议也开得很实在。他简单讲了星月湖景区饭店污染的现状，以及上次宣传发动后的效果，便让安监办的人将分组名单发到与会人员手上。
徐海涛看了看表格，一共是三个小组，组长分别是安监办主任赵清，纪委副书记江武林和他。
他的目光滑过江武林，见他正毫不掩饰地瞪着他。
他忽略了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吴青松，等待他进行具体的部署。
吴青松看了看在座的机关干部，清了清喉咙，说道：“在座的各位，是长丰街道的中坚力量。接下来两天，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对星月湖景区饭店做好充分的宣传发动，做好拆迁的准备工作。周三，区委王静龙书记将亲自过来召开拆迁动员会，接下来，将有一场硬仗等着我们去打。在座的各位，是这场战役的先锋队，关乎着接下来的拆迁工作是否能够顺利开展，意义十分深远，责任十分重大。希望在座各位，态度上要高度重视，行动上要高度一致。好了，大道理我也不多说，相信大家都知道。接下来，请各个小组充分发挥积极能动性，投入这场战役。”
走出会议室时，赵清拍了拍徐海涛的肩膀，说道：“徐主任，好小子，你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我们可都得跟着连轴转啊！好好一个周末就这么没了。”
话虽然不难听，但他的脸色却很难看。
徐海涛本想说点什么，江武林走过来对赵清说道：“赵主任，我有事和你说！”说完，又瞪了一眼徐海涛。
看着他们两人肩碰肩地走下楼，徐海涛有一种预感，麻烦要来了。


第29章 分组行动

和徐海涛一组的，还有安监办的一个小姑娘张涵和民政办主任顾安华。张涵是去年12月刚考进来的社区干部，被借调在街道安监办，平时主要负责办公室统计报表、台账整理等事务，没有参加过实地安全检查工作。顾安华是老同志，临近退休，对什么都喜欢抱怨几句。坐在办公室，看着名单上这两个人，徐海涛想要不要三个人再碰个头，统一一下思想和工作方式方法。
正想着，吴青松给他打电话，让他去他办公室。
吴青松的办公室在三楼，对面便是安监办。徐海涛刚推开吴青松的办公室门往里走，便看到江武林得意洋洋地从安监办走了出来。
吴青松坐在办公桌后面，表情有些苦大仇深。他指了指窗边的一把椅子，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徐海涛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着他，微微一笑：“吴主任，我脸上很脏？”
吴青松咧了咧嘴，也不算是笑，说道：“徐海涛，你不害怕吗？”
“什么方面？”
“区委区政府之所以要对星月湖景区饭店开刀，究其原因还是你那篇博客文章。你知道吗？现在有很多人对你恨得牙痒痒，但这些都不会怎么样，同是机关干部，大家即使不满也仅仅是意见而已。但拆迁工作一旦开始，那些饭店可就不同了，你对他们来说，可就是断了他们的财路！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吴青松说道。
徐海涛愣了一下，他平日里和吴青松关系并不紧密，此时听他关心自己，心头微微发暖，说道：“谢谢吴主任关心。”
“先不用谢我，接下来你的任务还重着呢。这次动员发动我分了三个组，你这一组的两个人，张涵年轻没经验，顾安华不愿做事，表面上看起来不太好，但另一方面，这两人不会和你唱反调。当然，你肩上的担子会重一点。”
徐海涛看着吴青松，点了点头。
“其他也没什么事，就是怕你不理解，跟你沟通一下。”吴青松说着，便自顾自忙了。
徐海涛刚走出吴青松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一看，是徐家荣。他忙接了起来。
“昨天酒喝多了，就没给你电话。有事吗？”
徐海涛走到走廊拐角处，从这里看到街道大院外一排老房子的屋顶，他的目光从那些黑乎乎的屋脊上滑过去，说道：“我打算在东部新城栖霞漾买个房子，首付还不够，想把股市里的钱拿出来。”
“首付还缺多少？”徐家荣的口气一如长辈，透着关切。
“不多，十五万。”
“我给你买的几个股，最近涨势都很好！你确定要拿出来？或者我先借给你？”
“还是先拿出来吧！”徐海涛说道。
两个人又讨论了几句房子的事，徐家荣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说道：“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正好碰到陈百川，我问了他关于你的事情。他这个人也比较上心的，已经和纪委唐书记讲过了，不过效果不大。而且，提议已经上交区委了。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事情竟然让他们给搞大了。”
徐海涛胸口发闷，说道：“谢谢徐书记，事已至此，顺其自然吧！”
“海涛，这段时间你可要事事谨慎，若是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我怕有人会借题发挥！”徐家荣语重心长地说道。
挂断电话，徐海涛怔怔地站了一会，心潮难平。听着楼道里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他索性到楼下大院里走了走，依稀闻到风里有淡淡的桂花香气。看看时间，也已经到饭点了，便走进街道对面的面馆里点了一碗烂糊鳝丝面。吃完出来，正碰上江武林和赵清带着两个组的组员一起走进旁边的长丰酒店。
下午两点，徐海涛和两个组员简单碰了个头。顾安华至始至终冷着一张脸，徐海涛散烟给他，他也不接，眯着眼说道：“海涛，这个事你和张涵去跑吧。我这种老头子，就不去了。”
徐海涛知道顾安华即使去了，也未必派得上用场，便说道：“可以。那顾主任做我们坚强的后盾。”
顾安华嘿嘿一笑，拿着徐海涛给的烟走了出去。张涵看着徐海涛，细声细气地说道：“徐主任，需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懂，你可要教我！”
徐海涛笑道：“你是安监办的，你才是专业人员啊！”
张涵红了脸，有些别扭地说道：“我平时都在办公室，没出去跑过。”
“没事，走走就知道了。”
分给徐海涛的是15家饭店，都在星月湖景区最东段。徐海涛让张涵带上安监上下发的停业的通知，用半天时间，全部跑了一遍。回来的路上，张涵说道：“徐主任，我没看到另外两个组。他们今天没出来跑吗？”
徐海涛想起中午江武林和赵清等人走进酒店的情景，说道：“放心，有赵清主任把关，没问题。”
张涵看了看徐海涛，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上午会后，我听赵主任发牢骚，看得出来他对这次行动不是很满意，好像对徐主任你个人也不是很满意。”
徐海涛认真看了张涵一眼，她略有些婴儿肥的脸上，一双黑眸格外灵动，看起来还像个学生。她的坦率让他颇有好感，不过，他不想多谈论别人的是非，便说道：“任务来时，有些情绪也是正常的，我相信赵主任会以大局为重，及时完成任务的。”
“那我们这样算是完成任务了吗？”张涵一双眼睛盯着徐海涛，认真的仿佛是在课上听老师讲课一般。
徐海涛摇摇头。今天只是发了通知，并算不上宣传。他说道：“明天还要去跑。周三就要召开拆迁动员会，我们前期的宣传工作做得越深入，拆迁工作才能越顺利。”
张涵认真地点点头。
刚准备下班，陈磊打电话来了，约在西街的顾家餐馆一起吃饭。
刚挂断电话，秦岚岚的电话便进来了。
秦岚岚靠在椅子里，看起来有些疲倦，手指捏着眉心，正闭目养神。徐海涛站在桌前，目光从她精致的五官慢慢移到她微微起伏的胸前，然后落在她身前桌上的文件上。没想到，竟又是那篇他写的关于星月湖的文章，文件上，市长签批的字格外苍劲有力，仿佛透着巨大的决心。
秦岚岚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带点茫然地落在他身上，仿佛一把剑慢慢出鞘，目光的锋锐渐渐露了出来，说道：“今天出去跑了？”
徐海涛点点头，说道：“是的，把我这一组全部跑了一遍。”
“怎么样？”秦岚岚坐正身体，问道。
“大部分饭店都不太配合，通知虽然都发上门了，但对他们来说，这也不过就是一张纸而已。后期估值、拆迁会比较难。”徐海涛实事求是地说道。
“这些问题，你当时考虑过吗？”秦岚岚挑眉问道，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嘲弄。
“没有。”徐海涛实事求是地回答，“我并没有考虑那么远。当时写这篇文章，也只是就事论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秦岚岚拿着桌面上的鼠标随意地移动着，说道。
徐海涛没有接话。
“周三，王静龙书记要过来亲自主持拆迁工作动员会，从中，你看出了什么？”秦岚岚将那份文件放进文件夹，抬眉扫了他一眼，问道。
徐海涛看着秦岚岚，摇了摇头。
秦岚岚叹了一口气，沉吟片刻，才说道：“刚才，区委办主任给我打电话了，特意交代这次拆迁工作要让你挑重担。”
“啊？”徐海涛有些反应不过来。
“其中的深意你明白吗？”秦岚岚问道。
徐海涛盯着秦岚岚黑黢黢的眼睛，片刻后，眼睛亮了，问道：“秦书记，这是不是意味着区委不会给我处分了？”
“或许吧。不过，这次拆迁工作，区委区政府高度重视，领导明确指出，完不成任务要追究主要领导和相关负责人的责任。既然区委办明确指出让你挑重担，那么等待你的也将是一场硬仗。”
徐海涛点了点头，他明白了。那篇文章因为有市长的批示，区委最终还是决定放他一马，但接下来的拆迁工作中，只要他有一点点行差踏错，就是给他处分的最好机会。
秦岚岚看了他一眼，又说，“周三，王静龙书记要过来主持拆迁工作动员会，你尽快把讲话稿写出来。”
徐海涛问道：“谁的讲话稿？”
“王静龙书记。不过，我的讲话稿也要的。你来不及的话，让沈含帮帮忙。”秦岚岚交代道。
徐海涛有些不明白。区委书记有专门的秘书，这讲话稿怎么让他写？
“我和王静龙书记没接触过，不清楚他的风格，这讲话稿写好了是不是要给区委办修改？”徐海涛问道。
“周一下班前发给委办综合调研科小秦，他暂时是王书记的秘书。”
“暂时？”
秦岚岚看他一眼，眼中带着一点嘲讽，说道：“徐海涛，你平时都在干什么？难道都用来喝酒了？区里的情况你一点不掌握。王静龙书记刚从县里过来，还没有明确的秘书，这件事大家都清楚。你作为长丰街道的党委秘书，竟然毫不知情，你平时都在关注些什么？”
这件事，徐海涛还真是不太清楚，或许喝酒的时候陈磊说起过。
走出秦岚岚办公室，正撞上迎面而来的江武林。他眼睛微微有些红，看得出来喝了酒，而且喝得不少。徐海涛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便往楼下走。没想到，江武林跟了上来，到二楼转弯口的时候，江武林冷笑一声，说道：“徐海涛，区纪委已经把关于处分你的报告上报区委了。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徐海涛看着江武林，想着秦岚岚告诉自己的信息，很想狠狠回击他一下，但一想到和他多纠缠，除了贪一时之快，也没什么意思，便打消了念头，只淡淡说道：“江武林，管好你自己。”说完，便往楼下走去。
看徐海涛不动声色，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江武林恨得牙痒痒。


第30章 方倩来电

西街顾家餐馆是小西街上一家不起眼的餐厅，但内部装修很简洁很舒适，有点日式，适合朋友小聚。这里的臭豆腐炖臭千张，“臭名远扬”，许多人慕名而来。
徐海涛走进餐馆包厢，陈磊已经在里面玩手机了。服务员正端了烫好的黄酒走进来，南方的秋天已经有些寒意了，黄酒加点老姜微微烫一下，喝起来便格外熨帖。刚坐下，陈磊便给他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说道：“来，先喝一杯暖暖胃。”徐海涛脱下外套，拿起酒杯和陈磊的酒杯轻碰一下，发出清脆的“乒”，然后仰头干了杯中酒。
一杯酒下肚，暖意从胃里慢慢升起，徐海涛感觉整个人也有了生气，看着陈磊，问道：“今天不用加班？”
“暂时没事。谁知道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电话过来了。像我们这种做秘书的，时间从来是不属于我们的。”
徐海涛深有同感，拿起杯子两人又干了半杯。
放下酒杯，陈磊关切地看着他，问道：“海涛，你的那个事现在怎么样了？”
陈磊算是徐海涛在政府里最信任的哥们，徐海涛便将区纪委将提议上报区委以及之前秦岚岚告诉他的信息跟他说了。陈磊沉吟一会，举起酒杯，道：“兄弟，这可是个好消息，值得我们喝一杯。”
府办和委办作为直接为领导服务的机构，也是信息最为密集的部门，陈磊在区府办浸淫多年，对信息的看法和解读往往别具慧眼。
“海涛，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透露了许多信息。按理，处分一般干部是不需要上报区委通过的。既然区纪委将决定报给区委，有两种可能，一是区纪委认为这个人或者这件事比较特殊；二是区纪委把不准区委领导的脉，不知道区委到底怎么看待这个事情。依我看，很可能是第二种。这一届的新班子，区委书记和区长都是非常有魄力也非常有个性的领导。说不定，区纪委唐书记也是想通过你这件事了解领导的脾性！而现在，区委办给秦书记的信息是，让你在拆迁工作中挑重担，表面上看，挑战大于机遇，但我却觉得机遇大于挑战。第一，既然要让你挑重担，也就是说，区委没有批准区纪委的提议，这个处分算是免了。第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件事有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味道，但实际上，却是你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只要你在这次拆迁工作中表现突出，区委区政府将会一改之前对你的态度。所以，很可能你的春天要来了。来，再走一个！”
两个人的杯子碰了一下，又干了个满杯。
徐海涛感觉整个胃里都暖融融的，仿佛真的是春天来了。
陈磊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但徐海涛也明白要在拆迁中表现突出，也并非容易，说道：“顺其自然吧！不过，我会尽自己全力去做。”
这时，陈磊的手机响了。
陈磊笑意盈盈地接起手机。
“恩，我们已经在了。对，顾家餐馆2号小包。要不要我过来接？……行，等你们。”
挂断电话，徐海涛问道：“还有人？”
陈磊看着他，笑得一脸奸情：“介绍一个美女给你认识！”
这四年来，酒桌上介绍的美女也不在少数了。徐海涛笑道：“靠谱吗？哪里的？”
“当然靠谱，绩城镇妇联主席张阳，以前是社区干部，去年考公务员上来的。女孩子情商特别高，两年不到，竟然已经是妇联主席了。当然，重点是，长得不错，一股清新文艺味，配得上你。”陈磊信誓旦旦地说道。
张阳？徐海涛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想到昨天老妈安排的相亲，徐海涛笑道：“我昨天刚回家相亲。文昌来给了我一张相亲节目的票子，不过我没去。今天你又来。哎，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陈磊哈哈大笑，说道：“你寻寻觅觅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又点点他的胸口说：“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有人了？”
徐海涛摇头。
“差不多就可以了。其实吧，再好的女人在一起久了也会腻的。爱情的保鲜期也就那么几个月，剩下的不过就是日常生活，柴米油盐，生儿育女。”
“再说吧，我现在焦头烂额的，还真是没有时间用来花前月下，儿女情长。而且，相亲多了，我怕有心人说我生活作风不检点。”徐海涛喝了一口酒，慢慢说道。
“单身汉相亲，那是天理伦常，谁敢胡说八道？”陈磊看着他，笑得贱贱的，“再说，工作再忙，生活总要过。你委屈自己，也不能总是委屈你小弟弟。”
徐海涛无语，端起杯子和陈磊的杯子碰了碰，然后仰头喝下。两人又聊了些单位的事情，陈磊忽然放低声音说道：“还有一件事，一直想跟你说的。”
徐海涛抬眸看他。
“听说，区委静龙书记在找秘书。”陈磊认真地说道。
徐海涛哦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反应？”
“怎么了？”徐海涛看着陈磊，笑道，“我应该怎么反应？”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两个女人言笑晏晏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走进来，徐海涛看到后面那个女孩，愣了一下，原来，她便是张阳，昨天他在名人巷见过，当时她和盛世在一起。
张阳长得不错，特别是皮肤极白皙细腻，仿佛细瓷，让她整个人显得柔和而年轻，不过，徐海涛想到她昨天还和盛世在一起逛街，姿态亲密，今天又出来应酬，便生不起好感。不过，陈磊还是安排她坐在了徐海涛身边。
另一个女孩皮肤有些黑，但一双眼睛看人时却自有一种妩媚。她自然地坐到了陈磊身边。陈磊介绍她是太平洋保险公司的，叫沈绮丽。沈绮丽笑着看向张阳，笑道：“陈主任，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你应该介绍张阳才对。”
张阳被沈绮丽这么一说，脸便有些红，侧过脸看向徐海涛，说道：“徐主任，我们见过几次的，前年，我们镇上请你去讲信息写作，我便去听了，真的受益匪浅。你说的东西很实在，对我的申论写作也很有帮助。我也很喜欢你写的博客文章。不过，最近你都没有更新，我每天睡觉前最期待的事，就是你的博客更新。”
她说起讲课的事，徐海涛才想起来，那次他作为区优秀信息员去了几个乡镇讲信息写作，在绩城，的确有一个女孩问他要手机号码，不过后来并没有太多联系。他没想到她一直在关注他的博客，笑了笑说道：“最近有点忙。”
“听说，最近那篇关于星月湖的文章让你有些麻烦？”张阳闪着大眼睛，像个不耻下问的学生。
徐海涛点点头：“恩，让我有些忙。”
“哦，”张阳说道，“徐主任，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还是觉得你那篇文章写得很好。”
徐海涛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昨天在名人巷，盛世也说起他的博客的事，当时她什么也没有说。
虽然她看起来很甜很天真，徐海涛却有一种隔阂感。
沈绮丽笑起来：“陈主任，你看他们俩，很登对吧？”
张阳的脸更红了，嗔怪地看向沈绮丽：“绮丽，你乱说什么呢！我和徐主任说的是文章的事。”
陈磊笑着，举起酒杯说道：“来，来，我们一起走一个，暖暖胃，暖暖心。”
四个人的酒杯碰在一起，沈绮丽喝干了杯中酒，张阳说自己酒量不好，只是喝了一口。陈磊点了点张阳的杯子，笑道：“张阳，你打算让徐主任帮你喝吗？”
“陈主任，我酒量真的不好。”张阳求助般看向沈绮丽。
沈绮丽却看着徐海涛，说道：“徐主任，张阳是典型的一杯倒。不过，她虽然酒量不好，人却是爽快人。”
徐海涛看了看张阳，见她脸犯桃红，不知是羞涩，还是不胜酒力。不过，他从来不喜欢勉强别人喝酒，便对陈磊说道：“来，我们兄弟再走一个。”
“兄弟，你这算是维护她吗？”陈磊不怀好意地笑着。
沈绮丽也笑。张阳的脸更红了。
四个人吃吃喝喝，时光很快，徐海涛想着还有两篇稿子的任务，也不敢多喝，八点半，他提出散场。陈磊让他送张阳回去。因为陈磊要送沈绮丽，徐海涛自然也不能拒绝。
等出租车的时候，张阳忽然说道：“徐主任，我想澄清一下，昨天在名人巷，我和盛科长其实只是偶然碰到。”
徐海涛的确有些介怀昨天的事，不过，他也并不打算和她有太多纠葛，便说道：“你没必要跟我解释的。”
“徐主任，我是不希望你误会。”
路灯的光，在她细嫩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徐海涛忽然有些弄不清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手机铃声响了，拿起一看，竟是方倩。
她怎么会打电话来？
徐海涛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
“徐海涛，徐海涛，救我，快来救我……”手机里传来方倩的声音，夹杂着恐惧和抽泣，还有细细碎碎仿佛脚步走动或者物体拖动的声音。
“方倩，告诉我，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只有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
徐海涛整个人僵住了，然后，他猛地看向一旁正和沈绮丽说笑的陈磊，说道：“兄弟，我有急事，麻烦你送一下张阳。”
陈磊见徐海涛脸色微微有些泛白，问道：“兄弟，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还不清楚状况，有需要我会跟你电话联系。”
说着，徐海涛一边给陈盼盼打电话，一边奔向路口。
张阳看着徐海涛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沈绮丽也有些不快，对陈磊抱怨道：“陈主任，徐主任什么情况？就这样把张阳给撂下了？”
“我了解他，他一定是有急事。”陈磊说道。
“我刚才听到，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陈主任，你确定徐主任没有女朋友？”张阳看向陈磊，目光里带着疑惑，还有一闪而过的不满。


第31章 仓库营救

徐海涛在街边拦到一辆出租车，坐上车，陈盼盼的电话终于通了。
“盼盼，帮我查一个手机号码的具体位置。要快。”
陈盼盼做监控，跟踪定位这些电脑技术也相当厉害。所以，徐海涛马上想到了他。
“什么情况？”陈盼盼问。
“来不及说，你先办事。”
他将方倩的号码发给了陈盼盼。
挂断电话，出租车司机问道：“去哪里？”
徐海涛也不知道去哪里，便说道：“先转转吧。开慢点。”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徐海涛，心里泛着嘀咕，但看徐海涛一脸俊朗，而且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正气，便也没有多说。徐海涛脑海里全是之前方倩呼救的声音，他试着拨打方倩的电话，但一直无法接通。方倩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合逻辑。虽然方倩之前发短信来，说经常想他，但分手四年，这是她唯一一次给他发短信。他觉得，多半也只是那天的偶遇触发了她心底的某些情绪，如今她有危险，第一时间想到并寻求帮助的人应该是她丈夫，为什么，她却将电话打给了他？
有一个念头在徐海涛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摇了摇头。潘震不可能知道他和方倩的关系，而除了潘震，他想不到另一个可能会做这种事来威胁他的人。
片刻后，陈盼盼的电话便回过来了：“涛子，那个号码的位置在星月湖风景区，具体的位置我还在进一步定位，你别挂电话，稍等。”
徐海涛让司机往星月湖风景区入口开，脑海里却电光火石，想起之前吴青松跟他说的话，徐海涛背后微微有些出汗，难道这么快便有人盯上了他，并且查出了他和方倩的关系？他和方倩是在宁州相识、相爱、分手，在洪湖，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可不多。会是谁呢？
此时，星月湖景区美食一条街的某处仓库里，方倩被蒙上了眼睛反手绑着躺在一堆青菜上，正呜呜地哭着：“你们弄错了，我不是徐海涛的女人。我的老公是辛四海，他是市政府的秘书，你们快放了我，不然，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闭嘴！”一个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的瘦个子男人一巴掌扇在方倩脸上，细嫩的皮肤上立刻浮起五个手指印，他仿佛欣赏作品一样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些红痕，轻声说道，“是不是徐海涛的女人，你说了不算。”
方倩哭着：“我已经结婚了，我的老公是辛四海，杨市长的秘书辛四海，不信，你们可以给他打电话。我说的都是真的。”
戴眼镜的男人，目光里闪过一丝亮光，嘴里却说道：“杨市长的秘书？呵呵，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老婆和别人有一腿，会是什么表情呢？恩？”
方倩恐慌地喊叫起来：“不要，求求你们，不要，他不会放过你们的，他这个人很小气的，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另一个男人手上纹了一条蛇，蹲下身来，摸了摸方倩的脸，嘴里啧啧称赞着：“不错啊，细皮嫩肉的，味道一定不错。鲁哥，在他来之前，我们应该还有时间享受享受……”
“不要，别碰我，不要……”方倩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陈盼盼定位到方倩的位置时，徐海涛正好在星月湖景区入口下车。陈盼盼定位了徐海涛和方倩的位置，并电话遥控指挥，并问：“现在可以说了，那个人是谁？什么情况？”
“方倩。”徐海涛说道，“我现在没有精力跟你扯这些，你专心点，我离她还有多远？”
“方倩？你们还有联系？”陈盼盼一副优哉游哉的语气，气的徐海涛恨不得从手机里伸手过去给他一拳，“别急，还有两千米。”
“陈盼盼，她有危险。”徐海涛有些愤怒地喊道。
“她已嫁，新郎不是你。”陈盼盼说道，“徐海涛，你们分手都好多年了，她有危险，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我跟你说，她现在是有夫之妇，你别到时候英雄没做成，还徒惹一身骚。”
徐海涛想起之前和辛四海短短的接触，知道陈盼盼分析的也有道理，若是平时，他肯定不会再和方倩纠缠，但此时她有危险，并打来电话求救，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他怀疑，是他和方倩之前的关系，才让她身陷险境。
片刻后，陈盼盼说道：“徐海涛，就在你左手边了。需要我过来支援吗？”
“我现在也不知道情况，还是随时保持联系吧。”徐海涛说着挂了电话。
夜已深，一部分景区饭店已经打烊，路上的行人也已稀少。风从星月湖上吹来，带着秋天的冷意，徐海涛看了一眼星月湖，目光扫过旁边的饭店。这是一家小饭店，叫星月餐厅，门上贴着街道下发的关于停业整顿的通知，从外面看，应该已经停业。难道，这次的事背后就是这些饭店？可是，若真是这些饭店，为什么还要在自己的地盘动手？
徐海涛想不明白，脚上却不停顿，往星月餐厅走去。门上了锁，徐海涛进不去，却看到一旁的窗子开着。徐海涛从窗子里跳了进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徐海涛看了看楼上，往后面的厨房重地走去，厨房里很黑，徐海涛用手机电筒照了照，发现里面乱七八糟的丢了许多东西，徐海涛转身往楼上走，走到二楼，忽然觉得不对，又跑下来，跑进厨房。但厨房里依然是静悄悄的。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徐海涛问自己。
他在厨房里踱步，总有一种离方倩已经很近的感觉，但就是找不到她。
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猛地往外跑，然后转过那个饭店，冲到了后面。果然，厨房下面便是一个半下沉的车库地下室，此时，地下室的卷闸门关着，徐海涛站在外面，仿佛听到了里面有声音。
他在卷闸门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叫着方倩的名字。
地下室里，方倩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喊起来：“徐海涛，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可是，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徐海涛在外面根本听不到。
戴眼镜的男人看着方倩，笑起来：“你的男人来了。”
此时的方倩，衣衫不整，两边脸都微微肿了起来，她不停地蹬着自己的双脚，试图靠近那扇卷闸门。
“不用急，既然来了，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的。”眼镜男说着，看了纹身男一眼。纹身男便按了一个开关，卷闸门便嘎嘎地升了起来，但仅仅只升了半米高，便停住了。
“徐海涛，想救你的女人，就滚进来。”纹身男提着一根木棍站在卷闸门边，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徐海涛，救我，快救我……”方倩的声音夹杂着哭泣声传进徐海涛耳里，让他的心闷闷地疼，即使分开了，他也不愿听到她哭。
他猛地蹲下身，右手肘撑地，往里面滑了进去，双脚刚落在地上，便听到头顶传来的呼呼风声，他忙往旁边闪了一下，腿还是被棍子带了一下。他抬头，目光扫过纹身男手中的棍子，一个横扫腿，然后是一个翻身踢，一脚踢中了纹身男的后颈，将他踢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卷闸门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徐海涛转身，才看到了地上的方倩，一件深色连衣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布条一般披挂在身上，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在灯光里泛着刺目的白。徐海涛目光缩了缩，滑上她的脸，看到她肿起的双颊还有被蒙住的双眼，他的眼睛微微有些酸涩，他目光带火地看向一旁不动声色的眼镜男。
“徐海涛，恭喜你。你一共用了20分钟，比我预想的要棒。”眼镜男从一张小板凳上站起身来，微微活动着手脚。徐海涛看得出来，这个长相斯文瘦弱的男人，是个练家子。
他看了方倩一眼，又将视线锁在他身上，问道：“你是谁？既然你的目标是我，放了她。”
“我是谁不重要。”眼镜男嘴角微挑，笑容温和却又如毒蛇般透着危险，“至于这个女人嘛，我相信，她老公会来带她回去的。”
徐海涛盯着这个男人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他看出了乐趣。难道，他仅仅只是一个变态？不可能，不可能这么简单。
“出手吧。”徐海涛说道。
“爽快，我喜欢。只是不知道你的身手有没有你的嘴上功夫厉害。”眼镜男说着，猛地逼近徐海涛，他的动作很快，快得徐海涛也有些反应不及，肩膀上便实实在在挨了一拳。
“徐海涛，你的手可没你的嘴快啊。男人光会动嘴是不够的。”眼镜男嘲讽道。
“那可不一定。”徐海涛说着，不进反退，然后一个转身，右手直接插向对方的喉咙，但眼镜男的反应很快，他的手指还来不及接近他的喉咙，就被他躲开了。
“徐海涛，还不够快。”眼镜男一边说着，一边猛地一个矮身，一脚踢向徐海涛的膝盖。徐海涛将计就计，不躲反进，一个抬腿踢向他的下身。
等眼镜男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被徐海涛踢了个扎扎实实，一下子蹲在那里，一时竟站不起来。不过徐海涛也不好受，膝盖被踢到了，一时也有些站立不稳。
“徐海涛，你耍诈。”眼镜男痛苦地捂着自己的下身。
“兵不厌诈。”徐海涛说着，将外套脱下，盖在了方倩身上，然后解下了方倩眼睛上蒙着的布条，蹲下身，问道：“方倩，你有没有受伤？”
看到徐海涛，方倩哇地一声又大哭起来，猛地扑进徐海涛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外套从她身上滑下，露出了她白皙的皮肤，徐海涛忙将外套给她披上，然后慢慢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猛然，徐海涛的身体一僵，本能地感觉有危险，抱着方倩就地一滚，才躲过了背后的攻击。徐海涛将方倩安顿在旁边，起身看着拎着棍子的纹身男，也不说话，直接一个连环踢，将纹身男的左边脸踢得肿起老高，才问道：“说，谁让你们来的？”


第32章 什么目的

“徐海涛，老子弄死你！”
纹身男抹了一下嘴角，拎着棍子冲向徐海涛，却被徐海涛一脚踹出去很远，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徐海涛慢慢走过去，踩住了他的脸，问道：“说不说，谁让你们来的？”
“呸！”纹身男依然嘴硬，徐海涛脚上用力，他终于吃不住疼痛，扭曲着脸说道：“我，我不知道，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这时，远远的有警笛的声音朝这边逼近，徐海涛看了一眼方倩，心想应该是辛四海报了警。他看了一眼方倩，说道：“别说我来过。”说着，便打开卷闸门，往外走去。
“徐海涛，你不能把我留在这里。”方倩抽泣着说道，目光里是深切的恐惧和无助。
徐海涛转过身，盯着她美丽的黑眼睛，心里泛起复杂的情绪，挣扎片刻，还是说道：“我留在这里，只会让你为难。放心，我就在附近。”
警车呼啸而来，停在车库门口。
徐海涛在车库对面一株桂花树后面，看着辛四海和几名警察从警车上下来，走进了车库。几个路人带着好奇心慢慢地聚拢过来。
一名警员看了一眼车库内，让两名警员在车库周围拉起黄色警戒线。
车库里，看到躺在地上呻吟的两人，区公安局的几名警察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辛四海。而此时，辛四海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墙角的那个女人身上。
“倩倩……”
“四海……”方倩嘶哑着声音奔向辛四海，目光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喜和后怕。
辛四海的目光却凝在那件外套上，脸慢慢沉了下来，还没有等她靠近，便厉声问道：“谁来过了？”
几名警察也看向方倩。
方倩奔跑的脚步顿住了，她看着辛四海，目光里翻涌着委屈，不解，失望，还有一丝恐慌。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下，她忽然发现再也找不到之前面对徐海涛时那种无所顾忌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脚步很沉重，却依然还是走到了他面前。
辛四海伸出手抓着那件外套，本想要一把扔掉它，目光触到外套里那隐隐约约裸露的白皙肌肤，还有她脸上明显的肿起，他的手终于颤了一下，才问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方倩的泪水流得更猛了。她摇着头，不愿去想那些不堪。
“方倩，告诉我，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啊？你说话啊！”他一边问一边打开了那件外套，当他看到外套里方倩那件衣不蔽体的连衣裙时，目光剧烈收缩，转身冲向地上的两个人，对他们一顿乱踢。
几名警察看到辛四海打得红了眼睛，怕闹出人命，忙拉住了他，说道：“辛主任，要不你先带嫂子回家洗个澡，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找嫂子了解情况，怎么样？”
辛四海看了看方倩，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行，保持联系。曾警官，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辛主任放心。我们会争取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曾警官将地上的一个粉红色小坤包递给了辛四海，说道，“辛主任，这应该是嫂子的包，你们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辛四海拿过那个包，让方倩看了一眼，便拥着方倩走向外面，心里却翻涌着无边的怒火，走到车库外，看到警戒线外聚集的行人，他看了看站在警戒线旁的两名警员，说道：“你们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什么在这里？立马让他们散了。”
辛四海语气里的傲慢，让两名警员有些恼火。不过，知道他身份特殊，两个人也没敢发作，只是劝导着行人快点散去。
辛四海拥着方倩往外面走去，刚走到人群外面，他便站住了，看向方倩，冷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方倩已经擦去泪水，抬头看了一眼辛四海，目光滑过身旁的那棵桂花树，嘶哑着嗓音说道：“辛四海，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他妈的当然是在关心你。”辛四海的声音也有些颤抖，猜忌让他充满愤怒，他捏着她圆润的肩膀，说道，“但是，我也很想弄清楚，当你身处危险的时候，你最先想到的人是谁？”
说着，辛四海不由分说地从方倩的小坤包里拿出她的手机，翻出了通话记录。通话记录里，在他来之前5分钟，赫然是和徐海涛的通话。
“方倩，你怎么解释这个电话？”辛四海质问着，声音里是淬了毒的冰冷。
仿佛被一颗子弹快速地穿过心脏，方倩感受着那种快意的疼痛，嘴角挑起，笑道：“辛四海，我无法解释。因为这是他们用我的手机打的。信不信由你。”
“方倩，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这些人想要利用你来威胁徐海涛吗？你是她的什么人，啊？你别忘了，你方倩，从里到外，都是我辛四海的女人！”辛四海像一匹受伤的野兽般，嚎叫着。
桂花树后面的徐海涛，清晰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感觉胸腔里闷闷的，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将拳头捏得更紧。夜色浓重，湖边的风很冷，徐海涛穿着衬衣却毫无感觉。
“辛四海，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方倩将身上徐海涛的外套紧了紧，往前走去。
“方倩。”辛四海一把抓住方倩的肩头，猛地扯掉了那件外套，露出方倩破碎连衣裙遮蔽不住的玲珑曲线和白皙肌肤，灯光里散发着别样的诱惑，让辛四海的目光沉了沉，方倩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看向辛四海，冷声问道：“够了吗？”
辛四海目光黯了黯，还是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仿佛宣誓主权般，他大声地说道：“我说了，你从里到外都是我的女人，你只可以穿我的衣服。”
辛四海拥着方倩慢慢走远，徐海涛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从地上捡起了那件被辛四海丢在路边的外套，搭在手臂上。
警察局的人带着那两个人上了警车，呼啸而去，只留下了那黄色的警戒线。
徐海涛没有在这里多逗留，他给长丰街道派出所的副所长朱诚打电话。
朱诚和他吃过几次饭，关系还算可以。电话响了三声，便接通了。
“兄弟，什么事？”
“朱所，今晚星月湖景区发生一起绑架案，好像是区公安局的警员将嫌疑人带走了。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这些人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哦？有这么回事？我们派出所没有接到信息么！听说，星月湖景区饭店要拆迁了，兄弟，你是怀疑这案子和拆迁工作有关？”朱诚问道。
徐海涛和朱诚工作上的接触并不多，此时听他分析，倒是有些佩服他的思维敏捷，或许是长年的办案经验，训练了他缜密而快捷的思维分析能力。
“恩，这几天，街道已经将要求景区饭店停业的通知下发，并通知了下一步的拆迁工作，今天的案子正好发生在一个饭店的地下室里。所以，我有些担心。朱所，麻烦你帮忙留心一下。”徐海涛交代道。
“没问题。”朱诚说道，“只是，这案子发生在星月湖景区的话，按理应该是我们派出所出警，区公安局怎么会独立行动呢？”
徐海涛知道，这背后的原因应该和辛四海有关，便说道：“可能是被绑架人的家属和区公安局的人相熟。”
“也有可能。”朱诚说道，“兄弟，你放心，一有消息我就给你电话。”
挂断电话，徐海涛往景区出口走去。
路上，陈磊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问起这边的情况，徐海涛简单回答了几句。
陈磊却嗅出了其中的不同凡响，问道：“这个女人，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打你电话？”
“电话是绑匪打的。”徐海涛想起之前方倩和辛四海的对话，说道。忽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仿佛是抓住了某个线索。
“绑匪打的？那更说明问题了。”陈磊说道，“兄弟，你不够意思啊，我还在给你折腾相亲，你却早已金屋藏娇？”
对徐海涛来说，方倩是已经翻过去的一页，所以他很少和人谈起。此时，面对陈磊的询问，他只能苦笑。
“金屋藏娇？你知道的，我的破屋子里只有陈盼盼。”徐海涛说道，“至于方倩，她是别人的老婆。那个别人，你应该认识，听说是市府办的，辛四海。”
“辛四海？”陈磊在电话里尖叫起来，“兄弟，你和辛四海的老婆有关系？”
徐海涛不想再和他瞎扯，说道：“我和她是同学。”
挂断电话，徐海涛坐上出租车回去。在车上，他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两个问题：1、绑匪知道他和方倩的关系；2、绑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第33章 背后的人

辛四海一夜无眠。
刚到办公室，他就给大兴区区委办主任候清华打了个电话。作为杨建康副市长的秘书，辛四海和候清华的接触不少。虽然候清华级别比辛四海高，但辛四海毕竟年轻，发展前景也大，所以，侯清华对待他一向客气。
“辛科长，有什么吩咐？”
“候主任，我要向你反应一个情况。”辛四海说道。
作为区委办主任，侯清华嗅觉十分敏锐，忙问：“哦？什么事？是杨市长的意思？”
“不是，是我个人的意思。”辛四海说，“侯主任，大兴区长丰街道的党委秘书徐海涛，个人作风不正派，男女关系混乱。”
“徐海涛？”候清华咀嚼着这个名字。这段时间，这个名字几乎可以算是大兴区政府里的热搜名词，区委区政府的领导对他也是褒贬不一。区委常委会虽然没有通过区纪委关于给予徐海涛同志纪律处分的提议，但许多领导对他还是有看法的。他问道，“具体什么情况？辛科长可以说的更详细点吗？”
辛四海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关于方倩和徐海涛的关系，他无法启齿。所以，他只是恨恨地说道：“候主任，具体情况我会再跟你联系。我先跟你打个招呼。杨市长找我了，先这样。”
挂断电话，辛四海一拳击打在办公桌上，茶杯也打翻了，他却浑然不管。这时，手机响了，是区公安局刑侦科科长曾伟打来的，看来，案情有突破了。他忙接起电话。
“辛主任，案情有突破了。”曾伟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带着犹豫，又说，“其中一个绑匪说，绑架嫂子是有预谋的，主要是为了引诱徐海涛过来。看来，这一次，嫂子是被这个叫徐海涛的给连累了。”
辛四海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好一会儿，他才压下心头滔天的怒火，哑声问道：“这两个人会怎么处理？”
“我们还在进一步讯问。”曾伟说道，“我们怀疑，背后可能还有人。在案子水落石出前不会这么快给他们定罪，这一点，还希望辛主任理解。”
辛四海咬着牙，最终却没有说话。
曾伟心中是有猜测的，但却又不好直说。犹豫片刻，他还是问道：“辛主任，按照程序，我们还需要找嫂子做笔录。你看，什么时间比较方便。我派人去接嫂子。”
辛四海知道这是程序，但还是说道：“她状态不太好，过两天吧。”
“辛主任，笔录时间不能拖这么长时间的……”
曾伟还没说完，便被辛四海打断了：“如果她昏迷不醒呢？”
“这个……”曾伟为难地说，“辛主任，嫂子的笔录或许会对破案有重大帮助。”
辛四海沉默着，另一只手用力地抓着桌子边沿，过了片刻才说道：“我知道了。我跟她做工作，一会儿再联系你。”
挂断电话，辛四海在办公室里走了两个来回，总算将卡在喉咙口的那口闷气给咽了下去，然后才给方倩打了个电话。
徐海涛一大早便扑在电脑前写讲话稿，脑海里却有些乱。昨夜的事，派出所那边还没有消息，他不知道该不该向秦岚岚汇报，如果绑架案背后和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有关，那他必须尽快跟她汇报，但事情牵扯着方倩，看起来又像是和他的私人恩怨。
这时，有人敲门，徐海涛抬头，看到张涵怯怯地站在门口，见他抬头，笑着走进来，问道：“徐主任，今天还出发吗？”
周三就是动员大会，留给他们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两天了。徐海涛看了一眼电脑上才开了个头的讲话稿，说道：“出发。”
关了电脑，他带着张涵走了出去。
到三楼，正好碰到安监办主任赵清，徐海涛从口袋里拿出烟来递了一支给他，问道：“赵主任，你们这一组在宣传发动的过程中，有没有听到什么？”
“徐主任，指的是什么？”赵清拿着那支烟，在左手手掌里敲了敲，然后夹在了耳朵上，说道，“这么多饭店，每一家的态度，要求都不一样。徐主任想知道什么？”
徐海涛盯着赵清的眼睛，他的眼珠微微泛着灰色，仿佛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徐海涛摇了摇头，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问问，根据赵主任的判断，哪几家饭店到时候会比较配合，哪几家可能工作比较难做？”
“现在谈这个还为时过早吧！”赵清说道，“赔偿标准都还没出来呢！”说着，赵清便走进了安监办。
徐海涛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张涵，往楼下走去。
手机响起来。徐海涛以为是派出所朱诚，没想到竟是方倩。他微微愣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
“徐海涛，你混蛋。”电话里，方倩的声音依然带着一丝嘶哑，让徐海涛想起昨夜她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的样子。徐海涛知道，这件事，应该是自己连累了方倩，时隔多年，竟然还有人翻出了他和她的过去。他想不明白，这背后的人会是谁？他想不起这么一个熟悉他过去的对手。
“对不起。”徐海涛轻声说着。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方倩在电话里喊叫，“公安局的人要找我谈话，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徐海涛终于知道她的意思了，她在担心他。
“他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徐海涛，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们要对你怎么样？”方倩有些急促地问道，这时，手机里传来警笛的声音，电话便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徐海涛深呼吸了两口气，才将那点牵挂给压了下去。
带着张涵在星月湖景区饭店跑了一上午，和几家饭店沟通的时候，他也有意识地问了那家星月餐厅的情况，大家的说法都差不多。星月餐厅的老板是一个很实诚的女人，街道安监办发通知后，就停业了，这两天都没出现过。
在街上随便吃了个面，刚放下碗，海上湾售楼处的销售来电话了，徐海涛才想起来，今天要付首付，签合同。他忙打车去了售楼处。
从海上湾售楼处回到单位，已是下午两点，徐海涛急着写稿子，但刚坐下没多久，手机响了。徐海涛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是徐海涛吗？”对方是一个女声。
“是。”
“这里是区公安分局刑侦科，有个案子需要您配合调查。”
徐海涛正想问什么时候，对方又说道：“您现在方便吗？需要我们派车过来吗？”
“不用，我自己过来。”徐海涛说着，挂了电话。
徐海涛跟秦岚岚请了假，便打车去了区公安分局。区公安分局在环城北路，位置稍微有些偏。徐海涛在门口用身份证做了登记，才被放行。
区公安分局刑侦科在三楼，有一个干练的短发女孩将他带进了讯问室。问话的警官是一个瘦个子，有一双棕色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十分灵活，世故。徐海涛知道他是科长，曾伟。
“徐海涛，能说说昨天星月湖景区星月餐厅车库里的绑架事件吗？在我们去之前，你去过那里，是吧？那两个绑匪身上的伤是你留下的，是吧？”曾伟棕色的眼睛，蛇一般盯着徐海涛。
昨晚的事情并不复杂，徐海涛也不想隐瞒什么，便如实地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警车到的时候，你为什么躲起来了？”曾伟问道，“你知道吗？如果你一开始就配合调查，我们就不用花那么多时间问那两个家伙。”
“我的想法很简单，警察来了，没我什么事了。”徐海涛看着他，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和被绑架者方倩是什么关系？”曾伟语气不善，却又难掩兴奋。
“她曾经是我的恋人，四年前分手了。”徐海涛实事求是地说，“这就是我和她全部的关系。”
曾伟右手手指有节奏地点着桌面，仿佛在破解某种密码。他看向他，笑道：“所以，你回避了？”
“或许，这也是一个原因。”徐海涛说道，“曾科长，能告诉我，绑匪背后的人是谁吗？”
“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曾伟看着他，说，“你觉得，在你接触过的人中，谁最有动机做这件事？”
徐海涛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我一直想不明白。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完全不用把方倩牵扯进来，如果他们的目标不是我，又为什么要让方倩给我打电话？而且他们的目的甚至不是钱。我想不明白。”
“是啊，我们也很奇怪，如果目标是你，为什么要把一个四年前便分手的女人牵扯进来，他们凭什么认为你会为了一个早就分手的女人奋不顾身呢？”曾伟目光深深地看着徐海涛，仿佛要从他身体里挖出最隐秘的秘密。
徐海涛不喜欢他看人的方式，他说道：“那就辛苦曾科长费心了。我所能提供的线索也只有这些。”
“徐海涛，你是长丰街道的干部吧？”曾伟眯了眯眼，问道。
“是。”徐海涛点点头。
“你的身手不错啊，竟然一挑二将他们给撂倒了。你以前当过兵？”
“没有，只是在学校里练过几天拳法。”徐海涛说着站了起来，“曾科，没有其他事我便先走了，如果有进一步的线索，我会给你们打电话。还有，曾科，如果案情有进展，能告诉我一下吗？”
曾伟看着他，好一会儿笑道：“徐海涛，等案子水落石出了，你自然会知道。当然，我们还是很欢迎你随时提供线索。”
从区公安分局出来，徐海涛脑子里依然盘旋着那个问题：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还没到单位，派出所朱诚来电话了。他说的情况徐海涛大部分已经掌握了，不过有一点却是之前曾伟不曾透露的。朱诚说，两个绑匪供认，他们的目标是徐海涛，但背后的人，他们也不清楚，对方是用手机联系他们的，但这个号却没有登记，现在已经打不通了。而且，对方给他们的账号打了一笔钱，让他们按照要求办事。
“经查，那个手机号码没有登记。而给他们转账的账户的户主竟是……”朱诚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谁？”


第34章 迷雾重重

“秦岚岚。”
“你是说秦书记？”徐海涛愣了。
“徐主任，那个账户的户主就是街道党委书记秦岚岚，那张卡应该是她的工资卡，区公安局刑侦科科长曾伟已经联系秦书记了。徐主任，这个案件将你和秦书记都牵涉进来了，我觉得，很可能和星月湖景区饭店有关系。”朱诚语气凝重地说道。
朱诚的分析未必没有道理，但徐海涛想不通为什么会把方倩牵扯进来。挂断电话，他给秦岚岚打电话，电话却一直占线。
回到单位，徐海涛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重新开始写讲话稿。徐海涛将之前王静龙在成县担任县长时的一些讲话找了出来，但网上的内容并不多，他稍微有了一些感觉。给领导写稿子，就像和领导谈话一样，要摸清领导的脾性，否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
终于将初稿写了出来，徐海涛抬起头，一看窗外已是漆黑一片。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竟已是晚上八点。他猛然想到自己还没吃晚饭，想着去街对面的小面馆解决一下。刚走到楼下，正好碰到秦岚岚拎着包上楼。她看了一眼徐海涛，眉头轻皱，脸色凝重，徐海涛走上前，问道：“秦书记，你过来加班？”
秦岚岚看着他，目光里带着点嘲讽，问道：“你是准备下班？”
徐海涛指了指街对面的面馆，说道：“我还没吃饭，去吃个面。”
秦岚岚哦了一声，便往楼上走去。
徐海涛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转身往路对面的面店走去，路上没什么车辆行人，徐海涛从人行道旁走过去，刚走到一半，一辆黑色车猛然从右手边疾驰而来，像一匹失去意识的猛兽咆哮着冲向他。徐海涛猛地往前冲，却差点和一个骑电瓶车的小哥撞在一起，小哥骂骂咧咧地骑着车走了。惊魂未定，徐海涛站在路边看向那辆黑车远去的方向，不好的预感如毒蛇般在他心里悄声蠕动。
转过头，徐海涛走进路边的绩城面馆，绩城镇以双交面著称。徐海涛点了一份大肠、猪肝双交面，找了个面朝门口的位置坐下。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刻，他还有些心惊肉跳。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预谋？如果是预谋，和昨晚的绑架案是不是同一个人？徐海涛的脑海里萦绕着这些问题，味同嚼蜡地吃完了那份热腾腾的面条。
回到街道，徐海涛将讲话稿打印了一份，走进了秦岚岚的办公室。
秦岚岚看起来颇有些疲倦，左手撑在桌上捏着眉心，右手拿着一份文件，听到徐海涛的敲门声，她抬头朝他瞟了一眼，并没出声。
“秦书记，昨晚星月湖景区发生了一起绑架案。”徐海涛将讲话稿放在她办公桌上，说道。
秦岚岚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才看向他放在桌上的讲话稿，不紧不慢地问道：“稿子写好了？”
徐海涛点点头。
秦岚岚拿起稿子，快速地看了一遍，又将稿子放在桌上，才开口：“太粗糙。徐海涛，你要弄清楚，这是给区委书记的讲话稿。”
“我知道，我把王书记之前当县长时的讲话稿都找出来看了，但网上就这么点内容，我把不准王书记的风格，只能写到这个程度。要不，我先发给区委办小秦，让他帮忙把把关？”徐海涛实事求是地说道。
“徐海涛，这篇稿子的水平代表的也是我们长丰街道的水平。”秦岚岚盯了他一眼，厉声说道，“你是想把时间省出来喝酒，还是泡女人？”
徐海涛看着她，没有解释。
秦岚岚沉默了片刻，语气里带着点冷冰冰的不屑，说道：“昨晚的绑架案，听说你也有份？”
徐海涛有些恼火，回道：“听说，给两个绑匪汇钱的账号，是秦书记的工资卡账户。”
秦岚岚猛地抬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徐海涛，你有能耐。”
“秦书记，我想说的是，我和你都被牵扯进这个案子里，这应该不是巧合。”徐海涛认真地说道，“这背后是不是和星月湖景区饭店有关？我们的通知刚发下去，就发生了绑架案，而且矛头直指我和你，未免太巧了。”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这次拆迁工作将会十分艰难，而区里给街道的时间却只有三个月，这将会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硬仗。
秦岚岚的确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她看着徐海涛，捏了捏眉心，说道：“还有一种可能。”
徐海涛盯着她的嘴唇。
“潘震。”她说道。
“潘震？”徐海涛咬着这个名字，的确，潘震似乎也有作案动机，可是，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便摇摇头说道，“我觉得不太可能。”
“他对我的工资卡再熟悉不过，也不难找到密码。更重要的是，如果是星月湖景区饭店的人，我觉得，他们会有很多其他的手段来对付我，而不仅仅是让我的卡上少点钱。这完全是潘震的风格。”秦岚岚抬眸锐利地盯了他一眼，又说，“至于你的那些八卦，我想他也不难搜集。”
“秦书记，或许潘震的确有作案动机，但是目的呢？这整个绑架案似乎只是要给我们一些教训，或者说，是提醒。如果真是潘震，他为什么不狠狠地敲我一笔？或者，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你工资卡上的钱转到自己账户上？如果是潘震，我想昨天在地下室，他会亲自动手。”徐海涛慢慢地分析道。
“但愿不是他。”
秦岚岚有些烦躁地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慢慢清静下来的夜，脑海里盘旋着几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她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套装，徐海涛的目光在她修长的小腿上和圆润的tun上滑过，感觉喉咙有些干，忙移开了视线。
秦岚岚转过身，身体微微靠着窗台，看着他，问道：“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徐海涛怔了一下，实话实说：“很久以前的恋人，四年前便分手了。事实上，洪湖市知道我和她关系的人应该没几个。这只是一段再寻常不过的校园恋爱而已。”
秦岚岚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他的眼睛里搜寻出某些蛛丝马迹，沉默片刻，她转开视线，说道：“难道，她在整个案件里就只是一个诱饵？他们就能如此笃定一个分手四年的前男友会不顾自身危险前去搭救？或者说，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把你引诱过去，为什么绑的不是别人，这背后有没有什么隐情？”
这一点也是徐海涛想不通的地方。如果只是为了引诱他过去，为什么一定是方倩？难道只是巧合吗？徐海涛脑海里忽然闪过昨夜辛四海抓过方倩肩头的外套，一把掷在地上的情景，难道，和辛四海也有关？
徐海涛觉得脑海里有些乱，想起之前下楼吃面时，那辆朝他疯狂冲来的黑色汽车。如果只是巧合，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危险重重？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和方倩之间没有任何隐情。我们所有的关系在四年前便已经断了。”
秦岚岚将被夜风吹起的发丝夹到耳后，说道：“大兴区公安局已经介入，看来我们也只能静待他们破案了。如果真是景区饭店做的，拆迁动员会后，肯定还会有其他动作，你要小心。”
秦岚岚的关心让徐海涛心里泛起一丝涟漪，有些甜蜜。他看着她，认真地说：“我没事。秦书记，你作为街道党委书记，是这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你才要注意安全。这样吧，这段时间，让我送你回家吧。”
秦岚岚挑了挑嘴角，冷冷说道：“不用。和你在一起，并不会更安全。”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如果他们的目标是他，和他在一起，只会给她带来更多麻烦。他没有再坚持，目光却依然流连在她身上，黑色让她显得严肃，却也凸显了她的气质，日光灯下，她就像一支静静绽放的黑莲花。
徐海涛抬手看看时间，说道：“秦书记，很晚了。你早点回家吧！”
秦岚岚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又仿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刚走出秦岚岚办公室，徐海涛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徐海涛等它响了片刻，才接了起来。
“徐海涛？”对方的声音带着点熟悉的尖锐，徐海涛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方倩的老公，辛四海。”辛四海如一条毒蛇般发出警告，“徐海涛，我警告你，离方倩远点。如果因为你，让方倩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徐海涛皱了皱眉。他不希望方倩因为他而被辛四海怀疑，猜忌，想起昨夜看到的辛四海粗鲁的动作，还有伤人的话语，徐海涛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说道：“辛科长，昨晚的事不管是不是因为我，我都感到很抱歉。有一点，我需要说明一下，我和方倩四年都不来往了，请你不要误会。”
“我有眼睛，我会看，不用你说明。”辛四海冷声打断，挂断了电话。


第35章 针尖麦芒

周二。
刚上班，秦明便拿着拆迁分组的初步方案走进了秦岚岚办公室。
接过方案，秦岚岚快速地浏览一遍，抬起眼皮扫了秦明一眼。她的眼睛很黑，目光格外锐利，让秦明心头一阵发虚。
“秦书记，有什么问题吗？”
秦岚岚又抬眼扫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所向披靡般的冷厉锋芒，说道：“很好，没有问题。”
秦明盯着秦岚岚的黑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了？”秦岚岚问道。
“这个需要班子会议上通过一下吗？”秦明问道。
“好。”
走出秦岚岚办公室，秦明还有些不敢置信，她竟然就这样同意了。这次的拆迁分组，他根据傅寒的提议，和张红军讨论后，让几个后备干部的预备人选担任组长，当冲锋队员。徐海涛是首当其冲的一个。他原本以为秦岚岚会有异议，没想到她果然如傅寒预料的那般没有反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秦明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走进了傅寒办公室。
沈含一大早便和委办督查室的一个工作人员吵了起来，挂断电话，她盯着徐海涛诉苦道：“徐主任，下次委办的电话还是你接吧。这些人简直太傲慢了。”
“怎么了？”
“还不是关于市里一个副市长下来督查安全生产的事，昨晚打了好几个电话，早上又来催了，问后天到底是书记还是主任陪同。我问过书记了，书记说让主任陪同，但主任说他没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说领导还没定。结果委办的人就批评我了，说我拖拉，报个名字报了两天还没报上去。可是，这又不是我能定的喽！”沈含越说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开始打转，她猛地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徐海涛看着沈含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秦岚岚和傅寒的关系，还真是让下面的人有些为难。
这时，徐海涛的电话响了，是区委办综合科秦天籁打来的，徐海涛忙接起了电话。
“秦科长，你好。”
“徐主任，你的稿子我已经收到了，也给委办侯主任看了，他提出了几点修改意见，我做了汇总，发在你信箱里，麻烦查收。”秦天籁很客气地说道。
委办主任侯清华的才情是出了名的，严谨也是出了名的。听秦天籁说是侯清华亲自做了修改，徐海涛立马打开信箱，查收了信件。打开那份文档，徐海涛笑了，看来，秦科长是谦虚了。这哪里是几点意见，整整两页，20条意见。
徐海涛将意见打印出来，一条条认真地学习。他发现很多意见都是细节上的措辞，或者句子和句子之间的衔接。看来，侯清华的严谨不是浪得虚名，但徐海涛觉得自己的措辞并没有问题，有些语句的衔接上，他觉得自己的用语更加自然，更加容易理解。考虑到侯清华作为委办主任的多年经验，以及对区委书记的了解，他的意见应该是比较中肯的。所以，徐海涛还是按照要求一一做了修改，并重新发给了秦天籁。
抬起头，徐海涛看到沈含正一脸苦闷地盯着他，他安慰地说道：“好吧，这事我来处理。”
沈含终于露出了笑容，给了他一个飞吻，欢呼道：“徐主任，你真好。”
徐海涛被逗乐了，笑道：“沈含，你这甜言蜜语用在傅主任身上，说不定他就不为难你了。”
沈含愣了一下，呸地一声说道：“我才不对他甜言蜜语呢，虽说他是街道主任，但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啊，我才不舍近求远呢！”
徐海涛哈哈大笑，道：“你倒是分得清楚！”
沈含也笑：“还有，区委办说，还要确认现场谁做介绍。”
“介绍什么？”
“没明确说，只是说按照惯例。我也不知道惯例是什么，但区委办说，已经和安监上的人做了沟通。他们应该知道。”
徐海涛哦了一声，看着她：“那你问过吴主任的意见吗？”
沈含摇摇头。
徐海涛心里有了主意，让沈含把市里来督查的方案给他，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他先去了吴青松办公室。
吴青松看了看方案，说道：“这个我知道了，你直接给主要领导吧。”
“吴主任，这种督查，以往都是谁陪同的？”徐海涛问道。
吴青松摇摇头，沉默片刻，才说道：“这个，没有定律。哪个领导有空哪个领导陪同。不过，按理，副市长下来，主任陪同肯定没问题。但若要突出重视程度，最好书记陪同。”
沈含说，秦岚岚让傅寒参加。便回答：“秦书记好像有事，参加不了。”
“那就只能给主任了。”
“吴主任，这个事你是不是还要专门跟傅主任汇报？区委办说还要确定一个人做介绍。”
吴青松想到傅寒冷冰冰的神情，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方案，说道：“这种事，以往都是主要领导或者企业负责人做介绍。你问问傅主任吧，他若是不愿意，我让企业负责人做介绍。”
“吴主任，这是安监线上的工作，你比较熟悉情况，是不是你直接出面跟傅主任说，会更好些？”
吴青松没看徐海涛，只是盯着方案，脑海里却想着傅寒有些平板的脸，片刻后，说道：“既然是区委办要求的，还是你去跟傅主任说吧。”
既然吴青松这么说，作为党政办主任，徐海涛自然不能拒绝。虽然他知道等待他的很可能是一场冰风暴。
傅寒办公室的门开着。徐海涛在门上敲了敲。
傅寒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电脑，听到敲门声，往门口扫了一眼，见是徐海涛，整张脸如同突然遭遇了冷空气，瞬间冷凝，目光仿佛是两支尖锐的冰棱，直直地刺向他。
“什么事？”他不说请进，直接问道。
徐海涛拿着方案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将方案递给傅寒，傅寒只是看着，却不伸手接，徐海涛便将纸放在桌上，说道：“这是市里下来的督查方案，要求主要领导陪同。”
傅寒的目光里带着冰冷的情绪，落在那份方案上，停顿片刻，又看向徐海涛，问道：“市里说了，这是给我的？”
“这倒是没有。区委办只是交代需要主要领导陪同。”徐海涛说道，“因为下来督查的是分管安监工作的副市长，我想，交给傅主任您比较恰当。”
“交给我比较恰当？”傅寒挑起眉头，好笑地看着他，“徐海涛，你这是在安排我工作吗？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连一张发票都不知道该怎么操作吧？怎么，最近突然能力提升，要来调派我这个主任干活了？”
徐海涛忽略掉傅寒话语中的冷嘲热讽，说道：“傅主任，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调派你工作，我只是根据区委办的要求，征求领导意见而已。如果傅主任觉得这方案不应该给你，那我再问一下区委办吧，让他们明确一下。”
说完，徐海涛便从桌上拿了方案转身往门口走去。
傅寒盯着徐海涛的背影，仿佛要将他背上盯出两个洞来，心里滚过几个念头，还是出声喊住了他：“徐海涛，你给我站住。”
徐海涛顿住脚步，转身看向他。
“徐海涛，你是没长脑子，还是早上出门太匆忙，脑子忘带了？”
“请傅主任明示，我哪里做错了。”徐海涛虽有些恼火，却不卑不亢地问道。
“区委办刚才没有说清楚，让谁陪同？”傅寒身体靠进椅子里，尽量寻找了一个舒适而又颇有威严的姿势，审度地看着徐海涛。
徐海涛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微笑着看着傅寒，慢慢说道：“没有，只交代是一个主要领导。”
“很好。”傅寒阴森森地笑了，“那么，在你眼里，只有我这个办事处主任算主要领导，还是你体恤我们亲爱的秦书记，所以便自作主张地把她这个党委书记给忽略了？”
徐海涛盯着傅寒，胸口积蓄着一股怒火。这么一件小事，他答应或者不答应，徐海涛觉得都正常，但这么小题大做，未免有点过了。
“傅主任，这份方案秦书记已经看过了。“
“然后呢？”傅寒仿佛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秦书记说交给你。”
“哦？”傅寒阴测测地笑了，“原来如此，那你早说嘛！既然秦书记说给我，我肯定不敢不接啊，对吧？”
徐海涛不接他的话，只是问道：“区委办要求我们上报现场谁做介绍。”
“介绍什么？”傅寒的语气很粗暴。
“介绍基本情况。”
“基本情况？这是安监上的事情，让吴青松来跟我说。”傅寒把那份方案丢在桌上，口气冲得仿佛已经到了燃点，仿佛随时都能点燃熊熊怒火。
这又是一个不好接的梗，徐海涛心想，与其自己去惹吴青松，还不如索性不接这任务，便慢条斯理说道：“傅主任，你也知道，我可没有权利调派吴主任干活。”
“徐海涛，你有种。”傅寒大喊一声，将那份方案直接朝徐海涛扔过来。
“傅主任，我只是复述了一下你的话而已，我不知道哪里又错了。”
“徐海涛，你给我滚出去。”傅寒彻底失控，拿起茶杯想要砸到徐海涛身上，这时，门口光影闪动，傅寒往门口一扫，见区纪委常委凌跃正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
“凌常委？快请进。”傅寒从位子上站起来。徐海涛和凌跃打了个招呼，拿着方案退了出去。


第36章 是大工程

徐海涛回办公室时，行政办邱疏影正和沈含在说悄悄话，看到徐海涛进来，邱疏影忙止住了话头，脸微微有些红，和他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徐海涛看了看她的背影，问沈含：“发生什么事了？邱疏影怎么怪怪的？”
沈含看了看门口，神秘兮兮地说：“邱疏影说，我们的纪委副书记在追她，她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江武林？”徐海涛有些惊讶。
江武林对女朋友的要求一向吹毛求疵，特别看重文凭和职业，邱疏影虽然是本科毕业，但却是社区干部编制，江武林怎么突然会对邱疏影上心了？
沈含点点头，说道：“不过，我不喜欢江书记，他这人长得魁梧，心却是颗芝麻心，小的很，没男人味。不过邱疏影好像有点心动。”她朝门口瞟了一眼，耸耸肩又说道，“邱疏影以前说起江武林，口气可不太好听，没想到他一对她抛出橄榄枝，她竟然就开始摇摆了。”
对于女人间的话题，徐海涛也不便评论，便只是笑笑，没发表评论。
电话响了，徐海涛扫了一眼，忙接了起来。秦岚岚让他通知班子成员四点开会。刚发好会议通知，凌跃走了进来。
徐海涛忙起身迎接。
凌跃扫了一眼一旁的沈含，看着徐海涛，笑着点了点头。徐海涛给他泡茶，他拒绝了，说一会儿还要开会。
凌跃稍坐了坐，便起身，徐海涛送他出去，在走廊上，凌跃问道：“你和傅寒关系不好？”
徐海涛有些苦涩地笑笑：“他和秦书记关系一般，我算是猪八戒照镜子吧。”
凌跃作为区纪委常委，对基层政府的一把手关系多少都有些了然，拍了拍徐海涛的肩，说道：“服务领导，有时候要讲究策略。硬碰硬，是下下策。”
徐海涛点点头，这时，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
凌跃说了一声：“以后再聊。”便往楼梯口走去。
江武林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满脸笑意地站在楼梯口等待。接着，陈方明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徐海涛看了这阵仗，猜想来人应该是区纪委书记唐菁。
果然，不一会儿，唐菁一身紫色套装从楼梯上来，在陈方明的引导下，直接进了党委会议室。
徐海涛怔了怔，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唐书记过来，难道和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有关？然后，徐海涛看到秦岚岚拿着笔记本从办公室出来，秦岚岚也看到了徐海涛，她有些不悦地盯了他一眼，说道：“徐海涛，你过来记录一下。”
徐海涛哦了一声，立马拿了笔记本跟着走进了会议室。
党委会议室内，气氛十分严肃。
区纪委书记唐菁坐在朝南居中的位置，身旁分别是区纪委副书记罗宏和常委凌跃，还有科室的两个同志。长丰街道党委书记秦岚岚坐在唐菁对面，身边是陈方明和江武林，徐海涛便在陈方明旁边坐了下来。江武林看到徐海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立马看了看唐菁。
唐菁脸有些长，一双棕色的眼睛十分锐利，越发显得严肃无情。她看着秦岚岚，说道：“秦书记，我今天过来，主要是为了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的事。本来，明天我会和区委王书记一起过来参加拆迁动员会，但明天我市里有个会，来不了了。这一次拆迁工作，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区委区政府也承受了很大压力。作为纪委书记，我想说的有两点。第一，这两年来，随着城镇化脚步的不断加快，拆迁任务也越来越重，但同时也涌现出了一些问题，这两年，和拆迁相关的贪腐案呈直线上升。这个现象值得我们反思。为了保护我们的干部，我想，我们纪委的工作要做上前，要警钟长鸣，而不是等到出了问题，再来问责，再来治罪，要真正地做到防和治相结合，以防为主。所以，这次，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我希望我们的补偿标准要真正做到公开、公正、公平，我们的干部要清明执法，公平执法。”
秦岚岚快速地在本子上记录着，这一点她十分认同唐书记的意见。唐菁虽然学历不高，是从企业发展上来的，但思维却十分活跃，而且十分好学，对事认真，也较真，十分适合纪委书记这个岗位，她一直很敬佩这位女领导。
徐海涛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聆听唐菁讲话，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一边思考着她提出的问题。
“第二点，拆迁工作牵扯着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工作方式方法十分重要，虽然这次拆迁时间紧、任务重、难度大，但工作还是要做深、做实、做透，不能激起干群矛盾，引发群众性事件。”
唐菁说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看了看秦岚岚，又说道：“主要就是这么两点。但还有一点，我今天既然来了，顺便也说一下。”说完，她看了一眼徐海涛，正好徐海涛记录完抬起头来。
难道，她是要说他的问题？
徐海涛这么想着，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秦岚岚也认真地看着唐菁，等待她说下去。
“这一次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说穿了还是那篇博客文章引起的。”唐菁目光锐利地看着秦岚岚，说道，“这篇文章好坏我先不论，但这种方式方法是很有问题的，是缺乏一个机关干部该有的组织纪律性和政治觉悟的，秦书记，你说是吧？”
听着唐菁评价自己，徐海涛有些惭愧，微微低了头。不过，唐菁似乎并不知道他便是徐海涛，目光主要还是聚焦在秦岚岚身上。
江武林有些幸灾乐祸，身体前后挪动，看了看徐海涛。区纪委常委凌跃狠狠盯了他一眼，他便不再动了。
唐菁继续说道：“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同志，按理是要给予纪律处分的。但区委最终还是决定给这个同志一个机会，希望他在这次拆迁工作中，将功补过。”
秦岚岚立马诚恳地点头，说道：“感谢区委和唐书记对他的宽容和保护。”
秦岚岚看向徐海涛。
徐海涛愣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看着唐菁说道：“唐书记，我就是写了那篇博客的徐海涛。”见唐菁并不惊讶，徐海涛心想，她或许从他进门便知道了，继续说道，“给您和区委带来麻烦，我表示十分抱歉。也为自己的不成熟感到惭愧。感谢您和区委给我的机会，我一定好好干。”
江武林听说徐海涛就这样逃过了一劫，简直难以置信，此时听徐海涛表态，心中十分不屑，重重地哼了一声。
唐菁朝徐海涛压了压手掌，示意他坐下。她看着江武林，语气有些不耐：“江武林，你有意见？”
听到唐菁发问，江武林紧张了，他看了看唐菁，又看看副书记罗宏和常委凌跃，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不满，说道：“唐书记，我没意见。”
“作为纪委副书记，你要以身作则。会场纪律，不需要我这个纪委书记再来给你培训。”唐菁说着，看了看手上的表，抬头看了看秦岚岚和徐海涛，说道：“至于徐海涛的问题，这是组织的决定，不用谢我。还有，秦书记，虽然说这次区委网开一面，但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希望街道也能从中吸取教训，抓好干部队伍建设。”她目光一扫江武林，又道,“罗书记，我们的纪检队伍也要好好抓一抓。打铁还需自身硬。”
罗宏点了点头。
秦岚岚表态道：“我向唐书记保证，接下来，我们会好好抓一抓干部队伍建设。”
“俗话说得好，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就知道。干部队伍也是如此。干部队伍好不好，看关键时刻能不能拉得出打得响。”唐菁的目光没有落在身前的笔记本上，而是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徐海涛，目光中的锐利一目了然，她说，“这一次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任务重，难度大，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也是一个锻炼干部的机会和平台，特别是年轻干部。”
接下来，关于街道纪委的工作，秦岚岚简单做了一下介绍，然后便是陈方明具体谈了谈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工作上的一些考核机制和监督机制。
送走区纪委的人，江武林愤愤地对徐海涛说道：“徐海涛，想不到你后台还挺硬。”
徐海涛嘿了一声：“是啊，江书记，欢迎你去告发。”
“徐海涛，你有种。”
回到办公室，江武林愤愤地把桌上的一只笔筒给摔了。
唐菁刚走没多久，盛世葡萄酒庄的盛红梅捧着一束鲜花和一个男人十分高调地走进了傅寒的办公室。
“傅主任，我们来拜访您。”盛红梅言笑晏晏地走进傅寒的办公室，将那束鲜花放在傅寒办公桌上，自己便拉过办公桌边的椅子坐下来。
盛红梅今天穿了一件深V领的丝绒连衣裙，胸口的风光十分诱人，傅寒的目光在她胸前流连片刻，才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他穿了一件红蓝相间的格子衬衣，黄色夹克敞开着，露出了他颇有规模的肚子，一张圆圆的脸，头发秃得十分壮观。
“这位是？”
男人圆脸上露出颇夸张的笑容，道：“傅主任，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盛唐建设公司的齐大柱。”
傅寒看向盛红梅，她婉转一笑，道：“傅主任，这位是我表哥。”
傅寒点了点头。
齐大柱看了看门口，从大大的手提包里拿出两条中华烟放在傅寒桌上，说道：“傅主任，初次见面，这是一点小小意思，希望你不要拒绝。”
盛红梅瞟了一眼门口，起身将烟放在了办公桌后面的一叠报纸上，这个位置，外面的人就看不到了。
“这是做什么？”傅寒盯着盛红梅，问道。
“傅主任，我知道你喜欢抽烟。”盛红梅用手臂碰碰傅寒的手肘，娇声说道。
傅寒挑眉看着她，目光从她胸口的沟壑里一路攀升，落在她丰满的红唇上，问道：“这又是鲜花，又是香烟的，红梅，你想让我帮什么忙？我丑话说前头，能帮的我一定帮，帮不上的，我也无能为力。”
齐大柱笑容扯到耳朵边，站起身来说道：“有傅主任这句话就够了。”他的声音十分洪亮，傅寒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门口。
盛红梅瞪了齐大柱一眼，说道：“表哥，这是领导办公室，不是工地。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个粗人，习惯了。”齐大柱说着，两手在大腿上搓了搓。
“什么事？说吧。”傅寒将身体靠进椅子里，懒洋洋地问道。但这种懒洋洋的语气里却依然带了一丝凌厉。
齐大柱看了看盛红梅。
盛红梅将椅子往傅寒身边拉了拉，轻声问道：“傅主任，我听说星月湖景区饭店要拆了，是真的吗？”
傅寒盯着她棕色的眼睛，似笑非笑：“谁告诉你的消息？”
盛红梅笑着将手搭在他手臂上，笑道：“吃饭的时候听他们在议论，傅主任，这事，是真的吗？”
傅寒恩了一声。
盛红梅又把椅子往他身边拉了拉，笑道：“哦，那可是个大工程呢！”
“的确是大工程，但你也知道，大工程都是要进招投标的，可不是我傅寒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
“我知道，我知道，傅主任。”盛红梅忽然转头看向齐大柱，说道：“表哥，你先去安排，晚上我们请傅主任吃晚饭，好好聊聊。”她看向傅寒，身体前倾，胸前的沟壑在傅寒的眼底一览无余地延展，她问道：“傅主任，你晚上有空吧？”
傅寒抬起目光看了一眼齐大柱，齐大柱站起身来，说道：“傅主任，晚上还请你赏光。我是个粗人，但你放心，我安排的饭局一定会让你满意。我先去安排，你们慢慢聊。”说着，他便走了出去，还顺手将门给拉上了。
盛红梅的身体前倾成一个明显的弧度，丰满的胸部几乎碰上了傅寒的手臂，她娇声问道：“傅主任，能否赏个脸请你吃个晚饭？”


第37章 班子会议

四点，班子会议。
张红军提议，今天的会议他做记录，让徐海涛不用参加。秦岚岚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
班子会议上，秦明把拆迁领导小组和拆迁攻坚队的名单通过了一下。
拆迁领导小组组长之前在班子会议上议论过，但秦明还是放了秦岚岚和傅寒两个人，秦岚岚看了看他，也没有反对。关键时刻，她需要的是班子成员团结一致。
三个攻坚小组，以三个中层干部为组长，一个是徐海涛，一个是江武林，还有一个是文昌来，组员分别是中层及中层以下的干部，秦岚岚看着名单，徐海涛那一组的几个人，除了安监办的张涵和计生办的罗窕，两个年轻得完全没有什么经验的同志外，便是几个街道的老板凳了。秦岚岚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秦明，但秦明却看着张红军。
张红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看了一眼名单，说道：“这次拆迁攻坚，主要以中层干部为主，理由有两个。一，前段时间区里开展了后备干部的推荐，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推荐活动暂时停止，但年轻干部的培养是区委的中心工作，是不可能一直暂停的。平时，我们的年轻干部都是做自己分管条线上的事，其他同志甚至分管领导对他的了解其实也是有限的，我想借这次拆迁攻坚看一看，我们的年轻干部中，到底谁是那个真正拉得出打得响的好干部。”
傅寒看了秦岚岚一眼，点点头道：“红军，你这个提议十分好。我赞同。”
其他班子成员也附和：很好。
秦岚岚始终面无表情。
张红军继续说道：“二、秦书记上次在会上也对我提了要求，让我好好抓一抓干部队伍。我思前想后，干部队伍建设无非是理论和实践两条，理论学习从市到街道一直在抓，但纸上得来终觉浅，我觉得干部队伍建设更应该落到实处，放到实际工作中去锤打，提炼。真金不怕火炼。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是长丰街道今年的中心工作、重点工作，把我们的干部，特别是年轻干部，中层干部统统放下去历练一番，便是最好的教育。秦书记，你觉得可行吗？”
张红军看着秦岚岚，其他班子成员也看着她。秦岚岚从这些目光中看出了期待，审视，甚至有隔岸观火的幸灾乐祸。她知道，张红军的这次安排，主要是奔着徐海涛去的，从人员的分配上，其他人应该也看出来了。对于徐海涛，大家心里都有或多或少的不满，在政府机关，有一种说法，无事便是本事。而徐海涛硬生生给长丰街道招了这么大一个拆迁工程下来。作为党委书记，秦岚岚自然十分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星月湖景区拆迁工程非比寻常。市委、区委的领导都高度关注着这件事，长丰街道不能出一点岔子，否则，她这个党委书记首当其冲难辞其咎，其他班子成员，还有始作俑者徐海涛都逃不了责任。
她环顾在座的各位班子成员，说道：“张委员的安排十分合理，理由也十分充分。俗话说，宝剑锋从磨砺出，年轻干部、中层干部的确都应该到最难、最苦、最艰巨的工作中去历练一番，才能更快锻炼他们的心智，提升他们的能力。但是，这次攻坚分组中，班子成员都没有放进去，我觉得这个不太妥当。早上，区纪委书记唐菁同志专程过来，从纪律监督的角度，对我们干部在拆迁过程中的行为提出了一些要求。明天，区委书记王静龙同志将亲自到街道主持拆迁动员大会。这些，都说明，区委区政府高度重视这次拆迁工作，领导的重视对我们来说既是动力，也是压力，但不论是什么，结果只有一个，我们要圆满完成拆迁任务，给区委区政府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中层干部、年轻干部的确都应该去历练，但毕竟经验、见识、能力有限，遇到紧急情况、特殊情况还是需要我们班子成员出马。所以，我建议，除了我和傅主任，其他班子成员一律分到三个组。有不同意见吗？有意见，马上说。”
秦明有些恼火地盯着秦岚岚，心里想着：班子成员一旦分下去，责任自然都落在了领导头上，那些中层干部、一般干部哪里还会往前冲？还有那个徐海涛，他怎么能让他躲在班子成员后面躲懒。绝对不可能这么便宜了他。
这时，宣传委员徐勇说话了：“秦书记，班子成员应该带头，这个我没有意见。但班子成员一旦分到组里，自然而然便成了组长，那些年轻干部、中层干部就会往后缩，到最后，这个拆迁任务便都落在了我们班子成员的身上。”
秦明立马附和道：“是的，我也这么认为。而且，紧急情况、特殊情况的处理最锻炼人，如果班子成员分下去，即使不担任组长，遇到鸡毛小事，那些人也会让班子成员处理，到最后，年轻干部依然成了躲在班子成员港湾里的小船，还谈什么历练？”
傅寒点了点头，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数下，说道：“我同意徐勇、秦明的说法。班子成员一旦放到组里，年轻干部、中层干部自然而然会往后退，这倒不是说他们不好，而是习惯使然。即使他们想要冲，可能也会顾虑班子成员不开心。所以，我同意张红军的提议，班子成员不分到组里。但班子成员也不是没事干了。这次拆迁工作区委区政府高度重视，干好了或许有功，干不好一定会追责。所以，我们领导小组中的每个人都逃不了。”傅寒看了看秦岚岚，又说，“秦书记，我觉得攻坚小组就这样了。领导小组中，可以把其他班子成员都放进去，你看怎么样？”
秦岚岚没有立刻表态，目光平平地看着在座的其他人，问道：“你们的看法呢？”
陈方明右手上转着一支笔，目光落在那支不停转动的笔上，片刻后，忽然抬头，开口道：“我来说两句吧。班子成员的作用便是引领、决策，攻坚队伍中不安排班子成员，的确可以很好地激励年轻干部的成长，但是如果真遇到他们处理不了的问题怎么办？找谁？这是一个问题？第二，攻坚队伍中不安排班子成员，在区委区政府看来，算不算是街道对这项工作的怠慢？第三，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到时候追究责任，都一棍子打死，还是全部幸免，只把责任落在两位主要领导身上？”
听到这里，傅寒的手微微一抖，他的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张红军和秦明，看着陈方明。这一刻，他有些敬佩陈方明，这家伙虽然和秦岚岚走的比较近，但脑子还是很灵活的，而且思想比较正气。
傅寒立刻说道：“陈书记考虑的还是比较周到的。”
秦岚岚淡淡地瞟了一眼傅寒，拿起水杯微微抿了一口水，问道：“其他人的意见呢？”
大家都低下了头，不说话。
秦岚岚看了看傅寒，问道：“傅主任，你的意思呢？”
傅寒手指轻敲桌面，说道：“刚才陈书记说的几点的确很到位。这样吧，我同意秦书记的意思，把班子成员放下去，但班子成员不直接参与这块工作，只是分管组长，这样的话，既可以很好的激励年轻干部，又不至于没有依靠。”
秦明抬头，问道：“分组怎么分？”
“这个你和张红军安排吧。”
秦明看了看秦岚岚，问道：“谁愿意到徐海涛这一组？”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陈方明的笔在手指间转的飞快，心思也转的飞快。其实，他倒是很乐意和徐海涛一组，但，作为纪委书记，他若是选择和徐海涛一组，江武林会觉得十分难堪，以后开展工作也会很麻烦。所以，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沉默着。
秦岚岚抬手撩了一下头发，目光锐利地看向在座诸人，心里泛起某种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情绪，说道：“大家对徐海涛有意见，我理解。但我们是领导，是长丰街道的引领者，我们的情绪不能轻易带到工作中来，或者说影响工作的开展。星月湖景区拆迁是大工程，重点工程，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在市委、区委领导的眼皮底下，明天拆迁动员会后，我们的分组名单就会上报区委办，领导看到徐海涛那一组没有班子成员，会怎么想？难道他会认为我们是性情中人？还是认为我们没有政治觉悟呢？我们坐在这个会议室，千万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她顿了顿，抬手看了看时间，语气更显严厉，又道，“怎么分组，还是张红军和秦明定，如果有个别人有意见，再私下调整。但明天就是动员会，我希望，大家不要有太多意见，不然张红军和秦明就得在王静龙书记面前修改这份名单了。我想，大家都不希望这样。好，接下来，我们讨论下一个议题。”
接下来，讨论了拆迁赔偿的一些问题，以及拆迁期间加班费用和后勤保障的一些问题。
散会时，许多人都沉着一张脸。


第38章 动员大会

周三，上午九点，星月湖景区拆迁动员大会如期举行。
五楼会议室，从八点四十五分开始便播放起了《喜庆的日子》，徐海涛进会场时，便听到女歌手高亢的歌声，他微微皱眉，看了看站在主席台旁摆弄音响设备的邱疏影，走了过去，问道：“小邱，怎么播这个？”
邱疏影耸耸肩，说道：“张委员给我的碟片，让我播这个。”
徐海涛觉得，这个曲子用在开业典礼上倒是挺恰当，但今天是动员会议，而且区委王书记过来，这个曲子稍微有些不妥，放点轻音乐可能更好。不过既然是张红军交代的，他便没有多说。
邱疏影看向他，问道：“徐主任，有什么问题吗？”
徐海涛抬手看了看表，说道：“你把音乐声音稍微调低点吧。”
邱疏影哦了一声，便将音响声音调低一点。她今天穿了一件长款连衣裙，外面穿一件长款薄风衣，腰里系了腰带，显得腰格外纤细。徐海涛便随口夸赞了一句：“小邱，你今天的衣服很适合你。”
邱疏影看了看自己，抬头看一眼徐海涛，脸微微泛红，说道：“能得到徐主任表扬，真是开心。”
这时，江武林忽然挤了过来，阻在了邱疏影和徐海涛中间，脸向着邱疏影，说道：“小邱，你今天很漂亮啊！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被人追求的感觉不错。邱疏影瞟一眼江武林，又朝徐海涛看了看，才脸带娇羞地说道：“再说吧，说不定今天要加班呢！”
徐海涛不想掺和江武林的事，便往台下走去，才走了两步，不想江武林攀住了他的肩膀。徐海涛看了看放在肩上的手，往旁边站了站。
“徐海涛，你最好离邱疏影远点。她是我看上的人。”江武林压低声音威胁道。
徐海涛看着江武林，挑起嘴角笑了：“江书记，这又是哪一条规定？”
江武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睛：“徐海涛，你听不懂人话？”
徐海涛抬手看了看表，会议马上要开始了，他不想和江武林多做纠缠，便说道：“江书记，既然是你看上的人，你就看好了。”说着，他便朝后面的座位走去。
江武林看着他的背影，想到昨天傅主任给他看的拆迁分组安排，嘴角牵起一丝恶毒的笑意，然后捧着水杯坐在了第二排座位上。第一排是给领导坐的，而第二排是最接近领导的位置，也可以清楚看到主席台上的一切，邱疏影还站在主席台旁调弄音响，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
在长丰街道的年轻干部中，邱疏影长相不错，但亏在没有编制，不过，她在行政办，信息比较灵通，而且，张红军也颇信任她，政府采购这一块也是她在操作，手中权力不小。
徐海涛在中间靠门边的位置坐下，领导有需要时方便服务。机关干部陆陆续续地都来了，人声很嘈杂。徐海涛尽量忽略许多人看他时目光里的埋怨，这时，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秦岚岚、傅寒陪着一个瘦削而修长的年轻领导干部走上来，徐海涛知道这便是区委书记王静龙了。他比镜头里看到的还要年轻，帅气。一行**个人从他身边经过靠墙的通道，走向主席台。纪委书记陈方明、组织委员张红军直接坐在了第一排，跟随领导来的秘书将包和杯子放在领导位置上，也下来在第一排就座了。秦岚岚引导着区委王书记在居中写有王静龙座签的位置上坐下，两旁分别是区委副书记周民生、副区长朱建方、街道党委书记秦岚岚和街道主任傅寒。等秦岚岚坐下，徐海涛才注意到，她今天难得的穿了一件紫色的小西装，越发的显得肤若凝脂，莹润有光，徐海涛不禁多看了两眼。
秦岚岚拿过话筒，正要说话，坐在第一排的张红军忽然起身看了看后面的会场，说道：“会议马上要开始了，会议开始前我再强调一下会场纪律：请大家将手机调成静音或关机，会上不要交谈，抽烟，随意走动接电话。”
秦岚岚看着张红军，区里的三位领导也静静地看着张红军。
会场里顿时鸦雀无声。
秦岚岚等张红军坐下，才打开话筒，说道：“各位领导，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全体街道机关干部、部分社区干部会议，主要是动员部署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行动。星月湖景区是我们洪湖市的风景名胜，更是我们长丰街道的一张名片，景区饭店经过多次整改始终无法改变对星月湖污染的事实，这和我们区委区政府提出的建设生态大兴的目标是相背离的，和洪湖市建设生态型滨湖大城市的大方向也是相矛盾的，所以，区委区政府痛下决心，对景区饭店实施拆迁，彻底改善星月湖污染的现状，这个决心，需要我们全体机关干部、星月湖景区周围部分社区书记、主任团结一致、全力以赴，接下来的三个月，便是我们的攻坚月……区委区政府高度重视这次拆迁行动，区委书记王书记和区委副书记周书记和朱区长亲自莅临会议，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王书记为我们做动员讲话。
掌声过后，王静龙开始讲话。
王静龙是明显的男低音，带点磁性，也保持着领导一贯的不急不缓的风格。他说：“同志们，这是我第一次来长丰街道，也是第一次和基层的机关干部和社区干部开会，说实话，我是有些激动的。”他的目光滑过会场，微长的眼尾让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些锐利，他说，“刚才秦书记已经说了星月湖景区的现状。我想稍微扯两句它的前生。民国初年，洪湖市内以水路为主，围绕着星月湖有七条水系，街道与街道之间以水相连，就像威尼斯一样，居民出行大多要坐船。长丰街道辖区内的东大街，当年就是一条水，两边分别是白蘋汀，莲花汀。可以说，当年的洪湖市美如画卷，但民国时期，大部分水系被填，严重破坏了洪湖市的生态。星月湖仿佛是洪湖市的一只美丽的眼睛，如今这只眼睛遭受污染，生了白内障，我们作为大兴区的干部，是不是应该给它动个手术？”
场下很多人都应声：“应该。”
徐海涛盯着王静龙，他没有看稿子，这让徐海涛有些感动，口才不错的领导很多，但在台上不看稿子的领导却不多。而且，对于一个区委书记来说，这个讲话肯定不是最重要的，他可以将稿子读完，便是对会议莫大的支持。
他脸上露出一点笑容，继续说道：“今天的动员会，我说三点。第一，拆迁工作号称天下第一难，工作量大，情况错综复杂，群众诉求多元……同志们，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场实实在在的硬仗，但我相信，只要我们街道上下机关干部、社区干部齐心协力、团结一心，星月湖景区拆迁工作一定能做好，给市委、市政府，也给所有洪湖市民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谢谢大家。”
王静龙书记的报告不长，用三十多分钟，从齐心、用心、真心三个心入手，提了三个要求。徐海涛注意到，全程他只看了报告两次，而且这报告和他交上去的报告虽然框架相似，但里面很多内容都是他自己的发挥，很朴实，很接地气。
会场里掌声久久。
徐海涛注意到王静龙书记的水杯没水了，便走到坐在走道旁的邱疏影身旁轻声提醒了一句。江武林看到徐海涛又和邱疏影说悄悄话，十分不爽。
邱疏影给主席台的领导倒水的时候，秦岚岚对如何贯彻区委书记讲话精神提了三点要求。然后，街道主任傅寒开始宣读拆迁攻坚分组的名单。
当傅寒宣读徐海涛这一组的名单时，江武林终于感觉出了心头恶气，回头看了看徐海涛，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对于分组名单，徐海涛之前并不清楚，此时听到，微微一愣。目光滑过江武林不怀好意的笑脸，心里滑过某种猜测。不过，他立马压下了这种想法，既然分组名单已经定了，还是想想怎么调动这部分人的积极性更实在。
主席台上，傅寒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区委领导，又说道：“具体分组名单贴在行政办门口的黑板上，大家自行确认。从今天开始，三个月的拆迁工作正式拉开帷幕。这一次，我们依托的重心是我们街道的年轻干部、后备干部和社区干部，你们是我们街道的中流砥柱，希望你们充分发挥能动性，积极性，齐心协力，打好这场对街道来说前所未有的硬仗。还有一个通知，下午两点，攻坚小组的所有成员在这里参加业务培训。散会。”


第39章 摆平队员

令徐海涛意外的是，他这组的分管领导竟是秦明和张红军。
文昌来看着分组名单，拍了拍徐海涛的肩膀，笑道：“兄弟，我怎么觉得，你这组里竟是老弱病残？”
的确，除了计生办罗窕和安监办张涵，其他六个都是老同志，有两个更是比较难相处。李光辉是退伍士官，安排在社区工作，平时工作比较懒散。郭莉萍是星月湖社区的老社区工作者，经常迟到早退。
徐海涛耸耸肩，说道：“老同志有经验嘛！”
回到办公室，沈含正和邱疏影在议论这一次的分组名单。看到他进来，邱疏影便止住了话头。等邱疏影离开，沈含才说道：“徐主任，听说这一次的拆迁任务直接和提拔挂钩，你们这三个组，谁完成的好，组长就是后备干部呢！刚才我和小邱看了名单，你这一组的人员最薄弱。你说，领导是不是故意的？”
徐海涛的目光滑过沈含的脸，空空地落在不远处的墙上，说道：“我这组的分管领导是秦明和张红军，不算弱。”
沈含看了看门口，动了动嘴，最终没有说话。
两点，培训会。
傅寒做开场白：“各位同志，接下来的三个月，除了党政办主任兼党委秘书徐海涛。他的工作性质特殊，其他成员一律脱产，在二楼司法线的小会议室也就是拆迁指挥中心集中办公，当然你们的主战场是星月湖景区。每个小组每周必须上报拆迁进度，每月街道会公示进度表，你们的完成情况将直接和你们的年终考核相挂钩。行政办邱疏影负责后勤保障，雨衣、雨鞋、电筒、泡面等必须物资，行政办都会供应到位。另外，每周的加班表每个小组统一报到邱疏影那里，方便下一步财务发加班费。好了，接下来，由秦明主任跟大家详细培训具体的评估和赔偿标准。”
秦明做好具体的说明后，党委书记秦岚岚关于拆迁工作做了三点强调：一，底子要摸清，包括店铺面积、装修和经营人的社会关系；二、拆迁评估必须公开、公正、公平；三、前期工作要做实、做透，最后才是签协议。
会后，其他两组的分管领导各召集了自己的小组成员开了个碰头会。秦明和张红军却直接走了。徐海涛知道，他不能依赖秦明和张红军，但该走的程序却不能省。他通知小组成员在四楼会议室等，自己走进了张红军的会议室。
张红军整个人半躺在椅子里，脚高高地架在旁边的置物架上，听到徐海涛敲门，他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什么事？”
“张委员，其他组的分管领导都给攻坚小组开会了，我们什么时候开会？”
张红军直起身子，瞪着徐海涛，道：“徐海涛，你才是组长。别以为挂了我和秦明，你就可以把责任都推我们身上了。我跟你说，你惹出的事，别指望让别人替你挑担子。”
“张委员，不好意思，我以为这是你们的权利。”说完，徐海涛也不等张红军反应，直接转身往会议室走去。
张红军瞪着徐海涛的背影，拿起杯子狠狠一庄，骂道：“目中无人的家伙。”
徐海涛回到会议室，民政办顾安华正骂骂咧咧，看到他进来，立马站起来说道：“小徐，怎么个意思？我们这种临近退休的人还要在这里等你这个年轻人啊？你这架子也未免太大了，还真当自己是组长啊！我跟你说，有事说事，没事我们就撤了。”
顾安华在长丰街道是有名的难处，徐海涛也不介意，目光滑过会议室的其他人，平静地说道：“我们这一组的分管领导是张红军委员和秦明主任，我本来想邀请他们来做个工作部署，提提要求，但领导比较忙。”徐海涛拉过一个凳子坐下来，拿过笔记本，说道：“我们这个小组，一共八个人，拆迁任务是25家饭店，时间是三个月。从现在开始，就进入了我们的攻坚倒计时，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战友，我希望我们可以同心协力，圆满完成党委政府交给我们的任务。因为任务重，时间紧，我想，我们八个人可以再做一个分工。测量：我，李光辉，董大年。宣传：张涵、罗窕、郭莉萍。协议签订：我，顾安华，瞿峰。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当然有意见。”顾安华怒气冲冲地说道，“党委政府？党委政府就剩了我们这么几个老骨头了？小徐，他们对你有意见，这个也可以理解。但我们这些老同志，再怎么说，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关键时刻，把我们扔出去，算什么意思？你看过其他两个小组的人员组成吗，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我们这一组大部分都是老同志，难道我们这一组是老年协会？还是疗养组？小徐，我很不满意。如果到时候完不成任务，要扣我奖金，我是不肯的。这件事，既然是你徐海涛惹出来的，党委政府要惩罚你也好，锻炼你也好，那都是你个人的事，别扯着我们这些老骨头。”顾安华赤luoluo说完，点了一支烟，端着茶杯直接往外走。
瞿峰是老龄办主任，长着一张国字脸，端正的五官，他的性格就和他的脸一样正派。他的岁数比顾安华大，还有九个月就退休了。看顾安华往门口走，便起身说道：“老顾，你等等。”
顾安华回头看着瞿峰。
瞿峰看一眼徐海涛，又看看其他人，说道：“刚才老顾说，我们这个组老同志多。这是事实。但我倒不觉得这便是坏事。老同志经验丰富啊。刚才小徐的分组也挺人性化的，让我和老顾这两个年龄相对较大的签协议。你们其他人年龄相对都比我小得多，做做测量，宣传都没问题。我对分组是没意见。”
顾安华瞪着瞿峰，瞿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又将他拉回来坐下了。私下里，瞿峰和顾安华关系不错。
李光辉本也要站起来反对，因为测量不比签协议，是力气活。但此时听瞿峰这么一说，他倒是不想说了，不过他也并没有接受这个任务。
这时，郭莉萍站起来说话了：“徐主任，我虽然比瞿主任他们岁数小，但我也49了，社区干部五十退休，我也是半只脚踩在退休线上了，你还把我当小姑娘看，放在宣传组里，我无法接受。”
徐海涛笑笑，他之所以把郭莉萍放在宣传组里，是有考虑的。去年，省文明办来文明测评，问卷调查的时候抽到星月湖社区。当时，他也参与了，那天晚上，郭莉萍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虽然平时纪律散漫，但大事面前头脑清晰，立场坚定，最重要是，她口才不错，群众基础也不错。星月湖景区饭店有一部分是星月湖社区的辖区，他相信，郭莉萍一定熟悉情况。
“郭姐，你不说你的年纪，没人知道。你玫红色外衣下面的灵魂，一定没有49。而且你熟悉情况，口才好，做宣传发动最适合。”徐海涛笑眯眯地说道。
“哎呦，徐主任，你说起话来还真是好听呢！只是，不管我穿什么，我的确是老了。”郭莉萍说道，脸上已是有了些许笑容。
瞿峰笑道：“好了，小郭，在我和老顾面前，你就是个小丫头。”
其他人都笑了。
接下来，便没有人发表异议了。
徐海涛很感激地朝瞿峰点点头，起身给在座的男同志打了一圈烟，说道：“中午，西街顾家餐馆吃饭，我请客。”
“徐主任，攻坚行动今天开张，我们喝点酒庆祝庆祝。”瞿峰说道。
市里明文规定，机关干部中午不可以喝酒。徐海涛不想去碰这根线，便说：“中午不能喝酒，我们以茶代酒。晚上我们好好喝一顿，不醉不归。”
顾安华哼了一声，说道：“小徐，我这个人不喜欢来虚的。你若是诚心请我们吃饭，就来点酒助助兴。有句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在外招商引资的同志，和客商谈的时候，中午肯定也是喝酒的。有时候，就要灵活机动，不能太死板。老瞿，你说是吧？”
瞿峰也是个好酒的，却更讲原则，劝道：“老顾，你就别难为人家小徐了，小徐还年轻，万一被什么人捏住把柄，可是可大可小的事。喝酒，是高兴的事，当然也要喝得高兴，喝得尽兴。听小徐的，就晚上吧。就是让小徐破费了。”
顾安华虽然不悦，却也不再勉强。
一行人走出街道，往西街顾家餐馆走去。身后，江武林看着他们，眯起了眼睛。
徐海涛平时与李光辉接触不多，只听社区书记反应，工作态度不够积极。但见他会上情绪稳定，便走到他身旁，和他聊了几句。
李光辉长着一副大汉身材，脸四四方方，没太多特点。谈话中，才知道，他是侦察兵出身。
走进顾家餐馆，徐海涛要了一个大包厢，让服务员给每个人来两罐王老吉。瞿峰先给徐海涛的杯子给满上，嘴里说着：“徐主任，这玩意不是酒。但第一杯也得喝个满的。我瞿峰虽然人老但心不老，我是不服输的，所以，我希望我们这个团队在你的带领下，可以打一场漂亮的胜仗。来，我们一起敬敬徐海涛。”
“谢谢瞿主任和大家的鼓励和支持！”徐海涛站起身，诚恳地说道。


第40章 纪委盯上

江武林的电话，让罗窕怔了一下，她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江书记，什么事？”
手机里静默着。
徐海涛接连喝了三个满杯的王老吉，胃里涨涨的。说实话，喝这个，他宁愿喝酒。当郭莉萍又端着一杯王老吉敬他的时候，他举手投降，笑道：“郭姐，这杯酒，我欠着，晚上还如何？我实在喝不下了。”
他的话真真切切地传进了江武林的耳朵。
郭莉萍嘴坏，人却豪爽，看徐海涛说的实诚，笑道：“徐主任，我可要收利息的。晚上你得喝两杯。”
徐海涛点头，说道：“没问题。郭姐，星月湖这一片，你比较熟悉。到时候，你把我们这一组负责的25家酒店的人脉关系先排一排，让罗窕列个表。这样的话，方便我们后期开展工作。”
郭莉萍点点头，说道：“徐主任，不是我夸口。我是最早一批进入星月湖社区的，对星月湖景区周边的一些变化都了如指掌，这25家酒店，说不上家家认识，但90%都是了解的。”
“有郭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徐海涛激动地说。
瞿峰也端起酒杯，说道：“看来，这场仗，我们已经赢了一半了。来，我们一起举杯，敬敬小郭，祝她永远年轻，漂亮！”
郭莉萍笑脸如花。
“喂，江书记？”手机里怪异的静默，让罗窕有些莫名奇妙。
“喂？”
信号断了。
片刻后，有短信进来。罗窕看一眼，又是江武林：“你在哪里？”
罗窕看看时间，还不到一点，心想：还没到上班时间，江武林找她干嘛？便很实在地回道：“在外面吃饭。”
“在喝酒？”
“恩。”
罗窕下意识地回复，回复完了才想起来，她们喝的其实是王老吉。江武林是纪委副书记，他这是在督查吗？罗窕连忙又回复道：“江书记，我们没喝酒，喝的是王老吉。”
江武林看着这条短信，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罗窕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你们在哪里？”江武林乘胜追击。
罗窕看着短信，不知道该怎么回，便索性不回答了。
“你们一个组的人都在吗？是徐海涛请客？”
“罗窕，回答我。不然，我就把你中午违反规定喝酒的事上报党委。你应该知道，这事后果可大可小。”
“罗窕，你现在还有机会将功赎罪。”江武林的短信紧追不舍，让罗窕有些烦躁：这江武林为什么每次都盯上她？难道觉得她年轻，好欺负吗？还是说，他的目标还是徐海涛？罗窕看了看徐海涛，他正和李光辉说话。
李光辉是退伍仕官，风格豪爽，看徐海涛也是爽快人，倒也有些惺惺相惜，对他的态度也比之前热络了许多，说着自己以往的军旅生活。
徐海涛很快注意到了罗窕的目光，他看向她，见她惴惴不安的样子，他一瞬间想起了上次推荐会后的事，他朝她举了举杯子，问道：“罗窕，你还好吗？”
罗窕心内有些烦躁，却又不敢说，只是僵硬地站起身子，说道：“徐主任，我有点事，想先走了。下午我会准时到拆迁办报到。”
徐海涛感觉出了罗窕情绪中的不稳定，也起身跟了出去。走到外面，徐海涛才问道：“罗窕，发生什么事了？”
罗窕看着他，脑海里却全是江武林的短信内容，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徐主任，江武林江书记在查中午喝酒的事。他刚才一直在问我。我不敢回。我想先回去了。”
“罗窕，你担心什么？我们喝的是王老吉。”
“可是，我不喜欢被他盯着的感觉。”罗窕捏着衣角，怯怯地说道。
徐海涛笑道：“行，那你去街角买个奶茶喝喝，然后去星月湖景区走走，我们一会儿过来和你碰头。”
罗窕觉得徐海涛说得对，忙点了点头，说道：“徐主任，你们还要继续？”
徐海涛神秘地一笑，转身走进了餐馆。
回到包厢，徐海涛让服务员上了一大份馄饨面。
王老吉已经喝不下了，徐海涛举起茶杯，说道：“中午先这样吧，晚上我们真刀实枪再喝过。这段时间，协议组暂时没事，瞿主任、顾主任可以自行安排。其他成员，一会儿饭后直接跟我去景区。”
顾安华此时已经没有怨气，说道：“我们也一起，就当饭后散步消食。”
吃饱喝足，徐海涛带着组里的人往景区走去。
罗窕在西街口买了杯柠檬奶，一边喝一边走，刚走到表格上第一家酒店，便看到江武林从对面走过来，看到她，脸上带着阴测测的笑容，说道：“罗窕，你酒喝好了？”
“江书记，我说过了，我们没喝酒。”罗窕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说道，双手却将奶茶杯捏得变形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被江武林盯着，她都有一种成了猎物的紧张感觉。
“罗窕，你在紧张什么？”江武林得意地笑着，“你以为不承认就可以了？可是，我手上可是抓着你的证据的，你的短信上明明回了。”
“江书记，我，我，我只是看错了而已，我们真的喝的是王老吉。餐馆里的人都可以作证的。”罗窕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看错了？”江武林笑起来，“那你最好自己跟陈书记和秦书记去解释，你为什么会看错？”
“江书记，你不可以这样。我没做错什么。”
“不可以怎样？”江武林步步往罗窕紧逼，罗窕往后慢慢地退。
“我真的没有喝酒。”罗窕小声地强调。
江武林忽然一把抓住罗窕的手臂，厉声说道：“罗窕，我说一次，也只说一次，你要么告诉我，你今天中午在哪里和谁一起喝酒，要么，你就跟陈书记、秦书记去解释，你中午到底有没有喝酒？你只有一次选择机会。”
罗窕被吓住了，愣愣地看着江武林。
江武林挑起嘴角，微微一笑，道：“罗窕，机会转瞬即逝，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
罗窕进入公务员队伍的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所以，她很珍惜现在的身份。此时，看着江武林，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搅合在一起了，为什么这个江武林总是抓着她不放呢？
“罗窕，只要你坦白，我保证你没事。”江武林抓住她皮肤细嫩的手，说道。
“江书记，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罗窕盯着他的眼睛，鼓起勇气问道。
“真相。”江武林眯着眼睛说道。
“真相？”罗窕抽出手，脚尖下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圆圈，嘴里重复着江武林的话。
“罗窕，你想清楚了吗？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你犹豫。”江武林又往前一步，整个人的影子都笼罩住了罗窕，让她感觉局促而恐惧，她只能下意识地退后。
“中午，我和组里的人一起吃饭的，但我们真的没有喝酒。我们只是喝了王老吉。”
“王老吉？”江武林夸张地大笑起来，他十分清楚顾安华和瞿峰都是好酒之人，既然徐海涛请客吃饭，他们不可能不喝酒。
“在哪里？”
“西街顾家餐馆。”罗窕怯怯地说道。
江武林满意地笑了。罗窕这才注意到，刚才江武林竟然在用手机录音。
“你们组里所有人都在？”
罗窕点点头。看着江武林脸上得偿所愿的笑容，罗窕很想给他一巴掌。
“是的。”
“你们喝了很多？”江武林温柔地问，“徐海涛酒量不错吧？”
“恩，他很爽快。”罗窕说道，“不过，我们喝的是王老吉。”
“罗窕，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救他？我跟你说，你太天真了。市里明文规定，机关工作人员中午一律不得喝酒，徐海涛明知故犯，谁都救不了他。”江武林忽然恶狠狠地说，仿佛一只狼，终于亮出了他的锋利牙齿。
“可是，他喝的只是王老吉。”
“哦？”江武林盯着罗窕的眼睛。
罗窕害怕他的目光，她挪开视线，喃喃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罗窕，我很遗憾，既然你不肯对我这个纪委副书记说实话，那我只好让陈书记和你以及你们组的组员谈了。哦，这个你也有经验。很好。”江武林说完，转身便走，昂首挺胸，志得意满。
罗窕看着江武林离开，忙给徐海涛打电话。此时，徐海涛正带着其他组员走进了景区。
而与徐海涛相隔一条街的江武林正给纪委书记陈方明打电话：“陈书记，我要向你汇报一个情况：动员大会后，徐海涛带着他组里的人去餐馆喝酒了。”
陈方明淡淡地哦了一声。
“陈书记，市里明确有规定，机关工作人员中午一律不得喝酒。”江武林急切地强调。
“江武林，这些不用你教我，我很清楚。把具体情况写成报告发给我。”陈方明顿了顿又说，“攻坚的号角已经吹响，我希望你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而不是盯着徐海涛不放。记住，他不是你的敌人，而是战友。”
说完，陈方明直接挂了电话。行贿风波中，陈方明虽然最终没能掌握确切的证据证明那两百元钱便是江武林的，但从几个人的谈话记录中，不难分析出来，那钱和江武林脱不了干系。但考虑到这件事一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到徐海涛，二，他江武林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便也没有再追究他的责任，也是希望通过这件事给他一点教训。没想到，他还是整天把心思放在勾心斗角上，这让陈方明十分失望。
江武林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十分不爽，但想到徐海涛即将要倒霉，他还是有些雀跃。


第41章有力反击

徐海涛带着一组人与江武林擦肩而过，秋日暖阳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点暖融融的红晕。江武林眯了眯眼，伸出手拦住了徐海涛，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徐主任，中午喝得很嗨？”
徐海涛笑着：“是啊，攻坚的号角已经吹响，值得我们好好喝一杯。江书记，有事？”
江武林手里捏着手机，将徐海涛的话原原本本地录了，笑眯眯说道：“没事。”说完，挥挥手便走了。
郭莉萍看着江武林的背影，撇撇嘴道：“江武林这人不灵，心眼小，还贪小便宜。”
徐海涛看了郭莉萍一眼，不过，她没有接着说下去。徐海涛也没有再问，他虽然很不喜欢江武林，但也不愿意整天和他一般见识。一行人走到风荷日丽前，徐海涛微微停驻脚步。风荷日丽没有停业，大堂里依然是往日般兴盛的样子。
“徐主任，”郭莉萍说道，“我们这25家任务，表面上看，和别的小组数量一样，难度却大不相同。就说这风荷日丽吧，背后应该来头不小，这老板娘是整条街上最拽的，一块难啃的骨头。”
徐海涛看了她一眼，说道：“每个组里应该都有难啃的骨头。话说，这女人背后到底什么来头？”
郭莉萍摇摇头：“虽然大部分店的底细我都有点数，但这个我还真是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这家背后有来头。”
徐海涛哦了一声。
这时，徐海涛的手机响了，是纪委常委凌跃打来的，徐海涛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兄弟，恭喜，终于算是过了一关。”
“谢谢凌常委关心。”徐海涛说道。
“我们之间就不要说这些了，找个时间好好喝顿酒倒是真的。”
“行，你吩咐，我来安排。”徐海涛说道。
挂断电话，徐海涛走进了风荷日丽。其他人也跟了进去，看他们一群人，服务员立马迎了上来，说包厢已经满了。
“你们老板在吗？”徐海涛看了一眼大堂的顾客，声音压得稍微低了点。
服务员愣了一下，才说：“我不清楚。”说完，转身朝柜台喊了一声：“晶姐。”
晶姐是一个长得有几分喜庆的年轻女孩，一双眼睛圆而活，她从柜台里走出来，看着徐海涛等人，问道：“什么事？”
“我们是长丰街道办事处的，因为排污问题，街道已经下发了停业通知，我想找你们负责人谈一谈。”徐海涛尽量温和地说道。
晶姐眼珠子骨碌一转，笑道：“不好意思，她不在。”
“联系电话呢？我可以打电话。”徐海涛强调。
“不好意思，我们老板交代，不能把她的手机给莫名奇妙的人。”
徐海涛从口袋里拿出行政执法证，在晶姐面前亮了亮，才说：“我们不是莫名其妙的人，我们是依法办事。希望你们能配合。停业通知已经下发许多天了，如果你们继续营业，我们就要让法院介入，强制关停了。”最后一句话，徐海涛说得比较有力，旁边吃饭的人转头看了看他。
晶姐见徐海涛态度强硬，笑容反而灿烂了，说道：“不好意思，原来你们真是街道的办事人员啊。误会，误会，我们老板长得漂亮，骚扰的人多，所以，她交代，不能随便把她的号码告诉别人。”晶姐说话时，黑眼珠闪动着，徐海涛不自禁地盯着她的眼睛看，总觉得她亮亮的眼睛背后隐藏了什么。
晶姐从柜台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徐海涛，说道：“这是我们老板的电话，有什么事你们直接找她谈吧。”
从风荷日丽出来，徐海涛对组里的人员交代道：“从明天开始，有执法证的人员都把执法证带上。我们既然是依法办事，当然要执政上岗。”
郭莉萍笑道：“徐主任，那我们这种无证的，是不是可以下岗了？”
徐海涛盯着她，笑道：“郭姐，我们可还要靠你呢！你可是顾问。还有社区干部不是有工作证吗？你把那个戴上。”
郭莉萍欢畅地笑了。
带着一组人将25家酒店粗略地跑了一遍，发现半数以上都还在经营，徐海涛皱了皱眉头，对郭莉萍、张涵等人说道：“宣传组这两天必须得加紧宣传发动，测量组一同行动。人多，有时候效果会好些。”
李光辉点点头，道：“人多，在气势上会占有一定优势。但对方是饭店，员工不少，我们在气势上很难占有优势。”
李光辉说的在理，但徐海涛的意思是，测量组直接跟进测量。乡镇拆迁，测量组比宣传组还要早进入呢，只是农户拆迁和这次饭店拆迁，虽同是拆迁，但性质还是稍微有些区别。
看看时间也快下班了，徐海涛正说去拆迁办稍作休息，然后去吃饭。秦岚岚的电话进来了。
徐海涛看着屏幕上闪动的秦岚岚的名字，一瞬间竟然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忙按了接听键，手机里传来她略带穿透性的冰冷声音一下子击碎了他心头刚涌起的那点悸动，彷如薄冰不堪一击：“徐海涛，你在哪里？立刻给我回来！”
也不等他回答，电话便直接挂了。
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忙音声，徐海涛很想告诉她，女人不能这么粗鲁。
徐海涛让组员下班后先去顾家餐馆，老地方老包厢，中午他已经安排好了。
回街道的路上，徐海涛一直猜测着秦岚岚找他的原因。
秦岚岚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里面有谈话的声音，徐海涛在门上轻敲了敲，才推开了门。看到坐在秦岚岚对面的陈方明，徐海涛瞬间猜到了这次谈话的内容。
陈方明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些审视，也有些微的惋惜，这倒让徐海涛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他站在离陈方明不远的地方，问道：“秦书记，您找我？”
“徐海涛，你要死可以直接跳星月湖里去，别一天到晚给街道找麻烦。我和方明书记都很忙，没空整天围着你转。”秦岚岚站起身，一开口就有些失控。想到自己曾意乱情迷地吻过他，更是让她怒火中烧。为什么她喜欢上的都是这些不讲原则的家伙？难道是她自己的问题？看着此刻静静站在自己面前的徐海涛，秦岚岚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审美眼光。
“秦书记，我不明白。”徐海涛淡淡说道。
秦岚岚气得脸色发白。
陈方明见秦岚岚大动肝火，微微有些诧异。这个一向以来冷静到冰冷的女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抬眼看了看秦岚岚，对徐海涛说道：“海涛，虽然说现在是特殊时期，但特殊时期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毕竟大家可都盯着我们这些执法人员呢！”陈方明又习惯性地转动着手中的水笔，说道，“中午，你带组里的人去吃饭了？”
徐海涛点点头：“是的。”
秦岚岚见徐海涛面色坦然地点头，简直有一种将水杯砸在他脸上的冲动。
“喝酒了？”陈方明继续问道。
“没有，我们统一喝的王老吉。”
“真的？”陈方明紧紧地盯着徐海涛的眼睛，问道。
“真不真，我说了不算。”徐海涛摊摊手，说道，“组里那么多人，陈书记可以去问。”
“你觉得他们会说出和你不一样的答案？”陈方明看着他。
“答案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徐海涛看了一眼秦岚岚，说道，“我想陈书记想要的也是真相。我们中午是在西街顾家餐馆吃的，因为中午不喝酒，晚上我还得再请他们喝一顿。老地方老包厢。陈书记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顾家餐馆调查。我想他们没有理由为我撒谎。”
秦岚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气冲冲地问：“江武林问你，你明明说自己喝得很嗨，是怎么回事？”
“那是他说的，我没说。我只是说值得我们好好喝一杯。中午，我整整喝了三罐王老吉，的确是好好喝了。”徐海涛认真地解释道。
秦岚岚听出了徐海涛的话中意思，一颗心终于松下去，却依然蕴藏着一股怒火，说道：“徐海涛，你在玩什么？你以为你在玩弄江武林？你知不知道，最终，我和陈书记为了这件事，耽误了两个小时。”
“秦书记，你说错了。”徐海涛说道，“是江武林一直在盯着我，先是跟罗窕打电话，后来又威胁她，最后又来问我。他这么处心积虑，我不好好配合一下，我都觉得对不起他的良苦用心。秦书记，你觉得，如果我当时否认，说自己没喝酒，他会信吗？他愿意信吗？”
秦岚岚不语。
陈方明却说话了：“一会儿我会让江武林亲自去顾家餐馆核实，我希望你说的最好是事实，不然，这件事就再没有转圜余地。无论我还是秦书记，到时候可都救不了你了。”
“陈书记，真相摆在那里。无论谁去调查，总不能把白的变成黑的。”徐海涛说完，看了一眼秦岚岚，又说，“秦书记，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组里的人还在等着我去敬酒呢！”
听徐海涛将喝酒当成一件正事，秦岚岚又有些火大，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
徐海涛走后，陈方明才说道：“徐海涛那一组的几个人可都是角色，我听说，今天秦明和张红军都没有给他们开会，是徐海涛自己开的。这顿酒，徐海涛是逃不掉的。”
“你确定他说的是真的？”秦岚岚问道。
“我相信他。”陈方明说着，起身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给江武林打电话。
望着陈方明的背影，秦岚岚忽然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对徐海涛是怎样一种情感，又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他。


第42章 被抓现行

喝酒，有时候可以快速地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无论是顾安华还是瞿峰，都深深地被徐海涛的酒量和酒风给震住了。从顾家餐馆出来，顾安华搭着徐海涛的肩膀保证道：“小徐，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一起打赢这场仗。”
徐海涛此时也已经有些头脑发胀，扶着顾安华道：“有顾主任、瞿主任和大家的支持，我相信，我们这个小组一定能提前完成任务。我有这个决心和信心。”
徐海涛和李光辉打车将几个年纪稍长的送了回去，一切停当，刚打了车回太平小区，手机响了，是方倩的电话。
徐海涛看了看时间，正好九点。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接了起来。
“徐海涛，我想和你谈谈。我在名人巷‘老人与海’书舍。”方倩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惆怅，徐海涛甚至想，她此时是不是正支着下巴，看着某一处出神。
虽然和方倩分开已经许多年，但他仍然记得她的许多小细节，在这个清冷的深秋夜里，配着电台里熟悉的旋律，还有身体里奔流的酒精和荷尔蒙，他一时有些恍惚。
沉默片刻，他还是淡淡地开口：“方倩，或许……”
“徐海涛，你混蛋。你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却连安慰我的勇气都没有？”
徐海涛愣了愣，这是他始料不及的：“方倩，我很抱歉。”
“我等你。”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徐海涛皱了皱眉头，这年头女人们都喜欢挂男人电话吗？想到那一次方倩因为他被绑架，徐海涛内心是愧疚的，或许他欠她一个解释。但，他很清楚，他和方倩不适合见面，他们的见面只会让她陷入更麻烦的境地。
“徐海涛，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会绑架我？”方倩的短信在他下车的时候追了过来。看到这条短信，徐海涛重新钻进了出租车。
‘老人与海’书舍之前在西街，是一家很有性格的书店，装修复古，很有情调，去年才搬到名人巷。刚毕业那段时间，徐海涛经常在下班后带上相机，在书舍里坐一坐，喝一杯咖啡或茶。搬来名人巷后，他去的便少了。
推开那扇画了简笔画的玻璃门，徐海涛看到方倩坐在楼梯对面的转角处，光影交错里，她的脸呈现出一种细腻的象牙色。
她抬起头来，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喜悦和挣扎。
徐海涛叫了一杯蓝山，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喝酒了？”方倩微微皱眉。
徐海涛点了点头。
“你还是来了。”方倩说道，语气里有着怒意，“是因为好奇吧？”
徐海涛看了看她面前那杯已经失去温度的卡布奇诺，说道：“那天，我看到辛四海对你发脾气，方倩，我想他不喜欢你和我有任何交集。”
“哦？”方倩冷哼一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徐海涛，你倒是很会为他着想？那你有没有想过我？”
徐海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徐海涛，你回答我。”
徐海涛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便问道：“那次绑架，你有线索？”
“我能有什么线索？”方倩怒冲冲地看着他，“他们的目标又不是我。”
想到那天看到方倩的样子，徐海涛心中涌起深深的愧疚，无论如何，是他连累了她，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我需要的是理由。”方倩的声音变得尖锐，道，“我想知道为什么？徐海涛，你还爱我吗？”
书舍的音响里轻轻地播放着一首熟悉的旋律：“我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一样，夜里的寂寞容易叫人悲伤，我不敢想的太多，因为我一个人，迎面而来的月光拉长身影，漫无目的地走在冷冷的街，我没有你的消息，因为我在想你。爱我别走，如果你说你不爱我，不要听见你真的说出口，再给我一点温柔……”
“方倩，我们分手了。”徐海涛静静地说道。
“徐海涛，你混蛋。”方倩忽然哭了。
每次看方倩哭，徐海涛都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即使分手多年，这个习惯还在。徐海涛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去拍拍她，安慰她，可是他还是忍住了，只是从桌上的纸巾盒中抽出一张纸塞在她手里。如今，他已没有理由来呵护她。
“方倩，如果是因为那次绑架让辛四海对你产生了怀疑，我会跟他解释。”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落泪，徐海涛心情复杂。
“你怎么解释？就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方倩盯着他的眼睛，哽咽着问。
“你希望我怎么做？”
方倩看着他，眸子湿漉漉的，忧伤而美好：“海涛，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徐海涛怔在那里，过往如雾里看花在脑海里闪过，曾经他的确深爱她，但她已经放开了那只紧握他的手。他们的感情，一如他们的青春，一去不返。
徐海涛慢慢地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你要把我牵扯进你的生活里？”方倩恼怒地吼道，“或者说，你为什么要闯进我平静的生活里来？”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有个人急急地冲进来。
徐海涛转头，只见辛四海穿着一件加长的黑色风衣神色凶狠地朝他奔来，当他的拳头砸过来的时候，徐海涛侧脸躲开，一只手抓着椅子猛地站了起来。辛四海反应极快地又抓向他的脸，这一次，徐海涛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做什么？”徐海涛甩开他的手，说道。
辛四海的目光锐利地滑过方倩的脸，脸上泪痕犹在，辛四海眯了眯眼，狠狠地看向徐海涛：“徐海涛，我警告过你，离我老婆远点，看来你还真是听不懂人话啊。”
“辛四海，或许我们可以到外面聊聊。”徐海涛表情平静地看着辛四海。他镇定的面部表情，让辛四海更加恼火。他捏紧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声音。
“徐海涛，你相信吗？我可以让你死得很惨。”
“我相信。”徐海涛微微一笑，说道，“只是，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我只是和方倩聊了几句而已。老同学见面，发乎情，止乎礼。没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
“发乎情，止乎礼？”辛四海咬牙切齿，“那她为什么要哭？”
“回忆总是让人伤感。”徐海涛想了想，还是回答。
“徐海涛，你卑鄙。”辛四海说道，转头看向仍坐在那里的方倩，恶狠狠地问，“你来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四海，这里是书店。”方倩涨红了脸，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你觉得丢脸？”辛四海冷哼一声，尖锐着嗓音喊道，“嫌丢脸你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徐海涛见方倩耷拉着眼皮，一副忧伤的表情，心内波涛起伏，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辛四海，她是你老婆，你应该最清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再说一遍，我和方倩，清清白白。”
辛四海转头看他：“清清白白？清清白白你们在这里偷偷摸摸喝咖啡？徐海涛，你等着，我会慢慢弄死你。”说完，他一把捏住方倩的手腕，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听着四周的人窃窃私语，徐海涛心内有些烦躁，他买了单，也走出了书舍。名人巷内灯影浮动，仿佛水中倒影，亦如过往人生。
第二天，徐海涛一走进办事处大院，便看到江武林从行政办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盒泡面。看到徐海涛，江武林脚步微停，手指指向他，恶狠狠道：“徐海涛，你竟然敢玩我？”
徐海涛懒洋洋看着他：“江武林，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是故意的！故意引我上钩，以为你是喝了酒，是不是？徐海涛，你真是够卑鄙。”
“有一句话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江武林，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好好做事，不要惹是生非。你总是学不乖。”徐海涛淡淡说道，“还有，我没有喝酒，不是因为要引你上钩，而是因为明文规定，中午不能喝酒。江武林，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没有原则。”
这时，文昌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徐海涛和江武林站在楼梯口，吹了声口哨，说道：“一大早的，你们就开始打擂台了？”
徐海涛看他一眼，笑了笑往楼上走去。
文昌来却又在身后喊起来：“呦，江书记，你早饭还没吃呢？你不会是一整晚都在拆迁办加班吧？哦，江书记，你这么敬业，这一次拆迁你们这一组肯定是第一啦！哎呦，我也要加油喽。”
文昌来夸张的大嗓门，一楼二楼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坐在行政办里的邱疏影冷哼了一声。
徐海涛听着文昌来明显夸张的声音，知道他是在嘲笑江武林小气，一大早不买早点，却去行政办领泡面。他微微一笑，也不放在心上，往楼上走去，进了办公室，接了两个电话，安排了区委办下发的两个会议后，徐海涛拿出风荷日丽老板的那张名片，按照上面的联系电话拨了号码，却被告知该用户已停机。
徐海涛怔了一下，以为自己拨错了，重新核对一遍，号码是对的，对方的确已经停机。


第43章 被扣住了

拆迁动员会后两周，街道行政办门口的黑板上贴出了三个拆迁攻坚组的进展情况：江武林组，已签约5户，15户完成测量，正在洽谈，已完成20%。文昌来组，已签约3户，10户完成测量，正在洽谈，已完成12%，徐海涛组，已签约1户，20户完成测量，正在洽谈，已完成4%。
进展表贴出来后，秦明第一时间把徐海涛叫进了自己办公室。
“徐海涛，你是怎么做事的，啊？人家江武林完成了20%，文昌来完成了12%了，你却只完成了4%。平日里无事三尺浪，搞博客，就是喜欢出风头，现在给你平台让你演了，却只完成4%，真是丢人现眼，算我和张红军最惨，摊上你这个组。”秦明隔着烟雾，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徐海涛，颇有些爽快地骂道。
徐海涛静静地看着他，对于秦明对他的怨恨，他不是不理解，但他的做法太失领导风度，让他有些看不起：“秦主任，现在论输赢还太早了些。”
秦明哈哈大笑，脸上却全无笑意：“徐海涛，我希望你不只是会侃侃而谈。”
“我也这么认为。”
回到办公室，徐海涛将两周来的进度情况重新理了理，虽然签约的只有3户，但总体进度并不慢，只是摆在面前的困难的确很多。
风荷日丽、星月餐厅和其他十来家餐厅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他们私下建有微信群，对动迁小组的宣传测量都很抵触，还扬言要去市政府、省政府上访。虽然有安监上关于饭店污染的证据，街道动迁组操作上也合法，但对于群众性上访领导总是特别重视的。在这一点上，徐海涛也特别上心，已多次跟党委书记秦岚岚做了汇报。
秦岚岚的意思是：稳定企业主情绪，有力推进拆迁进度。
李光辉在部队里是搞侦查工作的，徐海涛让他发挥所长，潜入他们的微信群，没想到，他真的很快便加了进去。李光辉了解到，风荷日丽的老板算是其中一个领头的。
“擒贼先擒王。”
但摆在徐海涛面前的是，这个名叫苏栎的女人，十分有策略，她有两个手机号，之前那个停机了，而徐海涛后来掌握的这个，她也一直不接。郭莉萍从社区档案里翻出这个女人的信息，只有户籍信息，没有居住信息，和派出所查到的信息一样。
实在没办法，徐海涛让陈盼盼出马，定位了这个女人的手机，终于找出了她的居住地：星海月城。
星海月城在洪湖市的母亲河秦河边，是最早的小高城高档小区。徐海涛和李光辉上门了几次，都没有人开门。徐海涛摸不准她到底是没在，还是故意不开门。
星海月城小区外便是商业街，徐海涛在路对面找了一家咖啡馆，正对小区大门。守株待兔是下下策，但徐海涛已经没有选择。
阳光很好，徐海涛推开咖啡馆的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小区入口。陈盼盼查出了她的车子，一辆白色的奔驰GLC。
辛四海的投诉让信访室陈思齐终于抓住了徐海涛的把柄。在把这个信息报告给分管领导之前，陈思齐先给秦岚岚打了个电话。
“秦书记，我又接到了关于长丰街道干部徐海涛的投诉呢，说他生活作风不检点。有图有真相。秦书记，生活作风问题可大可小。你看，这个事，我是先报给领导呢，还是再等等？”陈思齐问道。
秦岚岚知道，这是陈思齐在卖人情。但这人情她却不得不买。
她微皱了眉头，说道：“陈主任，长丰街道还真是让你费心了！这件事，我会让徐海涛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没有解释，全凭纪委发落。”
“秦书记，这件事因为牵涉到的是杨健康市长的秘书辛四海，辛秘书这个人很急的，还希望秦书记尽快给我个意见。您也知道，我一个信访室主任可不能将信访件放在手里太长时间。”陈思齐诉苦道。
“谢谢陈主任，我知道了。”
“秦书记客气了，说什么谢谢啊，您有空时请我吃个饭就行了。”陈思齐嘿嘿笑着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陈思齐慢慢地回味了一下秦岚岚的声音，满足地吞了口口水，才又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等待了颇长时间，电话终于通了。
“什么事？”对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透着不耐烦。
“部长，徐海涛又犯事了。”陈思齐乐颠颠地说道。
“犯什么事？”
“他和杨市长的秘书的老婆有一腿，被杨市长秘书投诉了。部长，你说，这一次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给他一个教训？”陈思齐兴奋地问道。
“杨市长的秘书？就是那个姓辛的？”
“恩。”
“有趣，有趣。”
“另外，我还收到了他和党委书记秦岚岚的一些照片。”这件事，陈思齐想了一段时间了，还是决定说出来。他知道，以部长对秦岚岚的心思，一定会对徐海涛动手。
放下电话，陈思齐把辛四海的投诉电话录音直接发给了分管领导罗宏。然后，又把照片重新收进了密码柜。
徐海涛在咖啡馆坐了半天，一辆白色轿车在门口一闪开了进去，徐海涛恍惚觉得车牌尾号是“688”。他拿起手机，猛地奔出咖啡馆，等追进星海月城，却早已不见了那辆车。徐海涛直接往她家的位置跑去。
她家在1101，徐海涛等在电梯口，并没有看到一个长得像苏栎的女人进来。过了一会，有一个穿西服拎着黑色公文包的男人走了进来，目光在徐海涛脸上滑过，带着久居高位的锋芒。星海月城是最早的高档小区，许多市政府的领导都住在这里，徐海涛并不奇怪在这里偶遇一个部门领导。
电梯合上的一瞬间，男人又看了一眼徐海涛，目光里的锋锐让徐海涛微微有些不舒服。他仿佛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又等了十多分钟，手机响了。是罗窕打来的，说是组里的人和饭店的员工起了冲突，吵起来了。
“组里哪些人在？”徐海涛一边问一边走出小区。
“我们负责宣传的人，还有顾主任和瞿主任。”罗窕说道，“顾主任中午喝了点酒，情绪有些激动，说着说着就和他们吵起来了。饭店的员工也有些蹊跷，之前都好好的，突然之间说话就变得很难听，而且还点着我们的鼻子，骂我们是走狗，要饭的。”
“别管他们说什么，你们先把顾主任拉开，让瞿主任稳定住老顾的情绪。另外，你们尽量不要和他们起冲突，我现在就过来，是哪家饭店？”
“鱼米之乡”。
徐海涛站在星海月城门口不远处拦出租车，远远地看到一辆尾号是“886”的白色奔驰朝这边开过来，这时，一辆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下，他上了车。与白色奔驰交错而过的时候，徐海涛看到了奔驰车里女人的侧脸，很有些像他在派出所查到的信息上的苏栎。
徐海涛愣了一下，拿出电话给陈盼盼打电话。
“盼盼，苏栎的汽车尾号到底是886还是688？我刚才看到一辆尾号是886的奔驰车里的女人很像苏栎。”
“苏栎？哪个苏栎？”陈盼盼茫然地问道。
“就是我让你查的那个！”
“兄弟，我现在在外面装监控，回来再给你看。”
赶到星月湖，老远就看到鱼米之乡门口围了很多人，徐海涛皱了皱眉。这次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虽说是饭店违规排污，影响了星月湖水体，但领导要求工作中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这样引起群众围观，实在是不太好。现在人都拥在一起，徐海涛不方便挤进去，便给罗窕打了个电话。
“你们人呢？”
“我们被他们堵在里面。“罗窕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哭音，她年轻，没经历过群众性事件，一碰到这种场面，便有些发憷。她说，“徐主任，他们拿了一张纸让我们签字，说我们不签字，便不让我们走。”
“什么纸？”
“徐主任，我说不清楚，你在哪里？你快来吧，不然我们走不了怎么办？”
“罗窕，不用急。我就在这里了。”徐海涛安慰道，他知道罗窕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不管纸上是什么内容，你们不要签字。”
“我们不签。但他们不肯放我们走怎么办？”
“他们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徐海涛安慰道，“顾主任他们也在里面？”
“恩。顾主任说，他们再这样，他就要报警了。”
“不用报警，一报警，事情反而复杂了。我马上过来。”
徐海涛是从人堆里挤进去的，挤到里面才发现，饭店的门竟然关了。徐海涛在门上敲了敲，立马有人开了门，怒气冲冲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街道拆迁组的。”徐海涛介绍道，“我可以进来和你们谈谈吗？”
“你说话能算数吗？”那人问道。
“你呢？”徐海涛反问道。
“我们老板在里面。”那人回答。
“那就让你们老板来和我谈吧。”徐海涛淡淡回答。
“你算什么东西，想让我们老板跟你谈？”那人拉开门，忽然叉腰点着徐海涛骂起来。徐海涛微微一愣，说道：“我代表街道党委政府和你们谈，你们若是不想谈也可以，但你们扣住我们的工作人员是不对的，这样做对你们没好处。”
“好处？”那人冷哼一声，“我们乖乖签协议就有好处了？我们能在这里开饭店，是办了手续的。怎么你们政府自己开出的文件，说无效就无效了？”
“没人说你们的手续无效，只是你们的手续虽然合法，但你们却违规排污，政府多次要求停业整改，你们却整而不改。现在政府给出的条件是补偿性拆除，正是出于你们之前是办了手续的，不然就是强制拆除了。”徐海涛认真解释道。
“哼，反正怎么说都是你们的道理。”那人说道，“那你说说看，为什么另一个组的补偿标准和我们的不同？”
“补偿标准不同？”徐海涛盯着那个人，他知道，这人应该就是老板，即使不是老板，也是可以说上话的，“补偿标准是经过区委会讨论通过，公开公平公正，不可能不统一。你若是怀疑，所有的补偿标准到时候都会在街道进行公示。你可以去看。”
“在街道公示？在街道公示，就是做样子！”那人冷笑道。
“那你说的具体是哪个饭店的标准不一样，我去查。”徐海涛认真说道。
“秦时明月”。


第44章 赔偿标准

秦时明月是江武林小组负责的最大的饭店。
徐海涛盯着那人，问道：“你确定他们的补偿标准比我们的高？”
“当然。他神气活现地说了好几回了。”那人说道，“我们这些人，既然能办出手续来开饭店，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件事，你们政府最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要不然，我们不光在这里闹，还要到市政府去闹。我倒要让领导们看看，你们基层的干部们都在干些什么事情。”
那人说的十分笃定，徐海涛心想，这事或许还真是有什么蹊跷。但区纪委唐书记专程过来强调拆迁纪律，江武林作为街道纪委副书记，这点觉悟应该还是有的。
“放心，我一定会去问清楚。现在，你们得先放了我的同事们，你们这样扣着他们，也解决不了问题对吧？”徐海涛平静地说道。
那人犹豫了片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海涛。”徐海涛掏出自己的执法证给他看了看，说道，“我是组长，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我的电话是******。你可以打一下。”
那人脸上的表情终于和缓下来，说道：“我叫高欢，是这家店老板。”他一边说一边给用手机拨打徐海涛的号码，等手机通了，他才将徐海涛的手机号码给存了。
“两天时间，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不然，我们就去市政府，到时候，我们会把你的名字写在横幅上，就说你欺骗老百姓，鱼肉老百姓。”高欢说道。
这一招够狠。他的名字若真的被写在横幅上，到市政府门口迎风招展一回，估计，他的前程也就毁了。
徐海涛有些苦涩地想。不过，既然对方提出了要求，他也不会退缩。把小组里的人接出来，徐海涛便直接回了街道。
江武林小组的分管领导是陈方明，徐海涛不想和江武林周旋，便直接去了陈方明办公室。
陈方明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案件，听到徐海涛敲门，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有些诧异，问道：“有事？”
徐海涛拉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来，说道：“陈书记，我们小组在宣传发动的过程中，听到了一些声音，说小组之间赔偿标准不一样。陈书记，您清楚这个情况吗？”
“赔偿标准不一样？谁有这个胆子？”陈方明手指间转着一支笔，目光炯炯地盯着徐海涛。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徐海涛没有提起江武林，既然陈方明不清楚情况，事情便有两种可能性：一，秦时明月在散布谣言。这个的可能性很大。二，江武林在没有得到领导许可的情况下，擅自提出了优惠政策。若是这种情况，江武林等于给自己设了个圈套，最终会让自己和街道都陷入麻烦。徐海涛相信，江武林不至于这么蠢。
刚走出陈方明办公室，徐海涛的手机响了。
徐海涛按了接听，周衍春风得意的声音里微微夹着些风声，说道：“晚上有空吗？”
“暂时没安排。”徐海涛笑道，“怎么样，在市府混的如鱼得水？”
周衍嘿嘿一笑：“市府里有三个多。”
“哪三多？”
“年轻漂亮的女孩多，二食堂的菜多，电梯里偶遇领导的机会多。”周衍说完哈哈笑。
徐海涛也笑：“那抽个时间，我也去市府转转。”
“涛子，既然晚上你没安排，那六点钟千百度12号包厢，重温旧梦。”周衍神秘兮兮地说道。
“重温旧梦？和谁？和你？”徐海涛笑着问，脑海里却不禁想到了方倩。想到之前在咖啡馆的事，徐海涛还真有些放心不下她。
“当然是我，你以为是谁？方倩？”周衍嘿一声笑了，“涛子，你还在想着她？你也太死脑筋了，你真以为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跟你说，爱情，它根本就是个衣着光鲜的骗子，脱下那身光鲜亮丽的衣服，你会发现，除了对异性那点蠢蠢欲动的荷尔蒙之外，很多都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以你的学历，姿色，分分钟就可以找一个比方倩更强的。这年头，好男人才是稀缺品……”
徐海涛有点无奈地打住了他：“我和她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那就最好了。”周衍说道，“晚上见。”
挂断电话，徐海涛靠在楼梯栏杆上微微深吸了两口气，才平复下刚才的情绪。一抬头，正看到秦岚岚拿着水杯站在门口看他。看到他抬头，她猛地转开了视线，然后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她今天依然是一身黑色，只有脖子里一条腊梅色丝巾，越发衬得皮肤白皙。看着她曲线柔和的背影，徐海涛心里滑过一丝奇异的触动，慢慢走回了办公室。一推开办公室的门，便看到邱疏影坐在他座位上，看到他，她猛地站起来，略有些紧张地说道：“徐主任，您回来了？拆迁项目进展还顺利吗？我听江书记说，您这一组进展有点问题，下午还和业主起了冲突，我和沈含正为你担心呢！”
沈含也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徐海涛心里滑过一丝暖意，笑道：“没啥事。这种冲突在拆迁中是很正常的。”徐海涛又看向邱疏影，说道，“你坐吧，我喝口水马上要出去的。”
邱疏影忙摆摆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说道：“徐主任，你们这一组平时都在哪里吃饭？”
徐海涛一边拿了杯子倒水，一边随意地回答：“不一定，有时候大家一起吃个快餐，有时候，各回各家。怎么了？”
“哦，没什么。”邱疏影说道，“我看江书记经常来我这里领面包、泡面啥的，你一次都没来。”
江武林爱贪小便宜，这一点街道的人都有数，防洪抗涝的时候，街道会发雨鞋、雨衣啥的，他总要多拿点。徐海涛不想评论这些，便说道：“我不喜欢干粮。”
沈含忽然眨巴眨巴眼睛，问邱疏影：“你和江书记发展的怎么样了？”
邱疏影抬眼快速地看一眼徐海涛，朝沈含嗔了一眼，说道：“你别乱说，我和他根本没什么！”
“不对啊，前段时间，你不是还说，他在追你吗？”沈含不依不饶地问道。
邱疏影看了徐海涛一眼，哼了一声说道：“他才不是追我呢！”
“那是什么？他不喜欢你？”沈含追问。
“反正我没看出来他喜欢我。”邱疏影嘟嘟嘴，说道，“拆迁动员会那天，他请我出去吃饭，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等了很久也没有公交车，我说要打车，他却坚持说，末班车一定有的，一定要让我坐公交。我跟他说，我穿了高跟鞋，脚疼。他却一直说，再等等，公交车马上会来的。”
“然后呢？”
“然后，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先走了。”邱疏影说完，看着徐海涛，问道，“徐主任，你是男人，你说说，他这样是喜欢我吗？”
徐海涛笑笑，说道：“每个人的性格、风格不同，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也会不同。我不敢下结论说，他喜不喜欢你。但你接不接受这种方式，却完全是你自己的事。”
邱疏影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徐主任，你说的太好了。不管他喜不喜欢我，他这种斤斤计较的性格我反正是接受不了的。最好笑的是，他借着拆迁的名头，每天早上到行政办来领取方便面或者面包，他一个纪委副书记，在街道里，工资也算是高了，却总是这样贪小便宜，这样的男人，还真是让人瞧不上眼呢。”
徐海涛没有再接话。
沈含却拉着邱疏影的手臂，说道：“疏影，还好，你总算早早地看到了真相。”
邱疏影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徐海涛，问道：“徐主任，若是碰上你喜欢的女孩，你会怎么追呢？”
徐海涛脑海里闪过方倩的脸，然后又猛地想到秦岚岚端着水杯站在门口的样子，愣怔一下，才笑着玩笑道：“死缠烂打！”
“真的？”沈含和邱疏影都看着他。
徐海涛哈哈笑了：“都说，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邱疏影嗔他一眼，道：“徐主任拿我们开心。”
沈含却是盯着徐海涛，郑重其事地说道：“徐主任，我觉得你不是这种类型。”
徐海涛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类型，他没有继续和他们讨论这个问题，喝了水，便出门去星月湖景区了。关于赔偿标准的事情，他必须尽快去弄清楚。


第45章 命悬一线

秦时明月已经关了，不过老板秦如海搬了把躺椅在大门口，微闭着眼睛，嘴里哼着曲子，看起来十分惬意。
徐海涛走上前，影子挡住了夕阳的微光，秦如海睁开眼来，目光里带着一点凶意，看着徐海涛：“干什么？”
徐海涛拿出自己的执法证件，递给秦如海，说道：“秦老板是吧？我是长丰街道的办事人员，我想跟你了解点情况。”
秦如海接过证件，盯着看了看，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说道：“徐海涛？”他说话的样子，让徐海涛有一种，他在咀嚼他的感觉。
“是的。”徐海涛点点头。
“你要了解什么情况？”秦如海从躺椅里坐起来，手里把玩着徐海涛的证件，徐海涛注意到他的右手背上有刺青，便多看了一眼。
“秦老板，你已经签了协议吗？”门口没有多余的凳子，徐海涛便在旁边的栏杆上坐下来，说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秦如海很戒备地问道，口气也越发差了，“之前和我谈的都是一个姓江的，怎么，换人了？”
“没有，我只是听说，你的赔偿标准比较高，所以想来了解一下，是否有什么特殊情况。”徐海涛斟酌着说道。
“赔偿标准，不是你们政府定的吗？来问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政府定的标准，也是五个手指不一样长短的？”秦如海将了徐海涛一军。
徐海涛看着秦如海棕色的瞳仁，心口微微一紧，心道：这人不简单。脸上却不露声色，说道：“政府的标准肯定是一致的，所以我才来了解一下，为什么秦老板对外宣称，你的标准不一样？”
秦如海蹭地从躺椅里站起来，脸上的肉抖了一下，凶狠地说道：“姓徐的，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散布谣言吗？”说完，他直接将徐海涛的证件丢了过来，徐海涛一把接住，目光眯了眯，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
“告诉你，姓徐的，我秦某人说一是一。你要了解情况，就去问你们街道那个姓江的。标准是他跟我说的。”秦如海说完，直接转身走进了饭店。徐海涛看着他微胖的背影，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难道江武林真的答应了他什么？
离开秦时明月，徐海涛给罗窕打了个电话，了解了他们这一组一天的进展情况。刚挂断电话，周衍的电话便进来了：“涛子，没什么情况吧？”
“暂时没有。”
“这都下班时间了，现在没情况，应该是没情况了。”周衍的声音里都是意气风发，“一会儿见。”
徐海涛沿着星月湖走了一段，夕阳斜斜地打在星月湖上，静谧而美好。徐海涛忽然很有拍照的冲动，但苦在没带相机，便匆匆走出了星月湖。星月湖景区出口不好打车，徐海涛往前走了一段，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被盯着的感觉。四周看看，行人匆匆，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在一个路口停下，准备打车。手机却响了。一看，是秦岚岚，徐海涛忙按了接听键。
“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秦岚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厉。
“好的。”
放下电话，徐海涛抬头正好看到有一辆出租车的绿灯亮着，是空车，忙抬手拦车。这时，从出租车左手边有一辆黑色本田猛地别过来，还不等徐海涛有什么想法，只见那辆车以极快的速度朝路口冲来。站在路口等车的并不是徐海涛一个人，见状，有女人的尖叫声在徐海涛耳边炸响。徐海涛来不及细想，当车子靠近的瞬间，他只来得及猛地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两个女人，当车头撞上他的屁股时，他往前一扑，从一个消防栓上滚了过去，而车子也撞上了消防栓，水喷出来，打在徐海涛脸上，有点冷。
徐海涛猛地一惊，看向那辆黑车，只见驾驶座上是一个戴了一副大墨镜的男人，他正要起身去看个清楚，却见他一脚油门将车子倒了出去，然后扬长而去。看着这辆没有牌照的车子，徐海涛脑海里很快地闪过一个词语：星月湖。
从地上爬起来后，徐海涛才感觉到，刚才还是被车头给撞到了，腰有点酸疼。旁边两个女人，此时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惊魂未定地看向徐海涛，一直说着谢谢。
徐海涛摇摇头，重新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往街道赶去。
徐海涛的样子微微有些狼狈，夹克外套上有些灰，头发也微微有些凌乱，秦岚岚不悦地盯着他：“徐海涛，你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吗？”
徐海涛低头看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刚才出了点意外，又怕您等得急，我去洗手间整理一下。”说着，便转身往外走。
“算了。”秦岚岚喊住他，目光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柔和，问道，“什么情况？”
徐海涛怕她担心，便只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大事。”
秦岚岚盯了他一眼，移开了目光，说道：“委办侯主任和区纪委都给我来电话了，关于你和那个初恋情人的事，你最好给一个合理解释。”
想到方倩，徐海涛感觉胸口麻麻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说道：“秦书记，我可以保证，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
“徐海涛，我不管你们之间什么关系。但这件事，对方已经跟区纪委报告了。区委办也知道了，我希望你能认真处理。你别忘了，博客的风波还没过去呢，这时候你又整出这么一出，你是真的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徐海涛听出了秦岚岚话中的关切，说道：“谢谢秦书记，可是，这件事，我是真的解释不清楚。因为，我真的没干什么。如果，一起喝了一杯咖啡也算是生活作风有问题的话，我也没办法。”
听到徐海涛说和方倩一起喝咖啡，秦岚岚胸中有些烦躁，说道：“人家丈夫穷追猛打，总是有原因的。”
徐海涛苦笑：“我不是心胸外科专家，实在无法解决他心胸狭窄的问题。”
秦岚岚有些怒了：“徐海涛，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徐海涛解释道，“我们四年没联系了，只是阴差阳错的碰到了，喝了一杯咖啡。那次她被绑架了，却是因为我。但这个案子公安上一直没有结果，我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绑架她？后来，她因为这件事联系我，我们又喝了一杯咖啡，仅此而已。我不知道我该解释什么？”
秦岚岚看着他，俊逸的五官，潇洒的态度，让人油然而生好感。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片刻才开口：“博客的事，许多人都对你有意见。你现在的一言一行都有很多人看着，随便的一点风吹草动，可能都会被拿来说事。不管你和方倩有没有关系，但她老公说你们有关系，这便不好解释了。你要么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要么就妥善处理。”
“我不会为我没有做过的事买单。”徐海涛说道，“辛四海有理由怨我，因为他的老婆因为我受了惊吓，但这不是我的作风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徐海涛忽然笑了，“或许只是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秦岚岚嗤了一声，“你让我跟委办候主任解释，这只是你的运气问题？”
徐海涛笑道：“全凭秦书记说。我没有意见。”
秦岚岚瞪他一眼，目光里更多的是娇嗔，无奈，看得徐海涛微微一愣。秦岚岚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低了头，说道：“你惹出的风流债，我是不会替你去买单的。你自己想办法去解决。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你可以找方倩老公好好谈谈。”
“她老公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这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秦岚岚说道，“一部三国志，有人用一张嘴挑起了一场战争，也有人用一张嘴平息了一场纷争。所以，语言的威力是无穷的，就看你怎么运用。徐海涛，你现在可谓是待罪之身，最好安分一点，别弄得跟个麻烦体质一样，总是问题不断。一个干部，如果争议太多，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秦岚岚的语重心长，让徐海涛微微有些暖心。想到自己之前经历的惊险一幕，便问道：“秦书记，我知道了。对了，你最近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吧？”
秦岚岚抬头：“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就好。”徐海涛认真地看着她妩媚的眉眼，说道。
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秦岚岚忙移开了视线，说道：“这一次拆迁，为什么放的都是你们年轻干部，组织上是有考虑的。下一步后备干部的推荐，会和这个紧密挂钩，我希望你不要错过了这次机会。”
徐海涛没想到秦岚岚会关心她。毕竟，所谓的举报信的事也还没水落石出，虽然他的确问心无愧，但她却并不清楚啊，她能够不计前嫌为他考虑，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但想到之前和秦如海的对话，还有刚才在路口的经历，徐海涛淡淡说道：“我会认真做好工作。书记，其实有时候太明确的激励也容易让人急功近利。”
秦岚岚年纪轻轻当上街道党委书记，敏锐性是非常强的，此时听徐海涛这么说，心中一惊，立马问道：“有什么情况吗？”
徐海涛摇摇头，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他不会随便下结论。
走出秦岚岚办公室，徐海涛看到江武林的身影在门口晃了一下：难道，他刚才在偷听？
离开街道，徐海涛打车去千百度。
千百度在市中心，装修比较现代。徐海涛到的时候，周衍和其他人都已经在了。
陈春眠一如往昔地梳着一根大辫子，见徐海涛进来，便笑着露出一嘴白亮亮的牙齿。
另一个便是杨晓绪，这倒是有些出乎徐海涛的意外。她是周衍大学时的女友。杨晓绪目带挑剔地看了看他，说道：“徐海涛，你没什么变化啊！”
“你也是，还是这么漂亮。”
“谢谢。”杨晓绪说道，“看来，你还是有变化的，以前你可从来不会夸我。”
徐海涛笑，看到老同学，心里还是会漾起某种情愫，仿佛过往的涓滴岁月，忽然在眼前打开了一扇门。
周衍在市府政研室，主要的工作便是写稿子。他有点自豪地说，领导对他的文采十分满意。谈笑中，杨晓绪提到了方倩，周衍看一眼徐海涛，忽然说道：“她老公现在和我一个部门的。我听人说，他们正闹离婚呢！”
“离婚？”徐海涛惊了一下。
周衍看看他：“怎么了？你不会还想和她发生点什么吧？”
徐海涛脑海里想的却全是那一天她被绑架时的情景，或许，他们夫妻的问题都源于那一次绑架，而根源都在他身上。
杨晓绪却白了一眼周衍，冷冷道：“周衍，你还是这么现实。”
“这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周衍看着杨晓绪，其实，内心里，他一直没有忘却这个陪伴他走过大学岁月的女孩。此时听她批评他，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杨晓绪不说话。
徐海涛只好来打圆场，说道：“来，为我们相识8年干一杯！”
曲终人散，徐海涛在酒精作用下，想到方倩，还是有些伤感。他希望她此去皆如意，却不想，她过的并不如他希望的那么幸福。


第46章 盯着苏栎

江武林一大早打电话过来，倒是让徐海涛有些惊讶。
电话里，江武林的声音尖利而充满火药味：“徐海涛，你什么意思？你竟然到我负责的饭店制造负面舆论？你什么居心？”
徐海涛微微皱眉：“江武林，你在说什么？”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江武林愤愤地说，“秦如海若是因为你的缘故，不肯签协议了，这笔账，我会让领导和你算！”
“江武林，秦如海四处宣传，说你给出的赔偿标准高于其他两个组。我想，你应该关注的是这个，而不是在这里和我大吼大叫！”徐海涛也有些恼火了，厉声说道。
“不管秦如海做什么，那都是我的事，我自然会去处理，不用你来假惺惺做好人。你的目的无非是想拖慢我们小组的签约进度，我跟你说，徐海涛，我不会上你的当。”江武林说完，便挂了电话。
徐海涛盯着电话看了一眼，脑海里闪过昨天和秦如海的对话，总是有些不放心。如果秦如海是故意造谣，问题倒是好办的。但若是江武林真答应了他什么，接下来，拆迁签约行动将会陷入混乱，甚至会影响民众对街道的信任。徐海涛觉得，还是要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徐海涛忽然想到，各组每周的签约情况都需要上报行政办的，于是，他去了行政办，让邱疏影把各组的签约明细表打了一份给他。
邱疏影一边打印，还一边说道：“徐主任，这是玩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徐海涛也不解释，有些事情解释起来总是很无力。
江武林小组的签约名单中，并没有秦时明月。
那么，是秦如海在造谣？可是，造谣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有，昨晚那辆黑车是不是和秦如海有关？
徐海涛脑海里翻滚着这几个问题，走出了街道办事处。刚走到门口，李光辉打电话过来了。
“徐主任，微信群里有动静。苏栎在煽动大家去市政府上访。”
“上访？他们有什么理由？”徐海涛问道。
“他们在说，政府内部操作，赔偿标准不一致。”
徐海涛的眉头皱紧了，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秦如海和苏栎等人是不是故意在制造混乱？
“知道了。”徐海涛说道，“你继续盯着，一有风吹草动立马跟我说。”
徐海涛站了一会儿，然后才给文昌来打了个电话。文昌来对赔偿标准不一致的事并没有听说。挂断电话，徐海涛心想：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出在江武林这个组里，只能去找江武林了。
江武林在拆迁办。徐海涛本想约个地方和他好好谈谈。但江武林直接拒绝了，说道：“徐海涛，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江武林，你别幼稚，那些人准备去市政府上访，理由是我们给出的赔偿标准不一致。而你们这个组负责的对象中，有人就在宣传，你给出的标准高于我们其他小组。我想，这个后果有多严重，你这个纪委副书记应该比我更清楚。”徐海涛认真地说道。
“徐海涛，你在威胁我？”江武林盯着他，嘴上带着冷笑，“随便他们去哪里上访，我不怕。徐海涛，还真是看不出来啊，你很有手段么！看着自己的进度不行了，便做这种小动作？我跟你说，徐海涛，你才幼稚！徐海涛，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就是比你厉害，签约进度比你快！有本事，你就追上来，来这里和我啰嗦什么？”
徐海涛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和他继续辩解。看来，问题是出在那个秦如海和苏栎的身上。但，秦如海并没有签约，所谓的赔偿标准不一致就是信口雌黄。这一点，他可以用来说服高欢他们。
但高欢并不如徐海涛想的那么容易说服。他一口咬定，秦如海拿到的补偿标准就是比他们的要高。他还说，这是街道和秦如海私下说好的。
徐海涛苦口婆心地解释：“高老板，秦如海并没有签协议。”
“是的。”
“既然没有签协议，又何来赔偿标准高于我们呢？”
“你不用在这里和我绕，你心里应该十分清楚你们自己的把戏。”高欢冷哼一声，说道，“反正，协议我是不会签的。我们要去市政府上访请愿。让领导和全市市民看看，你们是怎么愚弄我们老百姓的。”
罗窕等人也过来了，看到徐海涛和高欢对峙，都有些紧张。
徐海涛盯着高欢，问道：“高老板，既然你这么肯定秦如海的标准和我们给出的不一样，你能说说，他的标准到底是怎样的吗？”
“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肯定比我们的好。”高欢说道。
徐海涛微微一笑：“你们去市政府上访，信访办的人肯定也会问你们，你们的标准到底哪里不一样？难道你就说不清楚？”
“这个不怕，秦如海清楚。他自会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告诉信访办的人。”
“市信访办接了这个案子，最后还是要落到我们街道来解决。你们又何必舍近求远？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把诉求告诉我们呢？”徐海涛慢慢地说道。
“告诉你们，你们能解决吗？”高欢嚷起来，“我们要赔偿标准加倍，你能做的了主吗？”
“你们去上访了，就能解决了？”徐海涛冷静地盯着他。
“这个不用你操心。”高欢冷冷说道。
和高欢不欢而散后，徐海涛决定从苏栎那里着手查。
徐海涛再次去星海月城守株待兔，刚在对面的咖啡馆找了个比较好的位置，竟然看到张阳和盛世走了进来。张阳穿了一件奶黄色的风衣，十分亮眼，她正打量着咖啡厅，倒是并没有看到徐海涛。徐海涛怕他们尴尬，便别开了视线，专注地看着窗外。
因为徐海涛的位置离吧台不远，所以，盛世还是很快看到了他。他惊呼一声，走上前来，说道：“徐海涛，你很悠闲嘛，工作日竟然在这里喝咖啡？”
盛世的口气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徐海涛不想和他计较，只是懒洋洋看他一眼，说道：“还真是巧。在这里都能碰到你盛科长。”
“我们正好在旁边培训。”盛世强调道。
张阳也立马附和道：“是的。我们在凯越宾馆培训。”脸却慢慢地红了。
徐海涛并不看张阳，怕她尴尬，只是对盛世说道：“盛科长情调不错。”
“你呢？什么情况？”盛世却不打算放过徐海涛，“怎么会在这里喝咖啡？”
徐海涛看看窗外，正好看到一辆白色奔驰开进去，一时却没有看清楚车型和车牌，微微皱了皱眉，看向盛世，说道：“我等人。”
“街道这么清闲？”盛世明显不满地看着徐海涛。
“还好。”徐海涛淡淡地回答，又往星海月城门口看了看。
盛世见徐海涛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看一眼张阳，说道：“我们走。”
张阳提着打包的咖啡，目光在徐海涛脸上滑过，落在桌上他的咖啡上，怔了怔才说道：“徐主任，再见。”
一直等到咖啡都凉了，阳光一寸寸从窗玻璃上沉下去，徐海涛才猛然发现苏栎的车开进了小区。他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往对面走去。在她楼下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旁，徐海涛停住了脚步。他斜斜地靠在树上，然后从衣兜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从袋里摸出打火机，一边打火一边看着苏栎由远而近。当苏栎走进门洞，徐海涛正想跟上去的时候，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巧合吗？
徐海涛的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他猛然想起来，这个上次在楼道里偶遇过的男子，是大兴区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严修身，前天刚在报纸上看到过。严修身十分敏锐，目光如炬般远远看向徐海涛，徐海涛继续点烟，然后抬头狠狠地吸了两口，抬头喷了一口烟，再转头，严修身已经提着包走进了楼道。
街道办事处张红军办公室。
张红军放下手机，嘴角扯起一抹阴阴的笑，然后走进了秦岚岚的办公室。
“秦书记，刚才组织部盛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徐海涛在星海月城对面的咖啡馆喝咖啡。”
又是徐海涛？
秦岚岚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微微动了动左脚，疼痛让她皱了皱眉。早上，洗手间里地板比较湿，她当时又正在想吉南片区违章拆迁的事，没注意，便滑了一下，没想到，脚踝竟很快肿起来了。或许是伤到筋了。此时，听到张红军说徐海涛，她感觉脚疼越发厉害了。她看向他，语气有些冷，说道：“哦，怎么了？”
张红军指指手表，说道：“工作时间去喝咖啡，他的生活质量还真是高啊！这边，拆迁进度垫底，他倒好，以为可以不用来街道上班，就可以享受生活了。还正好让组织部的人给撞上了，真是丢我们街道的脸，盛世说，我们街道工作到底清闲。秦书记，这徐海涛，根本就是一粒老鼠屎，他早晚都要搅得我们这锅粥臭气冲天。”
秦岚岚用手捏捏眉心，又动了一下脚，尖锐的疼痛让她有些烦躁。她盯着张红军问道：“这件事，你调查过了吗？”
“调查什么？区委组织部的人都上门告状了，我还需要调查什么？”张红军有些气愤地嚷道。
“既然没有调查过，就打个电话问问吧，他为什么工作时间去喝咖啡。如果没有正当理由，你是组织委员，你有权处置他。”秦岚岚冷冷说道，“这些小事，无须都来告诉我。”
看着张红军走出办公室，秦岚岚觉得脚痛的钻心。她看了看手机，想给徐海涛打电话，想了想，却还是压下了心中的那股莫名冲动。
“我是党委书记，我是党委书记，我是党委书记！”她在心中默念三遍，提醒自己要心无旁骛。
这真的管用。
张红军站在外面走道里，想着秦岚岚的表现，只觉得胸中发闷。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袒护他？”张红军想，“难道还真是被徐海涛给色诱了？可是，以她这么珍惜政治生命的性格，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徐海涛呢？真是搞不懂，难道是更年期了？”
张红军想了片刻，走进了办公室，他将脚架在旁边的书架上，觉得不能让徐海涛这么痛快，便给他打了电话。


第47章 谁在门后

手机在徐海涛口袋里叫嚣，但他来不及接，他冲进苏栎住的那个楼道，只见电梯慢慢爬升，停在22层。
徐海涛盯着电梯上的数字，脑海里有一个念头，慢慢成形。
看来，事情比他想的或许更麻烦一些。
等待电梯下来的时间里，徐海涛拿出手机看了看，竟是张红军的电话。徐海涛直觉没什么好事，但还是很快回复过去。
电话响了片刻，张红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火钻进了徐海涛的耳朵：“徐海涛，你在哪里？”
“星海月城。”徐海涛实话实说。
“徐海涛，你要弄清楚，长丰街道的辖区范围里没有星海月城，你以为你是太平洋警察啊，管这么宽？”张红军嘲讽道。
“张委员，我负责签协议的一个店家老板住在这里，所以我在这里。如果，你觉得只有在长丰街道辖区范围内工作，才算是工作的话，我也可以马上回来。”徐海涛不客气地回敬。不过，脑海里却隐隐猜到，张红军的这个电话或许和盛世有关。
“很不错的借口，啊？”张红军冷笑道，“徐海涛，你不会想到，你喝咖啡的样子被别人拍了照片发在我手机上吧？”
电梯打开。
徐海涛拿着手机，一边走了进去。
电梯里信号不是太好，徐海涛解释道：“张委员，我现在要上门做工作，现在在电梯里，具体情况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吧。”
“徐海涛，你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就给我回来写检查。”张红军突然发飙道。徐海涛永远云淡风轻的态度，实在让他有些恼火。
徐海涛听着电话里刺耳的声音，皱了皱眉，还是耐心地说道：“张委员，我一会儿回来。”便挂了电话。
徐海涛走出电梯，并不宽敞的楼道里，是两个门对门的房间。徐海涛知道苏栎住在2201，他在楼道里站了一会，才去按门铃。
门铃响了片刻，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动静，但徐海涛看到门上的猫眼黑了一下，门背后应该有人在看他。他直接亮出自己的执法证，大声说道：“我是长丰街道的工作人员，关于风荷日丽拆迁的事，想和你谈谈。”
门里一片安静。
猫眼依然是黑的。
徐海涛继续说道：“星月湖景区饭店严重影响了星月湖的生态，拆迁势在必行。你作为企业家，应该也有一定的政治意识，相信也能理解这种决策背后的关怀。”
门里依然没有声音。
“苏栎，我知道你在里面。躲避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有什么诉求，可以面对面提出来。我把电话贴在你门上，你想好了给我回电话。”
徐海涛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便签本，用笔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贴在了她的门上，然后才按了电梯。
一直到电梯在一楼停下，徐海涛的脑海里一直回旋着一个问题：“刚才在门背后的，会不会是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严修身？”
苏栎的个人信息，徐海涛是清楚的。她是单身。
如果，严修身真在那扇门后面，那么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2201的门背后，大兴区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严修身拿着徐海涛留下的那张纸条，脸上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对身旁的女人说道：“这种小角色，不用理他。”
“你说，他有没有看到你？”女人细白的脸上微微露着一丝担忧。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严修生将那张纸捏成一团，狠狠地说道，“不过是长丰街道一个小小的科员而已，不知天高地厚！别管他了。”他猛地低下头，咬了女人的耳朵，又说，“被这小子败了兴致，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女人扭了一下身体，攀着他的肩膀，忽然说道：“修身，我有点怕。你说，我们这样子做有什么好处呢？我知道，你的目的并不是提高补偿标准，你能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吗？你不和我说，我总觉得心里虚虚的。”
“瞎想什么？”严修身摸了摸她细白的脸，苏栎的皮肤十分细嫩，这一点是严修身最喜欢的，摸着她的身体，他总有一种重回青春岁月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对她有了依恋。当然，这并不够。
“虽然你不说，但是我知道，你的目的不是补偿标准，修身，你是不是为了……”苏栎的话被严修身的吻给堵了回去……
徐海涛回到街道已是上灯时分，张红军早已下班了。徐海涛看了看秦岚岚的办公室，果然还亮着灯，那一刹，他心里的情绪有些复杂。静静地走过去，在虚掩的门上轻敲三下，听到请进的声音，他才走了进去。
但，秦岚岚并不在办公桌后面。
徐海涛怔了一下，才发现，她竟然半靠在沙发里，正拿着笔记本在记录什么，看到他，她似乎微微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徐海涛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便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这让秦岚岚有些尴尬，瞪了他一眼，说道：“有事说事，没事就出去。”
“秦书记，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徐海涛说着，目光还在她身上细细地看了一遍，因为茶几挡着，他看不到她的脚，所以也没注意到她已经明显肿起来的左脚脚踝。
徐海涛的询问让秦岚岚心绪微动，她不得不承认，在徐海涛面前，她总是脆弱的，或许，这还是不够成熟的表现，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黑了，也瘦了一点。看来，这段时间，在拆迁项目上，他没有偷懒。心里微松，语气便也随和了，说道：“没什么。项目进展还顺利吗？”
“还好。”
“那你在星海月城干嘛？”秦岚岚本不想问，但还是没忍住。
徐海涛也不隐瞒，说道：“风荷日丽的老板一直不肯见面，我去星海月城守株待兔。”
秦岚岚看了他一眼，目光十分锋利，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看穿一般。平日里她也总是冷厉，但却很少这样看他。徐海涛平静地看着她，她的目光终于慢慢柔和下来，说道：“一边喝咖啡，一边等美人。你倒是会享受！”
徐海涛知道，她这样说，便是信任了他。那一刹那，他内心里滑过某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挠了一下，嘴上却轻松地说道：“我只是选择了一种比较舒适的状态工作而已。”
“却被别人抓了把柄。”
“我如果在意别人的目光，我就得站在冷风里吹一个下午。”
秦岚岚沉默片刻，徐海涛以为她生气了。片刻后，她却又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这句话，听起来的确潇洒。但，在政府里，这并不是一句值得鼓励的格言。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在这里，你要学会低调。”她抬头看向他，目光在他晒得微黑的脸上停留片刻，又匆匆挪开。徐海涛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目光里比往常多了一丝柔和。这发现，让他的心跳有些加速。
她穿了一件黑色短外套，外套下是一身浅灰色针织连衣裙，针织衫弹性好，完美地勾勒出了她美好的身形，徐海涛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
秦岚岚的话是有道理的，但徐海涛一时也很难改变自己的性格。他点点头道：“谢谢秦书记提醒，我尽量改。很晚了，秦书记你还没吃饭吧？”
秦岚岚的确有些饿了。
她本来想等人都走了，再下楼。可是，她的脚太疼了，她刚挪了两步，便疼的她一身汗，所以便坐在了沙发上。
她看看窗外，微微皱了皱眉，才问道：“街道里还有人吗？”
徐海涛之前上来的时候，街道里便没人了。只是她这么问，徐海涛却有些奇怪，内心里似乎还隐隐有某种期待：难道，她准备对他做点什么？
他走到楼梯口，看了看，街道里没有办公室亮着灯了。
“没人了。”徐海涛走回办公室，心跳有些加速，说道。
“我的脚扭了，你扶我一下吧。”
“啊？”
徐海涛蹲下身才看清那肿起老高的脚踝和脚背，一阵心疼涌起，便说道：“脚都肿成这样了，你竟然还在这里加班？”
责备的话出口，他才猛然意识到，他有些失态了。
秦岚岚却并没在意，说道：“之前没这么严重，没想到越来越坏了。”
徐海涛在秦岚岚身前蹲下，说道：“我背你。”
看着徐海涛宽阔的后背，秦岚岚怔了一下，才说道：“不用。”
徐海涛缓缓转过身，看着她：“你真的觉得你可以用这只脚走下楼？”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徐海涛不想把她看成一个党委书记。所以，他下意识地没有称呼她。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她听从他的建议。
“你扶我就可以了。”秦岚岚坚持道，说完，便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当她的身体一靠近，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便无遮无拦地钻进了他的身体，让他整个人都怔了怔。
他看了她一眼，她美丽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秦岚岚脑海里毫无预兆地闪现那一晚在她家客厅，他们亲吻的一幕，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身体的感觉汹涌而来，让她原本就有些无力的身体变得更加无力了。


第48章 暧昧升级

暧昧的气氛，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渐渐浓稠。
徐海涛不等她反应，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抱住她的腿弯，猛地将她抱了起来。秦岚岚啊地一声惊呼，厉声喝道：“徐海涛，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别动，我带你去医院。”徐海涛认真说道。
“徐海涛，你如果想毁了我，就这样带我离开。”秦岚岚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和无力。
徐海涛却顿住了脚步，看向她的脸。此时，她在他怀里，他却忽然感受到了遥远的差距。他有些赌气似的将她放在地上，但依然用一只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以承受她身体的重量，来减轻她脚的受力。
“放开你的手，我扶着你就可以。”秦岚岚淡淡说道，眉头却微微皱着。
徐海涛看了看她，有些生气地说道：“你现在是病人，不是党委书记。”
“要么组织上摘了我党委书记的帽子，否则，别说病了，哪怕我死了，这顶帽子便都在我头上。如果我让你从这里抱出去，明天，街道里便会流言漫天。一个绯闻缠身的党委书记是很难有威信的，而一个领导一旦失去了威信，是不能办事，也办不成事的。一个不能办事，办不成事的党委书记，对于百姓来说，还有什么用？所以，徐海涛，作为党委书记，我不能任性。”秦岚岚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她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浇醒了之前还微微有些雀跃的徐海涛。他和她之间，身份的差距，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暂且不提她是不是对他有感觉，即使有，她也会毫不留情地将它扼杀在摇篮中吧。
这样想着，徐海涛自嘲地笑笑，说道：“随便你。”但内心里，却也有了另一种冲动。如果想要让她爱上他，他得更优秀，他得站的比她更高，看得更远，真正有力量可以保护她，让她依靠。
抓着徐海涛的手臂，秦岚岚单脚跳着离开办公室，下楼梯时，她都是扶着扶手跳下去的，跳动时震动引起的疼痛，让她一直皱着眉头。徐海涛在一旁，看着她努力的样子，心情十分复杂。
终于到楼下，秦岚岚已经疼出了一身汗。她抓着徐海涛的手臂，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正准备往停车场走，有人从外面走进来，目光如手电筒般照着秦岚岚抓着徐海涛手臂的手。
是江武林，他身上有酒味。还真是冤家路窄。徐海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没打算和他打招呼。
江武林却是愣了一瞬后，大声叫道：“秦书记？”
秦岚岚没有让自己流露哪怕一丁点尴尬，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皱了皱眉，问道：“喝酒了？”
“恩，拆迁推进比较难，今天，我请一个老板吃饭，很多事，在会议桌上谈不好，到了酒桌上反而容易。他已经答应我，明天签约。”江武林微微带点得意地说道。
“把握好分寸。”秦岚岚交代一句，仍然抓着徐海涛的手臂，单脚跳着往外走。
江武林似乎这才注意到她的脚出了问题，走上前问道：“秦书记，你的脚怎么了？这是要去医院吗？我和你们一起吧？多个人搭把手总是好的。”
对于秦岚岚，江武林的感情是比较复杂的。秦岚岚长得好看，又有地位，还是单身。他对她有幻想，但却没有胆量跨出更大的一步。此时看徐海涛扶着秦岚岚，江武林心有妒意。
秦岚岚知道，如果让江武林陪着，对她，对徐海涛或许都好。
但，那一声好的，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她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满身酒味的，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江武林低头闻了闻自己的外套，微微有些窘迫地笑着：“啊，不好意思，秦书记。不过，我其实喝的不多，我完全可以帮忙的。”
“不用了。”秦岚岚干脆地拒绝道。她实在不想和一个满身烟酒味的男人在一起，哪怕只是不多的时间。
直到车子开出长丰街道停车场，江武林还站在街道门口，似乎在打车。但徐海涛和秦岚岚都知道，江武林在看他们。
等红灯的时候，江武林看了一眼秦岚岚，见她颇显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没有系安全带。他脑海里忽然闪现前两天那辆黑色本田呼啸而来的场景，如果一切不是巧合，都和星月湖景区饭店的拆迁有关系，那么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他想提醒她，又怕打扰她休息，便俯过身子去够她那边的安全带，或许是手臂擦到了她的脸，她猛然睁开眼来看向他，目光里带着点茫然。
气氛瞬间变得有点甜，也有点粘。
车子里似乎有些热。
后面的喇叭声，惊醒了徐海涛，也惊醒了秦岚岚。
徐海涛一边说着：“秦书记，系上安全带吧。”一边脚踩油门往前开去。秦岚岚系上安全带，侧头看向窗外，不知为何，却有点怅然若失。
徐海涛坚持送秦岚岚去骨科医院。
他给在骨科医院的朋友打电话，但他不在，另外介绍了一个医生。
医生很年轻，矮矮胖胖，很随和。他看了看她的脚，问道：“肿得这么厉害，多久了？”
秦岚岚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上午摔的，当时没这么严重。”
“这个，轻一点可能是骨裂，也有可能是骨折。拍个片吧。”他开了个单子，简短地说道。
等待的时间，秦岚岚一直没有说话。片子出来，医生看着片子，说有轻微骨裂，筋也伤了，需要静躺。
秦岚岚一下子急了：“要多久？”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种动筋动骨的事，急不来。”医生交代道。
“需要上石膏吗？”徐海涛问道。
“最好上石膏。”
秦岚岚有些急：“我不要上石膏。”
徐海涛以为她是害怕，看了一眼医生，安慰道：“上石膏并不痛的。”
秦岚岚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上个石膏还怎么去上班？”
年轻医生严肃地看着她，说道：“你的脚伤的很重，你最起码要静躺半个月，不然没办法消肿。”
秦岚岚也不多说，只冷冷说道：“我不上石膏。”
徐海涛有些着急，他不明白秦岚岚到底是为了什么。
年轻医生倒是不着急，他看着她，淡淡说道：“不上石膏也可以，我给你配一副绑腿，会稍微好些。但你一定要静躺，不然很难好的。”
这一次，秦岚岚没有拒绝。
套着黑色绑腿的秦岚岚，显得有些可爱，徐海涛盯着她的腿看了两眼，秦岚岚有些生气：“怎么？很好笑？”
徐海涛开玩笑：“和你的风格很般配。”
“徐海涛，别以为我是伤病员了，就治不了你。”秦岚岚怒道，但表情却柔和而妩媚。
这样的表情，让徐海涛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你想怎么治我？”他忽然靠近她的脸，问道。语气多少是带着些暧昧的。
秦岚岚的脸一下子红了，别开了头。她有些羞恼，她到底在做什么？她这是和他在打情骂俏吗？
直到送她到家门口，她一直没有开口。
开了门，她扶着门把，转头看向一旁的徐海涛，冷冷地说道：“谢谢你，你回去吧。”
她突然冷却的态度让徐海涛有些难以适应，他哦了一声，刚要转身下楼，却听到了她肚子里传来的响亮的咕噜声。这不合时宜的声音，让秦岚岚有些窘迫。她觉得今天十分不顺，自己所有狼狈的一面都被徐海涛看了去。
“冰箱里有东西吗？我给你简单做点吃的。”徐海涛看向她，说道，“你的腿晚上会很疼的，你不会想要挨着饿来抵抗疼痛吧？”
徐海涛小时候骨折过，十分清楚，夜深人静时，那种疼痛的尖锐。
秦岚岚没有出声，似乎在犹豫。
徐海涛却不给她时间多想，直接推开了门，扶着她往里走。
关上门，徐海涛扶她到沙发上躺下，然后走进了厨房。但冰箱里除了几个鸡蛋，啥也没有。徐海涛皱了皱眉，这个女人，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他往客厅瞄一眼，问道：“除了鸡蛋，家里还有什么能吃的？”
秦岚岚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徐海涛，心上的某个位置仿佛塌陷下去一样，柔软而无力。她想了想，才说道：“碗柜旁的抽屉里好像还有些干面。”
徐海涛去抽屉里找出了干面，快速地烧了水，下了面，然后又煎了三个鸡蛋。他看了看外面的橱柜，有一瓶开了的红酒。他也不征求她的意见，拿出两个杯子，各倒了小半杯酒。
面好了。徐海涛给自己也盛了一小碗，除了下午的那杯咖啡，他啥东西都没吃。此时，闻到面和鸡蛋的香味，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把面和酒拿到秦岚岚面前时，她愣了一下，才说道：“徐海涛，我不喝酒。”
上次，就是因为酒，她吻了他。今天，她绝不允许自己再喝酒。作为一个党委书记，她不能任由自己软弱，任由心里那一点点火星般的感觉燎原。她和他不合适。虽然，他身上似乎总有一种东西在吸引她靠近，可是，他毕竟比她年轻，而且，她还是离过婚的。作为一名领导干部，她看不清，所有投向她的橄榄枝，到底有多少是真情，有多少是假意。更何况，她已经绝望过一次了。
徐海涛不明白秦岚岚脑海里的纠结，轻声说道：“喝点酒，有助于睡眠。今天晚上，你一定会比较难受的。”
秦岚岚的目光在徐海涛脸上快速地掠过，他帅气的五官仿佛春日阳光般能安定人心，但她却不敢多看。她推开那杯酒，接过面，低头吃了起来。
徐海涛拿来自己的那份，也低头吃了起来。一时间，只有吃面条发出的呼噜呼噜的声音。他脑海里忽然蹿出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严修身拿着公文包走来的身影，或许，秦岚岚会有些思路。
“秦书记，今天我在星海月城见到宣传部的严部长了。”徐海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随便。有些事，在水落石出前，要尽量实事求是地陈述，才能不影响别人的判断。
“严修身？”秦岚岚似乎有些惊讶，问道。


第49章 陪她洗澡

对于秦岚岚来说，严修身是一个多少有些不同的人，因为从她还没有离婚开始，他便一直在追求她。但他的目的，却仅仅只是想让她成为他的情人。秦岚岚对他说不上有多少好感，却也因此深刻地记住了他。
此时，听到徐海涛说起他，她敏锐地意识到，事情或许并不简单。因为，严修身住在凤凰城。
他出现在星海月城，有两个可能，要么，他在那里买了房子。要么，他在那里有一个情人。秦岚岚更愿意相信是后者。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和她没有太多关系。
她看了看徐海涛，见他脸色平静，似乎只是随意地谈起这个话题，便问：“他一个人吗？”
徐海涛点点头：“恩，一个人。巧的很，他和苏栎住一个楼道，所以正好碰上了。还好，他不认识我，不然可能又会认为我不好好上班了。”
“苏栎？”
“哦，就是风荷日丽的那个老板。”徐海涛解释道。
秦岚岚盯了徐海涛一眼，问道：“怎么样，是不是个大美人？”
“没看到。”徐海涛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守了大半天，明明看到她的车子进了小区，但她就是不肯开门。”
“她拒绝见面，目的是什么呢？”秦岚岚仿佛自言自语地问道。
“暂时还不明白她的目的。”徐海涛放下碗，拿起酒杯浅浅地啜了一口，说道，“不过，她在他们内部的群里煽动大家去上访。”
“上访？”秦岚岚也放下了碗，看向徐海涛，语气颇严肃地问道，“这事情，你跟分管领导汇报过吗？”
“还没有。”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上报？”
“因为没有证据。”徐海涛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他们说我们三个组给出的赔偿标准不一样，但我具体问他们，他们却说不出所以然。我问过陈方明书记，他说，标准肯定是一样的。既然标准统一，他们的上访就是无理取闹。”
“关于赔偿标准，区纪委书记唐菁同志特地来街道做了强调，后来，区委王静龙书记也在会上强调了工作纪律，我相信我们的工作人员应该有这点觉悟。只是，既然赔偿标准没有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拿这个做借口呢？无风不起浪，这件事，你务必要去查清楚。若真是赔偿标准上出了问题，我们会很被动，而且项目推进会出问题。这件事，可是政治任务。你一定要办好了。”秦岚岚看着徐海涛，强调道。
“我在查。但目前为止还没找到任何证据。”
目光滑过茶几上的酒杯，秦岚岚还是拿了起来，抿了一口，说道：“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虽说是长丰街道的任务，但却是王静龙书记来大兴区后做出的第一个重大决策，也是家明市长和市委非常关心的事。这件事，我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圆满完成任务。”
徐海涛点了点头。
“听说，区委马上又要启动后备干部考察了，我希望你能在这次行动中脱颖而出。”秦岚岚忽然说道。
一直以来，秦岚岚很少会跟他谈人事问题。此时，听到她这么说，他内心是开心的，这至少说明她接纳了他。
“我会认真干的。”徐海涛保证道。他将酒杯在秦岚岚手中的酒杯上轻轻碰了碰，然后仰头喝干了杯中酒，起身把茶几上的碗收了。秦岚岚看着他忙活，心里慢慢地滋生出一种生活的质感，这种感觉，仿佛种子，在瞬间发芽长大。
当徐海涛起身走进厨房，听着他清洗锅碗的声音，她的心也仿佛被水冲刷着，变得敏感而剔透。当水流声停止，她叹了口气，关闭了心上的那点多愁善感，淡淡说道：“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谢谢你了。”
徐海涛走进客厅，看着她脸上庄重而带着一点点疏离的表情，他微点了一下头，便往门口走去。当他把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他回头交代道：“秦书记，你的脚没有上石膏，不能受力。有什么需要，打我电话。”说完，他打开了门。
“啊……”
秦岚岚的一声惊呼，让徐海涛一番紧张。他重新关上了门，快步跑到秦岚岚身边，只见她半曲着左腿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捧着左脚，脸色甚是痛苦。
“秦书记，怎么了？”徐海涛蹲下身来，问道。
秦岚岚痛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刚才，她见徐海涛出门，便想起身看看，情急之间，却忘了自己的脚扭伤了，一用力，疼得她出了一身细汗。
过了好一会，疼痛才有所缓解。秦岚岚抬头看了一旁的徐海涛一眼，说道：“麻烦你帮我拿条浴巾和睡衣吧。我想洗个澡。”
“洗澡？”徐海涛的脑海里不自禁地想象着她洗澡的样子，喉咙微微有些发干。
“你这个样子不适合洗澡！”徐海涛从想象中抽身出来，认真地说道。
“今天因为这脚，出了几身汗了，而且之前还去了医院，现在身上都是汗味和医院的味道，我没办法带着这些味道去床上睡觉。”秦岚岚说道，“浴巾和睡衣都在我房间的五斗柜里，从上往下数第二排第三个抽屉。”
让一个男人帮自己拿睡衣和浴巾，这是十分暧昧的举动。这一点秦岚岚十分清楚，在这之前，她也没有这种想法。但刚才的脚痛击溃了她最后的一点防线，想到若是一会儿一个人去洗澡，若是摔倒在浴室里了，她或许就得躺在冰冷冷的浴室里直到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再站起来。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可是，你这个样子，真的不适合洗澡。”徐海涛还是强调。
“我是扭伤，又没有伤口，也没有上石膏。没什么不适合的。”秦岚岚倔强地说道，“我受不了这样黏糊糊地躺在床上。”
徐海涛想，这便是她不肯上石膏的原因吧。既然实在无法说服秦岚岚，他便只好起身走进了她的房间。她的房间挺素淡的，没有他想象中那种粉色甜美的感觉，很简洁，一张实木床，一个书架，一个五斗柜。连梳妆台都没有。
他走到五斗柜前，打开第三个抽屉，拿出浴巾和睡衣，米色的棉质睡衣下，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镶**边小内裤。看到这个，徐海涛的身体瞬间便热了，虽然秦岚岚没说让他拿内裤，但是，他还是拿了一条，放在了睡衣上面。内裤的材质柔软而顺滑，仿佛是女人的皮肤。徐海涛感觉自己身体里某种欲望，正在蠢蠢欲动。他忙关上了抽屉，走了出去。
走出房间，便看到秦岚岚抓着卫生间的门靠在墙上，看到徐海涛手中拿着的衣物，米色睡衣上赫然是黑色的小内裤，她的脸刷地红了。她伸出手一把抓过浴巾和睡衣，因为动作太猛，内裤反而掉在了地上。她懊恼地叹了口气。
徐海涛心里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撩拨过一样，酥酥麻麻的，他蹲下身，捡起那条内裤，递给她。她却只是瞪着眼，看着他：“徐海涛，谁让你拿这个！”
“我想你会需要。”
“我不需要。”秦岚岚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忽然就是想和他吵。
“那好，我把它放回去。”徐海涛有些无奈地说道，往房间走去。
“回来。”秦岚岚又叫住他，一把抓住内裤。
徐海涛见她有些喜怒无常，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脑海里忽然闪过大话西游里的一个场景，他心情忽然好了。
他手上不放松，只是看着她。她的脸越发红了，怒道：“徐海涛！”
“恩。”徐海涛好脾气地应道。
“放手。”
“哦，秦书记你要啊！你要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呢，不可能你要我不给你，你不要我却偏要给你……”还没说完，徐海涛自己先笑了。秦岚岚也被逗笑了，半怒半嗔地说道：“徐海涛，你竟然耍我！你真是胆子肥了，我会让你好受！”
“你想怎么让我好受？”徐海涛把内裤放在她手里，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他的目光是如此灼热，如此深邃，让她无法自拔。
她看着他，只觉得无力而又快乐。
她忙错开了目光，说道：“先饶你。”说着便跳着脚折回浴室，然后一把关上了门，并上了锁。
徐海涛看了一眼浴室门，忽然发现，钥匙就插在门上。
当浴室里响起水流声，他的脑海里不可控地出现她美丽的身体……
“不能这么猥琐。”徐海涛告诉自己，然后，他走向了客厅。他在客厅的书架上找了一本《阿里巴巴的神话》，才坐下看了没几页，便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的秦岚岚的惊呼声。
徐海涛拿着书，便冲了过去。当徐海涛准备用钥匙打开门时，秦岚岚紧张地喊道：“徐海涛，你别……进来。”可是她的声音里却明显充满了痛苦。
“你怎么样？”话刚问出口，便听到她又一声吸着气的喊叫。
徐海涛知道，秦岚岚之所以让他留下来，就是怕自己洗澡的时候出什么万一。这也是钥匙留在门上的缘故，不然她一定会将它拔下来的。
想到这些，徐海涛不管不顾地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第50章 修身来电

烟雾缭绕中，只见秦岚岚半仰着躺在浴缸里，而两只脚悬在空中，黑色的内裤挂在两腿腿弯里，那场景让徐海涛差点鼻血飞喷。不过，她的惊叫还有吸气声还是将他从那种情绪中快速拉了出来，他什么也没说，一把从旁边的挂钩上拿过浴巾，走上前尽量不将目光落在那神秘而诱人的地带，一把包住秦岚岚，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进了房间，稳妥地放在了大床上，拉过被子将她盖好，他才狠狠地吐了口气，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竟然一直秉着呼吸。
低下头，看到秦岚岚包在浴巾和被子里，只露出了一颗湿漉漉的头。头发打湿了大片枕巾。
“吹风机在哪？我给你把头发吹干。不然会感冒。”
秦岚岚看着他，难得地听话，说道：“在浴室的洗脸台下面柜子里。”
徐海涛找来吹风机，看了看她，说道：“你趴着吧，这样不好吹。”
她看了他一眼，真的缓缓地侧过身，趴在了床边。徐海涛将吹风机开在一档，轻轻地为她吹风。当他的手指穿过她柔软而浓密的长发时，他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栗，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动作十分的亲密。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感觉，只看到她一声不吭静静地趴在那里，露出白皙的后颈和肩膀。
吹风机的嗡嗡声，让两个人都陷落在一种默契的温馨里。
头发吹干，他关掉吹风机，目光不自禁地滑落在她光裸的半个肩膀上，却发现肩膀外有一处地方青了。或许是刚才摔倒时，在浴缸壁上磕到的。他用手指碰了碰那处地方，当肌肤相触，他和她都不禁猛地一颤，仿佛有电流击中了身体。
“你刚才受伤了？”
“没事。”她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轻轻地转过身来，被子微动，露出了她胸前一片白皙的肌肤，还有那隐隐的沟壑。徐海涛感觉自己的喉咙干的很，猛吞了一口口水。
世界上总是有些煞风景的巧合。
比如此刻，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却不是徐海涛的手机。
“是我的手机，帮忙拿一下，在外面茶几上。”
徐海涛找到手机，见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严部长。他的心里滑过一丝疑虑，却也没有多想，便转身走进房间把手机递给秦岚岚。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来，被子滑落，隐隐看到那一片柔软的高耸，徐海涛忙移开了视线。
看到来电显示，秦岚岚怔了一下，眉头微皱，看了一眼徐海涛。
徐海涛知道秦岚岚的意思，便说道：“秦书记，我先走了。明天早上我给你买早点过来。”
秦岚岚点了点头。
“你有备用钥匙吗？给我一个吧。”徐海涛问道。如果没有钥匙，明天他来，她还得来给他开门，十分不方便。
秦岚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在门口鞋架上的挂勾上，有个红色中国结的就是。还有，挺晚了，你开我的车回去吧，车钥匙在茶几上，你自己拿。这样你明天过来也方便。”
“好。”徐海涛答应着往外走。
手机铃声在他身后消失，又重新响起。
秦岚岚拿着手机，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忽然有些失落。太久的坚强，让她习惯了一直以来的孤独。但脚上的疼痛似乎唤醒了她内心里作为一个女人的脆弱，此刻，她非常想让他留下来。但是，她说不出口。
听到外面的门砰地关上，秦岚岚才接通了电话。
“严部长，有什么事吗？”
“岚岚，在忙啊？这么久才接电话！”严修身的声音不急不缓，却让秦岚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有，只是睡着了。”秦岚岚故意打了个哈欠，说道，“这么晚了，严部长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吧？”
严修身恩了一声，才说：“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星月湖景区饭店要集体去市政府上访，这个情况，你掌握吗？”
秦岚岚心中一惊，严修身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难道，他真的和那个苏栎有关系？
“严部长，十分感谢你给我提供消息。今天，拆迁组的人也跟我汇报了这个情况，但是，却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诉求。严部长，你帮我分析分析，他们的诉求会是什么呢？”秦岚岚试探着问道。
“诉求？”严修身仿佛在深思，沉默片刻，说道，“商人的诉求，无非还是利益。”
“我也是这么想，但他们不直接和街道谈，却要去市政府上访，我总觉得，或许没这么简单。”秦岚岚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换了个姿势。
“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严修身说道，他突然转移话题，让秦岚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恐怕不行。”
“我有事和你谈。”严修身很严肃地说道。
“不是我不想，是真的不行，我的脚扭了。我现在是伤病员。”秦岚岚虚弱了声音，说道。
“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里？我来看你。”严修身很紧张地问道。
“我现在已经在休息了。”秦岚岚说道，“谢谢严部长关心。还有，感谢严部长提供的消息，若是有进一步的消息，还希望严部长多多帮助。”
“岚岚，这个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这一点你很清楚。”
“谢谢严部长。”
“叫我修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有必要总是提这个职务吗？难道你希望我叫你秦书记？”严修身嗔怪道。
“不是，主要是习惯了。”秦岚岚了又打了个哈欠，说道，“感谢严部长这么晚了还打电话过来通知我，真的非常感谢。很晚了，再见。”
挂断电话，秦岚岚轻吐了一口气。严修身的这个电话，让她有些担心。这很可能意味着，严修身和星月湖景区饭店有某种关系，另一个让她担心的是，严修身或许又要对她展开攻势了。
一个严修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严修身背后，还有严齐家和严治国。秦岚岚翻了个身，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看着天花板出了一回神。该来的总要来，逃也逃不掉，她安慰自己。
徐海涛离开秦岚岚家后，才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电话，竟是张阳打来的，还有一条未读短信：“徐主任，今天我和盛科长真的是在凯越宾馆培训，你不要误会。”
其实，徐海涛对她并没有太多特别的好感，更何况，如果她不喜欢盛世，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单独外出呢？既然她觉得别人看着容易误会，又为什么要去制造这种误会呢？
他不喜欢这样的做法，简短地回复道：“这是你们的事。我不会误会。”
很快又有短信进来：“徐主任，你生气了？”
徐海涛有些莫名奇妙：他为什么要生气？他直接回复道：“你想多了。”
然后，对方便没有再回复过来。
第二天，徐海涛早早买了早点，给秦岚岚送了过来。得知秦岚岚要拖着这么一个肿的很高的脚去上班，徐海涛皱着眉头反对：“秦书记，你需要静躺休息，不然你的脚好不了。到时候，你会吃苦头的。”
秦岚岚却坚定地说道：“这段时间，街道里事情真的很多，一方面安监上今年压力很大，另一方面，吉南片区的拆迁还有城南写字楼项目的后续工作，压力都很重。而且，这一批新社工马上要到位了，几个社区的人员也要稍作调整，加上马上就要换届了。我没办法躺在床上，那样我只会胡思乱想。”
“可是……”
“没有可是，”秦岚岚打断了徐海涛的话，“我的身体我清楚。只是扭了一下而已，死不了人。”
说着，秦岚岚便扶着徐海涛，一步步往门口跳。
徐海涛扶着秦岚岚上楼时，办事处主任傅寒夹着公文包走上来，表情怪异地看了看秦岚岚，问道：“秦书记，你这是怎么了？”
秦岚岚缓了缓，看向他，说道：“傅主任，正好，你扶我一下。我的脚扭了。”说着，她松开徐海涛的手臂，抓住了傅寒的手臂。这倒让傅寒怔了一下。
徐海涛知道秦岚岚这么做，是为了避嫌，便也识趣地往楼上走去。刚到办公室，便接到区委办的电话，要求上报城南写字楼项目的最新进展。这块工作一直是陈方明书记在负责，徐海涛便直接去他办公室找他。
刚把材料报给区委办，他的联系社区城南社区党总支书记黄芳打电话进来诉苦，让他帮忙跟领导多说说，新社工进来给他们一个人。
徐海涛也深刻地感觉到，这几年，社区工作量越来越大，社区工作者待遇虽然也逐年有所上升，但和日益上涨的物价相比，涨幅并不可观，和工作量的增加相比，也不可观。所以，35岁以下的社区工作者基本上都在不停的考试，考事业，考公务员，队伍非常不稳定。上半年，区事业单位招考，长丰街道一下子考出去8个，这次，新社工到位，许多书记都想争取一个人，而有些书记也想乘这个机会调整一下队伍。
这些都是班子要讨论的事，徐海涛是无权置喙的。这一点，黄芳也是知道的。但徐海涛作为党政办主任是可以列席班子会议的，又是党委秘书，在某些决策上，黄芳相信他也是有建议权的，所以，特地打电话过来要求他帮忙。
从个人情感上说，徐海涛是很欣赏黄芳这个人的，有魄力，有能力，也有境界。但组织人事毕竟是比较严肃而神秘的事，他无法多说。他礼貌地听着，并适当地表示理解。
挂断电话，又一个电话进来，竟是高欢。


第51章 做了交易

陈方明书记作为纪委书记，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拆迁工作，但却一直关注着。这不仅是因为区纪委书记唐菁对这次拆迁工作的重视，更是因为他知道，拆迁工作不好做，也容易出问题。
自从徐海涛问起补偿标准后，陈方明已经几次去过星月湖拆迁现场。从拆迁商家的口中，他听到了一些声音。这让他有些担心。关于补偿标准问题，区委王静龙书记和纪委唐菁书记都做了特别强调，若是在这个问题上出问题，他责无旁贷。
他找来江武林，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听到一些声音，说我们这一组的补偿标准和其他小组不一样，是怎么回事？”
江武林露出一脸怒容，义愤填膺地说道：“陈书记，这一定是徐海涛在污蔑！他前两天还去找我组里的拆迁户散布谣言。陈书记，徐海涛这人简直太没有大局意识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只想着给我穿小鞋！”
“江武林，你在说什么？这和徐海涛有什么关系？”陈方明右手转着一支笔，有些不悦道，“这是我自己去拆迁现场听到的，我是要问问你，外面有这些声音，你是没听到，还是不汇报？你知不知道，补偿标准若是有问题，这会给街道、区委区政府带来多大麻烦？这就不仅仅是拆迁任务的事，更是政府公信力的事。江武林，我跟你说过，别老是盯着徐海涛。别以为打败了徐海涛，你就可以提拔任用，你们之间，不存在这种非此即彼的关系。”
江武林却依然有些不服，说道：“我没有老是盯着他，是他老是盯着我。关于补偿标准的问题，就是徐海涛惹出来的。”
“好了，先不说是谁惹出来的，我只想问，我们这个组的补偿标准到底有没有问题？”陈方明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从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夹在指尖，却并不点着。他的烟瘾有些重，不过，他在下意识地控制。
“我们组里的补偿标准没问题。”江武林信誓旦旦地回答。
“你确定？”
“我以我的公务员身份担保，陈书记你放心，我是纪委副书记，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江武林认真地说道，“我不放心的是徐海涛。”
陈方明没有接江武林的话，只是盯着他，半晌才说道：“行，你这里没事最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离开陈方明办公室后，江武林想了想，还是给秦时明月的老板秦如海打了个电话。他虽然跟陈方明做了保证，但是秦如海这个人他并不放心，更何况，他还和徐海涛有过接触。
“江书记，怎么了，你打算和我签协议了？”秦如海仿佛胜券在握的说道。
“秦老板，您同意了？只要您同意，随时都可以签协议啊！”江武林兴奋地说道。秦时明月在他这一组里是大户，而且有一定的影响力，签了这个，剩下的就不成问题了。
“江书记，我秦某人虽然最是讲义气。既然你这么有诚意，给我双倍的补偿标准，我自然也不会让你为难，只要你发话，我随时同意签协议。”秦如海豪爽地说道。
江武林却是如遭雷击，这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答应给他双倍补偿标准了？
“秦老板，你是不是弄错了？补偿标准是区里统一定的，我怎么可能给你双倍？”江武林弄不清秦如海的底细，只好解释道。他看了看走道两边，随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江书记，你这么快就要反悔了？”秦如海在电话那头冷笑，“我还以为江书记是条真汉子呢！”
“秦老板，可是，这双倍标准从何说起呢？我虽然是小组长，但补偿标准是统一的，我是没有这个权力更改的，怎么可能答应你这个条件？”想到之前陈方明找他谈话的事，江武林十分着急，如果真因为这个出事，他别说没办法提拔，可能连公务员这个身份都会被剥夺。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切地问，“秦老板，你在哪里？我现在马上过来。”
“江书记，我这个人最恨人家出尔反尔。”秦如海愤愤地说道，“关于双倍补偿标准，上次我们喝酒的时候，你可是亲口答应我的。我录音都在呢，你别想否认。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可以拿着你的录音去市信访办问一问，你的话到底顶用不顶用？”
听到秦如海提到上次喝酒的事，江武林知道自己被坑了。上次秦如海请他喝酒，他以为这是洽谈的好时机，便同意了。没想到，喝了没多少，便醉了，而且醉的啥都记不起了。现在想来，那酒或许是有问题的。
想到自己有把柄捏在秦如海手里，江武林急的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秦如海真的拿着这录音去市信访办，那么他的仕途必然完蛋。
不，这一切都是徐海涛惹出来的。是他徐海涛写的该死的文章，引起了市长的关注，才惹出了这一次的拆迁任务。既然，这一切都是徐海涛种下的因，为什么要他江武林来吞下这个苦果？不，绝不。
“秦老板，别，你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我的话不顶用的。”江武林说道。
秦如海仿佛在思考，片刻问道：“那谁的话管用？”
“这种事，只有我们街道一把手说了才顶用啊！”江武林说道，“秦老板，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工作人员只是马前卒而已。”
“你们街道一把手，就是那个女的吧？”
“是的。”江武林说道。
“江书记，我也知道她说的话比你的顶用，但是，我没有机会和她说话啊，要么，你让她来和我谈，要么，我就到市里去用你的录音和信访办的同志谈。这个选择题，我给你机会，让你自己做，怎么样，我秦某人还是够意思的吧？”秦如海笑着问道。这种将对方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感觉，让他十分满足。
“秦老板，别。”江武林恳求道，“你千万别这样做，你知道吗？从始至终，这件事都是我们街道干部徐海涛惹出来的，是他那篇该死的文章引起了市长的关注，才有了现在的拆迁行动。我也知道，拆迁对你们来说，其实是一种很大的损失。毕竟星月湖景区游人如织，若不拆迁，你的饭店每天都能赚个盆满钵满。而现在，是徐海涛阻了你们的发财路。你真正应该找的人，是他！他既然有能力让领导作出拆迁的决定，一定也有能力让领导作出同意双倍补偿的决定。你说，对不对？”
“徐海涛？”秦如海咀嚼着这个名字，嘿嘿一笑，“江书记，你的主意不错，但是我有你的录音，却没有他的录音，如果，你想让我改变主意，就要拿出点诚意来。”
“秦老板，你说，你要我做什么？”江武林很快答应道。只要秦如海不去市信访办告他，还能顺便击垮徐海涛，他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怎么做，我不关心。”秦如海笑道，“这就看江书记的悟性了，我不管你做什么，我只要能让徐海涛听我话的东西，你明白了吗？”
江武林当然明白，但是，徐海涛可不简单，他并没有信心能搞定他。他有些为难地说道：“秦老板，徐海涛这家伙可狡猾了，我……”
“你搞不定他？那我就爱莫能助了。”秦如海笑道，“对我来说，你和他都一样。”
“不，秦老板，我和他不一样，你要知道，是他害的你们这样的。而且，他和我们街道党委书记的关系也非同一般。真的，秦老板，他和我可不一样，他可比我更有能量，秦老板，我保证，捏住他，比捏住我对你更有用。”江武林急切地说道。
“哦？他和你们那个美女党委书记关系不错？”秦如海饶有兴味的问道。
江武林想到秦岚岚和徐海涛一同坐车离开的场景，心里就是一阵不爽，说道：“秦老板，我保证。”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拿这个做做文章呢，江书记？别说我没提醒你。”秦如海笑道，“我这人耐心不好，我给你两天的时间。两天后，要么你给我一点有用的东西，要么，我把你的录音交出去。江书记，怎么样，我秦某人够意思吧？”
挂断电话，江武林坐进椅子里，才发现背后都是冷汗。
他妈的秦如海，竟然阴他。
两天时间，他该怎么做呢？江武林抱着脑袋，有些想哭。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拿这个做做文章呢？”他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秦如海的这句话。秦岚岚和徐海涛，他到底该如何拿他们做文章呢？想到秦岚岚，他是又爱又恨，为什么她总是更愿意接近徐海涛呢？既然你喜欢他，那我就推你们一把，索性让你们在一起吧？
想到这，江武林抬起头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办公室紧闭的门。
关于赔偿标准，徐海涛答应给高欢一个说法。挂断电话，徐海涛想了想，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秦如海说，双倍补偿的标准是江武林说的，那就直接去找江武林。
徐海涛知道，江武林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但这事涉及的是政府的公信力问题，非比寻常，而且，秦书记明确给了他任务，他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这样想着，他拿出手机，打给江武林。
“什么事？”电话里，江武林细声细气的，倒没了平日里的火气。徐海涛还真有些不适应，愣了愣才问道：“江书记在哪？我有事情想向你咨询。”
“办公室。”
“我来找你。”徐海涛说着挂断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江武林阴阴地笑了：徐海涛，我正要找你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52章 被下药了

推开江武林的办公室，徐海涛在他阴阳怪气的注视下，拉过窗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说道：“江书记，关于赔偿标准的事，我想再和你聊聊。”
江武林盯着徐海涛，脑海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东西，听他说起赔偿标准，他警惕地说道：“徐海涛，你想知道什么？我跟你说，作为纪委副书记，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赔偿标准是区委定的，我不可能胡说。”
徐海涛见他信誓旦旦的，也不像是作假，心里松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江武林，你别误会，我并不是找你的茬。关于赔偿标准，外面有一些传言，既然你这么说，我是相信你的。问题既然不出在我们身上，便是对方故意造谣，其目的很可能是要制造混乱。江武林，你是纪委副书记，这件事还希望你能多关注。若真是引起群众性上访，影响不好。”
“徐海涛，不是我说你，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惹出来的，现在倒好，你却要我多关注。哎，徐海涛，你说，你是不是该请我喝一杯？”江武林忽然一改往日阴测测的调调，颇豪爽的问道。
徐海涛打量着江武林，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改了性子。不过，既然他提出喝一杯的要求，徐海涛自然不会吝啬这一顿酒，便答应道：“没问题，江书记要喝酒，一句话的事情。”
“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晚没地方吃饭，你请我吧！”江武林说道。
徐海涛想了想，晚上也没有特别的活动，便答应了。
刚走出江武林办公室，手机响了。是派出所副所长朱诚打来的。
“兄弟，绑架案今天开庭审理了，那两个人都被判处了有期徒刑2年。让我奇怪的是，这整件案子，既不是为钱，也不是为人，目的到底是什么？而那两个人始终也没有说出幕后主使。你说，背后到底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我做警察这么多年，还真没遇到过像这样没有目的的犯罪。”朱诚说道。
徐海涛也想不通，一边走一边问道：“那两个人有前科吗？”
“一个有，一个没有。”朱诚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或许，这一切还只是个开始。做我们这一行的，第六感很重要。”
“那个人以前犯的什么罪？”
“打架、抢劫。”朱诚说道，“我有任务了，再联系。这件事，我还会继续关注的。”
的确，星月餐厅绑架案，也是他和方倩关系的源头。若没有那起绑架案，方倩也不至于和辛四海闹僵，查清绑架案，其实也是给方倩一个交代。更何况，绑架案背后或许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拿着电话，徐海涛走进了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电脑屏幕发了一会儿呆。这一切，会不会和星月餐厅有关呢？徐海涛在脑海里打了个问号？
他给郭莉萍打了个电话，让她把星月餐厅的法人代表姓名和身份证号发了过来。然后，徐海涛把这个人的信息发给了陈盼盼，让他好好查一查。
区政府大楼10楼。区纪委办公室。
罗宏已经将陈思齐发来的，辛四海的投诉电话听了三遍了。
徐海涛，这个名字可不陌生。就在不久前，区纪委常委会还专门讨论了关于他的处分决定，没想到，这个决定送到区委后，竟然没有通过。按理，处分一般干部是不需区委常委会通过的，但这一次，唐菁书记一反常态地将决定报给了区委。区纪委上报的决定，区委是很少否决的，意外的是，这一次，关于这个一般干部的处分决定竟然被搁置了。区委最后的意思是，将功折罪。
功暂且不论，这罪倒是又添了新的。
罗宏想着那一天在长丰街道看到的徐海涛，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将案管室的主任于军叫了过来，让他调查此事。
“罗书记，基调是什么？”
“基调？什么基调？基调就是实事求是。”罗宏有些烦躁地吩咐道。在他看来，一个太会来事的干部，并不是一个好干部。
案管室主任于军略有些烦恼地走出罗宏办公室，便碰到了凌跃。凌跃比较有亲和力，平时也常一起开玩笑。
“怎么了？眉头打个结的。”凌跃问道。
“罗书记新给了个任务，有些麻烦！”于军轻声说道。
凌跃看看罗宏办公室，没再出声。虽说同是纪委的，但案件上的事，纪委内部也是有规定的，除了直接接触的几个人，在案件结束之前，一般都是保密的。但领导都是知道的，因为立案是要通过常委会的。当然，也有特殊情况。
凌跃不知道于军说的案件是不是特殊情况，想了想，还是没有问。这是纪律，作为纪委常委，他知道，自己首先应该执行。
凌跃想到之前徐海涛说的举报信的事，便把于军拉进了自己办公室，问道：“有个事，我想问一下，如果你不方便回答，可以沉默。”
于军点点头。
“有人跟我反应，说有人以他的名义写了举报信，但他确定自己没写举报信。我想让你帮我留意一下。如果处理案件过程中，看到这封举报信，帮我留个心眼。”凌跃说道。
于军上了心，问道：“关于谁的举报信？”
“长丰街道党委书记，秦岚岚。举报人是以徐海涛的名义写的。”凌跃说道。
“徐海涛？”于军看了看凌跃，有些警惕，问道，“凌常委，你和徐海涛很熟？”
“还算熟悉。”凌跃实话实说，问道，“有什么情况吗？”
于军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看到这封举报信。说来奇怪，凌常委，既然我们都不知道的事，又不是他写的，他怎么会知道？”
“不是他知道，是秦岚岚知道。”凌跃提醒道。
于军看着他，点点头，说道：“罗书记不可能说的。”
“我也这么想。”凌跃说道。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于军说道：“陈思齐的档案柜管的很严，别人不可能泄密。我觉得有两种可能，要么，这封举报信压根不存在，要么，陈思齐泄了秘。”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十分严肃的事。凌跃心想：“纪委信访室是十分重要的部门，陈思齐若真是有问题，可不适合这个部门。”
他交代道：“这件事，谁都不要说。”
于军郑重地点头。
刚到下班点，江武林便打电话给徐海涛了。对于他反常的热情，徐海涛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还要送秦岚岚回家，他便和他约了地点，让他先过去。地点是徐海涛定的，北街的周记食铺，就在秦岚岚小区外。对于徐海涛的安排，江武林十分满意。
徐海涛之所以把地点定在北街，是想着一会儿和江武林速战速决后，方便给秦岚岚送晚饭。
秦岚岚加了一会儿班，才回去。
等徐海涛赶到周记食铺，天已经黑透了。江武林坐在靠窗边的一张小长方桌上，四个菜，一壶酒，已经开吃了。看到徐海涛，他点点对面的位置，有些不满地说道：“徐海涛，我还以为你要赖账呢！”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徐海涛脱下外套坐了下来，看到酒杯里已经满上了酒。他看了江武林一眼。
“徐海涛，你迟到这么久，理应自罚一杯。不过，一个人喝终究无趣，来，我们一起走一个。说来也是好笑，在长丰街道这么久，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喝酒呢！”江武林一边说，一边举起杯来。
徐海涛看了看桌上满当当的酒杯，脑海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怎么？徐海涛，你是不敢和我喝，还是担心我在你的杯子里下毒，你若是害怕，可以倒掉。”江武林有些羞恼，瞪着眼睛说道。
徐海涛的确信不过江武林，但若真把酒倒了，又怕伤了江武林的面子，他微微一笑，说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刚跑过来，有点气急，缓口气而已。”说完，他端起杯子，和江武林的杯子轻轻一碰。
江武林看着他。
徐海涛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然后仰头豪气地喝酒。
江武林见徐海涛喝了，目光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也仰头开始喝酒。
徐海涛突然呛起来，将一大口酒喷在了桌子下面，杯子里还留了一些，他咳了好一会儿，脸都涨红了，才慢慢缓下来，看着江武林，说道：“江武林，你没让他们把酒热了吗？这么冷的酒，冻死我了。”
江武林一边估算着徐海涛到底喝了多少酒进肚子，一边说道：“徐海涛，你睁眼说瞎话啊，这酒明明是热的。而且，这还没到冬天呢，人家还喝冰啤酒呢，怎么就冻死你了。你也太作了吧？好好的一杯酒，就这样被你给糟蹋了。不行，你得罚酒。”说着，他又给徐海涛的酒杯里满上了。
徐海涛不想和他打持久战，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江武林，那个秦如海什么来头？我总感觉这人目的不单纯。”


第53章 海涛燥热

江武林吃了秦如海的哑巴亏，此时听到秦如海的名字，也是恨得牙痒痒。但是他更恨徐海涛。如果没有他，他就不会扯到这劳什子拆迁项目中，也不会被秦如海暗算，如果没有他，那个后备干部的推荐名额毫无悬念将是他的，如果没有他，秦岚岚或许也会对他青眼相看。
这样想着，他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什么来头？他就是只疯狗，现在看到块肉骨头，便还想着多要些肉。这种人，你难道见得还少？”
“商人趋利，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徐海涛说道，“只是，我总觉得他有点唯恐天下不乱。你和他打交道，还是要小心。”
对于徐海涛的关心，江武林却觉得他是猫哭耗子，他一心想着让徐海涛上钩，便说道：“徐海涛，我是和你喝酒，少和我说工作。”说着，他便举起杯来。
对于自己的酒量，徐海涛还是有信心的，而且他还惦记着要去给秦岚岚送饭，便想着速战速决，既然江武林难得地表现出豪爽，他也乐得答应，说道：“来，走一个满的。”
连续喝了三杯，徐海涛感觉身体有些发热，酒壶中的酒也不多了，徐海涛给自己倒了大半杯，又把发财酒给江武林满上，说道：“江武林，我待会还有事，今天我们就点到为止，下次我们再喝。”
江武林冷冷笑道：“徐海涛，你这人就是小气，难得让你请回客，你就想着速战速决！”
徐海涛是怕秦岚岚饿肚子，也不跟江武林计较，便道：“今天是真有事，下回一定和你不醉不归。”
江武林见徐海涛的眸子已经微微有些发红，知道药性快要发作了，便顺水推舟道：“徐海涛，说好了，你欠我一顿酒。”
徐海涛点着头，去服务台结账，又叫了两个菜打包。
江武林站起身，拿过徐海涛放在椅背上的外套，将一个针孔摄像头黏在了他外套的领子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东西，还是秦如海给他的。
徐海涛给秦岚岚点了两个清淡的炒菜，回过头来，看到江武林拿着他的衣服朝他走过来。他盯着衣服看了一眼，然后走过去接过了衣服，笑道：“让江书记给我拿衣服，不敢当啊！”
江武林在他胸口捶了一下，说道：“徐海涛，你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没把我放在眼里。”
徐海涛感觉微微有些头晕，他知道自己的酒量，这么快就头晕，要么是假酒，要么酒里有东西。黄酒很少有假酒，掺水倒是常见，所以，徐海涛知道，最开始的那杯酒里很可能被江武林放了东西。他挑了挑嘴角，也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轻视，说道：“江武林，要想人家把你放在眼里，你首先得要有一定的魅力。耍小手段，最让人瞧不起。”
“徐海涛，你说谁耍小手段呢？”江武林几乎是喊道，他酒量并不好，几杯酒下肚，脸已红了。
“谁耍小手段，谁心里清楚。”徐海涛目光锋利地看了他一眼。
江武林有些羞恼，他不知道徐海涛看出了多少。如果徐海涛不上钩，抓不到他的把柄，死的便是他江武林。
不，他绝不能失败。
“徐海涛，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江武林靠近徐海涛，满嘴酒气，让徐海涛不禁后退了两步。
“江武林，说实话，我并不关心。人无完人，我从没想过让所有人喜欢我。”徐海涛说道。
这时，服务员拿着两个打包的塑料袋走了出来。
徐海涛转身接了过来。
“徐海涛，你金屋藏娇了？”江武林伸着鼻子，如狐狸般在徐海涛身上嗅了嗅，表情夸张地说道。
徐海涛看了他一眼，心想：江武林应该是猜到了。他也不解释，只是轻描淡写地问道：“你和邱疏影发展的怎么样了？”边说边往外走。
江武林自然不会就这样让他走，便跟了上去，搭着徐海涛的肩，说道：“邱疏影长得是好，但终归有些小家子气，而且，没有编制。徐海涛，你说实话，你喜欢哪种类型？是像邱疏影这种小家碧云型，还是我们秦书记这种气质型的？”
药物混着酒精在徐海涛血液里发酵，虽然吐掉了一半，但终究是喝了不少，他感觉有些燥热，视线似乎也有些晃。他知道，江武林就是在等他药性发作。他盯着他，故意含混不清地说道：“秦书记是大兴区出了名的灭绝师太，我还想多活两年，没事谁会喜欢这种类型。邱疏影多好啊，年轻，柔软，听话，好驾驭。江武林，既然你看不上，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手喽，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见徐海涛吐字都已经不太清晰，脚步也有些踉跄，江武林知道差不多了。都说酒后吐真言，难道他真的喜欢邱疏影？他脑海里浮现出她美好的身段和娇嫩脸蛋，忽然有些嫉妒。但他又一想，只要拿住了徐海涛的把柄，就能将他狠狠地踩在脚下，到时候不论是秦岚岚，还是邱疏影，又有谁会愿意多看他一眼？
这样想着，他笑了，扶住徐海涛的手臂，说道：“徐海涛，你去哪里？我送你。”
徐海涛甩开手臂，大喇喇说道：“不用，我打车。”说完，他便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看着徐海涛坐上出租车，江武林满心疑惑：白蘋小区就在对面，徐海涛不需要打车。他难道不是去秦岚岚那里？还是说，他真的金屋藏娇？
徐海涛上车后，让出租车司机故意绕了个大圈，才在白蘋小区门口下了车，他左右看看，并不见江武林的身影，才快速走进了小区。因为药物的缘故，他感觉脚步有些浮，终于爬上三楼，他还是下意识地往楼下看看，才用秦岚岚给他的钥匙打开了门。
秦岚岚坐在沙发上看书，受伤的脚架在沙发上，另一脚就放在地上，看到徐海涛进门，她微抬了抬眼，问道：“买了什么？”
“炒了两个菜。”看到秦岚岚，徐海涛感觉身体更加燥热了，他把外套随手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才把菜和饭在茶几上一字排开。闻到饭菜的香味，秦岚岚才意识到自己饿了。
她一边倾过身接过徐海涛递给她的筷子和碗，一边问：“你吃过了吗？”，身体前倾，胸口的风景若隐若现，看得徐海涛口干舌燥。
他忙别开了视线，说道：“江武林让我请他吃饭，我和他一起吃过了。”
“江武林？你什么时候和他搅合在一起了？”秦岚岚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有些红，有些惊讶地问，“脸这么红，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可能是酒有问题。”徐海涛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秦岚岚红艳艳的嘴唇。他感觉身体里有一头猛兽，随时准备着冲上去，将秦岚岚吃干抹净。他知道，他不能在这里久留，对现在的他来说，秦岚岚就是一个行走的春药，随时会让他失去清醒。
“酒有问题？”秦岚岚摇摇头，说道，“江武林是纪委副书记，这点纪律观念应该还是有的。他这人魄力不大，胆子也不大，如果他真在你的酒里动手脚，是可以纪律处分的。他应该不至于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而且，若真是酒有问题，你哪还能这么清醒？我看，是你自己多喝了几杯。”
被秦岚岚这么一分析，徐海涛也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但，为什么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去看她的脸，她的唇，她那起伏的弹性山丘呢？无论酒有没有问题，他觉得自己都该立刻离开这里，不然，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
“秦书记，我先走了。”徐海涛说着，直起身便往门口走，他的脚步略有些不稳。
秦岚岚这一天拖着伤脚跳来跳去，身上已有了汗味，她之前便想着要好好泡个澡，又怕摔倒，所以一直等着徐海涛。此时听他说要走，她便有些急了：“等等，我一会儿还要洗澡！你能等会吗？”秦岚岚所谓的东西，便是浴巾，睡衣和内裤。虽然已经有些习惯他的帮助，但想到让他拿那些贴身的衣物，还是微微有些脸红。
听到秦岚岚说要洗澡，想到昨天看到的她诱人的身体，徐海涛感觉身体里的火烧的越来越旺了。他有些烦躁地解开了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露出了他胸口健康的蜜色肌肤。徐海涛的动作，有些粗野，却散发着别样的性感，秦岚岚怔了一下，才猛地将视线移开，怒道：“徐海涛，你做什么？是我要洗澡，你脱衣服干嘛？”
身体里的燥热仿佛一头野兽，正在逐渐吞噬徐海涛的意识。想着她美好的身体，他忽然轻飘飘地朝秦岚岚抛了个眼神，说道：“洗鸳鸯浴！”
他的眼神，仿佛电流让秦岚岚身体发麻，酥酥的，使不上力气。这种感觉她太清楚意味着什么。她忙低下头，不再理他，只是快速地吃饭。片刻后，她抬头，见徐海涛还在看着她，目光里是明目张胆的热切和欲望。秦岚岚被吓了一跳，喊道：“看着我干嘛？算了，你还是先走吧。”
她以为她可以喊醒他。
可是，他却只是烦躁地又开始解扣子，一时却又解不开，然后他直接烦躁地一把扯开了衣服，纽扣四处蹦跶。
他不正常的烦躁，终于让秦岚岚警惕起来：“徐海涛，你怎么了？”
“热。”徐海涛只说了一个字便朝秦岚岚走来。


第54章 步步危机

徐海涛有些晃悠，走过去的时候撞倒了凳子，外套也掉在了地上。他也顾不得，直接踩了上去。
“徐海涛，你发什么酒疯！”秦岚岚看着有些不正常的徐海涛，脑海里快速地闪过许多念头：徐海涛是在装疯吗？还是江武林真的在酒里动了手脚？若江武林真的在酒里动了手脚，那说明什么？说明他知道徐海涛要到她这里来，难道，江武林最后的目的竟然是她？还是说，江武林的背后还有人？这种想法，让秦岚岚出了一身冷汗。
秦岚岚的怒喝让徐海涛怔了怔，他看着她微微涨红的脸，意识仿佛漂浮在很远的地方，他想要抓住什么却抓不住，只觉得眼前的她红唇如火，娇艳欲滴，撩拨着他敏感的五官。
“秦书记，我，我，我……”徐海涛一步步靠近秦岚岚。
看着衣衫不整，却充满男性魅力的徐海涛，秦岚岚只感觉小腹处一阵阵热浪涌过，某种被镇压已久的渴望如一头小兽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理智。但脑海里那些念头，如一记警钟，让她瞬间清醒，她怒瞪着徐海涛，冷冷地喝道：“徐海涛，你什么？你给我醒醒，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秦岚岚冷厉的声音仿佛一瓢冷水，让他抓住了残存的一点点理智。
“借用一下……浴室。”丢下这句话，徐海涛便转身略有些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卫生间，连门也没有关。
他趴在洗脸台上，用冷水狠狠地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两颊透着不正常的晕红。他甩甩头，再次用水洗脸，但根本无法让燥热的身体冷静下来。他侧过头，看向一旁的浴缸，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昨天秦岚岚摔在那里的情景，燥热如一团火，引燃了欲望，感受着身体某处明显的变化。徐海涛有些粗暴地扯下衣物，然后拿起水龙头冲刷自己燥热不安的身体。
虽然，今年的秋天并不太冷，但深秋的冷水还是让他颤了一下。
秦岚岚在客厅里，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的水流声，越发确信了徐海涛之前的说法。
“江武林猜到徐海涛要来我这里，所以故意要让他请客吃饭，为的就是要给他下药？他的目的是要让我和徐海涛出丑，这么做，风险很大，他的好处是什么？他背后一定有人，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秦岚岚想着这些问题。
徐海涛洗了许久，冷水让他慢慢清醒过来，他终于发现了一个比较尴尬的问题，没有浴巾。
“秦书记，浴室里有没有新的毛巾？”徐海涛只好问秦岚岚。
“洗脸台下面的柜子里可能有，你自己找找看。”说着，秦岚岚单脚用力站了起来，她本想跳过去看看，想到浴室门开着，她的脸猛地红了，她赌气似的用力坐了下来。
这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生气，也不知道到底是气自己，还是气徐海涛。
徐海涛在洗脸台下面一顿搜索，并没有找到任何毛巾。刚才有药物作用，只觉得燥热，倒也不觉得很冷，此时，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浴室里倒有些冷了，竟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听到他的喷嚏声，秦岚岚有些急了：“徐海涛，找到了吗？”
“没有。”
秦岚岚犹豫了片刻，还是单脚跳着，在门口一个储物柜里翻出一条崭新的浴巾，拿了过去。还没走到门口，她便怒气冲冲地爆发了：“徐海涛，让你来照顾我，你倒好，还使唤上我了……”
话没说完，她便怔住了。
徐海涛整个人湿漉漉地站在那里，宽阔的蜜色胸膛和小腹上起伏的腹肌，张扬而性感。秦岚岚猛地反应过来，转过身就想走，一急，便用左脚垫了一下，但左脚疼使不上力，人便往左边冲，而旁边又没有什么地方扶，要不是徐海涛反应快，估计她要一头栽到地上了。
见她痛的丝丝抽冷气，徐海涛便蹲下来想要看看她的脚。秦岚岚却一把扬起手，将浴巾往他怀里扔去：“徐海涛，你是暴露狂吗？洗澡不知道关门吗？”
徐海涛此时已经清醒许多，见秦岚岚语气虽凶，脸色却还好，便笑道：“我以为我的身体还好看的。”
“你，”秦岚岚瞪着他，瞪了半天，发现自己有些词穷。
徐海涛嘴上虽然开玩笑，手上却没停，快速地将自己擦干，然后又将衣服穿好。一切停当，才发现，衬衣上只剩了三颗扣子。他看了一眼客厅，见外套掉在地上，便把秦岚岚扶到客厅，然后捡起了地上的外套，衣服有些皱，他拍了拍，脑海里忽然闪过之前江武林拿着他的外套走向他的情景。一个念头猛地闪过脑海：外套有问题。
他将外套铺在沙发上，慢慢地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秦岚岚问道。
徐海涛看了她一眼，说道：“秦书记，我觉得有人在盯着你呢！看来，我不能在你这里久待。”
秦岚岚颇有些忧虑地点了点头。
“明天，我和沈含一起送你回来。”
“也好。”
等秦岚岚洗好澡，徐海涛便快速离开了。出门时，他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情况。
而在对面的楼道里，一个人正用一个高倍摄影机对着秦岚岚的窗子。
在白蘋小区门口打车的时候，他突然再次看到了那辆黑色的本田车，当时那辆车正从对面的路口冲出来。徐海涛猛地反应过来，逃进了小区里面，然后给派出所副所长朱诚打了个电话。
“朱所，我在白蘋小区，刚才有辆车从对面的路口冲出来，想要撞我。这个路段有监控吗？这辆黑色本田车，上次在星月湖景区外的路口也差点撞了我。应该不是巧合。”徐海涛大致地说了一下情况。
“有这种事？”朱诚问道，“有车牌吗？”
“没有。”
“我尽快查清楚。兄弟，你自己多小心。”朱诚交代道。
江武林从周家食铺离开后，便给秦如海打了个电话，两个人约在一个茶室见面。
江武林到的时候，秦如海已经在了，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身段十分丰满，特别是一对胸，相当的有货，看得他一阵血气上涌。
“江书记这么急约我见面，是已经得手了？”秦如海靠在椅子里，不咸不淡地问道。年轻女人给秦如海的杯子里续上茶水，又给江武林倒了一杯，她倾过身来，那一对白兔便仿佛随时要跳出领口，蹦到他的怀里来。江武林忍不住地吞了口口水。
秦如海眯着眼睛将江武林急吼吼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他冷声一哼。
江武林反应过来，忙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才说道：“秦老板，那徐海涛被我下药了。摄像头也黏在了他衣服上。关于我的那段录音，可以还给我了吗？”
“你的意思是，你这就算完成任务了？”秦如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凉飕飕，滑腻腻，仿佛一条蛇在你身上爬，让江武林十分的不舒服。
“那秦老板的意思是？”江武林有些心里没底。
“我要的是证据。”秦如海直起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砰地放在桌上，茶水微微晃出一些，吓得江武林狠狠一颤。
“秦如海，你这龟儿子，装神弄鬼。要不是有把柄在你手里，看我不弄死你。唯利是图的商人，竟然还在我面前摆谱。”江武林在心里暗骂，表面上却嘻嘻哈哈地十分谄媚：“秦老板，你知道，我是政府工作人员，做这种事可不是我的强项。你手下那么多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我干得好。”
“江书记，你说的有道理。”秦如海嘿嘿一笑，说道，“但我凭什么为你办事？你给我什么好处？我们做生意的，没好处的事情，可不干。”
江武林盯着秦如海，想了片刻才说道：“秦老板，你想，只要你掌握了秦岚岚的把柄，那拆迁签协议要什么条件，还不是随你喊？她年纪轻轻能当上党委书记，这帽子肯定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而这次拆迁工作区里、市里都非常重视，即使为了市里、区里的目光，你想，她也肯定会以大局为重。秦老板，你说对不对？”
“你说的对，她肯定会以大局为重，所以，即使我手里只是握着你的把柄，为了长丰街道的面子，效果或许是一样的，我又何必舍近求远？江书记，你说，是也不是？”
秦如海简直就是一只狐狸，江武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让他十分羞恼，却也无计可施。想到自己的远大前程，他只有跟他软磨硬泡。
半晌，秦如海终于松口了：“你说，那针孔摄像头已经黏在徐海涛衣服上了？”
“是的。”
“他和秦岚岚真的有关系？”
“恩，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敢肯定，他们一定有关系。”想到秦岚岚多次和徐海涛在一起的样子，江武林信誓旦旦地说道。
“既然他衣服上有摄像头，网已经撒下了，你还怕打不到鱼吗？”秦如海告诉江武林，针孔摄像头和他的手机是绑定的。他打开手机，打开程序……


第55章 山重水复

一夜醒来，徐海涛感觉好了许多，他如往常一样在窗口做了运动，洗漱的时候，陈盼盼从被窝里爬起来，将他查到的星月餐厅的情况用纸简单记录了递给了他。
星月餐厅的法人代表是一个女的，叫柳新月。没什么特别的。但她的老公彭器却不简单，是绩城镇的企业家，开着一个石矿和一个水泥厂，听说手下还有一帮兄弟。彭器在绩城镇十分嚣张，没人敢惹他，因为他的堂弟彭宇是绩城镇镇长。
绩城镇徐海涛是去过的，印象最深的是那里连绵的群山，还有一望无际的竹子，风景颇佳。但因为离中心城区远，又没有特色产业，绩城镇的财政收入并不怎么样，最大的收入就是几个石矿的税收。
“绑架案和彭器有没有关系呢？”徐海涛捏着那张纸，陷入沉思。
“兄弟，”陈盼盼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道，“我打听了一下，这个彭器不简单。你和他扯上关系了？”
“目前还不知道。你继续帮我收集他的信息吧。”徐海涛交代着，往门口走。
“我的职业可不是侦探。”陈盼盼在身后喊道。
徐海涛不管他，关上门，下了楼。在小区门口的一家馆子“重庆小面”点了一碗豌杂面。面不多，但酱料很足，徐海涛呼噜呼噜连汤带面吃的干干净净，整个人都出了一身细汗，特别满足通透，似乎连脑筋也活了。他想起昨天和江武林喝酒的事，还有后来在秦岚岚屋子里的事，他十分确定：江武林一定在他的外套上动了手脚。
今天早上，他换了一件外套。想通了这一点，他从面馆出来，又折回了出租屋。外套挂在房间的挂钩上，他拿到窗口，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东西。
“怪了！不可能啊！他既然给我下药，为的便是要看我和秦书记出丑，他一定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在我的衣物上装摄像头。为什么会没有呢？或者说，它在哪里？”徐海涛在脑海里搜寻所有可能的地方，连手包也检查了两遍，并没有什么发现。
在小区门口打包了一笼松毛丝汤包和一份豆浆，徐海涛直接打车赶往白蘋小区。
用钥匙开了门，推开门的瞬间，徐海涛下意识地看向走道右侧的窗户，窗户正对着对面的楼道。当徐海涛看过去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三楼和二楼的楼梯转角正好有一个人晃过。徐海涛心里一惊，他等了片刻，并没有人从楼道里走出来。
“是巧合吗？”他问自己。
“徐海涛，是你吗？”秦岚岚听到响动，在房间里问道。
徐海涛盯了对面的楼道一眼，走进了房间，关上门，他立马走到客厅，将落地窗帘给拉了起来。
“徐海涛，一大早的，你拉窗帘干什么？”秦岚岚穿着一条黑色的薄呢外套和一条黑裤子一跳一跳地出来，警惕地问道。
徐海涛不想让她担心，随便诌了个借口：“阳光有些刺眼。”
秦岚岚开了灯，盯着徐海涛。徐海涛却抓着窗帘，朝对面楼道望了望，并不见什么可疑的身影。
“难道是我太敏感了？”徐海涛想着，转过身来，目光滑过客厅里的几样物件。忽然，他想起来，昨天他踢翻了椅子，外套掉在了地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怎么了？”
“没什么，昨天的外套掉了一颗纽扣。”徐海涛说着，把早餐递给了秦岚岚，便俯身在地上找起来。徐海涛知道，摄像头在灯光下是会反光的，仔细找，不难找到。
但，徐海涛找了几个来回，除了那几颗被他扯掉的衬衫扣子，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徐海涛，你外套上的扣子，又不是绣花针，客厅就这么大，该找的地方也都找了，要真掉在这儿，也该找到了。”秦岚岚说道。
徐海涛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沙发底下。
他趴下身，打开手机上的照明灯，在沙发底下一寸寸搜寻。
看着徐海涛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秦岚岚颇有些恼怒：“不过是一颗扣子而已。”她觉得徐海涛有些小题大做。在她的思维里，男人该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这样为了一颗扣子，就能不顾形象的男人，实在有些小家子气。
当徐海涛拿着手机一寸寸扫视沙发底下时，忽然一点微弱的反光引起了徐海涛的注意。他把手探进去，却够不到。他回头看了看秦岚岚，见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并没有把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他起身将沙发推开一些，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黑色东西。他十分确定这是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蹲下身，捡起了这个东西，然后快速地放进了口袋里。
“找到了？”秦岚岚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
“恩，找到了。”徐海涛抬头，微微一笑。
秦岚岚避开了他的目光，将剩余的早餐快速吃掉，拿起手包，说道：“走吧。晚上让沈含和你一起过来吧。这样就不用拉窗帘了。”
徐海涛看了看窗帘，哦了一声。本来，早上他便叫上沈含了，因为要找东西，怕沈含误会，所以，才一个人来了。
出门时，他还是下意识地去看对面的楼道，并没有什么人影。
“难道，真是我太敏感了？”徐海涛带着这样的疑问，扶着秦岚岚下楼。
那天晚上，徐海涛将针孔摄像头交给了陈盼盼，陈盼盼接过后把玩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了？”徐海涛疑惑地凑过去看。
“这人根本不会玩，你看，他连开关都没开。”陈盼盼把开关指给徐海涛看。
徐海涛看了一会儿，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出奇的平静，那几个原本吼着要上访的也没了声音。徐海涛这一组进展的不错，50%都签了协议。剩下的几家，或多或少都以风荷日丽为风向标。而徐海涛让陈盼盼在苏栎居住的那一层楼道里装的针孔摄像头，也拍到了一些切实有用的东西。这是他最大的砝码，但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打算用它。
秦岚岚的脚刚能落地行走，便收到了一束精致的鲜花。这引起了不少机关干部的猜测，也让秦岚岚颇有些不安。因为，这手法很像严修身的做派。
果然，快吃中饭时，严修身的电话来了：“岚岚，花收到了吧？”
“收到了，谢谢严部长。您太客气了。”秦岚岚生硬地说道。
“岚岚，跟我不要说客气。我听说你的脚好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虽然他的语气是那么随和，秦岚岚却听出了不容置疑。她略微犹豫，还是问道：“如果我说不呢？”
“岚岚，我有东西要给你看。我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的。”严修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优越。
“关于什么？”
“关于你。”严修身放慢了语速，说道。
秦岚岚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胜荣幸。几点，在哪里？”
“六点，西山宾馆‘栖梧’厅。”
“严部长，还真是细致，都已经安排好了。”秦岚岚带着一点嘲讽地说道。
严修身不慌不忙地说道：“岚岚，别人不好说，但对你，我一定会做到细致。”
挂断电话，秦岚岚咬牙切齿地盯着那束火红的玫瑰，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秦岚岚抬头一看，是张红军。
“什么事？”
“我刚才得到消息，区里可能要重新启动后备干部考察工作，很有可能会结合副科级干部提拔。”张红军说着，目光在那一束鲜花上扫过，笑道，“秦书记，这谁送的花啊？真好看。”
秦岚岚没接他的话，只是问道：“什么时候来考察？”
“还没有接到具体通知。”
“那就等具体通知出来再说。”秦岚岚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过，你是组织委员，初步意见，你也可以先去准备。”
“星月湖拆迁三个工作组，以江武林小组的进度最快。上次，我们班子上也通过了，哪个小组在这次拆迁工作的实战中胜出，哪个年轻干部就是后备干部。我个人觉得江武林不错。他又是纪委副书记，本就是在区委组织部的后备干部库中。”张红军补充说道。
“拆迁工作还没有完成，现在论输赢还尚早。更何况，组织推荐非儿戏，之前班子会议上只是说，拆迁工作会作为一个考核标准，却并不是说后备干部就一定是拆迁工作的第一名。你是组织委员，应该很清楚，干部考察要综合德能勤绩几个方面的综合素质，如果光看一个指标，总是有失偏颇。”秦岚岚说道。
对于秦岚岚的说法，张红军很不以为然。他有些羞恼地说道：“秦书记，关于后备干部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意向人选？如果你心中有了人选，和我通个气，我也好和其他班子成员通气。”
秦岚岚当然知道张红军在想什么，心中有气，脸上却极是平静，说道：“张委员，作为党委书记，对于年轻干部的后备人选我自然是有意向人选的，但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没必要和大家通气，也没必要让大家听我的。区委组织部考察的时候，也会听取每位班子成员的看法。我不会搞一言堂，也不想搞一言堂。更何况，我还是那句话，既然现在正式通知还没下来，一切都还尚早。”
张红军本是想探秦岚岚的底，却被她给顶了回去。他十分不满，走到傅寒办公室诉苦。正好，江武林也在傅寒办公室。
张红军便有些气恼地问道：“江武林，你不在拆迁现场，在这里做什么？”


第56章 重启考察

江武林因为给徐海涛身上装了针孔摄像头，却忘记了打开，被秦如海狠狠地冷嘲热讽了一番。更气恼的是，他天天胆战心惊，怕徐海涛报复他，更怕秦如海把他的录音交给市里。可是，徐海涛一直很安静，秦如海也很安静，他们的安静，让他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感觉。
他很害怕，他觉得他必须得抓住点什么。
他想到了傅寒。
此时，看到张红军气呼呼的，江武林可不想触霉头，忙低声说道：“张委员，我来向傅主任汇报拆迁进度，您有事，你们先聊，我先撤了。”
对于他的态度，张红军还是很受用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事，你也不是外人。”
张红军的这句话让江武林的胸口如同被火烫了一下，狠狠地暖了一阵。张红军是组织委员，和他搞好关系，对他来说，有利无害。
“怎么了？”傅寒看向张红军，问道。
张红军快速地瞄了一眼江武林，说道：“区里要重新启动后备干部考察了，我的意思是，上次班子会议上讨论了，拆迁工作的第一名直接推荐为后备干部。可是，秦书记的意思似乎不是这个。”
听到这句话，江武林的脸上表情变幻。他猛地抬头，盯着张红军。
江武林的一举一动都在傅寒的眼睛里，他右手轻敲着桌面，说道：“拆迁启动之前，班子会议上就讨论过了，拆迁进度直接和后备干部考察结合起来，这也是我们让年轻干部带队拆迁的初衷。这一点，我相信秦书记不会否认。再说了，虽然干部考察中党委书记的意见很重要，其他班子成员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她秦岚岚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傅寒看向江武林，目光带着尖锐，又说，“依我看，最大的关键不是谁的意思，而是拆迁中，谁是最后的赢者。事实胜于雄辩。到时候，一般机关干部也看在眼中，投票的时候，自然也会倾向于这个人。秦岚岚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她自然会顺势而为。”
张红军点头，摸出香烟给傅寒递了一支，江武林立马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他们俩点烟。对于江武林来说，刚才听到的话无疑是重磅信息，让他心跳加速，连手都有些抖。
傅寒深深地吸了两口，满意地吐了几个烟圈，又说：“武林，你有信心拿第一吗？”
江武林原本是想来找傅寒诉苦的，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却不能示弱了。他站直身体，十分严肃地说道：“傅主任、张委员，我保证，一定拿到第一名。”
张红军抬起眼睛看着他，烟从鼻子里突突地冒出来，看起来，仿佛有点七窍生烟的奇怪感觉，越发让江武林有些不安。
“我是徐海涛这一组的分管领导，按理我不该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志气。但是我实在不喜欢徐海涛，江武林，你若是有本事在拆迁中拿到第一，后备干部考察，我一定投你。”张红军说道。
这话如一剂强大的兴奋剂让江武林全身发热，也让他头脑活泛起来。
“既然没办法直接抓住徐海涛的把柄，或许直接从秦岚岚身上下手，会有所突破呢？”头脑里滑过这个念头，江武林也一阵害怕。
秦岚岚是街道党委书记，他若是对她做点什么，成则一劳永逸，若败了，他很可能永世不得翻身。
聊了一会，张红军忽然说道：“傅主任，今天秦书记办公室里有一大束玫瑰呢，难道她的第二春要来了？”
“哦？第二春？”傅寒颇有兴趣地笑起来，“也好，一个年轻女人单身久了总是容易内分泌不调，脾气古怪。”
“说不定，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张红军也笑起来。
江武林的心情比较复杂，以他一个男人的思维猜测，既然送了玫瑰，下一步很可能便是吃饭，约会。
“这是一个好机会。”
离开傅寒办公室时，江武林脑海里一直翻腾着这个念头。
此时，徐海涛正在区里参加区委办召开的保密会议。会后，他和陈磊一起在区政府后面的土家馆里吃了一顿便饭。走的时候，陈磊忽然说道：“有消息说，区里要重新启动后备干部考察工作了。兄弟，这段时间你可要好好表现。”
“干部考察，考察的无非是领导的看法。星月湖事件后，你觉得，我们街道里那些领导还可能推荐我吗？我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把工作做好，圆圆满满完成拆迁任务，既是给领导一个交代，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徐海涛摸出烟，给了陈磊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慢腾腾说道。
“兄弟，认真工作肯定是没错的。但有时候，该走的关系还是得走。”陈磊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这一刻，徐海涛脑海里闪过秦岚岚的脸。
如果，他喜欢她，他必须更上一层楼。只是，他略微苦涩地笑了笑：“那篇博客文章，我几乎把所有领导都得罪光了。我还能走谁的关系？”
陈磊一时也陷入了沉默，片刻才说道：“你那个美女领导，她是党委书记，她的意见可是起决定性作用的。”
这时，背后有人叫徐海涛的名字。
徐海涛转身，看到干部科盛世和几个人从饭店里走出来。那几个人也都是部里的，陈磊都有些面熟，便都一一打了个招呼。
盛世看向徐海涛，说道：“涛子，你真闲啊，怎么在哪都能碰到你！”
盛世语气里那种居高临下的不满，旁边的几个人都听出来了。
“彼此彼此啊！”徐海涛不咸不淡地回敬他。
走回区政府的时候，徐海涛和陈磊走在后面。陈磊忽然问道：“兄弟，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张阳，进展的怎么样？”
他的声音有些大，前面的盛世和其他几个人也都听到了。盛世追绩城镇张阳，这在组织部里已经算不得是秘密了。此时，听到陈磊这么问，都转过身来看着徐海涛。
徐海涛当然也知道盛世在追张阳，更何况他和张阳的确没什么发展，便实话实说：“没联系过。”
“为什么啊？女孩子人不错的。”陈磊继续说道，完全没看到盛世投射过来的愤恨目光。
“谈恋爱，最重要的是感觉。”徐海涛忽然用力将路边一颗小石子踢向草坪，说道。
陈磊摇摇头，才注意到前面的人都看着他们，目光有些奇怪，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盛世却如鲠在喉，虽然徐海涛说没联系过，但他总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的感觉，十分愤恨，看向徐海涛的目光，也明显的露出了敌意。
徐海涛当做没看见，继续走自己的路。
“徐海涛，你听好了，张阳是我女朋友。你最好别招惹她。”盛世忽然冲到徐海涛面前，捏着拳头，气势汹汹地说道。
“盛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招惹她了？”徐海涛有些恼了，怒道。
“我是警告你。”
徐海涛嗤了一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男人，你都去警告一遍？”
“盛科长，你不要生气。”陈磊走过来拉住盛世的手臂，说道，“是我介绍张阳给徐海涛认识的，当时，她说自己没有男朋友。既然，你现在说她是你女朋友，放心，以徐海涛的人品，绝对不会去骚扰她的。”
“徐海涛的人品？哼，他有什么人品？”盛世忽然笑起来，“陈主任，你难道不知道，他勾搭有夫之妇，对方老公的投诉电话都打到纪委了。这种人，会有人品？”
“盛科长，这种事，请你不要乱说。”陈磊也有些气愤了，盛世作为组织部干部科的科长，嘴巴这么不严谨，让他很有些不可思议。都说，宣传部的人死了三年，嘴巴还张着，还要说。组织部的人死了三年，嘴还闭着，还要保密。他忽然觉得盛世应该转部门。
“乱说？你去纪委打听打听！”
“纪委有保密原则，盛科长，你这样说，毁掉的不仅是徐海涛的个人名誉，还有纪委的形象。我想问一句，这件事，是纪委的谁说的？”对于盛世的咄咄逼人、不可理喻，陈磊也受不了了，便针锋相对地问道。
“哼，他有胆子做，还怕别人说啊！”盛世朝徐海涛丢了个白眼，嚣张地说道。
“盛科长……”陈磊还想说，徐海涛拉了他一下，说道：“别说了。”
“徐海涛，怎么？无话可说了，是吗？”盛世又朝徐海涛逼近了一步，抬起下巴盛气凌人的说道。
因为身高差，不管他怎么抬高下巴，他的眼睛也只到徐海涛下巴这里。这一点让盛世又颇有些气恼。
“盛世，我做没做我心里清楚，也不怕别人说。”徐海涛看着他，冷冷说道，“你愿意说，你便说。还有，我本来不想说，既然你警告我，那我也警告你一句，看好你的女朋友。”
“你什么意思？”盛世瞬间涨红了脸，问道。
徐海涛的目光从盛世脸上移开，落在道路两旁开始落叶的法国梧桐，树叶已经开始变红，一路梧桐，颇有些风景的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就是字面意思。”
说完，他便往前走去。
“徐海涛，你别走！你把话给我说清楚。”盛世不顾形象地大叫。
在区级部门中，组织部是工作压力比较大的部门。几个部里的同志一开始站在一旁观战，权当是消解工作压力。此时见盛世闹得有些过，便开始劝解：
“盛科长，算了，人家都说了，和张阳没联系。再闹下去也没意思。”
“是啊，男女之事最怕捕风捉影。”
“盛科长，别叫了，闹大了，影响不好。”
……
盛世虽被劝住了，但心头的怒火却一直压不下去。
“怪不得我和张阳多次在一起，都碰到他了。以前还以为太巧，如今想来，很可能一切都是徐海涛做的局。徐海涛，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第57章 箭在弦上

那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仿佛一颗定时炸弹，让秦岚岚有些心神不定。
她知道，严修身这么郑重其事地抛出饵来，一定是抓住了什么牌，只是，究竟会是一张什么牌呢？而她又该如何抉择呢？
下班前，党委班子开了个会，关于近期一些重点工作进行了梳理，特别是城南社区拆违和星月湖饭店拆迁项目的推进，加上接下来要开的党代会等等。散会后，已是下班时间。秦岚岚坐在办公桌后，目光空洞地看着笔记本，思绪翻涌，久久难以平静。
一直挨到快到约定的时间，她才终于下定决心起身将那束刺眼的玫瑰给扔进了垃圾桶。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正面迎击。
她甩了甩头发，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小坤包，步伐坚定地下了楼。
江武林从办公室出来，看了看楼道转角垃圾桶里的那束玫瑰，脸上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等秦岚岚的车开出街道停车场，江武林全副武装开着他的小电驴跟了上去。他戴了个全封闭的头盔，身上还套了一件黑风衣，他敢肯定，秦岚岚一定不会注意到他。因为红绿灯多，江武林追的并不辛苦。
不过，当车子穿过闹市，往城郊而去，车速也慢慢提了上去。江武林被深秋的冷风吹得有些凌乱。
“对方会是谁呢？”江武林自言自语。
当秦岚岚的车子缓慢地滑入西山宾馆的车道时，江武林的眼睛亮了。
“劲爆。看来，秦岚岚今晚是不准备回去了。”终于嗅到了猎物的味道，江武林整个人都有些兴奋。
“对方会是谁呢？会是徐海涛吗？”江武林的脑海里滚过这个念头，忽然一个更加天衣无缝的计划在脑海里成形。他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将电瓶车停在路边，拿出了手机。
徐海涛下班后直接回了家，陈盼盼帮他拍到的那些视频，他还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处理。这些视频涉及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严修身，他虽不是区委常委，但听说，他有强硬的背景，在区里的分量并不低于一个常委。如果把视频抛出去，受损的不仅是他个人的形象。
“或许，应该把这些拿给秦书记，让她来拿主意。”
这时，手机响了。
徐海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瞟了一眼。
“江武林？”徐海涛心中微微一惊，他又找他干嘛？上次的事，他还没找他算账呢，这一次，他又要耍什么幺蛾子？
脑海里转过几个念头，徐海涛还是按了接听键：“江书记，什么事？不会又要找我喝酒吧？”
“徐主任酒量太好，我可不敢再和你喝了。那天回去，我吐了两次，第二天起来头痛欲裂，啥都不记得了。”
竟然装傻，徐海涛挑起嘴角，笑道：“江书记既然不找我喝酒，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难道是为了工作？”
“的确是为了工作。秦如海那家伙老奸巨猾，就是不肯跟我签协议，我想请教你，该怎么办？你现在在哪？方便来街道吗？我在拆迁办等你。”
虽然江武林说的很像那么回事，但徐海涛就是感觉他在说谎。因为，江武林从来不会跟他讨教工作，他这人心气高，自尊心强，根本不愿意服软。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海涛警惕地说道：“我刚到家，还没吃饭。有事明天上班时间再说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徐主任，恐怕是在会美人，不方便出来吧？”江武林的声音里都是试探。
“你说的美人，是谁？”徐海涛问道，他本能地想到了张阳。难道，白天他和盛世吵架的事，江武林已经知道了？
“徐主任这个话问的有趣，你会美人，却问我美人是谁？”江武林在电话那端笑得阴阳怪气。
挂断电话，徐海涛总觉得江武林这个电话有玄机。想了想，他还是给陈盼盼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查一下，江武林的位置。
陈盼盼在办公室忙得要死，接到徐海涛的任务，直骂娘，却还是神速地查了。
“在西山宾馆附近。”陈盼盼懒洋洋说道，“我看你改行当侦探得了。”
徐海涛捏着手机，也不说话，脑海里如被惊雷滚过。
“他在西山宾馆，为什么骗他说，他在街道？……等等，谁在西山宾馆？……会不会是秦书记？”
徐海涛想到了今天下午沈含和邱疏影在办公室议论的话题：今天，秦岚岚一大早便收到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她们说，秦书记的春天要来了。一整个下午，他的思绪都有些乱。他一直在想，那个男人是谁？秦岚岚会不会接受他的示爱？当然，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她离婚了，谈恋爱也是正常的。他紧张什么？只是，江武林既然抛了一个饵过来，背后一定有内容。
想到那封举报信，还有楼道里可疑的人影，徐海涛觉得有些不放心。
“盼盼，能再帮我查一个号码。”徐海涛说不清心上那种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了。他把秦岚岚的号码报给他。
“这个又是谁？”陈盼盼有些不耐烦地问，“兄弟，我想说，你是恋爱了吗？这是要干嘛？捉奸？人都在西山宾馆了，你这时候去，估计也是大势已去。”
陈盼盼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别贫，我有急事。”徐海涛闷闷地说道，却只觉得胸口发紧。
等待的时间，他又打开了严修身和苏栎的那些视频。其实视频上并没有拍到太多东西，只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房间的背影和一前一后出来的身影，但这也足够说明两人的关系了。
徐海涛知道，作为一个机关干部，他这么做其实是有些不够光明正大的，但是苏栎一直不肯见面，又煽动他人上访，影响太过恶劣，他也是逼不得已。
当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陈盼盼的名字，徐海涛有一种深陷在沼泽里，就等这一根稻草的感觉。
“兄弟，你在查秦岚岚？”陈盼盼一改往日不正经的腔调，问道，“涛子，我跟你说，什么样的女人你都可以碰，秦岚岚也未尝不可，但你千万不要动情。有一句话说，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虚虚实实，以退为进……”
“盼盼，说重点。我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徐海涛打断了陈盼盼的啰嗦，问道。急促的心跳，让他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西山宾馆。”陈盼盼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说道，“涛子，我再劝你一句，别做傻事。”
当真相真的摆在面前，徐海涛心跳的速度反而缓了下来，思路也更清晰了。
“江武林在西山宾馆，是因为秦书记在那里，而他给我打电话，是在试探我，还是想要设计我呢？秦书记约会的人，到底是谁？江武林又要做什么？”徐海涛一边想，一边从书桌前站起身来，窗外的天已经微微透黑。
江武林一直等到秦岚岚提着小坤包走进了西山宾馆，他才脱了头盔跟了上去。不过，服务员很快便拦住了他：“先生，请问您到哪里？”
江武林眼珠一转，说道：“我是前面那位女士的驾驶员。”
西山宾馆的服务员接触过最多的便是商人和官员，听到江武林说是驾驶员，倒也不怀疑，便问道：“那您是单独开一桌，还是和他们一起？”
“没事，我先去看看，领导还需要什么服务。”江武林说完，便匆匆上了楼，刚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我领导在哪个包厢？”
“三楼‘栖梧’厅”。
江武林一边上楼，一边暗暗佩服自己的小机智。
“栖梧”厅虽是小厅，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卫生间，送餐间，品茶间，餐厅一应俱全。因为有独立的送餐间，包间的门一关，便自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严修身盘腿坐在品茶间的蒲团上，静静地看着秦岚岚背着小坤包一步步走进来，她穿了平底鞋，气质上不如穿高跟时冷冽，一身朴素的黑，却穿出了一如既往的冷艳。
严修身微微抬头看着她，下巴朝对面的蒲团抬了抬，看了看表，说道：“岚岚，我记得你可是很守时的，今天你却让我足足等了半小时。看起来，还是对我有意见啊！”
秦岚岚看着他，目光里没有起伏波动，只有胸部曲线微微起伏。从她还是团委书记的时候起，她便认识他了。那时候，他还是绩城镇组织委员，锋芒毕露。如今的他，意气一如当初，却内敛沉稳了许多，可以称得上老奸巨猾。
她脱下外套放在一旁的衣架上，将坤包也挂起来，才优雅地跪坐在蒲团上，说道：“严部长，让你久等，实在很难为情。只是既然要来见你，我也得稍做修饰。”
严修身脸上的肌肉松了，笑道：“岚岚，女为悦己者容，听你这么说，我真是开心。”他拿起她面前的茶杯，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先喝一杯红茶，暖暖胃，一会儿我们再喝点红酒。”
秦岚岚低眉，纤纤素手拿起茶杯慢慢地品了一口，忽然抬眼，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问道：“严部长，区里对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项目，终究是一个什么态度？”


第58章 一番较量

徐海涛坐上出租车，赶往西山宾馆。
车子开得很快，两旁茂盛的树影飞掠而过，徐海涛不禁想起，那一次秦岚岚喝多了酒让他去西山宾馆的经历。
他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他也弄不清自己对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之前，让陈盼盼定位的时候，他心里那种无以言状的紧张，以及知道答案后，那种深深的失望、伤痛和释然，或许，他对她是动心了吧？
他甩了甩脑袋，甩掉不该有的杂念，命令自己将思绪定位在问题上：秦岚岚正在约会的人是谁？江武林在那里做什么？他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江武林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问题绕着另一个问题，在这堆问题乱麻里，他一时竟理不出头绪。
手机忽然响起来，一看是李光辉打来的。徐海涛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又有什么新情况了？念头闪过，他按下接听键，便听到李光辉有些急促的声音：“徐主任，刚得到消息，剩下没签协议的企业主准备明天去市政府上访。”
“明天？是谁在组织，知道吗？”徐海涛心里一惊，问道。
“不确定，有可能还是苏栎。”
“好的，你继续关注。一有情况，马上跟我说。”徐海涛吩咐道。
挂断电话，他想了片刻，按理，他这一组的分管领导是张红军和秦明，他应该给他们汇报。但他们俩自从动员会后对他这一组的拆迁进度，除了情绪式的批评外，没有任何建设性意见建议。他此时若是汇报，估计等待他的只是一场口水。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给秦岚岚打电话，正好也探探她那边的虚实。
西山宾馆，栖梧厅。
严修身与秦岚岚相对而坐，却是各怀心事。
电话响起时，严修身正给秦岚岚倒酒，低头便看到她手机上闪烁的来电人姓名，“徐海涛”三个字对他来说，有些刺眼。他的手微微一顿，抬眸仿似随意地看了看秦岚岚，说道：“岚岚，你的电话。”
秦岚岚自然也看到了手机上闪烁的名字，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这一刻她竟然有些害怕接这个电话，但是在严修身的目光里，她不允许自己胆怯。胆怯不是她秦岚岚的风格。
她恩了一声，声音里没什么波动，然后拿起了手机。
“什么事？”她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
听见她熟悉的声音，思念如丝般缠绕上徐海涛的心，不过，他只愣了一秒，便立刻说道：“秦书记，星月湖景区拆迁项目有新情况，刚才李光辉得到消息，还没有签协议的老板准备明天去市政府上访。这个情况，我要不要先报告区里？”
“他们的诉求是什么？”秦岚岚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严修身看着她的背影，眉头轻轻一皱。
“大部分人的诉求无非是增加补偿标准。”徐海涛回答道，“但是，风荷日丽一直没有人出面谈过，她一直躲在暗处，煽动其他老板上访。如果说，她要的无非也是钱，那为什么不出来谈呢，这一点我一直想不通，太奇怪了。”
徐海涛想不通，但他的话却让秦岚岚如醍醐灌顶。
她忽然转过身，看向严修身。严修身也正看着她，目光带着猜度、审视，见她回头，他平静地勾起嘴角，笑了。
秦岚岚拉开门，走了出去，说道：“徐海涛，既然她在煽动，那么她肯定是有目的的。她不说也没关系，你先把掌握的情况跟区信访局做好沟通汇报，只要我们在签约过程中没有违法违纪，他们要上访便让他们去。到了市里，她总会说的。”
徐海涛本想问一句：“秦书记，你在哪？”话到喉咙口，还是没有说出来。作为党委秘书，领导有权知道他的去向，他却无权过问领导的去向。
“我知道了。”徐海涛压下思绪，认真说道。
挂断电话，秦岚岚看了看旁边几个包厢，又看了看过道处窗外的天色，深吸了几口气，才重新推开了栖梧厅的门。
而江武林此时正在栖梧厅斜对面的空包厢里，趴在门缝边向外看，并把秦岚岚进出的身影给拍了。
秦岚岚回到包厢，落座后，严修身举了举杯子，说道：“岚岚，来，我敬你一杯。”
秦岚岚却不举杯，只是看着他，片刻，说道：“严部长，我刚才接到单位的电话，说星月湖景区饭店还没有签约的部分老板准备明天去市政府上访。哎，这事……”她捏捏眉心，没有继续说下去。
“岚岚，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严修身的目光从她光滑的脸蛋慢慢下滑，落在她优美的颈项和锁骨处。
秦岚岚抬起眼睛：“我知道严部长的能量很大，可是这种老板，心思各异，却并不好做工作啊！”
“如果岚岚你开口，我一定想办法。”严修身笃定地说道。
秦岚岚盯着严修身，忽然笑了，拿起酒杯，碰了碰严修身的杯子，说道：“严部长，来，我敬你。”
“岚岚，女人太操心，容易老。”严修身放下酒杯，目光颇为深情地看着秦岚岚，说道，“有些活，能让男人操心的，便让男人去操心。岚岚，你是党委书记，管好人用好人，就行。其他具体的事务，让傅寒这个主任去办。”
秦岚岚点点头，说道：“道理我懂，但操作起来有难度。傅寒也不是我让他去办，他便会尽力办好。”
严修身伸出手，隔着桌子，按在秦岚岚白嫩的手上，然后微微用力地捏了捏，目光却始终温柔地落在秦岚岚平静的脸上：“岚岚，今天的花喜欢吗？”
秦岚岚抬眸，目光平静如水，不见一丝波动。严修身心里一凉。这是他熟悉的秦岚岚，冷淡到无情，冷淡到不知好歹，却也正是这样锋利的冷淡，让她成了他心口上的一跟刺，拔不掉，也忘不掉。
秦岚岚慢慢地抽出手，说道：“花很美，只是却不太适合我。谢谢严部长的美意。”
严修身露出苦笑，却不失风度地拿起酒壶，给秦岚岚添了酒，说道：“岚岚，你错了。我之所以送玫瑰，并不是觉得它适合你，而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热切的期待。岚岚，我一直在等你的答复。”
离婚后，秦岚岚在洪湖算得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种滋味真的很不好，不好到，夜深人静，她有时只想用一杯酒来麻醉自己的软弱。严修身长相英俊，背景雄厚，对她深情，这些都可以算得上是很好的条件，可是，他是已婚人士。如果接受他伸出的橄榄枝，她便是小三。别说作风上不允许，感情上她也无法接受。
“严部长，你想为我离婚吗？”秦岚岚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严修身似乎愣了一下，半晌才笑道：“岚岚，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谈过了。除了离婚，我答应任何条件。”
“除了离婚，我没有其他条件。”秦岚岚说道，“作为党的领导干部，让我去做一个小三，我做不到，也不能做。”
“岚岚，你错了。小三这些都是别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贴的标签。实际上，在爱情里，根本没有什么道德的制高点。你知道，第一次见你我便喜欢你。但那时候，我已经结婚了。我不喜欢我的老婆，但她是个很老实很厚道的女人，我也不想抛弃她。岚岚，你能理解我吗？”严修身再一次抓住了秦岚岚的手。
“对不起，严部长，爱情里或许没有制高点，但爱情里有排他性。”秦岚岚说着，再一次抽出了手。
严修身苦笑了两声，眉毛一挑，突然有些怒了，说道：“岚岚，你是心中有人了？”
秦岚岚心里响起警铃，脑海里却莫名地想起了徐海涛的脸，不过，她立马压下了遐想，冷冷说道：“严部长，你知道我和潘震的事。经此一役，我实在对男人没了信心。我心中除了工作，便是党。再没有其他了。严部长若是不信，可以检验。”
严修身冷冷一笑，忽然弯腰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甩在桌上，脸色也冷了，说道：“岚岚，恐怕你未必经得起检验。”
秦岚岚拿起照片看了看，全是他和徐海涛在一起的照片，还有徐海涛出入她屋子的照片。
“这个人是长丰街道的党委秘书，他和我在一起再正常不过。”秦岚岚把照片扔回桌上，淡淡说道。虽然语气很淡，心里却还是泛起了浪涛。看来，还真是有人一直盯着她呢。只是不知道，这些照片是否和严修身有关。
“在一起的确正常，但你们的姿势却不正常。”严修身冷声说道。
“严部长，我无法解释，但我问心无愧。”秦岚岚感觉心口有发热发闷，拿起酒杯喝干了杯中酒，说道，“还有，严部长这是在跟踪我？”
“岚岚，放心，这些照片不是我拍的。我之所以让你看这些，也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在你那个位置上，并不是什么人都适合你的。”严修身举起杯子，淡淡说道，“还有，关于明天的上访你最好还是安排一下，别到时候弄得太被动。”
“严部长觉得我该怎么安排？”
严修身挑了挑嘴角，笑了：“岚岚，我相信你的能力，这种事不需要我来教你，来，既然来了，我们就好好好一场。”严修身说着，举起杯子。
秦岚岚感觉身体莫名地有些燥热，让服务员打开空调，严修身见她脸色红红，便问道：“岚岚，你不会这么快就醉了吧？还是说，你是在装醉？”
对于自己的酒量，秦岚岚还是十分有自信的。不过，此刻，身体里涌动的燥热，却让她有些紧张。
难道，严修身在她的酒里动了手脚？
可是，如果他真要对她动手脚，一直都有很多机会，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可，若不是他，谁才是背后的那只黄雀？目的又是什么？
虽然头脑昏沉，秦岚岚脑海里还是快速闪过几个问题？
她淡淡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发了一条短信。将手机放回手包里时，她淡淡说道：“严部长，放心，我还不至于这么容易就醉了。”
“那就好，来，我们喝个满的。”严修身将秦岚岚的酒杯满上，目光从她微红的颈项皮肤上滑过，落在她娇艳的红唇上，身体竟也有了反应。


第59章 海涛快来

当一瓶红酒见底的时候，秦岚岚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但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冷，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火与冰的融合，美得有些不真实。
严修身走过来，一手搂住了她的腰，问道：“岚岚，你还好吗？我看你有些醉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秦岚岚抬起手，揉了一下太阳穴，淡淡说道：“我没事。”
事实上，她很不好。感受着腰上那只手上传递过来的力量，和某种越来越明显的欲望，身体里的燥热如同失去理性的兽，四处冲撞，想要突围而出。她紧紧地捏着桌子角，几乎要将指甲嵌进去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徐海涛，快来……
而此刻，徐海涛正在出租车上，离西山宾馆还有2.4公里。他紧紧地捏着手机，手心里微微有汗。
十分钟前，秦岚岚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西山栖梧厅，快来。”
虽然只有几个字，徐海涛却读出了惊涛骇浪。
徐海涛十分清楚，以秦岚岚的性格，若不是情况紧急，她不会发出这样的短信求助。
但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堵车了。
“师傅，麻烦再开快点。”看着近在咫尺的西山宾馆，徐海涛禁不住再次催促。
“这位兄弟，我已经很快了。堵了这么久，总算是通了，现在正是高峰期，人多车多红灯多。我的心情和你一样，也想快点，但我总不能从这些车上压过去，对吧？我开得可不是坦克。”司机慢悠悠说道。
徐海涛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看了一眼手机，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这也是个办法。
他拿起手机，给秦岚岚拨电话。
电话通了，却一直没人接。
他不死心，继续拨。
出租车停在西山宾馆门口的时候，他给秦岚岚拨了8个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徐海涛的心仿佛被藤蔓紧紧缠住，呼吸不得。
连找零都没拿，徐海涛打开车门，便往西山宾馆里面走去。
“请问，您是吃饭还是住宿？”服务员微笑着上前问道。
“我找人。”徐海涛目光犀利地扫了她一眼，说道，“栖梧厅在哪？”
“栖梧厅在三楼。”服务员回答道，“您……”
服务员的话还没说完，徐海涛已经跑上了楼。看着他的背影，服务员有些莫名其妙：之前来了一个秘书来找栖梧厅，现在又来一个，不会是驾驶员吧？急匆匆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哎，领导真是苦，吃个饭也不安耽。
当徐海涛推开栖梧厅的门时，看到的却只是静静的包厢，里面并没有秦岚岚。
糟了。
徐海涛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心头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
回身看了看走道那端的窗子，窗外是黑漆漆的夜，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
江武林。
他是因为江武林才来这里的。
那么江武林呢？他在哪里？秦书记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她明明说在栖梧厅，此刻，人去了哪里？她和谁在一起？
脑海里思绪翻腾。
当一个服务员端着菜从走道那端走过来的时候，食物的香味让徐海涛猛然感觉到了饥饿，也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走上前，拦住了那个服务员，问道：“请问，栖梧厅的客人去哪了？”
“栖梧厅？”服务员看了看那个方向，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
或许是感觉出了徐海涛的焦急，她说道，“要不，你去服务台问一下。”
徐海涛哦了一声，又问道：“你们这里客房在几楼？”
“客房6楼到19楼都有，后面也有。”服务员说道，“我要去送菜了，您有事可以问服务台。”
徐海涛点点头，猛地往楼下跑去。
服务员转头看了看徐海涛，又看看栖梧厅，摇摇头，顾自端着菜往前走去。
徐海涛并没有下楼，只是站在楼梯上打电话。
江武林的电话很快通了，却被他快速地摁掉了。等徐海涛再打过去，却一直打不通。
徐海涛的电话，把江武林吓了一大跳。他竟然粗心地忘记关声音了，差点被前面的两人给发现了。
当手机铃声响起，前面的人明显地身体一顿，当那个人转身的时候，江武林快速地躲进了旁边的走道。
“好险。”他拍拍胸口，把手机设成了无声。看着未接来电上徐海涛的名字，江武林嘴角挑起一丝快意的笑容：“徐海涛，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嘿嘿。”
江武林的手机声音，并没有引起严修身的怀疑，他只是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看。此刻，拥着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人儿，他只感觉到全身血液如潮水奔涌，头脑一片空茫。
热。
燥热。
此刻的严修身，和秦岚岚一样面红耳赤，眼神迷离，感受着秦岚岚腰上那种迷人的紧致弹性，他舒服的只想快点将她压在身下，好好宠爱。
这是他很久以来的愿望。
他侧过头看了看秦岚岚，只见她眼神迷离，风情万种。这样的秦岚岚，是严修身不熟悉的，也是他一直渴望的。
他收紧了放在她腰间的手，轻声呢喃：“岚岚！”
秦岚岚微微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脚步微顿，问道：“严，部长，我们，去哪？”
“岚岚，你喝多了，我们，休息，一下！”严修身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房卡，打开了909号房间的门。
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唯一出乎意料的，却是秦岚岚。她竟然这么快便醉了。以她的酒量，她不可能这么快便醉了。
不过，此刻的严修身已没了平日里的冷静从容，再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再去分析为什么秦岚岚醉的这么快。
推开客房的门，严修身扶着秦岚岚往里走，她却忽然扶住门框不动了，侧头看着严修身，声音有些虚弱，却倔强地问道：“严部长，这，这是，哪里？”说着，她另一只手摸了摸脖子。
她脖子里细腻的肌肤也透着微微的粉红，这粉红一直往下蔓延，蔓延到那一片看不见的高耸处。
身体里涌动的欲望，如一辆失去控制的列车，将严修身推向秦岚岚。他一把抱住秦岚岚，快速地关上了门。
“严，部长，住手！”秦岚岚喊叫着，推开了严修身，后背却重心不稳地撞在门上，疼痛让她微微吸了一口冷气，也让她从燥热的空茫中清醒片刻。
“严，部长，你竟然，给我下药？”她盯着严修身，目光里都是愤怒。但醉眼朦胧，却全没了往日的气势。
严修身被她一推，身体也摇晃着撞上了一旁的柜子，听到她的责问，他摇摇头：“岚岚，你，太小瞧，我了。我还在想，你今天，醉的真快！原来，不是醉，是被下药了吗？谁，有这个胆子？恩？”他一边说，一边扶着柜子站直身子，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秦岚岚妖娆的身体上。
“岚岚，不是我，”他又说，“不过，此刻，我却是，真的忍不住了。”说完，他再次扑向秦岚岚。
“严部长，不，不，不要！”秦岚岚挣扎摇晃，却无奈身体绵软无力，而且，药物的作用，让身体里沉睡的欲望，如火山般不可遏制地喷涌而出，来势汹汹，不可阻挡……
走道里，江武林躲躲藏藏地拍下了909号房间门关上瞬间的照片，也拍到了严修身的一个侧脸。
他拍拍胸口，有些沾沾自喜：“看来，我还挺有当侦探的天赋的！有了这些照片，估计也够秦如海放过我了！不过，徐海涛怎么还没有来呢？这样的速度，还想跟我斗！”
他走进一旁的消防通道，目光却始终看着手机上拍下的那张照片。
“这个人怎么这么熟悉呢？在哪里见过？难道是区纪委的领导？……不像，那会是谁呢？能和秦岚岚有关系的，一定是区里或者乡镇的领导吧？觉得熟悉也正常！”
靠在楼道墙上，他嘿嘿一笑，又想到了徐海涛：“这家伙现在一定如热锅上的蚂蚁吧？嘿嘿！不过，如果我把秦岚岚在909号房间的信息告诉他，他会怎么做呢？秦岚岚那副软绵绵的样子，明显是醉了。呵呵，春宵一刻值千金。此刻，如果徐海涛找上门，一定很精彩吧？”他看了看手机上那张侧脸，又想，“如果真是哪个有分量的领导，哇，那结局一定很精彩。”
这么想着，江武林几乎已经能预见到徐海涛可怜的前程，他眉眼含笑地给徐海涛发了一条短信。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江武林，那样温柔，那样喜悦，一定会怀疑他是在和恋人聊天吧！
接到江武林短信时，徐海涛正打电话让陈盼盼定位秦岚岚的位置，并往西山宾馆赶呢。
捏着手机，徐海涛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909”。
这是江武林发给他的短信。
虽然只有三个数字，他却读出了暗藏的玄机，还有这玄机背后的凶险。


第60章 黄雀在后

徐海涛心里风起云涌，狂风大作。
“秦书记是喝醉了，还是被下药了？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谁？江武林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知道，此刻能够和秦岚岚呆在一起的人，一定是某位领导。而江武林会给他发这个短信，也正式基于这种猜测吧？他是料定了他会来西山宾馆，所以要假借这个人的手，来除去他吧？
这一招，的确比上一次的喝酒下药强多了。
徐海涛抿紧嘴唇，用力捏了一下下巴，仿佛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
去还是不去？
对于他来说，这个选择题不难。
唯一难的是，该怎么进入那个房间，如果事情已经发展成不可控的局面，他该怎么收场？如果对方是他和秦岚岚都无力抵抗的高层，他又该如何收拾这个局面？
他给陈盼盼发了条短信，然后跑到前台，跟服务员说：“美女，麻烦给909号房间送一瓶红酒，威龙有机干红。”
“909号房吗？”服务员热情地问道。
“是的。”徐海涛说道，“马上，谢谢。”
“好的，我马上让人送去。”服务员回答道。
尽管心急如焚，徐海涛依然面不改色的随同拿酒的服务员一起前往909号房间。
走道很长，很安静。
当终于站在909号房前的时候，徐海涛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就如高考一样，进考场前，紧张的一直想要上厕所，真的走进考场，坐在了位置上，却意外地平静下来了。
服务员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反应。
徐海涛按了一下门铃。
依然没人反应。
服务员看了看徐海涛，问道：“这酒真的是他们点的吗？”
“不是，是我送的。”徐海涛淡淡回答。
服务员愣了一下，脸色肃然地说道：“先生，对不起，显然他们现在不需要酒。还有，我们西山宾馆有规定，不能随便打扰顾客。既然他们没有提要求，那么，请你不要打扰他们。你也看到了，显然他们并不欢迎你。”
徐海涛没有理会服务员，说道：“他们喝了酒，会不会出事了？否则，怎么会毫无反应？”
“先生，如果真有什么事，他们一定会打电话给前台的。”服务员身子往后退了退，说道，“先生，还请你不要打扰客人休息。”
这就是要赶他走的意思了。
徐海涛看了他一眼，不想和他多费唇舌，便点点头，往旁边的消防通道走去，一边拿出手机给陈盼盼发了条短信。
推开消防通道的门，一股烟味扑面而来，徐海涛下意识地上下看了看，并没有见什么人，但地上却有两根烟蒂。
“江武林？”这是徐海涛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他趴在栏杆上往下面看，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难道已经离开了？”徐海涛摇摇头，“不可能，他既然给我发了短信，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情景，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他会去哪里呢？”
此时的江武林，正如徐海涛想的那样，并没有离开，只是靠在8楼的消防通道门口。刚才，他是看到徐海涛走过来，才冲下去的。如果徐海涛走下来，他完全有时间从8楼走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江武林很喜欢这种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的感觉。
也就是在瞬息之间，楼道里忽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是火警。
江武林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又朝8楼客房通道里看了一眼，见很多人打开房间往外跑，他想了想，还是往楼下冲去。
虽然将徐海涛紧紧攥在手心的感觉十分美好，但生命更加可贵。他可不想为了一个徐海涛，把命给丢了。那可有点得不偿失了。
警报声响起的刹那，徐海涛猛地一把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又回到了9楼客房走道里。原本安静的走道，因为警报声的缘故，瞬间变得喧闹而紧张，穿着浴袍或者睡衣的人从各个房间涌出来，往消防通道跑去。
仿佛逆流而上，徐海涛穿过拥挤的人流，重新回到了909房间门口。
走道里太吵，各种惊恐的喊叫，让徐海涛听不到房间里任何的动静。
他不停地按门铃。
没人开门，甚至没有人回答。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徐海涛甚至没有多想结果，便抬起脚用力地踹向那扇纹丝不动的门。
“有火警，快出来！”徐海涛一边喊着，一边再次踹向那扇门。
门被踢开的瞬间，徐海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抓着门看向房间里那张大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床单上刺目的鲜红。
徐海涛瞳孔猛地一缩，只觉得脑袋里哄地一声，仿佛有什么在脑海里爆开，一时间，所有声音远去，只剩了眼前白色床单上的血，还有那一双垂在床沿上的脚。
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床边的。
当他看到床上的人时，他才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的人，并不是秦岚岚，而是严修身。他的额头上破了，但胸脯起伏，尚有呼吸，应该只是晕过去了。看他脸色酡红，要么是醉了，要么就是中了药。但徐海涛来不及想这些问题。
萦绕在他脑海里的问题是：秦岚岚在哪里？
忽然，洗手间的木门被一把推开，秦岚岚一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剪裁合体的羊毛连衣裙紧紧地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妖娆无比。看到徐海涛，她似乎愣了一下，才红着眼睛说道：“徐海涛，你迟到了。”
她的声音带着点嘶哑，十分性感撩人。
但徐海涛此刻却再没有心情关注这个，他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一条浴袍，走过去裹在她身上，才柔声说道：“对不起，秦书记，我来晚了。”
手放在她肩上，他才终于感觉出了她身体微微的颤抖。一时间，胸口涌起无限怜惜，只想用力搂住她，不再让她担惊受怕。
不过，现在可不是柔情蜜意的时候。他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秦书记，有火警，你先走。在消防通道里等一会，我一会儿就来。”
秦岚岚却朝床上指了指，说道：“我，我杀人了吗？”
“放心，他只是晕了。”徐海涛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你先走。”
秦岚岚打开门，看了看走道里，除了刺耳的警报声，没有任何人。她按照徐海涛说的，往一旁的消防通道走去。
徐海涛先给宾馆总服务台打电话，电话响了许久终于有人接听了。徐海涛把严修身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让他们派个医护人员过来。然后，他关掉了房间里的灯，打开手机照明，从正对床的电视柜开始，一寸寸地照过去。果然，电视机上面有一个地方，有反光。徐海涛微微挑起嘴角：看来，江武林的那一次教训，倒是让他长本事了。
拿到了那个微型摄像头后，徐海涛才走到严修身身旁，静静坐定。看着严修身颇有些俊朗的脸，徐海涛脑海里不自禁地想到一个问题：秦书记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我这样横插一脚，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这些问题并没有让他太困扰，他仔细地看了看严修身，他虽然额头上破了，但伤的并不重，让他晕厥的也许是酒精或者药物。想到口袋里的微型摄像头，徐海涛认为药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去洗手间洗了条毛巾，给严修身洗了脸，但他依然没有醒来。
火警还没有解除，此时，宾馆大厅和宾馆外都是一片混乱。
手机响起的时候，徐海涛正用湿毛巾擦拭严修身的脖子和手臂。电话是陈盼盼打来的：“这里可真热闹。你人呢？”
“我还有事，你带秦书记先走。”
“你那个美女书记，我可不认识。”陈盼盼依然一副懒洋洋的强调，仿佛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焦急。
“她在宾馆的消防通道，9楼。不管她说什么，你接了她先离开，去医院挂水。她应该是被人下药了。”徐海涛交代道。
“应该？兄弟，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有，你自己呢？火警的事，公安上可能很快会排查的。”
“那是你的问题。”徐海涛淡淡说着，便挂了电话。
陈盼盼在电话那端骂了一句，下了车，往宾馆里面跑。宾馆外面此时已经围起了警戒线，陈盼盼往里冲时，被消防人员给拦住了。
“我朋友还在里面。”陈盼盼说着，推开了消防人员便冲了进去。
“危险，你不能进去。”消防人员试图拉住他，但他身体往下一蹲，人已经冲进去了。
消防员和其他人都朝陈盼盼指指点点，此时人群外有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的人却用手机拍下了陈盼盼的身影。这个身影虽然不熟悉，但他脑海里忽然有个念头，也许和里面的那两个人有关。
而此刻，江武林也在人群中看着陈盼盼的身影，骂了一句：“傻X”
陈盼盼却是不管身后的议论，只是一边跑，一边嘀咕：“这个美女书记也真是，警报声拉了这么久，也该跑出来了，还呆在消防通道干嘛！虽然是假的，但装也要装的像一点嘛！哎！”
秦岚岚此时正在9楼和8楼之间的消防通道里，她之所以一直呆在这里，是因为她知道，徐海涛和严修身还在里面。
当陈盼盼看到裹着一条白色浴袍斜斜地倚靠着楼梯栏杆的秦岚岚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女人真美，穿着白色浴袍竟也不减风情。念头刚滑过，便想到了这人可能便是秦岚岚。
“秦书记？”


第61章 谁是黄雀

秦岚岚之前冲了冷水，虽然裹了浴袍，但里面却是湿衣服，站在这个没有暖气的楼道里，冷意让她清醒许多，脑海里滚过无数念头。此时忽然听到有人称呼她的职务，不禁一惊，转头看去，却是一个陌生年轻男子，她微微皱眉。
作为一个街道党委书记，认识她的人，或许要比她认识的人多。但此刻，在这样凶险而尴尬的境地，忽然被人认出来，秦岚岚不免猜测。
秦岚岚的反应，已经让陈盼盼确认了她的身份，便说道：“我是徐海涛的兄弟，他让我接你去医院。”
“去医院？”秦岚岚有些不解。
“他说你需要挂水。”陈盼盼一边说，一边更走近了几步，近距离地看，越发觉得她美得炫目。不过这样盯着人看总是不礼貌，陈盼盼还是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他还帮我都安排好了？秦岚岚心中滑过这个念头，看了一眼消防通道的门，说道：“我暂时还不能离开。”
“秦书记，我觉得，你和我一起离开，比和他一起离开要好！”陈盼盼认真说道。
秦岚岚再次看了他一眼。
或许他说的有道理。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呢，而她还穿了一件引人遐想的浴袍……
等秦岚岚跟着陈盼盼下楼的时候，消防人员带着医护人员一起从消防通道里赶上来了，这些人并没有太多的注意他们两人。
徐海涛听到敲门声，立马开了门。医护人员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严修身，带着询问地看向徐海涛。
“我是他的下属，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医生，麻烦快帮忙看看，我领导怎么样？”
医护人员上前查看了严修身头上的伤口，解开衣服听了他的心跳，翻起眼皮查看了眼珠，过了片刻，才说道：“伤口问题不大。心跳很快，脸色潮红，有酒味，很可能是酒精中毒。不过，最好是去医院验个血，这样吧，我先给他挂点葡萄糖，让宾馆派车送医院吧。最终的结论还得等验血之后才知道。”
徐海涛自然没有异议。
医护人员从急救箱里拿出葡萄糖和设备给严修身挂水，消防人员拿来了简易担架。一切准备妥当，徐海涛举着葡萄糖，跟着消防人员一起慢慢下楼。
秦岚岚跟着陈盼盼走出宾馆的时候，楼里的火警警报声忽然停了。宾馆外的人群有些骚动。灯火阑珊中，议论纷纭。
“到底是哪里起火了？”
“没看到烟啊？”
“怎么回事？警报怎么停了？这是解除警报的意思吗？”
“不知道，快去问问消防人员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警报急匆匆跑出来，我的包还在房间里呢！”
“我的也是……”
但并没有消防人员给出解释。
秦岚岚穿着白色浴袍和一个年轻男子从宾馆的灯火里走出来时，十分醒目。江武林在人潮中一眼便看到了。让他惊讶的是，这个男人并不是之前和他在一起的人。
“这个人是谁？还有，徐海涛呢，我明明看到他往909房间去了。他应该和秦岚岚在一起才对啊！”江武林脑海里闪过疑问，手上却没有闲着，快速地用手机拍下了秦岚岚和陈盼盼的身影。
“无论如何，有了这些照片，秦如海那一关就好过了。至于徐海涛，如果秦岚岚倒了，长丰街道，还有哪个领导会扶他？到时候，他就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哼！”江武林这么想着，便也不再多费心思在徐海涛身上。
当秦岚岚挤过人群，和陈盼盼一起上车时，人群后面的黑色鸭舌帽再次举起手机，拍下了几个镜头。
“还真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看着那辆车子开出西山宾馆，黑色鸭舌帽喃喃了一句，便压低帽子，走了。
车子开出一段路，秦岚岚看了看窗外，看向驾驶座上的年轻人，说道：“开一下空调。还有，我不需要去医院。”
陈盼盼从后视镜里很快地扫了一眼后座的女人，打开了车载空调，才说道：“秦书记，徐海涛让我送你去医院。”
秦岚岚有些惊讶，她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个年轻男人的脸，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男人到底是不是徐海涛的朋友。想了想，她从手包里拿出了手机。
当秦岚岚的电话打过来时，徐海涛正随着医护人员坐上120救护车。
“秦书记，我在救护车上了。我们现在去第一人民医院，一会儿在那里见吧！”徐海涛不等秦岚岚问，便直接说道。
“徐海涛，你还真是自作主张！”秦岚岚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羞恼的味道。
“秦书记……”徐海涛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旁边几个医护人员，还是什么也没说。
“见面说吧！”
挂断电话，徐海涛将目光移到躺在担架上的严修身身上。这个大兴区的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皮肤细腻，五官端正，还真是颇有几分姿色。
想到姿色这个词，徐海涛挑了挑嘴角笑了，但很快又皱了皱眉头。
“他和苏栎应该是那种关系吧？那么风荷日丽和他有没有关系呢？他约秦书记出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呢？”想到那个房间，还有秦岚岚湿漉漉站在洗手间门口的样子，徐海涛知道，这目的，其实他早猜到了。不然，他为什么一知道秦岚岚在西山宾馆，便急急地赶来了呢？
车子开进第一人民医院，徐海涛看着严修身被送入急救室，才转身给秦岚岚打电话，电话还没接通，便看到一旁楼梯上慢慢走下来的身影，正是秦岚岚和陈盼盼。
让他惊讶的是，秦岚岚竟然已经换了衣服，外面是一件藏青色的翻领长风衣，她缓缓而来的样子，让他想起一部电影里的一个镜头。不过，他记不得电影的名字了。
陈盼盼走上前，拍了一下徐海涛的肩膀，轻声说道：“兄弟，你流口水了。还有，那件外套不错吧？我买的。1300元，记得打在我卡上。”
徐海涛咧嘴一笑，目光却并没有从秦岚岚身上挪开。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店里还有事情没完呢！”陈盼盼说着，转身朝秦岚岚挥挥手，又倾过身子在徐海涛耳边说道：“想吃，就主动点！她很正点。”说完，他坏笑着，跑开了。
秦岚岚的目光从陈盼盼背影上拉回来，问道：“他和你说什么？”
徐海涛微微一笑：“他说你，很美。”
秦岚岚脸色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药物的影响，不过她的脸色很快冷了下来，目光滑过那扇紧闭的急救室的门，说道：“徐海涛，我现在没空和你贫嘴。严修身，他，怎么样？”
“应该没有大碍。”徐海涛说道。
“宾馆的火警是怎么回事？”秦岚岚问道，一路上，她一直在想火警的事。总觉得事情不会有那么巧合。而且，徐海涛的表情一直那么镇定。
“陈盼盼弄的。”徐海涛没打算瞒她，实话实说。
秦岚岚看向他的目光仿佛刀片，锋锐得可怕，半晌才说道：“你知不知道谎报火警，是有罪的？”
“并不是谎报火警，而是设备出了问题。”徐海涛说道。
秦岚岚怒了：“徐海涛，你是机关干部，不是黑社会。你知道你今天这么一闹，要损失多少人力物力？”
“我不这么闹，你打算怎么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徐海涛很想这么问，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事急从权。”静默片刻，徐海涛还是说道。
看着徐海涛挺拔如松、淡然如云的样子，秦岚岚只觉得胸口涌过一阵阵的暖意，这暖意，让她想要冲上前去拥抱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给他。她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目光，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谢谢。当我反应过来酒有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给你发了短信。”
徐海涛恩了一声，问道：“是严修身干的？”
秦岚岚摇摇头：“应该不是。如果是他干的，此刻他不应该躺在急救室。”
“如果不是严修身，又是谁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岚岚冷哼一声，“没想到，我竟是那只可怜的蝉而已。至于谁是那只黄雀，可能还得等严修身醒来。”
“你觉得那个人的目标是严修身？”
“谁知道呢！”
这时候，急救室的门打开了。
徐海涛问医生情况，医生说无大碍，血液中有酒精和药物，挂了水就没事了。
秦岚岚和徐海涛走进去，看到严修身正静静躺在床上挂水。听到声音，严修身睁开眼睛，样子颇有些疲倦。但看向徐海涛的目光却依然犀利，仿佛兵刃。
徐海涛脑海里滑过一个疑问：“他认识我？”
“严部长，不好意思，我下手重了。”秦岚岚走上前坐在床边，语气温柔地说道。
“岚岚，你还真是下得了手啊！听医生说，缝了两针，恐怕要破相了。这一次，你恐怕只能以身相许了！”严修身的话，让徐海涛怔了一下。这严修身，人都躺在医院了，还尽在想着这些事。真不知道是痴情，还是有心计。
秦岚岚微微一笑，说道：“兴致这么高，看起来是真没事了。”
严修身的目光在她白皙的脸和脖子滑过，微微笑道：“除了身体里还有些躁动，其他都好。”他又看了一眼徐海涛，道，“岚岚，这一次，我们竟然中了别人的招呢！你有没有想过，会是谁？”
“我想不到。”秦岚岚认真地说道，“严部长，你以为，会是谁？”
严修身忽然将目光看向徐海涛……


第62章 年轻气盛

“你不问问你身边这小子有什么预谋？”
严修身的话虽并不难听，语气却十分尖锐。
徐海涛知道严修身是在试探他。他微微一笑，右手从衣袋里摸出那个微型摄像头，说道：“这是我在房间电视机上面找到的。严部长，房间是你定的，吃饭的包厢也是你定的。如果要说有预谋，你的可能性比我大很多。”
严修身盯着徐海涛，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他看透。片刻，他忽然沉着脸说道：“好你个徐海涛，你把我严修身当什么？”
“严部长不必恼怒，我只是就事论事。”
“好一个就事论事！”他不再看他，目光移到秦岚岚脸上，说道，“岚岚，我保证，这些不是我安排的。”
“严部长，我信你。”秦岚岚瞥了一眼徐海涛，说道。
严修身再次看向徐海涛，说道：“你很细心，分析的也不错。不过，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严修身会用手段，但不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我如果要用这些手段，也不会等到现在。”
他倒是坦诚。
徐海涛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说道：“严部长，我也信你。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说明一点，那个背后的人对你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严修身和秦岚岚心里都惊了一下。
的确，徐海涛分析的很对。
如果对方不是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又怎么能够在他的酒水里下药，又怎么有机会在那个房间里安装摄像头呢？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沉闷的安静，只有床头的检测仪器规律地发出滴滴声。
片刻后，严修身忽然看向徐海涛，问道：“我问你，你是怎么进入那个房间的？”
“我踹门进去的。”徐海涛实话实说。
严修身愣了一下，仿佛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个最笨的办法。
“那你说，那个人是怎么进去的呢？”
“我想，办法有很多。”徐海涛说道，“宾馆里随处是监控，要找到这个人并不难。”
严修身嗯了一声，忽然闭上眼睛，仿佛是累了。
徐海涛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了，但秦岚岚依然静静地坐在床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徐海涛想了想，也拉过旁边一把小凳子，坐了下来。
忽然，严修身猛地睁开眼睛，说道：“岚岚，今天的事，委屈你了。不管背后是谁，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秦岚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道，然后她便站起身来。
徐海涛有些惊讶，难道她一直都在等他这句话？
不过他并没有问。
他看向严修身，他正满含深情地看着秦岚岚。
“你不通知你的家里吗？”转身的时候，秦岚岚问道。
“我以为，你至少会对我的伤负责！”严修身有些赖皮地笑着。
秦岚岚盯着他。
严修身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好好休息。”秦岚岚说着，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徐海涛再次摸出那个微型摄像头，将它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说道：“严部长，这个给你。或许，它会有些用处。”
严修身的目光慢慢从门口移了过来，说道：“徐海涛，你一个个小小的科员，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跟踪秦岚岚？恩？”
“严部长，我更正一下，我不是跟踪。”
“难道是偶遇？”严修身说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我是党委秘书，出现在书记出现的场合，很正常。”徐海涛淡淡说道，他当然不会告诉他是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正常？哼！徐海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严修身盯着他，目光锋锐如刀片，仿佛要将他剖开，看个彻底，说道，“徐海涛，你一个小小的科员，除了这副年轻的身板，还能给她什么？你知不知道，岚岚最看重的是什么？”
徐海涛怎么会不知道？
从她时而温柔时而冷淡的目光里，他看出了她内心偶尔的脆弱，也看出了她对他偶尔的依赖，但他很清楚，她真正看重的，还是她党委书记这个位子，还有这个位子背后的责任。她曾凛然地说过：即使死了，党委书记的帽子还在她头上。
徐海涛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加速。严修身很厉害，一下子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不过，他却也不怕，他静静地看着他，说道：“严部长，又何尝不看重呢？这也是严部长不肯离婚的原因吧？”
严修身瞳孔一缩，眼眸微微眯起，整个人变得冰冷而危险，怒道：“徐海涛，你竟然敢查我？”
“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严部长知道我的小心思，自然也能理解我对你的好奇。”徐海涛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不过，我最初关注你，却是因为苏栎。”
听到苏栎的名字，严修身整个人怔了一下，然后侧过身子，慢慢地坐起身来，靠在床头，说道：“徐海涛，你有种！不过，你以为就凭你这点胆量，你就能配得上她了？”他抬起另一只没有挂水的手，摇了摇食指，脸上浮起一个不屑的笑容，说道，“知己知彼？哼，你以为你是我的对手？徐海涛，你还真是高看自己了。在大兴区官场，你一个个小小的街道党委秘书，算什么？我告诉你，你什么也不是。所以，岚岚不会选择你！”严修身仿佛法官判案一样，咚地一声，敲下了定案的一锤。
“选不选，严部长，你说了不算。”徐海涛淡淡说道。
“哼，年轻气盛。”严修身冷冷说道，“徐海涛，你也看到了，很多人都盯着她呢！和她走得太近，对你对她都不好。记住了，小子。”
徐海涛胸内有些翻腾，说道：“既然严部长知道，也无须我多说了。以后还请严部长多加注意，我可不想再踹一次门！”
“你……”严修身被徐海涛噎得无语，瞪眼看他，半晌，又说，“徐海涛，你信不信，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你在大兴区官场举步维艰？”
“我信。”徐海涛郑重地点头，说道，“可是，我知道，严部长你会耍手段，却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
这是严修身之前说过的话，此时徐海涛用来堵他的嘴，让他有些无语。沉默片刻，他忽然大笑起来。他的眉毛很浓，很硬，平日里看着很凶，笑起来时，便只觉得很帅：“小子，你很好！至于岚岚，我不会给你机会。”
“那我们就公平竞争吧！”徐海涛说道，
严修身继续大笑：“徐海涛你没有胜算！”
有没有胜算他说了不算，所以，徐海涛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他想起星月湖景区饭店的事，开门见山说道：“严部长，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是市、区领导都十分重视的项目，秦书记觉得压力很大。你和苏栎熟悉，帮忙做做工作吧！”
“徐海涛，你这是在求我，还是威胁我？”严修身笑容一收，目露凶光，说道。
“只要严部长愿意伸出援手，我都不介意。”
“徐海涛，你很好！”
“谢谢严部长夸奖！”徐海涛朝严修身微微鞠躬，说道，“那我先走了，严部长好好休息。”
说着，他直接转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看到秦岚岚就在门外不远处，徐海涛微微一愣。他原以为她先走了。秦岚岚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微微侧头看向他，目光有些冷，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徐海涛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黝黑而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不确定她是否听到了之前他和严修身为了她的争论，便只简单说道：“我让严部长帮忙做做风荷日丽的工作。”
秦岚岚眼里滑过一丝惊讶，问道：“你是说，严修身和那个美女老板有关系？”
徐海涛紧盯着秦岚岚的脸，除了之前的那一丝惊讶，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心里微松，看了看旁边，说道：“他们熟悉。”
秦岚岚盯了他一眼，忽然转过头一声不响地往外走去。
徐海涛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秦岚岚坐进后座，徐海涛本能地走向副驾驶室，脚跨出去，他顿了一下，也钻进了车后座。
看到徐海涛坐进来，秦岚岚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徐海涛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对，心跳砰然，只觉得满身血液加快流淌，小腹处涌起热热的感觉。秦岚岚一惊，难道药性还没有散去？
她忙转过脸，看向窗外。隔着玻璃窗，灯光里，这个城市显得有些落寞，一如孤身一人的她。
那时，我为什么会给他发短信呢？也是因为落寞吗？还是内心深处的不自觉依赖？
她看着窗外，他看着她。在路灯光影的变幻里，她的侧脸格外柔和，但那一闪而逝的哀伤、落寞仍然落入了他黑色的眼睛，让他莫名心疼。
夜风微凉，秦岚岚一下车便连续打了三个喷嚏。虽然外面套着的外套是干爽的，但实际上里面的衣服还是湿的。徐海涛立马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秦岚岚肩头。秦岚岚身体微微一僵，他身上男性的气息若有似无地钻入她的鼻尖，让她整个人都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她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大踏步往前走去。
静静的夜，脚步声格外清晰。他跟在身后的脚步仿佛踩在她的心尖上，让她莫名疼痛。也让她格外安心……


第63章 启动考察

中央世家，一座别墅的客厅里。
一个男人坐在沙发里，一只手扶着沙发背，一只手夹着一根烟，微微抬头，眯着眼睛，将嘴里的烟雾慢慢喷吐出来，目光忽而锐利地滑过站在面前戴着鸭舌帽的男子，问道：“你说，秦岚岚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离开了？而且摄像头也被人发现了？”
鸭舌帽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略显白皙的脸，一个鹰钩鼻让他整张脸显得十分立体，原本帅气的脸，却因一双眼睛，显得有些阴鸷。他点点头，表情有些惴惴：“是的，那人不是严修身，也不是那个徐海涛。不过，我不知道摄像头是不是和他有关。”说着，将几张照片放在了茶几上。
男人拿起照片，瞟了一眼，仿佛漫不经心，但目光滑过秦岚岚时却有些复杂，自言自语地说：“秦岚岚，你还真是厉害啊！”
“老板，我们就这样善罢甘休了吗？”鸭舌帽问道。
“我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这两个字！”男人狠狠地看了鸭舌帽一眼，鸭舌帽立马垂下了头，轻声问道：“老板的意思是？”
“既然秦岚岚没事，就给徐海涛点厉害看看吧！这小子，也蹦跶的够久了！”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他在谈论的只是今天早上的早餐一般。
鸭舌帽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点点了头，笑道：“好的。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放过他！”
与此同时，一间茶室里，江武林兴奋地将今天的收货拿了出来，放在中间的茶几上。
那是一叠照片。
秦如海伸出手，在那些照片上滑过，只见，照片上秦岚岚和一个男人脸色酡红，举止暧昧。对于秦岚岚，秦如海并不是一无所知，作为大兴区的企业人，作为长丰街道的子民，秦如海对长丰街道的父母官多少还是有些交道的。更何况，秦岚岚还是一个美女，还是五百年前的本家，他们并不是毫无接触，只是秦岚岚一向高冷。没想到，这么高冷的美女书记，竟然也有这么妖娆多情的一面。秦如海嘴角微微上挑。
秦如海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江武林。江武林原本一脸兴奋，却在秦如海不置可否的目光里不安起来，谄媚地笑道：“秦老板，你看，这些照片的价值总比我那些录音价值高吧？现在，你可以把我那些录音给我了吧？”
秦如海左手拿着照片，右手食指和中指在照片上弹了弹，忽然笑问：“江书记，什么录音？”
江武林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秦如海竟然阴他，一张脸立马沉了下来，说道：“秦老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秦老板，堂堂一个企业家，说过的话总不至于反悔吧？”
秦如海盯着面前的江武林，眯了眯眼睛，说道：“江武林，如果我把这些照片拿给你们秦书记，并且告诉他，这些是你拍的。你说，她会怎么样？”
“你……”江武林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愤怒，但看着秦如海阴测测的笑脸，他却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愤怒，说道，“秦老板，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也看得出来，我是很有诚意的。”
秦如海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你很有诚意。所以，我同意签约。”
“什么？”江武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协议呢？拿来吧。我和你签约！”秦如海将那些照片放入包里，淡淡说道。仿佛，他早已经想好要和他签协议了一般。江武林定定地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秦如海为什么突然同意签约了？难道和这些照片有关？可是，有了这些照片，他不是可以要挟秦岚岚，提出更有利的条件吗？怎么突然就签协议了呢？那他还要这些照片干嘛？
江武林想不通。想不通，他便有些不安。不过，一想到，和秦如海签约后，其他人便也可以迎刃而解，他们这一组便能顺利拿到第一，顺利拿到后备干部的名额，顺利将徐海涛踩在脚下，江武林便觉得十分解气。
严修身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便让人着手调查宾馆的事情。因为牵涉到自己和秦岚岚，他没有让公安插手，只是让人暗中调查。因为宾馆有摄像头，查起来并不难，视频里显示有一个戴了鸭舌帽的人进入过他预定的房间，但酒水里的药是什么时候下的，却查不出来。而那个戴鸭舌帽的人，因为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到脸，一时便也没了下文。
倒是另外一个人，鬼鬼祟祟跟在他和秦岚岚身后，被拍到了两个镜头。很快，他们查出来，这个人便是江武林。
知道江武林的身份后，严修身便给秦岚岚打了个电话。
“岚岚，查到一个人。”
“谁？“
“江武林。你们街道的纪委副书记。”严修身淡淡说道，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笑意，“岚岚，你说，这到底该怪你魅力太足呢，还是怪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秦岚岚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说，那天下药和装监控的人是江武林？”
“那倒不是。”严修身说道，“江武林只是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而已。至于，他是不是和那个人一伙的，就很难说了。”
“那个人，不知道底细吗？”
“暂时还不知道。”严修身说道，“不过，岚岚，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的。”
“严部长，我信你。”秦岚岚说道。
“岚岚，我的提议你不再考虑一下吗？”严修身又问。
秦岚岚一愣，脑海里闪过徐海涛的脸，她的脸不禁一红，深吸了一口气，才淡淡说道：“不了。”
“岚岚，你可真直接。”严修身说道，“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面对严修身的执着，秦岚岚也是无奈。
挂断电话后，秦岚岚想着严修身提供的消息，陷入了沉思。江武林为什么会在那里？是偶然还是刻意？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手机铃声打断了秦岚岚的思路，她瞟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组织部陆清泰的名字，秦岚岚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然后接起了电话。
“陆部长，有什么吩咐？”秦岚岚笑着问道。陆清泰是秦岚岚青干班同学，平日里少言寡语，但喝了酒后，却十分风趣。但自从当了组织部副部长后，喝酒也十分克制了，也越发少言寡语了。工作时间打电话过来，秦岚岚知道肯定是为了公事，所以便开门见山问道。
“老同学，有个事和你沟通一下。下周区委要重新启动后备干部考察，不过，这一次和上次不同，这一次，并不是简单的后备干部考察，一些表现突出的同志，可能直接会任用。”陆清泰淡淡说道，“你们长丰街道也有两年没有提拔年轻干部了。”
这些年来，街道的任务越来越多，工作压力也越来越大，但无论是编制，还是财政，还是干部提拔上还是沿用着老套路，和乡镇不可同日而语。特别是干部提拔，往往是几年才能轮到一个，而这一个很有可能，还是半路从乡镇转过来的干部。
秦岚岚作为党委书记，自然听出了陆清泰话语中的深意，立马问道：“这一次，长丰街道会有名额吗？”
陆清泰磁性的声音带着淡淡笑意，话却说的十分含糊：“这个就要看区委的决定了。”
“陆部长，你还真是口风紧啊！”秦岚岚笑道。
“大兴区提拔年轻干部的宗旨是有创新、有担当，敢闯肯干。长丰街道有个星月湖景区项目，如果有人能在这个项目中脱颖而出，我在想，争取一个名额应该是不难的。”陆清泰仿佛随口一提。
秦岚岚却听出了言外之意。
星月湖项目是因为徐海涛的博客文章引起的，但也因此给徐海涛招惹了很多仇恨。作为党委书记，秦岚岚太清楚，在这个体制里，要让领导记住你的好很难，但要让领导记住你的不好，却很容易。
想到徐海涛，秦岚岚不禁柔和了目光，他真的能在这次项目中脱颖而出吗？以他的年龄和智慧，如果此次能够脱颖而出，到乡镇锻炼一番，还是有很大发展潜能的。只是，这一次星月湖项目，却终究给他招了太多仇恨，班子里估计没什么人会推荐他。虽说党委书记的意见很关键，但她并不敢保证，一定有效。
忽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江武林出现在西山宾馆，目标会不会是徐海涛？
不过，作为党委书记，秦岚岚没有让自己在这种思绪里沉浸太久，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份文件，很快沉入了工作中。
而此时，徐海涛第一次见到了风荷日丽的老板苏栎。


第64章 终于来了

苏栎爽快的签了合同。
这一切，颇有些出乎小组里其他几个人的意料。等苏栎走后，郭莉萍便笑着问徐海涛：“徐主任，你是怎么办到的？之前不是一直吵着要上访吗？怎么突然之间就爽快地签协议了？”
张涵也扑闪着眼睛，仿佛一个好学的学生般问道：“是啊，徐主任，她怎么突然肯签协议了？你做了什么？”
“守株待兔啊！你们不是都知道的么。”徐海涛笑道，“这就叫，金诚所致，金石为开。”
“没这么简单。”郭莉萍笑道，“我怎么觉得，那女人看你的神色格外温柔呢？徐主任，你不会是牺牲色相，色诱人家了吧？”
张涵噗地一下，一口茶都喷出来，然后大家都哈哈大笑。
“听说，江武林那个小组也快完成了。”郭莉萍说道，“徐主任，我们现在就只剩星月餐厅了，胜败在此一举了呢！”
徐海涛点点头。
“这家饭店很奇怪，最早停业，态度也和气，却一直拖着不肯签。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说是观望，现在大家都签了，应该也没什么可观望了。”李光辉说道。
“恩，是不是观望，一会儿打个电话，把组里签约的情况说一下便知道了。”徐海涛说道。
因为项目推进顺利，徐海涛又请大家在顾家餐馆吃了一顿好的。散场后，徐海涛看着街上的灯火，忽然格外想念秦岚岚，便给她打了个电话。
“秦书记，你在哪里？”因为喝了酒，他的声音些微沙哑，听起来颇有质感。
“你喝酒了？”秦岚岚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却冒着冷气。
“恩，今天和风荷日丽签约了，所以，组里聚了个餐。”徐海涛解释道，“严部长还是很给力的。”
秦岚岚仿佛愣了一下，才说道：“下周，区里便启动后备干部考察了。你好自为之。”秦岚岚说着，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她还兀自有些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似乎只要牵涉到徐海涛，她就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才重新低头看文件。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徐海涛摸了摸鼻子。虽然她没说自己在哪里，他却知道，她一定还在办公室。他看了看表，时间还早。本想慢慢地走过去，此时却有些急不可耐了，便站在路口等车。因为喝了酒，身体微微有些热，夜风吹来，感觉十分舒爽，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徐主任？”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软糯糯的。
他猛转过头，路灯光下，看到张阳一双眼三分欣喜三分惊讶地看着他。徐海涛微微退后一步，和她拉开一段合适的距离，才笑着说道：“啊，张阳，你好。”
“徐主任，好巧。”张阳仰着脸看他，脸上的笑意十分有感染力，徐海涛原本因为盛世而升起的那一点不自在和提防，也放下了，笑道，“恩，真巧。”
“徐主任，听人说，盛科长和你吵架了？”片刻后，张阳轻声问道。
徐海涛不知道她提这个干嘛，侧头看了她一眼。她依然微微仰脸看着他，目光里微微有些犹豫和尴尬。徐海涛耸了耸肩，说道：“算不上吵架。”
“哦。”张阳微低了头，轻声说道，“徐主任，其实，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可是，他却对别人说，我是他女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大家都认为，他是组织部干部科科长，能看上我是我的荣幸。但我真的对他没什么感觉。徐主任，你信吗？”
或许是因为小人物之间的一点心有灵犀吧。徐海涛看了看她，笑道：“这种事，别人怎么看，真的不重要。关键还是看你自己的内心吧！”
“徐主任，这么说，你相信我？”张阳又仰头看他，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期盼。
徐海涛很想说，我信不信都不重要，但看着她眼睛里流露的热情，他实在做不到给她泼冷水。
昏昏的路灯光影里，仿佛有一阵风吹过来，忽然徐海涛心头一惊，猛地转头看去，却是一辆黑色的车子如离了弦的箭猛地冲向身前。
“当心。”徐海涛本能地一把抱住张阳朝旁边扑去，尖叫声，汽车马达加速的声音，还有身体撞击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在徐海涛耳边清晰地响起，心头猛地跳出一个念头：“来了，终于来了。”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路口的人行道，背后便是小区的围墙，车子猛然冲过来后，直接撞上了围墙，轰然发出“砰”地一声。
张阳被徐海涛搂在怀里，虽然背上有些微的疼痛，基本上没受什么伤，此时，惊魂初定，她仰头看着徐海涛俊朗的脸，忽然感觉自己很幸福。她伸出手，猛地抱住徐海涛的腰，喃喃道：“徐主任，我爱你。”
徐海涛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也没有听到张阳的表白。他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拍了拍她的肩，起身想要看看车里的人，刚要动，却被张阳紧紧抱住了。而此时，车子猛地发出马达的轰鸣声，徐海涛暗道一声：不好。
他一把推开张阳，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将张阳从地上猛地拉起来，便往一边跑去。
黑色的车子半边轮胎在路上，半边轮胎在人行道上，仿佛醉汉，有点不稳，马达的轰鸣声，却暴露了它的速度，一下子让张阳的双腿失去了力气。
徐海涛侧头看她的时候，黑色的车子如长了翅膀般呼啸而来，徐海涛只来得及将张阳往后推开，自己的身体却被车子右边的后视镜给刮到了，手臂一阵剧痛，整个人也往旁边倒去，不过，他没让自己倒下，左手猛地撑了一下地，便站起身来。
此时，正好有汽车的灯光照过来，一下子，照亮了汽车内部，也让徐海涛看清了车上人的脸，其实，算不上是脸，确切的说，是一个黑色鸭舌帽，帽子下看到了一个微微有些尖的下巴。
徐海涛心里微微一惊。
又有汽车的灯光照过来，黑色的车子忽然一把方向左转，然后呼啸而去。
“徐主任，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是醉驾吗？连，连车灯都没开呢！”张阳煞白了一张脸，结结巴巴地问道。
的确像是醉驾。但看到那张脸后，徐海涛怎么也不会觉得是意外了。看来，终究是来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和张阳说这些，便淡淡说道：“或许吧，看起来像是醉了。”
“哎，这些人，真是拿别人的生命不当命!”张阳气愤地说道。
徐海涛没有说话，只是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很痛，痛得他皱紧了眉头。
“你，你，怎么样？手还好吗？”张阳关切地问道，“刚才，谢谢你，要不是我，你不会受伤。要不是你，我说不定就被撞死了。徐主任，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徐海涛微微挑了挑嘴角，很想说：不，要不是我，你不需要受这一场惊吓。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这时，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徐海涛忙抬手招呼。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下来。徐海涛转头看向张阳，说道：“你先走吧。”
“徐主任，你，你不和我一起走吗？”张阳仰着苍白的小脸看向他，目光里闪烁的都是不安。
徐海涛脑海里闪过之前的那场绑架，或许，让她一个人回去，的确不安全。想了想，徐海涛还是说道：“我送你回去。”
说着，便上了车。
“谢谢。”张阳说着，微微低了头，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车子驶过安静的街道，徐海涛脑海里一直在想那个鸭舌帽。盯着秦岚岚的是这个鸭舌帽，开车撞自己的也是这个鸭舌帽，这说明，背后的人是同一个，而且，很可能便是星月湖景区饭店的老板。
从一开始的绑架案，到后来的撞车，再到现在对秦岚岚下药，这一系列事件，是不是都是同一个幕后黑手呢？
会不会是星月餐厅呢？
手机铃声响起，徐海涛下意识地去拿手机，却看到张阳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赫然是盛科长几个字。张阳忙看向徐海涛，四目相对，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和尴尬，他微微一笑，移开了视线。


第65章 你想多了

将张阳送到小区门口，徐海涛没下车，挥挥手算是告别。
车子缓缓启动，张阳忽然猛地冲过来打开车门，说道：“徐主任，我们交往吧。”声音很大，几乎是用喊的。
出租车司机原本因为她的动作，正要骂人。此刻听了她的话，脸上紧绷的怒意散去，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徐海涛，笑道：“小伙子，你总要说点什么呀，人家女孩子还在等你答复呢！”
徐海涛看着张阳，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期翼，更何况还有出租车司机在场，拒绝的话一时竟难以出口，愣了片刻，才说道：“今天让你受惊吓了，早点休息吧。”
“徐主任……”张阳依然抓着车门不放。
这时，徐海涛的手机响了。他以为是秦岚岚，心里禁不住地泛起一丝小雀跃，拿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的赫然是盛世两个字。
徐海涛直觉这电话应该和张阳有关。他看了看依然站在车外的张阳，说道：“盛世的电话。”
张阳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一丝不安没有逃过徐海涛的眼睛，他接起电话，还没说话，便听到盛世在电话里咆哮：“徐海涛，你什么意思？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我警告过你，离她远点！”
徐海涛看了一眼车外，见盛世正从不远处跑过来，手里拿着手机。
出租车司机却有些不耐烦了，催道：“年轻人，到底走不走啊，你们谈恋爱，也不能耽误我赚钱养家啊！”
徐海涛抱歉地点点头，朝窗外指了指，对张阳说道：“盛世过来了。还有，我有女朋友了。”
张阳愣了愣，脸色神情几度变化。
徐海涛拉上车门，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当盛世冲过来时，车子正好离开。盛世怒极，朝着远去的车子骂道：“徐海涛，我会让你好看。”
张阳似乎此时才回过神，瞪着盛世，说道：“盛科长，你发什么疯！”
“张阳！你别不识好歹。徐海涛不是什么好人！”看着张阳细腻的脸，盛世气恼地说道。
“那是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张阳跺跺脚，说道。脑海里滚过徐海涛之前的那一句话：“我有女朋友了。”她看着盛世，问道：“徐海涛有女朋友吗？”
“谁会喜欢他？”盛世恼怒地说道，说完，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又问，“你说什么？徐海涛有女朋友了？是谁？”
张阳有些失落地摇摇头。
“张阳，徐海涛不适合你。他这个人，太散漫，太自以为是，太目中无人。这种人，早晚会拖累你。听我的话，离他远点！而且，区里马上要启动后备干部考察了，你作为妇联主席，机会也是很大的。你和他扯在一起绝对没好处。”盛世一边说一边搂住了张阳的肩膀，张阳愣了一下，但并没有推开他。
徐海涛转头看了看后面的张阳和盛世，甩了甩脑袋，将他们甩在了脑后。手臂上的疼痛，让他想到那个鸭舌帽，心里微微泛起一丝寒意。
到街道，已经九点多了。
徐海涛抬头看了看，果然，秦岚岚办公室的灯光依然亮着。看着寂静夜里那一抹灯光，他的心忽然很安宁，很温柔。
秦岚岚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徐海涛在门上轻敲两下，便走了进去。秦岚岚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目光在徐海涛身上顿了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徐海涛在楼下的时候已经整理过自己的衣服，此刻听她这么问，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便笑着说道：“看你灯还亮着，便上来看看。没什么事。”
秦岚岚眼眸微眯，抬起手指了指徐海涛的脸，说道：“你额头怎么回事？”
徐海涛怔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额头，右额角上微微有些湿润的感觉，一看，手指上有血。徐海涛想，应该是之前擦到了，轻描淡写说道：“打车的时候，有一辆车冲过来，可能伤到了。”
秦岚岚心中一紧，脱口而出：“徐海涛，你就不能安生些！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徐海涛温柔地看着她，笑道：“秦书记，你在关心我？”
秦岚岚怔了一下，脸微微有些红，冷声说道：“徐海涛，你还真是想象力丰富。作为党委书记，我只是不想惹上麻烦。你听好了，在星月湖景区拆迁任务完成前，你最好安分点！”
看着秦岚岚冰冷而精致的脸，徐海涛摸摸鼻子，一腔柔软和热情，慢慢冷却下来，说道：“很晚了，秦书记，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说着，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微微停顿，便转身往门口走去。
“徐海涛。”秦岚岚忽然出声，声音很冷，还带着微微的怒意。
徐海涛转身，看着秦岚岚。
四目相触，秦岚岚却忽然猛地站起身来，往旁边走去。徐海涛有些莫名其妙，只见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医药箱，转过身，冷冷地说道：“坐在沙发上。”
徐海涛抬手摸了一下额角，笑道：“没什么大事。”
秦岚岚却只是瞪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命令他坐到沙发上。
徐海涛又摸摸鼻子，心里却默默涌起一股强大的暖流，让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他乖乖地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目光却直直地看着秦岚岚。他的目光那么炙热，如夏日里的阳光肆意而洒脱，热烈而张扬，看得秦岚岚浑身不自在。她将药箱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看向徐海涛，命令道：“闭上眼睛。”
“嗯？”徐海涛笑看着她，“我的眼睛没受伤！”
秦岚岚避开他的目光，在他身前蹲下，从一旁的医药箱里拿出一个碘酒棉签瓶，用夹子夹出一片碘酒棉签，恶狠狠地往他额角戳来。
徐海涛看到她那气势，身体本能地后仰。秦岚岚没想到他会躲，整个人没提防，又是半蹲着，一时力道用得猛，身体便往前倾，便有了投怀送抱的感觉，胸前的柔软也实实在在地压在了徐海涛的腿上，而他身上清新的男子气息也如龙卷风般侵袭了她的呼吸，让她身体发软，头脑空白。
秦岚岚的脸一下子红了，猛地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徐海涛！”
看着秦岚岚红彤彤的脸，徐海涛依然满脸笑意，说道：“在！”
秦岚岚拿着那棉签直接往他额头上戳去，这一次徐海涛没有躲。当冰凉的棉签碰上伤口，微微的疼痛，让他嘶了一声。
“很疼？”秦岚岚手上的动作猛地轻了。
“没事。”徐海涛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发现，她的脸在他的目光里变得越来越红了。
“那辆车是故意的，是不是？”将棉签扔回垃圾桶的时候，秦岚岚问道。
“这个不好说，不过，车上的人，戴黑色鸭舌帽，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黑色鸭舌帽？”秦岚岚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说，和星月湖景区饭店拆迁有关？”
“只是猜测。”
秦岚岚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
徐海涛笑问：“怎么了？”
“还有哪里受伤了？”
徐海涛甩了一下手臂，他知道，手臂上的伤肯定比额头上严重许多。他不想让她担心，便说道：“没了。其实，额头上的伤，估计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刮到的。”
秦岚岚却注意到了他手臂的异样，脸色猛地一沉，说道：“手臂怎么了？”
“没怎么啊！”徐海涛仿若无事地甩了甩左手臂，站起来，准备先撤。
“让我看看。”秦岚岚猛地抓住他的右手臂，徐海涛啊一声，疼得皱紧了眉头，只好脱了外套，一看，白色的衬衣袖子上血迹斑斑，秦岚岚的脸色冷下来：“徐海涛，你是傻得啊！都这样了，竟然还说没事！”
她一边说一边去解他衣袖的扣子，因为离得近，她身上淡淡的轻柔香味似有若无地钻入他的鼻尖，撩得他身体猛地兴奋起来。
衣袖卷起来，露出那一截皮肉模糊、血渍斑斑的手臂，秦岚岚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这人，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她抬起头瞪了徐海涛一眼，说道：“走，我送你去医院！”
徐海涛垂眸看了一眼，笑道：”没事，只是皮肉伤而已。消消毒就好了。”
看他一脸风轻云淡，秦岚岚又气又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瞪着他。
“秦书记，你若是这么看我，我可要忍不住亲你了。”徐海涛看着她，笑着说道。
“徐海涛，这里可是办公室。”秦岚岚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从碘酒瓶里夹出两片棉签，一手抓住他的手臂，气势汹汹地给伤口消毒，不过，落下去的力道最后还是轻了又轻。
“你是说，如果不是办公室，我便可以亲你吗？”
“徐海涛，你！”秦岚岚抬头看他一眼，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四目相对，她的脸莫名烫起来，一直烫到耳根，而他的目光也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她。
四目相对，呼吸相闻，一时间，气氛暧昧到浓烈……


第66章 让纪委看

江武林从餐馆出来，已经很晚了。路过街道的时候，发现秦岚岚办公室的灯竟然还亮着。他眼睛微微一眯，便往楼上走去。
走到门口，透过半开的门，江武林一下子看到了徐海涛的背影，还有秦岚岚的脸，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十分暧昧。江武林几乎没有多想，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下子拍下了这个镜头。
闪光滑过，秦岚岚被惊了一下，猛地从那种欲罢不能的氛围里挣脱出来，看向门口，只见一个黑影闪过。
“谁在外面？”秦岚岚冷声喝道。
但回答她的却是下楼的脚步声。
听到声音，徐海涛猛地跑向外面，但脚步声却已然消失。徐海涛一直走到楼下，也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身影。但刚才那一闪而过的闪光，应该不是错觉。会是谁？
徐海涛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重新走上二楼，推开了洗手间的门。洗手间里一片黑暗，徐海涛打开灯，见两个隔间里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难道在女厕所？
徐海涛跑到三楼，女厕所的灯开着。
徐海涛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里面有人吗？”
没有声音。
徐海涛看了看里面关着门的两个隔间，猛地走进去，推开了第一间，没人。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猛地推向第二间。
果然，门是关着的。
此时，江武林正蹲在里面的厕所上，从隔间门的缝隙里看到外面徐海涛的脚，他紧紧咬了咬牙，将徐海涛在心里骂了个底朝天。
“里面有人吗？”徐海涛轻声问道，在门上敲了敲。
“没看到门关着吗？你眼瞎啊？”江武林在心里暗骂。
“里面没人吗？那我可踢门了。”徐海涛一边说着，一边真的猛地踹向那扇门。厕所隔间的门都很脆弱，只听“砰”一声，门猛地往后打开，“砰”一声，撞得里面的人脑袋嗡嗡直响。
江武林怒了，猛地站起来，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指着面前的徐海涛，怒道：“徐海涛，你发什么疯，还不让人拉屎了？”
徐海涛看着江武林滑稽的样子，指了指门口，笑道：“江书记，这里可是女厕所！你到女厕所拉屎，是眼神不好，还是居心不良啊？”
“徐海涛，你管我？既然是女厕所，你进来做什么？”江武林的头被门撞得着实很疼，此时看着徐海涛风轻云淡的样子，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他。
“我抓贼！”徐海涛目光滑过徐海涛腰间，见他裤子穿的好好的，笑着说道，“江书记，隔着裤子拉屎，还真是不一般啊！”
“徐海涛，你……”
“江武林，你鬼鬼祟祟到底干什么？”徐海涛眯了眯眼，目光如刀片般滑过江武林的脸，冷声说道。
徐海涛的目光，让江武林有些心虚，但他很快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哼，我手里捏着你们的把柄，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这么想着，他轻笑一声，哼道：“徐海涛，你别欺人太甚。我只是喝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弄不清楚男女厕所也正常。你倒好，明知道里面有人还踢门，我看你才是居心不良！你是偷窥癖吧？”
“江武林，你那天在西山宾馆是跟踪秦书记吧？”徐海涛忽然淡淡问出一句，目光锋锐地盯着他。
江武林僵了一下，才笑道：“徐海涛，你福尔摩斯看多了吧？我只是正好在西山宾馆，看到秦书记走路摇摇晃晃，才好心给你发了短信。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刚才在秦书记门口拍照，也是好心？”徐海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徐海涛，你血口喷人，我只是在女厕所拉个屎而已。你别随便往我头上扣帽子！”江武林怒道。
“好吧！”徐海涛说着，忽然转身往门口走去。看着徐海涛的背影，江武林挑了挑嘴角，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忽然，只见身前人影一闪，手里的手机忽然没了。
江武林猛地抬头，只见徐海涛正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拿着他的手机。
“徐海涛，你是鬼啊！把手机给我！”江武林说着，便扑向徐海涛。却被徐海涛一个旋身躲开。
徐海涛看着手里的手机，照片库里赫然是他和秦岚岚四目相对，十分暧昧的照片。他二话不说，直接按了删除键，然后，将手机扔回给江武林。
江武林忙接过手机，见照片被徐海涛删了，他咬牙瞪着徐海涛：“徐海涛，我会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我等着！”
送秦岚岚回去的路上，秦岚岚说道：“徐海涛，下周区里要启动干部考察了，这一次，可能不仅仅是后备干部考察。”
徐海涛脑海里闪过严修身说过的话，他还配不上她。是的，她是党委书记，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一个她背后的小人物。只有和她地位相当，才又资格站在她身边，理直气壮、堂堂正正地保护她吧？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她，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对于徐海涛平静的反应，秦岚岚却是有些不满的。她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星月湖景区项目会是一个硬性参考指标，这段时间，你要加油了！”
徐海涛嗯了一声，说道：“风和日丽已经签协议了，目前有难度的只有一家了。”
秦岚岚点点头，还是不放心地说道：“这段时间，江武林和傅主任交往比较多，我想，如果推荐干部，他肯定会推荐江武林。所以，你若是想在这次推荐中胜出，拆迁项目必须是第一名。”
徐海涛没有说话，其实，内心里他真的不屑于和江武林去争。
第二天上午，街道通知拆迁小组成员全体到五楼会议室开会。
“什么意思？为什么又要开会？”沈含看着徐海涛，问道。
“最后冲刺阶段了，开个会凝聚一下人心，也是正常的。”徐海涛说道，拿出笔记本，把最近的情况理了理。
拿着笔记本刚走出门，便看到秦岚岚拿着笔记本和茶杯从办公室走出来，四目相对，她的眼幽深如潭，不见一丝涟漪。徐海涛想起昨晚她的话，脚步坚定地往楼上走去。
会议是傅寒主持的，将三个拆迁小组的进度进行了通报，目前为止，江武林排在第一，文昌来排在第三。秦明作为分管领导做了一些细节上的说明，特别是对文昌来小组的拆迁进度提了一些要求，张红军也做了一些补充说明。最后，秦岚岚作为主要领导，表扬了三个小组两个多月来的表现，并提了四点要求。
散会时，江武林挑衅地看着徐海涛，并朝他比了个中指。徐海涛不理他，直接往外走去。他十分清楚，实力才是最好的证明。为了秦岚岚，也为了自己的将来，他必须在最后关头冲上巅峰。
江武林从会议室出来后，便走进了傅寒办公室。
傅寒将笔记本扔在桌上，整个人舒服地窝进椅子里，才看向一旁站着的江武林，嘴角微挑，说道：“武林啊，看你的表情，有什么想法？”
江武林心中一惊，这傅寒还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还好，他是盟友。江武林堆起一脸笑意，说道：“傅主任，我们小组还剩下一家了。攻克下这一家，就是全胜了。”
傅寒点了点头，说道：“恩，武林，这一次，你做的不错。”
傅寒的表扬让江武林颇受用，他从口袋里拿出烟来，递了一根给傅寒，又为他点上，嘴里说道：“这一切都要感谢傅主任的关心。”
傅寒抬眸瞥了一眼江武林，慢悠悠说道：“武林啊，区里马上要启动后备干部考察了，你听说了吗？”
这一句，仿佛巨石投入江武林平静的心海，他猛地抬头看着傅寒：“傅主任，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下周就要启动了。”傅寒表情深沉地看着江武林，说道，“武林啊，虽然说，星月湖景区拆迁项目的成绩会是一个指标，但是，领导的意见，群众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懂我的意思吧？”
“傅主任的意思是秦书记？”江武林疑惑地看向傅寒。
傅寒的眼睛微微一眯，哼了一声。他的表情冷而硬，让江武林心里有些发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问错了。
“武林啊，今天，我可以跟你掏个底。”傅寒忽然说道，“我肯定推荐你，但秦书记推荐谁，我就不敢保证了。如果她推荐的是另一个人，那么，你的机会最多便只有百分之五十。而且，在人事权上，党委书记的话语权要比我这个主任大。所以，武林啊，你懂我的意思吧？”
江武林心里惊涛骇浪。他太清楚，秦岚岚心中的人选必定是徐海涛。而他江武林，也只能紧紧地抱住傅寒这条大腿。他从袋里掏出手机，翻出相册，找出其中一张照片，然后拿到傅寒面前。
看着江武林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傅寒脸上露出了笑容，缓缓地说道：“武林啊，这个照片你给谁看过？”
“只给傅主任你一个人。”
“给我看干嘛？”傅寒笑道，“我又不是纪委。领导干部和一般干部关系暧昧，虽然也未必便是作风问题，但至少会影响她的判断力！江武林，你是纪委副书记，这些，你应该比我专业!”
“对，对，对，傅主任批评的对。“江武林点头哈腰，心头却是喜悦万分。


第67章 武林说谎

冲刺的号角刚吹响，徐海涛正磨刀霍霍，星月餐厅却出其不意地主动打电话来了，并且动作迅速地与瞿峰、顾安华签了协议。
星月餐厅的协议，给徐海涛这一小组的任务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也打了江武林一个措手不及。
上午，徐海涛将情况向张红军、秦明两位分管领导做了汇报，张红军象征性地表扬了几句，秦明却是扔了一个白眼给他，说道：“徐海涛，还不到得瑟的时候。虽然签了协议，下一步工作还多呢！”
徐海涛没有和他争论。因为他知道，很多时候，做比说有效得多。
从秦明办公室出来，徐海涛走进了秦岚岚办公室。
她坐在办公桌后面，低头写东西，并没有看他，只是冷冷问道：“什么事？”
“秦书记，跟你汇报一下，我们第一小组已经圆满完成任务，所有饭店已经签了协议。”
秦岚岚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目光如风如水滑过他的脸，仿佛温柔，却没有丝毫停留，半晌，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继续在一份文件上写着什么，仿佛随意地问道：“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不疼了。”徐海涛笑着说。
秦岚岚不动声色的关心，还是让他十分受用。
离开她办公室后，徐海涛将拆迁进度的表格报送给了行政办，然后又去了星月湖景区。沿着鹅卵石小路慢慢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星月餐厅。看着那扇关闭的车库卷闸门，一个细节忽然闪入徐海涛的脑海：方倩被绑架的那个车库，卷闸门原本是关着的，他来了，那人用遥控器开了卷闸门。
如果不是星月餐厅的人，能找到这遥控器吗？
还有，方倩绑架案后，星月餐厅没有报案。如果不是他们，车库里被人打的一塌糊涂，为什么会毫无反应？还是说他们并没有发现？
不可能，当时，因为车库是现场，公安做了保护措施，车库门一直是半开着，保持着案发现场的原样。
所以，门是后来关上的。
所以，绑架案很可能和星月餐厅有关。
那么，鸭舌帽是不是也和星月餐厅有关呢？
徐海涛脑海里一下子蹿出许多问题，纠缠如海草。这时，手机响了。一看，竟是区纪委常委凌跃。
“凌常委！”
“海涛，组织部要重启后备干部考察了，你听说了吗？”凌跃的声音仿佛是刻意压低的。
“恩，听说了。”对凌跃，徐海涛没有隐瞒。
凌跃那边微微沉默，忽然说道：“海涛，我在委里听到一个传言，关于你和秦岚岚。有人好像写了举报信，说是有图有真相。因为牵涉到秦岚岚，这件事暂时还是保密的。不过，区里刚说要启动干部考察，这边便有人举报你和秦岚岚关系不一般，应该不是巧合。”
徐海涛脑海里闪过那天晚上江武林偷拍照片被他逮到的事，但那天的照片已经被他删了，难道他手里还有其他照片？
不过，他和秦岚岚除了那一晚酒后的吻，并没有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他们俩男未婚女未嫁，即使真有点什么，也不是什么忌讳。他倒是也不惧。便说道：“我和秦书记并没有什么，谢谢凌常委，我有数了。”
“还有一件事，上次你说的那个事，我有些眉目了。”凌跃说道，他指的是之前徐海涛和他说的，纪委有人泄密的事情。不过，作为纪委常委，有些事可以说，有些事不可以说。所以，具体情况他便没有再提。而徐海涛也知道，所以也不问。
挂断电话，徐海涛怔怔地看了一会星月餐厅的车库卷帘门，然后原路返回往街道走去。
此时，江武林也和组里最后一家饭店签了协议。让他生气的是，他竟然让徐海涛抢先了一步。不过，无论是拆迁组的第一，还是后备干部的名额，他江武林是不会让他夺去的。
他将最后一份拆迁协议的日期提前了两天，然后才将所有协议整理好交到了拆迁办。一切仿佛天衣无缝，江武林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当江武林的拆迁进度表报到行政办，邱疏影看了看江武林，问道：“江书记，你们组两天前便完成任务了？”
此时，张涵正好拿着一份文件走进行政办，听到邱疏影的话，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一旁的江武林，怯怯说道：“不可能啊，我们组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啊！”
江武林目光锐利地瞥了一眼张涵，哼了一声，咄咄逼人地说道：“张涵，你说什么？你说你们组第一个完成任务？谁跟你说的？啊？真是好笑！我们第二组一直在你们前面，你们组什么时候变成第一的？”
张涵之前屡次被江武林要挟，一看他脸色凶狠，便害怕得手都有些抖，但她还是坚持说道：“既然江书记早就完成了任务，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来交任务呢？”
江武林狠狠地瞪着张涵，凶道：“张涵，你以为你是谁？难道我什么时候完成任务，什么时候交任务，还需要向你说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是和徐海涛呆久了，所以连自己的身份也弄不清了么？啊？！”
张涵连声音都颤抖了：“江书记，你不要乱说。”
邱疏影见江武林咄咄逼人，气势嚣张，也有些看不下去，说道：“江书记，你和张涵争论，扯上徐海涛干什么！”
江武林的目光在邱疏影娇俏的脸上滑过，冷声说道：“疏影，我们这一组一直排在第一，你难道不知道？难道就因为徐海涛交任务的时间比我们早一些，我就应该被他们怀疑？我这人做事就是比较细致谨慎，虽然前天便完成了任务，但是这两天我把所有的协议都重新审核了一遍，所以耽搁了交任务的时间。但我想，这不会改变我们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事实。你说对吧？”
邱疏影因为和江武林有过深入接触，十分了解这个人的小心眼，考虑到自己社区编制的身份，也没必要去得罪他，便说道：“谁第一，谁第二，这个我说了不算，自然有领导会宣布的。你们在我这里争什么！”
张涵看邱疏影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两句，心中委屈，但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谁输谁赢，自然有领导说了算。只是，她还是觉得，江武林很可能在协议上动了手脚。她看了一眼江武林，转身走出了行政办。
江武林看着张涵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说道：“光长了一张脸，没长脑子！”
张涵离开后，越想越觉得不对，转身便冲上了四楼，去找徐海涛。
此时，徐海涛正在办公桌后面接电话，是区委办打来的，下午副市长要过来检查安全生产，区委书记陪同，街道也需要主要领导陪同。
挂断电话，徐海涛便看到张涵一脸紧张地站在一旁，忙问道：“怎么了？”
“江武林刚才去行政办交任务进度表了！”张涵说道。
“正常，他们小组也应该完成了。”徐海涛淡淡说道。
“但不正常的是，他填的任务完成时间是前天，比我们这一组还早了一天。可是，我昨天明明听到他们组里的人说，他们还有一家没有签协议。”张涵急切地解释着。
徐海涛皱了皱眉，看着张涵，轻声问道：“你是说，江武林可能在协议的时间上做手脚了？”
“我不知道。”张涵不知所措地摇着头，说道，“我只是觉得他们的完成时间有问题！”
徐海涛哦了一声，见张涵一副茫然又紧张的样子，安慰道：“没事，先静观其变吧！”
等张涵离开，徐海涛将委办的电话内容和主要领导做了汇报，便也下楼来到了拆迁办。因为完成任务后，所有的拆迁协议都要在拆迁办登记，然后到档案室归档。
徐海涛在登记本上查看了江武林这一小组每一份协议签订的日期，果然，最后的时间比他们签订的时间要早一天。
江武林是真的比他们这一组动作快，还是在拆迁协议上动手脚了？
徐海涛看了看最后一份协议的乙方是东来酒家，不动声色地将所有协议重新归档。


第68章 区委书记

星月湖拆迁项目是和年度考核直接挂钩的，也就是和年终奖挂钩的，这是之前动员大会上，领导明确过的事情。
看着好好的第一名，突然被江武林给闹成了第二名，张涵十分不甘。张涵的不甘，还在于对江武林的深刻了解。她相信，江武林一定在协议上动了手脚。但是，张涵胆子小，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她便把情况跟郭莉萍说了，郭莉萍虽是社区干部，却十分有魄力。她一听，直接带着张涵去档案室查档案。果然，那一份协议上的时间，明显有改动的迹象。但是，这并不足以说明，江武林在说谎。
郭莉萍看了看协议的乙方，原来是东来酒家，只要看到对方的协议，便真相大白了。
东来酒家的老板，郭莉萍是有些熟悉的，但当她满心兴奋地打电话过去询问时，对方却冷冷地说道：“协议的时间？协议一式两份，你们不是也有吗？还来问我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说着便挂了电话。
郭莉萍不甘，却也无奈。
周五，长丰街道星月湖项目收官大会。
会上，傅寒作为办事处主任宣布了这一次星月湖项目拆迁小组的进度，表扬了三个小组提前完成任务，并进行了表彰，而江武林作为第一名被要求上台做代表发言。
正在傅寒让江武林上台的时候，秦岚岚接到了一个电话。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走下主席台，叫上张红军便往楼下走。
傅寒坐在主席台上，看到秦岚岚和张红军匆匆走出去，眉头微微一皱。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张红军跟在秦岚岚身后，有些急切地问：“秦书记，王书记已经在楼下了？”
“马上到了。你让行政办的人马上准备好会议室。”秦岚岚吩咐道。
“好的。”张红军一边答应着，一边给邱疏影打电话。一切交代妥当，张红军和秦岚岚已经站在街道门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张红军看向秦岚岚，问道：“王书记怎么突然来了？”
秦岚岚之前也没有收到任何信息，她心中也没底，不知道区委书记王静龙突然到来是什么意思？她瞥一眼张红军，没有说话。
秦岚岚的目光颇冷冽，张红军心头一震，马上闭了嘴。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奥迪转个弯在街道门口平稳停下，张红军抢上前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一个高挑而瘦削的年轻人一脸温和地从车上下来。张红军立马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说道：“王书记，您好！我是组织委员张红军！”
王静龙轻轻握了握张红军的手，目光却平和中暗藏锐利，然后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秦岚岚。
秦岚岚走上前，轻轻握了握王静龙的手，说道：“王书记，我们正好在开星月湖项目收官大会，所以，傅寒主任等班子成员都在会议室，没有下来迎接您。”
王静龙的目光一亮，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道：“星月湖项目收官大会？好，好！星月湖项目启动仪式我参加了，没想到这么巧，今天临时起意过来走走，便碰到星月湖项目收官大会。走，我也瞧瞧去。”
王静龙的话倒是有些出乎秦岚岚的意料，不过既然区委书记这么要求了，秦岚岚自然不会阻拦。毕竟，区委书记能亲自来参加星月湖项目收官大会，是对机关干部的一种极大激励。
王静龙的出现，让会议室里一阵热闹。发言席上的江武林也愣住了。傅寒和其他班子成员从主席台上冲下来和区委书记握了手，不过，当秦岚岚要求王静龙上台就坐的时候，王静龙却指指站在发言席上的江武林，问道：“这是代表发言？”
江武林见区委书记看向他，心头一阵火热，心想：“还真是天助我也！”
秦岚岚点点头，脑海里灵光一闪，说道：“这一次星月湖项目拆迁，都是年轻干部带队，年轻人敢闯敢干，这一次行动，效果非常好。所以，收官大会上，也让他们说一下感言。”
“嗯，不错。我就不上去了，就坐在下面听。让他继续说吧！这是第几个？”王静龙看向秦岚岚。
傅寒却抢着回答：“他是这次项目中第一个完成任务的小组组长江武林。”
秦岚岚看了一眼傅寒，她当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傅寒这是在推举江武林。秦岚岚微微一笑，说道：“王书记，他是第一个。一会儿，还有两个小组的组长。”
傅寒心头一跳，自然明白秦岚岚这么说，是要给徐海涛创造机会。他眸光一闪，看了看王静龙，对秦岚岚说道：“秦书记，这不合适吧？之前并没有安排其他人发言，若是临时让他们上台，他们会局促的。而且，王书记工作繁忙，哪里有那么多时间一一听他们发言？”
作为区委书记，王静龙自然知道秦岚岚和傅寒之间的暗潮涌动，这在基层班子里也不是稀罕事，不过，当着他这个区委书记的面，直接争论，却是让他有些不悦。他瞥了傅寒一眼。
虽是平平淡淡的一眼，其中锋锐，却如冬日里夹在风里的雪子，冷凝如刀，让傅寒心头一震。看来，他惹王书记不高兴了。但话已出口，却是覆水难收。他也只有静观其变，看秦岚岚如何收场。
没想到，秦岚岚竟不接他的话茬，直接看向全体机关干部，说道：“各位同志，两个多月前，星月湖项目启动仪式，区委书记王静龙同志亲自莅临会议，并做了重要讲话，今天，星月湖项目收官大会，区委王书记再一次来到了我们的会场，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感谢我们王书记的到来。”
掌声雷动。
对于每一个机关干部而言，领导的重视和关爱，都是强心针。
区委书记王静龙微笑着抬起手压了压，朝大家点点头，说道：“这两个多月，大家辛苦了！好，接下来，还是让我们把时间交给发言的同志吧。”说着，他便在第一排坐了下来。既然区委书记不肯上主席台，街道班子成员便也不上台了，都陪着区委书记坐在了下面。
“接下来，让我们回到今天的会议主题，星月湖项目组代表发言。先是我们的江武林同志，请徐海涛和文昌来同志做好准备。”秦岚岚说完，便在区委书记身边坐了下来。傅寒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也在王静龙身边落了座。
秦岚岚的话，让其他班子成员，以及台上的江武林和台下的徐海涛、文昌来都愣了一下，因为原本的会议安排里并没有让徐海涛和文昌来上台发言。能够有机会在区委书记面前发言，对于街道的一般干部而言，不仅是一种荣耀，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这一点，街道的班子成员知道，江武林、徐海涛和文昌来也十分清楚。
王静龙书记的突然到来，本让张红军十分激动。此时，听到秦岚岚突然的决定，想到她的深层目的，张红军有些怒了。他愤愤地看向秦岚岚，但对方根本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在区委书记身边坐下来。这让他颇有些郁闷，气呼呼地转身看了看坐在后面不远处的徐海涛。
徐海涛坦然地迎接着张红军的目光，无惧无畏，这让张红军很有些挫败，他猛地转过身去，心想：徐海涛，我就不信我还搞不死你！
徐海涛的心思却不在张红军身上，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坐在前排区委书记身边的秦岚岚挺直的脊背，内心涌起一阵感动。刚才，她和傅寒之间的交锋，虽然声音不大，但他还是听见了。很明显，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是秦岚岚冒着极大的风险为他们争取来的。
他捏了捏拳头，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快速地列提纲。
江武林站在台上，看着坐在台下一脸温和笑容的年轻区委书记，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抓住这个机会，他的前途定然一片锦绣。虽然秦岚岚突然改变方案，让徐海涛和文昌来也有了机会，但不管怎么说，他是第一名，这是不争的事实。
江武林捏紧拳头，笑了。他走出发言席，朝台下鞠了一躬，重头开始说道：“敬爱的王书记，各位领导，各位同事，今天能站在这里发言，我感到十分荣幸，也十分激动。两个多月前，我们小组接到了任务，可以说，任务重，时间紧，作为组长，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却也发挥了靠前站，争当排头兵的姿态和作风……”
感受着台下王书记和煦的目光，江武林感觉自己的演讲渐入佳境，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盛。
感受到有人用笔捅了捅自己的背，徐海涛转过身，看到文昌来一脸神秘地笑着。
徐海涛扬起眉毛，目光里带着询问。
文昌来指了指台上，在徐海涛耳边轻声说道：“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一个组的成绩怎么都成了他一个人的大戏？口才倒是不错，只是，我怎么有一种董存瑞炸碉堡的感觉？你说，王书记会有什么感觉？”
徐海涛笑笑，没有接话，转过身继续自己的提纲。
江武林怎么样，这和他无关。
他要做的是，尽量做好自己，既然这是秦岚岚奋力争取来的机会，他一定不能浪费了她的良苦用心。
“以上，是我的发言，如有不当之处，还请领导批评指正，谢谢！再次感谢区委王书记能在百忙之中聆听我的发言，这对我是莫大的荣耀！”江武林在掌声中走下发言席，目光投向站起身来的徐海涛，带着十足的挑衅。
徐海涛不动声色。
“下面，由街道党政办主任、党委秘书徐海涛发言，他是第一小组的组长，在这次任务中，也是表现突出。”秦岚岚起身说道。
徐海涛在掌声中走向发言席。
站在台前，正对着秦岚岚的位置，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69章 书记表态

区委书记的目光温煦而有力，却是不怒自威，自有一种大权在握者的威严和气势。
在这样的目光里，徐海涛开始了今天的发言：“各位领导，各位同事，今天我发言的主题是：不忘初心，勇往直前。两个多月前，星月湖项目掀开帷幕，两个多月后，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星月湖拆迁项目迎来了第一次胜利。两个多月的战斗，感触颇多。一是感谢团队的力量……”
徐海涛从团队中每一个人的特色，谈到每一个人在团队中发挥的作用，从任务中遇到的困难，谈到团结一致后迎来每一次成功的喜悦。他的发言，十分中肯，十分接地气，让台下的机关干部，都想起了自己在这一次任务中经历的点点滴滴。
区委书记王静龙侧头与秦岚岚低声说了句什么，秦岚岚点点头，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傅寒看到了王静龙的动作，却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他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徐海涛的目光，阴沉如水！
徐海涛在掌声中结束了这一次发言，鞠了一躬，慢慢走向自己的座位。他看到组里很多队员都朝他竖大拇指，他温暖地笑了。两个多月，他们这一队人，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战友，这是两个多月的并肩战斗收货来的。
秦岚岚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徐海涛，起身说道：“感谢徐海涛的发言，接下来，请团委书记文昌来同志上台发言，大家欢迎。”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在长丰街道，文昌来虽然不拔尖，但工作态度却也十分积极，工作表现也可圈可点，此时，面对秦岚岚抛出的命运良机，他的内心也是激荡的。
大家都知道，在官场，有时候，机会比能力还要重要。
文昌来站起身，与徐海涛擦身而过，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对徐海涛，文昌来是由衷的佩服。临场发挥，他竟然如此有条有理，声情并茂。最重要的是，他始终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比较低调的位置，强调的是团队的作用。
徐海涛也朝他捏了捏拳头，示意他加油。
刚坐下，坐在一旁的沈含便竖起大拇指，说道：“徐主任，你的发言真好，大家听了都很感动呢！”
徐海涛微微一笑：“谢谢夸奖。”
“徐主任，听说，这一次拆迁排名要和后备干部考察挂钩呢,”沈含倾过身子，轻声说道，“我听邱疏影说，江武林很可能在协议上动手脚了。”
徐海涛哦了一声，表情平淡。
“徐主任，你哦什么啊，我听小邱说，马上要启动干部考察了，这一次可是动真格的，你看到了吗？区委王书记都来了两次，可见对这次星月湖拆迁项目是十分重视的，说不定真的和干部考察挂钩呢！如果，江武林真在协议上动了手脚，才拿了这个第一。徐主任，那他抢走的可不仅是一个第一，还可能是一个更大的机会。”沈含颇有些激动地说。
徐海涛点点头。
“徐主任！”
“他的协议上的确有修改的痕迹。”张涵就在徐海涛前面，听到沈含的话，转过头轻声说道。
“什么？”沈含一脸震惊，“也就是说，他真的在协议上动手脚了？那么，实际上，真正的第一名应该是你们组？”
徐海涛看看张涵，没有说话。
“徐主任，那你不打算和领导反映吗？这可不仅仅是一个荣誉问题，在协议上动手脚可是纪律问题，他还是纪委副书记呢，这种素质，还有脸站在台上把自己说的天花乱坠！”沈含看一眼坐在前两排的江武林，目光里透着深深的鄙视。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身材魁梧的男人，心眼如此黑暗。
“协议上日期有修改的痕迹，也并不能说明他就一定动了手脚，也有可能是笔误。”徐海涛轻声说道。
“徐主任，我敢肯定，他们一定动手脚了。明明之前都说还没签的，怎么转头又说早就签好了？”张涵低声说道。
徐海涛不说话，沈含见他这样，郁闷地说道：“徐主任，你就是太善良了。可是，我觉得你的善良没有用对地方。在官场，如果只是做一个一般干部，你的善良也仅仅只是一种善良，若你是领导干部，你的善良，却有可能作用到百姓身上。徐主任，你既然选择了官场，就不应该顺其自然，而是应该力争上游！”
沈含的话仿佛一记钟声，在徐海涛脑海里久久回响。他没想到，一向娇滴滴的沈含，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来，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不过，此时文昌来还在台上演讲，徐海涛便说：“先不要说了，认真听吧！”
文昌来的讲话十分朴实，简短，却也颇有感染力。
秦岚岚一边鼓着掌，一边站起身来，说道：“感谢三位同志的精彩发言，两个多月来，三个攻坚小组都付出了艰辛的劳动，也取得了明显的成绩。我代表街道党委、办事处，再次感谢大家。接下来，有请我们区委书记王静龙同志给大家做重要讲话，大家欢迎。”
秦岚岚说着，便走出坐席，抬手示意王书记到台上就座，讲话。不过，王静龙却摆摆手，站起身，面对大家，面容温和地说道：“同志们，今天，我并没有什么重要讲话，今天，我就是来听大家发言的。既然秦书记让我说两句，我就说两句。星月湖项目动员拆迁工作圆满收官，但这并不是一个结局，这只是一个良好的开局，接下来，星月湖项目还有一系列工作，还需要同志们一如既往地保持这份初心，继续做好工作。谢谢。”
区委书记王静龙在全体机关干部的掌声中走出了会议室。
党委书记秦岚岚和一众班子成员都跟着走了出去。在会议室外，王静龙和傅寒等人握了握手，说道：“你们继续开会吧，我跟秦书记聊两句。”
傅寒和其他班子成员看着王静龙走进了秦岚岚的办公室。傅寒的目光沉了沉，看一眼张红军，轻声问道：“王书记过来，是不是为了接下来的干部考察的事情？”
张红军也有些郁闷，作为组织委员，干部考察可以算是他的分内之事。但王静龙是区委书记，他自然不会直接和他这个组织委员沟通。他摇摇头，说道：“我不清楚。”
傅寒一声不响地走进了会议室，其他班子成员也跟着走了进去，闹哄哄的会议室慢慢静了下来。
秦岚岚办公室。王静龙坐在单人沙发上，一手扶着沙发，一手随意地放在腿上，看向秦岚岚的目光温润中带着锐利，开门见山地问道：“刚才发言的那个徐海涛，就是写那篇博客的那个徐海涛吧？”
秦岚岚不知道王书记特意点出徐海涛，是何用意，心中微微泛着涟漪，点了点头，道：“是的，就是他。这一次任务，他这个组的任务数虽然和其他小组一样，但比较难搞的几家饭店都排在了他这一组里。我一开始也比较担心，没想到，他们竟提前完成了任务。”
秦岚岚一向是比较冷淡的，这一点区委书记王静龙虽然初来乍到，也有所耳闻。此时，听她说起徐海涛，语气里却是带着明显的维护和欣赏，王静龙眯了眯眼，目光如电如剑，拥有无比的威势，让秦岚岚一滞。
秦岚岚虽年轻，却也算是年轻的老领导了，面对这样的目光，依然有一种忍不住屏住呼吸的感觉。她心头一惊，难道自己说错话了？还是说，从那篇博客开始，王书记便对徐海涛有了意见？而她刚才一番话，不仅不能为他创造机会，很可能是将自己也拖入了深渊？想到这里，秦岚岚心跳陡然有些加快，后背也隐隐有些出汗。
却见王静龙脸色一缓，点了点头，说道：“恩，小伙子是不错。”
秦岚岚猛地松了一口气，心跳却兀自有些不稳。
王静龙看她一眼，继续说道：“下周，区委要启动干部考察工作了，这一次，区委的意思是，有干劲、敢创新的年轻干部，可以压一压担子。我个人觉得，徐海涛这个小伙子不错，可以好好培养一下。”
秦岚岚有些难以置信，区委书记竟然就这样看中了徐海涛？虽然胸中波澜起伏，脸上她却也不敢流露太多情绪，只是说道：“谢谢王书记，长丰街道也确实许多年没有提拔年轻干部了。这一次，他若是得到提拔，对他是一个机会，对其他年轻干部也是一种激励。”
王静龙看了看秦岚岚，恩了一声，说道：“这些年，随着一些工作的职能下沉，街道的事务越来越多，领导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一般干部的担子也越来越重。在年轻干部的提拔上，区委以后也会适当考虑增加街道的名额。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个人素质。我始终相信，是块金子总会发光！”
“王书记说的对！”秦岚岚回答，内心里却也因为了王静龙的这一句话有些雀跃。


第70章 讨论人选

周一，快下班的时候，长丰街道召开了紧急党政班子会议，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后备干部考察推荐人选。徐海涛作为党委秘书，并没有被要求列席会议。
秦岚岚阐明会议主题后，张红军第一个说道：“星月湖项目动员会之前，班子里已经通过气了，谁能在这次项目中夺第一，谁就是后备干部人选。这一次，江武林小组顺利获得第一名，按照之前的说法，他便是后备人选。而且，江武林作为纪委副书记，无论资历还是能力，也都是可以的。我推荐他。”
秦明看一眼傅寒，也立马附和道：“我也同意推荐他。”
秦岚岚心里一惊。虽然之前班子会议上，的确讨论过这个说法。只是，对于江武林的为人，功利性太强，不择手段，并不适合担任领导干部。所以，她必须在大家都表态之前，刹住这个势头，便挺直了脊背，说道：“江武林的确在本次任务中表现突出，但是组织上考察后备干部，条件还是比较严苛的，首要便是坚持德才兼备，任人唯贤。我觉得江武林同志缺乏大局意识，有待组织进一步考察。”
秦岚岚的话让其他班子成员都震了一下，陈方明一直转着笔的手停了一下，抬眸快速看了一眼秦岚岚，而秦岚岚也正在看他。
陈方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撇开了视线。他知道，秦岚岚目光里的意思。她需要他的支持，可是，江武林毕竟是他手下的兵。虽然对于江武林性格上的不成熟，他是十分清楚的。但此时，他这个纪委书记若首先站出来反对自己的兵，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张红军却又说话了：“秦书记，后备干部考察人选条件当然严苛，但是江武林在德、能、勤、绩、廉各方面也都可圈可点，至于所谓的大局意识，一般干部么，站位不高，自然看得不够全面，我相信，给他一个平台，他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还是说，秦书记心里已有了一个更有大局意识的人？”
张红军的试探，其实是一种将军。他自然知道，秦岚岚看中的是徐海涛，只是徐海涛搞出那篇博客文章，便足以说明他没有大局意识。她若是敢说出徐海涛的名字，他便会毫不留情地反驳。他相信，其他班子成员也大多都会支持他。
秦岚岚自然也看出了张红军的意图，目光冷冷扫过在座的班子成员，冷冷道：“我的确有不同的意见。我觉得文昌来比江武林更合适。”
“文昌来？”张红军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秦岚岚的人选竟然是他，忙说道，“秦书记，文昌来虽然是团委书记，但毕竟资历尚浅，恐怕不合适！”
秦岚岚不理他，直接看向傅寒，说道：“傅主任，你的意见呢？”
傅寒身体靠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地拿着茶杯喝水，见秦岚岚看他，才微笑一下说道：“不过是个后备干部人选，既然秦书记说文昌来合适，那就文昌来吧。我没有意见。”
张红军瞪大了眼睛，他看不懂了，傅寒这是唱的哪一出。
秦岚岚哼了一声，说道：“其他人呢，有意见请发表！”
一支水笔在陈方明手上快速旋转，忽然，砰一声掉在桌上，他用手轻轻压住，抬起头，慢吞吞说道：“我觉得，徐海涛也不错。”
“徐海涛不行。”张红军首先反对。
秦明也附和道：“我也不同意徐海涛。”
其他班子成员并不吭声，傅寒瞟一眼秦岚岚，微微笑道：“好了，大家也不要七嘴八舌了，都下班时间了。既然秦书记说文昌来，就文昌来吧。《党章》上都说了，共青团是党的后备军，文昌来作为团委书记，自然是党培养的后备军，也是时候拉出来压压担子了。我觉得秦书记的考虑十分周全，虽然在成绩方面，文昌来并不如江武林突出，但总体来说，也还是可以的。”
一锤定音。
散会后，张红军毫不避讳地走进了傅寒办公室。
“傅主任，怎么突然变成文昌来了？”张红军沉不住气地问道。
“要不然呢？”傅寒拿出一根烟点上，缓缓地抽了两口，猛喷出一口烟，才缓缓说道。
“文昌来有什么好？这一次任务，他可是最后一名。如果推荐结果真是他，公示的时候，机关干部中会有议论的。”张红军毕竟是组织委员，皱着眉头说道。
“党委书记管人事，秦岚岚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傅寒懒洋洋地看着他，目光却是幽深难测。
“我也不是担心，我是不甘心。为什么不能是江武林？她是看我不爽，还是看江武林不爽啊？”张红军气呼呼的。
“她自然是看我们不爽，也是看江武林不爽，因为她的人选是徐海涛。”傅寒忽然气势汹汹地吸了两口烟，然后把烟头在烟灰缸中摁灭了，说道。
“啊？那她为什么要说文昌来？”张红军不明白了。
“文昌来只是遮人耳目而已。”傅寒说道，“明天，组织部的人会单独找班子成员了解，我打赌，她会推荐徐海涛。”
“啊？”张红军有些转不过脑子来，定定看着傅寒，问道，“那我们呢？”
“我们？”傅寒眯了眯眼，某种寒光乍现，说道，“我们自然推荐江武林啊！既然她不同意，我们就各显神通吧！看最后，组织部到底怎么下定论！”
“好的，那其他人呢，我需要一一跟他们打个招呼吗？”张红军问道。
“你自己掌握，没把握的人不要说了。”傅寒说道，“我相信，除了她，没人会推荐徐海涛。这就够了。”
张红军点点头。
周二，一大早区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盛世便带着一个组织科的干部来到了长丰街道组织委员张红军的办公室。
趁着组织科的干部去上洗手间的空挡，干部科科长盛世一脸神秘地看着张红军，说道：“张委员，这一次干部考察，有部分干部会直接提拔任用。你们这一次，组织上的意向人选是谁啊？”
张红军看一眼盛世，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一根给盛世，自己也咬一根在嘴里，看一眼门口，才说道：“没有组织意图。”
“啊？”盛世有些惊讶地盯着张红军，说道，“这，什么情况？”
张红军手指点了点秦岚岚办公室的位置，又指了指傅寒办公室的位置，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两个人不统一。不过，这一次，纪委副书记江武林同志在星月湖拆迁项目中夺得了第一名，理应是最好的后备干部人选。不过，最终结果可能还要看推荐结果。”
盛世看着张红军，神色严肃道：“推荐情况固然重要，但张委员，你是多年的老组织了，应该很清楚，组织意图才是更重要的。哪个干部好，哪个干部不好，领导心里可是最清楚的。至于其他干部，虽然说，眼睛也是雪亮的，但这种东西，也不是做不得假的，对吧？”
张红军看着他，心里却揣摩不透他话中的意思，便没有接话。他想了想，起身说道：“盛科长，会议快开始了，我带你去秦书记和傅主任那里坐坐吧！”
盛世虽是干部科科长，见官大一级，但在行政级别上，还是最小的科员。能和乡镇街道的一把手打好关系，对于自身的发展也是至关重要的。听到张红军这么说，盛世立马站起身来。
和秦岚岚、傅寒简单打了招呼后，便已经是会议时间了。
八点半，街道全体机关干部几十号人准时来到了五楼会议室。徐海涛拿着笔记本和沈含一起走进会议室，一眼便看到拿着一把热水壶，满脸笑容殷勤备至地给大家倒水的人却是穿了一身笔挺西装的江武林。
沈含一愣，笑道：“呦，这不是江武林吗？他什么时候这么勤劳了，竟然主动给大家倒水了？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文昌来也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笑道：“这和太阳无关，这是司马昭之心！”
徐海涛笑笑，选了个位置坐下来。刚坐下，便有人用笔戳他的背，他转身一看，竟是张涵。
“徐主任，都说这一次干部考察会和拆迁结果相联系。江武林的第一明明有蹊跷，你真的就这样算了？”张涵有些气呼呼地说道。
“不然呢？”徐海涛看着张涵，笑道，“你和郭姐不是去查过了吗？可查出什么来了？”
“你都知道了？”张涵惊讶地看着徐海涛。
徐海涛点点头，说道：“恩，我之前也去查过档案，也看出了协议上的修改痕迹，可是，只要乙方不站出来说，我们便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他动手脚，最多也就是个手误。如果要把乙方拉进来，那牵涉的就是街道的面子，说严重点就是政府的公信力。第一、第二只是个人得失，若因为个人影响政府形象，这种事，不值得做。”
张涵眼眸中有什么亮亮的，心中悸动让她不由低下了头。
原来，他竟是什么都知道。原来，他只是不愿意计较而已。
张涵再次抬眼，看着徐海涛的后背，心里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懵懵懂懂，破土而出。
盛世跟着秦岚岚、傅寒等人一同走进会议室，坐上主席台。他挺直脊背，微抬着下巴，目光看着前方，余光扫过下面所有人。这是他这么多年在组织部，见惯了领导在台上的样子，琢磨出来的一个方法。还别说，这方法很好用，既让他看起来更魁梧，更有气场，也更有领导风范，而且，还让他更从容镇定。
忽然，他目光一扫，看到了坐在比较靠后位置的徐海涛，他正跟一个长相文静的女孩子“交头接耳”。盛世脑海里闪过那一晚，他和张阳一起回来的场景，目光一下子冷下来：徐海涛，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整天招蜂引蝶！


第71章 干部推荐

街道办事处的干部结构和乡镇是有些不同的。几十号人中，公务员编制其实也就20来个，一多半还是领导班子，剩下的还有一部分老同志，真正年轻的，也就那么几个。另外，便只有事业编制的几个年轻干部了。
所以，每次推荐后备干部，也就那么几个人选。机关干部心中也是心知肚明。
秦岚岚简单阐明了会议的主题后，盛世便开始做推荐说明：“我是区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盛世，很高兴今天代表区委和区委组织部，来长丰街道进行民主推荐。今天推荐的是区管后备干部一名。请大家本着实事求是、客观公正的原则，把我们长丰街道最优秀的年轻干部推荐出来，为区委选人用人当好参谋！”
盛世刚关掉话筒，张红军便拿起身前的话筒，补充道：“刚才盛科长已经把推荐基本情况跟大家讲清楚了，一会儿请大家看清表格，顾全大局，心里要有个权衡，要与街道党委保持高度一致，把最合适的干部推荐出来。”
张红军刚关掉话筒，坐在第一排的江武林立马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热水壶，走向主席台倒水。
干部推荐会议一般时间不长，当中其实无需续水。此时，会议才刚开始，江武林便开始续水，台下许多人便窃窃私语起来：“这江武林表现的也太明显了吧？”“这个人啊，气量狭小，功利心强，这种人千万别当领导，当了领导，苦的可是我们这些当一般干部的。”“是啊，星月湖项目他们组得了第一，结果你听他上台的发言，简直就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和苦劳啊！这种人若是当了领导，下面的人就惨了，做得好是他的，做不好是下面的。想想，我就瘆的慌！”“你说的对。其实，测量什么的都是我们干的，他就吃吃喝喝，结果上台一讲，却全变成他一个人的能力了。不过，有一点，他这人手段还是有的，你们知道吗？其实，我们签订最后一份协议的时间比徐海涛他们那一组要晚一天，但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还是得了第一名。这是我佩服他的地方。基层官场，虽然看起来鱼虾螃蟹，什么都有，但虾有虾路，蟹有蟹路，只知道闷头干活是不行的。”“哎，你到底几个意思啊？”“我就这意思，他人品一般，但有心机有手段，我觉得，他还是会上的。”“我反正不推荐他！”“我也不推荐他！”
秦岚岚坐在台上，听到台下细细的说话声，抬了抬手，会场上渐渐安静下来。然后，区委组织部的工作人员便开始分发推荐票了，江武林倒好水，主动凑上去帮忙。那人看他一眼，冷冰冰地说道：“这个，还是我自己来吧。”
江武林颇有些无趣，只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填好推荐票，盛世打开话筒说道：“大家填写完成，请把推荐票投入会场前面的票箱。另外还有个通知，请班子成员，一会儿到四楼的小会议室进行谈话推荐。两次推荐的结果加起来，形成最后的得票结果。”
领导班子谈话推荐，其实就是每个班子成员单独进入小会议室，向区委组织部民主推荐组推荐认为合适的人选。张红军安排沈含负责联络，班子成员出来一个，她便去叫下一个，整套程序走下来，差不多二十多分钟。
盛世和组织科的工作人员一起统计了推荐结果，看着表格上大大小小各种字体的“徐海涛”，盛世感觉眼睛都痛了。不过，他也看清了一点，班子成员中，除了秦岚岚，基本都没有推荐“徐海涛”。虽然他群众基础良好，但和领导关系不好，这个可是硬伤。而且，领导的推荐票可比其他机关干部的推荐票更有质量。
盛世把推荐结果放入包里，才和组织科的同事一起来到了张红军的办公室。张红军自然十分关心投票结果，盛世知道他的心意。既然都不喜欢徐海涛，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盛世乐得做好人，说道：“最后的汇总结果：徐海涛的会议推荐得票比江武林高了21票，几乎是压倒性的。但，领导班子谈话推荐中，江武林比徐海涛高了5票，也算是压倒性的。但，总的票数结果，徐海涛还是高出了江武林。”
张红军一听，急了，忙说道：“盛科长，按理，这个得票结果最后应该按照比例来吧。毕竟，选人用人，关键还是看领导的意图吧？领导是站在全局上看问题，看选人用人的。至于一般机关干部，这种推荐对他们来说，随意性太大，谁对他好，他就填谁嘛！盛科长，你说对吧？”
盛世笑道：“张委员，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我会将你的意见带给部领导的。”
“谢谢盛科长，我也会跟杨部长打电话的。”张红军说道。
盛世又把情况向秦岚岚简单做了汇报后，便带着组织科的同事离开了。路上，组织科的同事看着盛世，说道：“盛科长，这个徐海涛群众基础这么好，怎么领导基础这么差呢？”
“领导基础差，就说明情商低。情商低的人，做不了领导，也做不好领导。”盛世目露凶光地说道，仿佛只要他说不行，徐海涛便真的不行一样。
张红军把情况跟傅寒汇报后，直接给区委组织部分管干部的杨炜副部长打了个电话，说了一通江武林的良好表现，又说了一通徐海涛的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以及惹是生非等等。
杨炜对江武林没什么印象，对徐海涛却是有些印象，因为星月湖事件，徐海涛的名字在区里已经传遍了，不过这印象却并不是好印象。此时，听张红军特意打电话来，杨炜便说道：“张委员的意见十分中肯，我会跟部长汇报的，不过最后结果还要看部委会的最终决定。”
虽然杨炜并没有承诺什么，但从他的语气中，张红军还是听出了某种信号，十分开心地挂了电话。
盛世回到部里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了杨炜办公室，他把推荐结果和张红军的意思一一做了汇报。杨炜说道：“群众基础的确很重要，也是衡量干部的重要指标，但，领导的意见特别是党委书记的意见更重要。秦岚岚还有其他班子成员怎么个意思？”
盛世心思电转，几个念头在心里滑过，说道：“具体秦书记推荐了谁，倒是记不太清了。不过，班子成员压倒性地投的是江武林的票。徐海涛只有两票。”
“恩，好的，这个情况我掌握了。我一会儿跟部长去汇报。”杨炜说着，便站起身来，往区委组织部部长罗国忠办公室走去。
而此时，区委组织部常委副部长陆清泰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秦岚岚打来的。
陆清泰刚挂断电话，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了，杨炜在门口说道：“陆部长，罗部长让我们到他办公室碰个头。”
陆清泰边走便问：“什么事？”
“长丰街道后备干部考察人选的问题。”杨炜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
陆清泰心里一惊：“上午刚推荐的后备干部考察人选，这才过了一个多小时，就惊动到部长这里了？背后难道还有什么人？”
罗国忠矮矮的，人不胖，唯独一个肚子十分大，一张脸平平板板，头发稀稀拉拉，额头亮光光，有点像是麻将里的白板。此时，他坐在办公桌后，一只手扶着肚子，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随意地敲击着，自有一种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见他们进来，罗国忠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让杨炜把情况简单说一下。陆清泰其实已经知道了，但这时却表现得一无所知的样子，认真地听着。
杨炜说完，罗国忠问道：“清泰、啊炜，你们怎么个意见？”
杨炜看一眼陆清泰，说道：“我觉得，后备干部人选嘛，主要还是看班子成员的意见。”
陆清泰看着杨炜，没有立刻表态。
罗国忠摸着肚子，说道：“清泰，说说你的看法吧！”
陆清泰说道：“杨部长说的有道理，但根据《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一般情况，干部选拔任用都是根据民主推荐结果进行考察的。如果考察人选不按照民主测评结果，以后市里下来检查的时候，可能需要做解释。”
杨炜看了一眼陆清泰，作为分管干部的副部长，这一点他心里自然十分清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会来跟罗国忠汇报，只是，陆清泰作为常务副部长，并不需要对干部工作直接负责，即使市里下来检查，需要做解释的，也是他杨炜。他急什么？还是说，他和徐海涛有关系？
陆清泰不理会杨炜的目光，淡然自若地坐着。
罗国忠点点头，说道：“清泰考虑的周全，不过，虽然，《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中规定一般情况是这样的，却也没有说，必须考察第一名。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总是可以的。至于对市里解释嘛，这一点，我相信阿炜可以做好。毕竟，这一次重启后备干部考察，区委十分重视。班子成员的意见，才真正反应和体现了这个人的能力。”
陆清泰本来想说，班子成员中最重要还是党委书记的意见。但是，这时候，他若是说，秦岚岚推荐的是徐海涛，恐怕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说。


第72章 考察人选

第二天，区委组织部盛世一行人再次出现在了长丰街道。最终的考察对象是：江武林。看到这个结果，秦岚岚心里一惊：按照民主测评结果，考察人选理应是徐海涛。而且，她昨天还给陆清泰打电话了，照理，不应该出差错。问题出在哪里了？
盛世不明白秦岚岚的心理活动，将考察预告贴在了街道办事处二楼的公示黑板上。
很快，便有机关干部看到了公示上的考察内容，说道：“怎么是江武林？不可能啊，我们明明都是投的徐海涛啊！”
另一个干部说道：“这有什么？推荐不过是走个过场，关键还是看领导的意图。张委员不是在会上说了吗？让大家顾全大局，他的大局应该就是江武林吧。所以，不管我们顾不顾大局，这大局都是内定的了。”
一个干部说：“既然内定了，还搞什么民主推荐啊？还强调什么公平公正公开？还搞什么考察公示？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另一个干部又说：“哎，你这么义愤填膺干嘛？反正又不会是你！”
……
很快，沈含也看到了公示，跑进办公室对徐海涛说道：“徐主任，考察公示出来了，结果却是江武林呢！怎么会这样？推荐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下，大家推荐的基本上都是你啊！”
这是徐海涛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他也并没有太多失望，淡然说道：“我想，班子成员应该大部分投了他的票，所以，最后结果是他，并不奇怪。”
沈含看着他，想要说些鼓励的话，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正在这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区委办的。徐海涛接起了电话。
关于推荐结果的事，秦岚岚一直想问问陆清泰，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手机捏在手里，她却一直没有拨出去。作为党委书记，她自然清楚官场内部运转的套路。昨天，她已经跟陆清泰表明了态度，但结果却不是她希望的样子，按理，陆清泰会给她一个解释。但，他一直没有打电话给她。这就说明，这其中曲折，他不想解释，或者不方便解释。如果，她打电话过去问，倒有些为难他了。
秦岚岚捧着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热水。自从当上党委书记后，在人事权上变得如此被动，这还是第一次。脑海里不禁闪过一些念头：是我自己错了吗？在徐海涛的问题上，我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还是说，对他，我已经陷得太深？他一定已经看到推荐结果了吧？我是不是应该和他谈谈？
目光滑过手机屏幕，秦岚岚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天阴阴的，显得格外地冷。放下茶杯，她捏了捏眉心，对自己说：冷静下来，作为一名领导，你不能感情用事。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铃声响起，她侧头看去，竟是陆清泰。吸了一口气，她才按了接听：“陆部长，有何吩咐？”
“岚岚，我是来跟你请罪的。”陆清泰开门见山地说道，语气十分谦和，“你交代我的事，我没有办好。这样吧，晚上请你吃饭，有空吗？”
秦岚岚知道，陆清泰的意思是，有些话电话里不方便说，得当面说。她也的确想要弄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便说道：“好。”
快下班时，天空阴沉的仿佛要滴下水来。徐海涛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手机响了。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秦岚岚。但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却是：丁清扬。
徐海涛微微一震，按了接听键，刚喂了一声，便听到对方明亮却微微透着无奈的声音：“徐海涛，我是丁清扬。他们都说，女孩子应该矜持，所以，我一直在等你打电话给我。”
丁清扬坦率的责备，让徐海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父母打算让她交往的女孩，这个笑容干净明媚的女孩，初次见面后，他一直没有联系过她。
“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太多。”徐海涛想了片刻，还是找个了借口，心里却微微有些歉疚。
“今天忙吗？”丁清扬语气轻快地问着。徐海涛都能想象她此刻明亮的笑容，不知为何，脑海里却一瞬间闪过推荐结果的事。怔了一下，他笑道：“还好。”
“那就帮个忙吧！”丁清扬说道，“我的车胎爆了，我一个人搞不定。”
丁清扬欢快的语气，完全不像是说一件糟糕事。徐海涛也被语气感染，心情微微好转，问道：“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环城东路38号对面，离世纪酒店不远的地方。”
“好，”徐海涛看一眼窗外，天似乎很快要下雨了。他到柜子里找了伞，急匆匆往外走。
刚走到楼梯口，一眼便看到了从洗手间走出来的秦岚岚，她似乎刚洗了脸，脸上皮肤湿乎乎的，清新扑面而来。徐海涛微微一顿，打了个招呼，便往楼下冲去。
看到徐海涛，秦岚岚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对于推荐结果，她总觉得欠他一个解释。但看到他，她又猛然醒悟所有解释，无异于掩饰。而且，官场仿佛棋局，瞬息万变，她自己也是身在局中，又如何向他解释？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形色匆匆，她虽然有些好奇，但最终没有叫住他。
徐海涛打车赶到环城东湖世纪酒店便下了车，远远地看到路口停着一辆红色奥迪，三角形警示牌提示着这辆车出现了故障，他忙跑了过去。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丁清扬撑着腿从车边站起身来。看到奔跑过来的徐海涛，她眉眼间都是明媚柔和的笑意，仿佛春日里满溢的阳光，格外有感染力。
徐海涛也看到了她，朝她挥了挥手。近了，他放慢脚步，目光在车身上打了转，才落在她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咖色格子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深v领古铜色真丝衬衣，如白天鹅般的颀长颈项里挂着一条金色的链子，衬着她白皙的肌肤，说不出的诱人。徐海涛将视线从那片迷人的白皙上移开，却猛然看到了那傲人的丰满，仿佛要从那真丝衬衣里呼之欲出。一股火热的感觉从胸口窜起，让徐海涛微微有些不自在，他忙挪开了视线，听到丁清扬清亮的声音说道：“徐海涛，谢谢你来得这么快！”说着，她指了指车子后面。
车子已经被她用千斤顶给顶了起来。
徐海涛看了看车子，问道：“车子放在停车挡了吧？”
“恩。”丁清扬点点头，“其他都好了，我就是用不上力，拧了半天，这螺丝还是纹丝不动。”说着，丁清扬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踢了踢脚尖。徐海涛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紧身裤，下面是一双黑色长筒靴，越发衬得双腿笔直修长。
徐海涛笑道：“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出在哪里？难道不是我力气小？”
“恩，应该先用扳手将轮胎上的固定螺丝拧松，然后再用千斤顶将车子举起来。现在车子被举起来后，没有受力点了，所以你拧不动螺丝了。”徐海涛一边说一边重新将千斤顶给降了下来。然后，拿起放在工具箱上面的扳手按照对角线顺序将螺丝一个个拧松，再将车子用千斤顶给举了起来。
雨点，一滴滴地砸落下来。
丁清扬抬头看了看天，又看看徐海涛，说道：“下雨了。”
“没事，很快就好了。”徐海涛一边说着，一边将车胎卸了下来。丁清扬打开后车厢，准备拿备用胎。
徐海涛走上去，说道：“我来吧。”
丁清扬微笑着往旁边退了退，专注地看着徐海涛忙碌。
雨点很快落得密集起来，丁清扬拿起徐海涛带来的伞，撑开，挡在徐海涛头顶。徐海涛转过头，微仰的视线里，丁清扬显得格外高挑。他笑道：“没事，你先去车上避避雨，我很快就好了。”
丁清扬却说：“我为你撑伞。”
徐海涛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坚定，便不再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但徐海涛毕竟不是熟练的修车工，等他终于换好轮胎，雨已经下得很大了，而他身上的外套也几乎全湿透了，裤子也湿了大半。
收拾好东西，放进车后备箱。徐海涛转头看着丁清扬，她浅咖色的外套也已经变成了深咖色，连里面的真丝衬衣也带着明显的湿痕，而那丰满处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散发着无穷的诱惑。
徐海涛忙移开视线说道：“好了，快上车吧！”
“你呢？”丁清扬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不和我一起？”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彼此的距离十分近。雨水沿着雨伞的边缘落在他们的肩膀和发丝上。徐海涛摇了摇头，说道：“我打车回家就好。你的衣服湿了，还是赶快回去洗个澡吧，小心感冒。”
“我送你。”丁清扬说道，清澈的眸子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第73章 她的居所

打开副驾驶室的门，还没坐进去，迎面便是一阵淡淡的清香，似乎还有丝丝缕缕和她身上相同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徐海涛感觉脸上微微一热。
因为两人的外套都湿透了，便都将外套脱了，扔在后排座位上。丁清扬打开暖气，侧过脸看一眼徐海涛，问道：“冷吗？”
“放心。你都不冷，我自然没事。”徐海涛目光扫过她那薄薄的真丝衬衣，说道。
“你说错了，我很冷。”丁清扬说道，然后一脚油门往前开去。
徐海涛怔了怔。的确，车上虽然开启了暖气，但刚发动车子，暖气还没完全打起来，效果并不明显，而深秋的雨水又格外的凉，贴在皮肤上有一种浸透肌骨的冷意。但此时车上也没有别的可御寒的衣物，徐海涛也没办法，想着用话语转移她的注意力，便问道：“你住哪里？”
“我就住在师院旁边，幸福花园。”话刚说完，她便响亮地打了个喷嚏，连方向盘都抖了抖。
雨依然下得很大，雨刮器不停地来来去去。
徐海涛刚想问她还好吗，她却接连又打了两个喷嚏。徐海涛知道，她肯定是被雨水冻感冒了。女孩子都禁不起冻。
他们此时还在环城东路上，离师院已经不远，他忙说道：“下一个路口左转，我先送你回家。”
丁清扬从车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鼻子，才转头看了看徐海涛，说道：“你也会感冒的。”
“放心，我没事。”徐海涛说道。
车子开进幸福花园，在一幢楼前停下。
徐海涛问道：“你就住在这里？”
丁清扬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还有衬衣上几处明显的湿痕，说道：“上去把头发吹吹干吧，喝杯姜水驱驱寒。我可不希望你给我换个轮胎，结果却病了。”
“放心，我没有那么娇贵。”徐海涛说道，“走吧，我送你到楼道里。”徐海涛说着，便拿了伞下了车。
雨依然很大，风夹着雨丝从伞下吹进来，让徐海涛一下子瑟缩了一下。这才想起，外套还在车后座上。只是，这冰冷潮湿的外套，一时也没办法重新穿上身。他打开后座门，拿了外套，才绕过车尾，走到驾驶座一边。丁清扬拿着包，下了车，风吹来，她又打了个喷嚏。徐海涛忙走上前，想了想，还是伸出手臂轻轻地拢住了她的肩膀。
徐海涛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澎湃的热气隔着衬衣还是让丁清扬感到了温暖。她抬起头，看了看徐海涛，目光里含着感动，也有丝丝甜蜜。
送到楼道口，徐海涛收拢伞，说道：“快上去吧。洗个澡喝点热水再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你不送我上去？”丁清扬看着他，澄净的目光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我这湿漉漉的人，就不上去了。”
有风从外面吹进来，虽然有徐海涛挡在身前，丁清扬还是不可遏制地感到了冷。她又打了个喷嚏，胸前柔软的丰满随着她身体的抖动而抖动。徐海涛移开视线，说道：“快上去吧。”
丁清扬却倔强地看着他：“徐海涛，难道你在担心我把你吃了？”
看着丁清扬微微翘起下巴的样子，徐海涛有些无奈，也有些欢悦。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丁清扬爽快的性子，充满了野性和活力。他笑道：“我是怕自己忍不住把你给吃了。”
跟随着丁清扬往楼上走。徐海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完美的线条上，原本外面穿着西装外套，只露出大腿部分，此时，却整个地暴露出来，那样饱满圆润的曲线，让徐海涛一阵血气上涌，倒是驱散了身上的冷意。
丁清扬的屋子在三楼。她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递给徐海涛一双拖鞋，然后便从里面找来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徐海涛：“你先把头发擦擦，我先去洗个澡。还有，厨房里应该有生姜和红糖，麻烦你做点红糖姜水。”
徐海涛接过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答应着。
等丁清扬进了浴室，徐海涛才慢慢地打量了一下屋子。这是一套五六十平米的房子，有一个大客厅，客厅里放了一套布艺沙发，一套茶具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落地玻璃窗前的木架子上，是许多绿植，而屋子好几个柜子上还放了花瓶，插了花。从客厅的样子，徐海涛大致可以猜测，丁清扬平日里的生活还是比较文艺而小资的。
他微微一笑，便走入了一旁的厨房。找出了生姜和红糖，便熟练地做起了红糖姜水。
刚做好红糖水，用碗盛了放在桌上，便听到隔壁浴室的门开了。然后，一个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徐海涛抬眼，便看到丁清扬穿着一套粉色真丝睡衣站在那里，头发湿漉漉的，脸蛋也湿漉漉的，清新得仿佛是三月的垂柳。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闪过，徐海涛脑海里却忽然闪过另一张同样湿漉漉的脸。那垂直的鼻梁，那深黑得有些幽深的眼眸，那柔软而娇艳的唇……
看到徐海涛发愣，丁清扬灿然一笑：“怎么了，看傻了？”
徐海涛摸摸鼻子，为刚才的出神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姜水已经好了。你吹干头发过来喝吧。任务完成，我先走了。”
“徐海涛……”丁清扬虽然没有谈过男朋友，但对于男女感情却不陌生，毕竟小说、电视剧中，爱情从来都是一个最大的主题。她知道自己内心里的小期待是什么意思，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恩？”徐海涛看着她，等待她说下去。
丁清扬明亮的眼眸闪烁了一下，脸颊晕出如樱花般的粉色，说道：“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徐海涛怔了一下。脑海里再次闪过秦岚岚的脸。他知道，他是喜欢秦岚岚的，她成熟的优雅，冷静的决断，工作时的专注以及那种对于身上所负责任的重视，都对他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看着眼前这个充满了青春活力，真诚到坦率的女孩，从她的眼眸中，他看到了她内心的某种期待，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丁清扬雀跃的心在他的沉默里慢慢黯然下来。
“我知道了。”她说，然后，转身走进了洗手间。一会儿，徐海涛听到了吹风机呼呼的声音。
徐海涛微微叹了一口气，朝窗外看了一眼，雨依然再下。
他慢慢往门口走去。
“徐海涛，把你的头发吹干再走吧！”他刚走到门口，丁清扬站在洗手间门口说道。他转过身看去，见她白皙的脸上，又挂上了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
他笑笑：“没关系的。”
丁清扬却拿着吹风机直接朝他走来，门口开关旁便有插头，她二话不说，直接将吹风机插上，然后抬手便朝他头上吹来。
站的近，她身上清新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香味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女性气息迎面扑来，仿佛火星吹入了干燥的草丛，瞬间便燃起了熊熊烈火。感受到自己身体里那种奔涌的冲动，徐海涛愣了一下，才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自己来吧。”说着，他便去拿她手中的吹风机。但她的手却躲了一下，然后，他竟直接捏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纤巧，柔软滑腻，他的心跳猛地快起来。
被徐海涛暖暖的大手握住，丁清扬愣了一下，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然后，就如书里写的那样，她感觉有某种奇妙的感觉充斥在小腹和胸腔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吹风机在他们手中呼呼地响着。
看到丁清扬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徐海涛才猛然松开了她的手。丁清扬却忽然笑了，将吹风机递给他，说道：“你太高，我吹着手酸，你自己来吧。”说着，她退后了一些，站着看他。
徐海涛接过了吹风机……
此时，水墨江南一个包厢里。
秦岚岚和陆清泰对面而坐。陆清泰拿起酒瓶给秦岚岚倒酒，嘴里说道：“岚岚，这次的事真的对不起。按照惯例，应该是徐海涛进入考察。但是，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秦岚岚端起杯子和陆清泰的杯子碰了碰，仰起头，豪爽地干了。
陆清泰看她一眼，也豪爽地喝了杯中酒，放下杯子，才开口道：“关于长丰街道的考察人选，罗部长将我和杨炜叫过去专门进行了讨论。但最后，罗部长的意思，考察干部最终还是要看班子成员的意见。我估计，他不知道，你的意见。杨炜在，我又不好说，你推荐的是徐海涛。”
人事问题向来是敏感而复杂的。这次考察虽然是出了意外，但却也没有太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傅寒和张红军都不喜欢徐海涛。说起来，这还有一部分原因在她身上。
秦岚岚看了陆清泰一眼，忽然微微一笑，懒洋洋说道：“陆部长，考察之前，王静龙书记来过长丰街道，正好听到徐海涛的代表发言，似乎对他颇欣赏，他对我说，这样的年轻干部应该压压担子，好好培养。这也是我为什么极力推荐徐海涛的原因。”
陆清泰心中一惊，问道：“还有这事？那你们班子推荐的结果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秦岚岚眉头微微一皱：“这件事，我没在班子会议上说。”
“为什么？”
“因为，即使我说了，他们也不会信。”秦岚岚的神情颇冷，说道，“还有一点，我也想看看，到底有几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陆清泰沉默了一会儿，继续给两人的杯子里倒了酒，说道：“只是，既然王书记注意到了徐海涛，恐怕这一次组织部送上去的名单，他不会满意。”
“这倒也未必。王书记的眼睛亮着呢！”
“那你觉得，会怎么样？”陆清泰动了动筷子，问道。


第74章 加一个人

夜深人静。
大兴区人民政府办事大楼依然有许多办公室灯火通明。在许多不明就里的老百姓眼中，这是一种挥霍。但实际上，在这些玻璃窗后面，真的有一群人在忙忙碌碌，写信息，编稿子，做表格……
其中一扇明亮的窗户后面，是大兴区委组织部部长罗国忠。他坐在自己的老板椅里，一手摸着大肚子，一手拿着干部科刚统计好交上来的这一次全区后备干部人选公示名单。
因为只是后备干部库，所以，这份名单不需要上常委会。
但，罗国忠知道区委书记王静龙非常重视这次后备干部推荐。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王静龙书记刚到大兴区不久，便开展后备干部推荐，其深刻用意作为组织部部长的罗国忠十分清楚。
给委办打了个电话，知道王静龙书记还在办公室。罗国忠拿上名单，直奔书记办公室。
区委书记的办公室在七楼最东边。罗国忠没有坐电梯，而是走楼梯下去的，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盘算着一会儿要说些什么。王静龙书记可能会关注哪几个乡镇的后备干部等等。
让秘书秦天籁通报了一声，罗国忠走进了王静龙的办公室。
出乎他意料的是，王静龙并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靠在会客区的一张沙发里，手里端着一只细瓷杯子。微甜的咖啡香味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看见罗国忠走进来，王静龙坐正了身体，说道：“罗部长也还没回去啊？这次的干部考察，辛苦你们了！来，坐吧！”
听到王静龙的表扬，罗国忠脸上露出笑容，但依然有些小心翼翼。这个区委书记虽然年轻而儒雅，但他第一次见到他，便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凌厉。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区委书记不简单。他在一张沙发上坐下，秦天籁很快泡了一杯茶来，然后便退了出去。
罗国忠将手中的纸递给王静龙，说道：“王书记，这是这一次后备干部考察的结果，13个乡镇，一共24个后备干部，目前已经在公示了。请您过目！”
王静龙喝了一口咖啡，将杯子放在桌上，才接过了名单，嘴里说道：“罗部长精神好！我今天跑了几个乡镇，有些累了，需要咖啡提提神。”说着，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手中的名单上。
片刻后，他的目光停驻在一个名字上：江武林。他记得这个人，那天，他去长丰街道，正好听到他的发言。这是一个善于表现自己、也有个人野心的小伙子，只是，他喜欢的却是那个有团队精神的徐海涛。这一点，他跟秦岚岚也进行了沟通，怎么长丰街道最后的推荐结果还是江武林呢？
王静龙看了罗国忠一眼。
罗国忠心中一紧，知道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但此时区委书记没说，他也不敢问，只是大气也不敢出地等待着。
“长丰街道具体的推荐结果是怎么一个情况？”王静龙将纸放在茶几上，仿佛随意地问道。
罗国忠心头一震，长丰街道？王书记为什么特意问长丰街道？他记得长丰街道最后的考察公示人选是江武林，当时，为了确认这个名额，他还和陆清泰、杨炜三人专门进行了讨论。难道，最后竟然弄错了？
罗国忠猜不透王静龙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长丰街道的推荐情况的确有些争议。江武林的群众推荐票并不占优势，但班子成员大多推荐他。所以，我们部里最后商量了一下，还是尊重党委班子的意见，放了他。”
“罗部长的意思是，还有人推荐情况比他好？”王静龙目光透着锋锐，问道。
“嗯，有一个叫徐海涛的，总推荐结果排在第一位，但班子成员的推荐占比比较低。”罗国忠虽然心里打鼓，还是实话实说道。
王静龙微微沉默，猜测秦岚岚应该是没有把他的意思和其他班子成员说，而罗国忠应该不知道秦岚岚推荐的是徐海涛。
“既然有争议，就再加一个人吧！”
罗国忠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王静龙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不悦，只是悠闲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嘴上却惴惴问道：“王书记的意思是？”
王静龙看了罗国忠一眼，说道：“既然徐海涛的推荐结果排在第一位，就把他加上吧！这个人我之前听过他的发言，而且，他也算是我们大兴区的名人。之前那篇星月湖的博客便是他写的。很有想法的小伙子。”
罗国忠心头更震惊了。原来便是这个徐海涛啊！只是，这徐海涛很多领导可都不太满意呢，怎么区委书记反而很欣赏呢！
虽然心中打鼓，但既然区委书记发话，区区一个后备干部，罗国忠自然不能拒绝了王静龙的要求。
第二天，罗国忠一大早便把长丰街道要加一个考察对象的事跟陆清泰和杨炜简单说了，当然，他没有明确说是王静龙的意思，只是说区委的意思。陆清泰是知晓原委的，却也十分震惊。杨炜更是震惊，也有些后怕，因为之前的决定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他身上。
为了弥补过错，杨炜亲自带着干部科科长盛世去了长丰街道。一路上，盛世心中都十分不是滋味。他想不通，徐海涛为什么还能进入后备干部队伍？虽然想不通，作为科长，他也没胆量去问杨炜。
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杨炜和干部科科长盛世来到张红军的办公室，把情况简单跟他做了说明。张红军十分震惊，连问了三遍：“杨部长，这是怎么回事？”
杨炜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说道：“张委员，徐海涛的推荐结果排在第一，区委的意思，应该纳入考察公示。而且，这一次，长丰街道一下子占了两个名额，可是所有街道中独一份的。张委员，你应该高兴才对。”
张红军却在心里腹诽：我高兴个鬼！
之后，杨炜又去了秦岚岚办公室，把结果和秦岚岚说了。秦岚岚自然猜到了这或许是区委书记王静龙的意思，但她却也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她想，或许，王书记是看上了徐海涛？
之前，一直都在传，区委书记王静龙在物色秘书。
难道，他看中徐海涛了？
当组织部的考察公示在二楼的黑板上张贴后，邱疏影是第一个看到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黑板上徐海涛的名字，她心里涌起莫名的酸涩感。其实，一直以来，她是有些喜欢徐海涛的。但是，她的身份像一根长长长长的铁丝，将这一点点喜欢严严实实地圈了起来。以至于，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不曾发现。
进入区组织部的后备干部库，应该很快便能提拔了吧？从此，他和她的差距便更大了。
回到办公室，她给沈含打了个电话。
放下手机，沈含看着在电脑前手指飞扬的徐海涛，兴奋地说道：“徐主任，你有好消息了。”
徐海涛抬头，笑问：“什么好消息？”
“邱疏影说，她在黑板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值班，还是拆迁？”徐海涛垂眸继续打字，随口问道。
“才不是呢，组织部新增了一个后备干部考察人选。徐主任，看来，你的政治生涯春天真的要来了。以后，你做领导了，可别忘了我！”沈含满脸娇嗔地说道。
徐海涛心头一震，问道：“你是说，组织部新增了一个考察人选，是我？”
“具体怎么一个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邱疏影特地打电话上来，应该不会有假。要不，徐主任，你亲自下去看看？”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徐海涛一看，是秦岚岚办公室的号码，心头一跳，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便接起了电话：“秦书记。”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秦岚岚一如既往言简意赅，说完便挂了电话。
徐海涛走进秦岚岚的办公室，见她难得悠闲地站在茶水桌旁煮花茶。见他进来，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坐吧。”
徐海涛在一把椅子上坐定，等待着秦岚岚开口。但秦岚岚却只是专注地煮着茶，许久都没有开口。她今天少见地穿了一件亮蓝色风衣，越发称得肤白如脂，徐海涛不禁多看了两眼。
“徐海涛，看到下面的公示栏了吗？”片刻后，秦岚岚问道。
徐海涛知道，沈含说的应该是真的了。喜悦的感觉，仿佛泉水从心头慢慢涌出，徐海涛露出一个笑，说道：“还没下去看。”
“怕是假的？”
徐海涛笑道：“刚听沈含说起，还来不及跑下去看。”
秦岚岚秦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水。徐海涛站起身接过，手指碰到她微凉的指尖，他只觉得心头暖洋洋的。
“秦书记，谢谢你！”徐海涛看着秦岚岚幽深的眼，认真地说道。
“你想多了，我的能量还不能让区委组织部加一个人！”秦岚岚淡淡说道。
徐海涛一愣，除了她，还会是谁？
人事问题是最敏感的问题。秦岚岚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为徐海涛答疑解惑，虽然这件事牵涉到他，但区委书记王静龙毕竟新到大兴区，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有些事情还是不谈比较好。
“既然区委组织部特地新增了这个名额，却也说明了一点，区委领导注意到你了。徐海涛，你要做好准备，接下来，很可能组织上就会有新的任命下来。”秦岚岚在沙发上坐下，缓缓说道，“当然，也有其他可能。还有，你的个性太强，棱角太分明，但你要明白一点，在政府里，其实最终还是要讲究团结，讲究合作。所以，锋芒太露不是好事。”
看着她白皙精致的侧脸，听着她仿佛是送别的话，徐海涛心头甜蜜绞着酸涩，恰如那首儿歌唱的一样：甜里面透着酸！


第75章 四面楚歌

关于徐海涛的考察公示，很快引发了一场新的争论。
“考察人选不是早已定了吗？怎么突然又加了一个？”
“是啊，干部考察从来都是严谨的事，什么时候这么儿戏了？”
“这也不能说是儿戏。应该说，徐海涛背景深厚！”
“徐海涛真有背景吗？若是有背景，之前怎么会输给了江武林？”
“这倒也是。不过，我个人还是更喜欢徐海涛。江武林，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
看到徐海涛的考察公示和自己的并排贴在黑板上，江武林恨恨地咬了咬牙齿：后备干部考察明明已经结束，为什么突然又增加了一个徐海涛？徐海涛，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江武林捏着拳头，走进了傅寒的办公室。
此时，傅寒刚放下手机，看到江武林进来，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问道：“什么事？”
“傅主任，后备干部推荐的时候不是规定了一个吗？怎么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徐海涛？”江武林站在桌前，问道。
“你在质问我？”傅寒挑眉扫了他一眼，目光冰冷如刀，吓得江武林整个人一个瑟缩。
“傅主任，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看到下面的公示，有些不明白。”江武林嗫嚅道。
傅寒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既然这已经是既成事实，你难道有办法改变这个结果？”
傅寒的眼神十分可怕，江武林低垂着头不敢再看他，只是摇着头：“傅主任，我哪里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没办法，在我这里啰嗦什么！”傅寒盯了他一眼，说道。虽是懒洋洋的语气，江武林却只觉得全身冰冷。他突然觉得，秦岚岚虽然总是一张冷脸，人却是正气的，而傅寒身上，有时候散发出的却是毒蛇般的阴气。他忽然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抱住的这条大腿，究竟可不可靠。可是，除了他，他还能依靠谁呢？
从傅寒办公室出来，江武林感觉后背上一片冷冰冰的。傅寒看着江武林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从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慢慢地抽起来……
此刻，一座别墅里。
鸭舌帽男人看着悠闲靠在沙发里的男人，态度谦卑地说道：“老板，对不起，这几天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
男人抬起眼来扫了鸭舌帽一眼，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懒洋洋说道：“阿四，你最近不行啊，一个徐海涛便让你无计可施了？”
鸭舌帽头垂得更低了，说道：“老板，对不起，是阿四办事不力，再给我三天，我保证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算了，既然是个顽强不屈的，就留着慢慢玩吧，一下子玩死了也不好。”男人说道，“听说，他进入区委后备干部考察人选了，也好，接下来一定更好玩了。”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
“把你之前掌握的东西，寄一份给区委组织部，还有区纪委和区委办。”
“区委办？”鸭舌帽不解。
“听说，他这次的考察人选名额是后来加进去的。新来的区委书记对这次的干部推荐十分重视，没有他的同意，罗国忠那个家伙肯定不敢多此一举，所以，我猜测，徐海涛这个名额是区委书记要求加上去的。既然如此，那就先让王静龙看看吧，这个徐海涛和党委书记不清不楚。我倒要看看，这个王静龙会如何取舍。”男人饶有兴味地说道
鸭舌帽看了一眼身前的男人，只觉得这个男人聪慧异常，加上他手段狠辣，此生，他也只能死心塌地在他手下干事了。
当盛世收到关于徐海涛的举报材料时，他兴奋得整个手都颤抖了。捏着那些照片，他直接跑进了杨炜的办公室：“杨部长，杨部长，之前罗部长让新增的考察对象徐海涛，有问题。”
“什么问题？”杨炜微微蹙眉，抬头问道。对于组织部来说，考察中出现的问题，对他们而言，意味更多的是麻烦。但是，此刻盛世脸上洋溢的却是激动和兴奋，他有些不悦。
“有人反应，徐海涛和党委书记秦岚岚有不正当关系。有图有真相。”盛世一边说着，一边将照片和举报信放在杨炜面前的办公桌上。
照片的角度很微妙，看起来，秦岚岚和徐海涛的确姿态亲密。但也仅仅是姿态亲密而已。秦岚岚在全区女干部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她的冷和美，一直是很多男领导和男同事的谈资。但绯闻却是不多。徐海涛不过一个一般干部，凭什么让她青睐？杨炜的第一感觉是不信的。
不过，当他看到徐海涛出入秦岚岚家的照片时，他不自禁地皱了皱眉，抬起眼睛看了盛世一眼，说道：“这件事，牵涉到秦岚岚，记得保密。还有，除了你，这封信，还有谁看过？”
“没有，就我一个人看了。”盛世没想到，杨炜竟然要求他保密。不过，他并不在意，这种事，在政府里总是最容易传播的。而且，出了这种事，他徐海涛怕是背后能量再大，也注定要淹没了。这样想着，盛世控制不住地想要笑。
“那最好。这件事，我们部委会会讨论。好了，你出去吧。”杨炜下了逐客令。
看着盛世离开，杨炜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他倒不是担心徐海涛或者秦岚岚，只是，组织部一向被诩为最能保守秘密的部门。既然，有人向组织部反映情况，他不希望消息最初是从组织部散发出去的。
不过，这个徐海涛是罗国忠要求加进去的，如今出了这种事，看他是什么反应。这样想着，杨炜拿着举报信直接往罗国忠办公室走去。
罗国忠的表情是震惊的，不过，也只是一刹那。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和干部科的盛世。”杨炜说道。
罗国忠点点头，看着杨炜：“依你看，这件事会是真的吗？”
“这种事，谁说得好？”杨炜的目光扫过那些照片，说道，“秦岚岚平日里看起来还是挺冷清的，很多人叫她灭绝师太。但，话说回来，她毕竟离婚了，又是干柴烈火的年纪，而徐海涛，说起来长得也不错，又正是血气方刚。若说没有，这些照片又是怎么拍出来的？再说，秦岚岚也不过是一个街道党委书记，徐海涛更是一个连级别都没有的小科员，什么人要处心积虑地设计他们啊？”
“你的意思是，这事没可能空穴来风？”罗国忠一手摸着肚子问道。
杨炜仿佛考虑了一会儿，说道：“罗部长，秦岚岚作为长丰街道党委书记，也不是一两天了，一直以来风评良好。要我说，问题应该出在这个徐海涛身上。而且，这举报信，也是针对我们的后备干部考察的。”
罗国忠点点头，但想到区委书记王静龙的态度，他又蹙了蹙眉，目光抬起看了杨炜一眼，说道：“这事，先放放。我跟领导去汇报一下。”
杨炜点点头，走出了罗国忠办公室。心里却十分疑惑：不过是一个后备干部名额而已，值得这么小心谨慎吗？不过，以罗国忠的性格，这徐海涛怕是不简单。
罗国忠等杨炜走出办公室，才关了门，给委办主任候清华打了个电话。而此时，候清华身前的办公桌上正放着那一封一模一样的举报信。
电话响起，候清华捏了捏眉心，拿起了话筒。
“候主任，是我，罗国忠。有个事情得跟您汇报一下。”罗国忠语调客气地说道。其实，他和候清华都是区委常委，级别上也是一样的，他对他客气，是看在区委书记王静龙的份上。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新来的区委书记王静龙很看中侯清华。
“罗部长，客气了。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便是了。”候清华目光依然黏在那封举报信上，语气颇谦逊地说道。
“候主任客气了，我哪里敢吩咐您，是这样的，今天部里收到一封举报信。”罗国忠顿了顿，又说，“是关于之前后备干部推荐，新增的那个考察名额徐海涛的。”
候清华眯了眯眼睛，哦了一声，说道：“我也收到了。”
“你也收到了？”罗国忠震惊，按理，区委组织部发出的考察公示上，写明了要反映情况，到区委组织部干部科。候清华怎么会收到举报信呢？还是说，那个人每个部门都发了一份？罗国忠想到，之前王静龙书记说，这个徐海涛便是当时一篇博客引发热议的徐海涛。或许，这情况，并不像杨炜分析的那样。或许，是有些人看不惯这个徐海涛，那这个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刚放下电话，桌上的手机又响了。候清华扫了一眼，只见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是市府办辛四海几个字。候清华心道：这个，恐怕也是为着徐海涛来的。时机还真是把握的恰到好处呢！他无奈叹息一声，还是按了接听键。


第76章 党校培训

晚上，徐海涛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区纪委常委凌跃打来的。他忙按了接听键。
“兄弟，有个事情跟你通个气。”凌跃的声音压得比较低，徐海涛立马感受到了他语气里的那种凝重，忙答应了一声。
“我刚得到消息，纪委信访室收到一封关于你的举报信。反映你和党委书记秦岚岚有不正当关系。”凌跃简要地说道，“这一次，大概是针对你进入后备干部考察的。兄弟，你和秦书记……”
凌跃的话没有说完，但徐海涛却知道了他的意思。虽然，他的确对秦岚岚存有好感，两人也有过亲密举动，却也算不上不正当关系。所以，他郑重地说道：“我和秦书记并没有不正当关系。我是党委秘书，和她交往多一些倒是真的。”
凌跃恩了一声。
这段时间，凌跃一直很关注信访室主任陈思齐的举动。昨天，陈思齐收到这封关于徐海涛的举报信后，便锁进了保险箱。他是动用了分管信访的分管领导罗宏的关系，才看到了这封举报信。一开始，只是怀疑陈思齐的目的，最后，却发现，举报内容和徐海涛有关。
而且，这之前，便有举报信反应徐海涛和秦岚岚有关系。如果，这些材料放在一起，纪委常委会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凌跃担忧地说道：“对方显然是有目的的，所以照片拍的很有技巧。你也很会拍照片，应该很清楚，照片的角度很有关系。所以，举报人提供的照片看起来都十分微妙。这些照片若是放到纪委常委会上，我也很难说，你们没有关系。”
“谢谢凌常委，你也不必忧心。我问心无愧。”徐海涛说道。
此刻，大兴区区委书记王静龙办公室内，灯光明亮。王静龙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个茶杯，还有一个普通的黄色信封，还有几张照片，旁边沙发上坐着区委办主任候清华。
候清华仿佛有些烦恼，挠了挠头发，说道：“王书记，这个徐海涛，我觉得还是应该放一放。毕竟，这个人问题太多了。先不说，他和秦岚岚的事是真是假。市府办辛四海那边还一直盯着他呢！”
区委书记王静龙微微一笑，懒洋洋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道：“辛四海这个人心胸狭隘，成不了大气候！”
“可是……”
王静龙看了侯清华一眼，没有让他继续往下说，直接说道：“至于秦岚岚和徐海涛，秦岚岚虽离过婚，但毕竟是单身，徐海涛又是未婚青年，即使他们俩真有点什么，那也是郎情妾意的事，有什么值得打报告的？”
候清华心头微惊，没想到王静龙是这么个态度，想着毕竟秦岚岚是长丰街道的党委书记，若真和自己的党委秘书搞在一起，总是影响不好，便说道：“王书记，话虽这么说，但组织部那边总不至于这么回复举报人吧？”
“组织部那边什么时候需要给举报人回复了？”王静龙眯了眯眼，看着侯清华，声音虽温和，语气却带着凌厉。
候清华不敢再说话。
片刻后，王静龙从茶几上拿起两张照片，看了看，说道：“这些照片的角度拍得这么微妙，一看就有问题。都是有心人啊！精力不好好放在干工作上，尽放在捕风捉影，搞小动作上。看来，我们的干部队伍啊，是该好好抓一抓了。”他的声音已经全然没有之前的懒洋洋了，语气里全是锐利，听得候清华更是一阵心惊肉跳。
“我本来是想把徐海涛放在身边的，既然这样，还是让小秦先呆着吧。至于徐海涛嘛，既然他们觉得他和秦岚岚有关系，那就把他调走，去乡镇锻炼锻炼吧！”王静龙靠在沙发上，慢慢说道。
候清华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心想：总算也可以给辛四海一个交代，省得他经常打电话来。他看着王静龙，说道：“那，王书记，我跟罗部长沟通一下，让他尽快落实吧！”
王静龙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急。前两天，罗部长来汇报，说月底要举办青干班。我的意思是这一次的后备干部全部参加。等青干班结束，再进行提拔和调整。”
候清华忽然有些茫然，他不明白王静龙的意思到底是要提拔徐海涛，还是调整。但他又不敢问，只好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有一点，他是确认的，王书记的意思是，让徐海涛参加青干班。
大兴区组织部原则上每年都会在市委党校主办一期青干班，但近两年，因为拆迁及其他中心工作任务太重，已经三年没有举办青干班了。所以，徐海涛也一直没有参加过这个听说比较高大上的培训班。
一周后，长丰街道组织委员张红军首先收到了区委组织部下发的关于举办全区青年干部培训班的通知。他首先想到的是江武林。
虽然后备干部考察公示是江武林和徐海涛，但徐海涛的考察公示张贴后，听说，区委组织部和区纪委都收到了关于徐海涛的举报信。这些，他是听江武林说的，后来，也从干部科科长盛世那里得到了印证。所以，他非常确信，徐海涛应该是毁了。
张红军拿着通知，走进了秦岚岚的办公室。
这些天，秦岚岚的脸色不太好，比往日更冷淡，仿佛冬天提早来到。一进她的办公室，就冷飕飕的。盛世说，关于徐海涛的举报信，还牵扯到了秦岚岚。
张红军将通知放在了秦岚岚桌上。秦岚岚冷冷扫了一眼，说道：“这个班子会议上通过一下吧。部里有没有具体的要求？”
张红军刚要说没有，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正是区委组织部分管干部副部长杨炜，看了一眼秦岚岚，忙接起了电话：“杨部长，有什么吩咐？”
“青干班的通知收到了吗？”杨炜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
“刚拿到，正跟我们秦书记汇报呢！”张红军笑嘻嘻地说，“杨部长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今年的青干班，主要对象是之前推荐产生的后备干部。你们街道有两个名额，一个江武林，一个徐海涛。其他街道都是一个名额，所以，我给你打个电话。你跟秦书记也汇报一下吧。”
张红军有些懵了，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徐海涛不是被举报了吗？怎么还能去参加青干班？”
话出口，他便感受到一道非常冷锐的目光，转过头，便看到秦岚岚微微抬头，正冷冷地盯着他。他猛地一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而手机里，正传来杨炜淡淡的声音：“张委员，举报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炜分管干部工作，对下属的嘴巴管的比较严。在组织部，管不住嘴，是要惹麻烦的。他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也就是他，罗国忠和盛世。而他之前交代了盛世，让他管住嘴。
张红军不明白杨炜的思想活动，漫不经心地回答：“这又不算什么秘密，我当然知道。”
杨炜的声音透着不悦：“这当然是秘密！还有，领导交代了，长丰街道是徐海涛和江武林。就这样。”说着，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张红军看了看手机，有些莫名其妙。
秦岚岚微蹙着眉头看着他，说道：“部里怎么说？”
张红军有些不满地瞪着大眼睛：“杨炜说，部里的意思是这次进入后备干部考察的年轻干部原则上全部参加，我们是徐海涛和江武林。但是，徐海涛，我觉得不妥。”
秦岚岚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张红军只好继续说：“这一次后备干部考察，徐海涛被人举报了。这样有污点的干部，我觉得不适合去青干班。青干班，是培养领导干部的培训班。而徐海涛，既然有污点，肯定不会被提拔，去参加培训，也无非是白白浪费一个指标。”
“你是这么理解的？”秦岚岚拿起那份通知，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语气却冷得彻骨。
张红军看着秦岚岚，心里想着：关于徐海涛的举报，还牵连了秦岚岚，她应该恨徐海涛才对啊！难道，她真的对他有不一般的感情？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秦岚岚可不是儿女情长的人物，要不然她也不至于离婚，也不至于一直这么单着。
他挠了挠头发，说道：“秦书记，你也知道，我是个直性子。我是有一说一。具体，还是你定吧。”
“既然部里已经定了，就按照部里的要求上报吧！”秦岚岚说道，便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张红军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才悻悻走了出去。
这个徐海涛，还真是好运。只是不知道，部里为什么要特地打电话来交代？按理，组织部在考察干部过程中，有人举报，即使捕风捉影，也会暂时放一放。这一次，为什么格外照顾徐海涛？想到那次突然增加的考察，张红军心头突了一下：难道，徐海涛背后有什么厉害人物？


第77章 青干风云

江武林很快知道，他要去参加青干班培训了。这一点让他十分兴奋，毕竟青干班培训对于一个年轻干部而言，就相当于是任职前培训一样。有了这个跳板，下一步便是副科级干部了。
不过，让他不爽的是，徐海涛竟然和他同一批参加青干班。他十分清楚地记得傅寒的话。长丰街道几年没有提拔年轻干部了，今年，很可能会有机会。但，长丰街道作为街道，不可能一次性提拔两个年轻干部。
江武林已经从陈思齐口里知道了徐海涛被举报的事，原本以为这一次徐海涛必死无疑，没想到，还能死灰复燃。他将茶杯狠狠地放在桌上，心头滑过一个念头：既然这一次举报没弄死你，那么，青干班上，几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要想办法弄死你。
徐海涛一直等到组织部发来传真，才知道自己要参加青干班培训了。作为党委秘书，他要外出培训，首先要征得领导的同意，所以，他拿着通知走进了秦岚岚办公室。
深秋了。秦岚岚穿着一件灰呢短大衣，里面一件黑色打底衫，一贯的冰冷风格。徐海涛将通知放在桌上，简单做了汇报。秦岚岚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行，你去吧。”
青干班三个月时间，期间一般都要求住在党校，很难外出。所以，徐海涛问道：“那培训期间，党委的稿子谁来写？”
徐海涛的意思是，如果定个人，他也好有所交代。秦岚岚却冷冷回答：“徐海涛，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长丰街道少个党委秘书，不会转不了。让你去，你就去。”
秦岚岚的话不好听，徐海涛却听出了暖意。
市委党校在城西郊区，一路过去，两旁梧桐深黄色的叶片纷纷坠落，在深秋暖洋洋的晨曦里，仿佛打通了一条时光隧道。
徐海涛和江武林是坐长丰街道的公车去报到的。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马建国虽然是街道的驾驶员，因为资格老，派头却是极大的，对于一般干部用车，经常要甩脾气。徐海涛是党委秘书，平日里接触多，马建国对他印象良好。
到党校门口，车子停下，马建国对徐海涛说道：“徐主任，上了青干班，接下来就是平步青云了。愿你早日高升。”
“马师傅，借你吉言，谢谢。”徐海涛下了车，说道。
马建国对另一边的江武林视若无睹，一打方向，车子一个左转，开了出去。马建国不喜欢江武林，是因为江武林的势利。江武林散烟，从来没有给过他。所以，他十分不喜欢江武林。今天要不是徐海涛在，马建国不会愿意开这趟车。看着车子开远，江武林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心道：好你个马建国。瞪了徐海涛一眼，便往报到处走去。
徐海涛没理会江武林，既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不想整天跟一个无聊的人纠缠。放眼望去，市委党校建在一个山坡上，建筑鳞次栉比，亭台楼阁，喷泉树木，竟颇有几分景色怡人。徐海涛看看时间还早，便放满了脚步，慢慢地欣赏着景色，也熟悉着每一幢建筑。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有些奇怪地转过身，便看到张阳朝自己跑过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番茄红风衣，腰里系着带子，脚上一双高跟靴子，倒是将她整个人拉高了许多。
徐海涛倒是没想到张阳也在这一届的后备干部考察人选中，便问道：“绩城镇，就你一个名额吧？”
张阳白净的脸，因为跑动，微微有些红，大大的眼睛亮亮的，说道：“不是，我们还有一个名额，他是这一次的后备干部考察人选。”说着，往后面指了指。
徐海涛看到一个小个子的年轻男人，五官长得很普通，整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小。
“他叫周琪，是我们的招商办主任。”张阳介绍道。这时候，周琪拎着公文包也走了过来，目光从张阳移到徐海涛身上，目光带着疑惑。
“你好，我是长丰街道的徐海涛。”徐海涛说道。既然张阳这么说了，徐海涛便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是周琪。”
两个人的手轻轻地握了一下。此时，徐海涛还不知道，在以后的发展中，周琪的友谊对他的帮助还是很大的。
三个人一起往报到处走去。
报到处设在德政楼一楼。二楼三楼便是住宿的地方。住宿是按照名单安排的，徐海涛和江武林被安排在一个房间。虽然很不喜欢，但毕竟不能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跟老师说：老师，我不和他睡！
当徐海涛拿着包和报到处的领取的材料，走进房间，一眼便看到江武林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到徐海涛走进来，江武林猛地跳起来，夸张地皱了皱眉，说道：“徐海涛，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住在一起？”
徐海涛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地往里走，说道：“江武林，我早说过，我不喜欢男人。所以，请你不要自作多情。如果你不想住这里，可以要求辅导员给你换房间，我反正没意见。”
“你……”江武林被噎道。
徐海涛不理会他，将东西放好，便直接走了出去。江武林看着他的背影，跺了跺脚：徐海涛，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
9点半是开学典礼。徐海涛拿着资料包，慢慢地往教学楼走去。刚走出德政楼，便看到张阳和周琪站在门口。
看到他走出来，张阳边说：“徐海涛，我们在等你。”
徐海涛笑笑：“走吧！”
看着张阳热情的笑脸，徐海涛总是不自禁地想到盛世。这总让他有些别扭。
走进大礼堂，很多学员已经到了。徐海涛挑了个靠窗边的位子，坐下来。张阳和周琪坐在他旁边。不一会儿，后面有人戳了戳徐海涛的肩膀，他回头，看到一张并不太熟悉的脸。
“徐海涛，不认识我了？我是平安镇党委秘书方回春，我们可是一起开过会，一起吃过饭，一起喝过酒的。”这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如播音员一般，十分好听。
听到声音，徐海涛才和他的脸对应了起来。笑道：“好久不见！”
方回春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两个深深的米窝，笑道：“晚上一起喝酒去。”
徐海涛笑道：“行啊！”
转身的时候，目光忽然瞥到一个身影。他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孩和一群人一起从门口走进来，那女孩大约一米六五，并不十分高挑，但一眼看去，还是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她清新脱俗的美丽，十分醒目。
一时间，会场里似乎所有的人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一直等女孩在后排落了座，许多人还在盯着她看。周琪的目光也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不得不说，这女孩太美了。
一会儿，党校的领导和组织部部长罗国忠一起走了进来，在主席台落了座。会场瞬间安静下来。主持人做了简单的开场白后，党校校长史云峰讲了培训班期间的生活和学习纪律要求。史云峰高高瘦瘦，一张脸透着学者的智慧，话却不多，点到为止。
最后，是组织部部长罗国忠做开班讲话。
罗国忠打开话筒，清了清嗓子，说道：“同志们，学员们：今天，我区第八期青年干部培训班在这里正式开班。在此，我代表区委向各位学员表示热烈的祝贺！在座的各位都是经所在单位党组织选拔推荐出来的优秀青年，一部分更是新推荐产生的区委后备干部。区委举办这次培训班的目的是开阔大家的知识视野，提升大家的综合办事能力。同时，也体现了区委对年轻干部工作的重视。今天，我就如何办好这期培训班，讲三点意见……”
罗国忠的声音忽高忽低，抑扬顿挫，却是完全按照稿子念的，比较一板一眼。周琪忽然侧头对徐海涛说道：“听说，罗部长这人，比较严苛。如今看起来，却是死板。”
徐海涛没和罗国忠有过接触，所以不好随意评价，只是笑笑。
开学典礼结束，领导和学员在教学楼前合影留念。
一群人根据摄影师的要求按照高矮排成三排，周琪因为个子小，本来被安排在靠边的位子，却忽然挤到了徐海涛身边，踮起了脚尖，笑眯眯看着前方。徐海涛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站在他前面的竟是那个美丽的女子。
徐海涛看了一眼周琪。周琪反应很快，朝他笑笑，侧过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这女孩是宣传部有名的美女，名叫林青桐。既然这一次有机会在一起培训，我打算拿下她。”
周琪的直率倒是让徐海涛有些意外。他竖了竖大拇指，说道：“祝你成功！”
合影后，徐海涛和张阳几人一起在食堂吃了饭，便回宿舍休息。下午便正式上课了。
刚回到房间，手机便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区府办陈磊。徐海涛笑着将手机放在耳边：“兄弟，啥事？”


第78章 是真是假

江武林很快知道，他要去参加青干班培训了。这一点让他十分兴奋，毕竟青干班培训对于一个年轻干部而言，就相当于是任职前培训一样。有了这个跳板，下一步便是副科级干部了。
不过，让他不爽的是，徐海涛竟然和他同一批参加青干班。他十分清楚地记得傅寒的话。长丰街道几年没有提拔年轻干部了，今年，很可能会有机会。但，长丰街道作为街道，不可能一次性提拔两个年轻干部。
江武林已经从陈思齐口里知道了徐海涛被举报的事，原本以为这一次徐海涛必死无疑，没想到，还能死灰复燃。他将茶杯狠狠地放在桌上，心头滑过一个念头：既然这一次举报没弄死你，那么，青干班上，几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要想办法弄死你。
徐海涛一直等到组织部发来传真，才知道自己要参加青干班培训了。作为党委秘书，他要外出培训，首先要征得领导的同意，所以，他拿着通知走进了秦岚岚办公室。
深秋了。秦岚岚穿着一件灰呢短大衣，里面一件黑色打底衫，一贯的冰冷风格。徐海涛将通知放在桌上，简单做了汇报。秦岚岚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行，你去吧。”
青干班三个月时间，期间一般都要求住在党校，很难外出。所以，徐海涛问道：“那培训期间，党委的稿子谁来写？”
徐海涛的意思是，如果定个人，他也好有所交代。秦岚岚却冷冷回答：“徐海涛，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长丰街道少个党委秘书，不会转不了。让你去，你就去。”
秦岚岚的话不好听，徐海涛却听出了暖意。
市委党校在城西郊区，一路过去，两旁梧桐深黄色的叶片纷纷坠落，在深秋暖洋洋的晨曦里，仿佛打通了一条时光隧道。
徐海涛和江武林是坐长丰街道的公车去报到的。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马建国虽然是街道的驾驶员，因为资格老，派头却是极大的，对于一般干部用车，经常要甩脾气。徐海涛是党委秘书，平日里接触多，马建国对他印象良好。
到党校门口，车子停下，马建国对徐海涛说道：“徐主任，上了青干班，接下来就是平步青云了。愿你早日高升。”
“马师傅，借你吉言，谢谢。”徐海涛下了车，说道。
马建国对另一边的江武林视若无睹，一打方向，车子一个左转，开了出去。马建国不喜欢江武林，是因为江武林的势利。江武林散烟，从来没有给过他。所以，他十分不喜欢江武林。今天要不是徐海涛在，马建国不会愿意开这趟车。看着车子开远，江武林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心道：好你个马建国。瞪了徐海涛一眼，便往报到处走去。
徐海涛没理会江武林，既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不想整天跟一个无聊的人纠缠。放眼望去，市委党校建在一个山坡上，建筑鳞次栉比，亭台楼阁，喷泉树木，竟颇有几分景色怡人。徐海涛看看时间还早，便放满了脚步，慢慢地欣赏着景色，也熟悉着每一幢建筑。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有些奇怪地转过身，便看到张阳朝自己跑过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番茄红风衣，腰里系着带子，脚上一双高跟靴子，倒是将她整个人拉高了许多。
徐海涛倒是没想到张阳也在这一届的后备干部考察人选中，便问道：“绩城镇，就你一个名额吧？”
张阳白净的脸，因为跑动，微微有些红，大大的眼睛亮亮的，说道：“不是，我们还有一个名额，他是这一次的后备干部考察人选。”说着，往后面指了指。
徐海涛看到一个小个子的年轻男人，五官长得很普通，整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小。
“他叫周琪，是我们的招商办主任。”张阳介绍道。这时候，周琪拎着公文包也走了过来，目光从张阳移到徐海涛身上，目光带着疑惑。
“你好，我是长丰街道的徐海涛。”徐海涛说道。既然张阳这么说了，徐海涛便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是周琪。”
两个人的手轻轻地握了一下。此时，徐海涛还不知道，在以后的发展中，周琪的友谊对他的帮助还是很大的。
三个人一起往报到处走去。
报到处设在德政楼一楼。二楼三楼便是住宿的地方。住宿是按照名单安排的，徐海涛和江武林被安排在一个房间。虽然很不喜欢，但毕竟不能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跟老师说：老师，我不和他睡！
当徐海涛拿着包和报到处的领取的材料，走进房间，一眼便看到江武林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到徐海涛走进来，江武林猛地跳起来，夸张地皱了皱眉，说道：“徐海涛，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住在一起？”
徐海涛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地往里走，说道：“江武林，我早说过，我不喜欢男人。所以，请你不要自作多情。如果你不想住这里，可以要求辅导员给你换房间，我反正没意见。”
“你……”江武林被噎道。
徐海涛不理会他，将东西放好，便直接走了出去。江武林看着他的背影，跺了跺脚：徐海涛，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
9点半是开学典礼。徐海涛拿着资料包，慢慢地往教学楼走去。刚走出德政楼，便看到张阳和周琪站在门口。
看到他走出来，张阳边说：“徐海涛，我们在等你。”
徐海涛笑笑：“走吧！”
看着张阳热情的笑脸，徐海涛总是不自禁地想到盛世。这总让他有些别扭。
走进大礼堂，很多学员已经到了。徐海涛挑了个靠窗边的位子，坐下来。张阳和周琪坐在他旁边。不一会儿，后面有人戳了戳徐海涛的肩膀，他回头，看到一张并不太熟悉的脸。
“徐海涛，不认识我了？我是平安镇党委秘书方回春，我们可是一起开过会，一起吃过饭，一起喝过酒的。”这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如播音员一般，十分好听。
听到声音，徐海涛才和他的脸对应了起来。笑道：“好久不见！”
方回春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两个深深的米窝，笑道：“晚上一起喝酒去。”
徐海涛笑道：“行啊！”
转身的时候，目光忽然瞥到一个身影。他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孩和一群人一起从门口走进来，那女孩大约一米六五，并不十分高挑，但一眼看去，还是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她清新脱俗的美丽，十分醒目。
一时间，会场里似乎所有的人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一直等女孩在后排落了座，许多人还在盯着她看。周琪的目光也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不得不说，这女孩太美了。
一会儿，党校的领导和组织部部长罗国忠一起走了进来，在主席台落了座。会场瞬间安静下来。主持人做了简单的开场白后，党校校长史云峰讲了培训班期间的生活和学习纪律要求。史云峰高高瘦瘦，一张脸透着学者的智慧，话却不多，点到为止。
最后，是组织部部长罗国忠做开班讲话。
罗国忠打开话筒，清了清嗓子，说道：“同志们，学员们：今天，我区第八期青年干部培训班在这里正式开班。在此，我代表区委向各位学员表示热烈的祝贺！在座的各位都是经所在单位党组织选拔推荐出来的优秀青年，一部分更是新推荐产生的区委后备干部。区委举办这次培训班的目的是开阔大家的知识视野，提升大家的综合办事能力。同时，也体现了区委对年轻干部工作的重视。今天，我就如何办好这期培训班，讲三点意见……”
罗国忠的声音忽高忽低，抑扬顿挫，却是完全按照稿子念的，比较一板一眼。周琪忽然侧头对徐海涛说道：“听说，罗部长这人，比较严苛。如今看起来，却是死板。”
徐海涛没和罗国忠有过接触，所以不好随意评价，只是笑笑。
开学典礼结束，领导和学员在教学楼前合影留念。
一群人根据摄影师的要求按照高矮排成三排，周琪因为个子小，本来被安排在靠边的位子，却忽然挤到了徐海涛身边，踮起了脚尖，笑眯眯看着前方。徐海涛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站在他前面的竟是那个美丽的女子。
徐海涛看了一眼周琪。周琪反应很快，朝他笑笑，侧过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这女孩是宣传部有名的美女，名叫林青桐。既然这一次有机会在一起培训，我打算拿下她。”
周琪的直率倒是让徐海涛有些意外。他竖了竖大拇指，说道：“祝你成功！”
合影后，徐海涛和张阳几人一起在食堂吃了饭，便回宿舍休息。下午便正式上课了。
刚回到房间，手机便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区府办陈磊。徐海涛笑着将手机放在耳边：“兄弟，啥事？”


第79章 段子配酒

徐海涛轻飘飘的几句话，一下子将组织的态度解释得清清楚楚，也自然而然地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张阳心头的情绪，猛然散去，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
而坐在徐海涛斜对面，一直表情冷清的林青桐，此时也不禁朝徐海涛看了一眼。见他五官俊朗、气质彬彬，倒是莫名多了一层好感。
盛世被徐海涛如此一通抢白，脸上有些下不来，冷冷说道：“我自然没有疑问。只是你们街道的同事有疑问，我才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既然你不愿解释，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盛世看向周莹，说道，“周老师，你继续！”
盛世的装腔作势，让周莹十分反感。她看一眼依然站在那里的江武林，说道：“这位学员，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江武林自然不满意，但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悻悻地坐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上课了。
第一、二堂课，是如何提高领导干部的说服力。讲课的是一位中年女老师，一张精瘦的四方脸，长得没什么说服力，声音尖利刺耳，照本宣科地啰嗦，听得下面一众学员哈欠连天。
刚下课，班主任周莹便通知班干部开会，主要是强调班级纪律问题，另外便是让班干部策划文体活动。
会议结束，已经是晚饭时间。
班长罗文桥提议，由他请客，班干部一起聚个餐，叫上班主任和组织部的盛世。徐海涛已经和陈磊有约了，便说道：“感谢班长，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约了，要请个假。”
罗文桥一直在区委办，察言观色的能力自是十分强的。下午课堂上的那一出戏，他当然看出了盛世和徐海涛的不和。徐海涛不参加饭局，自然是最好的。他便笑着道：“和女朋友？”
“那倒没有，只是几个朋友！”徐海涛实话实说。因为党校附近就那一条美食街，其实也就是几家以酸菜鱼和烧鸡公为特色的土菜馆。说不定一会儿会在那里碰上。
这时，林青桐忽然也说道：“罗班长，我也要请假。”
罗文桥要请客吃饭，一多半原因也是为了林青桐，此时听她说要请假，便有些急了：“青桐，徐海涛请假，你若是再请假，我们就没人了。”
“罗班长言重了。我真有事！”林青桐说完，也不等罗文桥答复，便直接走出了教室。
林青桐是区里有名的冷美人，罗文桥无奈，对其他人摊摊手，说道：“既然今天都有事，那就下次再聚！”
“班长，别啊，饭总是要吃的嘛。实在觉得无趣，我们从外面叫几个美女过来嘛。”有人劝道。
徐海涛不管他们，刚走出教室，不一会儿，陈磊便打电话来了：“兄弟，我叫了张阳，另外，你再叫几个人，我现在出发，很快便到。”
徐海涛最初认识张阳，便是陈磊介绍。因为张阳和盛世的关系，他对她其实有些敬而远之。没想到，陈磊又叫上她了。既然这样，索性多叫几个人吧，免得一会儿尴尬。他便给方回春和周琪打了电话，两人都爽快答应。
徐海涛刚把学习资料放回房间，周琪便过来了，说道：“徐主任，把林青桐也叫上吧？”
徐海涛想着只有张阳一个女的，气氛总有些怪异，便笑道：“我没意见。不过林青桐看起来可不好约，你有信心？”
周琪哈哈笑道：“我没信心，但追女生总要点死皮赖脸的劲。徐主任，你陪我一起去吧，给我壮壮胆！”
徐海涛看着周琪，他个子有些小，和林青桐实在不配。不过，爱情，是可以跨越年龄、身高、地位等一切问题的，林青桐也未必就看不上他。这样想着，他笑道：“走！”
看着站在房间门口的一高一矮两个男子，林青桐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语声清冷地问道：“什么事？”
她应该是刚冲了澡，头发还是湿的，披在肩上，打湿了一片衣服。她的脸干净而细腻，出水芙蓉般透着细腻的光泽。
“林青桐，我是绩城镇招商办的周琪，这位是徐海涛，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想约你吃饭。”周琪虽然有些紧张，但说话还是清清楚楚。
林青桐看了徐海涛一眼，仿佛有些诧异，说道：“我有事。”说着便要转身回房间。
“等等，”周琪急道，“有事也需要吃饭啊！”他的头微微往房间里探了一下，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个女的，正坐在书桌前看他们，便朝她招招手，说道，“一起去吃饭吧？”
那女的脸色有些黑，但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朝周琪瞟了一眼，笑道：“你倒是个聪明人！我和青桐最是要好，她怎么会落下我一个人去赴约？”她微微挑眉，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到林青桐身边挽住她的手，说道，“既然同学盛情相邀，那我们就走吧？”
林青桐怔了一下，朝徐海涛他们瞟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那女的，仿佛有些犹豫。
“就当陪我吧！”那女的笑容灿烂地说道。
林青桐朝徐海涛看了一眼，说道：“稍等片刻。”说着，便将门关了。
周琪激动地握紧了拳头，轻呼了一声：“噢耶”！
刚走出党校，陈磊便打电话过来了：“兄弟，我已经到了。‘一地鸡毛’三号包厢。”
夕阳的余辉里，山脚下的美食一条街有一种远离尘埃的味道。徐海涛从包里拿出相机，选了几个视角，拍了几张照片。
林青桐的朋友笑看着徐海涛：“你吃饭还带个相机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记者呢！”
徐海涛笑笑：“纯粹只是爱好。”
“那技术应该不错，帮我和青桐拍几张吧！哦，对了，忘记介绍了。我是文体局办公室的李俊。”说着，她便挽住林青桐的手摆起了pose。
周琪忽然说道：“等等，别落下我！”说着，便也挤到他们身边。
徐海涛快速地按了几下快门，镜头里林青桐的表情有些冷硬，周琪和李俊却是笑得如花般灿烂。
拍了照，四人往一地鸡毛走去。
刚要进门，徐海涛便看到了站在大厅里点菜的罗文桥和盛世。罗文桥也看到了他们。他的目光很快地在林青桐身上掠过，然后看向徐海涛，语气明显带了些不满：“徐委员不上路啊，竟然早早约了林班长，怪不得不愿意参加班会聚餐。”
徐海涛自然早看出了罗文桥对林青桐的不一般，年轻漂亮的女人到哪里都是稀缺资源。更何况，像这样逃开了平日里的繁琐工作以及家庭负累，与世隔绝般地呆在党校学习，更有一种恢复单身般的自由。
“罗科长误会了。青桐是我约的。”陈磊正好从楼上下来，满面笑容地说道。
罗文桥是区委办的人，自然和府办的陈磊十分熟悉。委办和府办简称两办，平日里工作上多有接触，也明里暗里多有较劲。此刻，听说是陈磊约的林青桐，罗文桥心里更是滑过一丝不悦，说道：“陈科长倒是清闲，这刚下班就赶到党校来了。”
“党校风水好啊！我也来沾点光！”陈磊说着，便让徐海涛几人往里走。
走进包厢，徐海涛看到方回春和张阳已经在了。张阳看到徐海涛，目光一亮，但看到紧接着走进来的林青桐和李俊，目光便黯了黯。在林青桐面前，她自然地有一种危机感。
等大家都落了座，徐海涛才发现他左手边坐的是李俊，右手边坐的是张阳。张阳很殷勤，一上来便为他拆碗筷。徐海涛说道：“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陈磊笑道：“兄弟，你待会多敬她两杯酒便是了。”说着，便点了一壶温热带姜的黄酒，一瓶红酒。
男士统一喝黄的，女士喝红的。这桌上的人，相互之间并不是很熟，所以，一开始气氛有些微妙。喝了几杯酒，周琪念了几条手机里的段子，气氛慢慢便融洽起来。李俊看周琪的目光比较火热，说道：“我也来说个段子，猜错的要喝酒！”
“好！”男士们都赞同。
“老师上地理课，说，非洲有个地方气温非常高，非常热。如果要想烙饼，直接将和好的面往墙上一贴，一会儿就熟了。有个学生问，老师，如果天气真的这么热，那边的人怎么办，不会热死吗？”李俊眨了眨眼睛，笑问，“你们猜，老师会怎么回答？”
周琪看了林青桐一眼，说道：“大家都躲在空调房里不出来？”
李俊眨眨眼说道：“如果是这个答案，就不是脑筋急转弯了！喝酒吧！”
周琪酒量其实一般，但还是爽快地喝了大半杯黄酒。
徐海涛想了几个答案，又觉得太正经，缺乏幽默感，便没说。张阳碰碰徐海涛的手臂，在他耳边说道：“徐主任，你猜答案是什么呢？”
张阳的举止有些亲密，让徐海涛有些不自在，但又不好太明显地推拒，身体便显得有些僵硬。他说：“我也不知道。”也不知怎么，声音便有些大了。惹得一旁的林青桐不禁朝他多看了两眼。
李俊笑道：“徐海涛，不知道也要喝酒哦！”
徐海涛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刚放下酒杯，便听到林青桐淡淡说道：“老师说，同学们，那里的人不怕热。因为那里都是熟人啊！”
李俊拍手，笑道：“青桐聪明！”
陈磊笑道：“我来说一个吧！人身上的什么器官一兴奋便会放大六倍？”
张阳看了看陈磊，说道：“陈主任，是男人有的吗？”


第80章 你喜欢谁

陈磊笑得不怀好意，说道：“你问徐海涛，他身上有！”
张阳呀了一声，脸立刻红了，嗔道：“陈主任，你好黄！”
陈磊装作一脸无辜，笑道：“我哪里黄了？我很白的！”
张阳用手指点了点徐海涛的手臂，语气娇柔地说道：“徐主任，你说陈主任黄不黄？”
徐海涛其实已经猜到答案了，此时听张阳问他，便说：“陈主任，喜欢黄酒，自然是黄的。但这个题目的答案却是不黄的。”
“啊？”张阳捂着嘴，娇羞地道，“难道我猜错了？”
陈磊好笑地看着她：“你猜的是什么？”
张阳羞红了脸，却是不肯说。
陈磊和周琪都笑起来，李俊也是一脸娇羞，倒是林青桐一脸清淡地看着他们。徐海涛知道答案，笑道：“答案是瞳孔。”
张阳啊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陈主任太坏了！”
“我怎么坏了？张阳啊，是你自己想歪了。”陈磊开心地笑着，要和张阳喝酒，张阳羞得一张脸红彤彤的。
新一轮敬酒开始，徐海涛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碰到盛世。他的目光不太友善地掠过他身上，语带讽刺地说道：“徐海涛，没想到，你也会走关系，竟然让杨部长亲点你做学习委员！”
徐海涛有些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像你这样作风有问题的人，不走关系，还能进青干班？能当上学习委员？徐海涛，你觉得我像傻子吗？”盛世盛气凌人地说道。
“哦？你是说，如果我不是走关系进来的，你就是傻子？”
“只要你能证明。”盛世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更是咄咄逼人！
“我来证明？青干班虽然是区委举办的，但说到底其实是组织部干部科的工作，盛科长作为干部科科长，连名单是怎么产生的都不知道，我还真要怀疑你的智商了。”徐海涛不客气地说完，正要往包厢走，便看到张阳一脸红艳艳地走过来。而盛世因为徐海涛要走，正转过身要拦住他，目光一瞥，便看到了她。他的心猛地一沉：下课的时候，他邀请过她一起吃饭，但被她拒绝了。没想到，她竟是跟着徐海涛来吃饭了。
怒火猛地窜起来，盛世一把抓住徐海涛的手臂，另一只手便要去揍他，却被徐海涛一把抓住。徐海涛有些恼怒，目光微冷，压低声音说道：“盛世，别忘了你干部科科长的身份，动不动就动手动脚。”
盛世羞恼地喊道：“徐海涛，你无耻。我警告过你，让你离她远点！”
他的大喊，成功吸引了餐馆里一些人的注意力。而3号，8号包厢都是这一期青干班的同学，听到徐海涛的名字，便都走了出来。
对于盛世的无理取闹，徐海涛有些烦躁，语气却淡淡的：“盛世，请你说清楚，她是谁？”
盛世的目光在张阳脸上掠过，怒道：“徐海涛，你别装蒜！”
张阳见盛世看他，心头有些发虚。但转念一想，他和她并没有明确关系，便又放下心来。而且，她也想听听，徐海涛到底怎么看待他们的关系。所以，她也没有上前阻止他们。
“装蒜？盛世，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徐海涛淡淡说道，“还有，今天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徐海涛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张阳。考虑到张阳就在旁边，他想索性今天把这个问题解决掉。此时，包厢里的人也陆续走了出来。
“我说的自然是她！”盛世的手指指向张阳。
张阳似乎被吓到了，啊了一声，轻声说道：“盛科长，你快放开徐主任吧！”
盛世见张阳为徐海涛担忧，更是怒火中烧，狠狠地等着徐海涛。
徐海涛看了张阳一眼，说道：“盛世，你听好了。我再跟你解释一遍，我和她只是朋友！你若是喜欢她，大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她，但也不要觉得和她擦肩而过的、同桌吃饭的都成了你的情敌了。你若是这么想，那我们青干班这么多男生便都是情敌了。”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
陈磊站了出来，说道：“盛世，张阳是我叫的。”
“够清楚了吧？”徐海涛看向盛世。
盛世有些不甘心，看着张阳，问道：“张阳，你说，是这样吗？”
张阳对徐海涛的情感很有些复杂，此时听他毫不留情地说他和她只是朋友，心里便有些郁闷，眼睛也有些发涩，又听到盛世这样，忽然哭了：“盛科长，你太欺负人了。我和你也不过只是朋友而已，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说着，张阳便往饭店外面跑去。
陈磊皱了皱眉，只好追了出去。毕竟张阳是他请来的。
徐海涛一把拂掉盛世的手，说道：“盛世，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我不会再跟你解释。还有，喜欢一个人，不是简单的占有。”
“徐海涛，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张阳的话，让盛世觉得很没脸。此时，听了徐海涛的话，便像被惹怒的野兽一样咆哮道。
此时，四周看热闹的青干班同学，多少有些体会出来，之前在课堂上，为什么盛世会针对徐海涛，原来是为了一个女人。班长罗文桥因为林青桐，也对徐海涛有意见。此时，便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徐委员，还真是走桃花运啊，怪不得有人要举报你作风有问题了。如今看来，倒也并不像空穴来风呢！”
徐海涛淡淡扫了他一眼，却听李俊忽然轻笑一声，说道：“班长大人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
罗文桥是委办的，平日里多是跟着领导出门，所到之处，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何曾有人敢这样讽刺他？他瞪眼看去，想着日后有机会定要好好报复。却不想，竟看到林青桐正淡淡地看着他。他不想毁了自己在林青桐心里的印象，便笑着说道：“哪里，我只是跟徐委员开个玩笑而已。”说着，便朝林青桐点了点头，率先往8号包厢走去。
其他人目光略带深意地看了看徐海涛，便也都散了。徐海涛朝林青桐等人无奈地一笑，说道：“抱歉！走，我们继续喝酒去！”
少了陈磊和张阳，便只剩了五个人了。为了给林青桐留下好印象，周琪想方设法地活跃气氛。不得不说，他的口才确实不错，李俊一直咯咯地笑，看着周琪的目光也越发火热。徐海涛倒是觉得他俩挺好的，只是周琪的目光一直黏在林青桐身上。
又坐了一会，陈磊终于回来了。
周琪问道：“张阳呢？”
“她回房间了。”陈磊看了徐海涛一眼，说道。其实，陈磊之所以叫张阳，还是存了撮合她和徐海涛的意思，没想到，会惹出今天这么一出。而且，从之前徐海涛的态度看，他似乎真对张阳没兴趣，看来，还是他乱点鸳鸯谱了。他目光一扫林青桐，灯光里，她坐在那里，仿佛一支婷婷的百合静静盛开。他心头一喜，林青桐是区里有名的美女，个性冷清，也还单身，只是追求者太多了些。不过，如果兄弟喜欢，还是可以帮他争取的。陈磊这么一想，便走过去拿了酒杯，说道：“兄弟，不好意思，都是我乱点鸳鸯谱。来，我敬你一杯！”
徐海涛笑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琪笑道：“我看倒也不是陈主任乱点鸳鸯谱，而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李俊看一眼徐海涛，眨眨眼，问道：“徐海涛，那你喜欢谁？”
李俊性格外向，为人洒脱，虽然话问的直接，大家倒都没觉得突兀，也都看着徐海涛。
徐海涛脑海里闪过秦岚岚和丁清扬的脸，笑笑：“我是男人，自然喜欢女人！”
李俊翻了个白眼，道：“徐海涛，你偷换概念！我问的是，你喜欢谁？”
陈磊笑道：“李俊，你这么急，是吃醋吗？难道你喜欢我们海涛？”
李俊呸了一声，说道：“我不过是好奇而已。”
林青桐撞撞她的手肘，低声道：“好奇害死猫！”
其实这一桌，除了方回春和陈磊，其他人也都单着。陈磊笑道：“我看你们现在男女比例协调，要不我帮你们速配一下？”
徐海涛笑道：“你做媒还上瘾了？”
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九点。因为党校有纪律，十点以后不得外出，所以，徐海涛提议差不多该散了。
回到房间，李俊关上门便看着林青桐，问道：“青桐，那周琪挺幽默的。”
“怎么，看上人家了？”林青桐一边脱外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李俊耸耸肩，无奈地说：“可是，他的眼睛一直围着你转。我估计，他喜欢的是你！”
林青桐瞟她一眼，冷冷道：“别扯上我，你知道我不会喜欢他。你若是喜欢，也可以主动点！”
李俊一脸笑容，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说道：“那你说说，你会喜欢谁？徐海涛？”
林青桐将她的手从肩头拉下来，白他一眼：“算了吧，我对他没兴趣。”
“真没兴趣？”李俊笑问，“我看他挺帅气的。”


第81章 被暗算了

“好看的男人多了。”林青桐一边说一边往洗手间走，“而且，他和党委书记有绯闻，如今还和张阳有纠缠，这样的男人，我可不感兴趣！”
“这倒是，不过，徐海涛和张阳似乎并没有那意思，至于那个党委书记，我觉得多半也是谣言，要不然区委也不会让他进青干班了！”李俊努努嘴说道。
“好了，不说他了，反正和我无关！”林青桐说着，便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李俊耸耸肩，将自己整个人摔在那张白色的床上。
徐海涛回到房间，见江武林已经睡了，便没开房间的灯，直接进了洗手间，冲了一个澡。出来时，听到江武林在翻身，动作显得有些烦躁，他便尽量放轻了动作。
本想再看两页书的，但想到开着灯，多少会影响江武林睡觉，便放弃了。
钻进被窝，没过一会儿，便也睡着了。
听着徐海涛逐渐均匀的呼吸，江武林猛地睁开眼睛，侧过头看着一旁的徐海涛。他的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时候弄死他，他能逃掉吗？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朝徐海涛的方向做了一个捏拳头的动作，仿佛徐海涛的脖子正扼在他的手中。这个动作让他有些愉快，好半晌，他收回手，重新进入了睡眠。
接下来三天是拓展训练。男的特别兴奋，因为拓展训练，特别强调集体和团队概念，这就给了他们和女生接触的机会。而且，这种拓展训练，会统一穿迷彩服。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曾有一个军人梦。而迷彩服便是军人的一个局部表现。
林青桐清丽出尘的脸配上迷彩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铿锵味道，眼波流转处，更别有英气，惹得许多男人的目光不住往她身上飘。徐海涛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因为只有三天时间，拓展训练项目的内容并不多，也就是五项，但难度却不低，雷区取水、背摔、毕业墙和高空断桥、高空绳降。两个高空项目，最是让女生有些望而生畏。
拓展项目既强调团队精神，也会有一定的竞争意识，所以，一开始，教练便让学员们从高到矮站成两排，按照基数和偶数分成了两个小组。徐海涛和罗文桥、江武林、张阳、林青桐等分在了一个组。
因为昨晚的事，张阳对徐海涛多少是有些意见的，但看到他在身边，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他。林青桐看到张阳卑微而又倔强的样子，看徐海涛的目光便带着些冷意。在她看来，一个对爱慕自己的女人绝情的男人，大多冷血。而在一旁监督纪律的组织部干部盛世，看到张阳含情脉脉地看着徐海涛，更是怒火中烧，却又无奈，只能将拳头狠狠捏紧。
江武林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盛世眼中一闪而逝的恨意，他走过去，将盛世拉到一旁，轻声问道：“盛科长，你不喜欢徐海涛？”
盛世瞥他一眼，冷声道：“怎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喜欢他？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向你汇报我的心理活动？”
“盛科长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也不隐瞒，我和徐海涛是一山不容二虎，我们俩早已是水火不容。如果，我和盛科长联手……”江武林压低在盛世耳边低语两句。
盛世阴着脸看他一眼，抬手捏了捏下巴，忽然狡猾一笑：“江书记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听到！”
江武林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盛世这是答应了。他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徐海涛，却又不想牵扯进来。但这也就够了。因为这种环境中，其他人，都在局中，只有他这个旁观者的眼睛是最雪亮的。到时候，只要他不要乱说就可以了。
江武林扯了扯嘴角，笑了。
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可不够。
江武林在纪委条线工作，锻炼了他非常敏锐的察言观色能力。他知道，这个小组里有谁看徐海涛不顺眼，虽然这种不顺眼并不强烈，但情绪这东西，只要来点催化剂，是可以迅速升温的。
江武林将目光投向了林青桐。
对于男人来说，美女总是稀缺资源，也是最容易激发男人情绪的事物。
他眸光一闪，走向了目光时不时追随着林青桐的罗文桥……
第一个项目是雷区取水，这个项目讲究的是策略，是机智。徐海涛这一组毫无悬念的胜了。
第二个项目是背摔。背摔是一个考验队友信任度的项目，也是一个克服心理恐惧的项目。背部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在武侠世界里，武功最高深的人也不会随意将背部留给他人。但在拓展训练中，这个项目却是没有技术含量，也最不容易出事的一个项目。因为队友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
当学员们一个个爬上两米高台，背向队友，往后心无旁骛地倒下时，目光所及，是蓝天里偶尔飞过的小鸟和落叶。这个项目没什么难度，除了女生有些顾忌，毕竟要和男生们有些身体接触。
当林青桐婷婷站在高台上时，罗文桥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圆润的tun，而他的位置，让他的手正好可以触碰那私密而弹性的地方。这让他不禁有些想入非非。而他的对面正好是徐海涛，罗文桥的眉深深地皱了皱。
林青桐犹豫了片刻，还是笔直地倒了下来。当那圆润而富有弹性的地方触到徐海涛的手背时，徐海涛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脸。此刻，她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天空，仿佛有些茫然。
男生们几乎都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让林青桐能够站在地上。
而此时，另一组里却响起了不太和谐的吵嚷声，徐海涛转头看去，见高台上正站着一个胖胖的女的。那女的，好像是区水利局的，叫什么名字他不太记得了。
“这女的，估计有两百斤吧？她那屁股都跟箩筐一样宽了，你说那些人接得住吗？万一手滑了，怎么办？”江武林身旁一个小个子男的，嘻嘻笑道。
“手滑也没关系，她这么多肉，即使摔到地上也不痛的吧！”江武林哈哈笑道。
那女的显然也在忧虑，所以迟迟地不肯往后倒，教练便让队员们给些鼓励，虽然有队员喊了加油，但稀稀拉拉，也就几个女生。男生们似乎已经被她这过分宽大的体型给吓住了。
最后，女生还是倒了下来，队友们发出一声闷哼后，还是稳稳地接住了他。
很快，轮到徐海涛了。
这样的项目对他来说，当然没有什么挑战性。只是，当他往台阶上走的时候，目光偶尔一瞥，却看到罗文桥和江武林对面对地站着，那位置差不多是他倒下来时腰部的位置。心里猛地闪过一丝不安，不过，他很快压下了这种感觉，毕竟，在教练的监督下，他觉得，他们不敢有什么太大的举动。
身体如小鸟般坠落，腰部脊椎瞬间传来的尖锐剧痛，让徐海涛忍不住啊地喊了一声。这突然的变故，吸引了教练的注意力。他猛地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徐海涛在队员们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目光快速地掠过江武林和罗文桥，不过，此时，他们已经乘乱分开了。脊椎上的钝痛让他甚至有些直不起腰来，他侧身在台阶上坐下，才说道：“腰部脊椎，被硬物磕到了。”
“什么？”教练明显有些被吓到了。脊椎可是一个人身上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存在。如果，学员在训练过程中受伤，他这个教练以及他所在的单位都会受到追究。他目光狠狠地扫过其他学员，问道：“怎么回事？”
学员们都是一脸懵然。江武林和罗文桥此时已经扔掉了手中的石头，也一脸茫然地看着教练。
一直在外围，将一切看在眼底的盛世慢慢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海涛，语调冷漠地说道：“徐海涛，你受伤了？”
徐海涛感受着脊椎上传来的刺痛，目光扫过盛世，忽然转过身，弓起身子，撩起了衣服的下摆。有女孩子啊了一声，目光却仍然留在他身上。在那匀称的蜜色皮肤上，接近腰椎的地方，有一处淤青十分醒目。学员们不禁都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弄成这样？而且，这明显像是撞到了硬物。难道，他倒下来时，有人手中拿了什么东西？
看着学员们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盛世忽然说道：“徐海涛，你这伤该不是昨天晚上喝多了，撞到什么地方了吧？这淤青应该不至于刚才弄出来的吧？女孩子细皮嫩肉，也没有哪个弄成这样啊，你该不是想说，你比她们还要肉嫩吧？”
学员们又不禁吸了一口冷气。这组织部的干部科科长果然跟这个徐海涛不对盘啊！
看到徐海涛受伤，张阳有些紧张，此时见盛世还针对他，便站出来说道：“盛科长，徐海涛之前还好好的，这伤应该是刚才倒下来时弄的。”
见张阳为徐海涛出头，盛世更是怒从心起，冷冷道：“哦？那你倒是说说，这伤到底是怎么弄的？难不成，你真以为他细皮嫩肉到这程度？”
“我……”张阳自然没有看到江武林和罗文桥的小动作，答不上来，急的一张脸都涨红了。


第82章 组织内幕

徐海涛将衣服拉下，慢慢转过身来，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说道：“既然这样，盛科长倒是说说，我这伤是怎么弄得？难道，盛科长真以为我是自己撞的？”
“不然呢？”盛世盛气凌人地反问。
徐海涛的目光滑过江武林和罗文桥，说道：“其实很简单，当时我倒下来时，谁的手碰到了我腰部那个位置，问问他们应该就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江武林和罗文桥很快地对看一眼，江武林猛地站出来，怒道：“徐海涛，你什么意思？你这伤明显是昨晚喝多了酒不知道怎么弄的，却想要栽赃嫁祸不成？”
“江书记，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啊！”徐海涛冷笑道。
“徐海涛，你是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同学们都看着呢，我只是说问问刚才碰到我腰部那个位置的同学就知道了，你那么急干什么？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徐海涛的话音刚落，学员们看向江武林的目光便带上了疑问。昨天，也是这个人针对徐海涛，今天，他又恰恰站在徐海涛受伤的那个位置，难道真是巧合？
江武林看一眼罗文桥，但罗文桥此时却别开了视线，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江武林忽然有了一种孤立无援的无力感，他跺跺脚，说道：“反正，我什么都没干！”
“哦？那你手上的泥巴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刚才的石头留下的？”徐海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江武林身体猛地一僵，条件反射般将手放到了身后，怒道：“你胡说什么？”边说，双手便在身后互搓了一下，但是手上显然没有什么泥巴。徐海涛竟然耍他，他又猛地将手在胸前摊开，说道：“徐海涛，我手上哪有什么泥巴？你……”
徐海涛微微带着嘲讽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学员们也从刚才的对话，还有江武林的小动作中看出了他的心中有鬼，不禁都对他有些不耻。
林青桐目光冷冷地扫过江武林，说道：“拓展训练的目的是锻炼团队意识，特别是背摔，考验的正是学员之间相互的信任。没想到，有人竟然会利用这一点来做手脚，还真是讽刺。有些学员的素质根本不配来参加这次拓展训练，我觉得盛科长有必要向部里反映一下某些学员的行为。”
江武林急了，瞪着林青桐，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的伤和我有关？”
林青桐嘲讽地笑了笑：“江武林，我可没说是你，你何必对号入座！”
“你……”
徐海涛倒是没想到林青桐会为他说话，不禁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冰冷彻骨，说道：“徐海涛，你是不是麻烦体质？到哪都能惹事。”
被嫌弃了？
徐海涛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
经过刚才一番对话，教练自然也知道了是谁搞鬼，但又没有证据，便说道：“各位学员：不管你们之间以前有什么过节，但到了我的课上，你们就是我的学员。我不希望在我的训练课上发生什么意外！刚才的事，我不希望再来一次。如果你们要把我拖下水，我告诉你们，我也不是好惹的。从现在开始，我希望我们可以顺顺利利地将这次训练完成，做得到吗？”
“做得到！”学员们回答。
“声音不够大，做得到吗？”教练提高了音量问道。
学员们扯开嗓子回答：“做得到！”
教练又看向徐海涛：“你还能继续吗？”
徐海涛微微地扭了扭腰，说道：“我需要稍微休息一下！”
“可以，或者，我也可以打电话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这倒不用了！”徐海涛摇摇头说道。虽然刚开始的时候的确十分痛，他也有些担心出了问题，但刚才他扭动时，刺痛感已经减轻了。他相信，脊椎应该没有大问题，估计还是肌肉挫伤了。
教练点点头：“那你先找个地方坐会。其他学员继续！”
徐海涛撑着腰站起来，微微有些艰难地往一旁走去。张阳忙走过来，说道：“徐主任，我扶你！”说完，也不等徐海涛回答，便直接扶住了他的手臂。
徐海涛侧头看看她，见她一脸诚恳的关切，自己要是一意拒绝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便说道：“谢谢。”
“徐主任，你太客气了。”
这一幕落在盛世眼里，又是一阵恨意涌上心头。他捏了捏拳头，心道：张阳，我一定要得到你！哪怕毁掉你，我也会得到你！
拓展训练最后一天，是高空绳降和毕业墙。
徐海涛休息了两天，腰部那点挫伤也终于没有大碍了，不过，因为安全带勒在腰间，教练让他还是不要参加了。
既然不参加，徐海涛便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懒洋洋地看其他学员们，偶尔也扯两嗓子为他们加油。
张阳是他们这一组第一个上去的女生。当她摇摇欲坠般站在那高空圆盘上，朝他投来寻求鼓励般的一瞥时，他情不自禁地做了个加油的姿势。仿佛受到鼓舞般，她猛地往前一跳，将身体交给了地心引力，双手拉着绳索慢慢地控制着下滑的速度。
虽然吓得一张脸有些苍白，但她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当她稳稳地站在地面，队友们都为她欢呼。解下安全带，张阳激动地跑到徐海涛身边，说道：“徐主任，谢谢你！”
她的脸还有些白，看着他的眼神却充满了热情，让徐海涛微微怔了一下：“在上面的感觉怎么样？”
“徐主任，你别笑话我。在上面时，真的很怕，风擦过皮肤时那种感觉好清晰，仿佛有丝绸从脸上滑过，带起一层鸡皮疙瘩似的。那时，看到你鼓励的表情，我的心忽然安静下来，然后，我便义无反顾地跳下来了。徐主任，你的笑容让我好安心！”张阳略带羞涩地说道。
盛世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从一开始她跑向他，他就看到了。此时，见她一脸羞涩，却又含情脉脉的样子，他实在忍不住了，走了过去，说道：“张阳，你很棒呢！”
想到之前和盛世之间的不愉快，张阳脸色微微一僵，还是说道：“谢谢盛科长！”
盛世瞟了徐海涛一眼，见他漫不经心地看着不远处的高台，便对张阳说道：“张阳，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张阳有些警惕地看着他，说道：“盛科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徐主任也不是什么外人。”
盛世哼了一声，说道：“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是组织原则。”
一听组织原则，张阳的态度软了下来。尽管她并不喜欢盛世，但他干部科科长的身份还是让她有些畏惧。更何况，每一个机关里的干部，对于组织部都是充满了敬意的。她不知道他将要和她谈什么，但内心里多少是有些激动和雀跃的。她低着头，跟着盛世往旁边走了走，又转头看了看徐海涛，将他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高台，并没有关注他们，心里又有些失落。
盛世见她还在看徐海涛，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口，说道：“张阳，你知道你为什么能够参加这次青干班吗？”
“为什么？”张阳转过头，瓷白的脸上带着茫然。
盛世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因为，我和杨部长说，你是我的女朋友，希望他能够照顾一下。”这话倒是真的，只是，他省略了另外一部分。张阳是妇联主席，资历和能力都还可以，在镇上的口碑也还不错。
张阳有些惊讶地看着盛世：“盛科长，你怎么能这么说？”此刻，张阳的感受是复杂的。如果否认她和他的关系，对她将来的发展会不会有影响？既然他能帮她，肯定也可以毁了她。但是，她喜欢的人是徐海涛啊！她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不远处的徐海涛，却见他依然全神贯注地看着别人做项目，丝毫不关心她和盛世的对话。她的心有些酸涩。
“张阳，我对你是认真的。”盛世知道张阳在纠结，及时地说道，“在政府里，很多事都是很现实的。而且，感情的事，一旦到谈婚论嫁，也是很现实的。我给你时间考虑，当然，我希望你别让我等得太久！”
说着，盛世便走开了。
这时，站在高台上的是林青桐，正在教练指导下系保险绳。
从徐海涛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脸色比平日里还要白一些。
另一组也有一个女的站上去了。
台下的队员们都喊起来：“加油……”
“不用怕，闭上眼睛往下跳就行了！”
“不用怕，我们在下面接住你……”
……
在队员们的鼓励声中，徐海涛看到林青桐猛地松手，双腿后蹬。身体猛地下坠，徐海涛清晰地看到她的脸变得更白。
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想要快点，他发现她竟然完全松开了控制绳，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身体如断翅的鸟一般飞速坠向地面，底下的队员们哗然一片……
“快，抓住控制绳！”是教练的声音。


第83章 英雄救美

但伴随着教练的声音响起的，却是一声奇怪的声音：“咔呲”，然后，大家看到林青桐的身体猛地在空中顿住了。徐海涛注意到，她的手终于抓住了控制绳，但脖子却奇怪地往前伸着，看起来样子有些扭曲，而且，她的脸色更白了。
“怎么了？”教练也感觉到了有问题。
“项链，卡，进去了！”她的声音有些哑，风一吹几乎有些听不清。
原来，林青桐脖子里戴了一个坠子，之前一直藏在衣服里的。刚才身体下坠时，不知怎么的，竟然从衣服的领口滑了出来，不偏不倚地卡进了保险绳的滑轮里。
林青桐看着下面同学们的脸，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会死吗？此时，唯一维系着她安全的便是手里那根并不算粗的控制绳。如果她没抓牢，滑轮继续收紧，脖子里的项链会活活勒死她吧？如果滑轮被卡坏，她直接摔下去，也会摔死吧？
“林青桐别怕！”有人喊道。
“青桐，青桐，你别怕，不会有事的……”李俊跳着喊着，眼泪却已经流了出来。
“别紧张，千万别松手，我马上来，等我一分钟！”教练一边说，一边系上另一根保险神，却不知怎么回事，那绳子竟被卡住了。教练手忙脚乱地扯着那团绳索。
林青桐的身体在空中微微地晃着，控制绳勒得她的手心火辣辣地痛，而且，脖子也僵硬了，痛的仿佛随时要折断一般。
时间过得很慢。
连呼吸都有些痛。
罗文桥急急地催促着：“教练，你快点！”
教练额头上都是汗，可是，那控制绳好像故意跟他过不去似的，就是解不开。
徐海涛看情况不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跑过去，看了一眼教练还在跟那保险绳做斗争，便直接往高台上爬去。
一直到徐海涛站在10米高台上，感受着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背后空空如也的虚无感，让他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徐海涛，你快下来！”是教练在喊他。
“徐海涛，你捣什么乱！”罗文桥目露凶光。他不明白这徐海涛在干什么。
唯独江武林和盛世看着徐海涛毫无保障的站在那里，目光里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林青桐的身体在空中晃了晃，目光艰难地瞥到徐海涛如一只鹏鸟般张开手臂站在高台上，身上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
“天啊，他疯了！”这是她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徐海涛抓住了挂在高台当中的一根长绳，飞快地在腰上打了个结，然后他猛地往下一跳，不过双手却攀上了林青桐身上的那根保险神。
身体的重量带着他迅速的下滑，手掌滑过粗糙的绳子，仿佛有火星蔓延。还好，很快，徐海涛便够到了林青桐的身体，只是，他是用两条腿紧紧地缠绕住了她的腿。从下面看起来，徐海涛简直是将林青桐缠绕进怀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林青桐一时间也愣住了，只是茫然而恐慌地扭着脖子看向他。
“哪里卡住了？”徐海涛问道。
“啊？”林青桐仿佛终于清醒过来，说道：“坠子，卡在滑轮里了。”
徐海涛扭过身体，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看向她胸口位置的滑轮，果然，坠子卡进去了。他用一只手抓着绳子，一只手试图把坠子从滑轮里拉出来。但此时，林青桐整个人的重量都在这条保险绳上，滑轮已经将坠子卡得很紧，根本拉不出来。
徐海涛看了一眼林青桐精致的侧脸，说道：“看起来没办法了，把项链解开吧！”
林青桐轻轻地恩了一声。
然后，徐海涛抬起手撩开了她肩上的头发，却只看到一条光滑的棉绳，并没有什么搭扣。他的脑子有些发懵，而抓绳子的手却已经发麻。他只好换了一只手，问道：“这个怎么解？”
林青桐知道这棉绳上的结是个死结，而且还用打火机烧过，一时是很难解开的。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闭了闭眼才说道：“是个死结。”
徐海涛瞥了她一眼，见她煞白着一张脸，后脖颈上，因为项链绳的拉扯，已经深深地勒进白皙的皮肤，已经有了隐隐的血色。
“抓紧绳子。”徐海涛说着，双腿用力地缠住她的腿，身体猛地逼近她的身边，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低头便咬向她脖子里那根细细的黑色棉绳。一下子，她身上美好清淡的味道扑面而来。
青草味般的男子气息扑入鼻尖，林青桐本能地啊了一声，身体也跟着晃了晃，连带着徐海涛的身体也晃了晃。
“别动！”徐海涛没抬头，在她脖子里低声地说道。呼吸带来的暖气和湿气，弄得她痒痒的，全身如被触电一般，僵了一下。然后，她便感受到他温软的唇贴在她颈项上，然后便是牙齿磕到了她的皮肤。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那一刻，她的感觉仿佛被无限地放大了。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棉绳看起来细细的，却很结识，徐海涛用牙齿磨了一会儿，才终于将它磨断。
没了棉绳的牵扯，林青桐的脖子终于自由了。她微微后仰，看着他俊朗的脸，脸上是灿烂的红霞，说道：“谢谢你！”
“还早！”徐海涛笑着，又换了一只手。因为尽管这绳子是断了，但滑轮却依旧是坏的。她还是没办法下去。
他看了她一眼，认真地问道：“相信我吗？”
他的眼睛很黑，仿佛是暗夜一般，却又是星空，闪烁着某种亮晶晶的东西，让人莫名被吸引。她忙别开了视线，说道：“我还有选择吗？”
徐海涛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抱紧我！”
对于徐海涛，林青桐的感觉是复杂的。她喜欢感情单纯的男人，在她看来，徐海涛是那种有故事的人。所以，一开始她对他没什么好感，但，她没想到，他会冒险救她。
刚才，当他站在那10米高台上时，她的第一感觉是，他疯了。
只要稍微晃一下，他的身体便会如失去羽翼的鸟一样坠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她自认为，他们之间没有值得让他如此冒险的感情。不过，当他像至尊宝一样威风凛凛地降临在她面前时，那一刻，她的心跳如鼓，不得不承认，她是动心的。
此时，面对他轻飘飘的一句：“抱紧我！”她却有种骂娘的冲动，这人，不会是想要乘人之危吧？难道他冒着生命危险，竟然只是为了沾点小便宜，那他也真是太低级了。
“在想什么呢？我的手快没力气了！抱紧我，我帮你解开保险绳。”徐海涛淡淡地看着她，解释道。其实，以这样的姿态吊在半空中，他十分不好受。不说那火辣辣仿佛要烧起来的手，便是那腰，也因为绳索的拉扯，有一种要断裂般的刺痛。
看着他微微发白的脸，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她一下子有些尴尬：她到底在想什么啊？真是太丢人了！
但是，即使知道他是要帮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宽阔肩膀和胸膛，她还是羞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快点，我的腰支持不了太久！”徐海涛皱着眉头说道，时间越久，腰部的疼痛便越尖锐，仿佛有人拿刀片一层层地刮着脊椎，那种疼痛让他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林青桐再不敢犹豫，双手缠绕上他的脖颈。一下子，两个人脸贴着脸，腿缠着腿，姿势说不出的暧昧。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让林青桐的心跳乱了节奏……
底下的学员们也是一阵吸气声。
“这是什么情况？”
“林青桐不会真的打算以身相许了吧？”
“这样子也太火爆了吧？他娘的徐海涛，还真是有福气啊！早知道，林青桐会如此热情如火，我也该奋不顾身一次啊！”
……
学员们的议论，还有目光所及处那两个人缠绕的身影，让罗文桥微微白了脸，一双手捏紧了拳头：徐海涛，之前怎么没把他弄成残废呢？哼，既然你的目标是林青桐，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周琪挤在学员中，抬头看着半空中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也是心思复杂。
徐海涛却无暇顾及学员们的议论，他探出一只手，探入他和她之间，摸索着绑在她身上的保险绳搭扣，却忽然触到了一片弹性的柔软，然后，便是她啊地一声惊呼，猛地抬起头来，那娇嫩如花瓣般的唇瓣竟然不偏不倚地擦过他的下巴。仿佛风中的花瓣偶尔停留，然后随风而落，说不出的浪漫，温柔，让徐海涛微微一怔。
“对不起……”林青桐几乎是嗫嚅着，“还有，你能不能精准一点？”
“啊？”徐海涛愣了一下。
看着他一脸懵然的表情，想到自己那私密处可从来没有让男人碰过，林青桐便有些羞恼，说道：“我是说，你碰到我了！”
她羞怯的样子，比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样子多了几分娇媚，十分好看，徐海涛手上不停，嘴里却说道：“我们现在这姿势，碰到的面积占了5分之4，你是指哪里？”
“你！”林青桐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贫。


第84章 英雄见报

随之，她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哒”，然后身体忽然失去支持，整个人的重量便挂在了手臂上，她刚啊了一声，便看到徐海涛微微一笑，说道：“抱紧了！”两个人的身体便急速往下面滑去……
看着徐海涛迎着日光如神祗般带着林青桐旋转着安全着陆，张阳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眼睛却有些发涩：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奋不顾身地救林青桐，是爱上她了吗？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当脚一着地，徐海涛便松开了林青桐，林青桐也松开了手臂，抬头郑重地说道：“徐海涛，谢谢你！”
徐海涛的腰疼得有些受不了，蹙着眉头正想说点什么，却见李俊像炸弹一般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林青桐，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青桐，青桐，你吓死我了……”
林青桐轻拍着李俊的背，轻声安慰着：“我没事，我没事……”
徐海涛解开腰间的绳索，用双手揉着腰间。疼痛让他紧皱了眉头，在草地上直接躺了下来。
看到徐海涛和林青桐安全着陆，教练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之前，他想着，若是他们出事，他的人生估计也要完了。
此时，见徐海涛躺下，教练忙走了过来，问道：“徐海涛，你怎么了？”
“腰疼！”
教练想起他之前腰部受伤，便关切地问道：“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我想先躺一会！”
张阳心头一阵阵地疼，走过去，半跪在徐海涛身边，声音不轻不重，却足够让其他人听到：“徐主任，你怎么了？你知道吗？你刚才吓死我了！你说，你一点措施都没做，万一从那高台上掉下来怎么办？”
徐海涛看一眼张阳，见她眼中盈着眼泪，他倒是有些惊讶。虽然，她仿佛一直对他有好感，但也是在他和盛世之间摇摆。这两天，态度却似乎坚决了许多，为什么？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毕竟不喜欢她，他也不想给她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便淡淡说道：“谢谢！我没事！”
这时，林青桐也在他身边蹲下来，问道：“徐海涛，你不要紧吧？”
徐海涛朝她微微一笑，说道：“没想到你挺重的，我的腰快要断了！”
林青桐接近一米七的个子，只有一百零五斤，身材丰满却绝不胖，没想到他却说她重，她一时有些恼，瞪他一眼：“徐海涛，你混蛋！”
罗文桥看到林青桐黏在徐海涛身边，便走了过来，听到林青桐骂徐海涛，觉得时机正好，便说道：“青桐，你说得对，这人一看就不安好心。先说腰受伤，连项目也不做，之前却突然生龙活虎，现在又摆出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来，他这是存心想要赖上你呢！你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林青桐刚才是羞恼，但徐海涛对她的救命之恩却早已剥开了她坚固的心，此时听到罗文桥诋毁他，她不悦地皱了皱眉，站起身来，问道：“多谢罗班长，我自己长眼睛！”
林青桐的语气让罗文桥有些受伤，但他还是笑着说道：“青桐，我是为你好。你想啊，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呢？你的项链卡住了，而教练的保险绳又被缠住了，你不觉得这其中可能有文章吗？”
林青桐冷冷一笑：“那班长的意思是，我脖子里的吊坠卡在滑轮里是他设计的？还是说，教练的保险绳缠住了是他做的文章？”
林青桐是大兴区年轻干部中的一枝花，却是带刺的。这一点罗文桥一直知道，因为传说中，她连领导的面子也不会给。但此时面对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却有些生气，为什么她要为了别的男人对她这样？他对她可是真心的：“青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罗班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桐，你想过吗？他为什么敢这样做？难道，你真的认为他是为了你所以奋不顾身？”罗文桥看一眼躺在地上一脸好整以暇，似乎全然不在乎他们正在谈论他一般，一脸云淡风轻的男子。
“我没有想过。或者，班长你告诉我，他为什么敢这么做，而班长却不敢？”
罗文桥更急了，是不是当时只要上去的是他，她便会对他死心塌地？他急急地解释：“青桐，我当时当然也想上去，只是，我看到你那样，关心则乱，一下子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他捷足先登一步！青桐，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罗班长，据我所知，你早已结婚了吧？而且，听说你老婆还是有名的凶悍，是吧？罗班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句喜欢！”
罗文桥之前在乡镇时，因为和办公室女同事闹暧昧，老婆到党委书记办公室狠狠闹了一场。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十分不好。要不然，他早就被提拔为副科级领导了。
此时，听到林青桐提到他老婆，他的脸色僵了僵，目光在徐海涛脸上凌厉地滑过，便走开了。
而学员们看到刚才的一幕，不禁悄悄议论：
“林青桐看起来冷冷清清一个人，没想到说话如此厉害不留情面，竟丝毫不给班长面子呢！”
“听说她有背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
“有背景？不至于吧？若是有背景，凭她的相貌和才干，应该早提了吧？”
“她也才毕业两年，便进了青干班，已经够快了！”
……
林青桐全然不管别人的议论，只认真看着徐海涛，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徐海涛挑了挑眉，笑问：“如果有事，你准备怎么办？”
林青桐脸上一红，说道：“徐海涛，我是认真的。你别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好不好！”
“怎么认真？难道你打算以身相许？”徐海涛好整以暇地问。
林青桐怔了怔，脸上更红了，噘着嘴说道：“徐海涛，你这人真讨厌！”她这副样子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徐海涛被逗乐了：“我怎么讨厌了？”
林青桐站起身，跺了跺脚，说道：“徐海涛，你不可理喻。总之，今天的事，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说着，她转过身，往一旁的毕业墙走去。
人情？
徐海涛自嘲地笑笑。其实，那一刻，当她以那种奇怪的姿势脸色煞白地吊在半空，他根本没有多想，条件反射般从地上跳起来，便冲了上去。或许，是本能吧，他的身体里似乎总有许多在别人看来不合时宜的东西。不过也无所谓，他就是这个样子。至于她所谓的人情，她要记着便记着吧。被美女记着，总是一件美好的事。
结束训练的时候，教练将从保险绳滑轮上取下的那根坏掉的项链给了林青桐，徐海涛正好在旁边，看到那吊坠仿佛是一个同心锁，便笑着问道：“男朋友送的？”
林青桐脸色一白，目光微冷地扫向徐海涛，说道：“徐海涛，别以为你救了我一次，就了解我了！”说完，她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同心锁，忽然猛地扬起手臂，将它狠狠地甩了出去。吊坠带着那根被徐海涛咬断的黑色棉绳在空中滑过长长的曲线，仿佛彗星般最终降落在某个草丛里。
徐海涛怔了怔，看出她凶巴巴表情下的哀伤，心想，他或许是无意间触碰到了她的痛处，便耸耸肩膀，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心上。”说完，他朝她挥挥手，走了。
这种时候，他认为她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看着徐海涛离开的背影，林青桐脑海里闪现的却是另一张书生气的脸。他们是高中同学，考的是不同的大学。但大学开始的时候，他们开始了异地恋。讽刺的是，距离没有阻挡住的热情，最终却被时间消磨掉了。大四的时候，他忽然说，他累了。
那个吊坠是有一次他们出去旅行时，他买给她的，也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虽然分手三年了，她却一直没舍得扔，或许是习惯了它挂在胸口时那种温润的感觉吧。
没想到，它竟然会卡在滑轮里，还差点要了她的命。看来，也是时候扔掉了。她抬手摸了摸脖子，那里似乎还留存着某种痒痒的，呼吸喷在上面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往食堂走去。
第二天，上午上完课从教室出来时，班主任周莹叫住了徐海涛。江武林和罗文桥也正走出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们。
徐海涛看着周莹，她今天穿了一条银灰色纱裙，配蓝色牛仔衣，柔美中透着干练。他笑问：“周老师，什么事？”
“你上报纸了。”周莹说着，将手中卷起来的报纸递给他。她看起来表情严肃，徐海涛心中一惊：什么事上报纸了？
江武林和罗文桥也是心头一跳，不过看周莹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便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打开报纸，一行标题映入眼帘：“英雄在身边——记青干班同学徐海涛”。徐海涛一目十行地看完，原来，是写的他救林青桐的事。他抬眼看向周莹，见她已是笑意盈盈，一双眼睛弯弯的，透着狡黠：“怎么，吓到了？”


第85章 高层对决

徐海涛笑说：“是啊，周老师，你得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周莹白他一眼：“英雄，你的心灵未免太脆弱了。”
徐海涛笑起来。
江武林和罗文桥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报纸上究竟是什么内容。江武林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徐海涛，报纸上写的什么？”
徐海涛看他一眼，心头滑过他几次三番对自己做的那些小动作，冷声说道：“江书记，似乎对我的事很上心？不过，不好意思，这报纸是周老师的。你若是真好奇，自己找份洪湖日报了解一下吧！”说着，徐海涛将报纸还给了周莹。周莹挑了挑眉毛，也不看江武林和罗文桥，直接转身往办公室去了。
看着她高挑曼妙的背影，徐海涛挑了挑嘴角，心想：这周莹倒也是一个妙人。他也不看江武林他们，直接往食堂走去。
江武林气的鼻孔翕张，看向罗文桥道：“罗班长，你看，这徐海涛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罗文桥眉头微皱，他当然十分清楚江武林这么说，心底里是有些小九九的。他想借他的手，对付徐海涛。他虽然不喜欢被人利用，却也更不喜欢徐海涛，至少，目前他和他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他眯了眯眼，看向江武林：“江武林，要让别人把你放在眼里，要么让他敬，要么让他畏。”
江武林愣了愣：“班长的意思是？”
“好好想想吧！”罗文桥说着，也往食堂走去。
看着他们，江武林跺了跺脚：“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徐海涛上报纸的事很快在青干班中传开了。有人祝贺，有人冷脸，还有人说些怪话。
徐海涛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文章是谁写的？虽然报纸上写了一个通讯员的名字，但那天，并没有记者在场，而且看标题，这文章应该是青干班上的某个同学写的。
徐海涛第一个想到的是林青桐，作为当事人，她有动机。作为宣传部的干部，她有报社的关系。但很快，他知道他弄错了。因为李俊跑来问他：“徐海涛，怎么样，我的文笔不错吧？把你的光辉形象塑造得可以吧？”
李俊有一双弯弯的会说话的眼睛，十分灵动。徐海涛笑道：“还行，如果能写的更加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就更好了。”
“徐海涛，没想到你还挺自恋的！”李俊笑，“不过，说实话，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是爱上我们家青桐了吧？”
徐海涛笑笑，促狭地道：“大作家，你都给出定义了：英雄。现在却来问我动机，这先后顺序是不是有点问题？”
“嗨，徐海涛，你是不识好人心啊！”
徐海涛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徐海涛不知道的是，李俊的这篇文章，为他创造了不一般的机会。
大兴区人民政府。
区委副书记李默然和区委组织部部长罗国忠走进了区委书记王静龙的办公室。
两人落座后，秘书秦天籁泡了茶便退了出去。王静龙从大板桌后面走出来，在单人沙发上坐了，开口道：“方案弄得差不多了？”
组织部部长罗国忠忙站起身说道：“差不多了。”王静龙看了他一眼，抬手压了一下，说道：“坐下说吧。”
罗国忠坐下，将方案递给王静龙。王静龙接过，看了起来。罗国忠则两眼囧囧地盯着王静龙，仿佛生怕错过他脸上闪过的一丝表情。罗国忠很清楚，领导脸上的表情，比他的话可能更能说明他的内心。不过，王静龙至始至终都是一脸平静，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这也是罗国忠在王静龙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的一个理由，一个成熟、内敛的领导，是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的。
区委副书记李默然，就如他的名字一般，十分沉默寡言，他也是组工干部出身，平日里惜字如金。此时，他端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也没露了一丝表情。这让罗国忠有些气馁，他总是没有这份定力。
“干部班子不顺，工作便无法顺利推进。方案不错，常委会上通过后，便启动吧！另外，拟提拔任用干部中，去绩城的，换一个人。”
李默然抬起头来。绩城镇的人选定的是招商办的周琪，这人，是镇党委书记陶光明极力推荐的。一般，像绩城镇这样的大镇，对于一个副职，镇党委书记还是具有很大的发言权的。
罗国忠也愣了愣，瞪着眼睛看着王静龙，似乎忘记了该怎么反应。片刻，他看了看李默然，有些为难地问道：“书记的意思是？”
王静龙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脸上是意味不明的表情。罗国忠急了，额头上慢慢地沁出汗来，他抬手掳了一把。已经是深秋了，他怎么感觉这么热呢？
这时，李默然说话了：“静龙书记，这周琪是陶光明极力推荐的人。如果另外换一个人过去，会不会不利于工作开展？”
王静龙看了李默然一眼，那一眼，淡淡的，李默然却还是感受到了压力。这个人，年纪轻轻的，表面上也十分温和，他却总觉得他像一把宝剑，即使不出鞘，却也自有一种令人生畏的锋芒。
不过，他也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露了怯。毕竟，他是不肯承认自己比他差的。李默然面色平静地看着茶几上的一份报纸。那是昨天的洪湖日报。李默然忽然心头一跳：难道，王静龙想换的人，是那个徐海涛？
昨天的报纸上有一篇关于徐海涛奋不顾身救人的报道，他注意到了。这个徐海涛，他也是有印象的，之前关于星月湖风景区的那篇博客也是他写的。一个不太安分的年轻人。
这是他对徐海涛的定位。
在李默然看来，官场上，值得提拔的无非两类人：一类是自己人，一类便是肯干又听话的人。周琪是陶光明推荐的，实际上，便是镇长彭宇的意思，那便是自己人。至于第二类，自然也不能少。但徐海涛显然不属于这两类。
在官场，只要认真肯干，基本是没什么事干不成的。
李默然觉得，像徐海涛这样敢说敢干的同志好是好，却是把双刃剑，用不好，容易伤了自己。所以，他是不建议用这样的干部的。
但，他从王静龙的表情中看到了他对徐海涛的某种信心，或者说，是决心。
王静龙虽然温和，来到大兴区后也没有所谓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李默然算是看清楚了，王静龙是一个有想法，而且有意志力的领导。他不是没有三把火，他只是在等待时机。
但李默然却也不甘心，他想试探一下。
王静龙也在观察李默然。
区委书记和副书记，一个正职，一个副职。按理，副职是为正职服务的，但，王静龙在李默然的眼睛里看出了野心。当然，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野心也是发展的动力。但，李默然眼中的野心，却是带刺的，这刺是戳向王静龙的。
李默然可以算是大兴区老干部了。对于新来的王静龙，他有点倚老卖老，更希望通过他的不熟悉，将他掌握在自己手中，使王静龙成为他手中的那把剑。
王静龙微微一笑，手指在沙发上轻轻敲击着，说道：“默然书记不愧是老大兴区人了，对大兴区的干部熟悉啊！这样吧，既然默然书记说周琪同志好，那跟我说说吧，这个同志的优势在哪里？”
李默然愣了一下。作为区委副书记，他不可能对一个还不是领导干部的小科员有多么深入的了解，他之所以知道这个名字，只不过是因为绩城镇镇长彭宇和他提过这个人。当时，彭宇的确也说了一些这个人的好话，比如有正气，有才干等等，但那都是大话套话，没有哪个领导真把这些话当回事。领导都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在这件事中，本质便是，周琪是彭宇的人。
但，李默然显然不能这么回答王静龙，也不能简单地把彭宇说的那些套话跟王静龙说。不然，他就会输的一败涂地。
李默然心中思量，脸上却不敢露了分毫，说道：“周琪这个同志是招商办的，沟通协调等方面的能力还是比较突出的。”
“我记得，绩城镇连续三年的招商引资都是全区最后一名。”王静龙淡淡地说道。
李默然感觉被人甩了一巴掌般难受，他怎么忘了这一茬呢！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彭宇，却没有接王静龙的话。
李默然和王静龙之间的暗涌，罗国忠是有些领会的。作为组织部部长，他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非比寻常的。作为下属，他得有见机行事的能力，只是这种情况下，却是两面为难。得罪了谁，他都没好果子吃。但他又必须得选择，否则，两面不讨好，下场会更惨。
罗国忠额头的汗冒得更密了，说道：“绩城镇这两年的招商工作的确不太行。我倒是觉得，应该选一个有想法，有韧性的干部下去分管这块工作。”


第86章 风吹草动

罗国忠本意是把话题引开，没想到却是点中了王静龙的心思。他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几乎让罗国忠有些受宠若惊。
王静龙说道：“我也正有此意。绩城镇的自然环境十分好，现在却弄得一片乌烟瘴气，严重破坏了招商环境。是该好好整一整了。”
李默然心头一惊：王静龙是要动陶光明，还是彭宇？
王静龙目光淡淡扫过李默然，他不想跟他玩手段。他觉得政治是最光明正大的抱负，他是不屑玩手段的，便直接说道：“默然书记，国忠部长，绩城镇副职的人选，我觉得报纸上登的徐海涛不错。当然我说了也不算，得常委会通过才算。”
罗国忠看向茶几上的报纸，发现报纸是昨天的，心里暗叹自己观察力不够。看向李默然，见他似乎并不惊讶的样子，他知道，他应该是早便猜到了。他暗叹一声，自己还得再修炼啊！
这报纸，罗国忠是看过的，但此时，他还是拿起了认真翻看了一番，才说道：“好的。我把方案改一下。那这个周琪呢？绩城镇是大镇，这一次若是没有名额，我怕光明书记有想法。”
王静龙看了一眼李默然，轻声道：“他有想法让他来找我！”
罗国忠不敢再吭声了。其实，内心里，他十分清楚，陶光明是不会有想法的。陶光明太软弱了，他的想法，实际上便是彭宇的想法。所以，真正有意见有想法的应该是彭宇。而彭宇，是比较难搞的。
李默然心里涌起了浪潮：听王静龙的意思，似乎对陶光明有意见。可是，明眼人都知道，绩城镇，真正的一把手是镇长彭宇。难道，他准备对彭宇下手了？还有，王静龙竟然这么直接地说要用徐海涛，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而且，这徐海涛的举报信事件还没调查清楚呢，怎么能上会？或许，从徐海涛的身上下手，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意外摸出一个大瓜？
李默然的眼睛亮了亮。
要动干部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洪湖市党校青干班。因为带班的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盛世被部里召回了，换成了两新科的两个年轻干部。
在官场，有两种消息是想捂也捂不住的。一种是组织部动干部的消息，一种是纪委要查干部的消息。组织部动干部的消息具有无限的可能性，也充满了话题性。一时间，青干班里便萦绕了一种蠢蠢欲动的味道，如餐馆门口的空气一样，带着呛人的气味。
陈磊很快来电话了，约他一起吃饭。徐海涛听出来了，他是有话要和他说。
党校附近的美食街，是清一色的酸菜鱼、烧鸡公，俗的热火朝天，却不适合谈事情。所以，陈磊开车带徐海涛来到了市郊的一家饭店。这是一排平房，灰黄色的外表看起来很陈旧，唯一算得上的亮点，是那一扇别致的木门，还有门两旁一溜排开的各色盆栽鲜花。
两个人选了一个小号雅间，一走进去，陈磊便关了门，问道：“这里，你来过吗？”
“没有。”
“这里看起来普通，可不简单呢！听说，很多领导来过。”陈磊神秘兮兮地说道。
徐海涛笑了：“怎么，你是打算和领导来个不期而遇？”
“我是因为这里离党校近，这不，待会儿还得送你回党校吗？”陈磊说道，“以前市里的干部都喜欢来这里，说是安全。但后来出了一个事，来的人便少了。”
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等服务员出门，陈磊便掩上门说道：“要动干部了。”
徐海涛点点头，问道：“你这一次，有机会吗？”
陈磊在府办，按理，两办是在领导眼皮底下的部门，是好部门。到了乡镇街道，也是见官大一级。但陈磊跟着的领导比较情绪化，让他苦不堪言。他早有想动一动的心思了。
“我那个老板，最近又在闹离婚，整天刮风下雨的，我都快要被折腾得忧郁症了。”陈磊叹了口气，有点烦躁地说道。
“你想去哪里？”
“哎，我想有什么用？”陈磊将身体猛地靠在椅背上，椅子晃了晃，说道，“文体局倒是有个副局长的岗位空着。虽然是平调，但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整天受窝囊气！不过，我听说，已经有两个人在竞争这个岗位了。”
徐海涛有些吃惊：“干部调整的事，按理是很神秘的，怎么外面这么清楚？”
陈磊看他一眼：“的确，人都说组织部的干部死了，嘴都撬不开。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干部科里有一个嘴不严的。”
“你是说，盛世？”
陈磊点点头，说道：“听说，他这两天都排满了，不仅是晚饭，还有活动和夜宵。”
徐海涛笑笑，没有多说。盛世这人，他还是熟悉的。他这人野心不小，欲望也不少。不过，他看不惯，却也不想评论。他总觉得，凡事都是一场因果轮回。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干部调整这种事，从来都不可能是一堵不透风的墙。每个人都想尽了办法在打听，总有这样那样的线索流传出来。”
话刚落，门上响起敲门声，随后服务员拿着一壶酒走了进来。这个话题便也这样打住了。
酒过三巡，陈磊问道：“你和秦岚岚到底怎么回事？”
徐海涛耸耸肩，说道：“就是表面上的样子，她是党委书记，我是秘书。仅此而已。”
“那就好！”陈磊呼出一口气，说道，“虽然她是党委书记，你傍上她，或许对你的发展有一定帮助。但从长远发展看，我并不认为是一件好事。毕竟，盯上她的人很多，你和她在一起，无端便给自己竖了很多敌人，更重要的是，大家会说你是靠她上位。以你的能力，无须靠一个女人上位。”
徐海涛知道陈磊说的不错，但他脑海里却猛然转过一个念头：如果有一天她原意和他在一起，他会拒绝吗？不过他很快笑笑，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你这次会有机会吗？”陈磊一边和他碰了碰杯子，一边问道。
“什么？干部调整？”
陈磊点点头。
徐海涛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说道：“上次后备干部考察的事便弄出了一个举报信事件，差点连青干班都进不来。应该没什么机会。凌常委说，对于举报信这种事，纪委也好，组织部也好，都会调查，但在调查期间，提拔、调整等事情肯定轮不到了。”
陈磊吐了一口气，怒道：“说不定这个人就是知道这一点，故意的。”
“不管怎样，都已经是没办法的事了。”
“好吧，不说这个了，来，我们喝酒。”陈磊举了举杯子，徐海涛也举了举杯子，两人一饮而尽。
从饭店出来，陈磊将徐海涛送回了党校。快到的时候，陈磊忽然说道：“听说，林青桐这一次很有可能会上一个台阶。海涛，你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吗？干脆，让她来个以身相许得了。我可是听说，林青桐的背景很深厚呢。说不定，和她在一起，你能收获不一样的人生呢！更何况，林青桐本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徐海涛脑海里闪过林青桐说过的那句话：“我欠你一个人情！”或许，她是真的有背景吧。不过，他不可能为了一个这么现实的理由去喜欢一个女人。
他笑笑说道：“我不会把利益牵扯到爱情里。”
“兄弟，你真是太过时了。这年头，没有纯粹的东西，你以为爱情有多纯洁？也无非就是一把不断上升的荷尔蒙而已。官场是很残酷的，没有背景，寸步难行。”陈磊有些触动的说道。这些年，他虽然混了个副科级，但并不是太如意，他认为主要原因还是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没有关键时刻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那种力量。
徐海涛笑笑：“事在人为。其实，在哪个位置上，还不是做事？把事做好就行了。”
陈磊看他一眼，有些无奈：“随你。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句，在官场，美女是稀有动物，而有背景的美女更是国宝级稀有动物，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自己想清楚。”
区委要动干部的消息传出后，江武林找过傅寒，但傅寒什么也没有承诺，只让他一心一意好好在党校学习。江武林不放心，又去找了秦岚岚。他十分清楚，秦岚岚对徐海涛是不同的。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有所不同，他觉得，落脚点还是在那点事上。虽然，之前的举报信在纪委和组织部似乎都没有掀起什么大浪，但这并不就表示，她和徐海涛之间便是清白的。不管他们是否清白，江武林知道，秦岚岚心里应该是对他有想法的。而他可以做的，便是抓住那点想法，好好做点文章。
江武林是周六来找秦岚岚的。
看到江武林站在门口，秦岚岚条件反射般微微蹙了蹙眉头，不过瞬间后，她便调整好了表情，问道：“你怎么来了？党校的学习如何？”


第87章 游戏规则

秦岚岚的和颜悦色，极大地鼓舞了江武林。他觉得自己来对了。他一边往里走，一边一脸恭敬地回答：“我正好经过街道，便想上来看看。没想到您正好在，我便想过来向您汇报近期的学习生活情况。”
秦岚岚对他的学习生活情况并不感兴趣，但脑海里却忽然闪出一张脸，让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最近常常这样，只要想到那个人，心便砰砰跳的厉害，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她不能任由这种感觉发展，可是，很多时候，情感是不随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坐下说吧！”秦岚岚从文件上移开视线，目光在江武林脸上兜个圈，说道，“离开学校后，像这样集中脱产学习的机会便不多了，好好享受吧！”
江武林恭敬地点了点头，身体在椅子里挪了挪，往秦岚岚的方向靠了靠，说道：“秦书记，您放心。我会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的。不过，有个情况，我要跟秦书记反映一下，徐海涛完全不懂秦书记的一片良苦用心啊，竟是将青干班学习当成了谈情说爱，整天和宣传部的一个女学员黏在一起。十分影响学习气氛，也影响我们长丰街道的形象。”
关于徐海涛英雄救美的事迹，秦岚岚早在报纸上看到了。照片上，他有力的双腿紧紧地缠绕住女孩子的腿，而女孩子的双臂也缠绕住了他的脖子，模样十分暧昧亲密。那一瞬间，她的心仿佛也被女孩子的手臂缠绕住了，窒闷得喘不过气来，等到窒闷的感觉过后，她才感到了疼痛。
此刻，听到江武林说徐海涛和林青桐黏在一起，心上那种窒闷的感觉又来了。不过，她只是冷了脸色说道：“还有什么事吗？我一会儿还要去区里开会。”
这句话便是逐客的意思了。江武林自然听懂了。他看了看她冷冰冰的脸色，恭敬地站起身来，说道：“秦书记，您忙，那我先出去了。过一阵子，我再来汇报情况。”
说着，他便走了出去。一直走到门外，他才转过身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知道，秦岚岚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他捏了捏拳头，往楼下走去。
江武林走后许久，秦岚岚只是盯着桌面上的那份关于城区街道精细化管理的文件发愣，脑海里全是那天报纸上的那张照片。她很想问问他，那一刻，他是怎么想的？他是真的爱她爱到不要命了吗？
可是，她问不出口。
她以什么身份来问他呢？
她捏了捏眉心，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将萦绕在心口的那一团闷气给呼出来，然后，她又投入了工作。
同时，一座别墅客厅里。
两个男人对面对地坐在沙发里，一个阔嘴、浓眉大眼，穿白色衬衣，蓝色西装，闲闲地坐着，却自有一种气势，这人便是绩城镇的镇长彭宇。一个一双桃花眼，眯着眼睛时有一种特别的妖媚感，穿一件黑色亚麻外套，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有一副闲散少年的感觉。他便是彭宇的弟弟彭器，也是绩城镇让人敬畏的矿产老大。
彭器拿起茶几上一个陶瓷酒瓶，给两人的酒杯里倒了半杯酒，说道：“哥，你看起来有心事。”
“这么明显吗？”彭宇有些烦躁地撸了撸头顶的短发，拿起杯子仰头喝下，将杯子砰地放在茶几上，说道，“区里要动干部了。但这一次，周琪没轮到。”
周琪是招商办的，平日里和彭器交往颇多，重要的是，周琪很听话。彭器一边为彭宇的杯子里添酒，一边说道：“为什么？镇上不是还少一个副镇长吗？”
“你问我？”彭宇仿佛有些生气了，眼睛一瞪，说道。
这件事，很让他恼火，因为，周琪去党校之前，他是给了他承诺的。
没想到，前两天，他约区委李默然书记一起吃饭。酒过三巡后，李书记向他透露，区委关于绩城镇副职人选有了新的意向人选。他很清楚，这个区委，指的应该是王静龙书记。
既然连李默然书记都没办法，这件事估计没有转圜余地了。但是，他暂时还没有把底透给周琪。一是觉得影响自己的威望，二是不想让他们烦他。主要的是，虽然知道这事定了，但内心里却还存着一丝期望，毕竟官场上的事，变数是很大的。说不准，最后出来的结果，还是他希望的样子呢！
“那谁来绩城？”彭器问道。
“听说是一个叫徐海涛的。前几天的洪湖日报上有过报道，好像是说他奋勇救人，看起来，倒像是一个肯干事的同志。”
“徐海涛？怎么会是这个家伙？”彭器坐直了身子，原本那种懒散的感觉没了，整个人便如昂起头的毒蛇一般，散发出致命的危险气息。
“怎么？你认识？”
“星月湖景区拆迁便是这个人弄出来的。”彭器拧着眉头说道，“这个人就是个麻烦，若是让他来绩城，估计会出事。”
“一个年轻的副镇长，他的目标自然是要出政绩，不会乱搞事的。而且，一个副镇长，就那点能量，能弄出多大事来？”彭宇说道。
彭器却有自己的想法。作为绩城镇最大的企业家，他首先考虑的是他的利益，他做的是矿产生意，但现在很多地方，矿产都被禁了。他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区里派一个徐海涛来，有可能是专门对付他的。
彭器眯了眯眼睛，桃花眼里有杀意一闪而过，说道：“本来我还想留着他慢慢玩，既然这样，我索性把人给弄了，一了百了！”
彭宇一听，头发几乎都竖起来，怒道：“乱说什么？他是公务员，是国家干部，你当是什么，一棵狗尾巴草啊，说收割就收割了？”
彭器却不甘示弱：“这个人我接触过，我知道，这个人绝对是个祸害。还有，哥，你有没有考虑过，区里为什么不用周琪，要用他？”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彭宇在沙发里挪了挪身子，有些烦躁地说道。
“王静龙从县里过来后，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星月湖景区拆迁。他的定位是，生态大兴。哥，我觉得，他有可能要对绩城动手了。而绩城最大的问题便是矿业。”彭器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沾了点酒水在茶几上画了几个圈。彭宇知道，这几个圈代表的是彭器在绩城的几处产业。
彭宇的眉头皱了皱。彭器的分析是有道理的。王静龙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慈眉善目，但他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有想法，有魄力的领导。
但，他是镇长，难道真要和区委书记对着干？胳膊拧得过大腿吗？
彭器看出了他的犹豫，抢占先机般说道：“哥，你不用为难。徐海涛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也好，也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决心。谁要动我的矿，我就要他的命！”
“屁话！”彭宇瞪了他一眼，双手在叉开的双腿上拍了一下，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是企业家，不是黑社会，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另外，我不轻举妄动，还有一层考虑。上面肯定知道，周琪是我的人，他们既然要换掉他，很可能便是对我有意见，这个时候，你若是做点什么，不是打草惊蛇吗？你是不是想他们直接把我镇长这个帽子也摘了？”
彭器不说话了。
他很清楚，彭宇头上的那顶帽子有多重要。要不是彭宇是镇长，他彭器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多矿产？
可是，难道要他眼睁睁的看着徐海涛来绩城镇坏他的好事吗？
不行，既然彭宇不同意，他就悄悄地干。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就行了。
动干部的消息，仿佛是一把子弹，打的青干班的同学各自纷飞。一下课，平日里挤在一起讨论要吃食堂还是去外面搓一顿的同学们，如今都心照不宣地走出了党校大门。原本热闹的食堂，已经冷清许多天了。
陈磊跟徐海涛说过，该活动的也该活动活动，因为这是游戏规则。徐海涛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理解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许多次，徐海涛都掏出了手机，想给秦岚岚打个电话。但最终他还是放下了。他觉得，这个时候打电话，有一种临时抱佛脚的感觉，会让彼此都不舒服。对于秦岚岚，徐海涛多少还是抱着一些幻想的，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幻想，和权力、地位无关。但，权力地位是很实在的东西，比幻想更真切。而人们总是更容易看到那些实在的东西，他不想误导了她的想法。
而江武林在傅寒那里碰了几次钉子后，终于决定下点狠手段。他在银行办了一张卡，然后在下班后走进了傅寒的办公室。他很清楚，他可以在秦岚岚心里种下一颗怀疑徐海涛的种子，却无法种下一颗让她信任他的种子。所以，他江武林的唯一靠山只能是傅寒。他必须让傅寒出面为他去组织部说话。所以，他必须来点狠的。
是人，总有欲望，总有弱点，而江武林相信，傅寒的弱点便是贪财。


第88章 挑拨离间

傅寒抬头看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怎么，最近党校不用上课？”
其实，傅寒心里十分清楚他为什么而来。这段时间，区里动干部的消息已经不算秘密了。他的那点心思，他一眼便看穿了。只是，他不太想理他。
“课是有的，”江武林恭敬地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那张新办的银行卡塞在傅寒手里，说道，“我是想过来看看傅主任！”
傅寒垂下眼睛，瞟了那张金灿灿的工商银行卡一眼，抬眸看向江武林，眼睛里的光，冷得像刺：“江武林，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武林嘿嘿一笑，仿佛有些不知所措般搓了搓手，说道：“傅主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收钱，是大忌。
更何况，江武林要的是什么，他太清楚了。他想用这点钱，买那个副科级的位子。可是，他有这个权力，这点能力给他吗？别说他只是办事处主任，即便是秦岚岚，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把他拉上这个位子。
他脸色一沉，将那张卡扔到了他身上，怒声道：“江武林，这卡你怎么拿进来的，还怎么拿出去。下不为例，要不然，你就别进我的门了。”
江武林怔在那里。他想不明白，他哪里做错了？在官场，钱其实不能算是一种实在，它是一种附加物，是一种对某个人的权力和地位的肯定。傅寒是真的不肯要呢，还是在做一种姿态给他看？
如果是做姿态，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看江武林不动，傅寒有些急了，万一这时候有谁走进来，他该怎么解释地上那张要命的卡？
“还不快把这东西放起来？”傅寒冷着声音说道。
江武林只好战战兢兢地将卡从地上捡了起来，捏在手心里，脸上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此刻，他的确很惶恐。因为，他敢断定，只要他揣着这张卡走出这扇门，这一次的干部提拔应该便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不，他一定要搏一搏。
他猛地将那张卡夹进办公桌上傅寒常用的那本笔记本，便想往门口退出去，却被傅寒一声怒吼给震住了。
“江武林，你给我回来！”
傅寒这一声吼也惊动了单位里还没有下班的几个同志，张红军拿着茶杯走过来，往里看了一眼，见江武林怔怔地站在办公室当中，表情变了几变，说道：“呦，武林啊，你在这里啊？什么事惹得傅主任这么生气？”
张红军作为组织委员，对于这段时间因为动干部而引起的人心浮动是很清楚的。他自己也往组织部跑过几次，本来想约常务副部长陆清泰吃个饭，但一直没约上。如今，一看江武林出现在这里，他便看穿了来龙去脉。他只是不理解，傅寒为什么要生气。
他倒是有些生气的，作为组织委员，街道里的后备干部没有一个主动到他这里“汇报工作”，可见，自己在他们心里没有份量。
见傅寒依然冷着脸，似乎不想开口多说，江武林依然呆若木鸡，张红军自讨了没趣，便又端着茶杯走了。心里却多了一层猜测。
江武林看张红军走了，吊着的一口气才呼了出来，惴惴地看了一眼傅寒，见他黑青着脸，他终于有些怕了，怯怯地开口：“傅主任……”
“江武林，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傅寒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领导说话说的越慢，给人的压力也会越大。
江武林背心和额头上都沁出了密密的汗，他不死心地说道：“傅主任，这次干部提拔对我真的很重要，我希望您能帮帮我！”
傅寒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那本笔记本。
江武林无奈，只好走上前，将夹在里面的那张卡拿回来，放回了口袋。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朝傅寒看了一眼，便默默地往门外走。
“等等！”傅寒叫住了他。
他的眼睛猛地一亮，忙转过身重又走到傅寒身前。
傅寒看着他，心里多少还是涌过某种情绪，在官场，谁没有卑躬屈膝的时候？看着这样惴惴不安的江武林，傅寒忽然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从烟盒里拿了一支烟，抽了两口，忽然说道：“武林啊，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到这个时候，很多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街道领导可以决定的了。不过，我的确听到一些风声，说徐海涛这一次有希望上去，至于你，有没有机会，我也说不准。”
“啊？”江武林只感觉胸口闷住了，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半天才哽出一句，“为什么是他？”
“当然，这个也只是听说，不到最后，谁都说不清。”傅寒看了他一眼，说道，“哦，对了，你们这次青干班有一个叫周琪的？”
“是的，怎么了？他也要上了？”江武林急急问道。
傅寒摇摇头，嘿了一声，说道：“不是，听说，他的位子被徐海涛抢了。当然，这些都是听说，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不要到处乱说。”
“好的。”江武林嘴上答应着，脑海里却已是一片浆糊。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机会给了徐海涛，而不是他？
江武林失魂落魄般走出了傅寒的办公室。
在楼梯上坐了许久，他才慢慢回过神来：只要组织部的任命文件还没下，他就还有机会。
然后，他想到了傅寒的话，徐海涛抢了周琪的位子。
不，徐海涛不仅抢了周琪的位子，更是抢了他江武林的位子。
所以，他一定不能让他如愿。
他从包里翻出青干班的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叫周琪的人的电话，打了过去……
这些天，当同学们都为动干部的消息忙忙碌碌的时候，周琪却拉着徐海涛约林青桐吃饭。
对他来说，这件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因为彭宇给过他承诺，绩城镇那个空缺的副镇长的位子会给他留着。而彭宇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有了他的承诺，就够了。
手机响起的时候，周琪正跟徐海涛送林青桐和李俊回宿舍。周琪一看是江武林打来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自从上次拓展训练后，他对这个人便有些敬而远之。一个喜欢搞小动作的人，他是看不上的。
“喂。”周琪往旁边走了几步，接起了电话，虽然心里不是十分满意这个人，但表面上，周琪是不会表现出来的，语气还是透着热情。
接完电话，周琪紧紧地捏着手机。他的脸色冷了下来，转身看着不远处徐海涛的背影，目光里透出恨意。
徐海涛见周琪久久没有跟上来，便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已经打好电话，正看着他们，他便朝他招了招手。周琪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十分不自然，还透着些阴冷的味道，但因为灯光昏暗，徐海涛根本看不清。
等周琪走近，徐海涛才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好，便随口问道：“怎么了？”话出口，又觉得自己有些多事，便笑得有些讪讪。
“家里有点事。”周琪说道，“我要回去一趟。”
说完，他也不等他们反应，直接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李俊有些担忧地说道：“这都这么晚了，他还要赶回去，他家里不会是出大事了吧？”
林青桐却忽然说道：“放心，没事。”
“你怎么知道？”
“因为，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是江武林。我看到了。”林青桐淡淡说道。
“那他为什么要说谎啊？”李俊看了一眼徐海涛，问道。话出口，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撇了撇嘴，哦了一声。
李俊对周琪的心思林青桐是清楚的，她看一眼徐海涛，对李俊说道：“你先上去吧，我有事跟徐海涛说！”
李俊瞪大了眼睛，看看徐海涛，又看看林青桐，惊讶地问：“你们，你们？”
“什么你们，我们的，你想多了。我只是有事和他说而已！”林青桐瞪了她一眼，说道。
徐海涛耸了耸肩膀，也有些好奇，林青桐要和他说什么。
李俊却忽然抬手捂了一下眼睛，一边往宾馆里面走，一边笑说：“你们慢慢聊，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林青桐抬手撸了一下长长的秀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李俊，竟是瞎凑热闹！”说着，她看向徐海涛。她的眼睛很黑很亮，仿佛星空，亮闪闪的，有一种深邃的吸引力。
徐海涛忽然想起陈磊说的话：她是一个有背景的美女。
他笑了。
“你笑什么？”
男人对女人的感觉往往停留在第一眼，而女人对男人的感觉，却是在生活日常点滴或者某些特殊经历中积淀的。经过上一次的“奋不顾身”，林青桐对徐海涛还是有些不同感觉的。只是这感觉被她掩饰的很好。
此刻，看着路灯光下脸上带着一点坏坏笑意的徐海涛，林青桐有些羞恼，说道：“徐海涛，你也喜欢当媒婆？我对周琪没兴趣，请你不要再助纣为虐了！”
徐海涛好笑地看着她：“这怎么能算是助纣为虐？我什么也没干啊！”
林青桐瞪了他一眼，怒冲冲说道：“那你干嘛每次都带着他来约我吃饭？”
“他喜欢你也没错啊，你不喜欢可以拒绝嘛！”


第89章 岚岚来电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啊！”林青桐有些苦恼地说道。
“那不就得了？”徐海涛说道，“他什么都没说，你急什么？等他说了，你也可以拒绝嘛！”
“徐海涛，你是隔岸观火，看好戏呢？”林青桐有些烦躁，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徐海涛有些无辜地摸摸鼻子，说道：“哪那么严重，我不过就是蹭个饭而已！”
“你……”林青桐瞪着他，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徐海涛，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你怎么就这么闲？”
“开学典礼上，领导不是说了嘛，让我们安下心来学习嘛！”
徐海涛说的是真话，但真话听起来却假假的，林青桐有些恼火。她是出于好心才会提醒他，没想到，他竟然只是这么敷衍她。她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
看着她高挑妖娆的背影，徐海涛又摸了摸鼻子，他不知道什么地方惹恼了她。他自嘲地笑笑：女人心，天上云。还真是捉摸不透啊！
此时，在市区一座茶坊里，周琪推开了一个包厢的门，里面赫然坐着江武林……
青干班第二阶段是安排在上海复旦大学的。
去上海前一天晚上，徐海涛接到了秦岚岚的电话。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徐海涛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按了接听键：“秦书记……”
“明天要去上海学习了？”虽然是疑问句，口气却是肯定的。
徐海涛恩了一声。听到她的声音，他的眼前便晃动着她的脸，那一双妖娆的杏眼。徐海涛的心跳得更快了。
秦岚岚那边沉默了片刻，听筒里，是两个人微微有些重的呼吸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某些话在徐海涛的胸腔里翻滚，想要一涌而出。
“区里要动干部的消息听说了吗？”片刻后，秦岚岚的声音淡淡响起，有一点沙哑，倒是比平日里多了些温暖暧昧的味道。这温暖暧昧，让徐海涛有一种迫切想要见到她的冲动。
“听说了。”徐海涛想，她这个时候和他谈这个，是有什么深意吗？
秦岚岚那边又沉默了，许久，她仿佛是叹了口气，说道：“在复旦好好学习。再见。”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挂了电话。
徐海涛看了看手机，想着，她是想要给他传达什么讯息呢？还是，仅仅表达一下关心？徐海涛想不明白，对于想不明白的问题，他会先放在一边，但她的声音却久久缭绕在耳边，让他莫名有些耳热心跳。
第二天，区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盛世和两新科的两个干部一起带着青干班的学员们一起坐车前往上海。
盛世的再次出现，让学员们十分兴奋。即使在车上，许多人都忍不住走过去，围在他位子旁边，说些有的没的。徐海涛知道，他们是想从盛世身上探索一点这次干部调整的内部消息。这一点，盛世心中也十分了然。
但，直到目前为止，连他也不知道具体信息。以往动干部，他多多少少会知道些“内幕”，但这一次，仿佛是有人特意对他隐瞒了一般，他什么也不知道，最糟糕的是，基层的领导请他去吃饭，目的是想要从他这里挖一些信息，但他什么也给不了，而且，他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其实什么也没有掌握，他便只好装深沉，装高深，顾左右而言他，弄得他们多少对他有些意见。可气的是，他被蒙在鼓里，外面却已经有了各种传言，什么徐海涛将要提拔为绩城镇副镇长，什么林青桐要提拔为宣传部副部长等等。他不知道这些传言是从哪里流传出去的，也无法判断这些传言是真是假，这让他十分恼火，又十分无奈。唯一让他开心的是，这段时间，张阳终于和他走动得近了。他当然知道，她图的是什么。但即使知道，他还是很开心。
而此刻，他便名正言顺地坐在张阳旁边。她看着他的眼神又如很早以前那样，充满了崇拜。他喜欢这种感觉，就仿佛被一双明亮的探照灯照着，整个世界都在看着他，关注他。
所以，他决不能露出一丝心虚来。
他朝身边的人看看，又温柔地看一眼张阳，说道：“这段时间，部里很忙，大家应该都知道了，要动干部了嘛！我们这些人中，有一部分人，青干班一结束就会到新的岗位上，所以，这一次去复旦学习，机会难得，大家可要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脱产学习机会，越是往上走，越会发现理论的重要性！高屋建瓴嘛！”
那些人眼睛里都流露出明亮的光来，内心里却又痒痒的，仿佛被羽毛刮过，很想问盛世，那一部分人中有没有他，却又不好问，便又哈哈地说了一会话，才各自回了座位。
人都走了，张阳才怯怯地拉了拉盛世的衣袖，低声说道：“盛科长，那一部分人到底有哪些啊？”
盛世侧身看向她，深秋的阳光穿过车窗，温柔地照在她脸上，让她原本就细腻的皮肤，显得更加光洁而柔润，丝滑感扑面而来，他忍不住抬起手便想捏一捏那脸蛋，实际上，他真的这样做了。这个动作是很暧昧的，张阳愣住了，一双棕色瞳眸里有惊惶一闪而过，但她只是很快地低垂了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的手指，轻声道：“盛科长，这可是在车上，大家都看着呢！”
盛世心头愉悦：她的意思是不是如果不在车上，他就可以这样？他的胆子更大了，伸出手，捏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轻声说道：“下课了，我带你去逛外滩。另外，你问的那个问题，现在回答也不方便。”
张阳本想要甩开他的手，但他最后的那句话，让她忍住了。
徐海涛坐在盛世他们那一排的斜对面，正好将那一幕看在眼里。他挑了挑眉，别开了视线，却看到身边的周琪表情冷冷的看着窗外。
自从那晚接到江武林的电话后，周琪整个人便不同了，浑身散发出一种冷冰冰的气息，这和他的性格很不搭。徐海涛想不通，江武林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不过，有些事，别人不主动说，他是不会主动去问的。
他闭上眼睛，让思绪放空，享受着这段难得的旅程。
上海的交通，十分拥堵。一大早就出发，到复旦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吃过饭，办好入住，下午剩余的时间便可自行安排了。这一次，徐海涛是和周琪住在一起的。隔壁是江武林和罗文桥，另一边是方回春和另一个同学。
徐海涛在复旦大学有一个朋友，大学时因为摄影认识的。来之前，他便和他联系了。刚放下东西，手机便响了，一看果然是萧遥。他已经在宾馆大堂等他了。
徐海涛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周琪：“我有个朋友在复旦当老师，要不要一起去见见？”
周琪在整理行李，脸上微微露出一个笑，那笑容，就如风干的水果，干巴巴的，给人一种不舒适的感觉：“不了，我有事。”
徐海涛点点头，心里又滑过那个念头：周琪到底出了什么事，整个人都缺水似的，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地说道：“周琪，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跟我说。”
周琪心头微震。那晚，江武林跟他说，徐海涛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位子。一开始，他是不信的，后来，他去找了镇长彭宇。对于这种传言，彭宇没有否认，只是说，这年头，什么消息都传得快。他格外平静的表情，让周琪原本还有一丝期望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那个位子，他已经等了很久了。要不是彭宇一早便承诺了他，他也会去走关系。没想到，他过分的信任却让他失去了先机。他只是不明白，区里那么多副科级位子，徐海涛为什么独独选了这个绩城镇的副镇长？他的目的是什么？
思绪杂乱，他抬眸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事。”
徐海涛看看他，不好再问，便拿着包出去了。
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周琪愣愣地出了一回神，刚想冲个澡躺一会，门上咚咚地响了两声。
他一怔，问道：“谁啊？”
“是我，江武林！”门外传来略微尖细的声音。
想到那晚茶坊中的谈话，周琪脸色有些僵硬，过了片刻，仿佛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开了门。
江武林朝门里瞟了一眼，轻声问道：“他出去了吧？”
周琪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难道不是看着他走出去的吗？”
的确，江武林一直在偷偷地关注徐海涛的动静，看他离开，便拿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过来了。只是，被周琪如此抢白，他还是有些不自然，说道：“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而已！”
“那你现在已经确认了。”周琪的目光扫过他的手，他的一只手扶在门上，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说道，“你要做什么最好快点，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第90章 浮浮沉沉

“周琪，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周琪冷冰冰的态度刺激了江武林，他不满地提醒道。
“江武林，你弄错了。我们从来没有在一条绳上。我只是答应你，我会睁只眼闭只眼而已。”周琪说完，便走进了洗手间，关上门，坐在了马桶上……
这几天，周琪的内心是复杂而躁动的，他认为，作为干部，最基本的便是保持正气。但是，他现在在做的事，却有失正气。他们说，在官场，有时候就需要一些特殊手段否则便会失了先机，失了先机，便等于失了生命。对于公务员来说，仕途便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命。
徐海涛走出电梯，一眼便看到站在大堂中间的萧遥和他老婆林祎。林祎是徐海涛的学妹，当时，萧遥来宁州大学看徐海涛时，在晚自习的教室里，对她一见钟情。萧遥虽是文艺青年，胆子却不大，内心里躁动不安，却怎么也不敢问对方要电话号码，还是徐海涛帮的忙。说起来，徐海涛还是他们的媒人。
徐海涛笑着走上前，萧遥一把抱住他，笑道：“兄弟，好久不见！”
徐海涛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两人才松开，林祎笑着说：“学长好！”
三个人在复旦校园里慢慢地走着，随处可见一对对牵着手的情侣，这情景让徐海涛不自觉地想起方倩，想起那些激情勃发的青葱岁月。有人说，如果秋天没有收获，那么春天和夏天的激情又有什么意义？但生命只有那么长，而她曾如夏花般绚烂而鲜活地出现在他生命的春天里，即使没有结果，却也无法抹灭它鲜活的印记。
男人对于初恋，一如女人对于初夜，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情结。
“学长，你和方倩什么时候结婚？”林祎忽然笑盈盈问道。
徐海涛脚步微顿，淡淡说道：“我们分手了。”
林祎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们当初那么恩爱。”
为什么呢？其实，徐海涛也不知道，当初说分手的并不是他。或许，就像王家卫的电影《重庆森林》中说的那样，爱情是有期限的吧。
萧遥拉了拉林祎的手，仿佛怕徐海涛尴尬，说道：“人总是会变的嘛！”
林祎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萧遥，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你也是会变的？”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萧遥有些无奈地搂住林祎的肩膀，说道，“你的小脑袋瓜里，别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吧，饶了你。”林祎白一眼萧遥，又颇唏嘘地看向徐海涛，说道，“学长，对不起。”
“都是过去的事了。”徐海涛淡淡说道，“你们怎么样，买房了吗？上海的房价真是见风涨啊！”
“买了，不过面积很小。”萧遥说道。
能在上海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徐海涛朝萧遥举了举大拇指，说道：“厉害，你现在也是身价几百万了。”
说着，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走得有些累了，三个人在教学楼前的大草坪上席地而坐，林祎忽然拿出手机，说道：“学长，我前两天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个段子，是说公务员的。你评价一下，真是这样吗？”
“哦，说来听听？”
林祎煞有介事，说道：“组织部考察干部条例有新规定，特别强调，要向女人学习：一是肚里容得下小人，二是能顶得住来自上面的压力，三是能容忍有人在后面捅，四是善于应付摩擦，五是能在摩擦中获得快感，六是每个月必开例会。”说到后面，她已经脸色泛红，笑得有些岔气。她看一眼萧遥，又看向徐海涛，眸光里闪着认真，问道：“官场真的这样吗？”
“怎样？”徐海涛笑了，“官场，和其他地方一样啊！你问问萧遥，学校里怎么样？有人的地方，都差不多吧！只不过，官场被给予更多希望，也显得更神秘而已。”
“你这么说，就是肯定了？”
“我不过一介小小科员。”徐海涛淡淡说道，“不过，你刚才说的这些，说穿了，不过就是人际关系问题，只不过，被修饰的比较暧昧，带了味，便感觉有些特别。”
林祎点点头：“说的也是。学长，你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哦？哪里不同？”徐海涛笑问。
林祎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以前，你更直接、犀利，就像一把剑，还没出鞘已经锋芒毕露。但现在，你给人的感觉内敛多了，不过，却更浑厚。”
徐海涛笑道：“谢谢，我就当你是在表扬我吧！”
“我的确是在表扬你啊！”
又聊了一会儿，徐海涛的手机响了。是罗文桥打来的，通知他五点钟在大堂集合，一起去海底捞聚餐。聚餐的事，早在来上海之前班委会便做了商量，徐海涛自然是记得的。
自从那次拓展训练后，徐海涛明显感觉到罗文桥的敌意，但动干部的消息传出后，他的态度又明显的和缓了，甚至变得有些过分热烈。徐海涛有些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挂断电话，萧遥问起：“我一直在关注你的博客，发现你现在写的少了，照片也拍的少了。我还记得，你说，你早晚要开一家照相馆。这，还是你的梦想吗？”
“是。”徐海涛简单但坚定地回答，“至于博客，我也会一直写下去的。”
萧遥有一双忧郁的眼睛，此时认真地看着徐海涛，说道：“兄弟，照相馆开张，通知我。我一定过去给你捧场。”
“好。”徐海涛爽快地回答。
告别萧遥、林祎夫妇，徐海涛便回了住的房间。一进门，便见周琪坐在床头，拿着一本书正愣愣出神。
徐海涛笑道：“想什么心事呢，书都拿反了！”
周琪一愣，看看书，并没有拿反，便说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徐海涛，你有什么好事？”
徐海涛看看自己的肚子，笑道：“目前没啥动静。”
这一次，周琪倒是真被他逗乐了，但那笑也只在脸上留了片刻，便消失无踪，声音清冷地说道：“这次干部调整，大家都忙着走关系，你最闲，是胜券在握吧！”
身在官场，如果说对干部调整没有一丝一毫的期翼，那是不可能的。虽然知道，自己的可能性不大，但某些时刻，头脑里还是会不经意地冒出某些想法来。徐海涛也不例外。
此时，听到周琪如此问，他耸耸肩膀，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我可是听说，你很有可能到乡镇去呢！”周琪说道，目光却是紧紧盯住徐海涛，想要从他脸上发现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自然。
徐海涛愣了一下，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问：“你是听谁说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若是真的，我一定好好请你戳一顿。”
他的表情，茫然中透着一丝期翼，不似有假。周琪也有些茫然了，他看了看徐海涛床头柜上的杯子，杯子打开着，杯子里有干茶叶，是徐海涛之前放的，来不及泡水便下楼了。
“你呢？这么机密的消息你都能打听到，你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渠道吧？”徐海涛一边问，一边往床边走去，拿了柜子上的玻璃杯到洗手间倒了水，坐在床头慢慢地喝着。
绿色的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里不由自主，浮浮沉沉，恍如年轻的他们。
周琪这样想着，目光又瞥过床头柜上的茶杯盖，说道：“原本是有希望的，但听说被人撬了。”
“啊？”徐海涛的目光充满了震惊，还有某种同情，拿起床头柜上的杯盖，盖上，说道，“撬了？这怎么可能？调整都还没开始呢!什么人能量这么大，能在组织部里动手脚？”
周琪苦涩的笑笑：是啊，他也这么想，他徐海涛背后到底有什么能量，可以在组织部里动手脚？精确的说，也不是动手脚。这种事，是没有人能够动手脚的。动的，是领导的想法。
“谁知道呢？或许只是一种传言吧！”周琪耸耸肩，目光又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茶，说道，“马上要吃饭了，今天肯定要喝酒的，你少喝点茶，茶和酒一样都会促进血液循环，容易醉。”
徐海涛将手中的玻璃杯抬起，放在眼前细细的看了一眼，说道：“这茶可是清明前第一批茶，还是我妈亲自在后山摘的野茶，味道特别香。就放在那个泡水的柜子上，你可以泡来尝尝，真的不错！”
周琪撇了撇嘴角：“我不喜欢喝茶，胃疼。”他的目光又在他的杯子上兜了一圈，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徐海涛打开盖子，喝了一口茶，美美地眯了眯眼，说道：“香。”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起身走进了洗手间。
周琪看了看那杯子，紧绷着的心终于微微松懈。
片刻后，洗手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徐海涛洗完手走出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招呼周琪：“周琪，出发！”
周琪的目光停留在他手中的杯子上：“这东西，你也要带去？”
“你不是说一会儿要喝酒吗？喝了酒，喝点茶解酒。”徐海涛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开门。
“徐海涛，等等。”周琪喊道，声音里透着紧梆梆的焦急。
“怎么了？”徐海涛转身看向他，目光里带着疑惑。


第91章 危险逼近

“徐海涛，茶杯就别带了吧，一会儿要是给打碎了，倒是可惜了。”周琪说道。
“不过是个茶杯而已，带出来就是为了方便。如果怕敲碎，便不带，那可就是因噎废食了。”徐海涛看了看他，说道，“走吧，别婆婆妈妈了。”
看着徐海涛往外走的身影，周琪心头有些烦躁。走出房间，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眼，江武林果然靠在门边，正目光幽深地盯着徐海涛。
看到周琪出来，江武林兴奋地朝他眨了眨眼。周琪脸色有些冷，低声说道：“江武林，你最好想想清楚！”
江武林立刻拉下脸，怒道：“周琪，你什么意思？怎么，你想做圣人？行啊，你做圣人，你去跟他说啊！”
周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他是真的有些后悔，当初，根本不该去那间茶室。
罗文桥选的海底捞在一处步行街上，离外滩比较近，大家都是打车过去的。徐海涛、李俊、林青桐和周琪一辆车。李俊看到徐海涛拿着茶杯，也叫起来：“徐海涛，你带着情人出席啊！”
徐海涛有些莫名其妙，林青桐也看着李俊。李俊咯咯地笑起来，指了指徐海涛手中的茶杯，说道：“我看你，上课总是带着茶杯，难得聚个餐，这茶杯还是形影不离，不是情人是什么？”
徐海涛笑道：“那我就太可怜了。不仅没女朋友，找个情人，还只是个茶杯。”
大家都笑起来。
过一会儿，李俊说道：“徐海涛，那张阳不是在追你吗？你是看不上人家，还是已心有所属？”
林青桐心头一跳，目光不由得也看向他。而周琪却从后视镜中怔怔地看着林青桐。这段时间，他追她是追的紧的，他相信，她应该能感觉到他的用心。但，她对他始终淡淡的。这让他很有些无奈。原本想，这一次调整干部能上一个台阶，他便鼓足勇气向她表白。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如今看来，林青桐对这程咬金似乎还有些不同寻常。意识到这一点，周琪的内心酸溜溜的，很不好受。
徐海涛没注意到坐在前排副驾驶室里的周琪的脸色，说道：“没有吧？我看她最近追盛科长追的挺紧的呀！”
的确，自从动干部的消息出来后，张阳对待盛世的态度便变了。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李俊嗤一声：“她是脚踩两只船，别到时候两头都不着！”
徐海涛忙举起一只手，说道：“我先申明，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你这么急着表衷心干什么？”李俊笑道，“莫不是你看上我们林大美女了？”
林青桐在李俊腰上捏了一把，说道：“竟胡说！”
李俊一边笑一边躲，嘴里嚷着：“我哪里胡说了，我只不过帮你求证一下而已！”
林青桐瞟了徐海涛一眼，脸腾地红起来，又在李俊腰上拧了一把，说道：“竟是瞎说，你是怕我嫁不出去吗？”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车子便在步行街入口处停下了。
一行人走上楼，见罗文桥西装笔挺的站在门口，看到他们便笑着指了指里面。李俊耸耸肩膀，小声说道：“罗文桥怎么回事，搞得好像他结婚似的。”
林青桐淡淡说道：“听说，一会儿组织部的陆清泰部长会来，还有党校的副校长。”
“怪不得。”李俊努了努嘴，不响了。
一共三桌，徐海涛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来，林青桐坐在他左手边，右手边空着，周琪坐在正对林青桐的位置。
李俊盯着周琪，说道：“周琪，你一个人坐那里干什么？”
周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目光在林青桐白净的脸上滑过，说道：“这里方便。”
李俊笑起来：“你又不用上菜，方便什么？”
周琪脸上有些发热，站起身拿起茶水壶给他们几个倒水，嘴里说道：“方便为你们服务。”
李俊咯咯地笑：“周琪，你可真好啊！看来，这段时间的学习很有成效啊！”
林青桐瞥一眼李俊，见她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情义，心里叹了口气。爱情真是无可奈何的事。她看一眼徐海涛，他正打开杯子，惬意地品尝他自带的绿茶。
周琪走过来，拿起徐海涛身前的茶杯，给他添了水，说道：“喝点这个吧，大麦茶，养胃。饭前喝绿茶，真的不好。你要是嫌弃茶杯脏，我帮你把茶换了。”
徐海涛抬头看他一眼，笑道：“周琪，你今天怎么了？婆婆妈妈的。你再这样，李俊要以为我们有基情了。”
“你们有基情，关我什么事？”李俊嘴硬道，脸却微微有些发烫。
徐海涛看着她笑，却不再说话。
“笑什么？你这么看着我，难道是对我有意思？对我有意思你就直说嘛，我会考虑考虑的。”李俊调侃道。
徐海涛微微沉思，半晌，煞有介事地说道：“恩，我考虑考虑！”
李俊拿起桌上的湿纸巾，朝徐海涛扔去，嘴里骂道：“好你个徐海涛！”
周琪见徐海涛至始至终拿着他的玻璃茶杯，实在无奈，目光朝门口瞟了一眼，江武林正站在门外和罗文桥说话呢。
让徐海涛惊讶的是，盛世和张阳也坐在了他们这一桌。张阳的目光在他和林青桐之间游移了几次，最终安静地低下头，自顾自地摆弄手机。
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陆清泰和党校校长史云峰走进来时，罗文桥在门口鼓起掌来，包厢里的学员也都站起身，鼓着掌看向门口。
陆清泰长得十分白净清秀，白衬衣，黑裤子，西服搭在手臂上，整个人有一股子儒雅的书生气，显得十分年轻。盛世走过去，对陆清泰说了几句，便引着他们往靠里的一张桌子走去。罗文桥自然而然地跟了过去。
陆清泰看看盛世，说道：“你坐哪里？”
盛世指了指徐海涛那边，说道：“我在那边。”
“坐过来吧，陪史校长喝两杯。”陆清泰说道。
盛世的脸一下子亮了，说道：“遵命。这样吧，我再叫两个班委过来。”
陆清泰点点头。
盛世走过去，拍了拍徐海涛的肩，说道：“海涛，坐那一桌吧，陆部长点名了。”
“我？”徐海涛有些莫名其妙地朝陆部长那边看了看，见他正笑意盈盈地和史云峰说话。徐海涛有些不确定。
“徐海涛，难道你想让陆部长亲自来请吗？”盛世不悦地说道，又朝林青桐看了一眼，说道：“青桐，部长让你也过去。”
“为什么让我过去，我又不会喝酒？”林青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听盛世这么说，徐海涛只好起身往那一桌走去，盛世瞥了他一眼，嘴角闪过一个阴沉的笑，对林青桐说道：“青桐，你是副班长。”
林青桐是一个任性的人，一般来说，不愿意的事，她不会做。但这一次，她看了看徐海涛，还是站起身来，又转身对李俊说道：“我去那边了，你自己少喝点酒，可别把自己灌醉了。”
李俊嘲笑她婆婆妈妈。
林青桐刚走，盛世看到张阳正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含着乞求，期望，还有一丝丝的茫然，盛世心头一热，便说道：“张阳，你也过来吧。”
张阳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旁的周琪撇了撇嘴。对于张阳，他的感觉比较复杂。作为同事，他看到了她平日里工作上的干劲和能力，在这一点上，他是欣赏她的。但，另外一方面，张阳在男女关系上总是模棱两可，还和两个副镇长的关系比较暧昧，把两个副镇长的关系搞得比较僵。他觉得女人应该单纯些。
张阳走到盛世身边，盈盈地朝他一笑。这一笑，让盛世的心都要融化了。他朝她点点头，然后拿起徐海涛放在桌上的玻璃杯，一起往那一桌走去。
周琪的脸瞬间暗沉下来。
这件事，盛世也参与了？还有谁？
周琪的目光滑过坐在徐海涛身边的罗文桥，目光幽深。
徐海涛刚坐下，陆清泰便笑盈盈地问道：“你是长丰街道的徐海涛吧？”
徐海涛点点头：“是的，陆部长。”
“我关注了你的博客，写的不错，不过，最近没有新作么！”陆清泰呵呵笑道。
这倒是有些出乎徐海涛的意外，他说：“谢谢陆部长表扬，我继续努力。”
“恩，年轻人是要努力。”陆清泰说着，目光滑过林青桐，对史云峰说道，“史校长，这位，是我们宣传部办公室的林青桐，美女，才女。”
史云峰微微一笑。
罗文桥却不怎么开心了，还有一种恐惧。为什么陆清泰只和徐海涛、林青桐说话，这是不是在向大家传达一种信息，这两个人将是这一批中要调整的两个人？
不可能啊，罗文桥额头慢慢地滋出一层汗。按理，他是组织部安排的班长，说明部里注意到了他，为什么关键时刻，又没有他呢？还是他想多了？罗文桥深吸两口气，要求自己镇定下来，现在还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
等服务员将酒放在桌上，罗文桥便主动起身给领导倒酒，并做了自我介绍。陆清泰笑道：“文桥，我自然是认识的。”
这一句话，仿佛一颗灵丹，瞬间让罗文桥全身毛孔畅通，无比舒畅。
第一杯酒喝下去不久，徐海涛便感觉头有点晕。他自嘲地想：我什么时候这么虚弱了，这都才开喝呢，怎么就有了醉意？
不过，这晕却十分实在，连坐在上位的陆清泰和史云峰的脸都显得大了一些。徐海涛侧头看了看林青桐。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一字领毛衣，露出肩膀上一大片肌肤，此刻，徐海涛看去，身体猛然便有些热，他忙挪开了视线，却正好看见她娇嫩丰满的嘴唇，仿佛饱满的花朵含苞欲放，待人采撷。徐海涛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猛然被点着了，滋滋地燃烧出声音……


第92章 蛛丝马迹

徐海涛强拉回自己的视线，打开水杯喝了一口茶，但那茶里也仿佛含着火星，喝下去，嗓子越发的热起来，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想起身去洗手间，却听罗文桥拿着酒杯说道：“海涛，青桐，来，我们几个班委一起敬敬组织部的领导和党校的校长。”
罗文桥的提议很正当，徐海涛看看他，站起身来。
林青桐不想喝酒，只在杯子里倒了点酸奶。盛世是见过林青桐喝酒的，便说道：“林青桐，用奶敬领导可不够意思了。喝点酒吧，别说你不会喝，我可是见过你喝酒的。”
盛世的话，没给林青桐留后路。
林青桐瞥他一眼，冷冷说道：“盛科长，我什么时候跟你喝过酒？”
盛世脸上有些不自然，林青桐的确没和他喝过酒，他只是在包厢门口看到了而已，但当着领导的面，他又不能这么说。他有些恼火，说道：“敬领导，总要拿出点诚意来嘛！”
“在盛科长眼中，诚意就是喝酒？盛科长的评价标准也未免太野蛮粗暴了。”林青桐一改往日的清冷，有些咄咄逼人的说道。
盛世脸上有些下不来。陆清泰也不说话，只是笑盈盈看着他们斗嘴。林青桐的任性他是有所耳闻的，别说一个干部科科长，连宣传部长都拿她没辙。不过，她的才情和能力还是很过硬的。
罗文桥见盛世青了脸，忙打圆场说道：“青桐的确不会喝酒，这样吧，她的酒我来喝。”说着，仰头便喝了杯中酒，又拿起酒瓶给自己的杯子满上，敬陆清泰和史云峰。
林青桐见他这样，微微蹙了蹙眉头。她可不想欠他人情。
徐海涛感觉身体里的火烧的全身发烫，却也不得不端起酒杯，说道：“敬陆部长和史校长！”
酒液凉凉地滑入身体，却仿佛烈焰一路烧下去，烧的他头脑发昏，热得有些急不可耐，只想脱衣服，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一种不好的预感滑过心头。
放下酒杯，他刚抬起P股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却被人一把搭住肩膀，整个身体又被压回了座位上，只听那人说道：“徐主任，我们长丰街道的，一起敬敬陆部长和史校长。”
原来是江武林。
徐海涛侧头看他一眼。见他正笑容灿烂地看着他，棕色瞳眸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对于江武林的热情，徐海涛本能地有一种警惕。他深吸几口气，将胸口排山倒海般的热意和烦躁强行压下。
此时，张阳拉了拉盛世的袖子，一双眼睛流转着柔情。这样的柔情，让盛世有些难以抵挡，但当着陆清泰的面，他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便对张阳轻声说道：“你打的过去，敬敬陆部长。”
“这样合适吗？”
“什么是合适，什么是不合适？”盛世看她一眼，说道。
张阳脸有些红，却还是拿着酒杯站起身来，往陆清泰的座位走去，嘴里说着：“陆部长，我是绩城镇的妇联主席，张阳。我敬敬您！”
“绩城镇啊！”陆清泰拿起酒杯和她的碰了碰，目光无声地滑过张阳细嫩的脸，又看了看盛世，说道，“青干班的学习含金量可是很高的，好好学习吧！要好好学习，便要把史校长的酒敬好了！”
张阳仰头喝了杯中酒，又拿起桌上的扎壶倒了一杯，敬史云峰。
徐海涛和江武林也被张阳的豪爽吸引了注意力。徐海涛记得，她说过，她不太会喝酒。倒是没想到，她今天表现这么好。
等张阳重新走回自己的位子，其他两桌的学员们，也端着酒纷纷打的过来了，一时间，这一桌变得有些拥挤。
徐海涛好笑地看看江武林，低声说道：“江书记，有时候，机会转瞬即逝。你如果想要让领导记住你，最好别拉上我。因为，领导认识我，你和我一起，领导的注意力便会在我这里。”
江武林有些恼火，但想想，徐海涛说的也在理。他又何必拉着他去领导面前赚人气呢？江武林盯了徐海涛一眼，见他脸色微红，眼睛也似乎有些混沌，心想：即使不拉着你喝这一杯，也够了。一会儿，等着看你的好戏。
等江武林走开，挤进那些排队敬酒的学员里，徐海涛心头微微一松，然后，那股汹涌的热意和欲望便如浪潮一般扑向他，他忙转身往洗手间走，太急，身体已经有些不受控制，外套扯住了椅子背，差点就连人带椅子摔下去，若真是摔了，那就真的出丑了。还好，一旁的林青桐眼明手快，仿佛是已经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一把扶住了他，轻声问道：“徐海涛，你怎么回事？一杯就醉了？”
徐海涛顺势将身体微微靠在她身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
徐海涛火热的气息，喷洒在她luo露的皮肤上，让她有些痒，心底里也浮起一层奇怪的感受，她忙偏了偏头，问道：“什么不对劲？酒水？”
“我不知道。”徐海涛说着，又站直了身体，慢慢往洗手间走去。
周琪看出了徐海涛的不对劲，目光在他桌上的茶杯上停留片刻，还是起身走了过来。此刻，这张桌上都是过来给领导敬酒的人，很热闹，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他。他拿起徐海涛的茶杯往洗手间走，却还是被江武林发现了，他奔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声音里压着明显的怒意，问道：“周琪，你要做什么？”
周琪也怒了，但还是压低声音说道：“还能做什么？我去把杯子给洗了。江武林，要做官先做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我劝你还是少做！”
江武林整张脸沉了下来，看了看陆清泰那一桌，见领导被学员们围在当中，都看不到人了，一颗心才放下，说道：“周琪，你别弄错了。是徐海涛抢了你的位子，你真觉得，他是凭借真本事得到那个位子的？”
周琪不说话了。关于这一点，他也弄不清楚。干部调整，从来都是最神秘的事，即使传言满天飞，最后怎样，其实谁都说不准。但，不管怎样，他不想丢了位子，连最起码的人性都丢了，便说道：“江武林，这件事到此为止吧。若真是弄大了，一调查，谁都不好收场。”
“怎么，你怕了？”江武林阴冷地笑了一下，“他酒后失德，关我什么事？谁爱调查调查去。”
“江武林，你……”周琪刚要说什么，却见林青桐朝这边走过来，忙挣脱江武林的手，准备走开。却不想，林青桐冷着脸喊住了他：“周琪，你拿徐海涛的茶杯做什么？”
“我看他有些醉了。喝茶会促进血液循环，我去给他换成开水。多喝水，可以稀释一下血液里的酒精含量。”周琪说着，便准备往洗手间走。
周琪目光里那一丝紧张没能逃过林青桐的眼睛，她瞥一眼站在一旁神色有些烦躁的江武林，冷冷喝道：“等等。”
她的声音有些高，吸引了一部分学员的目光。周琪怕事情穿帮，那样的话，他可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别说仕途可能一蹶不振，就连追求林青桐的那点资格，恐怕也不会有了。
他心中恨透了江武林，却又怕在林青桐面前露了蛛丝马迹，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他微微一笑，走上前将徐海涛的茶杯往她面前一递，说道：“青桐，你是觉得我洗不干净一个杯子吗？那你帮我洗吧。女生总是细心些。”
林青桐瞪了他一眼，说道：“谁要帮你洗杯子！”
这本就是周琪的激将法，此时听林青桐如此说，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甚至有些无赖地道：“那你叫我做什么？难道是想陪我一起去？”
林青桐有些羞恼，刚想转身走开，脑海里却忽然闪过徐海涛之前的话：我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
徐海涛的酒量她是见过的，一杯酒是不可能让他有醉意的。那么，问题很可能出在他吃的东西上，酒水是她看着服务员倒进扎壶的，应该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她的目光不自觉的滑过周琪手中的茶杯。
忽然，她的目光跳了一下，瞥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江武林，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她猛地走上前。周琪长得小，林青桐又高挑，此时面对面站着，她便有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她咄咄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周琪，这茶有问题，是吗？”
周琪原本悬着一颗心，此时一张脸便有些苍白，但情绪却反而镇定了，说道：“青桐，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海涛这么快有了醉意，是茶水有问题？”
林青桐紧紧地盯着他：“这个问题该我问你。”
看着面前这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孩，周琪内心苦涩。有人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我坐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他却觉得，最痛苦的事，是你知道我爱你，你却为了别的男人怀疑我。
“既然你不信我，那你自己看吧！”周琪痛苦地闭了闭眼，猛地将茶杯递给林青桐。
一直在一旁不声不响的江武林，忽然蹿过来，猛地从周琪手中夺过那茶杯，嘴里说着：“让我看看！”话音刚落，茶杯一滑，猛然跌向地面……


第93章 酒风作风

“砰”，清脆刺耳的一声，玻璃茶杯在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一堆渣，茶水和茶叶四处飞溅。
江武林仿佛后知后觉般，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林青桐和周琪，满脸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拿稳。”江武林的行为更加坚定了林青桐心底里的猜测，她狠狠瞪了一眼周琪，冷笑道：“江武林，我看你走错地儿了，这样的演技，应该去好莱坞走红地毯。”
“林青桐，你什么意思！”江武林被戳穿，有些恼羞成怒。
“江武林，我都说这么清楚了，你听不懂？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智商有问题？”林青桐冷冷说了一句，也不看他，直接蹲下身，捡起了还连着破碎瓶身的杯盖。周琪怕玻璃渣伤到她，忙喊道：“青桐，我来处理吧。小心手！”
林青桐头也不抬地说道：“怎么，想销毁证据？没这么简单！”
周琪愣了愣，有些无奈，又有些紧张。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陆清泰那边的注意，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太多的关注。和一个学员碰了杯后，他忽然站起身来，说道：“这一杯，我敬敬大家。我今天过来，也是带着区委交给我的任务，主要是过来看看大家。区委对这一期青年干部培训班高度重视，给大家创造了良好条件，到复旦大学进行系统学习。这种机会可不多，对于你们今后的成长和发展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一次经历，请大家好好珍惜。另外，我想说的是，我们的青干班要保持紧张活泼的气氛，但不能松弛过度，更不能出现学员夜不归宿，或者醉酒发酒疯等有损大兴区干部形象的现象，纪律上我要强调一下，晚上九点前必须回宾馆，若是查出来，有人夜不归宿，或者随意晚归，那对不起，请你打包回去。好了，来，让我们举起杯子，干一杯。喝了这一杯，你们也不用再来敬我，大家宽松一点，互相聊聊天。从明天开始，就进入紧张有序的学习之中，希望大家都能满载而归！”
陆清泰敬酒的时候，江武林走回了桌边，拿起了自己的酒杯。周琪却是一直陪着林青桐，他将地上大的玻璃碎片捡了起来，并让服务员拿来拖把将地上清理干净。
林青桐将杯盖旋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一股茶香，并没有什么古怪。她朝周琪看了两眼，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说道：“徐海涛进去好一会儿了，你去看看吧！”
周琪的目光滑过她手上的杯盖，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往洗手间走去。林青桐拿着那杯盖，慢慢走回自己那一桌，并把杯盖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小坤包。这一幕，落在江武林眼里，他猛地眯了眯眼。
徐海涛在洗手间洗了脸，仍然觉得烦躁如滔天巨浪般扑面而来，让他难受得只想将身上的衣物都撕扯了。不过，脑海里残存的那点意识还是提醒他：这是一个圈套。
他蹲在厕所上，将胃里不多的东西都给挖了出来。吐完以后，感觉上轻松一些，但身体里却总有一种毛茸茸塞满了东西的感觉，那些东西仿佛长着触角，张牙舞爪地想要钻出来。徐海涛趴在洗手池上，又狠狠洗了几次脸，几乎搓得脸皮都有些疼了，那种感觉还是很强烈。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泛红的眼睛，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酒水应该没有问题，没有人胆子大到在组织部副部长面前做小动作，那么问题应该出在茶水上。他忽然想到周琪今天一反常态的反应。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这时，周琪走了进来，见他趴在洗手池上照镜子，心下微微一松，说道：“怎么样了？刚才陆部长给大家敬酒了，还讲了话，让学员们注意形象，千万不能醉酒发酒疯，你若是真的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去吧？”
徐海涛从镜子里看着周琪的脸，那句话就要冲口而出了，他忽然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有点头晕而已。没事。”
周琪哦了一声，又道：“有件事，跟你检讨一下。”
“哦？什么事？”徐海涛心头一跳，他以为周琪会跟他解释。
“我看你有点醉，想把你的茶水换了，泡点开水解解酒。一个没拿稳，竟将杯子给打碎了。真是抱歉！”
周琪说话的时候，徐海涛一直看着镜子，镜子里，周琪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他忽然垂下眼睛，说道：“没事，不过是一个杯子而已。”说着，忽然转过身往餐厅走去。
周琪愣了一下，总觉得徐海涛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但又不能问，也不能解释，这让他有些痛苦，他叹了口气，又猛地追了上去。
徐海涛刚在餐厅里出现，江武林便凑了过来，说道：“徐海涛，领导敬酒，你躲哪里去了？”
徐海涛看都不看他，直接往自己的桌子走去。林青桐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她看出来了，他的眼睛红的不太正常。徐海涛拉开座位落座的时候，陆清泰盯了他一眼，不过他很快移开了目光。
林青桐侧过脸，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是一种毒，吸引着他身体里那些无处不在的毛茸茸的触角，他用力地捏了捏拳头，手指甲在掌心掐出的疼痛，让他微微定了神，他淡淡说道：“还好。”目光抬起，在盛世等人脸上滑过。
江武林见徐海涛已经落座，拿着酒杯走了过来，说道：“徐海涛，这一期青干班我们长丰街道占了两个名额，这是组织部领导对我们的关爱啊！来，我们一起敬敬陆部长吧！”
林青桐知道江武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是要徐海涛当场出丑，这样的话，他很可能会被陆清泰要求退出青干班。她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道：“江武林，你把陆部长的话当耳旁风啊！陆部长刚才就说了，敬酒到此为止。”
江武林有些急，看了一眼陆清泰，说道：“陆部长，我和徐海涛平日里也没机会和您一起吃饭。借着这个机会，我们想……”
陆清泰微微一笑，说道：“行了，这里的同学平日里都没什么机会和我一起吃饭。说实话，平日里，我一周有五、六天都在加班，连和我老婆吃饭的机会都很少。既然这样，你们也不要一一敬了，我和史校长一起敬敬大家。还是那句话，希望大家好好学习！”
陆清泰敬的酒，徐海涛自然不能不喝。江武林站在他身边，拿起扎壶扎扎实实地给他倒了个满杯。
徐海涛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透着冷意，笑道：“江书记这么热情，这杯酒你自己喝。”说着，他拿起一旁的一个空酒杯，倒了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江武林没想到徐海涛会当着陆清泰的面这么做，脸上有些讪讪。
盛世忽然说道：“徐海涛，陆部长敬酒，你怎么也得喝个满杯啊！之前，陆部长敬酒，你不在，这一次，你又喝个半杯，这样半心半意怎么说得过去。都说，酒风看作风，陆部长让我们少喝酒，是关心我们，但你这样就是态度问题、作风问题了。”
陆清泰倒是不介意徐海涛喝了半杯，他看的出来，徐海涛似乎有些高了，脸色和眼睛都不太自然。不过，他也不打断盛世的话，他是想要看看徐海涛的反应。这个还没进入领导班子便在区委有了一定名声的年轻人，他还是很有些好奇心的。
“酒风看作风？盛科长的标准还真是简单粗暴啊！”徐海涛也不辩解，只淡淡说道。半杯酒下去，身体里那些张牙舞爪的触角仿佛瞬间长大了许多，在他身体里左冲右突，寻找着出口……
盛世被噎了一下，急切地看一眼陆清泰，脸上有些不自然，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陆清泰打断了：“好了，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重申一下，我们今天不是喝酒论英雄。喝多喝少都要量力而行。另外，我和史校长还有事，先走一步。”
学员们纷纷起身，罗文桥说道：“我们再敬敬校长和陆部长吧！”
大家都举起了杯子。
陆清泰本想要说算了，看看史云峰，还是没说。他知道，史云峰是喜欢喝酒的，今天的酒，他没喝到位。既然学员们热情比较高，就再喝一杯吧。他的目光无意地滑过徐海涛，却发现，他的脸色红得十分怪异，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不过，他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不胜酒力。
陆清泰和史云峰走后，餐厅里的气氛更加高涨。学员之间开始新一轮的敬酒。盛世看着徐海涛，也举起了杯子：“徐海涛，来，我敬你。是男子汉，就喝个满的。”
徐海涛被身体里奔涌的燥意搞得十分难受，目光有些虚无地滑过盛世的脸，忽然站起身往外面走去。他的脚步有些急，却也有些虚，仿佛随时会摔倒一般。张阳愣了一下，想要起身，看了看盛世，最终还是压下了内心里那股冲动。林青桐却是毫不犹豫地抓了自己的小坤包，便追了出去。看着她的背影，张阳心头滑过一阵酸酸麻麻的感觉，半晌，她苦涩地笑了：或许，这一生，她再也追不上他了。


第94章 飓风营救

在海底捞门口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在这条安静而干净的道路上，这辆破旧的灰扑扑的车子，显得格外醒目。车内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目光囧囧地盯着海底捞的方向，仿佛一只随时准备跃起的豹子。
徐海涛刚走出来，便弯下腰将双手压在大腿上，深深地吸着气，试图压下身体里一阵阵涌上来的晕眩和燥热。他在心里咒了一声：该死的江武林！然后抬起身子看了看路两侧，想要打车。他得尽快回宾馆洗个澡或者索性去医院挂水。但除了不远处一辆破车外，这里一辆车都没有。徐海涛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这里是步行街，不能开车，打车也得走到外面。目光在那辆车上漫无目的地飘过，往前慢慢走去。
黑色桑塔纳上的男人目光如闪电般一闪，启动了车子，马达轰鸣起来，在这条不算喧闹的街道上十分刺耳。徐海涛后知后觉般地朝后看了看，正看见那辆车如旷野里的凶兽，蛰伏得久了，此刻正咆哮着朝他扑来。
有什么在心头奔腾而过，他却捕捉不到。脑子就像烟囱，里面黑乎乎塞满了东西，却毫无思路，只有一个念头在心上如雷般滚过：躲开。
“徐海涛！”
伴随着撕心裂肺般的一声呼唤，徐海涛迟钝的神经还来不及反应，身体便被一双柔软的手抱住，然后两个人便控制不住地往一边摔去，当那甜丝丝的气味钻入鼻尖，仿佛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烟囱般的脑子忽然通了，他一手猛地搂住她柔软的腰肢，一手在地上一撑，原本要撞向地面的力量便被卸掉了一半，但身体最终还是砰然有声地砸在地上，与那飞驰而过的车轮只相隔了几厘米的距离，命悬一线的危机感让步行街上目睹一切的行人都惊呼出声。
一击不中，车子呼啸而去。
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以及鼻息间花草般甜丝丝的气息，让徐海涛原本通透的脑子又迷糊起来，身体情不自禁地在她身体上蹭了一下，美好的感觉直冲脑际，让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啪”，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微微的刺痛，徐海涛恼怒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双委屈而倔强的眼睛，心头的怒气消下去不少。
徐海涛的身体反应让林青桐有些羞恼，目光掠过那些围拢来看热闹的行人，林青桐冷冷地说道：“徐海涛，你就这点出息？”
冷冷的声音如榔头敲击着徐海涛脆弱而混沌的神经，他反应有些迟缓地问：“你说什么？”
他的身体很烫，那种灼热的温度透过皮肤，直往她的心里钻。以至于她感觉自己的心都烫得仿佛要着火了。她抬手用力地推了推他，说道：“你打算一直这样抱着我躺在大街上？”
徐海涛感觉自己迷失在一片让人窒息的迷雾中，很热，很闷，而怀中的人是唯一通向清凉的通道，他紧紧地抱着，不舍得放手。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远远地传来，却听不真切，只有柔软的气息，如温柔的手抚摸着他敏感的胸膛。
徐海涛闷哼一声，喃喃道：“别走！”
男人偶尔显露的脆弱，是格外具有攻击力的。看着这样的徐海涛，林青桐感觉自己也要迷失了，她闭闭眼深吸一口气，忽然抬头在他锁骨的位置狠狠地咬了下去，脑子里却奇妙地跳出那一次拓展训练时的情景：他的双腿有力地缠绕在她身上，他低头用牙齿咬着她脖子里的棉绳，牙齿摩擦过肌肤时，带起的酥酥麻麻的感觉，时至今日想起，依然十分灼热，仿佛是烫在记忆深处的某个烙印。
血的味道，让林青桐松了口，她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抬起头正触到一双暗沉如墨般的眸子。
“怎么样？我的血的味道还好吗？”疼痛让徐海涛清醒了些，想到刚才的惊险一刻，面对怀里这个女人，徐海涛心中涌起的除了感动，还有某种柔软到无法触碰的柔情。
“你，清醒了？”林青桐的脸很红，声音也少了往日的清冷，透着些娇软。
徐海涛嘶了一声，一边松开林青桐，慢慢起身，一边说道：“谢谢你。”说着，朝她伸出一只手。林青桐目光飘过围观的人，自己在地上撑了一下站了起来，倒下来时擦到了腿，起身才发现，小腿上擦破一大片皮，血丝从丝袜里沁出来，看起来血淋淋的。
行人见他们没事，也都各自散开了。
徐海涛见林青桐受伤了，心头滑过一丝心疼，说道：“得先把丝袜脱下来，不然一会儿黏住了，再脱就要吃苦头了。”说着，便蹲下身来，吓得林青桐一声轻呼：“你干什么？”
徐海涛抬头，有些无辜：“我只是看看！”
“没关系，一点点擦伤而已。”林青桐有些别扭地别开了脸，说道，“我送你去医院吧，你得挂水！”
“不用挂水，洗个冷水澡就没事了。”徐海涛看看她，说道，“不过，到医院去也好，你的腿要处理一下，不然容易留疤！”
林青桐忽然想到陆清泰说的，九点之前必须回宾馆。如果他们真去了医院，恐怕明天还得跟盛世做一番解释。她不知道是不是该把这件事闹大，便问道：“我的腿没事，只是皮外伤。不过，去医院正好把事情闹大，有些人根本没资格参加这个青干班。”
“闹大了，估计组织部陆部长他们都有责任吧，虽然说，原则上没规定不能聚餐，但若是聚餐出了问题，组织部也难辞其咎。”徐海涛拍拍脑袋，说道。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了？”林青桐说道，“如果你不声不响，他们就会得寸进尺，更重要的是，这样会助长不正之风。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向部里反应。”
徐海涛的身体还是十分不适，但他总觉得将事情闹大，会让部里很被动，便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宾馆再说吧！”
“你真的没事？”林青桐问道。
徐海涛笑笑：“万一有事，麻烦你再来一口！”
“你，”林青桐白了他一眼，说道，“油嘴滑舌！”
海底捞餐厅里，青干班学员们掀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高chao,特别是盛世，情绪非常热烈，高涨。陆清泰他们走了，他就是这里最大的。组织部干部，见官大一级。更何况，大家都想从他这个干部科科长口中掏一点关于干部调整的信息。其实，这一次干部调整，盖子捂得十分紧，虽然外面各种风声都有，但也仅仅是风声，还没到需要干部科进行操作的层面。当然，这是他心头的秘密，他会让它烂在心底，也不会和任何一个人分享。此刻，他享受着大家对他的尊敬，甚至是谄媚。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很受用。
他希望这种感觉延续的更久一些，更久一些……
周琪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他原本要跟着林青桐一起出去，却被江武林抓住了。江武林说他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到林青桐当时看他的神情，他的心有些冷。他一把甩开江武林的手，说道：“江武林，你离我远点！”
但他最终没有再跟着出去。
徐海涛回到宾馆扎扎实实地冲了十多分钟的冷水澡，才彻底将身体里那些张牙舞爪的欲望给压了下去。但冲澡的时候，他无数次地想到林青桐，想到她柔软的身体，柔软的唇，还有柔软的目光。
换好衣服，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出了房间。
他去了一趟服务台，要了一个急救包，然后才来到林青桐的房间，抬起手，沉稳地敲了三下。
“谁？”
“是我，徐海涛。”
门很快开了。林青桐穿着一身藏蓝色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长毛衣，目光楚楚地看着他。这样的目光，让徐海涛的心跳蓦然快起来，快得有些失控。徐海涛忙移开了目光，晃了晃手中的急救包，问道：“你的伤口处理过了吗？”
“我用冷水冲了一下。一点擦伤，不会有什么问题。”
徐海涛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还是小心点吧，万一感染就麻烦了。”
林青桐无声地关上门。
徐海涛将急救包放在桌上，打开，找出一个碘酒棉签瓶，回身看着林青桐，说道：“你找个地方坐。”
林青桐的脸有些烫，目光也有些烫。她从小害怕吃药打针，看到这些东西，本能地有些恐惧。不过，她还是乖乖地在床边坐下，目光在房间里游移，有些不敢看他。自从那次他奋不顾身地救了她以后，她对他的感觉便有些不同了，有时候想到他，整个人便如发烧般烫起来。她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感情，更不敢把这感情轻易显露出来。此刻，当他慢慢走近，心跳仿佛鼓声般有力而急促，她很怕他听到了，便有些局促。
徐海涛看她一眼，她的脸白里透红，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平日里不常见的娇羞，心中一热，他忙挪开了视线，目光滑过她的腿。她的腿直而且修长，连衣裙的裙摆正好在膝盖上方，露出膝盖上和小腿外侧两处擦伤。徐海涛的目光沉了沉，打开瓶子，用镊子夹了一片面片，抬起目光看了她一眼，语声柔软地说道：“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林青桐目光软软的恩了一声，这一声，让徐海涛的身体猛地有些发热，似乎那种感觉又来了。徐海涛忙低下头，一手捏住她的脚踝，一手快速而沉稳地给她的伤口消毒。
呼吸间仿佛萦绕着说不出的清香和暧昧，林青桐微微挪了挪身体，问道：“你已经没事了？”


第95章 惊扰鸳鸯

走廊里隐隐传来脚步声，徐海涛收起消毒的工具，放进急救包，目光在林青桐白净的脸上停留片刻，说道：“今天，谢谢你！”
“不用，我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林青桐抬眸扫了一眼他的脖子，那个红色的伤痕让她的脸有些发烫，脑海里不禁想到他救她的那一次，也是用了咬,还真是奇怪的缘分。她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视线，说道，“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
徐海涛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被她咬过的地方还微微有些疼。他笑道：“的确不欠了，还多了呢！”
林青桐的脸腾地红了，嗔了徐海涛一眼。这时，门铃响了，紧跟着便是李俊的声音响了起来：“青桐，我回来了。快开门！”
林青桐看了一眼徐海涛，目光里带着一点紧张和局促，虽然她和徐海涛并没有发生什么，但脸还是烫的厉害。
她刚把门打开一条缝，李俊便挤了进来，一把抱住她的腰，说道：“青桐，怎么办，我是真的陷进去了。刚才，我差一点就跟他表白了。青桐，你说，他如果拒绝我，我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哑，看来酒喝得不少，也没有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林青桐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想提醒她，又怕她尴尬，侧头看了徐海涛一眼，眨了眨眼，示意他先走。
徐海涛耸耸肩，拎着急救包往门边走，没想到李俊忽然抬起头来，然后，她便注意到了徐海涛，眼睛猛地瞪大，尖叫一声道：“徐海涛，你怎么在这里？啊，要死，你都听到了是不是？啊，天啊，太丢脸了。”
李俊平日里大大咧咧，徐海涛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窘，笑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李俊红着脸，也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羞的，盯着徐海涛看了一会，忽然又啊地叫了起来：“对了，徐海涛，你怎么在这里？”她看看林青桐，又看看他，目光里漾起某种意味，抽了抽鼻子，笑道：“从实招来，你们有什么奸情？”
林青桐的脸又烫起来，嗔了李俊一眼，说道：“我看你是真醉了，竟胡说八道。我受伤了，他给我拿了急救包过来而已。”
李俊又啊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林青桐，嘴里嚷嚷着：“受伤了？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林青桐摇摇头：“没事，一点小伤。”
徐海涛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说着，朝他们挥挥手，便往门口走去。林青桐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了一声等等，便一把抓过床头的小坤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徐海涛，说道：“这个给你。”
徐海涛一看，竟是他的杯盖，便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因为这件事牵涉到周琪，林青桐快速地看了一眼李俊，说道：“物归原主。”
徐海涛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笑道：“不是应该完璧归赵吗？”
林青桐哼了一声，说道：“要不要？不要我可扔了！”
李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绷不住了：“你们打什么哑谜呢？”目光在那个杯盖上停留片刻，忽然笑起来：“青桐，这是什么？难道是徐海涛送你的礼物？这也太扣了吧，至少送个杯子吧，怎么就送个盖呢？”
青桐有些无奈，拉着徐海涛走了出去，将杯盖塞进他手里，轻声说道：“这可能便是证据。”
徐海涛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脸，说道：“虽然这个可能是证据，但这仅仅是物证，人证呢？”
“这件事，绝对和周琪、江武林两人脱不了干系。”林青桐愤愤地说道。
徐海涛看着林青桐，认真地说道：“就凭一个杯子盖说明不了问题，虽然说，有机会能在这个盖子里动手脚的，很可能是周琪。但我却觉得，这件事很可能是江武林做的，这是他一贯的手段。若把事情弄大了，要么就是不了了之，要么周琪也会受牵连。还有，我也不想让陆部长他们为难。”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让人恶心。我没想到，青干班里竟然会有这么思想龌龊的人，也不知道你们党委书记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当一般干部都是对政府形象的一种侮辱，怎么还能推荐给组织部当后备干部？”林青桐脸色有些冷，话也说的比较快，“更恶心的是，周琪也参与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李俊说。她现在可是喜欢惨了他。”
徐海涛愣了一下，半晌说道：“这件事，你就别和李俊说了。”
“为什么？这种人根本不配李俊喜欢！”林青桐愤愤地说。
“周琪这人不坏。其实，今天晚上，他几次三番提醒我不要喝茶。我想，他的内心是在做着剧烈的斗争的，这也说明了，这人本质不坏。”徐海涛说道。
林青桐哼了一声：“立场不坚定的人，一样危险！”
徐海涛笑眯眯地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笑道：“好了，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这些人的心思太毒了。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若是在陆部长面前出了丑，组织上会怎么处理你？即使最后查出来是别人做了手脚，估计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提拔你了。”
徐海涛眯了眯眸子，点了点头：“谢谢你，以后我会更小心些。”
林青桐的关心，让徐海涛内心充满了感动，还有某种隐秘的情愫。不过，他的心里始终还有另一个人，便说道：“早点休息吧！”
徐海涛送林青桐到房间，林青桐忽然一脸怪异地看着不远处。他循着视线看去，见是盛世和张阳，两人的姿势有些不雅。
盛世今晚情绪很高。虽然徐海涛最终没在陆清泰面前出丑，但，青干班的一帮学员还是很给他面子，这让他自我感觉颇好。更让他开心的是，他从张阳亮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某些东西。送她到房间门口时，他用力地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她没有拒绝。这让他受到了鼓舞，乘着酒兴，低头狠狠地吻了她。柔软和甜蜜的感觉，刺激着混合着酒精的血液如骏马般疯狂奔涌，盛世的手慢慢地探入了她的衬衣内，还熟练的解开了她胸衣上的搭扣，轻车熟路地抓住了那只让他一直眼馋的小白兔……
林青桐的脸腾地红起来，看了徐海涛一眼，说道：“别看了，小心红眼睛！”
徐海涛笑了一下，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手机铃声打破了楼道里的寂静，也惊扰了那一对激情中的男女。盛世抬起头来，一看是徐海涛和林青桐，脸色有些难看，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便将脸躲在盛世胸口，心中百感交集。她以为自己错过了他，但看到他一脸淡然地看着她，她的心还是感觉到钝钝的痛。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是区里的短号。徐海涛有些狐疑，这个点，会是谁呢？
“海涛吧？我是陆清泰。”
徐海涛怔了一下，陆部长怎么会亲自打电话给他？
徐海涛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盛世，看了看林青桐，然后往旁边走了几步，说道：“陆部长，您好。”
“听你的声音，人还好吧？”
徐海涛心中一惊。陆清泰是自己看出来的，还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他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说道：“还好，谢谢陆部长关心！”
“还好就好，早点休息吧。相信不久我们便会再见的。”
挂断电话，徐海涛送林青桐回了房间。脑海里却一直盘旋着陆清泰的那几句话，徐海涛想，他的决定是对的，陆清泰一定是看出了什么，而且，他的最后一句话颇有含义。陆清泰可不是徐海涛想见就见的人，他不是组织干事，更不是组织委员，平日里和他甚少接触。他为什么说，不久就会再见？他是在向他传递一个什么信息呢？难道他要来街道当书记？不可能，如果是这样，他不会这么说。那他在暗示什么呢？联想到干部调整的消息，一个答案在心头跳跃，跳得他的心也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徐海涛回到房间，门一开，一股酒味扑面而来。徐海涛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周琪，他看起来喝多了，脸有些白。徐海涛怕他出事，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臂，喊了两声。周琪恩了一声，又侧过身呼呼睡了。
徐海涛脱了外套，也在自己床上躺下，留了一盏灯，怕周琪半夜里要起来上厕所，很快，他也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周琪对于昨天的事只字未提。徐海涛便也没提，只是将林青桐给他的那个杯盖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周琪很快注意到了这个盖子，几次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他不知道徐海涛知道了多少，但他不打算解释了。很多事，越描越黑，越解释越复杂。不过，从这件事中，他悟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任何时候，人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不然，等待你的将是一个巨大的坑。
复旦大学的课排的很满，教师的质量也比较高，学员们都听得十分认真。唯独张阳有些心不在焉。对她来说，徐海涛就仿佛是一束阳光，她抵挡不了，也躲避不了，只要有他在，她便情不自禁地做梦，白日梦。
为期三周的课很快结束了。
组织部谈话的电话也打来了。在政府里，组织部的电话总是让人振奋的。第一个接到电话的是林青桐。
这让班里不少人有些惊讶。


第96章 组织谈话

女人的提拔，总会伴随一些质疑之声，特别是美女。仿佛，女人的提拔，总离不开背后的男人。而实际上，在政府里，女人要上进，总要比男人承受更多的关注和议论。
林青桐从区里谈话回来，徐海涛由衷地说道：“恭喜你！”
林青桐看着他，目光颇有些意味，说道：“同喜。”
徐海涛怔了一下，心跳猛然有些快。他猜到了林青桐话里的意思，但更多的却是疑惑。不过，这些是不能问出口的，即使问了，她也未必能说。
接下来，罗文桥，还有其他几个人也陆陆续续接到了电话。一时间，青干班里有些人心浮动，相互间的聚会也多起来，但徐海涛却迟迟没有接到电话。他倒也没有多失望，只是看到江武林幸灾乐祸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
周五下课后，徐海涛发现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回过去，才知道是组织部干部科打来的，让他六点之前赶到区里。挂断电话，徐海涛感觉身体有些发热，他深呼吸了两下，才慢慢平静下来。看了看时间，徐海涛连饭也没吃，直接在校门口打了个车便往区里赶。
到大兴区组织部正好是五点四十，一眼便看到盛世拿着一刀表格从一间会议室走出来，看到他，整个人僵了一下，片刻，脸上的表情动了动，笑道：“海涛，你过来了？陆部长在会议室等你呢，我带你过去。”说着，他还侧了侧身体，给徐海涛让出了半个身位。
在政府里，走路也是有讲究的。一般，领导走在前面，下属或者下级跟领导之间会隔半个或一个身位，这样既显得亲密，又不越了规矩。
盛世的小心翼翼和故意讨好让徐海涛有些不适应，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很多东西，都没办法说。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盛世走上前象征性地敲了敲，推开门说道：“陆部长，徐海涛来了。”说着，便侧了侧身体。徐海涛看到坐在会议桌对面的陆清泰，正面容带笑地看着他。他身边坐了一个人，一脸严肃，手里捏着笔，应该是做记录的。
等身后的门微微合上，徐海涛微笑着说道：“陆部长好！”
陆清泰指指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吧。”等徐海涛坐下，他又开口了：“知道今天为什么找你来吧？”
徐海涛明显感觉到心跳加快，背上也有些发热，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坦诚地看着陆清泰，说道：“有些猜测，不知道对不对。”
陆清泰收了脸上的笑，说道：“徐海涛，你在长丰街道待了四年多了吧？”
徐海涛点点头。
陆清泰继续说道：“四年来，你的工作表现、工作态度和能力，都是颇受单位领导和同事肯定的，之前的后备干部考察中，领导和同事的评价也颇高，这是领导和同事对你工作和能力的一致肯定。所以，区委决定给你压压担子，让你到绩城镇去担任副镇长。相对街道来说，乡镇更艰苦，也更锻炼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徐海涛是震惊的。来之前，他想到了，自己可能会提拔，却实在没有想到会到绩城镇。猛然想到那些天周琪的不同寻常，此刻算是终于明白了。只是，组织上为什么会这么安排呢？是周琪自身的问题，还是区委有更深远的考虑？
带着心中的疑惑，还有被委以重任的自豪和紧张，徐海涛说道：“我完全服从组织安排。”
陆清泰点点头：“作为副职，要顾全大局，围绕党委政府中心开展工作，要团结同志，做好一把手的参谋和臂膀，更要清正廉洁，自律自醒。”
徐海涛认真地听着，并在笔记本上将几个要点做了记录。
陆清泰表情柔和，语气却颇严肃地说道：“不用记，这些我要你牢牢记在心里。”
徐海涛严肃地点头。
陆清泰看着他：“接下来，你要尽快转换角色，青干班结束后，组织部会直接送你去绩城报到。下一步，你有什么想法？”
其实，这种情况下，一般人脑子里都有些糊。即使平日里想过许多，真到了这一刻，被提拔的兴奋和即将展开新征途的期待和茫然，往往会像不可阻挡的海浪一般汹涌而来，顷刻之间淹没平日里的想法，只留满脑袋涨乎乎的复杂情绪。
徐海涛按压下心头涌起的情绪，理了理思路，才说道：“首先，感谢区委和领导对我的肯定，乡镇是更广大的舞台，也是一个陌生的工作环境，我会尽快熟悉环境，熟悉副镇长这个角色，尽快地融入绩城镇的大集体。其次，我会好好工作，为一把手出谋划策，做好领导的参谋和臂膀。最后，我跟组织保证，我一定会自律自醒，做一个廉洁清正，有原则有底线的干部。”
走出区委大楼，徐海涛心里的浪潮还没有平静。迎面而来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在脸上，微微有些刺。徐海涛拿出手机，给秦岚岚打了一个电话。
秦岚岚很快接了，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什么事？”
“秦书记，有个事情跟您汇报一下，刚才组织部找我谈话了。”徐海涛说道。
秦岚岚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语气里并没有惊讶，说道：“恭喜你。”
“秦书记，晚上您有空吗？我想请您吃个饭。”
说完，徐海涛才意识到自己是紧张的，他怕她拒绝。没想到，她竟然答应的很爽快：“六点钟，到旅行者故事7号包厢吧。”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徐海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竟然答应了。
徐海涛打车回了出租屋，冲了个澡，出来在衣柜前翻了许久。除了白衬衣黑西裤，便只有两套运动服。最后，他还是挑了一条稍微新点的白衬衣和一条黑西裤穿上。在洗手间折腾了一会儿，将头发吹成一个比较帅气的弧度，看了看镜子下面的香水瓶子，那是陈盼盼放的。徐海涛想了想，还是没拿起来。他看了看镜子里一脸兴奋的自己，自嘲的笑笑：“不过是吃个饭而已，你激动什么？”
但另一个声音很快说道：“这也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而且，她说了包厢名，或许，她早就订好了包厢，只是在等他的电话呢？”
“你少臭美了。”另一个自己又说。
徐海涛从洗手间走出来，便看到陈盼盼从门外进来，看到他，一脸夸张地叫起来：“徐海涛，你搞什么？”
徐海涛低头看看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便有些不悦地说道：“你鬼叫什么？我怎么了？”
“你去相亲吗？搞这么隆重？”陈盼盼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抽着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
徐海涛有些不耐地退后两步，说道：“我没有其他可以穿的，都是白衬衣黑裤子。哪里隆重了？”
“衣服还是那套衣服，但你的表情不对，头发也不对，连眼睛都不对。兄弟，别忘了，我可是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你那点花花心思别想瞒过我的火眼金睛。快说，和谁约会了？”陈盼盼一副八卦婆的样子，紧盯着徐海涛。
徐海涛无奈，说道：“一个同事而已。”
“女同事？”
徐海涛白了他一眼，说道：“送我去旅行者故事。”
陈盼盼嘿一声笑：“我就知道有情况，除了情侣，谁去那种地方？你们政府里的人聚会，可不会选择那种地方。烛光，牛排，音乐，那种地方，就是用来约会的。快说，对方是谁，不然，我不送。”
徐海涛一边穿鞋一边笑道：“你不送，我打车。”
陈盼盼更加来了兴致，匆匆地换鞋跟上。经过一家花店，陈盼盼一脚刹车，将车停了。徐海涛看了看时间，说道：“怎么了？”
“去见女生，不买点东西，多没礼貌？”陈盼盼说着，眼睛朝旁边的花店瞟了一眼。徐海涛看过去，花店门口摆着一些花，的确挺赏心悦目的。他想了想，真下了车。
到了花店，他却有些茫然。以前和方倩交往时，也买过花，但那时候她已经是他女朋友，他买花便没有那么多讲究，看到什么花好看便买什么。但秦岚岚和他的关系却是微妙的，她首先是他的领导，其次才是他爱慕的对象。
“先生，你想买什么花？”服务员问道。
徐海涛看了看，问道：“我要送女士，什么花比较适合？”
“如果是你爱慕的对象，你可以送玫瑰。”服务员说道。
玫瑰太艳丽，也俗气，徐海涛想了想，还是买了一把白色百合。白色百合纯洁，高贵，和她的形象很般配。他让服务员配了些紫色的满天心和勿忘我，用包装纸包了一下，倒是也十分精致。
一路上，陈盼盼喋喋不休地问，对方到底是谁。徐海涛被缠不过，终于说出了秦岚岚的名字。
陈盼盼有些惊讶：“兄弟，你终于出手了？”
徐海涛没有说话。
旅行者故事在秦河边，依水而建，水边也放了些桌子。天气暖和的日子，外面的桌子总是满的，颇受年轻人的喜好。徐海涛倒是没想到，秦岚岚会选在这里。
徐海涛抱着花走上二楼，推开了7号包厢的门。


第97章 与君共舞

7号包厢不大，但很温馨，长条桌上摆着复古气息浓厚的烛台支架，蜡烛已经点燃了。此时，天色已擦黑，包厢里影影绰绰，颇有意境。
包厢临水。徐海涛将窗子打开，有风从水上吹来，凉凉的，却无法冷却他此时心上的热度。
门被推开，徐海涛转过身，便看到秦岚岚风姿绰约地走进来。许久不见，她看起来仿佛是瘦了，一双眼却显得更加明亮，烛火的影子映在她眸子里，微微起伏，仿佛她脸上的表情也有了起伏。
两人都没有说话，目光里的意味却浓烈起来。
徐海涛发现她今天罕见地穿了一条紫色的深v领连衣裙，身体如同麦浪般起伏。他感觉喉咙里有些干，轻咳了一声，走上前，从桌上拿起花递给她：“秦书记，送给你！”
秦岚岚的目光从他脸上滑落到娇艳的花上，目光闪了闪，又朝他看了一眼，这一眼，颇有些味道，然后才接过了花，嘴上说着：“在青干班待了一段时间，倒是学会了不少啊！”
徐海涛就着她给的台阶说道：“复旦大学的课的确不错。党校的课安排的也不错，从学校里出来久了，这样系统的学习的确感觉很好。”
两人面对面在长桌边坐下。
徐海涛为两人点了水果沙拉，牛排和红酒。
音乐声响起，包厢里顷刻间荡漾开一种神秘浪漫的味道，秦岚岚目光飘过那扇临水的窗，落在他脸上，说道：“组织部和你谈过了？去哪里已经清楚了？”
秦岚岚的目光和烛火一起在他脸上跳跃，他有些耳热心跳，说道：
“恩，陆部长和我谈话的，说是会让我去绩城镇。”
“绩城镇啊……”秦岚岚没有往下说，手指在桌面上随意地画着圈圈。徐海涛注意到她思考的时候，有时候会有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
有人敲门。
徐海涛喊了一声请进。
一个女人推门进来。这是一个皮肤十分白皙的女人，有些瘦，但瘦的很好看，一条白色洞洞毛衣，一条黑色牛仔裤，一双简单的小白鞋，休闲中透着清爽。徐海涛有些疑惑，这人看起来不像服务员。
“岚岚姐，你许久没来了。”话是对秦岚岚说的，但女人的目光却黏在徐海涛身上，带着打量。
秦岚岚瞥了她一眼，说道：“生意很好吧？”
“还可以。”女人说着，又看了看徐海涛，说道，“姐，不打算介绍一下？”
“一位朋友。”秦岚岚淡淡回答。
女人的眼睛却猛然亮了亮，她看到了被秦岚岚放在一旁柜子上的鲜花，嘴角的笑意慢慢晕开，说道：“一位懂得浪漫的朋友，不错。”
“你很闲？”秦岚岚看她一眼。
“忙，很忙，我去催催，让他们马上上菜，你们慢慢吃，慢慢聊。”一边说，一边朝徐海涛递过来一张白色名片，徐海涛站起接过。她朝徐海涛点点头，又朝秦岚岚眨眨眼睛，便出去了。
名片很简单，印着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名字颇有诗意，叫夕颜。
徐海涛将名片放进包里，半晌，秦岚岚才说道：“这个是我在洪湖比较要好的朋友。”
“看起来比较有个性。”
秦岚岚恩了一声，目光如水一样漫过他的脸，这样温柔的目光，让徐海涛情不自禁地生出遐想，生出期待。
服务员拿着红酒进来，很快汤、水果、牛排都陆续上来了。
有了食物，包厢里的气氛便有了烟火气。徐海涛给秦岚岚倒了酒，两个人碰了杯，慢慢地喝着。
“徐海涛，你的性格太冲，有时候，脑子里不能光想着错和对，因为，实际上，有些事情上，错和对的标准是很含糊的。绩城镇的班子关系比较复杂，你过去，不要太露锋芒。”喝掉半瓶酒，秦岚岚终于开口说道。
徐海涛想起自己对陆清泰说过的话，说道：“恩，我会慢慢熟悉环境，不过我也会坚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秦岚岚目光锋锐地盯着他，慢慢说道：“绩城镇的党委书记是陶光明，这人能力一般，对下属要求却是很高。镇长彭宇是个有能耐的人，心里想什么，面上都是笑着的，深藏不露。他在镇上的根基很深，很多事情上，陶光明都得让着他。在处理他们的关系上，你要把握好。徐海涛，很多事情上，你很有想法，这一点很好。但作为副职，很多时候，要的不是你的想法，而是你的态度。你的原则便是要有大局意识，什么是大局？稳定是大局，群众利益是大局，组织意图也是大局。懂吗？”
徐海涛脑海里想到了彭器，那个做矿产的老板，听说便是彭宇的弟弟。如今听秦岚岚说，彭宇在镇上势力深，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去绩城不太简单。还有，组织部为什么要派他去那里呢？从周琪的态度看，他对绩城镇副镇长这个职位应该是势在必得，而他徐海涛明显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所以，他联合江武林想要在尘埃落定前给他致命一击。
秦岚岚的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不管发生什么，严守大局意识，严守自己的底线。
“我知道了。”徐海涛说道，“我一直想不通，组织上为什么会安排我去绩城。”
秦岚岚看着他：“你以为呢？”
徐海涛摇摇头。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组织上这样安排，肯定是有理由的。我希望你过去之后，多做事，少说话。绩城镇的氛围还是有些复杂的。”秦岚岚不放心地交代道，顿了顿又问，“怎么样，是不是有压力？”
徐海涛实话实说：“恩，有，组织谈话前，自己也有一些想法，但真到了组织谈话的时候，还真是有些茫然和紧张，怕自己做不好，有负组织和领导的信任。”
“不要忘记这种感觉。”秦岚岚说道，“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公务员这条路，看起来简单，其实很难。既要有成绩，又要不出错，还有一些紧急事情的处理等等，考验的是我们解决问题的能力，但最终考验的还是我们的初心。路长了，有些人便会忘了自己的初心。其实，组织谈话的时候，所有的干部都是和你一样怀着一腔热情和抱负想要大干一场，但最后真正能够坚持自己的原则，并干成一番事业的人却不多，甚至有一些人还忘了原则，忘了底线，犯下一些不能回头的错误。这条路，有压力，也有诱惑，你要有心理准备。”
秦岚岚的目光不同寻常的柔和，却也透着强烈的期待，这目光让徐海涛浑身发热，倍受鼓舞。他坚定地说：“我不会忘了我的初心。”
秦岚岚端起酒杯，两人的酒杯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仿佛心灵的某个地方忽然通了。
一瓶酒喝下去，徐海涛的身体有些热，目光也有些热，有个念头一直在心头浮动。当音乐换成李健的《贝加尔湖畔》，温暖悠扬的歌声，配上深情的歌词如甜蜜的巧克力一般漫过两人的心头。
徐海涛鼓足勇气开了口：“我喜欢你。”
秦岚岚抬起头，目光里有了东西，也有了他的影子。
徐海涛感觉自己的心随着音乐声漂浮起来：“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两个人的篝火，照亮整个夜晚……”
秦岚岚沉默着，这沉默如同巨石将徐海涛雀跃的心慢慢地往下拉。
“陪我跳支舞吧！”秦岚岚忽然说着，站起身来。
徐海涛愣了一下。虽然大学里在社团学过跳舞，但已经很久没有跳了。他走上前，轻轻地将左手搭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
她的腰很有弹性，让他很有捏一把的冲动。他说：“我不太会跳。”
秦岚岚没出声，身体却忽然靠的很近，发丝拂过他的鼻尖和下巴，让他有些痒，痒得心里直冒泡。她的气息甜甜的，带着一点葡萄酒的香味，肆无忌惮地钻入他的鼻尖，他的身体，他的每一个张开的毛孔。他扶在她腰上的手，慢慢地重了。
身体如麦浪般随风舞动，轻轻触碰，又相互分开，又轻轻触碰，再分开……
贝加尔湖的温柔宁静笼罩了这两个孤独的身体，让他们挨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当音乐换成另一首曲子时，秦岚岚忽然抬头想要说些什么，柔软的唇仿佛微风拂过他的下巴，带起一阵轻微的颤栗。他猛然低头含住了那唇，仿佛吸食花蜜的蜜蜂一样，勤劳地吸着。
炙热的吻持续了许久，徐海涛才放开了她：“我们交往吧！”
秦岚岚的目光还带着激情的迷离，她低头，手指摸了摸嘴唇，再抬头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徐海涛，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鼓鼓涨涨的内心仿佛忽然破了一个洞，满满的甜蜜感如气体一样噗一下便散了，让他有些茫然。


第98章 失意得意

对秦岚岚来说，爱是一件奢侈的事。
面对徐海涛，她有些情不自禁，但她告诉自己，这和爱无关，或许是孤独的太久而已。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徐海涛，恭喜你，很快就要到新的岗位上了，希望你不忘初心，好好努力！”
她淡淡的口气，俨然又戴上了长丰街道党委书记这顶帽子，徐海涛紧皱着眉心，他很想一把扯下那顶帽子，将躲在里面的那个如麦浪般起伏的妖娆多姿的她找回来。
但是，他很清楚，他做不到。
他眼里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秦岚岚踩着高跟鞋，往后退了一步，放缓了声音说道：“徐海涛，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和我在一起，对你没好处。他们会说，你是靠着我上来的。”
徐海涛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说道：“那又怎么样？我是从长丰街道出去的，不管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人家都会说，我是在你手里提起来的。”
“不，这不一样。”秦岚岚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我不在乎这些。”徐海涛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他想让她看到他的心，但是她撇开了视线，他有些失落，说道，“我喜欢你，和你的身份无关。我们，简单点，好吗？”
“不，这件事简单不了。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你以后走出去，别人就会说，你是我秦岚岚的谁，你会被我的身份给淹没掉。”
徐海涛很想说，他不在乎。
他真的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做。
可是，她显然无法接受。
她低垂着眉眼，睫毛微微颤动，看起来有些娇弱，但出口的话却坚定十足：“徐海涛，你真的搞错对象了。如果是我给了你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我跟你道歉。很快，你便是绩城镇的副镇长了，这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希望你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这一夜，徐海涛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徐海涛打车去党校。道路两旁，有山，山上一片苍苍茫茫，树叶都染上了深秋的颜色，风过处，落叶簌簌而下。徐海涛想到秦岚岚，忽然感觉有些茫然：难道他们的关系，只能如这深秋的落叶般，等不来春天了吗？
他闭了闭眼，身体靠在椅背上，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有许多个未接来电，才想起昨晚去赴约会时，特地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后来，也一直忘记调回来。徐海涛翻看着未接来电，竟有二十多个。这么多未接来电，还真是前所未有啊！有些是熟悉的人，有些是陌生的号码。徐海涛忽然想到，这些人应该是知道了他要提拔的消息，打来祝贺的。他看了看号码，陈磊和凌跃都打过电话。
他打给凌跃，电话通了，却一直没人接。
他打给陈磊，他倒是接的很快，但声音有些低，说道：“兄弟，我一会儿打给你！”
挂断电话，徐海涛看看时间，还不到上班时间。
到了党校，徐海涛没有去宿舍，直接去了教室。在路上，正好碰到了林青桐和李俊。李俊朝他眨眨眼，林青桐笑笑，说道：“晚上一起吃饭吧！”
这还是林青桐第一次主动请他吃饭，他有些受宠若惊，故意夸张地说道：“无功不受禄，说说，你有什么目的？”
林青桐白了他一眼，说道：“昨天组织上找你谈话了吧？去哪里？”
徐海涛也不隐瞒：“应该是绩城。不过正式文件出来前，也不好说。”
“组织上谈了话，便是定了。”林青桐笃定地说道，“晚上就我们三个人，去美食一条街，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无所谓，有你们在，秀色可餐，我不吃都行。”
“徐海涛，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贫了？还是说，这好消息来得太突然，你有些受刺激了？”林青桐嘲笑道。
李俊却忽然盯着他的脸说道：“徐海涛，你昨晚干嘛去了？怎么这么大黑眼圈？”
徐海涛抬手揉了揉脸颊，说道：“昨晚还真是没有睡好。”
林青桐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目光里多了些东西。
到班里，上课时间还没到。徐海涛刚坐下，有些人便围了过来，对他说着祝贺的话。也有人问他去哪里？徐海涛只说，这个还不确定。
周琪看着徐海涛，心里浪潮未平。昨晚，江武林又去找他了，不过他什么也没答应。冷静下来看看，发现江武林还真是个跳梁小丑，满肚子阴谋诡计，完全上不得台面。这种人，应该敬而远之。
虽然，徐海涛坐上了他筹谋已久的位置，并且从同学一跃成了他的领导，这让他很有些难堪，但事已成定居，他改变不了，也没有人会为他改变。他若纠结在这一点上，以后大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反而尴尬。徐海涛又是领导，倒显得他心胸狭窄，对他将来的发展有百害而无一利。而且，徐海涛也是一个有肚量的，他似乎早已知道了他和江武林的把戏，却一直不戳穿，这让他十分佩服。他觉得，还是极早化解了和徐海涛之间的那一层尴尬，反而有利于接下来的发展。想着，他用力地拍了拍徐海涛的肩膀，说道：“海涛，祝贺你！”
面对周琪的笑脸，还有目光里颤动的情绪，徐海涛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这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做出了选择，能屈能伸，倒是个情商高的，他也伸出手臂抱了抱他的肩膀，认真地说了一声谢谢。
周琪更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欢迎你来绩城。”
这一个拥抱，便将之前的尴尬和误解全部消化掉了。
张阳也过来了，她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浮动着亮晶晶的东西，徐海涛不自禁地想起在上海的那个晚上，她和盛世拥吻的场景。虽然他不喜欢她，但对于她的态度，他还是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欢她黏黏糊糊、模棱两可的态度。
一直到快上课的时候，张阳似乎终于下了决心，红着脸走上前说道：“徐主任，恭喜你。”
徐海涛咧了咧嘴，笑道：“谢谢！”
张阳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那种欲说还休的姿态让徐海涛不太舒服。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能诉说的东西。而且，以后他去了绩城镇，如果她对他也这样暧昧不明，是很麻烦的。但他也不想伤害她，便只微微皱了皱眉。
张阳是敏感的，感觉到了他的不悦，便说道：“徐主任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一个早上，请他吃饭的人还真是不少呢，徐海涛笑道：“心意我领了。晚上我有约了。下次吧，下次我请你！”
张阳已经从盛世那里了解到，徐海涛会去绩城镇担任副镇长，那算是她的直接领导了。她请他吃饭，也是有几层想法的，没想到，他竟然拒绝了。
她的脸越发红了，带着受伤的神情说道：“啊，是呢，现在一定有不少人请徐主任吃饭呢，看来，我连号都排不上了。”
徐海涛不喜欢她酸溜溜的语气，但还是安慰道：“之前就约好了，你别想多了。而且，我们是同学，日子很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时，上课的时间到了，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进了教室。张阳深深地看了徐海涛一眼，无奈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江武林在另一边冷冷地看着属于徐海涛的热闹，愤怒和失落让他的指尖微微有些抖。他很清楚，错过了这一次，他和徐海涛之间的距离将会越来越远。
他实在不甘心。
上完最后一节课，已是下午五点。徐海涛没回宿舍，直接跟着林青桐和李俊往美食一条街走。周琪冲上来，笑问：“你们去哪吃饭，带上我！”
徐海涛看看林青桐，笑说：“好啊，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林青桐看着周琪，一张脸冷冷的。之前，她很清楚他追她，虽然不喜欢，却也不讨厌。但上海事件后，她有些看不起他了，因为他丢失了做人的基本底线。她冷哼一声，说道：“怎么，你不和江武林凑一块了？”
周琪自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脸色有些讪讪，看了一眼徐海涛，说道：“青桐，我们一边吃一边说，好吗？这顿饭，我请。”
“我们不缺你这一顿饭。”林青桐甩了甩头发，潇洒中带着决绝，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没办法坐一张桌上吃饭。”
李俊拉了拉林青桐的衣袖，撒娇道：“青桐，你怎么啦？”
林青桐知道李俊还喜欢他，也不好太伤他面子，便不再说话。
徐海涛笑道：“周琪你做什么事惹我们青桐美女不开心了，罚你一会儿讲两个笑话，逗不笑她，自罚三杯！”
李俊来了精神：“好！我同意！”
林青桐怒其不争地看了李俊一眼，往前走去。
周琪知道，她这应该算是同意了，便欣然跟了上去。
美食街上实在挑不出什么别致的饭店，四个人还是选了个酸菜鱼馆子，要了个小包厢，点了一条鱼，要了几个小菜，还有两壶黄酒。
酒刚上，周琪果真先自罚了一杯，态度非常端正，还说了一个段子，逗得李俊咯咯地笑。林青桐却始终绷着脸。李俊在桌子下面拉了拉她的手，小声地说：“青桐，你就给点笑容吗？一会儿若是让他再自罚三杯，准会醉的！”
林青桐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轻声道：“看你那点出息！”
李俊笑。
接下来，林青桐的脸色果然缓和了。周琪挺开心的，又说了个段子：“地理课上，男老师的裤子拉链崩开了，一女生看到后，站起来提醒：老师，你门没关。老师很潇洒的挥了挥手：不管它，一会儿，教导主任要来参观！”
李俊笑得趴在桌上，林青桐也终于露了笑脸。徐海涛心头因为秦岚岚而起的失落感，也被这热闹和笑声冲淡了大半。


第99章 春风赴任

周末，徐海涛回了一趟家。
原本，徐海涛是打算等赴任了再将提拔的消息告诉家里的，却没想到，老爸徐有财竟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刚进家门，他便递过来一根烟，说道：“被提拔了，怎么也不跟家里来个电话，我还是从别人口里得到的消息。”
徐海涛看着他略显沧桑的脸，笑道：“这不是打算回来给你们个惊喜吗？”
“这种大事情，就该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徐有财一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一边说道。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老妈走过来拉住徐海涛的手臂，上看下看半天，说道，“涛子啊，你最近黑了，还瘦了，是不是特别累啊？我跟你说，你别听你爸的，当不当官都没关系，妈妈只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
“你知道什么！”徐有财凌厉地看一眼自己老婆，说道，“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个男人如果一辈子没点长进，那就是窝囊。不仅被别人看不起，自己也不会感觉幸福。徐海涛，你记住了，你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自然要争一争，出人头地。”
徐海涛笑笑，说道：“老爸，我知道。”
徐有财将烟头夹在手指尖，朝徐海涛指了指，说道：“涛子，老爸这一辈子，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了，再要想弄出多大动静是不可能了，但老爸还是不甘心啊！涛子，你还年轻，不要等到我这把年纪再来想不甘心就迟了。你是我儿子，我自然知道你的性子。你啊，就是太忠厚，但有时候，该争的便要争，该躲的便要躲，不能什么都跟着感觉走，这样是要吃大亏的。”
徐海涛老妈看不过了，说道：“好了，别涛子一回来，你就给他上课。他这不是要提拔了吗？你就知足吧，你们徐家祖祖辈辈也没个当官的。依我看，当务之急，倒是涛子的婚姻大事最要上心！”
徐海涛看一眼老妈，笑道：“妈，放心，我不会打光棍的！”
“涛子，妈和你说正经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结婚了，你知道吗？村上的人可没少问我，言下之意，都是你眼睛长得太高，太挑。涛子啊，乘着你爸和我现在还健壮，早点结了婚，生了娃，让我们帮你将孩子拉扯大了，你也轻松啊！”妈妈苦口婆心地说道。
徐海涛搂住老妈的肩膀，笑道：“妈，你放心，我一定尽快！”
“你每次都这么说，”妈妈说道，“依我看，老丁家那娃就很好，样子不错，性格又好，对你也挺有意思，涛子啊，女娃娃家总是脸皮薄，这方面你要主动点。”
爸爸徐有财也说道：“这样吧，涛子你晚上也别回去了，我打个电话让老丁他们晚上来吃饭，正好，也把你提拔的事给他说一说，我相信，这样一来，这婚事应该没问题了。”
“那敢情好，我这就去多买点菜，再杀个鸡!”妈妈激动地双手搓着围裙。那样子，仿佛徐海涛马上就要结婚了似的。徐海涛心中有些感动，却也有些无奈，说道：“妈，你们听我说，我有喜欢的女孩了！”
“啊？”妈妈瞪着眼睛看着他，问道，“什么时候的事？那你怎么不带回家？”
徐海涛笑笑：“还没到这个程度！”
“那是什么程度？”爸爸徐有财问道。
徐海涛哭笑不得，老爸这问题问的实在有些重口味，便笑道：“爸，这你也要调查清楚吗？”
徐有财这才反应过来，瞪了徐海涛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嘴里说着：“臭小子！”
过一会儿，徐有财扔了手中的烟头，颇有些烦恼地说道：“那老丁家的女娃儿你真不考虑了？我看的出来，那女娃儿对你还挺上心的。之前，老丁估计还有些观望的态度，但这一次你提拔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便会来和我说。涛子，你看上的那个丫头，是做什么的？”
“和我一样，政府里的。”
“工作倒是不错，而且，同在政府里，相互间也有个帮衬，这倒是极好的。”徐有财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既然看上了，就主动点，俗话说，该出手时就出手，你也老大不小了。”
徐海涛想到秦岚岚平日里看他的眼神，知道她对他应该也是有意的，只是被许多规则束缚着而已，或许老爸说的也有道理，该出手时便出手。
吃了饭，父母本来要求徐海涛留下来吃晚饭，顺便将亲戚们也叫来聚一聚，也将徐海涛的好事宣传一下。但徐海涛实在不想再听长辈们唠叨他的终身大事，便推说晚上已有了约会，早早赶回了城里。
接下来的几天，徐海涛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活动，不是请人吃饭，便是被请吃饭，胃里每天装半斤酒。
青干班结束时，已是初冬。
周一，徐海涛由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陆清泰亲自送到了绩城镇。副职赴任，组织部派了常务副部长送，可见是非常重视的。徐海涛越发觉得，组织上这次安排他去绩城镇，或许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因为安排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徐海涛一早便去了长丰街道，和领导、同事做了简单的告别。傅寒不冷不热，看着他时带着点嘲讽的味道，张红军也是不阴不阳的，倒是暴脾气的秦明反应出乎意料的热情，纪委书记陈方明也十分友好，约他吃晚饭。文昌来、沈含等人之前已经聚过一次，恭喜的话也在酒桌上说了许多，此时只催促他快点请他们吃喜糖。
徐海涛是最后走进秦岚岚办公室的，她穿了一身灰色西装，妩媚中透着帅气，让徐海涛眼前一亮。不过，秦岚岚的脸色却有些冷，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睛，只有那长长的颤动的睫毛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徐海涛拉过她桌子对面的椅子，想着，以后这样面对面坐着谈工作的日子便不多了，说道：“秦书记，我上午便去报到了。办公室的事，我已经跟沈含做了交接。”
秦岚岚终于抬起了眼睛，目光却没有看他，只是越过他看向门口，语气淡淡的：“恩，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忽然瞟了他一眼，又说道，“你走了，写稿子的人倒是一时间有些青黄不接！”
政府里，总是缺乏会写材料的人。徐海涛笑了笑：“很高兴得到您的认可。”
秦岚岚看向他，目光十分水润，声音却清冷：“到了绩城镇，可别自作聪明。”
这是体己话，徐海涛有些感动，忽然脑海里便想到之前老爸说的那句，该出手时就出手，想着，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秦岚岚问道：“怎么了？”
徐海涛想着，这里毕竟是办公室，便摇摇头，说道：“找个时间跟您汇报。”
秦岚岚看了看表，站起身来：“好了，也不早了，你准备一下出发吧。听说，陆部长送你去，可别让他等。”
徐海涛目光热烈地盯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他知道她在看他，他能感受到她目光里的灼热，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渐行渐远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有些难受，便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她也正看着他，目光幽深，似有千言万语，但只一瞬，她便移开了视线。徐海涛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秦岚岚看着他走出办公室，心头猛然一痛。那种感觉让她陌生，却也熟悉，但是，她不敢面对，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重新拿起了手边的文件。这段时间，街道的事情非常多，也好，事情多了，脑子里便不会有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她这样安慰自己。
九点半，徐海涛从街道出来，坐上了区委组织部的车，与陆清泰一起前往绩城镇。除了陆清泰，随同的还有干部科的盛世。盛世坐在前排，徐海涛和陆清泰一起坐在后排。
一开始，陆清泰问了徐海涛几个问题，徐海涛也认真做了回答。后来，陆清泰便闭上了眼。陆清泰有个习惯，上车便闭目养神。有人说他是平时工作忙，争分夺秒休息。其实，他是在思考。从小，他便觉得闭上眼睛的时候，思路特别活跃，有些平时难以想通的问题，也会豁然开朗。慢慢的，便养成了一个习惯，空下来便喜欢闭目养神，其实是整理思路。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作为一个领导，思路清晰十分重要，思路清晰，才能表达清楚。
绩城镇离市区颇有些远，坐车也要四五十分钟，出了城，不久，路两旁便是高低起伏的山脉，入了冬，山林倒也不见萧瑟，更有一种苍劲感。
徐海涛看着路边的风景，心里有些起伏，从今天开始，他便算是副科级的领导干部了，大小也算是个领导了，手中多少便有了权力。有人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在官场的确如此。但换个角度看，权力同时也是一种责任，有权在手，不能有所作为，随波逐流，逢场作戏，也是官场常见的一种弊端。徐海涛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要对得起组织赋予自己的权力。


第100章 新官上任

绩城镇大院是个半旧的院子，但场面十分开阔，车子开进政府大院，前面是一幢老楼，穿过一个院子，后面才是新楼。新楼颇有几分气派，有九层高，五十来间办公室。其实，绩城镇的财政是十分困难的，听说，当时造这个办公楼的时候，还让镇上干部以个人名义帮助贷了款的。
车子刚在大楼前的平台上停稳，便看到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迎向陆清泰，嘴里说着：“陆部长，欢迎，欢迎！”然后一把握住他的手，狠狠地晃了几晃。
那人身材不高，比较清瘦，徐海涛从他的言谈举止判断，他应该是镇党委书记陶光明。果然，陆清泰笑容慈和地说道：“陶书记客气了。”说着，他侧了侧身，朝徐海涛看了一眼，说道，“我给你送人才过来了。”
陶光明这才看向徐海涛，徐海涛注意到，他的脸很普通，两颊有些凹陷，显得颧骨格外高耸，给人有些刻薄的感觉。他心头滑过一个念头，这人不好伺候，脸上却还是礼节性地堆起了笑容。
陶光明也在打量徐海涛，嘴微微咧了咧，说道：“徐海涛？欢迎你来绩城镇，好好干！”他拍了拍徐海涛的大臂，然后又开始和陆清泰说话，一行人边说便往电梯走。
这时，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带头的是一个身形挺拔，五官分明的男人，眉目间蕴着笑，走路带风地迎上前，一把握住陆清泰的手，摇了几下，说道：“陆部长，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搁了。”
陆清泰笑着：“我是送徐海涛过来，你们太客气了。”说着，看一眼徐海涛，徐海涛微微上前半步，彭宇的目光看过来，手也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说道：“徐海涛，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了。”
彭宇的帅气和爽朗给了徐海涛很深刻的印象，因为彭器，徐海涛对彭宇是有一些猜想的，但没想到，彭宇给人的感觉如此阳光。不过，这也不过是第一印象，他知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初次见面，并不能得出什么结论。
彭宇后面还有两位女同志，一位是党委副书记骆丹，一位是宣传委员张艳艳。陆清泰分别和她们握了手，还开了个玩笑：“让两位美女迎接，我真是倍感荣幸啊！”
按理，送的不是主要领导，镇上的班子成员是不必迎接的，只在会议室等待便好。镇上这么大阵仗，对徐海涛这个副职来说，是有些过了，也不符合规矩。不过，徐海涛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他们这么做，必然是为了陆清泰。陆清泰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身份比一般的副部长超然许多，能量也截然不同。陶光明应该是有意拉拢，所以故意高调相迎。党委书记这么高调，彭宇这个镇长自然也不能低调，所以，带了两个委员也下来了。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徐海涛身份非比寻常了。
张艳艳是去年新提拔的干部，从团委书记任上提上来的，比徐海涛还小一岁，很有干劲。她来绩城镇就任时，送她的只是部里的一个部委，连副部长都不是，当时，陶光明和彭宇的态度和今日完全不同。之前倒也没有觉得怎样，如今和徐海涛一比，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她听说，徐海涛的口碑并不怎么好，之前还被人举报，没想到部里竟然迎难而上，硬是将他给提拔上来了。可见，这人背景雄厚。这么想着，心头更是颤了颤，毕竟，她是没有什么背景的，一切全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刻苦努力，因为是女的，且有着一张漂亮脸蛋，还要背负一些莫须有的传言。
张艳艳心头有些发胀，脸上却是挂着灿烂的笑，嘴里说着：“欢迎徐镇长，以后我们就要并肩作战了，多多关照！”
徐海涛看看她，见她人如其名，五官精致，右眉接近眉心的地方有一颗痣，一双眼睛顾盼之间，十分灵动妩媚，很像某个明星，笑道：“我初来乍到，以后还指望张委员多多关照呢！”
党委副书记骆丹是半老徐娘了，五官一般，但微笑十分有感染力，且整体气质比较大气，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和徐海涛轻轻地握了握手，徐海涛也看不出来，她对他的第一观感是否良好。
坐上电梯，到了七楼党委会议室。会议室开着门，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了，徐海涛知道，这应该是组织部和镇上做了对接，所以，班子成员都在会议室等了。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陶光明和彭宇，想到之前陶光明孤家寡人地先下了楼，看来，他和彭宇之间是不和的。
班子成员之间的不和，特别是主要领导之间的不和会直接影响整个班子的团结，甚至会影响中心工作的开展和推进。对于副职来说，主要领导之间的不和，也会让他们很难做。想到之前张艳艳和骆丹跟着彭宇一起下来，他猜想，这两人或许是彭宇那边的人。想到这两人都是党委口上的，却和彭宇一条心，陶光明平日里的工作应该不好做。
徐海涛心里擂鼓，面上却不动声色，看了看会议室的布局。等陆清泰和其他人都坐下了，他才在会议桌最旁边落了座。
陶光明清了清嗓子，简单介绍了今天会议的主题，接下来便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陆清泰讲话。陆清泰先是宣读了区委组织部关于任命徐海涛为绩城镇副镇长的文件。接着，他谈了几点要求。最后便是徐海涛做表态发言。徐海涛知道，这种时候不需要长篇大论，便简单地讲了两点，一是做好主要领导的参谋和臂膀，团结班子成员，二是，廉洁清正，守住自己的原则底线。他的发言中规中矩，有个班子成员便低头与旁边一人议论道：“这徐海涛占了周琪的位子，书记、镇长又这么大阵仗去迎接，我还以为他三头六臂呢，没想，也不过是脸长得比较光洁罢了。”
另一人说道：“小点声，不管是面皮光洁，嘴皮光洁，还是背景光洁，反正，都是他的能耐，你我看着就是，何必去触霉头！”
会议结束，陆清泰便要回部里。陶光明和彭宇当然是极力挽留，毕竟已经是饭点了，而且从绩城到区里，少说也得开上四十分钟，总不能让领导饿着肚子离开绩城镇。
陆清泰看了看腕上的表，说道：“我下午要到市里开会，还得到部里去一趟。来不及留下来吃饭了。”
陶光明朝徐海涛看一眼，说道：“徐海涛，陆部长是送你来上任，你总不能让陆部长饿肚子回去吧？”
徐海涛心里当然也想挽留陆清泰，而且他知道，镇上肯定也做了安排。但是，陆清泰也不像是敷衍，便说道：“陆部长，你到部里总也还要吃饭，就在这里吃个便饭吧。您若是这样回去，陶书记和彭镇长肯定心里不安，我也不好意思啊！”
陆清泰看看陶光明和彭宇，又看看表，说道：“陶书记，彭镇长，要不这样，我们就食堂里吃点便饭。”
陶光明和彭宇当然都同意。实际上，绩城镇的食堂还是很不错的，味道和菜色并不比外面的饭店差，而且，办公室也已经跟食堂交代过了。
陶光明忙引着陆清泰往前走，彭宇则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徐海涛，他心里有个疑惑，陆清泰竟然这么给徐海涛面子，是因为徐海涛本人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还是说，徐海涛真是区委书记王静龙看上的人？
因为人多，便要了两个包厢，陆清泰和陶光明、彭宇、徐海涛等坐一桌，组织部盛世、驾驶员由镇上的组织委员和另外两个班子成员陪着，在隔壁包厢另开一桌。
因为是中午，不喝酒，便要了果汁。虽然是果汁，大家起立坐下的敬酒动作却并不比喝酒少，张艳艳多次打车到陆清泰身边，虽是果汁，诚意却也十足。对于酒桌上的讲究，徐海涛是有些烦的，但身在其中，他也深知，酒桌上好打关系。酒桌上虽然也有领导下属之分，但到底界限会模糊些，也更容易说话。
徐海涛也用果汁打了一圈，将几个班子成员的名字和脸一一对应了起来。
很快，陆清泰便提议吃饭了。他吃饭很快，吃的也不多，没多久，便看看表，站了起来。大家知道他下午还有会，不好再留，便一起送他到外面，送他上了车，扬长而去。
陆清泰刚走，陶光明的一张脸便沉了下来。周琪虽是彭宇的人，但到底是镇上自己发展起来的干部，再者，组织推荐的时候，到底也是他这个党委书记推荐上去的，如今却被徐海涛给替了，甩的是他这个党委书记的面子。而且，他听说这个徐海涛作风不检点，几次被人举报，而他玉树临风的样子和彭宇又颇有几分相似，摆明了也不会和他一条心，这让他更有些恼火，看了徐海涛一眼，直接皱眉走了。
陶光明的不悦，让徐海涛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刚才哪里惹到了他。而且，他刚到绩城镇，脚还没站稳，便惹了党委书记，这要是传出去，组织上也会对他有看法吧？
徐海涛有些郁闷。


第101章 金童玉女

因为有陆清泰这个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在，之前的饭局便有些拘束，很多人都没放开，此时陆清泰走了，党委书记陶光明也离场了，副镇长茅国栋便凑到彭宇身边说道：“彭镇长，现在时间还早，大家刚才应该也没有吃好。而且海涛同志第一天上任，我们怎么滴，也要给他热闹热闹嘛！”
彭宇看一眼徐海涛，点点头说道：“对，一桌子菜剩着也是浪费，我们去光盘一下！”
少了四个人，剩下的便都挤在了一张桌子上。茅国栋分管工业和招商引资，虽然有中午不喝酒的规定，但招商上是不必严格执行的，他又是个无酒不欢的主，便提议道：“彭镇长，今天我们是欢迎海涛，怎么样，破个例，来点酒啊？”
组织委员方敬也来了劲，连声说要的要的。
纪委书记潘光华摆摆手说道：“酒就算了，影响不好。上面明确有规定，中午不能喝酒，万一被人举报，那就是顶风作案，犯不着。”
彭宇点了点头，笑道：“潘书记说的是，酒就不喝了，要热闹也可以啊，每个人说个段子嘛。”他看一眼徐海涛，又道，“海涛，你的酒量怎么样，今天我们就先不考验你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喝酒。这样，今天你先给大家来个段子吧，不好笑，自罚一杯饮料。”
彭宇这一说，大家都来了兴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段子已经成了酒桌上必不可少的下酒菜了。
徐海涛也听过一些段子，但他初来绩城，一时间却也把握不住分寸，便讲了一个四平八稳的：“老公跟老婆请假：‘晚上我要晚点回家’，老婆问，‘干什么？’老公想了想：‘晚上我有个测试任务。’老婆紧张：‘什么测试任务？’老公回答：‘测试蛋白质、维生素和矿物质等在大麦芽及水发酵的作用下对人体产生的作用。’老婆听不懂，说道：‘具体点’。老公说：‘一种最新研究高科技液体在人体肝脏肾脏的对抗反应程度测试。’老婆急了，说道：‘说人话！’，老公无奈，只好老实交代：‘喝酒去’”。
彭宇直接下结论：“海涛，你这个太中规中矩了。”
徐海涛笑，端起杯子将杯中的饮料全喝了。刚才他已经吃过饭，此时一大杯饮料喝下去，胃便有些胀，感觉比喝酒还要难受。
茅国栋应酬多，听过的段子也多，此时已经忍不住了，说道：“我来讲一个。一座山上住了一个和尚和一个尼姑，两人住对门，尼姑无聊，养了一只黑色的鹰。平日里和尚碰到尼姑，总要调侃她几句，有一天，尼姑见和尚院子的门没关，便走进去，将他屋里舀水的瓢，装水的桶，还有种地的叉都给藏了起来。和尚知道是尼姑做的，便抓了她的鹰，拔光了它的毛。尼姑很伤心，跑到和尚那里理论，说……”
这时，彭宇看了一眼茅国栋，茅国栋便不说了。
张艳艳没听过，有些好奇，问道：“茅镇长，怎么不说了。”
一桌人都笑起来。
徐海涛是听过这个段子的，知道后面的内容味道有点重，便好笑地看了看张艳艳。张艳艳坐在徐海涛左手边，见他看她，便问道：“你知道？”
徐海涛目光在桌上溜了一圈，笑道：“大家都知道。”
张艳艳看看彭宇，撅了撅嘴：“彭镇长，大家都知道，就瞒我一个人，明摆着是欺负我！”
张艳艳人长得明媚，撒娇的样子也格外好看，坐在她另一侧，分管行政的副镇长邵钢倾过身子，笑嘻嘻道：“想不想知道，想知道把耳朵贴过来！”
邵钢四十多，一张圆脸，下巴很厚，看起来脖子便有些不明显，一双细长长的眼睛看人时总给人一种油腻腻的感觉，张艳艳心里有些抵触，脸上却不动声色，故意说道：“我要考考徐海涛。”说着，侧过身体凑近徐海涛，问道，“徐海涛，是什么？”
她身上似乎撒了香水，带着水蜜桃的甜味，徐海涛微微动了动身体，朝彭宇看一眼，笑道：“真想知道？”
张艳艳点点头，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仿佛蝴蝶的翅膀，十分招人。徐海涛挪开眼睛，笑道：“你敬敬彭镇长，彭镇长便会让茅镇长宣布答案了。”
想到那个答案，大家又笑起来。
党委副书记骆丹是听过这个段子的，想提醒张艳艳，但想想，酒桌上无非是为了气氛，不过是个段子，也无伤大雅，更何况，她见张艳艳的表情中也有许多做作的成分，便只是笑着。
彭宇听了徐海涛的话，只微微一笑。张艳艳便真的端着杯子打的到彭宇身边，说道：“彭镇长，我敬敬你。你给我解解惑吧！”
彭宇哈哈笑着，喝了张艳艳敬的果汁，然后贴着张艳艳的耳朵，轻声说道：“尼姑说，你要叉便叉，要桶便桶，干嘛拔我鹰毛！”
张艳艳的脸瞬间红了，娇羞地看了彭宇一眼，跺跺脚说道：“彭镇长，你欺负我！”说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彭宇却是心情极好，说道：“艳艳，你可不能乱说，我哪有欺负你，我又不是和尚！”说着，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人也都笑起来，只有张艳艳一张脸红似彩霞。
又有人说了几个段子，轮到骆丹了，她却不按常理出牌，忽然问徐海涛：“海涛，你今年多大？”
徐海涛回答：“28。”
骆丹点点头，说道：“年轻有为。结婚了吗？”
徐海涛摇摇头，心里滑过一丝疑问，这骆丹要做什么。只听她又问道：“有女朋友了吗？”
徐海涛脑海里闪过秦岚岚的脸，还是说道：“没有。”
骆丹笑了：“艳艳也还没有男朋友，她比你小一岁，倒是正好么！彭镇长，你说，是吧？”
张艳艳本科毕业便直接进了公务员队伍，一心扑在工作上，倒是忽略了感情问题。而且，以她的身份，比她身份高的人大多都结婚了，没结婚的又大多没什么地位，所以，便有些高不成低不就，这也是她自己比较烦恼的问题。
此时，听骆丹将她和徐海涛扯在一起，不免有些心动，表面上却是娇羞地喊了一声：“骆书记，你们都欺负我！”
彭宇心头却是另有一番盘算，张艳艳和他关系颇好，如果她和徐海涛真的能成，他倒是也不必担心这家伙给他添堵了。当然，他不是怕他。只是，如果能够收服，总比兵戈相见要好。这样想着，他赞许地看了看骆丹，又看看张艳艳，说道：“骆书记啊，你这个想法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艳艳和海涛这样好的相貌，可谓金童玉女啊！”他看向徐海涛，端起了杯子，说道，“来，海涛，我敬你一杯，加油，我们艳艳可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啊！今天，我和骆书记帮你搭了线，成不成，可就要看你自己的水平了哦！”
彭宇主动敬他，徐海涛自然不能不接。但他这一接，又好似直接接下了这个话题。不过，酒场上多逢场作戏，他也不必当真，便起身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说道：“谢谢彭镇长和骆书记的厚爱。我一定努力！”
他其实是对工作的一种表态，但听在大家耳朵里，却是对刚才彭宇的话的答复。张艳艳更是将一张脸红了个彻底，在徐海涛看来，却也多了一份可爱。
“恩，这件事要提上日程。我们等着吃你们喜酒！”彭宇说道，端起酒杯，直接敬徐海涛和张艳艳，其他人也端了酒杯凑热闹。一时间，气氛十分热烈。
吃过饭，回到七楼。彭宇交代骆丹落实好徐海涛的办公室，并拍拍徐海涛的肩膀，说道：“海涛，这一周先不安排班子分工了，这几天，你可以自由一些。我知道，前段时间你一直都在党校，原单位的工作可能也没有过多交接，正好乘这几天做好安排。下一周，我们会召开班子会议，落实班子成员的分工，到时候，工作下来，就不轻松了。”
徐海涛点点头，说道：“谢谢彭镇长。”
“不用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能帮的，我一定不会推。”彭宇潇洒地拍拍他的肩，往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骆丹给行政办打了个电话，让人把徐海涛办公室的钥匙拿上来。等待的间歇里，骆丹说道：“海涛，先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徐海涛反正也没地方可去，而且，他想骆丹或许有话要说。在政府里，一般干部第一天报到，分管人事的副书记是要和他谈话的。徐海涛作为副科级领导，这个程序已经在组织部走过了。但骆丹毕竟是党委副书记，作为上级和前辈，有些话要交代，也是很正常的。而他也的确很需要有一个人能给他以指导，让他尽快熟悉乡镇的工作，并尽快完成角色上的转换。


第102章 一场酒事

俗话说，七上八下。绩城镇办公大楼的安排上，也遵循了这一原则。班子成员的办公室都在七楼，党委口的在东边，政府口的在西边。徐海涛跟着骆丹走进了她的办公室。办公室朝南，南面的窗台上一排郁郁葱葱的绿植沐浴在阳光里，格外有生气。徐海涛赞叹道：“骆书记，你的植物养得真好！”
骆丹笑着，目光滑过那片绿植，说道：“一开始是因为办公室里味道太重才买的，养着养着，还真喜欢上了。不过像这种肉肉植物，并不需要花太多心思，一两周浇一次水就成了。而且，花草怡神，有时候工作上实在烦心，看看这些花草，心情便会平静下来。”
骆丹正要给徐海涛泡茶，一个扎了马尾，有一双大眼睛的女孩在门上敲了敲，说道：“骆书记，徐镇长办公室的钥匙拿来了。”说着，目光在徐海涛脸上一绕，脸上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笑问，“徐镇长？”
第一次被人这么认真地称呼徐镇长，徐海涛还有些不适应，身体微微一紧，才笑道：“你好！”
这时，骆丹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她看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有些沉，看向徐海涛说道：“海涛，我手头有个事情需要马上处理一下。我让钱很多带你去办公室，如果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她说，让她采购！”
说着便接起了电话。
徐海涛知道，党委副书记这个岗位是非常忙碌的，条条线线似乎都可以扯上一点，主要领导没空接待的任务也会让党委副书记去。所以，他说了一声谢谢便走了出去，看着那女孩，笑问道：“你叫钱很多？倒是好记又好听啊！”
钱很多有一双猫一般的棕色眼睛，看着他微微一笑，又露出那深深的酒窝，说道：“是的，我是行政办钱很多，徐镇长，以后请多多关照！”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鞠了一躬。
徐海涛笑：“你钱很多，我还指望你多关照呢！”
钱很多笑。
徐海涛的办公室在楼梯边，靠近二号会议室。打开门，只见里面的格局和骆丹的差不多，只是少了两个档案柜，一棵大大的绿萝放在办公桌前。徐海涛走进去，摸了摸桌面，挺干净的，便转头看向钱很多：“已经让人打扫过了？”
“恩，骆书记上周交代过。”
行政事务应该是邵钢负责，此时听钱很多说，是骆丹吩咐的，徐海涛多少便有些感动。
“徐镇长，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钱很多问道。
徐海涛环顾一圈，觉得该有的也都有，电话，打印机，文件柜，茶水柜，沙发茶几，似乎也不缺什么，便说道：“暂时就这样吧。谢谢你！”
钱很多眨眨眼，递给他一本电话簿和一份文件，说道：“徐镇长，这是镇上的电话簿，还有之前的班子分工。你先看看，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打我电话。”
钱很多的周到让徐海涛刮目相看，不过他并没有流露太多情绪，只是点了点头。
刚准备坐下，看看那份文件，将几个班子的分工粗略了解一下，手机响了。一看，是陈磊，忙接了起来。
组织部找徐海涛谈话后，他几次约了陈磊吃饭，但他这段时间一直没空。手机里传来陈磊熟悉的声音，微微带着点疲倦：“兄弟，去绩城报到了？”
“恩。”
“怎么样？两个主要领导的态度还可以吗？”
“还行吧。”徐海涛在办公椅里坐下，目光瞟了一眼门口，低声说道。
“今天晚上有安排了吗？没安排的话，我们聚聚吧。有事情想和你聊聊。”
“行，到哪里？”
“具体时间地点，下班前我发你短信。”
下午，徐海涛将那份文件和电话簿好好的研究了一番，因为没有具体分工，也没有可以着手的事情，便早早地出来了。早上是坐组织部的车来的，此时，便只能自己打车了。站在街上，徐海涛才想起来，虽然绩城镇政府在几个乡镇中算是落后的，但班子成员还是有配车的（当时，还未实行公车改革），副职没有专车，是几个人拼一辆车。但今天，主要领导和骆丹都没有提起，看来，镇上的用车不宽裕。还有一个可能，主要领导在等他自己提出来。
徐海涛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现在的绩城镇政府是十多年前新建的，不远还有一个老镇政府，虽然旧了点，但也还能住人，所以，班子成员都在那里拥有一个房间，作为午休室，有时加班，也可以临时住一下。但今天没有人和他提起这件事，他不知道，这是主要领导的疏忽，还是另有原因。
六点半，陈磊准时推开了静夜思2号包厢的门，看到徐海涛，便冲过来给了他一个熊抱，嘴里说着：“兄弟，恭喜你终于时来运转，如愿以偿！”
徐海涛颇有些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背，问道：“最近很忙？”
“最近有些麻烦。”陈磊说着，起身到门口吩咐服务员上菜上酒。
等他回身坐下，徐海涛认真地看了看他的脸，果真比前阵子去党校看他时憔悴了些，想到他之前想去文体局，但最近调整的名单上并没有他，不过，古怪的是，文体局副局长这个位子也没有安排人去。想了想，他还是谨慎地问道：“是为了调整的事？”
陈磊看他一眼，摆了摆手，说道：“这只是一个原因。”
“那，还有另一个原因？”
话刚落，服务员推门进来，将一壶烫热的5年陈会稽山黄酒放在桌上，又上了拍黄瓜凉拌花生米，鸭舌头，白切牛肉三个冷菜。陈磊提起酒壶，给徐海涛和自己满上，才说道：“苏蕊回来了。”
徐海涛知道，苏蕊是他的初恋女友。
“怎么，你们不会又搞在一起了吧？”
陈磊拿起杯子，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仿佛酒很辣似的，咧了咧嘴，说道：“恩，她要我离婚。”说着，他抓了抓头发，一脸苦大仇深。
“你还真和她搞一起了？”徐海涛皱了皱眉，说道，“那你怎么打算的？”
“她给我两个选择，要么离婚和她结婚，要么让我和她一起去组织部罗部长办公室谈谈心。”陈磊说着，右手在外套的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包烟来，递了一根给徐海涛，自己叼上一根，点着了，狠狠地吸了几口，然后抬起头朝天花板吐出一长串烟雾。
“你确定，她真的想和你结婚？”徐海涛想了想，问道。苏蕊当时其实是劈腿跟了另一个男人出国的，即使现在死灰复燃，也未必真的想和他一辈子。
“我不知道。”陈磊无力地摇摇头，“女人心，海底针。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她。”
男女关系，是亘古不变的话题，形式却千姿百态，各种各样。
徐海涛虽然只谈过一次恋爱，还是一次以分手告终的恋爱，但却胜在看过许多书，总觉得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谈条件了，这感情多少便不纯了。所以，他问道：“或许，你可以试试，用钱解决呢？”
陈磊紧皱了眉头，将一根烟很快地抽到了手指尖，然后狠力地掐在烟缸里，猛地抬了头，说道：“你是说，她可能只是想要钱？”
“那倒也不是。但目前看来，你不可能真的为了她离婚吧？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便想想其他路嘛！”
陈磊烦躁地将酒杯在桌上转着圈，半晌，说道：“先不说这行不行得通，即使行得通，她如果真开口要钱，我又要怎么办？你也知道，我的工资都是我老婆管的，身边无非就是几个喝酒的钱。”
徐海涛拿起酒杯和他的杯子碰了一下，说道：“先试试吧，如果钱能解决，那问题毕竟简单了，剩下的便是如何筹钱的问题了。”
陈磊点点头，和徐海涛喝了个满的。
这时，服务员陆续地开始上菜，两个人便东拉西扯了几句。菜上停当，门一关，陈磊又举了杯子，和徐海涛碰了碰，说道：“兄弟，来，祝贺你。”
两个人又喝了个满的。
徐海涛便问道：“文体局副局长那个位子到现在没动静，是怎么回事？这一次不动了？”
陈磊从烟盒里又抽了一根烟出来，将烟屁股在桌上垫了两垫，说道：“看不来，之前沸沸扬扬地传过一些风声，最近却是彻底没了声音。不过，我现在也没空想这些，能把屁股下的位置坐扎实了，已是万幸。要真是让她闹到罗国忠办公室去，哎，我都不敢想。”
“放心，她不会这么做的。”徐海涛一边说，一边给两人的酒杯续了酒。
“你怎么知道？”
“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徐海涛分析道，“真撕破了脸，搞臭了你，你和她还能有结果？聪明的女人不会这么做！”
陈磊点点头，但又忧虑地说道：“也不好说。女人疯狂起来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更不会分析什么利弊。”
徐海涛不说话，只陪他慢慢喝酒。


第103章 班子分工

徐海涛冲了个澡出来，便听到防盗门砰地一声响，然后便看到陈盼盼带着一个女孩走进来。
陈盼盼一边换鞋，一边说道：“涛子，你吃过饭了？”
徐海涛看一眼客厅的窗子，说道：“都几点了？难不成你还没吃？”
“还真被你说着了，我刚从公司过来，还饿着肚子。涛子，帮我下碗面吧，想念你做的面了。”陈盼盼说着，走过来便要给他一个爱的抱抱，一股甜腻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徐海涛忙伸手挡开了，目光在那女孩身上兜了一圈，轻声说道：“怎么，你带来的难道不管你的胃？”
陈盼盼回身看一眼那女孩。女孩有一头流行的奶奶灰短发，脸上擦了一层厚厚的粉，白的有些不自然，眉眼倒是挺精致，特别是眼睛，看人时，自然的有一股韵味。见陈盼盼看她，她将脚上的高跟鞋一踢，也不穿拖鞋，直接赤了脚往里面走，问道：“你的房间是哪一间？”
陈盼盼指了指自己那间房。那女孩看一眼徐海涛，微微一笑，便越过他直接走进去了，留下一阵甜腻腻的香水味，让他只想打喷嚏。
徐海涛指了指那房间，挑了挑眉，说道：“怎么回事？”
陈盼盼不说话，将徐海涛捏在手中的浴巾给拿了过来，挂在了客厅的一个晾衣架上，然后推着徐海涛往厨房走，嘴里说着：“涛子，我真饿了。”
徐海涛有些好笑：“敢情，你带来的人只负责你的肾？”
陈盼盼笑：“人家还小，哪里懂得做饭这种事！”
“多小？”
“刚满十八！”陈盼盼老实交代。
徐海涛瞪了他一眼，问道：“还是高中生？”
“不是，大一新生。”
徐海涛想到陈磊的麻烦，有些烦躁地看一眼陈盼盼，打开冰箱拿出两个鸡蛋，一把青菜，陈盼盼又挤过来，从冰箱里又拿出两个鸡蛋放在一起。徐海涛看他一眼：“晚上吃这么多鸡蛋，对胆囊不好！”说着，便要将那两个鸡蛋重新放回去。
陈盼盼嬉皮笑脸道：“她也没吃！”
徐海涛气得瞪他一眼，却也没有多说。
等面熟的时间里，陈盼盼用肩膀撞了一下徐海涛，问道：“你和你那个美女书记战况如何？”
想到秦岚岚，徐海涛心头微微有些发热，看他一眼，说道：“什么怎么样？”
“睡了没有？”陈盼盼贼贼地盯着徐海涛。
徐海涛瞪他一眼，打开锅盖，一边捞面，一边说道：“你能不能别只想着睡？很多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你的意思是，没睡喽？”陈盼盼的声音高了起来，徐海涛真想一锅铲劈他头上。他瞪他一眼，将平底锅上的煎蛋，放在面上，又将几棵青菜在面汤里烫熟了放进碗里，说道：“好了，你吃吧。吃好了，记得洗干净。”
陈盼盼喜滋滋地接过一碗面，满口答应，又问道：“你们真的没睡？”
徐海涛有些烦，说道：“吃你的面去。”说完便往外面走。陈盼盼看着他的背影说：“涛子，你可能不相信，很多时候，一个女人肯不肯跟你睡，便可看出很多东西。当然，不是说愿意和你睡的，便一定爱你。但反过来应该是成立的，一个不愿和你睡的女人，心里一定没有你。不信，你可以试一下。大不了，不灵，我请你吃海底捞。”
房里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的，此刻慵懒地靠在餐厅和客厅交界的白墙上，一双乌黑黑的眼睛便那样好整以暇地看着徐海涛问道：“你还是处？你多大了？看起来没比陈盼盼小啊！”
徐海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目光所及，只见她身上原本穿的那件亮黄色的一字领毛衣已经脱了，穿了一条大大的白衬衫，露出底下一双细细长长的腿，不安分地抖动着。
陈盼盼乐了，哈哈大笑。
徐海涛避开女孩的目光，说道：“去穿件衣服吧，小心着凉了。”
说着，他不管他们，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等脱了衣服躺在床上，脑海里却又响起陈盼盼的话。话虽然粗，却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更糟糕的是，当隔壁传来女孩放肆的喘息和喊叫时，徐海涛脑海里一遍遍地想起秦岚岚不着寸缕的样子……
一夜多梦。
第二天，徐海涛一早便去了长丰街道，在沈含、文昌来等几个人的办公室转了一转，帮沈含解决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九点多，徐海涛走进了秦岚岚的办公室。
秦岚岚一抬头，仿佛有些惊讶看到他，说道：“今天不用去上班？”
徐海涛在她对面坐下，目光紧紧地锁住她的脸，虽然昨天早上才见过，却仿佛已隔了很久。秦岚岚当然感觉到了他目光里的灼热，脸也跟着烫起来，心跳也要命地快起来，她不自在地撸了一下头发，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情绪。
半晌，徐海涛说道：“彭镇长给我放了假，让我这一周自由些，下周要具体分工了，就忙了。”
秦岚岚立马捕捉到了某种信息，问道：“陶光明呢，他怎么一个态度？”
“陆部长走后，他直接回了办公室。我也弄不清楚他是什么态度，总之，并不十分热烈。”
秦岚岚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里有关切，也有忧虑，说道：“陶光明和彭宇不和，但又不敢和彭宇硬着来，很多时候，他会拿下面的人出气。你自己小心些，也不要和彭宇走太近。这人城府很深。”
徐海涛笑笑，脱口而出：“我只想和你走的近些。”
秦岚岚一张脸腾地热起来，目光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又黯下去，瞪一眼徐海涛，说道：“徐海涛，说什么浑话，这是办公室，不是咖啡馆！竟胡说八道。你现在可是副镇长了，说话做事之前，能不能认真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后果。”
徐海涛无力地笑笑，说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说着，他便起身往外走。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秦岚岚只觉得胸口闷到无法呼吸，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却始终觉得胸口发空。她死死地盯着门口，内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徐海涛，你回来，你回来。”
但徐海涛没有再出现。
胸口那种窒闷的感觉一直到开班子会议的时候才消失，秦岚岚想：工作是治愈一切多愁善感的良药。
班子会议开到中途，秦岚岚的手机响了，是严修身的号码。她愣了一下，没接。自从上次的事件后，严修身便没再联系她。她不知道他这时候找她，是私事还是公事。过了一会儿，手机再次响起，秦岚岚看了看其他班子成员，说道：“不好意思，区领导的电话，我先接一下！”说着，低头接起了电话。
周一上午九点，绩城镇班子在七楼一号党委会议室召开了会议，会议主题自然是班子分工。
党委口的人，分工基本没什么变化，主要是政府口的几个人，稍微做了调整。徐海涛除了接手已经调任的那个副镇长的工作，也就是卫生和新农村建设，另外，原本是茅国栋分管的安全生产也给了他，另外便是计生。计生在老百姓眼里便是管好女人的肚皮（当时，二胎政策还未放开），让徐海涛这样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男人来管，他觉得多少有些膈应。
陶光明看一眼徐海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关于这次分工，有什么不同意见的吗？”
徐海涛知道，班子分工，应该不仅仅是陶光明或者彭宇的意见，是要经过书记办公会议上讨论，并经区委组织部通过的。虽然对于分管安全生产和计生这两块，他的确有些想法，但他也知道，他刚到绩城，主要领导给他压担子，也是一种考验和锻炼。如果这时候，他提意见，倒显得不成熟了。更何况，即使他提意见，结局也不会改变。他又何必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没有人说话，陶光明又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口茶，撇了撇嘴说道：“那分工的事，就这样定了。下午两点钟开机关干部大会，一是把班子分工的情况通报一下，二是隆重地介绍一下我们的徐海涛同志，三是年关将近，各条线都要进入年终考核阶段，我和彭镇长再吹吹号角，鼓鼓士气，希望今年有个好的成绩。”陶光明的目光扫了一眼彭宇，又看了看茅国栋，动了动嘴，忽然站起身，端着茶杯往外走，嘴里说道：“散会吧！”
副镇长茅国栋手头的安全生产被划了出去，虽说安全生产是颗不定时炸弹，被分出去，多少可以减轻肩上的压力，但他毕竟年纪不大，远没到等退休的年纪，所以，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会上也不好说什么，此时散了会，茅国栋便上前拍拍徐海涛的肩膀，说道：“徐海涛，你现在分管计划生育了，可要多做点实事，以后多给我们发点好东西，什么螺旋的呀，超薄的呀，都可以来一点嘛，不要整天就发那种厚的像水田袜一样的，感觉太差。”


第104章 下属出题

计生工作之前一直是邵钢负责，此时听茅国栋一说，脸色便有些难看，说道：“茅国栋，你就是个农民，安全套，安全套，重点是安全，要刺激，就真空上阵啊！”邵钢说完，看一眼徐海涛便走了。
邵钢负责行政，茅国栋曾因为用车问题和他起过争执，心里便一直不太舒服，此时见邵钢生气走了，也不介意，仍然拉着徐海涛说道：“海涛，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第一把火就先从这个东西上入手，保你计生工作好做！”
其他几个副镇长也附和道：“徐海涛，你听茅镇长的没错，茅镇长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了。他老婆去年意外怀孕两次，就是他放飞自我搞出来的，所以说，你在这方面要有创新，既要让大家肯用，还要让大家有感觉，这样计生工作就好做了。不然，你可就要忙了。”
大家哄然而笑。
这个话题让徐海涛心里热烘烘的，面上却不能露怯，顺着他们的话说道：“这个可以有，一定给各位领导服务到位！当然，领导们喜欢放飞自我，我也是没有想法的。”
这种微微带点味道的话题，总是让男人们很开心。不过，陶光明却不开心。他回到办公室便将茶杯重重地桩在办公桌上，从桌面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才猛地坐进办公椅里。目光往门口盯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他哼了一声，又狠狠地吸了两口烟。
有些话刚才在会议上，他没有说。茅国栋分管招商引资三年，年年都是最后。他急啊！做官，讲究政绩。政绩是什么？最重要的指标便是GDP，而GDP很大程度上都要靠招商引资去拉动的。没有项目，哪来的GDP增长？没有GDP，领导怎么看他这个党委书记？虽然，绩城镇的客观条件是差了点，但每年都最后一名，实在也是对不起这么一个大镇的形象，更让他陶光明脸上无光。每次开全区乡镇街道一把手会议，他最怕的就是主要领导提招商引资，但这个是跨不过的话题，每次会议必然都会点。
他很想改变这个现状。
但是，彭宇不想。茅国栋当然也不想。
虽然招商引资不是个安耽的活，但好处也是很多的。招商引资工作是一项很活络的工作，坐在办公室是招不到商的，总要出去跑。所以，其他班子成员需要按时出现在镇上，茅国栋不需要，茅国栋甚至可以满世界跑，出差的费用镇上总得给他报销。而且，其他班子成员中午不能喝酒，他却是可以的。更重要的是，招到了商引到了资，区委区政府也是有奖励的。所有这些好处，让茅国栋不肯放弃这项工作。
而他的不肯放弃，是有彭宇支持的。
党委会议上，陶光明提出，绩城镇三年来招商引资垫底的格局应该变一变了，再不变，变的就该是他和彭宇的位置了。
彭宇点了点头，陶光明正高兴彭宇终于和他想到了一路。没想到，他想错了。彭宇还是不同意换人，只是说，他会好好提醒茅国栋，让他在招商引资上下点力。
透过身前变幻不定的烟雾，陶光明又朝门口盯了一眼。
其实，他原本是想让徐海涛分管招商引资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很想借徐海涛的三把火，将绩城镇的招商引资烧出一片新的景象来。没想到，彭宇坚持把安全生产给他。安全生产算不上好活。政府是一个责任系统，谁分管，谁负责。安全生产上容易出事，出了事，便要问责。虽然绩城镇这些年并没有在安全出过大的责任事故，但这种事，谁都说不准。而且，他总觉得，区委派徐海涛来绩城镇，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为什么不能是周琪。
按理，班子分工是需要和组织部提前沟通的，党委会议上，他也提出来了，但彭宇的意思是，陆清泰送徐海涛来的那天，也没有提起，这说明区里没有特别的意思，没有特别的意思，便是尊重镇上的意思。
他以为徐海涛会有意见，会来找他诉苦。他又看了一眼门口，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徐海涛能力上也并不咋地，至少，嗅觉不灵敏，反应不够快。
此时，徐海涛正在办公室里，张阳来找他了。
张阳是妇联主席，但另外还兼着新农村建设的一块工作。在乡镇、街道，妇联主席虽然要求专职，但真正能够做到专职的，很少，一般都会兼一到两条其他线的工作。比如长丰街道的妇联主席，便兼了文化和社区教育这两块。
张阳是来向徐海涛求证他的分工的。关于班子的分工情况，行政办已经在做文件了，张阳去问过，听说徐海涛分管新农村建设，她的心里无端地觉得雀跃，也有一点点苦涩。
坐在徐海涛办公室的那张沙发上，张阳微微有些局促。这间办公室她是熟悉的，以前那个副镇长也分管新农村建设，她也常过来汇报工作。只是，领导换了，她却还在原来的位置。她看一眼徐海涛，想着，以前他们都是科员，站的是同一条水平线。现如今，他是分管领导，她是下属，距离是越来越远了。不管她接不接受，现实总是残酷的。她努力在脸上荡开一片笑容，说道：“徐镇长，以后你便是我的直接领导了，可要多多关照哦！”
张阳叫他徐镇长，他还有点不适应，想说，都是同学，私下就叫名字好了，但想到张阳之前的做法，若他此时态度暧昧，很容易让她误会，到时候又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他如今到了绩城，一切都是新的起点。看她此时的态度，似乎也已在心中摆正了位置，他一个男人，更不能扭捏，拿捏好其中的分寸，既要体现同学间的亲密，也要有上下级之间的距离感，对今后的工作开展还是非常有利的，便坦诚地说道：“我初来绩城，两眼一抹黑，还望你这个同学要多多支持呢！”
见徐海涛提到同学关系，张阳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一些，说道：“只要徐镇长吩咐，我一定尽心尽力！”
随后，她粗略讲了讲绩城镇新农村建设面上的一些情况，徐海涛心中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并让她将去年的总结和今年的工作打算，发在他QQ上。
下午，绩城镇全体机关干部大会，在一楼大会议室召开。随着音乐响起，徐海涛随着班子其他成员一起，走上主席台就座。看着台下济济一堂的机关干部，徐海涛心潮有些起伏。
他看着台下，台下许多双眼睛也在看他。
会议是骆丹主持的，第一个议题便隆重地介绍了他，台下响起一片掌声，徐海涛站起身来，朝台下微微鞠了一躬。
接下来，会议按照班子会议上定下的议程一项项地走。
会后，骆丹带着徐海涛走了几个办公室，特别是他分管的几项工作的办公室。计生办在三楼，坐电梯下去的时候，骆丹看看他，说道：“海涛，计生工作虽然麻烦，但下面的团队力量还是强大的，除了办公室主任外，还有四个干部，除了计划外怀孕，平常的工作你基本不用插手。所以，不用怕。”
徐海涛点点头，他知道骆丹说的是实话。在长丰街道，计生工作也主要是下面办公室的人干的，分管领导只要抓住计划生育率那个指标就行了。但，有一点，这个指标是有一票否决权的。如果计划生育率不达标，这一年，镇上包括主要领导的评先评优便全要取消。分管领导虽然不用抓具体工作，压力却也是不小的。
当然，有压力才有动力。他并不是害怕，所以，他看着骆丹说道：“谢谢骆书记，也请骆书记放心，我会好好干的。”
计生办有三个办公室。计生办主任庄秀丽四十多岁，一张国字脸，一头短发，身体结结实实，给人敦实干练的感觉。见了面，稍微聊了几句，她便直奔主题，将绩城镇计生目前面临的几个问题摊在了徐海涛面前。
骆丹的手机响了，她看一眼徐海涛，走了出去。
庄秀丽摆在徐海涛面前的几个问题是这样的：1，绩城镇的计划生育率岌岌可危，目前还有四个计划外怀孕亟待解决。2，计生办虽然有五个工作人员，但两个怀孕了，算上孕产期，哺乳期，差不多一年时间不能正常工作。3，她在计生办主任位置上十来年了，虽然熟悉业务，但情绪上也烦了，想要动一动。徐海涛朝门口看了一眼，骆丹没有进来。他知道，她一定是离开了。
庄秀丽谈的三个问题中，两个涉及到人事，这一点，骆丹应该听出来了。人事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徐海涛一个新来的副镇长肯定回答不了，即使骆丹，以党委副书记的身份，也不可能直接给她答案。
徐海涛看着庄秀丽，不知道她是故意要给他这个新来的分管领导一个下马威，还是本身性格如此。不管是什么，既然话已经摆在了桌面上，他这个分管领导，也不能一声不吭。要不然，她以后不会听他的话，那工作自然也没办法正常开展了。


第105章 亮明态度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副主任，郑晓慧，此刻也用她滚圆的黑眼睛看着他。徐海涛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说道：“庄主任，你个人的问题，我想，既然组织让你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是对你工作的肯定，也是对你能力的信任。我这个新兵，还要靠你这个十多年的老计生带呢，这个关键时刻，你庄主任可不能撂挑子啊！”
庄秀丽哼了一声，朝对面的郑晓慧看了一眼。郑晓慧也是个心思玲珑的，立马站了起来，说要到隔壁办公室去查个数据，朝徐海涛点了点头，便走了。庄秀丽见郑晓慧掩上了门，脸上的肉微微一动，说道：“徐镇长，你是新来的副镇长，按理，我不该跟你抱怨。但你既然是我们的分管领导，有些话，我还是忍不住要说。我在计生上干了十多年了，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啊。计生工作不好做啊，关键是，领导还看不见。领导看得见的就一个计划生育率，一个指标，但实际上，这个指标背后，我们做了多少事啊？说是说管住肚子，可那都是人家黑灯瞎火里搞的事，我们怎么管得住。管不住，肚子大起来，我们去做工作，便会被人戳鼻子，骂我们丧良心。谁没有良心啊？我们只是吃了这碗饭，不得已啊！徐镇长啊，我是真的不想再做这个计生办主任了。你说，领导信任我，肯定我，哎，这我也相信，但信任我肯定我就是让我做一辈子计生办主任吗？”她咄咄逼人地盯着他的眼睛。
徐海涛懂了，庄秀丽是压了一肚子委屈，也是想让他这个新的分管领导知道知道，她的不容易。徐海涛点点头，说道：“庄主任，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是多年的老计生了，我又是新兵，这段时间肯定要帮我将计生工作顶起来。不过，你的想法，我也会找机会跟主要领导反应。你也知道，这种事，也不是我一个副镇长说了能算的，总要组织上统筹考虑，对吧？”
庄秀丽不说话，但脸上的肉明显有了松缓，起身给徐海涛倒了个水，放在他身前，又说道：“徐镇长，我也不是故意让你为难。实在是，这么大一个摊子，又有两个工作人员怀孕，动不动要保胎，我心里急啊！”
徐海涛点点头：“恩，这个事我知道了。这两个人要同时生产吗？”
“那倒不是，一个产假结束，一个正好生产，算来也可以交替一下，但总的来说，这一年，计生办要囫囵少一个人。计生工作，和别的工作不同，比如民政，只要管好低保的，困难的就行，对吧？他们是有侧重点的。计生工作，说穿了，是人的工作，现在更是强调大计生，服务工作要从出生做到死亡，绩城镇，穷是穷，人口却有五六万，按照要求，至少配备10个人，现在我们只有五个人，还要少一个，原本就是一个人抵两个人在做了，现在是抬起脚来也不够用啊！徐镇长，我个人的事，可以以大局为重，先缓一缓。但这个事，你是分管领导，可千万不能冷眼旁观啊！你得给我们做主！”庄秀丽说完，仿佛很热似的，一双肉肉的手用力在身前扇了扇。
徐海涛低头喝了一口水，塑料杯子散发出一股气味，脑海里却想着：他刚来，对镇上干部情况一点不熟悉，肯定给不了什么切实有效的解决方案。但作为分管领导，他也不能无动于衷，便说道：“庄主任，计生办有困难，我这个分管领导自然责无旁贷，但人事问题，我做不了主，总要跟主要领导反应，从面上统筹考虑，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尽快找领导反应。另外，这两个人现在还在上班吗？”
“现在在上班的。”庄秀丽说道。
“那这样吧，明天上午你让她们分别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我跟她们谈谈。”
庄秀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她之所以很烦恼，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两个怀孕的，基本不干活，这样既影响其他几个人的工作热情，也实在拖了整体工作的后腿。既然徐海涛要和她们谈，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至于全镇计划生育率的事，我相信庄主任。”徐海涛目光诚恳地看着庄秀丽。
庄秀丽内心里还是个爽快人，见徐海涛态度十分好，该抱怨的也抱怨了，心情也好了许多，说道：“徐主任，你放心，我庄秀丽只要一天在计生办主任这个位置上，就不会让绩城镇的计生符合率不达标。这是政治任务，我懂的。但是，目前的处境的确是艰难的，所以，我希望徐镇长能够尽快给计生办补充力量。要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话题又绕了回来。徐海涛知道，他得尽快把全镇的机关干部熟悉一下，排一排，再去副书记骆丹那里问一问，看能不能先给计生办救个急。
从计生办出来，竟在走道里碰到了周琪。周琪似乎愣了一下，脸上才猛地绽放出笑容，走上前叫了他一声：“徐镇长。”
徐海涛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说道：“我们是同学，别见外了，就叫我名字吧！”
周琪看他一眼，认真地说道：“不，你新来绩城镇，所有的眼睛可都盯着你看呢！这时候，我如果叫你名字，知情的知道我们是关系好，不讲究这些虚礼，但客观上却会影响你的威信。特别是那些老资格的一般干部，就比如你分管的安监办的主任徐茂荣，到时候，他们未必会把你放在眼里。所以，无论如何，这段时间，你还是得摆摆架子。有时候，摆架子并不是虚荣，也是一种工作手段。”
周琪能够这样为他打算，还是让他颇为感动，他用力地圈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陪我去安监办走一趟吧！顺便跟我说说徐茂荣这个人。安全生产的责任重。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一块。”
周琪是招商办的，之前和徐茂荣一起都是茅国栋手下的兵，接触的机会便比别人更多些，便一边带着徐海涛往电梯走，一边说道：“徐茂荣这个人吧，活络是活络，但城府也比较深，他以前是给县里的领导开车的，后来解决了编制，便进了机关，后来又来了乡镇。能力还是有的，和企业的关系非常好，但人却也不好弄，倔起来茅镇长的话他直接不当回事。”
徐海涛点点头。
安全生产办公室在四楼东边，有三个办公室，还有一个会议室，阵地还是挺不错的。周琪指了指415办公室，门半开着，周琪走上前在门上敲了两下，便推了进去。徐海涛跟着走了进去，只见一个男人正从办公桌后面抬头看他们，光秃秃的前额亮堂堂的，像一盏晃眼的灯泡，十分招眼。想来，便是徐茂荣了。
看到徐海涛，徐茂荣的身体在椅子里动了动，站了起来，说道：“呦，徐镇长，请坐，请坐！”
他的声音扬的很高，听起来十分热烈，但脸上的笑容却白开水似的，很寡淡。徐海涛点点头，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烟来，递一根给徐茂荣，又递一根给周琪，目光如春水般温柔地滑过徐茂荣那张比较平板的圆脸，说道：“徐主任，我新来，对绩城镇的情况还不熟！安全上的事情，还得拜托你啊！”
徐茂荣用打火机点着了烟，又给徐海涛和周琪点了烟。徐海涛平时不太抽，但他知道，这种时候抽烟是一种很好的润滑剂，可以较快地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一阵吞云吐雾后，徐茂荣开口了：“徐镇长，这个你放心。该我徐茂荣做的，我会尽心尽力做好。但有一点，不该我做的，我老徐绝对不会去做。多做多错，多做没有好处，还容易被有些人说成是拍马屁，不值得。徐镇长，你别怪我说话粗糙，我老徐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
徐茂荣的话的确有一定的道理，但徐海涛也知道，徐茂荣是在亮态度，或者说也是在试探他。徐海涛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安全生产无小事。徐海涛很清楚，分管领导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条线上的事，重要的还是在于中层干部。既然徐茂荣亮了态度，徐海涛自然也不能不表态，他慢慢地吸了两口烟，说道：“老徐，我也是个爽快人。安全生产责任重大，面上的工作你是专家，你要把握好，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分管领导出面的，你发话，我不会推脱。无论如何，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好，我也好，我不好，你多少也要受点累，对吧？”
徐茂荣是老角色，当了多年的领导司机，对于政府里的很多事他看的很透。徐海涛年轻，又是从街道来的，对乡镇情况不熟悉，他的确没放在眼里。不过，他这几句话却说的实在，也有分量，倒是对他的胃口。他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说道：“徐镇长，别急。上下级之间好比男女处朋友，也是需要磨合的。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老徐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有一句话，你既然是分管领导，弄送（方言，也就是欺负）自己人的事情，我老徐是不做的。”
徐海涛哈哈一笑，问了问面上的一些情况，然后便东拉西扯地聊了些闲的。
从安监办出来，周琪一直陪徐海涛回到办公室，才说道：“徐镇长，还有一个事，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第106章 配车问题

徐海涛见周琪说的郑重，也提起了精神：“哦，什么事？”
周琪看了看打开的门，压低声音说道：“就是张阳。”
“张阳怎么了？”徐海涛说道，“我和她真没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琪说道，“张阳和之前的分管领导，还有茅镇长的关系都有些特殊，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反正镇上的传言挺多的。更何况，她现在和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盛世走得挺近的，我的意思是，你和她接触的时候，可能需要多留点心眼。”
徐海涛是真心有些感动，他走上前拍拍周琪的手臂，说道：“兄弟，谢谢。”
周琪个子矮，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徐镇长，只要你不嫌弃，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徐海涛用力地拍拍他的肩，说道：“一言为定。”
回到办公室，徐海涛打了个电话给行政办。
钱很多的头先从门外伸进来，笑一笑，说一声，徐镇长，你找我？然后整个人才闪进来，一条粉红色的薄羊毛外套衬得一张脸白里透红，十分青春靓丽。
徐海涛看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道：“钱很多，坐下说吧。”
“徐镇长，叫我小钱就好了。”
“叫你的名字很有幸福感啊！”徐海涛笑道，“问你个事，镇上的机关干部大多住哪里？”
钱很多大大的眼睛眨了眨，说道：“镇上一半以上的人都住市里，这两年，越发多了，一辆班车都坐不下了。”她笑了笑，吐了吐舌头，又说，“不过，徐镇长你是领导，不用挤班车的。”
关于配车的问题，一直没有人和他谈。徐海涛知道，车辆管理、后勤等应该都是分管行政的邵钢负责，但拿主意的应该还是主要领导。显然，在这件事上，陶光明和彭宇都没有给邵钢任何明示或者暗示。至于邵钢，徐海涛不清楚，他是无意还是故意忘记了。
不过，徐海涛不想和钱很多谈这个问题。他要问的是另一件事。
“住市里的干部，镇上有房子吗？”徐海涛问道。
钱很多的目光飘了飘，仿佛是在思考徐海涛话语背后的深意，片刻后，才说道：“徐镇长，你是想问镇上有没有给干部的福利房吗？”
徐海涛一惊：“福利房？绩城镇有福利房吗？”
钱很多笑了，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原来的绩城镇镇政府有一些房间，班子成员都有一间，平时午休或者加班时临时住。不过，还有没有房间我不清楚，因为一些镇上没房子的一般干部，有些也拿到了一间。徐镇长，你是想问这个吗？”
“恩，我在想，绩城镇离市区远，碰到中心工作需要留在镇上的日子，得有个住的地方。”
“是的，也有一般干部买了行军床放在办公室，午休或者临时将就一晚也行。”钱很多说道，“徐镇长，这件事你可以问问邵镇长，这些都是他调配的，他最清楚。”钱很多说着吐了吐舌头，又轻声加了一句：“有些东西，邵镇长对我们下面的人是不透风的。”
钱很多走后，徐海涛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窗外的政府大院，大院里整整齐齐地停着几辆小车，有两个驾驶员正拿着抹布在擦车子，车子蹭亮亮的油漆反光即使隔着玻璃他都能感受到。
他喝了一口水，起身往东边骆丹的办公室走。
骆丹办公室里有人，徐海涛没进去，想了想，走到最东头陶光明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有烟味从里面飘出来，徐海涛在门上轻敲了三下，便听到陶光明紧绷绷的声音传出来：“进来！”
徐海涛往里走，看到陶光明舒服地靠在大背椅里，目光紧紧地锁在他身上，身前的烟灰缸里，一根烟头还在冒着烟。徐海涛从袋里摸出香烟，递了一根过去。陶光明接过烟，眼睛始终紧紧盯着徐海涛的脸，仿佛要从脸上读出些什么似的。
到底也是多年的领导干部了，虽然外界说他没啥魄力，此刻目光里的压力却是不小的。
徐海涛笑着，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了火，他吸了一口烟，目光总算落在了别处，说道：“坐吧。找我有事？”
徐海涛的确有事，但这事他并不打算说出来。所以，他只是笑笑，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陶书记，我到绩城镇，还没到你办公室坐过，就是来坐坐，听听领导指示！”
这其实有些官腔，徐海涛是不喜欢这些的。但他很明白，区委把他安排到绩城镇一定有目的。他如果不能和书记、镇长搞好关系，将来在工作上很难打开局面。官腔虽然有些假大空，但却是官场的通用语，有时候还是挺有效的。有效才是硬道理。
更何况，徐海涛也很清楚，如果一个人时刻以自我喜好为标准和人交往，这只能说明他还不够成熟。学会抓问题的主要矛盾，也也是一个领导干部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陶光明微闭着眼睛吞云吐雾，半晌，隔着烟雾，他看向徐海涛，说道：“你想听什么指示？”说着，目光极快地闪动了一下。
“陶书记是党委书记，又是多年的领导干部，随便说点什么，都能给我这种政治场上的新兵以极大的启发啊！”
陶光明笑了，目光又在徐海涛脸上绕了两圈，说道：“徐海涛啊，乡镇不比街道，村里也不比社区，很多情况都要复杂很多。不管是不是政治场上的新兵，从工作入手总是没差，好好地干吧！特别是安全生产，决不能掉以轻心。”
徐海涛看的出来，他这一趟算是来对了，陶光明的态度比之前缓和了许多。看来，人和人的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不过，政治场上从来都不单纯，陶光明作为党委书记，也不可能仅仅因为他来一趟就对他怎么样。
“我记住了。”徐海涛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我刚才到几个分管的办公室都跑了一跑，特别是计划生育，庄秀丽说，今年的工作形势比较严峻。”
陶光明轻哼了一声，说道：“计划生育么，年年都是这么个形势。你也不用害怕。”
“怕倒是不怕，只是绩城镇人口多，计生办今年有两个人怀孕了，工作量稍微有些重。”徐海涛说道。
陶光明也是聪明人，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嘴角抽了抽，伸手朝他指了指，说道：“怎么，一来就跟我要人啊？跟你说，现在每个办公室人手都紧，上面工作要求越来越高，但编制还是那几个编制，我也没办法。”
徐海涛自然没想着能够立马解决问题，从陶光明办公室出来后，看到骆丹办公室已经没人了。不过马上要下班了，她正拿着茶杯往洗手间走，他也不便跟上去说事。
回到办公室，徐海涛从窗口看到已经有机关干部背着包陆陆续续往停在大院里的班车上走了。徐海涛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应该去挤班车。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既然副职领导都有配车，他若是去挤班车，一般干部肯定会觉得他这个新来的副镇长没有地位。这种猜测会影响他今后的威信，而领导的威信会直接影响下一步工作的开展。
徐海涛心头闪过一个念头。
彭宇的办公室在最西边，要坐电梯必经徐海涛的办公室。等彭宇拎着包走过来时，徐海涛也拎着包走了出来，看到彭宇，他忙热情地叫了一声。彭宇看看他，脸上带着温暖人心的笑：“第一天上班，还适应吧？”
“请彭镇长放心，我会尽快适应角色！”
等电梯的时候，分管行政的副镇长邵钢和分管工业的茅国栋也走了过来，看到彭宇都热情地做了招呼。彭宇忽然看一眼徐海涛，问道：“海涛，你和谁一辆车？”
“啊？”徐海涛假装愣了愣。
邵钢一听，忙抢在徐海涛说出实情前说道：“彭镇，还是按照原来的方案，徐镇长就和茅镇长、张艳艳一个车。”
彭宇点点头。
邵钢拍拍徐海涛的手臂，一张胖脸上带着油乎乎的笑容，殷勤地说道：“兄弟啊，我正要和你说这事，以后你和茅镇长、张委员一辆车。兄弟，机会我也为你创造了，你可要抓紧拿出点实质手段来哦！”
这一下，徐海涛是真的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他和张艳艳的事。他笑笑，说了一声谢谢。
车子是一辆黑色桑塔纳，半旧，但车外车内都十分洁净。徐海涛看了一眼驾驶员，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叫方华。
张艳艳是最后下来的，因为她是女同志，便一个人坐了副驾驶室，徐海涛和茅国栋坐在后排。一路上，茅国栋不断地找张艳艳聊天，从工作到生活到男朋友，就是始终不和徐海涛搭腔。
徐海涛知道，茅国栋应该是对这一次的车辆安排有意见。只是，他不明白，既然他只是补了原来的陆镇长的缺，他茅国栋闹什么意见？一直到快进城的时候，司机方华问他：“徐镇长，你住哪里？”徐海涛才猛然意识过来，陆镇长不在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和张艳艳两个人。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格局。现在他来了，一下子打破了这种格局，茅国栋是不爽了。
想通了这一点，徐海涛对方华说了地址。没想到，张艳艳就住在他小区对面隔一条街的高档小区：风雅苑。司机说，平日里都是先送张委员的，所以还是按照老规矩，明天七点到张委员小区，七点零五到他小区门口。
徐海涛笑笑：“不用这么麻烦，我和张委员一起下车，走过去便是。早上也一样，我七点钟到风雅苑门口等。”
方华哦了一声，心中对这个年轻的副镇长倒是印象颇好。因为茅国栋的官架子很大，不仅要送到小区，还要一直送到楼道门口，早上偶尔堵个车，让他在楼道门口等一会儿，必然是要一番批评的。他之前还怕再来个能折腾的，没想，倒是个平易近人的。他心下松了许多。


第107章 区委意图

周二，徐海涛找了计生办两个怀孕的工作人员正式谈了谈，从工作纪律上做了要求，但也让她们注意身体，如有需要，可以跟他请假。两个工作人员态度也比较端正。
周三，徐海涛找了个机会跟党委副书记骆丹汇报了计生办工作人员怀孕，工作压力增大的事。这两天，他下功夫了解了一下镇上的人事情况，上半年，镇上刚招过一批外聘人员，他想从这个口子上给计生办讨个人。
骆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庄秀丽给你提的？庄秀丽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太厉害！那两个人怀孕，也有几个月了，之前怎么不提？”
骆丹的意思是，庄秀丽是故意为难徐海涛。这一点，徐海涛自然也知道。但是作为新上任的分管领导，徐海涛自然很想有一番作为，既然下属提了要求，他如果一点动静也弄不出来，对今后的工作开展肯定会有所影响。
徐海涛在椅子里挪了挪身子，倾过上半身，说道：“骆书记，我手头分了四条线，都不算小线，如果不能充分调动中层干部的积极性，我这个分管领导会很吃力，工作进展可能也会出问题。骆书记，您可要支持我啊！”
骆丹点点头，右手拿着一支水笔无意识地在一张白纸上画着圈，嘴里说道：“海涛，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镇上的干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也是没办法啊！”
徐海涛的心凉了一下，好在他做了些准备工作，便说道：“骆书记，计生办年底工作量很大，加上还有几个计划外怀孕需要做工作，能不能先从其他办公室调剂一个人过来，等度过这段时间，完璧归赵。”
骆丹盯着他的眼睛，半晌，问道：“你看上谁了？”
徐海涛笑：“我看上没用啊，还得骆书记肯啊！”
“说吧。”骆丹瞪了他一眼，笑道，“我不肯，你会一直跟我磨吧？”
言下之意她基本是同意了。徐海涛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才说出了一个名字：综治办，柳青春。
“你眼睛倒是毒。”骆丹瞟了他一眼，说道，“只是，这女孩子虽是编外，工作能力却是有目共睹，综治办未必肯放。还有，这个事，我还得跟主要领导打个招呼。这样吧，你也别急，下周我给你答复，怎么样？”
这个是必然的程序，徐海涛自然懂。
此时，绩城镇党委书记陶光明被区委组织部部长罗国忠叫到了办公室。陶光明一进来，罗国忠便不客气地将绩城镇报送上来的关于班子分工的文件扔给了他，嘴里说道：“光明，这是怎么回事？”
陶光明愣了一下，背上却已经有些出汗了。他抬头看一眼罗国忠，战战兢兢地将文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有些疑惑地看向罗国忠。
罗国忠冷哼一声，说道：“怎么，你这个党委书记，到现在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陶光明哈着腰，也不敢坐，只连声说道：“请罗部长批评，请罗部长批评。”
罗国忠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终于缓和了神色，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说道：“坐下说吧。”
陶光明抬手摸了一下额头，湿乎乎的，然后才在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目光紧紧地绕在罗国忠脸上，希望从中看出一点端倪。半晌，罗国忠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光明啊，你也是老领导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陶光明一颗心跳得仿佛是跑马场上的赛马一样，脸也绷紧了，目光从罗国忠脸上挪到手中的班子分工文件上，突然间，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猛地抬头看向罗国忠，问道：“罗部长，是不是关于徐海涛的分工？”
罗国忠的手摸着肚子，慢慢地绕着圈，不紧不慢地说道：“光明啊，班子分工可不仅仅是绩城镇自己的事啊，特别是有新的班子成员加入，关于班子分工更要提前和组织上做好沟通啊！组织上为什么要派这个人下去，是有意图的呀！作为党委书记，你连这个都把握不牢，可是不称职的。”
这句话可是相当重了，陶光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弓着身子不停地说着：“罗部长，我做检讨，罗部长，我做检讨！”背上的汗已湿了衬衣，光秃秃的额头上更是细密地滋出了一层汗，看起来更加亮闪闪了。罗国忠见差不多了，便说道：“好了，坐下说。”
陶光明斜着身子，在椅子上沾了点屁-股。
“光明啊，党委书记管人事，这一点你要牢牢把握住啊，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啊！”罗国忠说了一句。
陶光明有些感动地看着罗国忠，眼睛都有些湿润了，点了点头：“谢谢部长教诲！”
“班子分工的事，你最好去书记那里解释一下。看看下一步怎么做。”罗国忠指点了他一句。
陶光明千恩万谢地走出了罗国忠办公室。在楼道里，他拉了拉西装，挺了挺身子，然后慢慢地往七楼走。区委大楼里是有电梯的，但这时候，他不想坐电梯，一是他不想碰到什么人，二是他需要理理思路。
因为彭宇的强势，在很多人眼里，他这个党委书记便有些摆摆样子，有时候，他便也赌气，便不想管了。班子分工，按理总要和组织上提前打招呼，当然，组织上一般也是会尊重乡镇主要领导的意思。这一次，彭宇坚持说陆清泰送徐海涛来的时候没有明确提出来，便是尊重乡镇的意思。他虽然郁闷，却也没有再和组织部沟通，没想到，竟出了问题。
他甩甩头，既然戴着党委书记的帽子，有些东西他不想争，但有些责任却是推不掉的。
走到七楼，先到秦秘书那里问了一下，王书记正在会客，说一会儿有十分钟的空挡。那他就只有争取这十分钟了。
终于见到了区委王静龙书记，陶光明弓着身子开门见山地说道：“王书记，我要跟您做检讨。”
王静龙坐在单人沙发上，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道：“坐下说吧。”
秘书秦天籁给陶光明泡了一杯茶，然后又给王静龙的杯子里添了水，便出去了。王静龙目光温和地看向陶光明光亮亮的额头，说道：“什么事？”
“关于班子分工的事，之前没有跟王书记报告，这是我的失职，请王书记批评。”陶光明态度诚恳认真地说道。
王静龙盯着陶光明，想到之前大家对他的评价，还有这段时间来他的作为，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地说道：“班子分工怎么了？”
绩城镇班子分工的文件，他已经看过了。他很清楚，这应该是彭宇的意思。但陶光明怎么想的，他倒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人有时候看起来很精明，有时候又很糊涂，最重要的一点，他这个党委书记竟然没有和区委保持一致，这的确是失职。
“王书记，关于徐海涛的分工，镇党委的意思是先让他多岗位锻炼一下。”陶光明猜不透王静龙的心思，便这样说道。
王静龙点点头，却不说话。
领导的沉默，就如古时候刑场上监斩官落签前的静默一样，十分难熬。陶光明额头上又密密地爬上了汗，时间仿佛静止，让他坐立不安。半晌，王静龙淡淡地说道：“陶书记，知道区委为什么要让徐海涛去绩城镇吗？绩城镇需要新鲜血液啊！三年来，绩城镇的招商引资都垫底，你这个党委书记有责任啊！”
招商引资虽是条线，但从上而下，都很重视。特别是基层，都是一把手亲自抓。王书记的这一句，让陶光明彻底怕了，他忙站起身，想说点什么，但只说了几个我，却最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党委书记抓人事，党委班子的分工很重要啊。三年来，招商引资工作始终原地踏步，你这个党委书记有没有好好找过原因？”王静龙声音平静，但话语还是很重的。
陶光明委屈啊，不是他不想调整班子分工，是他没办法啊！彭宇是老绩城，根深叶茂，最重要的是，党委班子里的几个人，基本都是他的人。他这个党委书记当得憋屈啊！但是，这些话，他不能说，说了更显得他这个党委书记无能，他只有不停地点头。
王静龙看他如此，心头有些烦：这陶光明还真是……不过，他也不打算太打击他，站起身说道：“好了，先这样吧，既然你们党委班子意见统一，那就先维持现状，看一段时间再说。”
离开区委区政府，陶光明坐在自己的专车上，闭目养神，心头却是浪潮涌动，涛声震天。半晌，他睁开眼睛，目光里透出一点决绝：看来，势必要和彭宇争一争。而徐海涛，便是很好的一个着力点，说不定，还真能借着这个着力点扳回一点局面。


第108章 一夜迷情

晚上九点半，徐海涛正准备洗洗上床看点书，手机响了。竟是秦岚岚打来的，这让徐海涛颇有些意外，也有些担心。按了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酒意，还有莫名能撩动人心的温暖。
“你喝酒了？”徐海涛问道。
“恩，喝了一些酒。”秦岚岚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寻常的温柔，细细听，又仿佛带着惆怅。
徐海涛不放心地问道：“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让他意外的是，她竟然没有拒绝，乖巧地说了一个地址：“中心公园。”
中心公园距离洪湖大酒店不远，也算是市中心的一个标志性景点，是情侣和亲子游的好地方。只是此时已经晚了，她一个人，又喝了酒，怎么去了那里？徐海涛心头有些急，一边拿了陈盼盼的车钥匙往外走，一边交代道：“你具体在哪里？我现在开车过来，你能走的话，到红湖南路和横塘路的交叉口等我吧！”
一路上，徐海涛都没有挂断手机。秦岚岚也没说什么话，只是轻轻浅浅地呼吸着，偶尔叫一声他的名字。这样的默契，却让他莫名有一种缱绻纠缠的甜蜜感觉。
路上行人和车辆都不多，过了一个红绿灯，便看到交叉路口那个高挑的身影了，一脚油门冲过去，稳稳地停在她面前。她抬头，微带着茫然地看过来，目光柔软而湿润，让他整个心都沉了沉。她看起来并不开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下车走到她身边，她挑了眉，说道：“这么快？”
徐海涛盯着她的脸，几天不见，他还真是想她啊。她今天穿了一条黑丝绒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小西装，唯一的亮色便是脖子里的一条姜黄色小丝巾，却还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盯着我？”半晌，她笑问道。
徐海涛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还真有这个打算！”
秦岚岚瞪了他一眼，目光瞟向身旁的车子，问道：“女朋友的车子？”
徐海涛愣了一下，笑道：“哪来的女朋友？车子是室友的。”
秦岚岚没再多说，钻进了车子。车子里有一股甜腻的香水味，她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徐海涛：“你的室友是个女的？”
“男的。”
“你是想说，你的男室友喜欢这种甜腻腻的香水味？”
徐海涛脑海里闪过那个女孩子穿着衬衣晃着一双雪白修长的腿的场景，笑了笑说道：“或许吧！”
“你笑什么？”
徐海涛没再解释。他不想把他们难得相聚的时间用来讨论不相干的事情，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岔开话题问道：“你看起来有心事，是工作上的事吗？”
秦岚岚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将头靠在椅背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开口。脑海里却又浮现出之前在宾馆包厢里的一幕，宣传部严修身告诉她，星月湖景区拆迁项目，已经有好些人盯着了。当然，作为党委书记，她早已预料到了。她只是没想到，有利益的地方，总有阴谋。严修身告诉他，有个人手中抓着一些她的把柄。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这把柄又是什么，但越是未知越让她不安。同时，严修身抓住她的手，向她保证，他会帮她。
从酒店出来，她莫名地想念徐海涛，想念他认真看着她时的样子，也想念他偶尔痞痞的神态。她不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情绪，反正，她迫切地渴望见到他，或许，是希望他来拯救他吧？
可是，他拯救得了她吗？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他的侧脸有棱有角，格外性感。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上他线条感极强的下巴。
她的手指有些凉，徐海涛不禁缩了一下脖子，脚下也忍不住踩了刹车，心头却如鹿撞般难以平静。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他极快地侧头看了她一眼，映着窗外昏暗的路灯光，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里水润的温柔，一阵热意从小腹一直升上心头，他抬起右手一把捏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嘴里说着：“你这样子，我会忍不住的。”
秦岚岚嗔了他一眼，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说道：“认真开车！”
“去哪里？”徐海涛满眼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问道。
秦岚岚自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间，身体猛地烫起来，她忙侧过头看向窗外，以此来掩饰这一刻的窘态，半晌才说道：“当然是回家，还能去哪里？”
车子刚在楼下停稳，秦岚岚便拉开车门走了下去，关门的时候，她看了他一眼，语速极快地说道：“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徐海涛愣了一下，等她进了楼道，才看到她的小坤包还放在一旁的座位上，忙拿了追了上去。
秦岚岚刚走到二楼，听到下面有脚步声，猜到是徐海涛，便靠在楼梯栏杆上说道：“不是让你回去吗？”
“你的包忘记了。”徐海涛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坤包。
秦岚岚啊一声，一把抓过那坤包，瞪了他一眼，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这样子的秦岚岚不免显出了一些小女儿情态，倒是让徐海涛有些惊喜。他笑道：“我送你上楼。”说着，不由分说地盯着她的脸。
她似乎有些恼，跺了一下脚，便往楼上走。曼妙的身材裹在垂感极好的丝绒裙里，看的徐海涛一时有些情不自禁。
开了门，她走进去，手扶着门，目光柔软带水地看着他，半晌，她仿佛是深吸了一口气般问道：“进来坐一坐吗？”
徐海涛走了进去，刚将门关上，便将她一把拉入了怀里。她的身体柔软而富有弹性，让徐海涛深深地迷醉。他一把抱起她，将她放在一旁的矮柜上，吻便如雨点般落在她细腻光滑的脸上。
当他的手，如同识途的老马般轻车熟路地解开内衣的搭扣，然后，攀向那光洁而高耸的山峰，她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嘴里更是恩了一声。这一声恩，仿佛有无限风情，撩起了徐海涛沉睡多年的想往，让他想要继续一路往前，再往前……
令徐海涛有些恼火的是，到了真刀实枪上阵的时候，他却有些不得要领了，秦岚岚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你是临阵胆怯了，还是没经验？”
徐海涛当然不会承认他是第一次，只低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她的手却柔软地缠过来，引领着他往风景绝佳处行去……
当快乐如龙卷风般卷席而来，他抱着她高高地跃上浪潮的顶端，那种愉悦，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只想深深地沉醉在她怀里。
气息稍稍平稳，秦岚岚忽然抬起头，目光深情如水地看着他，问道：“你是第一次？”
徐海涛有些窘，也有些隐秘的快乐，在她挺翘的鼻尖上咬了一下，才笑问：“怎么，你也有这个情节？”
秦岚岚深深望住他：“我只是没想到……”
徐海涛忽然打断她的话，认真地说道：“岚岚，我爱你！”
秦岚岚有些愣怔，茫然而又柔情地看着他，然后，一双手缠上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住了他。
徐海涛以为这便是无言的答复了。
实际上，他只猜对了一半。
这一夜，两人大战了好几个回合，才沉沉睡去。天刚亮不久，徐海涛便被自己的手机铃声给吵醒了。他皱了皱眉，以为是陈盼盼，一看，竟是计生办庄秀丽打来的。
他侧头看一眼身边已经睁开眼睛的秦岚岚，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才拿着手机走到了客厅，开口问道：“庄主任，什么事？”
“徐镇长，出事了。你最好马上来一趟市计生指导站。”庄秀丽的声音里微微带着点抖。
“出了什么事？”徐海涛说道，“别急，慢慢说。”
“一时说不清，徐镇长，你还是快来医院吧。来了你就知道了。”
挂断电话，徐海涛走进房间。秦岚岚目光清明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计生办打来的，说是有点事，让我去一趟医院。”徐海涛说着，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或许，真如书上说的食髓知味，他的身体竟立马兴奋起来，他不敢多耽搁，在她额头上重重地印了一吻，便拿起一旁的衣物快速穿好，又转头说道，“还早，你再睡会！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秦岚岚点点头，目光缱绻地看着他走出去，然后便是外面防盗门关上的声音。她闭上眼睛，半晌，又睁开，看了看一旁空掉的位置，她侧过身，将脸轻贴在他刚才睡过的地方，那里还留有他身体的余温，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海里却又不期然地响起严修身的一句话：“岚岚，相信我，我会好好照顾你，当然，男人都有占有欲，我不希望在你身上看到别的男人的影子！”
秦岚岚甩了甩脑袋，想将那个男人的影子甩出脑子，但并不成功，那个人的声音如同魔音，让她头疼。她深深地闭眼，又睁开，但那个声音依然在耳边。而隐隐约约地，耳边又有另一个声音回响：“岚岚，我们交往吧。”“岚岚，我爱你！”
选择，总是让人纠结。
但是，她有选择的权力吗？
徐海涛走下楼梯后，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看，时间还早，天才微微有些擦亮，小区里十分安静，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口气，上了车，离开小区。


第109章 秀丽告状

市计生指导站在城东，徐海涛刚到门口，庄秀丽的电话又打来了。徐海涛一边接电话，一边往里面走。庄秀丽一看到他，便奔了过来，一张脸仿佛在盐水缸里浸过，苦哈哈的，语速极快地说道：“徐镇长，你可算来了。那家男人把自己的手指头给砍了，还不肯让护士做紧急护理，你看怎么办？这事如果闹到媒体上，镇上就被动了！”
徐海涛心中一惊，也不知道计生办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人会做出自我伤害的事。不过，现在来不及多问，得先让那人做处理，不然手指接不上，便问道：“人在哪里？”
“二楼，三号病房”
徐海涛跑上了楼。
三号病房里很混乱，有人哭，有人咒骂，有人喊，有人傻傻站着。徐海涛一进去，便有两个人走了过来，徐海涛认出是计生办的两个女孩子，看了她们一眼，问道：“情况怎么样？”
其中一个是副主任郑晓慧，看到徐海涛，仿佛落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般，说道：“徐镇长，他把自己的手指砍了，不肯处理。你快帮想想办法吧！”
徐海涛走上前，这才看到那个不断骂骂咧咧的男人一只手正在滴血，目光扫过他的脸，见他也正看向他。他便上前说道：“老兄，有事好好商量，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最要不得。”
那人朝他一瞪眼，声如洪钟般说道：“开玩笑？你当我是开玩笑？我不管你是谁，今天我就这句话，你们要想流掉我老婆肚皮里的小孩，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徐海涛知道这种人做事容易极端，所以，语气更和缓些，说道：“老兄，你老婆肚皮里的小孩，要也好，流也好，最终都要你们自己决定。好好讲就可以，不用意气用事。好了，你先把手处理一下，时间久了，那手指恐怕就接不上了。”
那男人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我们自己决定？我们能自己决定，你们把我老婆弄医院里来干什么？你们这种人啊，睁着眼睛说瞎话，良心被狗吃了。”
徐海涛吸了一口气，不想跟他多啰嗦，说道：“信不信随你。如果你想出院，现在马上可以走。但是，我劝你，先把手指头处理一下，要不然，少掉一截总是不方便。”
这时候，一直躺在病床上嘤嘤哭泣的女人终于开口了：“才新，你先去把手处理一下吧，我想他们也不至于就这样把我拖进手术室里去。”
徐海涛郑重地说道：“我们是政府工作人员，不是强盗，请你们放心，如果要做手术，一定会让你们亲自签字的。”
那男人盯了他一会，说道：“你是谁？你说话管用吗？”
徐海涛拿出身份证给他看了看，说道：“我是徐海涛，绩城镇政府副镇长，分管计生工作，如果你需要一个保证，这个够不够？”
男人并不大的眼睛紧紧地看了看那身份证，说道：“但愿你说话算话，要不然，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
扔着这句狠话，他终于跟着一个护士走出了病房。
徐海涛侧身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这是一个很瘦小的女人，肚子看起来也瘪瘪的，完全看不出怀孕。他朝她点点头，然后朝站在一旁的庄秀丽使了个颜色，走出了病房。
徐海涛在大堂里找了个角落站定，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秀丽气呼呼的说道：“徐镇长，这就是我们计划生育工作的常态。这人，无非就是用这种手段威胁我们，要我们退步嘛！但是，我们是不能退步的，年前还有四个计划外，我们只要退一步，接下来必然一败涂地。计划生育率指标肯定完不成。我是无所谓，大不了不当这个计生办主任嘛，徐镇长，你可是新来的副镇长，第一年还在考察期呢，这指标要是在你手里没完成，那影响的可是你的前程啊！刚才，你就不该给他什么保证。”
徐海涛明白庄秀丽话里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说道：“庄主任，这个我自然清楚。不过，目前这样把他们耗在医院里，也不是个办法。先让他们回去吧。我知道今年我们的形势很严峻，但工作，总要慢慢做。”
庄秀丽不甘心，她把这大肚子弄医院里来可不容易，要不是她男人弄这么一出，早上她就让她进手术室了。她想，徐海涛应该是怕了，脸上便露出一丝鄙夷来，说道：“徐镇长，我知道你肩上压力大，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不好交代。但是，徐镇长，我跟你说，计生工作几十年，这样的事也算不上新鲜，我见得多了。这种时候，关键还是要稳得住，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我是坚持让她把孩子流了。这样，接下来，其他几个计划外的工作也好做了。”
徐海涛理解庄秀丽的想法，但是他的看法不同。这些年，省里已经做了两次关于单方独子生育二孩的意愿调查，调查结果显示，意愿并不强烈。而随着我国老龄化的到来，人口红利期也将过去，接下来，放开二孩政策肯定是必然趋势。当然，他也理解，趋势是趋势，在基层，在政策真正落地前，工作还是要按部就班地完成。
但是，工作方法上是有讲究的。
他说道：“庄主任，我知道计生工作很难。但问题是，我们这样子把他们放在医院里耗着，意义不大，影响却很坏。更重要的是，上面也有要求，做人流，一定要夫妇本人自愿。现在已经十多年前了，我们要注意方式方法，更要切实地从他们的立场去想一想，他们是不是真有必生不可的理由。”
庄秀丽有些嘲讽地笑了：“徐镇长，我说了你不要生气。理由？这种东西，动动脑子想想，总能想出好多来。哪一个计划外，没有几条合理的理由？”
看来，庄秀丽一时之间是无法沟通了，他也不想再多说，便说道：“先回去吧。具体情况，回去我们再商量。”
庄秀丽气嘟嘟地说道：“回去了，下次再要把他们弄来，我可没这个本事了。”说着，便转身走了
徐海涛不想和她吵，女人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让她冷静一下反而好。他走过去，把郑晓慧叫到一旁，交代了几句，便走出了计生指导站。
抬手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坐镇上的车了，便直接给方华打了个电话，让他不用等他。将车子开回小区，上楼洗了个澡，换好衣服走出来，便被陈盼盼堵住了，贼兮兮地盯着他，问道：“从实招来，昨夜是不是和美女书记共赴巫山云雨去了？”
想到秦岚岚，徐海涛感觉胸口便微微发热，伸手在陈盼盼肩上推了一下，说道：“快刷牙，一嘴的酸臭！”
陈盼盼却不肯罢休，扑上前，狗一般在徐海涛身上闻着。徐海涛无奈地翻个白眼，回身拿了毛巾在脸上擦一下，说道：“你离我远点，一身的香水味。”
陈盼盼认真地看着徐海涛，笑道：“涛子，终于将你这处给破了，今天晚上庆祝一下！”
徐海涛懒得理他，拿了公文包，到小区门口吃了碗面，然后才给庄秀丽打了个电话。庄秀丽的声音依然带着明显的不服气，说道：“我们在办手续了。”
“辛苦了。”
挂断电话，徐海涛打了个车到镇上。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便看到骆丹从走道那边走过来，他便开了门等在门口。骆丹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酒红色薄呢套装，难得的化了淡妆，看到徐海涛站在口口，笑道：“怎么，在等我？”
“骆书记，我有事情跟您汇报。”
骆丹笑笑，随他一起走进了办公室。徐海涛一边给她泡茶，一边便将计生指导站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骆丹有些疑惑：“这种事情，重要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如果真有困难，就跟彭主任汇报，跟我说是没用的！”
徐海涛知道骆丹理解错了，便解释道：“骆书记，您的支持可是有很大用处的。计生办现在手忙脚乱，人手真的不够。”
骆丹笑笑，伸出右手食指朝徐海涛虚点两下，说道：“你个海涛，说来说去原来还是问我要人。好了，我知道了。”
骆丹走后，徐海涛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理了理思路，他觉得那个计划外的事情得妥善处理，处理不当，要么影响计生办工作人员的情绪，要么影响下一步计生工作的开展。
一杯茶喝完，徐海涛起身往彭宇办公室走。刚走到过道里，正好看到庄秀丽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庄秀丽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开口说道：“徐镇长，人我们已经送回去了。”
徐海涛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辛苦了。
庄秀丽仿佛有些犹豫，片刻又说道：“我跟彭镇长汇报了一下用车的情况。”说着，便走了。
看着她结实的背影，徐海涛微微有些发怔。他倒是没想到，她动作竟会这么快。看来，庄秀丽也没他认为的那么直爽啊。
不过，既然庄秀丽找了彭宇，他就更要去跟彭宇汇报了。有些事情，总要当面说，才更清楚。这样想着，徐海涛往彭宇办公室走去，还没敲门，彭宇就看到他了，脸上依然笑眯眯的，说道：“进来。”


第110章 相见恨晚

韩峰在离开宁州之前，又去见了一个人，就是省领导方卉。韩峰本来要约方卉去“绿隐庐”，但是这两天方卉很忙，她晚上还要在单位批文件，就让韩峰下午到她办公室。
韩峰在下午四点左右到了方卉的办公室。尽管方卉说很忙，但是茶几上却是一个玻璃茶壶，里面已经沏好了红茶，边上是两个杯子。韩峰就笑着问道：“方姐，你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时间喝茶呀？”方卉说：“你来了，我正好忙里偷闲一下。抽个一小时放松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两人喝起了红茶。韩峰说：“方姐，我要暂时离开宁州，去中海了。”随后，他又详细讲了讲原因，以及对公司的安排。方卉听后说：“我是很希望你能一直在宁州发展的。但是为了公司和个人发展需要，你要去中海，我也不好阻止你。但是，我希望你的公司一直放在宁州，可以不？”韩峰一笑说：“这里是我的大本营，我这个人也比较恋家，‘潘多拉’平台会一直放在宁州。”方卉说：“那就好。以后，你公司有什么事情，需要政府帮忙的，还是可以联系我。”
韩峰想了想说：“我现在就想你能知道一个情况。”方卉看着韩峰：“你说吧。”韩峰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份资料，交给了方卉：“方姐，我们‘潘多拉’平台目前发展还是很正常的，而且我们用自己的产品和服务赢得市场。但是，在宁州有一家国企始终把我们视为竞争对手，并用一些阴险的手段对付我们。”
还不等韩峰说出企业的名字，方卉就道：“你指的应该就是国企远光科技吧？”韩峰点了下头说：“没错，就是远光科技。这份材料里，就是远光科技指使有关人员，煽动民间集资中的市民来我们公司闹事的情况。”韩峰的这份材料，是从费翔那边获得的。
方卉看了看材料，放下来说：“这份资料就先放我这里吧。在适当的时候，我会拿出来。有一个好消息，我要告诉你。”韩峰抬头看着方卉：“好消息？”方卉：“这两天，省主要领导多次对我提起你，说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创业青年，可以代表我们全省创业青年的典型。只要省主要领导支持你和你的企业，你们就不会有事。”
韩峰有些奇怪：“我不知道，主要领导为什么会这么认可我们？上次在培训时的座谈会上，主要领导也说了支持我们的话，还出台了支持我们民营企业在互联网行业创业的方案。”方卉说：“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其背后的原因。但是，有两点是肯定的，第一，你们企业的方向是符合政策的；二是也许有人在背后帮你们。”
韩峰说：“这个帮我们的人，不就是你吗？我认识的最大的领导，也就是你了。”方卉朝韩峰莞尔一笑说：“我是在帮你，但是有些话我说了，作用还不是最大。或许，还有别的人，说话比我还管用，更能影响主要领导呢。”
韩峰从方卉的办公室出来，还在思忖到底还有什么更厉害的人会帮自己说话？真的很难想到。既然费劲脑子也想不透，韩峰也不去想了。
韩峰去中海的时间已经定了下来，出发的前一天，韩峰约了徐音一起吃晚饭。因为是离别之前的一个晚上，两人都很舍不得，两人来到了韩峰屋子，缠绵了好几次。十一点的时候，韩峰将徐音送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韩峰就开车前往中海市。从郊区进入市区，从田野进入摩天大楼之间，韩峰不由感慨，不知接下来的路会如何？自己又会在这个大都市呆多久？但是，韩峰在心里坚定一点，那就是自己到中海来，是来学习金融知识和经验的，自己要做一个大商人，做互联网和信息科技推动者到的想法，不会变。
师傅木易一直就住在和平饭店，这都是首富饶红树给安排的。韩峰也就在这家酒店住了下来，费用也是红树集团和纵海集团来承担，几百块钱一天，这对两大集团来说，都是小意思。在和平饭店的酒店里，每天都有一个老年爵士乐队在那里演奏。这些演奏者，年纪跟木老也差不多，而且他们都跟木老很熟悉，称呼木老为“易哥”。
住在和平饭店的这些天，木老每天都会在酒吧里，听演奏。今天晚上也不例外。韩峰陪着木老在酒吧一边喝酒，一边听音乐。木老说：“明天开始，你要去找贾春秋、冯志远、胡宏，把他们的工作做通，一起来搞证券投资基金的事情。”韩峰说：“没问题，我明天就开始行动。不过，具体的操作我不懂。”木老：“只要他们答应一起搞了，红树集团会专门派一个团队给你指挥。到时候也会有专门的办公场所。这两天，饶红树跟我联系好多次了，只要其他俱乐部成员都同意一起搞，其他都不成问题。”
韩峰说：“那就好。”木老说：“我反而担心，到时候贾春秋等人，恐怕都要安插人进来呢，毕竟只有自己的人在这个基金组建团队之中，才能掌握第一手的消息。”韩峰：“我明天就去找他们。”韩峰又陪木老喝了几杯威士忌，就去休息了。
第二天，韩峰开着他的帕萨特去找人。他想要先难后易，就先去找贾春秋，没有想到贾春秋的架子非常大，说今天没有时间见他了，如果想要见面，就先跟他助理约一个时间。
韩峰想起在聚贤岛上，贾春秋等人开始时对他都是万分客气的，但是听说木老要把他安排进俱乐部之后，表情和态度全变了。这些个中海商界的大佬，真的是只看利益，不看面子。韩峰就只好另想办法。
韩峰第二个联系的人，就是胡宏。胡宏倒是没有直接拒绝他，还让他到自己的公司去。胡宏在中海俱乐部中的排名并不靠前，但毕竟是俱乐部的一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在市中心拥有大楼，办公室富丽堂皇，就是那种重面子、讲派头的老板。
韩峰进去之后，胡宏正坐在他的真皮沙发上。见到韩峰进去，他也没有跟韩峰握手，他反而走到了边上的酒柜边上，拿起了两个威士忌的存酒器，每个里面起码有一公斤左右。然后走到了沙发边上坐了下来，对韩峰说：“来，韩总，一起坐。”韩峰就跟着他坐了下来。
胡宏倒是没有马上喝酒，而是看向韩峰说：“今天来找我，是何意？我想先听。”韩峰就说到了要组建证券投资基金的事情。胡宏一听，就靠在了沙发上，双手放在沙发背上：“说实话吧，这个证券投资基金，当时还是我提出来的。但是，饶红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个基金的意义，现在华京已经有人搞了，他才看出了这个基金能赚大钱，想要搞了。可是，现在老子反而不想搞了。”
韩峰很冷静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想搞了？有钱赚，你们老板应该高兴才对啊。”胡宏却拍了下沙发：“对啊，有钱赚我们当然高兴了。但是，也要看跟谁一起赚啊！他饶红树前段时间，做了首富之后，就看不起我们喽，跟我们疏远了。以前是我们着急搞基金，他不着急。现在是他着急，我们不急。”
韩峰还是有些没有听出其中道理，追问了一句：“能赚大钱的事情，也有不着急的？”胡宏笑了起来，对韩峰的称呼也变了：“韩峰小兄弟，你毕竟一直在宁州发展，对中海的情况不甚了解。饶红树啊，现在是中海首富，但他不是全国的首富，现在全国首富在华京，人家已经提前一步在搞投资基金了，饶红树再不搞，跟人家的差距，就不是越来越小，而是越来越大了。所以，你说他着急不？”
原来其中还有这些原因在，这是韩峰所不知道的。那些大佬们，可能就在乎那个第一，饶红树不会例外。韩峰又留意的观察了一下，问胡宏：“这么说，你们是故意不想跟他合作的，不管他怎么邀请你们？”韩峰也不想在胡宏这么久呆，如果没有希望说服他们，他也不想浪费时间。
胡宏点头说：“可以这么说吧。”韩峰也不恳求，就站了起来说：“那就告辞了。”
但是，韩峰刚刚走到了门口。胡宏却又叫住了韩峰：“韩峰小兄弟，既然来了，别这么快走。”韩峰停住了脚步，笑着说：“你让我别走，难道请我喝酒？”韩峰看到他放在茶几上的两罐子酒都还没动，就说。胡宏笑着站了起来，用手在空中点了点韩峰：“你这句话，说到我心里去了。韩峰，这么跟你说吧，别人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这人是千杯之后是知己。酒品就是人品。我与一个人接触，喝过酒之后才有可能是深交，喝了酒之后，不可能的事情，也许就能变成可能！”
韩峰看着胡宏，他感觉到他这是话里有话。韩峰走了回去，在沙发边上又坐了下来，抓起了酒罐子，冲着胡宏说：“那就不用杯子了吧。”韩峰做事，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会放弃。胡宏也抓起了酒罐子：“哈哈，够爽气，你是第一个要跟我这么喝威士忌的人。这样吧，我们第一口就把这半罐子威士忌喝下去！”韩峰看了眼胡宏，说：“何必这么麻烦，要喝就一罐子直接喝下去吧！”


第111章 夜访岚岚

老地方是指静夜思。静夜思是一幢古建筑修复后的饭店，装潢很有现代感，细节处又透着诗意，所以很符合徐海涛的审美，关键一点，包厢十分安静。
徐海涛到的时候，陈磊已经在了，木木地盯着桌上的烟灰缸发呆。徐海涛打了个招呼，落座，才发现，几天不见，陈磊竟瘦了，一张颇有几分清俊气息的脸，看起来有些蜡黄，仿佛生了一场病。
“事情怎么样了？”徐海涛一边让服务员上菜，一边问道。
陈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双手有些粗暴地在脸上搓了两下，说道：“我老婆知道了，这两天正跟我闹离婚呢！”
徐海涛怔了一下，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陈磊有些烦躁，将桌上的那个烟灰缸摆弄两下，砰地一声敲在桌上，有些懊恼地摇摇头，说道，“我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事到如今，关键还是你自己的想法。”徐海涛说道，“既然你老婆已经知道了，那剩下的问题便是选择题，你是要离婚和苏蕊在一起，还是解决苏蕊那边的问题，继续和老婆在一起。”
这时，有人在门上敲了两下，服务员端着菜和一壶酒上来了。酒是桂花黄酒，两碟凉菜：拌黑木耳和拌黄瓜，菜是风干鹅肉炖千张结火锅，红烧鱼肚当，清炒莴笋山药。陈磊闷闷地喝了一大口黄酒，看着徐海涛，说道：“兄弟，这选择题不好做啊！你倒帮我想想，我该怎么选？”
“这个我没法帮你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个关键还在于你自己，你想和谁在一起。”
陈磊愣了一下，自嘲地笑道：“我怎么想，还重要吗？你也知道我老婆是一个什么性子，她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即使我想和她在一起，她也不愿意啊！至于苏蕊，说实话，我有些看不懂她。隔了这么些年，忽然发现，她已经全不是当初的样子了，而且，到现在为止，我也摸不透她的真心。之前，我以为她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但，现在看来，未必如此。你让我怎么选？关键是，我有的选吗？”
故事千变万化，但爱情却是万变不离其中。徐海涛沉吟片刻，说道：“你先别想太多，如果你还想和你老婆在一起，你就把你的想法跟她说清楚，看她愿不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至于苏蕊，也是同样，你先要搞清楚她的目的，然后再解决问题。”
陈磊端起酒杯和徐海涛的杯子碰了碰，狠狠地干了个满的，才说道：“哎，当局者迷啊！我听你的。”顿了顿，他又给两个人的杯子满上，问道：“到绩城后怎么样？”
“还在熟悉阶段。”徐海涛说道。
“兄弟，你要记住，副职的要义便在于配合好主要领导。这是为官秘笈。”陈磊说道，“这一次，你去绩城，还是有一些非议的。我甚至听到有人提起你被人举报的事，第一年是考察期，这一年，你一定要收敛锋芒，夹着尾巴做人。”
徐海涛笑起来：“夹着尾巴的是狗。”
“你懂我的意思。”陈磊严肃地说道。
徐海涛点点头。想到绩城镇班子的形势，还有区委安排他到绩城可能的目的，他端起酒杯，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对了，你那个事，还有希望吗？”
“暂时没有消息。不过，没有消息倒也可能是一个好消息。”陈磊说着皱了皱眉头，又说，“不过，我现在是内忧外患，我最担心的还是苏蕊，她太懂我了，很可能会给我来个措手不及。”
“那你就先把她摆平。”徐海涛说道，“不管你们当初在一起的原因是为了再续前缘，还是寻找刺激，如今都要静下心来好好说。急，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一走出静夜思，徐海涛便给秦岚岚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三声，便传来了她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什么事？”
“你在哪？方便说话吗？”徐海涛问道。
“刚从办公室走出来。”
“你等等我，我来接你。”徐海涛说道。
“不用，我自己回去。”秦岚岚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仿佛是有些急。徐海涛只好让步，说道：“那好，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秦岚岚沉默着，呼吸声夹着风声传入耳中，莫名地撩人。徐海涛感觉浑身都有些发热，脑海里也情不自禁地想到昨夜里那些疯狂而缠绵的细节，心跳陡然快起来。
在一家花店买了一大束红玫瑰，徐海涛打了车直奔白蘋小区。刚走到秦岚岚的楼道门口，便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有些熟悉的身影：潘震？
他怎么又出现了？不好的预感，还有某种莫名的烦躁，如藤蔓般让徐海涛有一种窒闷感，他不想让他见到秦岚岚，便走上前，喊道：“潘震！”
潘震脚步微顿，转过身来，映着小区里昏暗的路灯光，他的脸显得很阴沉，目光如同丛林里的野兽般发着幽幽的光，声音带着嘲讽，说道：“呦，小秘书。”目光移到徐海涛手中的花束上，忽然哈哈地笑了，道：“徐海涛，你还长本事了，竟敢明目张胆来寻她了。怎么，看到她火热的身材，压抑不住内心的邪火了？啊？”
他谈论秦岚岚时的口气，让徐海涛很有一种给他一拳的冲动，不过，他现在是绩城镇的副镇长了，和潘震这种人多纠缠只会给自己徒惹一身麻烦。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潘震，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和你？”潘震的身体斜斜地依靠在楼道口的玻璃门上，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戏谑地道，“我对你不感兴趣。你是想用这种方式阻止我跟秦岚岚接触？你在吃醋？”
他的目光紧紧地缠在他脸上，忽然放声大笑道：“徐海涛，你知道吗？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皮肤，我都比你熟悉。她的滋味很好，是吗？让你欲罢不能了，是吧？哈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惜啊！”他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怒意在徐海涛的胸膛里翻滚，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开门见山地问道：“潘震，你想要什么？”
潘震嘿嘿地笑了，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要什么！我的要求也不高，给我十万，我就走。”
“潘震，星月湖景区绑架案是你做的吧？”徐海涛不接他的话，忽然问道。这件事公安上一直没有线索，所以，一直是他心头的一个结。他并不觉得这整件事是潘震所为，但因为牵涉到秦岚岚，他觉得，潘震很有可能牵涉其中。
潘震的目光幽幽地闪烁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笑道：“徐海涛，你脑筋倒是好使。”
徐海涛看着他：“谁是主谋？”
“徐海涛，你以为我傻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有本事，你让公安抓我呀！”
潘震的无耻让徐海涛有些厌烦，他抬头看一眼秦岚岚的屋子，客厅的灯亮着，她应该在等他。他该怎么把这个潘震弄走呢？
“我知道你不是主谋，”徐海涛说道，“不过，潘震，你也曾是国家干部，也曾是岚岚深爱过的人，你真的自甘堕落，要与那些整天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为伍？你就不怕有一天你被他们卖了，万劫不复？”
潘震的脸色阴沉下去，哼了一声，说道：“徐海涛，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徐海涛说道，“尽管我不愿承认，但我看得出来，你对岚岚还有感情，你只是无法战胜内心里对赌博的欲望，其实，很多时候，你被良心折磨吧，所以，你故意摆出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岚岚对你绝望，也让自己没有退路，是吧？只是，潘震，人生路很长，你真的甘愿永远这样子不人不鬼地生活下去？”
“徐海涛，别以为你了解我！你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潘震怒道，语气虽充满火药味，但终究是色厉内荏。
“我是看在岚岚的面上提醒你，”徐海涛试探道，“那次绑架案，幕后主使是不是星月餐厅的老板，彭器？”
潘震脸上的表情让徐海涛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他挑了挑嘴角说道：“潘震，你在玩火！”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潘震站直身体，有些恼火地说完，忽然拔腿往外走。徐海涛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潘震却忽然停住脚步，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盯着徐海涛说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她吗？我只是想告诉她，严修身不是一条好船。哼，既然你不想让我见她，也没事。我相信，你会把这句话告诉她的。对了，既然你奉送了我一句话，我也送你一句：徐海涛，你以为你得到她了，她就是你的了？你想的太简单了，像她这样的女人，在乎的永远是她头顶的那顶帽子，而不是你心里的那点真心和温度。”
话音落地，潘震便潇洒地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徐海涛心头涌上的除了那点疑问，还有丝丝缕缕的惆怅。
不过，徐海涛从来不是会让情绪牵绊住的人，他低头嗅了嗅怀中肆意绽放的鲜花，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


第112章 爱的温度

秦岚岚穿着一身深绿色丝绒连衣裙，深深的V领勾勒出让人血脉喷张的沟壑。一开门便看到这样如花儿盛放般的她，徐海涛一身火热，走进门，将花束放在玄关处的架子上，便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狠狠地抵在门后……
从客厅一直转战到卧室，许久，他趴在她身上，看着她的眉眼认真地说道：“岚岚，嫁给我吧！”
秦岚岚愣了一下，眼神还带着激情后的迷离，问道：“徐海涛，你了解我吗？”
“我觉得我所了解的已经够了。”徐海涛说道，手指迷恋地在她身上游走。
秦岚岚从他身下坐起身来，拉过毛毯裹在身上，目光在房间里游移，半晌，才说道：“可是，我不了解你。”
“我是家里的独子，父母都是农民，没什么家产，也没人争夺家产。我自己的全部家当便是一套房子，另外，便是工资卡里的几万块钱流动资金。谈过一次恋爱，这个你已经知道了。你还想了解什么？”徐海涛也坐起身，认真地说道。
秦岚岚瞪他一眼，说道：“油嘴滑舌，你以为婚姻是儿戏？”
“婚姻中最重要的便是爱情，是两情相悦。我觉得我们完全符合条件了。”徐海涛认真地说道。
“可是，这也太急了。”
潘震的影子在徐海涛脑海里滑过，还有他说的那句话：严修身不是一条好船。不过，他不打算让她知道，潘震来过。他笑道：“这种事，抢抓机遇很重要。”
秦岚岚脑海里闪过严修身的脸，或许，结了婚，他便不会再缠着她了。她看着面前这个英俊而充满青春气息的男人，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她的确爱他，比她以为的还要爱。或许，她孤独的岁月，终将有个人可以依靠了。看着他充满肌肉的上身，她忽然眨了眨眼，说道：“你就打算这么光着身子跟我求婚？”
啊，徐海涛心头一跳。她这是答应了？他很想将她举起来。不过，他压下心头巨大的欢喜，捡起扔在床头柜上的衬衣和裤子，快速地穿好，然后赤着脚走出了卧室。
秦岚岚看着他的背影，满心好奇。她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半晌，他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走进来，单膝跪在床上，说道：“岚岚，嫁给我！”
心，仿佛是被什么狠狠地揉捏了一把，有些酸，有些疼，又充满了巨大的欢悦。这是她喜欢的男人，只要投入他的怀抱，她便可以不再受人打扰。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接过了他手中的花，说道：“徐海涛，我爱你。但，现在就谈婚论嫁实在太快了，你知道，我有过一次糟糕的婚姻。”
“岚岚，我可以等。”徐海涛一把将她拥入怀里，隔着怀里的鲜花，他狠狠地吻了她……
一觉醒来时，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晨光正好照在床头的画框上，徐海涛侧身看向身边的秦岚岚，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两只小心翼翼的蝶，让他莫名心软。裸露在外的肩膀和脖子上还留有昨夜疯狂时留下的红色印痕，衬着白细的皮肤，十分显眼。徐海涛却莫名觉得满足，仿佛，这样便是宣誓了主权一般。他轻轻起床，将毯子往上拉了拉，却惊醒了她，睡眼惺忪地看着他，目光里都是依恋和柔情。
“吵醒你了？”徐海涛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说道，“我去买早点，你再睡会。”
“不用。你早点走吧，一会儿人多。”秦岚岚说道。
徐海涛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又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忽然俏皮地说道：“岚岚，我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秦岚岚却有些急，从毯子里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说道：“别。”
毛毯随着她的动作，滑了下去，露出那一片滑腻腻的肌肤，还有那充满弹性的饱满，徐海涛目光幽深，说道：“岚岚，你在怕什么？我们谈恋爱，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秦岚岚不说话了，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她是在害怕。她害怕严修身会有什么动作。在这个系统里，以他手上的权力还有他背后的势力，如果要对徐海涛这个新上任的副镇长做点什么，简直太容易了。更何况，明里暗里，还有一些人对他不满。她爱他，就必须保护好他。
徐海涛却不这么想，他捧住她的脸，认真地说道：“岚岚，我们俩男未婚女未嫁，谈恋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连之前那些捕风捉影的举报也将不攻自破。你又担心什么呢？”
“海涛，我需要时间适应。你就当是照顾我的心理吧！”秦岚岚忽然伸出双手绕住他的脖子，柔声说道，这样撒娇任性的样子，让徐海涛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他感觉身体又热了，低头在她脖子里深深地吻了一下，才说道：“好吧，我早点走。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秦岚岚点点头。
离开白蘋小区后，徐海涛找了家面馆吃了碗牛肉面，才打车回了自己的小区，换好衣服，出门，走到对面张艳艳的小区，正看到她迎面走来，一条大红色呢大衣衬得她肤白如玉。
徐海涛心情好，说道：“艳艳，你今天真漂亮！”
张艳艳却是想到了之前骆丹他们的玩笑，脸一下子有些红，见方华的车子开过来，便说道：“海涛，我哪天不漂亮？”说着，便钻进了方华的车子。
徐海涛也跟着上了车。
茅国栋一上车，便注意地看了看徐海涛，又看了一眼前面副驾驶座的张艳艳，笑道：“你们俩春光满面的，是有什么好事吗？说出来，也让我沾点喜气。”
张艳艳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目光从徐海涛脸上滑过。这几天，她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就是她的终身大事。骆丹的话，仿佛一个开关，激活了她心中某些蠢蠢欲动的想法。的确，徐海涛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长相好，身份和她恰当，发展前途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在官场上，他们可以相扶相携，共同前进。
徐海涛不知道张艳艳心中的想法，看了看茅国栋，笑道：“茅镇长会看相！”
“你们这副春光满面的样子，是在谈恋爱吧？”茅国栋说着，从后视镜里盯着张艳艳。这段时间，他和张艳艳一辆车同出同进，多少是有些旖旎念头的，只是并没有说穿。此时，看张艳艳脸犯桃花，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茅国栋心头莫名有些犯酸。
“茅镇长，你瞎说什么呢！”张艳艳嗔道，说完却又从后视镜里偷瞟了一眼徐海涛。
徐海涛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羞涩中暗含情义。徐海涛心头警铃大作，他好不容易才让秦岚岚松口，可不能闹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便说道：“茅镇长，你猜对了一半。”
张艳艳感觉心头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徐海涛是什么意思？他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吗？可是，她又不能直接问，便拿一双黑眼睛盯着后视镜。
张艳艳的一双眼睛十分来电，茅国栋看了不禁心头一荡，看向徐海涛，问道：“哦？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就得问艳艳了。”徐海涛说道。
初冬的暖阳穿过挡风玻璃懒洋洋地照在身上，张艳艳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柔软甜蜜的蜂蜜包裹住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看来，徐海涛果然对自己有意思。只是，她该怎么回答呢？她有些纠结，她没有恋爱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恰当地表白才好。
茅国栋却不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追问道：“艳艳，徐镇长都承认了，你呢？”
“我？”张艳艳一张脸涨的通红，侧过身看了一眼徐海涛，说道，“海涛，你承认了？”
张艳艳的样子让徐海涛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自己的话似乎让他们都误解了。他有些懊恼，但此时已经没有回旋余地，只好解释道：“是啊，茅镇长简直是未卜先知，我昨晚刚求婚，就被他看出来了。”
“求婚？”张艳艳惊呼起来，胸口猛地一滞，感觉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她有些羞恼，怪自己自作多情，差点闹了大笑话，也怪茅国栋多事，一双眼狠狠瞪了一眼茅国栋，说道，“茅镇长，你可听到了，人家海涛早已心有所属，偏你还在这里造我的谣，现在你可听清楚了，下次可别再拿我寻开心。”
茅国栋的心情却阴转晴了，说道：“徐海涛，不对啊，我记得上次吃饭的时候，你还说你没女朋友呢，怎么转眼之间就求婚了？这节奏也太离谱了吧？”
徐海涛笑笑：“男子汉大丈夫，这种事情就要快、狠、准！”
茅国栋大笑，朝徐海涛竖了竖大拇指，说道：“海涛，厉害！”
张艳艳却是一肚子酸涩，她没想到，徐海涛几天时间竟已将终身大事给定了下来，更恼火的是，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对他有了感觉，早知道如此，她当初就该放手一搏，说不定，如今和他在一起的便是她了。
车子开进政府大院，徐海涛刚打开车门，手机便在包里响了起来，拿出一看，竟是安监办主任徐茂荣打来的。徐海涛愣了一下，这些天，徐茂荣一次也没有找过他，也没有来他办公室汇报工作。这一大早的，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
难道出什么事了？
徐海涛提着心神，接起了电话，刚喂了一声，便听到徐茂荣说道：“徐镇长，跟你汇报个事，市人大副主任明天要带班来我区督查安全生产工作，绩城镇也是一个点。”
人大有监督权，但一般市人大下基层督查工作，通知都要提前几天的。所以，徐海涛便问了一句：“什么时候通知的？”
徐茂荣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昨天上午收到的通知。”
徐茂荣竟然将这通知压了一天才跟他汇报，徐海涛有些恼火，但并没有把情绪表现出来，只淡淡说道：“你把通知拿上，到我办公室来吧。”


第113章 茂荣设局

徐茂荣过来的时候，徐海涛正泡了一杯茶在办公桌后面坐下。
徐茂荣将通知放在徐海涛面前，便径自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说道：“徐镇长，昨天你下村了，我就没跟你汇报。”
昨天上午徐海涛的确去了窑头村，但下午他一直在办公室。徐茂荣的话明显是托词，不过，他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从桌子上拿过烟，递了一根给他，然后便低头拿过那份通知，慢慢看起来。
是人大副主任钱明德带班，关于钱明德，徐海涛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却听秦岚岚说过，这人比较务实，有一次去乡镇督查公路建设，把好几个领导都批评了。徐海涛抬头看一眼徐茂荣，见他正抽烟，样子还挺怡然自得，徐海涛心想，这人是老江湖，一定要拿出点手段来，才能降服了他。他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了一口，将浮上心头的烦躁给压了下去，才说道：“徐主任，这件事你跟区安监上对接过了吗？到时候看几个点？怎么看？”
徐茂荣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徐海涛竟这么老道，不过，他也是见过场面的，立刻说道：“对接过了，区安监局的意思，这个他们也说不准。让我们到时候随机应变。”
“镇上之前接待过人大的督查吗？”
“市人大的没有接待过，区里有过。不过，安监方面的督查，都是彭镇长亲自接待的。我们安监办只要做好具体工作就行了。”徐茂荣颇有些傲然地说道。
徐海涛盯了他一眼，说道：“好的，那这个通知彭镇长看过了吗？”
徐茂荣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垂眸看了一下手指尖的烟头，才说道：“恩，行政办先通知彭镇长的，彭镇长见你不在，便把通知给我了。”
徐海涛知道，一般这种通知，都是统一发到OA系统，由行政办接收，再给领导传阅。徐茂荣说的，可能是实话。但，这件事，按理，彭宇应该给他打电话交代一声的，是他太信任徐茂荣，还是太不信任他？徐海涛心里滚过这个念头，脸上淡淡地说道：“既然彭镇长已经知道了，那就好。就像你说的，具体工作还是安监办做，那安监办准备了哪几个点？”
徐茂荣愣了一下，说道：“这个……”
徐海涛皱了皱眉，手指在桌面上下意识地轻敲了几下，忽然起身，说道：“走，你带我先去跑一圈吧！”
徐茂荣有些头大，脱口而出：“去哪里？”
徐海涛看向他，目光有些锐利，说道：“明天，市人大要看哪里，我们便去哪里。或者说，我们有哪些点可以让市人大看？我的意思，我们最好全跑一遍，这样才能做到心中有数，临阵不慌。”
徐茂荣猛地抬起头来，不悦地说道：“徐镇长，全部跑一遍，时间上也不允许啊！绩城虽然工业底子薄弱，但一天之内要全跑一遍也是不现实的。这样吧，既然徐镇长不放心，那我们先跑几个集镇周围的企业，至于明天市人大来看什么点，我说了，这一块彭镇长会安排好的，徐镇长不用担心。”
徐茂荣的话相当不客气，话里话外，都将他这个分管领导看成了多余。徐海涛说道：“徐主任，彭镇长是镇长，市里领导过来他会接待，会安排，但如果督查过程中发现了什么问题，这责任要彭镇长承担吗？”
徐茂荣瞪在那里，一双眼睛里有怨气，也有不甘，半晌，才说道：“能有什么问题？这种督查不过都是走走过场！”
徐海涛一张脸明显沉了下去，说道：“徐主任，钱主任的严肃认真是出了名的。”说完，徐海涛不容他分辨，便直接往办公室外面走去。徐茂荣只好跟了上去，心头却有些懊恼，徐海涛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对他颐指气使，但如果市人大真的督查出来问题，徐海涛毕竟是新接手的副镇长，责任还是会落在他这个安监办主任身上。
一上午，徐茂荣带着徐海涛走了三家企业。一家是食品厂，一家是服装厂，一家是矿产企业。徐海涛的眉头越皱越深，食品厂和服装厂连最起码的消防设施设备都不齐全，服装厂甚至还是三位一体，烧饭，住宿和生产在一起，这是最最危险的，其他乡镇也有过血淋淋的教训，没想到，绩城镇竟然还有这样的存在。
站在石矿作业平台下面，看着那些走来走去的工人连个安全帽都不戴，徐海涛发作了，将负责人叫了过来，声色俱厉地问道：“你们就是这么生产的？工人的生命在你们眼里是什么，儿戏吗？”
那个负责人腰圆膀粗，满脸横肉，一看便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徐茂荣扯了扯嘴角，往旁边站了站，他很清楚，这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他还是彭器的人，他才不会得罪他，既然徐海涛要耍威风，就让他耍吧，到时候，看他如何收拾局面。
负责人名字叫江世行，听徐海涛语气不善，一双眼睛眯了眯，阴阳怪气地说道：“呦，徐镇长是吧？您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我只是不清楚，我们器宇矿业到底哪里有问题，惹得徐镇长发这么大火啊？”
听到器宇的名字，徐海涛心头一惊，看来，他被徐茂荣摆了一道，他瞟一眼徐茂荣，见他远远地站在一旁，一副隔岸观火的表情，果然，他是故意的。不过，这是早晚要面对的局面，既然来了绩城，他就不会躲避，或许，这也正是区委让他来这里的原因。不过，他不该流露太多情绪，能掌控自己的情绪，才是为官的第一技巧。他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说道：“江厂长，镇上接到通知，市人大要来督查安全生产工作。”他看一眼那陡峭笔直的矿山作业面，又说，“这作业面太陡了，危险性比较大。而且，工作人员的安全意识不够，安全帽必须戴。这一点，江厂长你务必要引起重视，毕竟，安全才能生财，是吧？”
江世行虽是个混混，但却很懂人情世故，听徐海涛缓和了语气，也说的入情入理，一脸横肉也松弛了，说道：“徐镇长，我虚心接受你的批评，下午我就给他们开会，让他们把安全帽戴起来。至于开采作业面，这个，得董事会商量决定，不过我一定会把徐镇长的话带到董事会里。”
江世行的态度倒是让徐海涛有些惊讶，更惊讶的是站在一旁的徐茂荣，他原本以为，徐海涛一定会和江世行闹起来，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去彭宇那里告他一状了。没想到，他竟然三言两语就将这个平日里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江世行给摆平了。
徐海涛拍拍江世行的肩膀，说道：“谢谢江厂长配合！”
“这是应该的。”江世行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了一支给徐海涛，徐海涛接了过来，两个人便面对面地站着抽了一支烟。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便是一支烟的距离。抽了烟，徐海涛上车回镇上。
在车上，徐茂荣有些坐立不安，一早上看到的情况都不太好。这一点，徐海涛知道，他这个老安监工作者当然更清楚。原本，他想让徐海涛自乱阵脚，如今看来，徐海涛比他想象的要老练的多。他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徐海涛，见他正闭目养神，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徐茂荣心中擂鼓，这徐海涛年纪轻轻，竟然能喜怒不形于色，看来是个厉害角色。
徐海涛闭目养神，倒不是故弄玄虚，他是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既然全部跑一圈时间不够，那便只有一个选择，把企业的负责人叫来统一开会，落实任务。打定主意，他睁开眼睛，对徐茂荣说道：“徐主任，一会儿你让办公室的人通知一下，让所有企业负责人来镇上开会。”
“所有？”徐茂荣不确定地问。
“怎么？有问题？”
“个体呢？”
徐海涛想了想，说道：“服装企业个体也全部通知。”
“全部？这个我这里掌握的情况也不全面。”徐茂荣有些烦躁地说道。
“让村里通知吧，这一块村里最清楚。”
徐茂荣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知道是一回事，通知是另一回事。他们哪里会把这种通知当回事。”
徐海涛愣了一下，说道：“你通知下去，因为村里漏报，到时候万一出了事，追究村里责任。”
徐茂荣抬头看了看徐海涛，倒是有些佩服他的老练。不过，他却也不愿打这个电话，做这个难人。当然，也不能说让徐海涛这个分管领导直接打电话，便说道：“徐镇长，这种会议还是直接让行政办给村里发通知吧，这样更正式一些，也可以让村里足够重视。”
徐海涛看看徐茂荣，心中略微猜到了他的想法，但他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和徐茂荣多说，而且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便点点头说道：“这个你去安排就行。”


第114章 岚岚苦衷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徐海涛端着饭盆坐到了彭宇身边，把上午去跑企业的情况简单的汇报了一下，特别提了开矿作业面的安全状况和服装产业三合一的高风险性。徐海涛说：“彭镇长，服装产业三合一状况其他乡镇有过血淋淋的教训，我认为我们应该引起高度重视，早早整治。”
彭宇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目光在徐海涛脸上顿了片刻，才开口道：“你的想法很好。服装产业三合一的确存在很大安全隐患，只是，整治却也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这么简单的事啊，如果政府不补贴，那些企业不可能动真格，真正落实到位。若要政府补贴，绩城镇本就是吃饭财政，哪来的钱补贴给企业？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这个事先放放再说吧，目前政府财政还没有这个实力。若是为了迎接市里的督查，先把面上的工作尽量做好吧。”
徐海涛知道，放放再说，便是遥遥无期了。但他也知道绩城镇目前的财政的确不景气，而三合一整治需要政府牵头，并有一定的投入，企业才会真正落实到位。
徐海涛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直接说了下午开会的事情。
彭宇点点头，说道：“很好，下午如果没有特殊事情，我也来讲几句。”
领导重视，对条线工作自然是一种极大的推动。徐海涛立马点头，说道：“那一会儿会议开始了，我让徐茂荣来跟您汇报。”
徐海涛和彭宇有说有笑的样子，落在不远处陶光明的眼睛里，有些刺。想到之前在区委组织部和罗国忠的谈话，还有区委书记王静龙的交代，陶光明觉得，一定要把徐海涛争取过来。
市人大副主任过来督查，不是小事。虽然行政办把通知给了彭宇，徐海涛觉得还是有必要跟陶光明汇报一下。吃过饭，徐海涛走进了陶光明的办公室。陶光明刚换了一杯新茶，味道不错，见徐海涛进来，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盒茶叶放在桌上，说道：“听说你爱喝茶，这个给你尝尝。”
陶光明的态度让徐海涛有些受宠若惊，说道：“我哪里能拿书记的茶叶，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陶光明盯了他一眼，仿佛有些不耐，说道：“叫你拿就拿，哪那么多废话。”
徐海涛笑笑，只好接了过来。
“有什么事？”陶光明问道，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陶光明已经摸索出来，徐海涛这个人的性子实在，没啥事，一般不会逛办公室。这一点倒是挺合他胃口。
徐海涛把市人大副主任钱明德要来督查安全生产的情况简单汇报了一下，也把上午看了企业的现状以及下一步打算粗略说了一下。
陶光明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行吧，钱主任是出了名的严苛，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刚来绩城，这也算是给你出的第一道题，希望你能交一张满意的答卷。”
“陶书记，绩城有很多小零散的服装加工产业，都是三合一产业，这种形式安全风险非常大，我最担心的便是这个。”徐海涛说道。
“具体工作你跟彭镇长商量，毕竟镇长管政府工作嘛，我这个党委书记手伸太长，影响不好。”
徐海涛点了点头，他清楚，三合一整治是个麻烦事，陶光明也不想揽这个包袱。更何况，彭宇一向强势，陶光明如果在这件事上表态，彭宇也未必会见得买账，到时候，镇长一支笔不肯批，他这个书记说的话等于是空话，倒是落了个没趣。
看来，陶光明的算盘也不差。
从陶光明办公室出来，徐海涛第一次觉得当领导的难处。回到办公室，关上门，他给秦岚岚打了个电话。一听到她清冽的声音，整个人便松快许多。他笑问：“有没有想我？”
秦岚岚不答反问：“你在哪里？”
“办公室。”徐海涛说道。他原本想把市人大要来督查安全生产的事跟她说一下，想想，又觉得没必要拿这种事烦她，便说，“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去看个电影吧！”
秦岚岚那边沉默了片刻，问道：“有什么好电影？”
“有没有好电影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氛围。谈恋爱，总要有谈恋爱的氛围嘛。爆米花加电影，是最轻松的一种，我想带你尝试一下。”
听筒里，秦岚岚的呼吸似乎重了些，语气也如加了糖的糯米糕似的，软软甜甜的：“好，我尽量早点回来。”
挂断电话，徐海涛准备了一下下午会议需要的讲话内容。很快，便是开会的时间了，徐海涛拿上笔记本走出办公室，看到有几个人往彭宇的办公室走，也有人进了茅国栋的办公室。
徐海涛心里清楚，这些人应该都是镇上的企业主，是一会儿的参会对象。对于他们过自己的办公室门而不入，他心里多少有些涩涩的感觉。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感觉完全没有必要。官场不需要多愁善感。在这些企业者眼里，关系意味的是利益。
坐在大会议室的主席台上，徐海涛看着台下济济一堂的企业者，心想：绩城镇大大小小的企业家都在这里，按照数量，绩城的企业数量不算少，但税收却垫底，问题出在哪里呢？
会议开始前，他让徐茂荣去叫一下彭宇。这样一来，在楼上逛办公室的一些企业主们也应该知道了。
片刻后，几个企业主静静地滑进了会场，然后，彭宇端着一个紫砂壶茶杯昂首阔步地走进了会场，坐上了主席台。
会议是徐海涛主持。他先进行了自我介绍，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些企业主们见面，不过，他相信，他们或多或少已经知道他了。不过，这些不是他在乎的重点，他在乎的是这次会议的效果。所以，他很快的切入了正题，将明天市人大副主任要来督查安全生产的通知简单读了一下，并让徐茂荣把安全生产自查表发给大家，让企业自行查漏补缺。然后，他说了上午跑企业的情况，重点强调了四点，一是消防设施设备一定要准备到位，要能用，会用。二是消防通道一定要保持畅通。三是要安装应急灯，并标识安全出口等。四是每个企业要有自己的应急预案。五是要加强职工安全意识的培训和宣传。另外，关于矿业，他强调了作业面的安全性。关于服装产业，他强调了生产和生活要尽量分开。最后他说：“接下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彭镇长为我们做重要讲话！”
彭宇的讲话四平八稳，主要是让大家思想上高度重视这次督查工作，行动上高度配合安监办的工作要求。至于服装产业的三合一，以及矿产作业面的问题，他一句也没有说。
徐海涛多少有些沮丧，不过，他没把情绪流露出来，只是端正地坐在台上，看着台下陌生的脸。
而台下也有许多双眼睛在看着他，研究他。
很多时候，很多事，其实都是一场博弈。
会后，徐海涛和徐茂荣再一次对接了工作，强调了明天迎接市里督查需要注意的几件事。
快下班时，徐海涛拿出手机给秦岚岚打电话，但传来的却是嘟嘟的忙音声。
此时，秦岚岚办公室，她正拿着手机站在窗口，听筒里是严修身的声音：“岚岚，听说你和徐海涛在交往了？你真的觉得他比我更合适吗？还有，岚岚，你有没有想过，和你在一起，他的发展空间很可能会僵化。”
恐惧、无奈如同钱塘江的浪潮来的汹涌而肆虐，秦岚岚看着窗外依然清脆的香樟树叶，泪水慢慢地模糊了眼睛，不过她不能让他听出自己的心意，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才清冷地说道：“严部长，你想多了，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哦？”严修身突然笑了，说道，“既然是误会，那最好，不过，关于你们的传闻实在太多了，是时候刹刹车了，他还是一个在考察期的副镇长啊，岚岚，你应该很清楚，关键时候，唾沫星子也是能杀人的！”
秦岚岚的呼吸越来越重。
“岚岚，晚上一起吃饭吧，关于星月湖项目拆迁工程，我得到了一些信息，正好跟你沟通一下。”
“我……”秦岚岚的脑海里全是徐海涛那一句“有没有好电影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氛围。谈恋爱，总要有谈恋爱的氛围嘛。爆米花加电影，是最轻松的一种，我想带你尝试一下。”泪水如雨水般悄无声息地滑落。
“怎么，很忙？”严修身的声音里带着点威压。
秦岚岚深吸了几口气，很想对他说，不。可是，徐海涛才刚走上领导岗位，更何况，绩城镇班子也比较复杂，这个时候，任何风吹草动，对他将来的发展都可能是致命的打击。她不能这么自私。
秦岚岚紧紧地闭上眼睛，片刻后，她说道：“不，晚上我有空，我只是想到了上次的经历，还有些心有余悸。”
“岚岚，你放心，我不会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那就不是我严修身了。”严修身保证道。
“那最好！”
“地点我一会儿发你短信。”
挂断电话，秦岚岚感觉整个人都虚脱无力了，坐进椅子里，看着手机上未接来电里显示的徐海涛的名字，泪水又滑了下来，打湿了手机屏幕，也湿了徐海涛的名字。
好半晌，秦岚岚自嘲地笑笑，最近她真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她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轻轻地擦了擦泪痕，然后拿出笔记本开始工作。对她来说，工作总是最好的疗伤办法。


第115章 爱的苦涩

楼道里响起脚步声，秦岚岚捧起水杯喝了几口水，目光越过杯沿，看到脚步在门口微微一顿便走了进来的傅寒。这些日子，傅寒和往常有些不同，原本总是梳得油光光的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
秦岚岚放下水杯，声音清淡地问道：“傅主任，什么事？”
傅寒的目光在她依然有些微红的眼睛上停留片刻，心头微震：秦岚岚是哭了吗？谁有这么大能耐让这个冷清强势的女人流泪？虽满腹狐疑，却是漫不经心地问道：“秦书记，你这是怎么了？一双眼睛红红的？进了沙子？”
秦岚岚当然听出了傅寒话语里的试探意味。沙子？在办公室里两只眼睛进沙子，她是傻子才会想这种借口。她嘴角微微扯了一下，淡淡说道：“谢谢傅主任关心。我只是眼睛有些疲劳，刚才做了一下眼保健操，又用热水熏了熏而已。”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这时候傅寒来找她做什么？她看了他一眼，又说，“倒是傅主任，最近看起来有些憔悴。怎么，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傅寒眉头微微一紧。他是真的遇上麻烦了。只是，这麻烦能和秦岚岚说吗？她会不会落井下石？他拿不定主意，一脸阴晴不定地看着秦岚岚，说道：“星月湖景区工程招标的事，有些烦。”
这也是秦岚岚所烦恼的事情。星月湖景区工程对很多人来说是块肥肉，但对他们来说，却是个烫手山芋。当然，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她笑了笑，说道：“是啊，是有些烦，不过等招投标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便也好了。”
傅寒接过话头，说道：“是啊，但愿这招标的事快点定下来，这样我也可以松口气了，最近找我的人实在有些多，我的头都大了。”
“傅主任，这件事上，我们可不能犯糊涂。”秦岚岚看了一眼傅寒，说道。这是她的真心话，虽然对于傅寒，她也有颇多不满，但不满归不满，她却也不希望他出事。她知道，傅寒所说的找是什么意思，便提醒了一句。
这时，秦岚岚的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音。秦岚岚怕傅寒看到什么，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看了看，又将手机翻了个面，倒扣在桌面上。傅寒看着秦岚岚，忽然问道：“秦书记，这件事上，有人找你吗？”
秦岚岚看着傅寒，猜不透他这句话的用意，不答反问：“那些人精明着呢，谁不知道，招投标都是主任分管的？”
其实，并不是没人找她，只是来者不善而已。
这时，手机又响起来，傅寒便起身走了。秦岚岚拿起桌上的手机，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徐海涛的名字，和他之间的一幕幕不自禁地回荡在脑海里。在宾馆里的争吵，喝醉后的迷乱，他吻她时甜蜜而深情的样子，他和潘震打架时奋不顾身的样子，他办事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偶尔显露的痞痞的样子，不知不觉间，他就仿佛是一颗种子，已经在她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徐海涛，我该怎么办？
秦岚岚无助地看着那个名字闪烁着闪烁着，然后暗下去。
她起身走到窗前，一遍遍地对自己说：要对自己狠点，人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许久后，她去洗手间洗了个脸，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便打车往湖畔会所去。在车上，她给徐海涛打了个电话。
徐海涛是在电影院接到秦岚岚的电话的，他刚买好电影票：《投名状》，这是一部斩获了许多奖项的电影，徐海涛内心里还是有着学生时代的浪漫情怀，对电影等艺术作品比较关注。虽然这部电影更多的是硬汉情节，也有不少柔情的地方，他觉得比一般的小清新爱情片更适合他和秦岚岚。将电影票放进口袋，他又将另一只手里的鲜花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才拿出手机接听了电话。看到是秦岚岚，他的脸上不自禁地绽放出幸福的光芒，声音也变得雀跃，说道：“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宝贝！我已经买好电影票了，需要我来接你吗？”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也是他第一次这么叫一个女人。以前看电影，听恋人之间这么称呼，会觉得腻歪，但刚才，他就是情不自禁地想要这么叫。忽然明白，原来情到深处，腻歪也是一种情不自禁。
泪水再一次悄无声息地爬上了秦岚岚的脸，她曾以为她不会再软弱，可是，这一刻，她感到无助而迷惘，她想念他，想要扑入他宽阔而厚实的怀抱，想要他不顾一切地吻她，拥抱她。可是，她不能，她只能无情地推开他。她知道，或许这一次的推开，迎接她的便是永远的深渊。但，她必须这么做，她不能让他毁了，他还如此年轻，又充满正义感，像他这样的人，只要足够坚持，一定能在这条路上走出自己的风景。她不能因为自己而毁了他。
她深吸一口气，不让他听出她语气里的哽咽，说道：“我有事，来不了了。”说着，她便挂了电话，任由泪水肆虐。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声，徐海涛有些愣怔，怎么挂电话了？什么事这么要紧？徐海涛又打过去，想问问她，要不要给她送晚饭过去。但电话一直打不通。
徐海涛摸出那两张电影票，叹了口气，既然她不来，他一个人也没心思看电影，看到一对情侣走过来，他便把电影票送给他们了，弄得那两个小年轻一脸懵。徐海涛抱着一束鲜花从电影院走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风吹在身上，已有了冬日里的冷冽。徐海涛紧了紧外套，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去街道看看。
冬日的夜色里，长丰街道办事处的办公楼静静的。看着这幢自己曾经工作过多年的老楼，徐海涛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情愫。下了车，他走进院子，在二楼黑板上看了看值班人员名单，直接往四楼走去。
四楼黑乎乎的，秦岚岚办公室的门关着。
徐海涛站在楼梯口，怀里抱着那一束用包装纸扎的很精美的花束，想了想，又掏出手机给秦岚岚打了个电话，让她意外的是，她的手机竟然关机了。徐海涛心里猛然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出什么事了？即使区委主要领导召见，也不需要关机啊！
怀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徐海涛又打车去了白蘋小区，但等待他的依然是一间黑乎乎的房子。
徐海涛的心慢慢地往下坠，直到七点半，他又饿又累，才打车回了太平小区，在小区门口的面店里，点了一碗豌杂面，热腾腾辣乎乎，吃出一身汗，总算感觉好些。他又掏出手机打给秦岚岚，依然是关机。他把手机放进包里，抱着那束花回到出租房，屋子里也是静悄悄的。
洗了澡，躺在床上，徐海涛想看看书，但每一个字都晃得厉害，到最后都变成了秦岚岚的脸，让他想念，更让他忧心。
对于一个领导干部来说，突然之间失去联系，是一件令人担忧的事。虽然，徐海涛相信，以秦岚岚的为人不会做那些傻事，但联系不上她，还是让他情不自禁地害怕。
辗转反侧。
绩城镇。
彭宇睡不着，披了衣服起身，一看才十点，便拿过手机打了个电话，说道：“你过来一下。”
挂断电话，他走到客厅，从酒柜里拿出一支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喝着。不多久，外面响起敲门声，彭宇放下酒杯，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彭器，一双桃花眼带着点锋芒看向他，问道：“哥，什么事？”
初冬的夜风从门口灌进来，彭宇感到冷，将披在肩上的外套穿上，一边关门一边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睡不着，便想和你聊聊。”
彭器一双桃花眼定定地盯着彭宇，并不相信他的话。没什么事，他怎么会睡不着？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彭宇递了一杯酒给彭器，说道：“明天，市人大钱主任要来绩城，这个会上已经讲过了。钱主任这个人，听说是出名的严苛，我也拿不准明天他要看什么，反正，你自己留个心眼。”
彭器有些不以为然，慵懒地偎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说道：“哥，这种事，也值得你把我从温柔乡里扯出来，巴巴地冒着冷风赶过来陪你聊天？这种事，你还经历的少，怎么突然这么忧心忡忡？”
彭宇瞪了他一眼：“你说的轻巧。安全生产无小事，真出了事，我也顶不住。你也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彭器见彭宇是动真格的，便放下二郎腿，正色说道：“哥，既然安全生产这么重要，你为什么要安排那个徐海涛分管？这家伙，根本就是个连毛都没长齐的乳臭小子。还有，关键时刻，你相信他能和你尿到一个壶里？反正，我不看好这个人，万一，他不和你一路，到时候，你不是很被动？”
彭宇两根手指夹着酒杯慢慢地晃动着，目光幽深地注视着晃动的酒面，半晌，他忽然抬起目光，严厉地说道：“你的心思还是用在你自己的事上，政府里的事你少掺和。”
“我还不是关心你。”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至于徐海涛，你最好别去招惹他，这人虽然年轻，却不简单。”彭宇告诫道。
彭器将酒杯“啪”地一声放在桌上，说道：“哥，我们没必要冒风险。最好的办法是趁他羽翼未丰，把他的翅膀给折了。”
“彭器。”彭宇的声音高了，说道，“你最好别再给我说这种话，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企业家，不是黑社会。征服一个人的最好的办法，是让他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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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人大督查

徐海涛醒的十分早，一看手机才五点多，翻到通话记录，并没有秦岚来的未接来电。手指在她的名字上停顿片刻，还是没有按下，怕惊扰了她睡眠。犹豫了一下，从床上一跃而起，穿上运动服，到小区里跑了三圈，微微发了一身汗，冲了个澡，看看手机，已是六点半，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秦岚岚的号。
令他欣喜的是，手机终于通了，悬了一晚的心也终于可以落回胸膛了。失落的是，铃声持续响着，却一直没有人接听。他想跑去白蘋小区看看，但时间上太紧了，而他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一天，徐海涛很忙，忙到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市人大副主任钱明德一行四人一早便到了绩城镇政府大院，紧随着，区安监局局长周峰带着副局长邱海霞等四人也到了。
先是开会，听取镇上的汇报。镇长彭宇做了汇报，汇报稿是徐海涛准备的。钱明德脸上挂着慈和的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站起身说道：“先去看几个点吧！”
彭宇忙起身，引着钱明德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了几个地方。钱明德没有反对。但当队伍到达第一个企业，也就是彭宇指定的光耀丝厂，钱明德看了车间，也看了仓库。离开时，钱明德看着彭宇，说道：“绩城镇多矿产，去看两个矿业公司吧！”
矿产企业算是高危产业，这一点彭宇十分清楚，作为一个老绩城，他也十分清楚，镇上的矿产企业是怎么一个状况。但钱明德亲自点名，他一个镇长肯定不能说不让看。他有些求助地看了一眼区安监局局长周峰，但周峰只拿一双圆眼睛瞪着他，什么话也不说。私下里，彭宇和周峰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彭宇只好把目光挪向徐海涛，徐海涛自然明白他目光里的意思，忙走上前说道：“钱主任，矿产大多在山里，路远，我们选一个离镇稍微近点的看看吧？”
钱明德一双浓眉大眼，看了一眼徐海涛，直接钻进了车子。徐海涛知道，这是同意了，便让方华开车在前带路。徐海涛选择的点，便是昨天去看过的器宇矿业。徐海涛之所以选择器宇，一是考虑到方便，还有一点，这个点他之前看过，也提出过意见，他想看看江世行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落到实处。当然，这有点赌一把的意思。还有一点，器宇矿业的背后是彭器和彭宇，他相信，彭宇不会让钱明德瞧不上器宇这块牌子。
车子开进器宇矿业，徐海涛一眼便注意到挂在作业面附近的大横幅：“安全生产，生命至上”，然后，他看到了工人们头上醒目的橙色安全帽。他点点头，下了车。江世行已经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看到徐海涛，便上前一步握了握他的手。徐海涛轻声说道：“江总，做得好。”
江世行一脸横肉颤了颤，露出有些腼腆的笑，说道：“是徐镇长批评的好！”
接着，市里、区里和彭宇的车都到了。钱明德仔细地看了作业面，石子加工传输、装卸等程序，临走时，他抬头看了看天，忽然看着彭宇问道：“彭镇长啊，绩城镇的石矿开挖点具体有多少？”
彭宇笑着回答：“前两年，市里下发了关停并转一批规模小，生产方式粗放的矿产企业后，现目前有石矿10个，其他资源型矿产企业12个。”
钱明德盯着彭宇端正的脸，感叹道：“我年轻的时候，就来过绩城。那时候的绩城，青山绿水，处处是风景啊。现在的绩城，绿水依旧在，青山却成了一条被老鼠啃了无数破洞的烂裙子了。彭镇长啊，资源开发和环境保护之间要保持平衡啊！”
初冬的太阳暖融融地照在彭宇脸上，他感觉背上有些烧，抬手顺了一下头发，说道：“钱主任批评的是，但绩城镇的大半财政都出在这些个破洞上，我这个镇长也是没办法啊！”
作为领导，钱明德当然十分清楚地方财政的困难之处，但他却也有不同的思路，说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一直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山会被挖空，到时候呢？”
彭宇不说话了。
对彭宇来说，那是很久远的事，至少，在他这一届上，山是不会挖空的。
钱明德自然也知道彭宇的那点心事，也不说穿，只问道：“矿山企业是生产事故高发的产业，彭镇长啊，在这一点上，还望你这个镇长高度重视。这些年，绩城镇的矿山企业没少出事，虽然影响不大，但这也是在提醒我们，要时刻绷紧安全生产这根弦。”
这话就有些分量了，彭宇和区安监局的几个人忙连连点头。
钱明德抬手看了看表，又说：“我听说，绩城镇的服装产业小、散、多，存在的安全隐患也比较大，接下去，带我去看两个点吧。”
钱明德的这个要求让彭宇有些措手不及。绩城镇的工业企业在全区占倒数，另一个原因是，绩城镇的服装产业数量多，但规模小，大多数都是个体。他没想到，钱明德会要求去看这些“小、弱、散”的服装加工点，更要命的是，这些服装加工点因为规模小，大多生产生活仓储三位一体，也就是“三合一”。而关于“三合一”，市里和区里都有过明确要求，要整改，并要求整改到位。但这一块，不仅需要镇政府投入相当大的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财力。绩城镇的财政本就是吃饭财政，哪里有能力去整顿这些三合一产业？还有，市里、区里虽然也一再重申，但领导们心里也都清楚绩城镇的苦楚，所以，来看安全生产，基本不会去看这些服装产业，毕竟绩城工业企业的代表是矿产。
不过，彭宇是一个反应十分机敏的人，他忙抬手看看表，说道：“钱主任，这都快午饭时间了，要不我们先去食堂吃饭，吃过饭再看？”
“才十一点，吃饭还早了点。我们市里都是十二点吃饭的。彭主任若是饿了，我车上有饼干，可以先拿来充充饥。”钱明德笑着说道。
彭宇哪还能说什么，只好说不饿不饿。
上车前，彭宇让徐海涛带路。徐海涛知道彭宇的意思，但他心里也没底，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坐在车上，徐海涛问徐茂荣，服装产业有没有拿得出手的点。徐茂荣摇摇头，说道：“都是半斤八两。”
徐海涛想了想，说道：“那就随便挑两个点吧。”
连着看了两个点，问题都差不多。虽然昨天会上徐海涛特别强调了，生产必须和生活分开，但问题依然摆在那里。有一个点，甚至连消防设施都没有。从那里走出来，钱明德的脸色便阴了下来，他说道：“这么多问题，关键在哪里？”
彭宇低着脑袋。区安监局的人也不说话。
令徐海涛意外的是，走在钱明德右手边的办公室主任忽然说话了，他说：“徐镇长，安全生产是你分管的吧？”
徐海涛点点头。
“钱主任问话，你是回答不上来，还是听不懂，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你不会以为，今天是你们彭镇长陪同，便没你什么事了吧？我跟你说，安全生产既然是你分管的，你便是第一责任人，出了事，第一个便要问你的责。”
这样来势汹汹的兴师问罪让徐海涛有些懵，首先冒上脑海的念头便是：我今天得罪他了吗？还是，我之前得罪过他？伴随着这些念头，他看向那个叫金伟业的办公室主任，只见对方长着一张小巧的圆脸，脸膛黄澄澄的，一个酒糟鼻，一双细细小小的眼睛。徐海涛实在没有印象，哪里得罪过这个人。
感受到周围人火热的目光，徐海涛知道自己只能迎难而上，便说道：“金主任，你误会了。我很清楚自己的责任。”
“那你来回答钱主任的问题。”金伟业说道。
钱明德皱了皱眉，看了金伟业一眼。金伟业平日里行事比较低调，今天却是一反常态，难道和这个年轻的副镇长有过节？不过，他也不加阻止，既然他提出了问题，总要有人回答，镇长也好，副镇长也好，对他来说，倒无所谓。
徐海涛的目光从彭宇身上滑过，倒不是怕他责怪他抢了他的风头，只是，这个时候，他说话得从全镇的角度出发，他还摸不准彭宇的性格，不知道，如果是他，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此时，也来不及多想。其实，徐海涛自己对于这个问题是有过考虑的，但这时候他却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能避重就轻，将责任往自己身上引：“关键还在于我这个分管领导没有充分重视这些问题。”
这个回答让钱明德和其他人都惊了一下，他们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副镇长说话这么直接，这么单纯。彭宇更是看了他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埋怨。
徐海涛却不等他们反应，接着说道：“钱主任，今天您的批评让我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见识浅陋。安全生产无小事，特别是服装产业的‘三合一’，隐患很大，别的乡镇也有过血淋淋的教训。所以，接下来我们绩城镇肯定会在这个问题上下大力气整改，但是，整改都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以绩城镇政府目前的财政，实在是力不从心。还希望钱主任能给予我们一定的支持。”
徐海涛的转折让徐茂荣深深佩服，彭宇也由衷地欣赏他的机智。钱明德看着这个年轻俊朗的副镇长，忽然笑了：“好你个徐海涛，自我批评一句，到最后竟是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
一句玩笑，让原本过分严肃的氛围活跃了许多。
金伟业看着徐海涛，有些着恼，没想到自己出的题不仅没绊倒他竟是给他开了后门了。


第117章 爱与迷茫

市人大和区里的一帮人走后，徐海涛被彭宇叫到了办公室。彭宇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让徐海涛坐，然后从桌上拿过烟，递了一根给他，才坐进自己的大班椅里，目光颇有些深意地看着徐海涛，说道：“海涛啊，不错，反应够快。这一次如果人大能够在资金上给予帮助，区里肯定也会配套一定的资金。”
虽是表扬，但徐海涛注意到彭宇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拿不准彭宇心里的想法，便只是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钱主任并没有明确的答复，有没有资金补助也难说。”
“有资金最好，没有资金，至少也让上面知道了我们的现实困难。”彭宇说着，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一直等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徐海涛才想通彭宇的态度。彭宇是怪他抢了他的风头，或者说，在他表态前表了态。可是，那种情况下，他也是无可奈何。泡了杯茶，刚在笔记本上把今天的事简要地记录一下，手机便响了，心中一喜，以为是秦岚岚，一看，却是陈磊。
“兄弟，我老婆今天到单位来了。”陈磊的声音听起来灰扑扑的。
徐海涛关切地问道：“然后呢？”
“她直接找了邵惠，你也知道，邵区长的脾气，眼里哪能容得下沙子，把我好一顿臭骂，末了，她竟然说，如果我处理不好家务事，也不用去上班了。”陈磊的声音里带着急切的无助，还有深深的迷茫。在徐海涛的印象里，陈磊一直是一个特别有活力的男人，可见，这一次的打击是非比寻常的。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徐海涛问道。
“我也不知道。”陈磊恹恹地回答。
徐海涛想了想，说道：“既然你老婆去找你领导，说明她不想离婚。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切起源在苏蕊身上，最终也只能从她身上入手解决。你应该找她好好谈谈。”
陈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谈过了，根本没用。”停顿片刻，他忽然说道，“兄弟，要不，你帮我跟她谈谈？”
徐海涛笑了一下，说道：“论对女人的经验，我远不如你啊！”
“兄弟，我都火烧眉毛了，你难道见死不救？”
“其实，找一个和她关系好的人，效果可能会更好。如果我去，她可能会有抵触情绪，毕竟，在她看来，我不过是你派去的说客而已。”徐海涛分析道。
“她刚回来，我也不知道她和谁比较熟。更何况，真正和她熟的，说不定正劝她怎么整我呢！”陈磊说道，“晚上6点半，到静夜思吧。我把她也约来。”
挂断电话，徐海涛给秦岚岚打了个电话，但依然没有人接。
下班后，刚坐上车，茅国栋便看了看徐海涛说道：“徐镇长不错啊，听说今天市人大下来督查，你的反应很快，给领导留下深刻印象了？到底人年轻，脑子活啊！”
坐在副驾驶室的张艳艳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从徐海涛说自己有女朋友后，张艳艳对他的感觉便有些复杂了，此时看他的目光也有些复杂，既有欣赏，也有戒备。
徐海涛知道茅国栋对自己是有些意见的，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道：“承蒙茅镇长夸奖。”
茅国栋还要说点什么，徐海涛的手机响了。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徐海涛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有些加快，那种甜蜜而又温暖的感觉如海潮般涌来，让他竟然湿润了眼眶。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按了接听键，却并没有听到他期待已久的声音。心头滑过某种紧张，他不确定地喂了一声，听筒里却只传来低低的呼吸声，如锯子般切割着徐海涛绷紧的神经。
“我在车上。”尽管心里急切，因为在车上，许多话都不方便说，他便只能这样淡淡说了一句。
“好的，我没事，就是和你说一声。”秦岚岚终于说话了，声音微微有些哑，不似平日的清亮。
“你的声音怎么了？”
“可能有些感冒了。”
“我晚点过去。”徐海涛说道。
“不用，我今天有事。”说完，她便挂了电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徐海涛的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着，有些疼，也有些闷。他微微地开了点窗，窗外冷冽的空气混合着植物的味道猛然灌入，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才慢慢地平和了情绪。无论如何，他今晚都要去找她。
茅国栋紧了紧外套，说道：“徐镇长，到底年轻气盛啊，女朋友的一个电话便让你全身发热了吗？”
张艳艳也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徐海涛，从刚才他接电话的声音和语气，她也猜测，对方便是那个被求婚的女人。此时，听茅国栋如此说，她又好奇，又有些难受。
徐海涛看看茅国栋，将车窗关上了，说道：“只是换一下空气而已，茅镇长这么敏感，不分管计生倒是可惜了。”
张艳艳在前面噗嗤笑了。茅国栋哼了一声，说道：“徐海涛，你还真是开不得玩笑啊！”
“茅镇长，我这也是玩笑呀！”
回到城里，时间还早，徐海涛忍不住打了车便往长丰街道赶。在楼下下了车，抬头一看，秦岚岚的办公室亮着灯，他便加快步伐往上走。没想到，刚走到二楼，便碰到了江武林。两个人都愣了愣，徐海涛因为心里急，也不想和他说话，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便直接往上走。
“徐海涛，你来干什么？”江武林细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徐海涛侧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这个人，让他丝毫没有对话的欲望。
徐海涛的冷淡，让江武林十分受伤，他提高声音再次说道：“徐海涛，提拔了副镇长便目中无人了？回到娘家，看到老同事，连个招呼也不会打了？”
见徐海涛不说话，他又说道：“你不会是来找秦书记的吧？告诉你，她不在。”
徐海涛脚步微顿，但并没有停下，也没有接江武林的话。
走到四楼，秦岚岚办公室的门果然关着。可是，门缝里却有灯光漏出来，徐海涛在门上敲了两下，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声音。
“徐海涛，我说了，秦书记不在。”江武林的声音如噩梦般紧追不舍地响起，徐海涛有些烦躁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徐海涛，你别痴心妄想了，你以为你当了副镇长，秦书记就会看上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跟你说，秦书记跟区里的一个领导出去了。”江武林幸灾乐祸地说道，其实这个消息他也是无意之间偷听到的。既然徐海涛对秦岚岚有幻想，那正好用来刺激刺激他。
胸口有些发闷，徐海涛淡淡地盯着江武林，说道：“江武林，你还真是闲得很啊，怎么，我来看看老领导，还要跟你汇报？作为一个纪委副书记，竟然口无遮拦地在背后随便议论自己的领导，毫无政治纪律和政治觉悟。有时间在这里瞎逼逼，不如回去多看看书，毕竟，逼逼也是需要脑容量的。”
“徐海涛，你……”
“怎么？不服？”徐海涛目光带着寒意地盯着他。
江武林最终带着一肚子怨气走了。
徐海涛站在那里，拿出手机又给秦岚岚打了个电话，许久，都没有人接听。看看时间，快六点了。徐海涛便慢慢往楼下走去，脑海里却不自禁地回想起江武林的那句话：秦书记跟区里的一个领导出去了。
如果是公务，江武林的语气和表情为什么会这么微妙？
忽然，脑海里闪过潘震说过的一句话：严修身不是一条好船。难道秦岚岚是和严修身出去了？
徐海涛感觉整个身体都僵了一下，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不过，他很快将这些念头压下。两个人之间，信任是最基本的，他不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随便揣测她。这么想着，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在街道门口怔怔地站了一会，竟然碰到了沈含。沈含看到他，有些惊喜，笑道：“徐主任，”话出口，她抬手拍了一下嘴巴，又道，“现在应该叫徐镇长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正好经过，便上楼看看。”徐海涛说道，“你呢？过来加班？”
沈含点点头，苦笑道：“恩，有个稿子领导明天要。”
徐海涛想了一下，还是问道：“是秦书记的稿子？”
沈含点点头，抬眼看了一下徐海涛，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这两天秦书记也不知怎么了，脸色很差，远远望一眼都能感受到她身上冰冷冷的气息，太吓人了。哎，我还不太会写稿子，真怕明天交差时她不满意。”
徐海涛心头一震，问道：“秦书记这两天脾气很差？街道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含摇摇头，半晌又说：“没听说什么情况。这段时间，她和傅镇长之间仿佛也挺和谐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那她为何心情不好？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又问：“那，前几天呢？她心情还好吗？”
“前几天心情很不错的，哦对了，前两天，我进去汇报工作，她还朝我笑了呢！可是，从昨天开始，她的脸色便十分吓人了，仿佛暴风雨随时要来一般。徐镇长，你以前碰到过这种情况吗？”


第118章 两肋插刀

徐海涛到静夜思的时候，离六点半还有五分钟。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拿出手机又给秦岚岚打了个电话，依然没有人接。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入口袋，才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打了暖气，温暖如春。
推开包厢门，只见一个女人静静地坐在靠里侧的沙发上玩手机，微低着头，长长的发丝垂在脸侧，显出几分柔美。听到动静，她猛地抬起头来，动作有些大，看到徐海涛，不大的眼睛里流露出震惊，片刻，红艳艳的嘴角抽了一下，脸上显出几分嘲弄，开口道：“陈磊让你来的？”
徐海涛不知道陈磊是临时有事走不开，还是故意这样安排。但他觉得，这样安排并不妥当，毕竟，他和苏蕊是初次见面。不过，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既然苏蕊已经认定他是说客，而他也确实肩负着这个责任，他便笑着走了进去，在她对面坐下，说道：“我叫徐海涛，是陈磊的朋友。”
“他让你和我说什么？”苏蕊的眼睛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戒备，甚至还有一丝敌意。
徐海涛笑笑，侧头让门外的服务员进来点菜，并要了一瓶红酒。
“有话就说。”苏蕊将手机啪地放在桌上，盯着徐海涛说道，“你以为我还有心情喝酒吃饭？”
“饭总要吃的。”徐海涛笑着说道。
“作为旁观者，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个可耻的小三？”苏蕊声音拔高，听起来微微有些刺耳。
徐海涛柔和地笑着，目光定格在苏蕊充满怒气的脸上。平心而论，这个女人长得不错，眉眼如黛，红唇似火，特别是一管鼻子，十分挺拔，让她整张脸显得立体而性感，也难怪陈磊念念不忘。只是，为什么当初的美好，到如今只剩了猜忌和不满？
“作为旁观者，我觉得你们每个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执念。”徐海涛淡淡说道。
“什么意思？”苏蕊看着他，问道。
服务员拿了红酒进来，用开瓶器开了，倒入醒酒器里。这段时间，苏蕊静静地低着头，目光随意地看着桌上的碗碟，等服务员走开，她忽然抬头，问道：“你结婚了吗？”
徐海涛摇摇头。
“有女朋友吗？”
徐海涛想到秦岚岚，点了点头。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没得到的时候，心心念念，得到了，便想一脚踢开？”苏蕊的声音里透着忧伤，也有些茫然。
“应该不是。对于没有得到的东西，心心念念，这应该是人性。无所谓男人女人。至于得到了便想一脚踢开，这个，倒是未必。”徐海涛慢慢说道。
“可是，陈磊不就如此？你又凭什么来当他的说客？”苏蕊忽然尖锐地问道，脸也微微涨红了。
“我并不想做什么说客。”徐海涛笑着说道，“在感情的世界里，从来也没有对错，旁人的确没有资格指手画脚。”他说着，拿起醒酒器在她面前的酒杯里倒了酒，又给自己的酒杯满上，举了举杯。
苏蕊盯着他：“你真的这么想？”
徐海涛笑了：“我怎么想，其实真的不重要。”
苏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说道：“我和陈磊恋爱多年，后来我去了国外，说心里话，在这件事上，我承认我对不起他。所以，后来再见到他，我是存了补偿他的心思的，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用完就想扔。”
“所以，你只是不甘心？”徐海涛轻声问。
“难道我不应该吗？”苏蕊盯着他的眼睛，半晌轻叹一口气，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长大真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曾经以为两情相悦，到最后也不过是荷尔蒙作祟。”
徐海涛不语，只是拿起醒酒壶又在她的杯子里倒了半杯。苏蕊看着他，勾起嘴角，略带嘲讽地笑道：“你真不是个合格的说客。”
“是啊，我本就不是说客。更何况，我始终相信，能说服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所以，我是不会多费唇舌的。”
“那你来干什么？”
“吃个饭而已。”徐海涛笑道，“另外，我也很好奇，一直让他不能忘怀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苏蕊挑了挑眉：“现在你看到了。”
徐海涛点点头：“他的确有不能忘怀的理由。”
“什么？”
“一个拥有美丽外表，并且有一颗不俗灵魂的女人，要忘记的确不容易。”
“你这是夸我？”苏蕊冷笑一声，“可，讽刺的是，当时让他心心念念的外表和灵魂，此时，在他眼里却一文不值。你说，错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除了在学校里做判断题，我一般很少评论对错。”徐海涛说道，“对错，应该是很客观的东西，可是，从个人眼睛看出来，很容易带上个人目光的色彩。”
“如果没有对错，如何取舍？”
“自然是各取所需”徐海涛说道，“你爱他吗？”
这时，服务员端着菜推门而入。一个热腾腾的三鲜锅，一个双蒸，一个烂糊鳝丝，还有两个绿绿的时蔬。
苏蕊夹了一筷子清炒芦笋，看向徐海涛，说道：“这还重要吗？无论我爱不爱他，他显然已经不爱我了。”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苏蕊看向徐海涛的目光变得锐利，哼了一声，问道：“这是他让你问的？”
徐海涛摇摇头，夹了一筷子烂糊鳝丝，说道：“这鳝丝不错。”
苏蕊不动，只是僵硬地看着他，目光里透着怒气。
“我在大学里也谈过一次恋爱，后来，她忽然嫁给了别人，甚至没有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当时我很痛苦，但许多天之后，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我爱她吗？很不幸，当时，我得出的结论是，我还爱她，可是，她却已经是别人的老婆。我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几年过去，我偶然地碰到她，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爱她了。虽然内心里还是会涌起某种柔情，但我确信那已经不是爱。”徐海涛淡淡说完，拿起酒杯慢慢将杯中酒喝完。他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手机，静静的，并没有来电显示，可是，这一刻，他却突然很想见到秦岚岚，很想听到她的声音。
“你跟我说这个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不管对方如何，我们首先要明白自己的心意。”徐海涛说道。
苏蕊不说话，慢慢地喝着酒，半晌，她抬眸看他一眼，说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男人和女人总有些不同，我的建议对你未必具有参考价值。”
苏蕊笑了，这一次，她的笑倒是挺真挚的，而且这一笑，让她的眉眼显得格外妩媚，徐海涛怔了一怔，才说道：“你笑起来格外好看。”
“他也这么说。”
“需要我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吗？还是我们继续聊？”徐海涛漫不经心地问道。
苏蕊看着他，举起酒杯，徐海涛也举起酒杯。两人的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苏蕊又笑了一下，说道：“算了，喝完这杯我就回去了。你帮我转告他，我不会再见他，也不会原谅他。”
说完，苏蕊仰起脖子喝干了杯中酒，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便转身而去，甚至没有和徐海涛说再见。徐海涛也没有挽留。他想，她或许是想通了，或许只是想以另一种方式惩罚陈磊。
她走后，徐海涛一个人自斟自饮，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很享受这种有些落寞的感觉。片刻后，手机响了，他侧头一看，是陈磊。
“她来了吗？”陈磊问道。
“来了，不过已经走了。”
“走了？”陈磊有些惊讶，说道，“我马上过来。”
五分钟后，陈磊带着一身寒气推开了包厢门，出现在徐海涛的视线里。他的脸色不太好，很有些憔悴，一边脱外套一边问道：“她为什么走了？”
“你不来，她自然走了。”徐海涛笑着说道，又拿了一副碗筷过来，然后给他倒了一杯酒。
陈磊端起酒杯便喝了一大口，目光定定落在徐海涛身上，说道：“你们谈的怎么样？”
“她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说客。”
陈磊的脸色更差了，从口袋里摸出烟来，抽了一根叼在嘴上，又扔了一根给徐海涛，用打火机点了火，狠狠地吸了两口，看着徐海涛问道：“也就是说，你们谈崩了。”
徐海涛举了举杯子，说道：“边吃边说吧。”
陈磊却只是凶凶地抽着烟，说道：“我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兄弟，你倒是给我句爽快话。”
徐海涛忽然想起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一段话，便笑道：“有人说，老婆再过时，再没意思，那也是捆绑在你前程上的一个常用软件，即使用旧了，打算更新或是卸载，那也得按照步骤来，硬性删除属违章操作，会造成损坏或数据丢失，后患无穷，看来，这话还真是总结的很经典啊！”
“兄弟，我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开我玩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陈磊将烟蒂狠狠掐在烟灰缸里，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说道。
见他如此，徐海涛也不打算再折磨他了，说道：“苏蕊说，她不会再见你，也不会原谅你。”
“什么？“陈磊愣在那里，说道，“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只是随便聊聊。”
好一会，陈磊整个人松下来，看着徐海涛说道：“兄弟，我敬你一杯。”


第119章 到此为止

两天后，区安全生产大会。参加会议的有全区乡镇街道书记、镇长和分管安全生产的副职领导。
徐海涛一进会场便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秦岚岚的背影。他的心猛地颤了一下，然后便走了过去。她正低头看着手机，还是身旁的傅寒先看到了他，笑道：“呦，这不是海涛吗？怎么，让你分管安全生产了？”
徐海涛和傅寒握了握手，说了两句，便看向秦岚岚。秦岚岚已抬起头来，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脸上，很公式化地问道：“怎么样？还适应吧？乡镇和街道的工作风格很不同吧？”
她的淡然里透着疏离，让徐海涛感觉有些茫然，他朝门口看了一眼，问道：“秦书记，我有事情想请教您，方便出来一下吗？”
有密密麻麻的疼痛，仿佛丝线一样缠绕上来，一同缠上心头的，还有几日前甜蜜的往事，秦岚岚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手机，仿佛想从这个单薄的机器上获取力量，半晌，她看了看手表，说道：“快开会了，有什么事会后再说吧！”
徐海涛又看了一眼门口，并没有领导的身影，但既然秦岚岚这么说，他也不便当着这么多乡镇街道的领导再继续坚持，便笑了笑说道：“行，那我会后等你。”
傅寒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徐海涛，忽然说道：“海涛啊，你现在可是绩城镇的副镇长，要牢牢跟牢两位主要领导的步伐，我和秦书记虽是你的老领导，但和我们过分亲密，也不好啊！”
他的声音不低，一旁的乡镇街道的领导都听到了，便往徐海涛身上看了看。徐海涛作为一名新提拔的副镇长，在这些乡镇、街道的一把手眼里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小人物，但傅寒毕竟是长丰街道的主任，他的态度倒是让他们很感兴趣，看着徐海涛的目光便也多了些深意。
徐海涛深深地看了傅寒一眼，笑道：“老领导，永远是老领导，做人自然不能忘本！”
这一次的会议比较郑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桌牌。徐海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刚坐下，区委书记、区长、副书记、分管安全生产的副区长等一行人便走进了会议上，在主席台上一一就座。会场里顿时安静到无声，大家自觉地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徐海涛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格的会议，看着坐在台上的区委几大领导，心中不禁升起一种肃穆感。氛围是可以影响情绪的，而仪式感也可以让领导变得更加神秘和高大。
会议由区长高成波主持，高成波穿了一套藏蓝色西服，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让他圆圆的脸透出几分严厉。他有一双细长的眼睛，看人时十分犀利。他简单地阐述了今天大会的主题，然后便是分管安全生产的副区长骆永林通报四季度全区安全生产面上情况。骆永林光秃秃的脑门和不标准的普通话并没有让他减少威望，在大兴区的干部都知道，这个五十出头的副区长，向来要求严厉。他去下面检查工作，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如果哪里出问题，我就撤你的职！”虽然，他不是组织部长，没有权力撤领导干部的职，但下面的干部却没有人会怀疑他话中的权力。因为，他真的做得到。会上，他点名批评了两个乡镇的安全工作。这让许多分管安全生产工作的副镇长都紧捏着一把汗。
接下来是区长提要求，最后是区委书记王静龙讲话。
会议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散会时已是下班时间。徐海涛正要上前找秦岚岚，便看到分管副区长骆永林点名让秦岚岚和傅寒去他办公室。
徐海涛是坐党委书记陶光明的车过来的，便和陶光明说了一声自己还要去部门里办点事，陶光明和彭宇都坐车先离开了。
徐海涛自从担任副镇长分管安监工作以来，并没有来过区安监局，他便去安监局转了转，和几个局长和副局长聊了几句。在官场，这也算是一种基本的礼节，很多时候，工作做得好是一方面，和领导关系好也是一个方面。之前在街道时，他只是一个一般干部，核心便是服务党委书记。如今，他的身份是副镇长，如何和区级相关部门打好交道，是他的必修课。
从安监局走出来，他给秦岚岚发了条短信：“我在一楼大厅等你。”
刚走到一楼大厅，便看到秦岚岚和傅寒两人从另一架电梯里走出来。隔着距离看，很明显便看出了她的瘦，脸上还带着憔悴的苍白。徐海涛心里涌过一阵情绪，他紧了紧手里的包，走上前去。
还没开口，傅寒便笑道：“徐海涛，你行啊。以前当秘书时和秦书记形影不离，如今做了绩城的副镇长，还对秦书记紧追不舍啊？”
这话听着便有些味道了，秦岚岚侧头盯了傅寒一眼，冷冷说道：“傅主任，我怎么听着酸酸的？怎么，你有意见？”
傅寒摆摆手，笑着：“我没意见。只是，你们这架势，恐怕没这么快结束，我让驾驶员先送我回去，再来接你吧！”
秦岚岚看着他，目光里透着火，说道：“不用，几句话的事，耽误不了傅主任多少时间。”
傅寒满脸嘲讽地看了看徐海涛，便往大厅门口走去。秦岚岚看向徐海涛，目光里锋锐的冷慢慢地收敛起来，说道：“找我什么事？”
徐海涛只感觉喉咙有些塞，有些哑，仿佛千言万语刹那间堵在了嗓子口，一时间竟做不得声了。他就那样看着她，从眼睛到嘴角，半晌，才挤出一句：“我们聊聊吧。”
看着眼前俊朗而又透着失落的脸，那种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再一次席卷了秦岚岚，她只能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坚强，才没有告诉他，她很想他。是的，她很想他，只要放下工作，脑海里便会涌上他的身影。
不过，她不会让他知道这些。
目光如手指一般轻抚过他的眉眼，她说道：“海涛，到此为止吧！”
徐海涛就那样怔在那里，直到她的高跟鞋的声音慢慢远去，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追了上去，说道：“给我15分钟，行吗？”
眼眶有些热，秦岚岚抬眸看了一眼区政府大厅外灰沉沉的天空，说道：“好吧，我在旅行的故事等你。”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岚岚坐上车，傅寒往窗外看一眼，目光掠过区政府大厅门口徐海涛挺拔的身影，笑道：“秦书记，徐海涛这个副镇长当得不怎么样啊，绩城镇这么大一个镇，他一个副镇长连个车都没有。看来，离了你秦书记，他徐海涛，什么也不是啊！”
这话可不好听，秦岚岚从后视镜里盯了傅寒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睛。傅寒从后视镜里看着秦岚岚妖娆中透着憔悴的脸，想着她和徐海涛必然有些什么，嘴角挑起几缕笑意，手指在腿上熟练地敲击着，某个念头在脑海里，如台风般越来越强烈。
徐海涛打车赶到旅行的故事时，秦岚岚已经在了。
“说吧，什么事？”一见面，秦岚岚便公事公办地问道。她的语气和态度让他有些恼火，也有些沮丧。
可是，他不想和她吵架，他移开目光，让服务员来一壶水果茶和绿茶。秦岚岚仿佛突然失去了耐性，猛地站起来，说道：“够了。我还有事，没有那么多时间，有什么话，你就快说。”
她的眼眶有些红，仿佛已经气得无话可说。徐海涛有些怔怔地看着她，说道：“岚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发生。”秦岚岚撇开视线，说道。
徐海涛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一点破绽，但并没有，她整个人都透着淡淡的疏离，就仿佛很久以前一样，而几天之前的亲密，仿佛不过是他一场不切实际的梦。他愣了愣，问道：“岚岚，这两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徐海涛，你难道还不懂吗？”秦岚岚忽然站起身来，目光带着些嘲讽，却又带着些落寞，说道，“你搞错对象了，我们根本不合适。如果我真的要找一个人结婚，那一定不会是你。或许是我太现实，但现实本就是这么赤-luoluo，我原本以为你会自己想清楚，可是，你非要让我说出来。行，现在你明白了吧？”
说完，她的目光仿佛风一样掠过他的脸，再没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然后便走了。徐海涛一直等到她走出餐厅，依然怔怔地站在那间包厢里。包厢还是那间包厢，但此时留在包厢里的却只是她冷冷的眼神，和略带嘲讽的声音。
仿佛过了许久，才感觉胸口闷闷的痛，然后是腰间微微的麻，片刻，他才反应过来，是手机响了。一看，是周琪的电话。刚喂了一声，便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声音：“徐镇长，镇上出事了。”
“什么事？”


第120章 镇上出事

“有个石矿发生矿难，可能死人了。”周琪的声音透着紧张，徐海涛意识到问题可能很严重，区里刚开好安全工作会议，绩城镇便出现矿难事件，他这个分管领导可不好交代，马上问道：“哪个石矿？书记、镇长他们知道了吗？谁让你通知的？”
“徐镇长，这个石矿是一个非法石矿，镇上都没有记录。并没有人让我通知你，我今天正好在镇上值班，所以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了，便马上跟你汇报了。”周琪说道。
徐海涛一时有些难以消化：“非法石矿？镇上还有非法石矿？”
周琪沉默了一下，说道：“徐镇长，这个一时之间很难说清。”
徐海涛明白了，这其中定然还有其他厉害关系。他想了想说道：“谢谢，我现在就打车过来，还有，你随时关注那边的情况，一有最新消息，立马给我打电话。还有，这石矿具体属于哪个村？”
“好像是石山村。”
挂断电话，徐海涛便冲出了旅行的故事，随手拦了辆的士，便往绩城镇赶。在车上，他先给安监办主任徐茂荣打了电话，徐茂荣还不知情，他让他以最快速度赶到镇长，并搜集最新信息。然后，他给石山村村主任方云桥打了个电话，但对方的手机一直是忙音。徐海涛可以理解，如果这石矿真是属于石山村的，方云桥此刻应该很忙碌。他又把电话打给村书记孙大军，孙大军的电话倒是接通了，可对方竟然说，什么都不知道。听声音，他应该是喝多了，口齿有些含糊。徐海涛心头涌起一阵怒意，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快速地挂断了电话。他很清楚，作为一名领导，最基本的就是要认知自己的情绪，并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这种情况下，时间十分宝贵，并不是用来发怒的。他又把电话打给方云桥，对方总算是接电话了，声音有些哑，说道：“徐镇长，什么事？”
徐海涛皱了皱眉，他有一种直觉，石矿一定是石山村的，但这件事，方云桥并不打算和他说，但作为安全生产的副镇长，他躲不了，所以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矿难是怎么回事？”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才说道：“徐镇长，这个，具体情况我也还不清楚，我正要去山里呢！可是，现在天黑了，这山路也不好走……”
徐海涛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你还不知道最新情况？”
“是，石矿在大山深处。”方云桥说道，“从镇上进去，最起码好几个小时，而且现在天又黑了，根本没办法走啊！”
徐海涛拧着眉头，问道：“伤亡情况如何？”
“目前没有具体消息，只知道，有三个人肯定被压在下面！”
徐海涛倒吸一口冷气，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情况的？跟主要领导汇报了吗？”
“我也才知道没多久，已经跟彭镇长汇报了，彭镇长已经在做应急预案了。徐镇长，你消息好灵通。”
方云桥的话让徐海涛一阵厌烦，他深吸一口气，才没有发火，但还是狠狠地说道：“方主任，安全生产是我分管的条线，我从其他渠道听到这个事情，你觉得，我是消息灵通？”
方云桥沉默了。
徐海涛狠狠地按了电话。他忽然意识到，在乡镇做领导，光是文质彬彬是远远不够的。
最后，徐海涛将电话打给了彭宇。彭宇开口便说：“海涛，正好，我也正要跟你打电话。镇上出了点事，你立马让驾驶员开一趟。”
“彭镇长，我已经在路上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等你来了再说。”
彭宇没有给徐海涛任何解释，这让徐海涛的脑子有些发胀，他有种预感，这次事故可能很严重。
车子开进绩城镇政府大院，徐海涛下了车，直奔彭宇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人，徐海涛便冲到小会议室，果然，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派出所所长和陶光明都在。看到徐海涛走进来，陶光明的眼睛眯了一下，脸色有些不悦。刚才，徐海涛给彭宇打电话的时候，他听到了。
很快，其他班子成员也陆陆续续到了。
陶光明说道：“把大家紧急招来，是因为石山村大山里发现了一个非法石矿，而且这个石矿今天傍晚时分发生了矿难，目前，抢险队伍已经派出，但是，从镇上到大山里，路途远，路况差，可能要几个小时。所以，这次的情况十分严峻。这样，我和彭镇长商量了一下，初步拟了个应急方案。”
接下来，彭宇便说了应急安排。
方案中，机关干部和领导并没有被安排在一线，彭宇的理由是，这石矿在大山里，路况不好，又是晚上。徐海涛知道，他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机关干部的安全也是需要重视的，但是，这样让他坐在办公室里等消息，他实在是如坐针毡，坐不住啊。他站起来说道：“彭镇长，我作为安全生产的分管领导理应冲在第一线，我要求到现场去。”
彭宇阴沉着脸，盯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去？那里面的情况，连村里都不熟悉，现在黑咕隆咚的，你让谁开了车去？”
“既然是石矿，肯定有重型车来往，通车的路肯定是有的。而且，抢险队不是已经派了吗？我跟他们联系，跟着他们就行了。”徐海涛说道，“虽然说，我去了也未必更有用，但让我这么坐着，我实在是坐不住啊！”
“我就坐得住？”彭宇说了一句，看一眼陶光明，说道，“既然这样，我和你一起走，这里由陶书记总指挥。”
陶光明意味不明地看一眼彭宇，并不说话。
徐海涛一时也弄不清彭宇到底是将他，还是真的要跟他一起去。但此刻，他真的没有心思琢磨他的心理活动，那边可是一场争分夺秒的生命抢救战啊！
陶光明摸着肚子站了起来，说道：“这样吧，除了女同志，其他班子成员都跟我和彭镇长一起去现场。”
彭宇的目光里透着恼火，说道：“陶书记，镇上肯定不能没人指挥，万一，区里来人了呢？这种冲锋陷阵的事，还是我来吧。你就在这里遥控指挥就好了。”
这种时候，任何的犹豫或者推让都是浪费时间，陶光明也不再争辩，说道：“那行，感谢彭镇长的体贴。那我和妇女同志就留下了。”
一行人跟着彭宇进了电梯，茅国栋站在徐海涛身边，鼻子里哼出一声，说道：“徐海涛，我说，你这个分管领导能量还挺大啊，一折腾，把彭镇长都折腾进去了。”
茅国栋的阴阳怪气，让徐海涛有些愤怒，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心里还惦记着那点小九九。但他也不想和他争论，便没有接话。
这一来，茅国栋却更来劲了：“徐海涛，人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倒好，刚从我手里接了安全生产的工作过去，安全生产就出事。你说，你这到底是人
倒霉，还是工作不到位？”
彭宇和其他人都不做声，这沉默让徐海涛感受到了大家对他的意见。或许，他们是宁愿坐在那灯火明亮的会议室里等消息吧，毕竟那不是他们分管的条线。可是，那些生命可都是他们管辖下的老百姓的生命啊。还有什么，能够大的过生命？
徐海涛目光盯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说道：“茅镇长，那石矿如果是这两天新冒出来的，应该是我工作不到位吧，毕竟你担任安全生产的分管领导也那么多年了，看一眼应该就清楚，那石矿是个什么情况。”
茅国栋一时语塞。能让他闭嘴就好，反正，徐海涛也不想和他争什么输赢。
好几个人争着坐了彭宇那辆车，徐海涛便坐了另一辆车。
一进入山里，路况实在非常差，远光灯打出去，都是高高低低的坑，那应该是重型车压出来的。按理，重型车进进出出，村里镇上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村里一直不掌握情况呢？还是说，村里是知而不报？那么镇上呢？镇上知道吗？还有，像这样的非法石矿，到底还有多少？
想到这些，徐海涛感觉自己任重而道远。
车子弹跳着开了不久，坐在车里的几个人感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分管农业的副镇长，更是连连说要吐了。但祸不单行，远光灯打出的光幕里，一条条雨线打了下来，落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声音。驾驶员骂了一句：“他娘的，竟然下雨了。”
徐海涛又给抢险队打了个电话，手机响了很久，对方才接，语气透着焦灼：“徐镇长，我们刚到，情况很不好。一整块石壁全塌了。里面的人，凶多吉少啊！”
徐海涛一听，心里猛地一颤，问道：“有多少人?”
“不知道，他们竟然都不知道。“那人的语气里也是透着深深的沉重，仿佛一个巨大的锤子，敲得徐海涛一阵头昏眼花。


第121章 生命一线

车子停下，徐海涛他们从车里出来。车上没有伞，雨水打在身上，也打在那一片光秃秃的石壁上，放眼望去，雨幕里一片混乱。徐海涛只感觉心头凉的仿佛要结冰。
有人朝他们奔了过来，走近了才看清是镇上卫生院的医生。他跟彭宇汇报：“镇长，情况很不好啊。”
彭宇沉着脸，问道：“有人救出来了吗？”
那人摇摇头。
彭宇瞪他一眼：“什么情况都没掌握，怎么就不好了？”说着，便朝雨幕里走去。徐海涛也冲进了雨幕里，直往那一片废墟一样的坍塌处冲。冲到一半，又奔来一个人，是村长方云桥，他披着雨衣，手中拿着伞，要为彭宇撑伞。他的手刚举起来，彭宇就怒了：“都什么时候了，方云桥？里面是什么情况？”
方云桥仿佛被震了一下，眼睛狠狠地闭了两下，一张略显肥胖的脸抖了一下，才说道：“情况不太好。”
雨水让彭宇的眼睛有些犯疼，他抬手撸了一下脸，目光仿佛喷火般看着方云桥，说道：“我要听具体的。什么叫不太好？啊？你能不能说清楚？”
方云桥裹在雨衣中的身体又抖了抖，但还是坚持着举起了手中的伞，遮住了彭宇的头，然后才说道：“刚挖出了一个人，连脸都碎了，心跳也没了。”
彭宇的脸色一时间有些苍白。面对生死，谁都无法轻松。
徐海涛在一旁听了，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便朝现场冲去。抢险队伍都在里面，徐海涛冲了进去，只看见机器和人一起挖出了一条道，有些石块上有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看不真切，却直让人身体发紧。徐海涛走到最前面，也是事故发生的最里面，拍了拍一个低头搬石头的人的肩，那人抬起头来，徐海涛认出是镇上派来的抢险队的人，便问道：“情况如何？”
那人脸色凝重，说道：“现在不好说啊！生命探测器探测不到生命迹象，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奇迹。所以，我们也不敢直接用机器挖，这种事，不能有万一。”
徐海涛知道他是对的，但这样挖，实在是太慢了，时间也是生命啊！但，如果直接让机器挖，肯定是不行的。这样想着，徐海涛用手撸了一下脸上的雨水，低下头，和那人一起开始挖石头。
那人朝徐海涛看一眼，说道：“这种事，你们这种人是做不来的。”
徐海涛脱下被雨水打湿的沉重的呢外套，也不说话，只是拼命地搬石头。不多会儿，彭宇也进来了，问了问情况，也开始搬石头。
天蒙蒙亮的时候，徐海涛直起腰想要喘口气，却忽然一阵头晕，差点一头扎进乱石堆里。雨已经停了，但空气里却一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徐海涛也挖出了一具尸体。他不知道一共是多少，他忽然不敢问。
他撑着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直起腰。彭宇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他四处看看，镇政府的人一个也没见，连村里的人也没见，只有抢险队的人还在争分夺秒。
徐海涛疑惑地看了一眼之前和他说话的抢险队员，问道：“其他人呢？”
那人看看他，也是满脸疑惑：“其他什么人？”
“我是说，除了我们，其他人呢？”
“除了我们，便是那些被抬出去的了。还有谁？”那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又低了头开始挖石头。徐海涛注意到，他的手指和他的一样，全部破了，血迹斑斑。
“抬出去的具体有多少？”徐海涛下意识地问道。
那人又直起身子看了徐海涛一眼，说道：“这个，我可不清楚。我们只负责抢险，不负责统计数据。”
不知道为什么，徐海涛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想到这个，他不禁全身一阵发冷。不过，他很快否认了这种想法，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这么做。他往外面走去，一直走到外面，才看到站在一旁抽烟的茅国栋他们。徐海涛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愤怒，那一刻，他很想冲上去揍他们一拳，但，这个念头滑过，他只是狠狠地捏了捏拳，然后慢慢地走上前，问道：“到目前为止，伤亡多少，有数据了吗？”
茅国栋吸着烟，烟头的亮光在冬日清冷的晨曦里透着诡异的红，他朝徐海涛投来一眼，目光滑过他鲜血淋淋的手指，声音夸张地说道：“呦，徐镇长，你怎么受伤了？”
徐海涛有些烦躁，说道：“没事，数据出来了吗？”
茅国栋忽然轻笑一声，说道：“徐镇长，怎么，你是安全生产的分管领导，却来问我要数据吗？这个，有点说不通吗？而且，你不是一直深入现场了吗？按理，你应该最清楚呀！”
徐海涛看了看其他几位，没见到彭宇，便问道：“彭镇长呢？”
“彭镇长不是跟着你到现场救人了？”茅国栋淡淡说道。
徐海涛敢确定彭宇不在现场。刚才，他仔细看过。他朝茅国栋盯了一眼，他忽然有些失望，这样的人，怎么能做领导呢？他凭什么做领导？可是，这样的话，他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只能引起不必要的争吵。而此刻，他可没有时间用来争吵。
彭宇离开了。
这个消息，让徐海涛有些震惊。
他为什么离开，他去做什么了？
另一个让徐海涛震惊的事实是，那些被抢救出来的尸体，都被运走了，而且没有人知道，运到哪里去了，一共有多少人。
区里相关部门的领导是上午十点多到镇上的，然后，徐海涛才从周琪那里听到了一个数据：这次矿难，一共伤亡5人，一人当场死亡，两人还在抢救，两人重伤。数据还在进一步更新中。
徐海涛觉得心头一阵窒闷，死亡怎么会是1人？光他掌握的数据，死亡也应该是2人。这数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为安全生产的分管领导，他当然明白，死亡人数越大，对他的压力越大。死亡人数越小，他的责任也越小。可是，这些数据，曾经可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徐海涛怎么也不敢想象，有人竟敢在这种数据上做文章。
周琪从徐海涛的脸色上看出了内容，说道：“他们不是做文章，只是采取了一些措施而已。只要说是在抢救，至少可以降低当场死亡人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徐海涛看了周琪一眼，心中感到了一阵暖意，他拍拍周琪的肩膀，说道：“谢谢。”
面对徐海涛，一开始，周琪心中还是不甘心的。凭什么到手的副镇长被他抢了去，他还得对他点头哈腰，但很多次他从徐海涛身上看到了那点与众不同的善意，他觉得，不应该与这样的人为敌。
或许，是内心里的善意拯救了他。
和他做朋友，远比和他做敌人要愉快。这是周琪总结的经验。
到晚上，这一场让人措手不及的矿难终于有了一个确切的数据：“总共伤亡8人，当场死亡一人，三人还在抢救，四人经过抢救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坐在会议室里，听着彭宇总结的数据，徐海涛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挫败。按理，他是分管安全生产的副镇长，这些数据，他最有话语权。可是，事实不是如此，事实是，他从一开始是从周琪口中得到消息，到现在从彭宇口中得到数据，他深深地知道，在绩城镇，他还什么都不是。
虽然，他要追求的并不是那点认同，他难过的是，对于这些数据，以及这些数据背后活生生的生命，他毫无力量。他不能改变任何事，甚至，连一句该说的话都说不上。他只是一个能搬几块石头的人而已。
当天晚上，彭宇召开了全镇全体机关干部和村主任、书记会议。会议的主题是石山村配合矿上做好赔偿和安抚工作，其他村都要深刻吸取这一次血的教训，高度重视安全生产工作，接下来的一周，联村领导和联村干部全部下村参与安全生产大排查工作。
会上，彭宇没有给徐海涛讲话的机会。会后，徐海涛冲进了彭宇的办公室，彭宇还穿着上午那条被雨打湿的外套，徐海涛也是。两个人的脸色都显得有些苍白，徐海涛第一次注意到，彭宇浓密的头发里竟然也有了白头发。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到了悲哀，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但他还是鼓足了勇气，说道：“彭镇长，我觉得光是安全生产排查还不够。这一次矿难，这个石矿是非法的，我们镇上根本没有掌握情况。我觉得，我们应该在全镇展开大排查，还有多少这样的非法石矿？血的事实告诉我们：这些在我们掌握之外的石矿，才是安全生产最薄弱的地方。”
彭宇阴着脸，他一贯喜欢挂着微笑的脸，这一整天一直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他盯着徐海涛，目光里透着疑惑，也带着审视，半晌，开口道：“徐海涛，谁告诉你说，这石矿是非法的？啊？”
徐海涛怔在那里。难道不是吗？他让安监上查了，没有这家石矿的任何信息。难道，这不是非法？
徐海涛看着彭宇，彭宇也看着徐海涛。
半晌，彭宇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徐海涛，你是分管领导，这些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还有，这一次事件，虽然死亡数据暂时控制在1人，但我敢肯定，区里会追责。”
徐海涛心头一震，猛然明白过来，如果是非法石矿，那么这一次事故，性质会变得更加恶劣，而所谓追责，也将变得更加严厉。徐海涛看着彭宇棕色的眼睛，感觉自己仿佛陷入在一潭泥浆里，整个人都在往下沉，想爬上来，却又使不上力……


第122章 为什么跑

逝者已矣。
但那几个数据依然如钉子一样钉在徐海涛的心上。
虽然上报的数据是死亡一人，三人还在抢救，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三个在抢救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形式而已，而这形式，只是为了让他们身上的压力小些，让他们的帽子戴的稳些。想到这些，徐海涛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脑袋，他感觉到胸口的血液似乎在逆流，可是，他能怎么做？难道，他能站出来，说镇上在数据上做了小动作？作为分管领导，他首当其冲逃不脱责任。不说吧，他又觉得难受，仿佛，他还能这样坐在这个位置上，全是凭了那几个数据。
区里高度重视这次安全生产事故，对于绩城镇的情况进行了全区通报。晚上，回到出租屋，徐海涛先冲了一个澡，换下了那一套湿了又干了的衣服，然后泡了一杯板蓝根喝了。从下午开始，他便感觉头胀得厉害，喉咙也哑了，鼻子也塞了。
喝了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徐海涛脑海里盘旋着两个问题。一，绩城镇到底有多少像这样的非法石矿？二，彭宇到底知不知道这些石矿的存在？如果他不知道，那些石矿到底是怎么躲过他的眼睛的，如果他知道，他徐海涛接下来该怎么做？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侧头一看，身体猛地被一种柔软的情愫充满，连眼眶都有些发热，竟是秦岚岚。前天傍晚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快速地闪过，胸口后知后觉地泛起疼痛。他猛地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她轻轻的呼吸，然后才是她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你在哪里？”
徐海涛怔了一下，或许是接连两个晚上没有休息，反应有些迟钝。或许，只是两天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本能地想要细细地回味一番。半晌，他说道：“我在家。”
“声音怎么了？是感冒了吗？”沉默片刻，她轻声问道。
“稍微有点，不碍事。”
“这次事故影响很恶劣，听说骆区长非常光火，很可能要追究责任。”好一会儿，秦岚岚压低声音说道，“徐海涛，你刚去绩城镇，按理，这件事的主要责任不在你。但，现在这种形势下，什么都很难说。不过，你也别急，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徐海涛拿着手机，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他只想抱住她，然后靠在她的肩头，好好地睡一会。他已经两天没有睡了。身体已经感觉到了累，但精神却一直很亢奋，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些问题便如飞箭一般从四面八方朝他射来，让他觉得躲无可躲，让他全身疼痛。
“事故原因查清楚了没有？”半晌，秦岚岚又问道。
把人员从现场救出来之后，徐海涛便让安监办调查事故原因了。而事故原因也很快有了答案。因为炮手的操作失误，致使石矿切面坍塌，而那些死亡的，都没有戴安全帽。
徐海涛想到那个场面，声音又哑了，说道：“炮手操作失当，很多工人没有戴安全帽。”
秦岚岚沉默了。片刻又说：“这炮手是新手吗？”
徐海涛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考虑过。
又聊了一会，秦岚岚便挂了电话。
第二天，上班路上，茅国栋又开始说风凉话：“徐海涛，安全生产就是看天吃饭，靠的不仅仅是能力，更是运气。你看我，分管这么多年了，风调雨顺的，一到了你手上，便出事了。哎，运气不行啊，明年大年初一，记得去烧香。”
其实，绩城镇石矿这么多年下来，安全事故并不少，这一点市区都知道，只不过，没有出人命。人命是硬杠杠，不出人命，一切好说，出了人命，便不好交代了。这也正是茅国栋敢说大话的原因。
徐海涛想问问他，这个石矿为什么会存在？难道是他上任后突然冒出来的？可是，这石矿既然是没有登记的，茅国栋完全可以厚着脸皮说不知道。他相信，他真的做的出来。他现在需要思考的事情很多，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和他逞口舌之快，便不吭声。
张艳艳在前面忍不住了，说了一句：“茅镇长，你也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茅国栋笑着：“我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说的都是实话啊，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张艳艳在后视镜里看一眼徐海涛，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天他从现场回来的样子。当时，他整个人都湿透了，一张脸苍白得彻底，而一双手又血淋淋的，仿佛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吓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不过，也正是这样的他，深深地吸引着她。她猛然明白过来，他和那些只知道坐在台上发号施令的人是不同的。这不同，让他有了别样的吸引力。不过，想到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她又感觉遗憾。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做什么的，能不能理解他英俊外表下深沉的内心和有良知的灵魂？
张艳艳说道：“一个班子里的人，分什么你我。再说了，这些年，你分管的时候，石矿也不见得风调雨顺，拉着我们去抢险的日子也不是没有，只是没出人命而已。而且，徐海涛接的是你留下的摊子，你怎么不说，海涛是在帮你擦屁股？”
“艳艳，你弄清楚啊，他可是有女朋友了，你这么护着他干什么？”茅国栋嚷道，“什么叫帮我擦屁股？我分管的时候，可没闹出人命。哪里需要大家出动去现场救人。现在，明明是我们在帮他擦屁股，你怎么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
徐海涛觉得烦，把窗子打开，迎面而来的风透着刺骨的凉意。茅国栋猛地瑟缩了一下，说道：“徐海涛，大冬天的，你把窗子开这么大干什么？”
徐海涛有些恼火，说道：“车子里一股屁味，散散。”
“谁放屁了？”茅国栋下意识地问，话出口，猛然想到，是被徐海涛给耍了，便怒道：“徐海涛，你骂人？”
“茅镇长，一大早的，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徐海涛皱着眉头说道。
茅国栋看看张艳艳，总算闭上了自己的嘴，心里却恨恨的，这徐海涛凭什么这么横？不过，想到这一次事故的严重性，区里很可能会追责，他徐海涛这顶官帽还没在头顶捂热，便可能要被摘了，他心头便也好受了。
一到单位，徐海涛便召集安监上的人开了个紧急会议。他要了解清楚事故当时的具体情形。徐茂荣这两天奔来跑去，的确也是累了，便有些情绪，说道：“原因已经很清楚了，就是炮手操作失当。徐镇长，事实摆在那里，再怎么查，也改变不了啊？或者说，你希望我们给你一个怎样的解释？要不，你明确一下，不然，我们怎么忙活，到最终也就是那么个结果。”
徐茂荣的态度让其他安监办的人都怔住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小会议室里安静的落针可闻，空气里明显地透出一种一触即燃的紧张感。
徐海涛明显地感到胸腔里有一股怒火往上头上冲，让他想要狠狠地反击徐茂荣。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不对的。越是生气的时候，越要缓慢而温柔地说话，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绝对不能让别人的态度轻易地影响了自己的情绪，否则，便是不成熟。
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地说道：“我要什么样一个解释？大家不要误会了，我不需要解释，哪怕区里明确要对我这个分管领导问责，我也不需要你们给我一个解释。我现在所要的，只是这起事故的明确原因。的确，关于事故原因，之前徐主任已经说过，是炮手操作失当。这个原因合理吗？也合理。但，还不够。我想要知道，他是不是新手？他为什么会操作失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徐主任，你现在能够回答我吗？”
徐茂荣的脸慢慢地涨红了，好半晌，他终于开口道：“既然徐镇长吩咐了，我一会儿就带人去查。”
这一次会议，让安监办的人对徐海涛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而他们面对他时也明显多了敬意。
下午，徐茂荣推开了徐海涛的办公室，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说道：“徐镇长，那个人跑了。”他的声音有些变形，拉的细细的。
徐海涛怔了一下：“跑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抬手指指桌子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
徐茂荣坐了下来，动作里透着刻意的小心，说道：“不知道，据矿上的工人说，事故发生后便没有看到过他。”
徐海涛沉默了一下，目光在徐茂荣脸上盯了一下，问道：“那当初是谁得出了事故结论，说是炮手操作失当？”
徐茂荣怔在那里，脸色慢慢显出一种苍白来，额头上也慢慢地沁出汗来。徐海涛看了一眼墙头的空调，并没有开。他从桌面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餐巾纸递给他，说道：“这大冬天的，你很热？”
徐茂荣抬眼快速地看一眼徐海涛，又猛地低下头去，声音变形得更厉害，同时还带了些颤抖，说道：“徐镇长，对不起，当时矿上的工人都这么说。我也没有细细考虑。如今想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徐海涛看着他，自言自语地问道：“确定他是跑了？按理，他是在最里面，没道理他跑得掉啊！”
徐茂荣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透着异样的恐惧，说道：“可是，人都挖出来了，没有他。而且，如果他真的死了，家里会没人来闹？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跑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跑呢？难道，这起事故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第123章 或有隐情

徐茂荣的话，让徐海涛心头一惊，头皮都微微有些发麻。有人故意为之？那可是四条人命的大事，有谁能有这样大的胆子，在这种事情上动手脚？又是安了什么心？徐海涛快速地闪过许多念头，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不仅仅是一起单纯的安全事故。
他下意识地用手摸着下巴，过了一会儿，才对徐茂荣说道：“这件事非比寻常，在一切水落石出前，我们不能随便猜测。我们是国家公职人员，说话做事更要讲求实事求是，以证据说话。所以，在把一切弄清楚前，我们不能乱说。”
徐茂荣点了点头。
其实，徐海涛还有一句话没说，如果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他们就不能打草惊蛇。
“还有，你把炮手的基本情况，最好有照片，发给我。”
徐茂荣走后，徐海涛给派出所所长成光中打了个电话，就说，炮手到现在还没有下落，让他帮忙调查。派出所所长成光中人很魁梧，心眼却不大，也并没有把年轻的徐海涛放在眼中，说道：“谁安排的？”
徐海涛自然听出了他的不乐意，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嘴上还是含笑说道：“成所，到现在没有发现那个炮手，我们怕，他也是凶多吉少。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没有踪迹，我们也不好往上面报啊。还需要成所帮忙，尽快帮我们找一找。”
在这一次的事故抢救行动中，成光中担任了副组长，如果炮手真的下落不明，也就是抢救工作没有做到位，上面若是追究责任，他成光中也难辞其咎。这样想着，成光中的声音略微和缓了些，说道：“你把炮手的基本情况发给我。”
“行，我把情况短信发给你。”
安排好这些，徐海涛便走出了办公室，下村去了。之前，彭宇已经开会布置过，让各村做好辖区范围企业安全生产大排查，他要下去走走，了解一下情况。而且，他心头还压着一件大事。他知道，既然出事的这家石矿是非法的，那么，这种非法的石矿就不可能只有这一家。在利益面前，人都是敏感而贪婪的。他要弄清楚，在那些大山深处，到底还有多少非法石矿，还有，这背后的原因。
徐海涛跑了两个村，村干部们都坐在办公室，也有一些居民拥在办公室里，有些是聊天，有些是希望村里帮忙解决事情。徐海涛和村长、书记聊了聊，对方都说，已经对辖区范围内的进行了全面的排查，目前看来，情况良好，没有什么隐患。
当徐海涛问及非法石矿的时候，他们反应敏捷地摇了头，都说，没有。徐海涛眯了眯眼，他们的反应让他更加确信，这背后是有文章的。
徐海涛最后又去了发生事故的石山村，书记孙大军不在，村长方云桥正和民兵连长在侃大山。看到徐海涛走进门，民兵连长站了起来，方云桥愣了一下，才从凳子上站起来，说道：“徐镇长，你来了？有什么事吗？”
从方云桥的话里，徐海涛明显感觉出了他对他的不欢迎。徐海涛也听说了，方云桥和彭宇的关系十分铁，可以说，几乎到了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境地。所以，镇上其他人便入不了他的眼了。
徐海涛笑笑：“就是过来看看，聊聊。”
方云桥从口袋里摸出烟来，递了一根给徐海涛。徐海涛接过，咬在嘴里，方云桥似乎是愣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了火。徐海涛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看着方云桥说道：“到你办公室单独谈谈？”
民兵连长忙起身说道：“徐镇长，你们聊，我正好要出去办点事。”说着，便走了出去。方云桥重新在凳子上坐了，翘起二郎腿，香烟咬在嘴里，说道：“徐镇长想要谈什么？”
他的态度是有些倨傲的，徐海涛看在眼里，却也不流露不满，只是淡淡说道：“就是随便谈谈。这一次石矿出事，那些人都是村里的人，群众有没有找村里麻烦？”
方云桥眯了一下眼睛，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才说道：“找麻烦倒是没有，不过，也有几个人来村里诉苦。这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村委会嘛，不就是做这个的嘛！”方云桥大喇喇地说道。
徐海涛恩了一声，说道：“遇难者家属一定要安抚好，要密切关注他们的情绪和行动。”
方云桥点点头：“徐镇长放心，这个我还是有经验的。”
徐海涛说道，那最好。静默地吸了两口烟，又问道：“那个石矿，开了多久了？”
方云桥一改之前轻松随意的姿态，盯着徐海涛，目光里闪烁着某种警惕，说道：“这个石矿的情况，之前村里一直没掌握。要不是出了这个事故，我们一直还蒙在鼓里呢！”
不知道为什么，徐海涛有一种直觉，方云桥在撒谎。他抬头深吸一口烟，然后将烟头丢进了烟灰缸里，开口道：“那你们之前的排查工作是怎么做的？”
方云桥默默地吸着烟，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闷闷地说了一句：“他们有意隐瞒，总是可以隐瞒的。”
徐海涛盯着他：“这可不是藏一个鸡蛋，随便藏着掖着就能藏得住。一个石矿，动静可不小。”
方云桥也看着徐海涛，忽然耸耸肩，说道：“反正我们是真不知道。徐镇长若是要追责，我们也无话可说。”
方云桥的态度让徐海涛有些恼火，他知道，他是有恃无恐，才敢如此耍无赖。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问题。方云桥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是为了推卸责任，还是为了遮掩什么？
早在几年前，洪湖市委、市政府便出台了清理整顿和规范全市石矿开采秩序的有关文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绩城镇关掉了一大批不合格的石矿，只剩下了几家规模和开采秩序良好的矿山企业，彭器的企业便是其中之一。那之后，政府便不再批文新的矿山。
徐海涛想，绩城镇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隐藏石矿？它们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力量？他相信，这些石矿的背后一定不简单，否则，它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它既然是非法的，便无须纳税，那么，它的石子、石沙等产品的价格便可以压得更低，那便更具有竞争力。而像彭器等人怎么会允许他们的存在，而威胁自己的生意？
除非，他们也是既得利益者。
这个想法，让徐海涛震了一下。
难道，这个石矿的幕后老板是彭器？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彭宇不肯承认这是非法矿产，而方云桥不肯说出真相，便都可以理解了。
从石山村出来，徐海涛让驾驶员小方直接去事故石矿。小方看看时间，说道：“徐镇长，马上要吃饭了。茅镇长说中午让我开一趟。我答应了。如果现在跟他请假，他肯定要骂人了。”
徐海涛看看方华，也不想让他为难，便说道：“那行，回镇上吧。”
“谢谢，徐镇长，还是你好说话。”方华笑道。
徐海涛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其实，在政府里，好说话，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一个领导好说话，下属很可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工作用车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茅国栋要求方华中午开一趟很可能是去吃饭，按照轻重缓急，是他徐海涛的事更重要。但是，方华却宁愿得罪徐海涛而不敢得罪茅国栋。徐海涛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
回到镇上，正好是中饭时间，徐海涛在食堂吃了饭，便回了办公室。刚打开门，手机便响了，一看，竟是林青桐，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暖暖的感觉，忙按了接听键。
“青桐，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徐海涛笑着说道。
“既然你不打给我，便只好我给你打了。”林青桐熟悉的声音传来，说道，“这几天，你还好吧？”
“你也听说了？”
林青桐哼了一声，说道：“我在宣传部，如果连这样的事都不知道，我也不用干了。”
徐海涛笑起来：“听起来，你这个副部长干的还蛮顺手的！”
“怎么，你不顺手？”
对林青桐，徐海涛也不想隐瞒，便说道：“倒也不是不顺手，只是有些复杂。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
“有些话电话里不方便说，晚上见个面吧。有空吗？”
“美女相约，没空也得抽出空来。”徐海涛笑道。
“油嘴滑舌！”林青桐嗔道，“那好，晚上七点，在城北码头漫咖啡，不见不散。”
放下电话，徐海涛内心却有些不平静。林青桐性格冷清高傲，若没有要紧事，她不会主动来约他。而且，她刚才说，电话里说不方便，那一定是比较重要的事，会是什么事呢？
徐海涛想到昨晚秦岚岚的那个电话。
难道，区里真的要对他问责？
虽然说，一个副镇长并没有太多含金量，但对他个人来说，如果这一次摔倒了，接下来，很可能便没有机会再前进了。在政府里，起起落落是寻常现象，但对个人来说，便是一落千丈。
说不紧张，是假的。


第124章 约会青桐

城北码头在几十年前还是一个真正的码头，随着城市建设，这里成了一条有特色的休闲街道，咖啡馆、书店、饰品店林立，成了年轻人喜欢流连驻足的地方。
徐海涛推开漫咖啡的玻璃门，朦胧灯火里，一眼便看到了里面那道熟悉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那道身影让他感觉到胸口有些发热，或许是空调打的有些高吧，他没有仔细琢磨这种感情，便脱下外套，走上前去。
林青桐抬起头来，精致的五官一如既往的带着清冷的孤傲，目光在徐海涛脸上晃过，说道：“徐镇长，你迟到了三分钟。当了领导后果然派头大了，喜欢让人等了。”
徐海涛将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坐了下来，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今天穿了一条宝蓝色的羊绒长裙，亮丽的颜色越发衬得她肤白胜雪，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冷傲感。他笑道：“不好意思，这里我没来过，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这家店。让美女等待的确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甘愿受罚！”
林青桐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皙的细牙，显出了少有的可爱，说道：“徐海涛，看来绩城镇很锻炼人啊，你去了没多久，倒是练得越发油嘴滑舌了。”
“你要不要来？”
林青桐瞪他一眼：“点单吧，我还没点呢！”
徐海涛忙招手叫来服务员。林青桐点了一份拿铁，一份提拉米苏，徐海涛要了一杯蓝山。
服务员走后，林青桐侧头看了一下旁边，才看向徐海涛表情严肃地说道：“这次的事故，你们镇上是怎么一个态度？我听说，区里很可能会拿这次事故抓典型，如果真是那样，那必然会问责。到时候，你这个安全生产的分管领导可是首当其冲，难辞其咎啊！”
徐海涛在沙发里动了动身子，说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也无可奈何啊！这顶帽子是组织上给的，他们要拿走，我也阻止不了。”
林青桐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徐海涛摊开手掌，说道：“那我还能怎么想？”
“你要想的事多了。首先，你要把你分管安全生产工作以来的工作列出来，最好有会议记录、走访照片啥的。其次，你要认真排查事故原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事故原因决定了你的责任轻重。再次，这段时间，你更要把姿态做出来，最好轰轰烈烈地搞一场安全排查，最好，再让宣传上写点报道。”林青桐白皙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条理清晰地说道。
徐海涛沉默着，目光看向一旁玻璃窗内自己的影子，忽然有些茫然。到底要怎样做，才能算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官？对与错，到底有没有明晰的界限？
服务员端了咖啡上来。林青桐看着徐海涛面前的蓝山，皱了皱眉，说道：“徐海涛，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太虚？”徐海涛摇摇头。其实，内心里，他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政府工作，从来都是讲求虚实结合。
他端起咖啡，微微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里慢慢透出香醇来，他说道：“青桐，我知道你是对的。这两天，我也一直在找事故原因。只是，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什么意思？”林青桐问道。
“一开始的结论是炮手操作失当，但今天才知道炮手失踪了。”
“失踪了？”林青桐双手捧着咖啡杯，慢慢地旋转着，好一会，她忽然抬眸，说道，“事故现场已经全部清理了吗？”
“现场全部清查了，逃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逃跑？”林青桐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里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说道，“那人是畏罪潜逃，还是有什么深层次的阴谋？”
徐海涛没有接话。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徐海涛问了问林青桐的近况。林青桐说：“宣传部的工作，看起来单纯，其实也复杂，至少你要方方面面都了解。”
“你一直在宣传部，应该是游刃有余的。”徐海涛说道，“对了，前几天周琪还托我约你吃饭呢，只是正好碰到了矿难的事，便耽搁了。他喜欢你，你也知道，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林青桐轻轻地甩了甩头，将头发捋在肩头，才看向徐海涛，问道：“徐海涛，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考虑？”
她的目光又黑又亮，却又仿佛氤氲着某种忧伤，让徐海涛莫名心疼，他忙逃开了那灼灼的目光，说道：“这种事，自然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林青桐笑起来，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又随意地聊了几句，徐海涛忽然想到了严修身，便问道：“对了，你们的常务副部长人怎么样？”
“你是说严部长？”林青桐拿起小勺子，下意识地在杯中慢慢搅着，说道，“挺好啊，怎么了？”
这段时间，秦岚岚的态度让他感到茫然，也禁不住猜测，她突然冷下来的原因，是不是和严修身有关。当然，这个却是无法对林青桐说的。他便只好笑笑，说道：“听说他是个挺浪漫的男人，尤其对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这不，你在宣传部嘛，又符合年轻漂亮的标准，我便八卦一下喽！”
林青桐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可是绩城镇的副镇长了，怎么能学别人长舌头？不过，严部长这人吧，的确挺浪漫的，不过，他浪漫的对象可不是我，而是你以前的顶头上司、长丰街道的党委书记秦岚岚。听说，他对她情有独钟。”
“情有独钟？你是说，一个有妇之夫的情有独钟？”提起秦岚岚，徐海涛便感觉胸口发紧。
“嘿，徐海涛，没想到你说话还挺刻薄的。有妇之夫怎么了，或许，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呢？毕竟，不是所有的相遇都能恰逢其时，对吧？而且，我听说，秦岚岚也是结过婚的。”
徐海涛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她让人血脉喷张的身体，还有她如高山雪莲般高贵而幽冷的脸，想到她可能和别人在一起，他感觉整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钳住了，痛的难以呼吸。沉默片刻，他才缓缓说道：“结过婚和结婚了是两个概念。而且，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林青桐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问道：“更好的男人？什么标准？”
徐海涛沉默。他的沉默，如同他面前的那杯蓝山咖啡氤氲出一种淡淡的苦涩的清香。这点苦涩的味道，让林青桐猛地白了脸，她问道：“徐海涛，你不会也正好喜欢秦岚岚吧？”
她的声音有些僵硬，不过，他和她都没有察觉。
“她不喜欢我。”
林青桐是十分聪慧的，自然听懂了徐海涛的话。原来，他喜欢的人，一直是秦岚岚啊！她忽然想通了许多事，怪不得，在党校的时候，他对她一直淡淡的，不是因为他和别的男人不同，而是他已心有所属。
这个认知如同一颗柠檬，让林青桐的内心忽然充满了酸涩，也让她失去了继续坐下去的勇气。
她抬手看了看表，说道：“晚了，我也该回去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好自为之。”说完，她便站起身来。徐海涛也忙站起来，说道：“我送你。”
“不用。”林青桐拿起沙发扶手上的长风衣外套，潇洒利落地穿上，然后便拿起小坤包往门外走去。徐海涛买了单追出去，正看到她略显单薄的身影往路口走去，风有些大，卷起她风衣的下摆，竟有一种烈烈起舞的感觉。徐海涛一边穿外套，一边追过去，总算是追上了。
“你走的好快。”
林青桐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追来做什么？我说了，不用送。”
徐海涛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出了林青桐话语背后的那点生硬的不悦，只是，他却一时弄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徐海涛还来不及细想，林青桐便招了手，车子停下，她毫不犹豫地上了车，微侧了头说了一句：“再见。”便关上车门走了。徐海涛想上车，都没来得及。
看着车子扬长而去，徐海涛有些发懵。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女孩的心思，还真是瞬息万变，难以捉摸啊！
林青桐坐在车上，眼睛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夜，忽然也有些懊恼，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徐海涛生气。秦岚岚是一个清冷得充满禁欲气息的女人，举手投足间却又自然地流露出成熟女人的妩媚妖娆，可以说，这是一个集冰与火的气质于一身的女人，浑身透出的都是具有张力的美感。这样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本身便具有十分的杀伤力，特别是徐海涛这种还有点文艺气息的年轻男人。在她面前，她的年轻美丽还是太单薄了点。她叹了口气，目光幽深地看着这个有文化底蕴的城市之夜……


第125章 深夜谈话

夜，很静，只有风在每个角落里卷起“呜呜”的声音。
郊外的别墅里，一楼的客厅灯火明亮。
彭宇穿着一件灰色的羊绒衫坐在沙发里，吞云吐雾，愁眉紧锁。对面沙发里坐着眉眼妩媚的彭器，半晌，仿佛有些不耐烦了，放下二郎腿坐直了身子，开口道：“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这么冷的天，最惬意的事莫过于抱个女人睡觉。”彭器懒洋洋的态度触怒了彭宇，他抬头瞟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烟头狠狠地掐熄在烟灰缸里，直起身子说道：“那个石矿，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个石矿？”彭器一只手摸了摸耳朵，耳垂上戴了一个闪闪的耳钉，态度依然懒洋洋的，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在他眼里。
“还能是哪个石矿？彭器，你别跟我装蒜！”彭宇火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是说那个出事的矿？那矿是李大根的，关我什么事？你朝我吼什么？哥，不是我说，你最近对我的态度有点差啊！要是让妈知道了，她一准难过！”
“你别跟我提妈！”彭宇瞪着他，胸口猛烈地起伏。彭宇的爸死得早，是他妈一手拉扯他们俩兄弟长大，她是一个很聪慧的农村女人，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她很有一套自己的哲学，兄弟俩从小就敬重她，最怕她生气。
“哥，说实话，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彭器耸了耸肩说道。
“过去了？”彭宇瞪着他，“谁跟你说过去了？这件事才开始呢！说吧，这石矿到底怎么回事？”
“哥，你怎么就如此笃定这矿和我有关系？”
彭宇冷哼一声：“要不是和你有关，你会允许它存在？还有，这个矿，如果背后没有人，它的石子、石粉这些是怎么运出去的？要不然，村里会一直都不知情？”
“哥，你也太高看我了，虽然我在绩城镇石矿界也算一个人物，但我还没到只手遮天的程度。”
“你不用和我扯，我知道，这件事和你脱不了干系。”彭宇说道，“彭器，这件事，目前还是我在压着。但我知道，这件事早晚压不住，人命关天的事，可不是小事。你最好端正态度，要不然到时候查出来，我也罩不住你。”
彭器端起茶几上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口，一张脸也阴沉了下来，说道：“哥，即使真查出什么来，和我也没关系。那矿是李大根的。”
“背后的人是不是你？”
“什么是背后的人？我和他之间不存在台前幕后的关系，我们只是单纯的商业关系，我买他的产品而已，至于他矿上的安全事故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彭器不以为然地说道。
彭器做老板多年，对于很多原则性的政策，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他当然知道非法石矿一旦出现事故，责任不小。但他只是石矿的一个主顾而已，责任再大也不可能推到他身上。
但彭宇却不这么想。他目光幽幽地说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彭器。只要看到你彭器，大家就会想到我彭宇。既然你和这个石矿有生意往来，那么，你就很清楚这个石矿的性质，那么我这个镇长还能说不知情吗？”
彭器摊摊手：“这可是欲加之罪了！如果组织上要和你这么算账，哥，那便是有人要对付你了，即使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另一件事。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能说，他一辈子就没做过一件错事？再说了，我是我，你是你，难道我的事，你都应该知道？”
“彭器，你不懂。在官场，有很多事情，你是没有机会解释的。”彭宇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彭器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彭宇。
“如果这起事故只是一起单纯的意外事故，那还好说。但我怕，这背后还有其他因素。听说，那个炮手跑了，派出所已经介入调查。还有，安全生产的分管领导是徐海涛，这人身上有一股子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耿直劲，所以，有些事我怕到时候失去掌控。我今天叫你来，就是给你打个招呼，这段时间，你最好小心点，特别是，不要乱说话。”彭宇交代道。
“徐海涛？”彭器不屑地撇撇嘴，“我就说，不能让他分管安全生产，你偏不信，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彭器，你要清楚，不管你是谁，都不可能一手遮天。我只是一个镇长，班子成员分工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区里还有组织部和区委领导呢！”彭宇说完，抬手捏了捏眉心。这段时间，他一直心神不宁，都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囫囵觉，一睡着，便会梦到那天雨中的现场，还有那些血淋淋的尸体。有时候，他真的有些怀疑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可是，他有的选择吗？如果把当场死亡数据报成4，又能改变什么？无非是给他和徐海涛身上套上一个更紧的箍而已。可是，自从他把死亡数据报成1后，他就一直睡眠不好。那些血淋淋的尸体，总是会在某个梦的转角处突然涌出来，让他惊醒。
他轻叹一声，看来，今夜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徐海涛看着林青桐的车走远，正欲回身沿河边走走，无意间，竟瞥到一辆黑色车子里一张熟悉的脸，他猛地一震，想要仔细辨认，只见那车已经往前开去。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徐海涛拦下一辆出租车，让它跟了上去。
那辆黑色的车，是奥迪车，但看起来并不是政府里的公车。徐海涛感觉心跳得很快，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卑鄙。但是，他却忍不住地想要去看个清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秦岚岚。
黑色的车子沿着河滨路一直往西开，最后在一家咖啡屋前停了车。徐海涛让出租车也停了下来，却没有下车，他拽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车子，然后，他看到后座的车门开了，一个高挑修长的女人穿着一条黑风衣走下来，柔顺的黑发披在肩上，仿佛是有些冷，她用手裹了裹风衣，然后往前走去，黑色完美地突出了她的气质和气度。徐海涛很确信那就是秦岚岚。见到她，他才知道这些天他到底有多么想她。这一瞬间，思念如八月的钱江大潮汹涌而来，砰然有声，但，当一个男人伸出手搭上她线条优美的肩膀时，仿佛是有寒潮突然涌来，瞬间冷冻了徐海涛心中那满腔的柔情和膨胀的思念，他感觉整个人都僵住了，直到司机提醒他：“先生，你要下车吗？”
好半晌，徐海涛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声音却有些沙哑：“不用，掉头，去太平小区。”
回到屋子，陈盼盼不在，屋里冷冰冰的。徐海涛开了灯，在客厅沙发上怔怔坐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无法自控的悲伤中走出来，然后，他去洗手间冲了个澡，找出曾国藩传看了几页，才并不平静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徐海涛是被电话吵醒的。一看，是安监办主任徐茂荣的电话，他忙按了接听键。徐茂荣的声音里透出一种不寻常的兴奋感，仿佛野兽嗅到了猎物一般，说道：“徐镇长，我偶然中查到一个信息，那个炮手，竟然是区宣传部严部长的远房亲戚，听矿山管理员说，当时就是他托人介绍来的。”
徐海涛拿着手机，怔怔地坐在床上，脑海里却忽然闪现出昨晚咖啡馆门口那个穿深色外套的男人，那只搭上她肩膀的手。仿佛被什么东西压迫得紧了，胸口猛地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消息确切吗？”
“确切。我托人查过了，他是严修身姨婆的孙子。”徐茂荣说道。
“好的。这是一条很有用的信息。”徐海涛说道，“你辛苦了。中午请你去外面吃饭，叫上安监办其他人。”
“好。谢谢徐镇长。”
挂断电话，徐海涛脑海里都是严修身这个名字。他看着手机，很想打电话给秦岚岚，问一句为什么？可是，拿着手机看了许久，他最终还是没有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少理由，而他也不需要那个理由，他要的，无非是她而已。
他自嘲地笑笑，掠过了这个问题。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更重要的事。他必须尽快弄清楚，那个炮手的失踪和严修身到底有没有关系？还有，事故是不是炮手故意为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刚到镇上，徐海涛便被彭宇叫进了办公室。这几天，彭宇脸上明显少了笑意，整个人也仿佛削瘦了不少。看到徐海涛走进办公室，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刚才，区长秘书打电话来，要求我们今天下班前将这一次安全事故的事故原因报上去。这件事，你去处理吧。材料报上去之前，给我看一下。”
徐海涛看着他，不知道是否该将炮手和严修身的关系说出来，而且，这一层关系和这起事故之间是否有着某种联系也并不明朗。略作思索，徐海涛还是没有说，只是点点头说道：“好的，我尽快去办。”
正要转身出去，彭宇喊住了他，说道：“海涛，这石矿必须是合法的。否则，我和你逃不脱监管不力的责任，懂我的意思吗？”


第126章 租屋藏娇

红楼梦里有一句经典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但徐海涛却不这么认为，他毫不退让地看着彭宇，说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全区有多少登记在册的石矿，区里都是有底的，档案室里那些材料就是为了这种关键时刻准备的。真要追究责任，便是动真格了，我们若在这种问题上动手脚，岂不是掩耳盗铃？到时候，便不仅仅是监管不力，更是知而不报，欺上瞒下，数罪并罚，后果会很严重。”
彭宇盯着徐海涛，目光里透着烦躁，好一会儿压着声音愤愤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们实事求是地把情况报上去，结果就会很乐观？徐海涛，你太天真了。”
徐海涛轻呼出一口气，不是他天真，而是他宁愿坚持以对的方式被罚，也不愿以错的方式被饶恕。他觉得，这是他作为一个人的原则，也是作为一个公务员最基本的准则。
徐海涛想到炮手王大志和严修身的关系，他本来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彭宇，但此刻他改变了主意，他说道：“还有一点，如果，这场事故并不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呢？”
“你什么意思？”多年的从政经历，让彭宇养成了一种特别的敏锐，他可以从别人的语气，表情中捕捉到一些话外的意思。从徐海涛的话里，他本能地感觉到，他可能掌握到了一些他不清楚的信息。他看着他，目光里透出威压，这是他运用的可以说是炉火纯青的驭下手段，一般的下属当看到他眼睛中那种光时，都会敬畏，会跟随他的思路走。
但徐海涛显然是个例外，他表情依然淡然，说道：“那人跑了，我觉得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不过，区里要我们今天上报，时间上估计来不及。”
“来不及来得及，我们都要给他们一个结果。”彭宇仿佛是被惹怒了，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
“行。”徐海涛说着从他办公室走了出来。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有些窒闷，他从口袋里拿出烟来，抽一根叼在嘴里，点了火，狠狠地吸了两口，但那种窒闷感依然紧紧地追随着他，让他无处遁形。他关了办公室门，发狠地将嘴里的烟头吐出来，在烟灰缸里熄灭了，才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一会儿，他终于将那种窒闷的感觉慢慢地压了下去，然后，他走出办公室，叫方华开车送他去了一趟事故石矿。
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姓吴，一脸的络腮胡子，脸膛黑黑的，看起来十分忠厚。看到徐海涛，他忙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徐海涛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两个人站着抽完一根烟，他才开口问道：“老吴，事故发生时，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看见了吗？”
“怎么不看见？”老吴有些激动，又有些难过的地说道。他说，当时他正走出屋子准备去撒泡尿，便听到炮手王大志一声喊，紧跟着便是一声炮响，然后石头便开始飞了，整个矿面都滑了下来。每一次打炮，王大志都会事先通知，但这一次，这狗娘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喊得这么慢。
徐海涛问道：“你之前说，他是操作不当？”
“他肯定是操作不当，要么就是他娘的打瞌睡了。可是，那种关键时刻，谁会打瞌睡。所以，肯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可是，这个狗娘养的，竟然不见了。他一定是吓傻了，躲起来了。”老吴摸了摸自己有些杂乱的头发，说道，“不过，他是该躲起来，不然，那些死去的工友的家属也不会放过他。”
“老吴，王大志应该是在最里面吧，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徐海涛问道。
老吴愣愣地看着徐海涛，好半天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事实上，我后来压根就没看到过他。徐镇长，你说，他会不会还压在下面？”说到最后，老吴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怕惊醒什么似的。
“不会。现场已经全部清理了。”徐海涛说道。
老吴目光深深地朝现场看去，叹了一口气道：“太惨了，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好几个人都没了。”
从石矿出来，徐海涛一直在问自己：王大志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阴谋？如果有阴谋，背后的人，是不是严修身？
快下班时，徐海涛还是给秦岚岚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什么事？”秦岚岚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徐海涛瞬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该说他想她吗？显然，这和她无关。他愣了一下，才略显生硬地问道：“昨天，我在城北码头看到你了。”
“徐海涛，你跟踪我？”或许是因为气愤吧，她的声音尖锐得有些失真。
“我正好在漫咖啡喝了一杯，出来的时候正好在一辆车里看到你，便追了过去。岚岚，我们聊聊吧。”
沉默连同冰冷的空气一起环绕着徐海涛，让他感觉寒冷。半晌，他才听到她冷清的声音淡淡说道：“你要聊什么？你还年轻，应该把心思多用在工作上，绩城镇石矿安全事故对绩城镇来说是一件大事，对你来说，更是大事。徐海涛，你哪里还有精力整天想着去喝一杯？”
徐海涛苦涩地笑了，他很想说，他整天都在想安全事故的事，还有，这件事背后有没有严修身的影子？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有些事，有些人都是不能随便议论的。
挂断电话，秦岚岚双手撑着额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将眼圈里的那点酸涩给吸了回去。这几天，她也通过关系在帮他调查事故原因，而且，就在刚才他打电话来之前，她得到了一个消息，那个逃走的炮手和严修身有亲戚关系。刚才在电话中，她很有一种冲动，想要告诉他这个消息，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她盯着手机看了片刻，然后拿起拨了一串号码，手机响了片刻，终于接通了，对方说道：“什么事，我在开会。”
“那你先开会，再说。”
“好。”然后，对方便挂断了。
下班的时候，天下雨了。冬天的雨格外的重，一颗颗落下来，砸在窗玻璃上发出响亮的啪啪声，徐海涛怔怔地看了看窗外，才拿上包下了楼。
方华本来要将车子开进小区，徐海涛坚持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然后冲进了小区，到楼道里，外套已经有些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晚上，现场冰冷的雨水，还有尸体和血迹。他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有些疼。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徐海涛打了个喷嚏。屋子里开着灯和暖气，整个都透出一种暖洋洋的味道，徐海涛换了鞋，刚要往里走，整个人便怔住了。有个靓丽的身影穿着一件宽松的套头白毛衣围着围裙正斜斜地依靠在厨房的玻璃门上，正看着他笑。她的笑，单纯清澈，却又透着人间烟火气，将他从那种冰冷的氛围里拉了出来。
“清扬，你怎么在这里？”徐海涛将包放在门口的架子上，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想你了呀！”丁清扬迎过来，看到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忙从洗手间拿了一条干毛巾轻柔地为他擦拭，动作熟练得仿佛她一直便在这里似的。
徐海涛接过毛巾自己擦拭着，目光滑过她青春洋溢的脸，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田螺姑娘呀！”丁清扬笑道，明眸皓齿的样子十分温暖人心。
徐海涛想，应该是陈盼盼开的门，朝他房间看了一眼，屋子里静静的。便问道：“陈盼盼呢？”
“他出去了，他说，他今晚不回来了。”丁清扬说着，便低头走进了厨房，边走边说，“淋了雨容易受寒，正好我煲了个鸡汤，一会儿你多喝一碗。”
徐海涛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仿佛有暖流淌过，十分熨帖。他去房间里拿了衣服，洗了个澡，出来时，看到丁清扬已经解了围裙坐在餐桌边了。桌子上是一大碗鸡汤、清蒸干菜头和洋葱炒蛋，还有两个酒杯，和一瓶红酒。
看到他走过来，丁清扬指了指红酒，说道：“我找不到开瓶器。”
徐海涛从柜子里找出开瓶器，一边开酒，一边说道：“我终于找到主人的感觉了。”
丁清扬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格外有感染力。徐海涛感觉冷冻一天的心情终于和煦起来。自从石矿出事后，他的心情一直绷着，此时，面对一瓶红酒，一盆鸡汤和一个友人，他苦涩的心仿佛被暖流一阵阵涤荡，慢慢平静。他在两个杯子里各倒了半杯酒，两人各拿了一个杯子，丁清扬笑着举起杯子：“说点什么吧！”
“祝明天会更好？”徐海涛笑道。
丁清扬说：“祝你上了一个台阶！”说着，便用杯子在徐海涛的杯子上轻轻碰了一下，玻璃发出清脆一声“砰”的声音。
她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然后便笑盈盈地看着徐海涛。
徐海涛也将酒一饮而尽。
“我听说，你提拔了，去了乡镇？”放下酒杯，丁清扬问道。
徐海涛点了点头。然后，丁清扬说，她从学校里调出来了，去了游龙镇劳动保障所。
“什么时候的事？”徐海涛有些惊讶，在他看来，像丁清扬这样单纯的女孩子便该呆在学校的象牙塔里。基层太复杂了，而且工作又琐碎，专业性又不强，很容易找不到自己的定位。
“也就两个星期吧。”
“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还行，反正也没什么不喜欢的。”丁清扬笑着。她太喜欢笑了，她一笑，徐海涛便感觉眼前仿佛被太阳照着一样，亮了起来。
【作者***】：今天一天会议，更新晚了。


第127章 清扬的吻

吃了饭，丁清扬围上围裙要去洗碗，徐海涛抬手拦住了她，说道：“放着吧，天也晚了，风又大，我早点送你回去吧。”
丁清扬转头看着他，深黑的目光里仿佛有什么光在涌动，吸引着徐海涛往前。忽然，她眨了眨眼，笑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赶我走？”
徐海涛笑起来：“我是怕自己定力不够。”
丁清扬笑起来，绕着桌子走过来，她每往前走一步，徐海涛感觉自己的心跳便跳得快一拍，他想要将眼睛从她起伏的饱满胸口移开，但腾挪之间，似乎都是她灵动的笑容和白皙得发光的肌肤，他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发紧，忙侧过身子，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外套，问道：“你的外套呢？”
话刚落，明亮的灯光仿佛被什么东西收走了一样，屋子一下子陷入黑暗中。
“徐海涛。”丁清扬唤道。
“我在这里。”徐海涛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里竟然没有打火机，大概是放在单位办公桌上了。想了想，家里似乎也没有准备蜡烛和火柴。
这时，一双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而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也如蜘蛛丝一般粘上来，让他整个身体也如通了电一般兴奋起来。为了转移注意力，徐海涛说道：“可能是跳闸了，我过去看看。”边说，他便想往门口走，却不想脚被椅子绊了一下，人便有些不稳，和丁清扬撞了个满怀，她饱满的胸口带来的挤压感，让他呼吸有些急促，他忙低头，想说对不起，却不想，嘴唇上滑过柔软的感觉。
徐海涛怔了怔，刚想退后，便感觉到她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肩，然后，她的唇猛然压在他的唇上。她青涩的吻挑起了他内心里最原始的冲动，右手抬起压向她的后脑勺，本能地加深了这个带着羞怯和甜蜜的吻。这段时间，因为安全事故的事情，他心里的某根弦一直绷着，加上与秦岚岚的关系又不太明朗，情绪也一直比较压抑。当他的手隔着衣衫覆盖在她跳脱的饱满上，他感觉内心里许久以来的空洞仿佛被填满了。他满足地将脸埋在了那一条深深的沟壑里，让那充满少女气息的体味慢慢地淹没了他。
当丁清扬带着微凉的手指穿过他的内衣在他背上滑动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慢慢地抬起头，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说道：“清扬，对不起，我差点犯错误了。”
他感觉到她的手指在他背上颤了一下，然后便如小动物般敏捷地钻了出来，沉默片刻后，他听到她说：“徐海涛，别说对不起。你知道吗？这种时候说对不起，很伤人。”
她的声音一如往昔般清亮，却透着几不可查的颤抖，徐海涛知道，他还是伤害她了，心里十分愧疚，侧头看向客厅那边，落地窗外，小区里灯火点点，便说：“我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别。有时候，看的不是那么清楚会更好些。”丁清扬忽然拉住他的手臂，说道，“徐海涛，也不早了，你送我下楼吧。”
两个人就着黑暗，摸索到门口，打开防盗门，楼道里的灯光一下子倾泻进来，徐海涛侧头看向丁清扬，见她正低头穿鞋，一时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半晌，她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在徐海涛脸上滑过，笑道：“愣着干嘛，快穿鞋呀！”
走出楼道，冬日的风便如野兽般直往脖子里蹿，徐海涛瑟缩了一下，见丁清扬衣服有些单薄，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要去拢住她的肩，又意识到不太妥当，便收回了手臂。一直走到她的车旁，丁清扬打开车门，侧过身看向徐海涛，说道：“徐海涛，听说绩城镇的安全事故很严重，分管领导头上的责任很重大，所以，我今天只是过来安慰你的，怎么样，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的脸，她爽朗的笑，还有那甜甜的吻，都仿佛是一贴疗效良好的膏药，抚慰了他这些天来颇显疲惫的内心。很多时候，男人不脆弱，只是因为需要坚强。这一刻，徐海涛感觉内心里某个地方狠狠地往下塌了一下，鼻子也微微有些发酸。
“清扬，谢谢你。”徐海涛说着，便用力地抱了抱她。她抬起手臂，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背，说道：“这一句谢谢，我收了。”然后，她转身钻进车子，开走了。
看着她红色的车子消失在小区门口，徐海涛才慢慢地往回走。
冬夜的风呼啸有声地穿过城市的每个街道，每个角落，却终究被阻隔在那一道道玻璃幕墙之外，旋转，盘旋，彷徨缭绕。
城北码头一间咖啡屋里，暖气开得很足，秦岚岚脱了外套据坐在一张蒲团上，一身白羊绒连衣裙，衬着她一张冷冷的脸，越发显得她仿佛是高山之巅的雪莲。对面正是严修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说道：“岚岚，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怎么，想我了？”
“我有事问你。”秦岚岚看着他，目光坚定。
“哦，什么事？”严修身手指随意地敲击着桌面，问道。
“绩城镇石矿安全事故中的炮手逃了，听说，那人是你的亲戚？”秦岚岚的目光慢慢地热起来，仿佛有火焰跳动。
“岚岚，你这个长丰街道的党委书记管的还真宽啊，竟然连绩城镇的事都要管一管了？怎么，那个炮手和我是亲戚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从中得出了什么有用信息？”严修身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秦岚岚却知道，他是生气了。她也明白他在生气什么，可是，这事关系到徐海涛的前程，她必须搞清楚。
“严部长，我只想听你亲口告诉我，那人到底是不是你的亲戚？”秦岚岚挺了挺胸，问道。那柔软的羊绒，仿佛是包裹住花骨朵的花萼，随时便会让其绽放。严修身的目光从她那蓬勃的胸口移到她的眉眼上，忽然笑道：“是。他是我一个远房姨婆的孙子，说起来，小时候我们还一起洗过澡。然后呢？你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岚岚皱了皱眉头，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她看了看角落里的落地空调，温度似乎打得高了点，让她感觉有些热。她抬手理了理肩上的柔顺长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次安全事故是不是他有意为之？”
严修身嘴角挑着一缕笑，仿佛嘴角有些歪似的，说道：“岚岚，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你要知道，虽然我是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大兴区范围内的很多事我都知道，但这种事情，我是不会知道的。”
“那你和这次事故有没有关系？”秦岚岚的双手放在腿上，紧紧地捏着拳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生怕漏过他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可是，他的表情岿然不动，仿佛是石刻的一般，根本没表现出任何异常，连眼神里的晃动都没有。这让她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她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他的沉默让她的心一寸寸沉下去，而绝望却如气泡一般冒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哈地笑了一声，说道：“岚岚，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信吗？还是说，无论我说什么，你早已设定了那个答案？”
秦岚岚有些茫然，她将目光从他毫无破绽的脸上移到桌面上，看着那一杯依然缓慢地冒着热气的茶水上，茶叶一根根都沉了下去，就如她此刻的心情。她叹一口气，说道：“只要你说，我便信。”
“很好。”严修身说道。
秦岚岚抬眸看他，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岚岚，你凭什么怀疑我会和那起事故有关？就因为那个逃走的炮手正好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还是因为徐海涛正好是安全生产的分管领导？嗯？”
秦岚岚看着他，目光里透出一些茫然。在这之前，虽然她也知道严修身背景深厚，但她从来都不畏惧他，但此刻，听到他提起徐海涛，她却感到了害怕。她想，无欲则刚，还真是至理名言啊！人一旦有了在意的东西，便有了软肋，而徐海涛便是她的软肋。她讨厌这种被别人捏住软肋的感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既然你不敢说，那我就说给你听。”严修身说道，“岚岚，我不喜欢女人和我玩心机，同样的，我也不会在女人身上玩心机。我会用手段，但不会用心机。懂我的意思吧？你觉得我和那起事故有关系，无非是因为徐海涛。你觉得，我严修身需要用这种手段去整一个小小的乡镇副镇长？岚岚，那你就真的太小看我了。”
秦岚岚看着他，半晌，抬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严修身面前的茶杯续水。她的手指纤长白皙，衬着那一把紫砂壶，看起来格外精致。严修身抬手捏住了她的手，目光里慢慢漾出某种流动的光，手上的力量也慢慢地加重了。秦岚岚看着他的脸，慢慢地用力将手挣脱出来，嘴里说道：“严部长，感谢你帮我理清思路，最近单位里事情有些多，头脑有些混乱。”


第128章 借车风波

严修身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便先告辞离开了。秦岚岚要求再坐一会，等门关上后，她便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而不是像先前那样据坐着，腿疼。她活动了一下腿，捧着茶杯慢慢地在脑海里咀嚼着严修身说的话。或许，她的确是想多了。他毕竟是一个领导干部，又怎么会用无辜老百姓的生命去整人呢，如果他真要对徐海涛做点什么，以他的能量，估计徐海涛根本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吧？
秦岚岚傻傻地笑了，她真是关心则乱啊！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问题：阻碍他和她在一起的，从来不是严修身，也不是别人，而是她心中深深的顾虑。
她侧头看着窗外，透明的玻璃阻隔了狂乱的北风，只看到了一片岁月静好的灯火。她忽然很想念徐海涛，想念他宽阔的肩膀，想念他身上如收割后的田野般清新的气味，这样想着，她的眼眶里慢慢地盈出泪来。忍不住地，她便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打了许多字，又删掉，又打，又删，最后只发了三个字：“在哪里？”
短信提示音响起时，徐海涛正坐在客厅里想镇上安全事故的事，看到秦岚岚的短信，忙回道：“在家。你还好吗？”
许久，对方都没有回复。看着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徐海涛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和哀伤，他很清楚，秦岚岚一定是因为严修身才远离了他。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渴望自己能够进步，能够拥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权力，至少可以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珍爱的人和物。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徐海涛下定了一个决心。他要去见严修身，不仅为了秦岚岚，还有绩城镇的安全事故，他要当面和他谈一谈。哪怕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他也不愿意在气势上先弱了一等。
打定主意，反而心安了，一夜无梦地睡到了天亮。
一早到镇上，徐海涛先是给派出所打了个电话，问了关于炮手王大志的消息。派出所的回复是，暂时还没有掌握有用的消息。徐海涛翻出笔记本，将手头的工作排了排，然后便下村了。安全事故后，彭宇在会上布置了安全大排查的工作，他觉得是时候下去看看了。
跑了三个村，了解的情况大同小异，对于非法石矿的说法也是十分相似。徐海涛终于感到自己陷入了苦不堪言的尴尬境地。首先，彭宇对他的态度暧昧不明，其次，村里的村长书记基本是看彭宇的眼色行事，对他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作为一个副职领导，如果在村里说话不起作用，那么，工作开展便无从谈起。
想了许久，徐海涛得出一个结论，还是应该先取得彭宇的信任。首先，彭宇在绩城镇的群众和干部基础都十分扎实，第二，作为一个副职领导，如果和主要领导对着干，即使出了成绩，组织上也会质疑你的政治意识和大局意识，而这两点是至关重要的。而且，他很清楚，他现在压根没有和彭宇对着干的资本。
想通了这两点，徐海涛又敲响了彭宇办公室的门。彭宇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凝眉想着什么事情，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一看是徐海涛，表情略僵了僵，说道：“早上去过村里了？”
徐海涛心头一惊，彭宇对他的情况还真是了如指掌啊。可见，村里那几个人早已把他和他们的对话告诉了他。徐海涛微笑着走进去，递了一根烟给彭宇，又给他点着了，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说道：“前几天，彭镇长在会上布置了安全生产大排查的工作，我想是时候去看看情况了，走了三个村，问了问情况，还是挺乐观的，都说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彭镇长，我却不敢抱有太乐观的想法，我担心像李大根这种非法石矿不是唯一。既然这是摆明了有利可图的事，没道理，只有李大根一个人做。绩城镇这么大，山这么多，我真是不敢想得太乐观啊！”
彭宇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出烟雾。隔着变幻不定的淡蓝色烟雾，他仔细地观察着面前这个年轻而又英俊的年轻人。
徐海涛表情淡定地任由他看着。他知道，彭宇肯定是在权衡。
好半晌，彭宇将手中的烟架在烟灰缸上，说道：“海涛，你的忧虑，也是我的忧虑。只不过，非法石矿这个问题本就是一个坑，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一个处理不好，我们很容易被埋进去。当然，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作为一个新上任的副镇长，你自然想要尽快做出点成绩来，既是对组织信任的一种汇报，也是自身能力的一种体现。但是，海涛，很多事，欲速则不达。我的建议是，现在还不是查非法石矿的时候。”
徐海涛咀嚼着彭宇的话，他明白彭宇忧虑的是什么。官场是一个责任体系，做出成绩不一定受到嘉奖，但出了事肯定免不了受惩罚。在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的问题上，区里还没有给出明确的意见。如果，这个时候，绩城镇自己又闹出非法石矿的事情来，彭宇身上的责任很可能会更大。
作为副职，徐海涛的职责是为主要领导分忧解难，而不是增添烦恼。但是，非法石矿在安全性上就好比一个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引爆。既然李大根石矿发生了安全事故，谁又能保证，其他的非法石矿不会？如果再次发生这种情况，他彭宇头上镇长的帽子还能戴的稳吗？他徐海涛还能坐在副镇长这个位子上吗？
徐海涛说道：“行，我听彭镇长的。不过，既然李大根石矿会出事，就说明这种非法石矿在安全生产方面存在很大隐患，我们若是不介入，我心中不安啊，就好比头上悬了把刀，随时都会掉下来啊！”
彭宇盯着徐海涛，好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海涛，官场如战场，很多时候不仅拼实力，也拼运气。这一关，就看你我的运气怎么样了。对了，我让你把事故原因报给区里，报了吗？”
“那个炮手还行踪不明，我不确定该怎么定位。”
彭宇移开目光，想了片刻，说道：“就说初步判断是炮手操作失当造成事故，但炮手失踪，下落不明，事故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好的。”徐海涛走出了彭宇的办公室。刚走出来，便看到陶光明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两人的目光隔着悠长幽暗的走道，在半空中相遇，意味深长。然后，陶光明便走进了骆丹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徐海涛也没有太多时间思考陶光明目光中的意味，打开电脑将之前准备好的事故原因报告稍作修改，拉了一份出来，拿到彭宇办公室让他最后审核，最后才让办公室报给了区安监局。
一切停当，徐海涛从政府内部的通讯录上找到了严修身的电话，吸了一口气，打了过去。电话响了片刻，终于接通了，传来严修身颇有官腔的声音：“你是哪位？”
“严部长，我是徐海涛。我们见过面的。”
“徐海涛？”严修身咀嚼着这个名字，半晌才哦了一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严部长能给我十分钟吗？有些话电话里说不方便。”徐海涛说道。
“徐海涛，你想说什么？我又有什么理由要给你这十分钟？”严修身的声音里透着嘲讽，“毕竟，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严部长，作为大兴区的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我想，和乡镇的干部略作沟通也是你的工作内容之一。”徐海涛不卑不亢地说道。
“很好。那我希望你的谈话，能配得上我那十分钟的价值。”严修身说道，“我明天下午两点在办公室，两点半有会议，你最好别迟到。”
第二天，吃过中饭，快上班的时候，徐海涛给方华打电话，电话接通，徐海涛听到了喧闹的背景声，便问道：“小方，你在镇上吗？”
“不好意思，徐镇长，我和茅镇长在外面。”
挂断电话，徐海涛立马给分管行政的副镇长邵钢打电话，让他帮忙安排一辆车。邵钢的声音带着点油腻腻的黏糊，仿佛刚睡醒似的，说道：“徐镇长，不是给你配了车了？怎么又来问我要车？我是副镇长，可不是汽车生产商。”
因为副镇长是几人合一辆车，有时候有会议或者外出冲突时，都会让邵钢另外调剂一下，徐海涛没想到邵钢竟然这么不给他面子，心中有些恼怒，但也不愿跟他争吵，而且，严修身可不见得会等他。
挂断电话，徐海涛直接冲进了彭宇的办公室，向他借车。彭宇问了一句：“这么急匆匆的，去哪里？”
徐海涛想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宣传部严部长让我两点半前到他那里。”
彭宇愣了一下。严修身虽然是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和他这个镇长的级别相同，但在大兴区，谁都知道严修身背后还有个在省委组织部的哥哥，他的能量可不是一般的，便问道：“徐海涛，你和严部长有关系？”


第129章 对赌部长

严修身虽然是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和他这个镇长的级别相同，但在大兴区，谁都知道严修身背后还有个在省委组织部的哥哥，他的能量可不是一般的，便问道：“徐海涛，你和严部长有关系？”
徐海涛心想，如果情敌也算关系的话。当然这话他是不能说的，便笑道：“算不上。我是因为李大根石矿的事找他。”
彭宇哦了一声，看一眼手表，说道：“行，你让小章开一趟吧！”
彭宇的车是一辆黑色的PASSAT，车子擦得闪闪发光，里面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当时，正科级领导的车，一般都是PASSAT，条件好点的部门和乡镇，也有奥迪车，但很少。徐海涛没有坐在彭宇喜欢坐的驾驶员后面的那个位置，而是坐在了副驾驶室后面的位置。
小章四十多岁，跟着彭宇已经十来年了，算得上是彭宇的心腹。在绩城镇的驾驶员团队里，他是绝对的老大，颇有威严。徐海涛上车后和他随便的聊了几句，便不再多说，想着一会儿见了严修身该说些什么，从哪里切入主题。徐海涛靠在椅背上闭目思考的时候，驾驶员小章时不时侧头瞟一眼这个年轻的副镇长。自从他来到镇上后，关于他的评论便不少，石矿安全事故后，他更是成了话题男主角，但他的表情始终如初到那天一样沉稳，平静，这让他对他颇有些好奇。
车子开进区政府大院，在一号楼平台停下，徐海涛对小章说道：“今天辛苦你了，谢谢。你先回去吧，彭镇长有可能要用车，我一会儿自己解决就行。”说着，他便下了车。
小章心中颇有些感触，其他副职领导偶尔也会让他开一趟，但像徐海涛这样记得说一句谢谢的可少见。他看着徐海涛的身影消失在大厅里，才将车子缓缓地驶出了区政府。
宣传部在11楼，徐海涛找到严修身的办公室，在门上轻敲了敲，听到门内传来“请进”声，便推门走了进去。
严修身坐在办公桌后面，此时，他也正在看他，脸色十分严肃，目光中也带着明显的威严。徐海涛心里想，他这是要给我来个下马威吗？不过，因为之前和严修身有过接触，而且，那一次，他因为药物和受伤，脸色苍白，气势明显没有今天这么大，所以，此刻徐海涛心中十分淡然，说道：“严部长，许久不见。不过，你和初次见面时不太一样了。”
“哦，怎么不一样？”严修身在椅子里动了动身体，说道。
徐海涛目光滑过他宽阔的额头，略显肥厚的鼻子，落在那两片微薄的嘴唇上。徐海涛脑海里忽然跳出一句：薄唇的人容易无情。他在内心里自嘲地笑笑，说道：“严部长，你仗势欺人，玩弄权力。”
严修身的脸色明显地阴下去，看向他的目光，仿佛是一把枪，随时都会有子弹呼啸而出。徐海涛挺了挺脊背，仍旧目不转睛地盯住他，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拼的不过是一种气势。
“徐海涛，我倒是有些怀疑你是凭什么当上现在这个副镇长的？就凭你的信口雌黄？”好一会儿，严修身才语带讽刺地说道。
“这个，我回答不了。这是区委组织部该考虑的问题。”徐海涛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难道我说的不对？绩城镇李大根石矿的炮手王大志，是严部长安排过去的吧？”
“我一个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安排一个亲戚做炮手，便是玩弄权力？他学的是打炮的技术，我只是让人帮他介绍一个场所，这便是玩弄权力？徐海涛，在你眼里，权力是什么？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东西？”严修身说完，哼地冷笑一声。
“的确，安排一个工作不算玩弄权力，但让他制造安全事故呢，算不算？”徐海涛紧捏着拳头，豁出去地说道。
“制造安全事故？”严修身眯了眯眼睛，冷冷地说道，“徐海涛，作为一个副镇长，你就只有这么一点分析能力和判断能力？我一个领导，为什么要去制造一起安全事故？你不会以为，我要整你一个副镇长，所以便苦心孤诣地制造了一起安全事故吧？徐海涛，那你可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实话告诉你，对付你，不过是一句话而已，还需要用无辜老百姓的生命来当筹码？还有，我今天为什么愿意见你，只是看在岚岚的面上。既然你要追查原因，就要有点侦探的精神，既然你要做一个对得起权力的好干部，至少也要拿出点对得起权力的能力和实力来，这些可不是信口开河便可以的。徐海涛，我再送你一句话，在基层工作，不是光凭一股热情便行的，还要能忍，能容，能吃苦，特别是要会动脑筋，越是面对错综复杂的形势，越要静下心来抽丝薄茧地分析。”
严修身的话，仿佛一颗重磅炸弹，炸碎了徐海涛心头原本的倔强和自信，更引来一系列塌方似的心理活动。许久，徐海涛也不看严修身的脸，兀自拉过一旁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说道：“严部长，就算安全事故和你无关。那么，岚岚呢？在和岚岚的关系上，你敢说，你没用手段？”
“手段？”严修身笑起来，一双不大的眼睛此时看来却是幽深莫测，说道，“什么是手段？在汉语词典里，手段首先便是一种技巧和本领。更何况，在男女关系中，根本无所谓手段，只是相处模式。有些人喜欢欲擒故纵，有些人喜欢死缠烂打，有些人喜欢润物细无声，有些人喜欢大张旗鼓，徐海涛，你想说，哪种是好的，或者不好？”
徐海涛定定地看着严修身，忽然有一种挫败感。他不得不承认，严修身身上自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那是一种经历过岁月和故事的洗礼和沉淀的浑厚，而且从言谈举止中也能看出，他并不是一个只会权术的人。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外面还有情人。这样的他又能给秦岚岚什么呢？权力的保障？
徐海涛将胸口那种熟悉的疼痛感慢慢压下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严部长，你有没有想过，你能够给她什么？”
严修身笑起来：“徐海涛，那你能给她什么？一个美满的婚姻？一具年轻的身体？还有呢？徐海涛，你有没有想过，商品的价值和价格是两回事。价格取决于消费者的需求。你知道秦岚岚最在意的是什么吗？最需要的又是什么？”
徐海涛知道，他当然知道。
“她最在意的是她头上的那顶帽子，还有她胸腔里的那一腔要有所作为的热情。她最需要的是一双能助她不断前进的手臂。而你呢，徐海涛，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镇长，如果你们真在一起了，说起来，你便是她秦岚岚的谁，她的光辉会遮挡住你的光芒，而你将成为大兴区的一个大笑话。而且，当最初的激情过去，她会慢慢发现，你只是她的拖累，到那时候，她还会爱你吗？”严修身说完，眯了眯眼睛，右手拿起身边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然后整个身体便舒服地靠进大班椅里，双手掌心相对，用力地压着五指，静静地欣赏着徐海涛脸上的表情。
徐海涛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他笑了：“严部长，不愧是宣传部的领导，口才了得。所以严部长的意思，这一切只不过是秦岚岚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
严修身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徐海涛，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们不合适。当然，如果你一定要认为，你和秦岚岚没有结果是因为我，我也无所谓。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个假想的敌人，会让生活变得更容易一些，因为更有奔头了嘛。”
他的强盗逻辑让徐海涛差点憋成内伤，好一会，他问道：“严部长，既然你这么有自信。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哦？怎么赌？”
“我们公平竞争，让岚岚自己选择。”
严修身哈哈大笑起来。这颇有穿透力的笑声让徐海涛莫名有些心酸。在官场，有一句话很经典，官大一级压死人。对严修身来说，他徐海涛或许只是如蝼蚁般的存在，所以，他提出的条件便如笑话一般可笑，可是，这可笑，却也如锋利的刀片般割伤了他的自信。从他在校读书，一直到跨出校门走进政府，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他感觉自信狠狠地受挫。
好一会，严修身终于慢慢收了笑，目光强势地看着徐海涛，道：“公平竞争？什么是公平，怎么样才算公平？或许，在你眼里，只有我们两人脱光了衣物，不带任何身外之物地站在一起才算公平竞争？可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在火葬场，大约没人会用这种方式竞争。徐海涛，除了你的年轻和单纯外，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本可以和我公平竞争？”


第130章 优美背影

严修身的话如子弹一般无情，却也让他无言以对。
是啊，作为一个社会人，他所拥有的权力、地位、金钱，本就是和他这个人融为一体的。更多的时候，我们首先看到的便是那些东西所散发的光环，又有多少人会真正在乎那些光环背后那个孤独的灵魂？
可是，秦岚岚是这样吗？
他受挫的表情，让严修身很享受，他用手指轻敲着桌面，笑容温和地说道：“徐海涛，你是不是觉得，秦岚岚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是吗？徐海涛，你根本不理解她，你或许爱她好看的容颜，或许爱她生人勿近的气质，但你一定不了解她这些表象后面的灵魂。她的灵魂是孤独的，充满野心的，徐海涛，以你的实力，根本满足不了她。徐海涛，你知道吗？击败你的不是我，是现实。而女人总是最现实的。”
徐海涛很想反驳，可是，一时间，喉咙就像被人卡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尽管他不愿相信，秦岚岚并不是受不住现实诱惑，可是，他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他说的一切都是错的呢？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便如那舞台上的小丑一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逗他开怀大笑。
而严修身从这种谈话中感到了极大的满足，以至于他的脸色都隐隐地发着红光。
可是，他今天来可不是找虐的，徐海涛捏了捏拳头，大声地问道：“严部长，你的道理的确很漂亮，但我就问你一句，你敢不敢和我赌？”
严修身冷哼一声，说道：“徐海涛，你太幼稚了。秦岚岚是党委书记，我这个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的头衔顶多也是和她平级，论权力还不如她大，她自然不用听我的。你凭什么认为，她不是心甘情愿地放弃了你？还是说，你只是自尊心受挫，想从我这里找点安慰？”
仿佛有冷水从头浇下，徐海涛感到寒意彻骨，但他始终相信，秦岚岚对他的感情是真的。然而，严修身说的也有道理，以严修身的地位，又怎么去威胁秦岚岚呢？之前在西山宾馆，她甚至毫不手软地将他给砸晕了。可见，她心中是不畏惧他的，那么，到底是什么让她突然对他疏离，而选择走近严修身呢？
从严修身办公室走出来，徐海涛收拾心情，想去林青桐办公室坐坐，结果她正好不在。区政府大院里，有一大片草坪，徐海涛漫无目的地走在上面，听凭冬日冷风吹在脸上，好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烟来，叼了一根在嘴里，点着了，慢慢地抽着，脑海里禁不住地想起第一次见到秦岚岚的场景。
直到一根烟抽完，他将烟头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一看，是周琪。他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炮手抓到了。
“具体情况怎么样？”徐海涛禁不住追问道。
“派出所那边什么信息也没有放出来，所以，我并不掌握具体情况。”周琪闷闷地回答道，“徐镇长，我有一种感觉，这件事可能没这么简单。”
“嗯，明天见面说。”
很多事不适合在电话里谈，徐海涛果断地挂了电话。这个电话有效地将徐海涛从之前的多愁善感中拉了出来，从草坪上离开，刚走到大院门口，准备打车回去，恰好碰到了干部科科长盛世。他似乎刚从哪里回来，手里拎了个公文包，看到徐海涛，微微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才开口道：“徐海涛，你怎么在这里？”
“刚在区里办了点事。”徐海涛淡淡回答。虽对盛世的为人没什么好感，但毕竟同在大兴区官场，徐海涛也不想自己显得太狭隘。
盛世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徐海涛，忽然嘴角一挑，笑道：“徐海涛，我说，你好歹也是绩城镇的副镇长了，怎么，来区里办事，连车子都没有吗？”
徐海涛见他故态复萌，不太想和他废话，便往前走去。盛世却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说道：“徐海涛，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连个玩笑也开不得吧？”
徐海涛侧头看他一眼，说道：“盛世，你想说什么便直说。”
盛世看看周围，见没什么人，便说道：“徐海涛，我们好歹也是同学，除了张阳的事情，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虽然，现如今你比我高一点点，但我毕竟在区里，而且还是在组织部，未来的发展前途未必比你差，也许从实际人脉和权力上看，还要比你高出那么一点点。”
徐海涛点点头，看向他，问道：“所以呢？”
“所以，你凭什么总是在我面前趾高气扬？”
“趾高气扬？”徐海涛莫名其妙，说道，“那是你吧？”
“对，表面上你一直对我客客气气，可是，我知道，徐海涛你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
“盛世，你到底想说什么？”
盛世深吸一口气，仿佛豁出去般，说道：“徐海涛，以前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副清高样，但后来我想通了，我们俩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没啥背景，在官场更应该相互帮助，而不是相互拆台。徐海涛，你说，我说的对吗？”
徐海涛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说道：“盛世，很多事情不是靠嘴皮子说的，是要看行动的。”
盛世眨了眨眼睛，说道：“行，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徐海涛，你最好也不是空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最好拿出点真本事来。”
从区政府出来，时间上也不早了，赶回绩城镇已来不及，徐海涛索性便给自己放了个假，想起海上湾前段时间给他打过电话，说可以拿钥匙了。正好，他可以去跑一趟。他先去出租屋拿了相机，然后打了车赶往幸福海上湾，和销售人员办了一些手续，领了钥匙，徐海涛便在小区里晃了晃，进门处开阔的绿地和一条与溪霞漾相通的水系，让这个小区充满了灵动感。
沿着那条衣带般的水，慢慢地绕小区走了半圈，徐海涛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才准备离开，转身时却被一道身影抓住了视线。在一棵已经落光了叶的银杏树下，一个修长的身影，让徐海涛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一时却又不敢确定。
或许是目光，也或许是脚步声终于惊扰了这个沐浴在黄昏光晕里的女子，她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那一瞬间，徐海涛感觉到呼吸紧了一下，然后，惊喜冲上心头。他笑着走上前，说道：“青桐，怎么是你？”
林青桐穿着一件大地色的长外套，腰间用一根亮黄色的细皮带简单地打了个结，很有几分大牌的既视感，她显然也很意外在这里见到徐海涛，不过除了疑惑，她看向他的目光里还带着几分尴尬，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订了个房，今天过来拿钥匙。”
“几幢？”林青桐下意识地问道。
“8幢502室。”
林青桐露出一脸惊呆的表情。
徐海涛笑道：“怎么了？你不会正好是我的邻居吧？”
林青桐目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又看了看徐海涛，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便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出口处走去。看着她迎着霞光离去的身影，徐海涛快速拿出相机，调好焦距，按下了快门。“咔嚓”声响起，林青桐脚步微顿，转过头来。那回眸一顾的风情，正被徐海涛的镜头给捕捉到。
好久没有捣腾博客，徐海涛将相机中的照片整理了一下，发了几组照片上去，其中包括林青桐的背影，那张回眸一顾的，徐海涛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放上去，不知道为什么，私心里，他竟不想将她的美展示在众人面前。不过，他并没有过分关注这种心理背后的原因，因为手机响了，一看，竟是区纪委常委凌跃。徐海涛立马按了接听键。
“凌常委。”
“海涛，晚上有空吗？一起出来喝个茶？”
“行啊！”徐海涛说道，在官场，关系是需要用饭局、茶局或其他形式的活动来维系的。
“七点半，乌衣巷金骏眉包厢。乌衣巷在廊桥风景区，很好找的。”
赶到那边，徐海涛才反应过来，原来乌衣巷便是那个姓巫的美女老板开的茶室，之前他和陈磊、徐家荣一起来过，还凑巧碰到了凌跃。看来，凌跃挺喜欢这里的格调。推开金骏眉包厢门，便看到凌跃坐在朝南的座位，旁边还坐了一位穿旗袍的美女，裸露着修长白皙的手臂，在这冬日的晚上，即使包厢里温暖如春，徐海涛还是为她感到有些冷。
“凌常委，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徐海涛一边说着脱了外套，在他对面坐下来。
凌跃白净的脸上露出颇有感染力的笑容，将茶几上一张纸推给徐海涛，说道：“我也是刚到。来，先点茶，你要喝什么？”
徐海涛看了看那张纸，上面都是各种茶的名称，抬头看一眼凌跃，问道：“凌常委，你点了什么？我和你喝一样的吧。”
“我没喝过金骏眉，便点了尝尝。你可以试试别的。”
“不用，就金骏眉吧！”
【作者***】：昨天出去参观，忘记更新了。补上。


第131章 冷遇海涛

旁边的美女伸过白皙的手臂，从徐海涛手中拿过那张纸，说道：“行，两位慢坐，我这就去准备。”
说着，她起身走了出去，徐海涛禁不住看了看她。旗袍果然是最能衬托人身材的，这一身藕粉色带条纹的旗袍，将她饱满匀称的身形烘托得十分性感，特别是那高高的开叉，更显得那一双雪白粉嫩的大长腿半遮半掩，十分撩人。
一直等她走出去，关上了门，徐海涛才看向凌跃，问道：“这就是那位美女老板？”
凌跃笑道：“不是。那位巫老板，哪里会来招呼我们这种小角色。”
徐海涛自然听懂了凌跃的言外之意，看来，这乌衣巷背后还真是有大人物罩着，不过，这些并不是徐海涛关心的事情。他将近期在绩城镇的一些经历跟凌跃聊了聊，片刻后，那位旗袍女郎再次推门而入，手中端着古朴的茶盘，茶盘上是一把紫砂茶壶和两个茶杯。
她蹲下身子，慢慢地据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将茶盘放在茶几上，然后给两个茶杯里倒了大半杯茶。
凌跃看她一眼，目光从她光洁的手臂节节攀升到那颇有些饱满的胸口，最后落在那微敞的领口，顿了顿，开口道：“你先忙吧，我们自己来就行。”
美女抬头快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出去了。
徐海涛注意到了女人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这倒令他忽然有了些局促，仿佛自己不小心戳穿了别人的秘密似的。不过，凌跃却始终挺淡然的，说道：“一直想找你聊聊，碍于最近事多，便耽搁了。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之前你跟我说的，关于有人举报秦岚岚的事，我留了个心眼，最近总算是弄清楚了，消息是信访室陈思齐透给秦岚岚的。委里已经采取了措施，陈思齐也被调到其他部门了。不过，那封信，我们也查了，的确是署了你的名字。我们也展开了一些调查，但并没有什么结果，一是时间有些久了，二是因为领导不希望在这件事上大动干戈。”
徐海涛慢慢消化着凌跃提供的这个信息，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还真是有人要嫁祸于我啊！”
凌跃看着他，说道：“我在纪委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背后的那个人，心机还真是深啊！”
徐海涛深吸一口气，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次的事，还多亏了凌常委，谢谢你。”
“跟我说这种话，就见外了。更何况，这次的事也促使我们委里做了一些人事调整，对委里信访工作的保密制度还有委里的下一步工作开展也是很有帮助的，从这一点讲，我还得谢谢你呢！”凌跃说着，端起茶杯慢慢地品着茶。半晌，他放下茶杯，徐海涛拿起茶壶给他添茶，金黄色的茶汤，挺有质感。
“这茶味道不错，不浓，但很醇。”凌跃评论道。
徐海涛不是第一次喝金骏眉，也挺喜欢它的甘爽。
过了一会儿，凌跃谈起了绩城镇石矿的安全事故。他一只手转着桌上的茶杯，颇有意味地说道：“安全事故的事，区里说不定也要抓个典型。”
徐海涛看着他：“这个事，已经到纪委层面了？”
凌跃没有看徐海涛，目光始终淡淡地注视着面前茶杯中金黄色如琼浆玉液般的茶汤，说道：“现在也不好说，但是，我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最好在安全生产方面做出点动作来。虽是亡羊补牢，但态度摆出来，还是很重要的。”
徐海涛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心里还是很有些压力。
接下来，凌跃说起女儿快要读初中了，而现在的住房没有好的学区，便想再买个房，落个户解决女儿的读书问题。
“学区的话，还是市政府那边的房子比较好吧？”徐海涛问道。
“是啊，那边的房子一般都能划入求实教育集团学区，加上周边配套设施齐全，风景也好，但价格也辣手啊，这段时间又涨上去不少，哎，赚钱的速度跟不上它上涨的趋势啊！”
徐海涛笑起来：“这段时间，政府拍出去的地也在涨，房价势必也会水涨船高。”
第二天，徐海涛一到镇上连办公室也没去便赶去了派出所找所长成光中，结果，派出所的人说成光中一上班便去镇政府了。徐海涛一听，便知道成光中一定是跟彭宇汇报情况去了，那一瞬，他心里忽然泛起某种酸涩，不过，也就只是一瞬，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去了副所长杨向东办公室。门半开着，杨向东穿着制服坐在办公桌后面，左手里夹着一根烟，微皱着眉头正在电脑上忙点什么。徐海涛在门上轻敲了几下，杨向东抬起头来，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但人依然没动，只是说道：“呦，什么风一大早把我们徐镇长吹过来了？”
徐海涛看看窗外，笑道：“这几天刮的都是西北风，力道足，我这块头也撑不住啊！”
杨向东嘿一声笑了，抬了抬左手，指了指他旁边的椅子，说道：“稀客，稀客。徐镇长快坐。不好意思啊，有个表格区里催的紧，我先弄一下。”说完，又朝门口喊了一声：“小徐，泡杯茶来！”
说完，杨向东继续在电脑前忙活。好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穿着制服的女孩，端着一个纸杯进来，放在杨向东的办公桌上，对徐海涛点了点头，说道：“请喝茶。”然后便出去了。
杨向东抬头朝徐海涛看了一眼，笑了笑，又低了头。徐海涛再一次明确的感受到，在政府里，光能办事还不行，还得有关系。关系也是一种硬通货。等了一会儿，徐海涛抬手看了看表，说道：“既然杨所这么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徐海涛这一招是以退为进，看他怎么处理。事实上，这一招果真凑效了，杨向东从电脑前站起身来，说道：“徐镇长留步，我马上好了。”
徐海涛顿住脚步，看向他。他的手指飞快地在电脑键盘上击打了几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徐海涛，一脸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区里一大早便催命似的要表格，哎，现在不管哪条线都有报不完的表格啊！徐镇长，你一大早过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杨向东长着一张四方脸，一双凹陷的圆眼睛，看人时总给人一种盯住不放的感觉，徐海涛心想，他这张脸倒是和工作匹配度挺高的，便笑问道：“还真是有点事。听说，李大根矿上的那个炮手王大志抓到了？”
杨向东是侦察兵出身，因为是绩城镇人，转业后，他便到了绩城镇派出所，从一般的警察干起。因为对工作的一股热情，还有自身的一股韧劲，还有多年侦察兵生活养成的善于观察的特性，他的破案率非常高，这也为他在大兴区公安界赢得了声誉，很快便升为了副所长。
炮手王大志是他亲自抓回来的，也是他亲自审讯的。不过，结果并不理想，他皱了皱眉头，说道：“昨天刚抓回来，不过，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进展。”
“他什么都不肯说？”徐海涛问道。从林青桐和凌跃给出的信息里，他感受到了很大压力，如果不能在事故原因上尽快有突破，他怕区里要等不及地追究责任了，毕竟这次事故一共死了四个人，从上到下，都还在等着区里给出一个答复呢！
“倒也不是不肯说，只是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他坚持说是火药出了问题，但我们和区安监局的人一起去了矿上，检查结果，那些火药没有问题。所以，可以证明他在撒谎。当然，他撒谎也可以理解，如果是火药出问题，那他的责任就轻一些，如果是他操作不当，那他的责任便重一些。”杨向东说道。
徐海涛见杨向东的桌上放着烟灰缸，便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了一根给他，没想，他竟摇了摇手，说道：“我不抽。”
“一直就不抽？”徐海涛惊讶地问道，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侦察工作是一项很孤独的任务，有时候就需要有某种慰藉来缓解这种孤独。
“以前抽，当兵后戒了。做侦察工作，抽烟是一个禁忌。”杨向东抬手撸了撸头顶，他的头发剪成了板寸，配着他那张略方的脸，颇显得有些棱角。
“哦，这倒是和我理解的很不同。”徐海涛说道，便把烟重新放回了口袋。对他来说，烟是寂寞时的一种慰藉，思考时的一种助推，也是人际交往中的一种润滑剂，既然杨向东不抽，他也便不抽了。因为他很清楚，不抽烟的人绝对不会喜欢二手烟。
聊了几句***，徐海涛便将话题重新引到了炮手王大志身上，问道：“关于王大志，接下来，所里有什么打算？”
杨向东抬眼看着徐海涛，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说，或者说多少，好一会儿，他拿起桌上的大茶缸猛地灌了几口水，徐海涛这才注意到，他的茶缸子是八九十年代那种老旧的搪瓷杯，白色的漆面上有几个红色的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种茶缸，在他还小的时候是很流行的，但在物质充裕的现在，却已经算是文物了，这人倒也是个有情节的。
杨向东忽然说道：“接下来还会进一步审讯。徐镇长，镇上是怎么个意思？”


第132章 武林犯事

徐海涛摇摇头，说道：“镇上的意思当然是能尽快让王大志说出真相。毕竟，区里已经多次催着我们报事故原因了。”
杨向东哦了一声，说道：“好的，我会把镇上的意思向成所汇报的。”
徐海涛看着杨向东，笑了笑。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对于成光中来说，所谓镇上的意思，便是镇长彭宇的意思。而成光中一大早去了镇上，便是去向彭宇汇报王大志的事情的，同时也是向彭宇要一个意见。
从派出所出来，徐海涛刚走进镇政府大院，便看到成光中从里面走出来，两人在大院里碰到，徐海涛上前打招呼，成光中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接电话，另一只手在徐海涛手臂上拍了拍便往外走去。
徐海涛站在原地，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苦涩。他想，成光中这是故意要避开他，或者说，这是彭宇的意思？或许，在这件事中，他只要按照彭宇的要求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好。
可是，什么才是分内事呢？
成光中一回到派出所，杨向东便把徐海涛来过的情况向他做了汇报。成光中点点头，说道：“恩，我在政府里也碰到他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倒好，火没烧起来，倒是直接炸了。他现在的心情我们应该理解，可是，他毕竟年轻，经验不足，在应付这种事情方面还嫩着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有一股子犟劲，事故发生那天，他硬是和抢救队的人一起冲在第一线，整整在石堆里挖了半天，硬是将一双手挖得鲜血淋淋。怎么说呢，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人啊，有点不按常规出牌，你以后接触的时候多个心眼。”
杨向东点点头，问道：“关于王大志，镇上是怎么个意思？”
“先让他开口再说。”成光中说道，“我感觉，这个人一定有问题。只是他不开口，我们就没有进一步的线索。”
“好的，这两天，我和弟兄们辛苦点，轮流上阵，不怕他不说！”杨向东答应着走了出去。
下午，区安监局副局长赵煊赫接连给徐海涛打了两个电话，要求他尽快上报事故原因。徐海涛将王大志的情况简略地做了汇报，希望区里能够再给点时间，但赵煊赫口气强硬地说道：“事故发生到现在已经好多天了，你们若是到现在还给不出一个原因，我真要怀疑你们的工作态度了。徐海涛，茅国栋虽然工作一般，但至少这么多年下来也没给安监局出难题，你倒好，刚接手这工作，就给我们弄了个乱摊子出来。你还真是专门跟我们安监局过不去啊。徐海涛，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反正，下班前，我要看到事故原因。”
说完，赵煊赫直接挂了电话。徐海涛看了看手机，撇了撇嘴，他知道，赵煊赫对他的意见由来已久，早在星月湖博客事件后，他便成了赵煊赫的眼中钉。自从他接任安全生产工作后，赵煊赫对绩城镇的安全生产工作便不闻不问，直到李大根石矿出事。
徐海涛泡了一杯浓茶，慢慢地稀释着心头的烦闷，手机却又响了，一看是彭宇。他立马意识到，很可能，张煊赫将电话打给彭宇了。
果然，彭宇将徐海涛叫到办公室，劈头便问道：“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的原因分析报告你到现在还没报上去？”
“派出所那边还没有进展，我不知道该怎么报。”
“徐海涛，如果派出所那边一直没有进展，难道你就永远不报？”彭宇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徐海涛，怒道，“即使王大志这人身上，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情况，那也是需要当面沟通的事，不可能就这样写在报告里。报告里，你就写操作不当吧。海涛啊，我说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呢？啊？”
尽管徐海涛心中十分无奈，下班前，他还是按照彭宇的要求，将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原因做了一个初步的说明报了上去，关于石矿的合法性问题，他故意采取了模棱两可的说法，这样，彭宇便也没有要求再改。
从政府大院往外走时，徐海涛拿出手机给秦岚岚打了个电话，她似乎在开会，声音压得有些低，徐海涛便说道：“晚上我去找你。”对方沉默着，他等了片刻，还是将电话挂了。
秦岚岚的确是在开会，书记办公会议，讨论关于江武林虚报加班时间并领取加班费，虚拟明目报销发票等事该如何处理。纪委书记陈方明意见明确，作为纪委副书记，江武林不仅不能有效地监督他人，还带头徇私舞弊，知法犯法，其影响实在非常恶劣，他的建议是江武林不再适合担任纪委副书记一职。
傅寒手指轻敲着桌面，目光从陈方明脸上滑到秦岚岚身上，说道：“陈书记，你还真是大公无私啊！不过，我的意见，念在他初犯，又是年轻干部，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秦书记，你说呢？”
秦岚岚的心思还停留在徐海涛的那个电话上，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此时听傅寒问她，她才猛然收摄心神，看了看手上的笔记本，又将目光投向他们俩人，说道：“傅主任说的有道理，年轻干部我们还是要尽量保护的，但是陈书记说的也很中肯，纪委副书记这个岗位虽也只是中层，但其职责重在有效地发挥监督作用，现在既然有人举报他在经济方面存在一定问题，虽然数额不构成犯罪，但性质却还是恶劣的，若还是让他呆在这个岗位上，怕也很难服众，更无从有效监督他人，那么这个岗位就等于是虚设了。我的意思也是免去江武林同志的纪委副书记一职，具体操作还要和区纪委和区组织部进行对接。”
“秦书记，就这样免了他的职务，会不会下手太重了些？毕竟，他还是区管后备干部呢！这样一来，无异于釜底抽薪，毁了他的一生啊！”傅寒目光幽深地看着秦岚岚。
秦岚岚看看陈方明，说道：“纪委副书记一职的任免都需要通过区委组织部，最终怎么样，还要看区里的意思。但我的意思还是免去他纪委副书记一职，毕竟，这个岗位很特殊，如果自身不正，又何以监督他人？大家可以讨论一下，他适合放在哪个岗位上？”
“党政办吧！”傅寒说道，“徐海涛提拔后，党政办主任这个职位还一直空着呢。”
陈方明不出声。
提起徐海涛，秦岚岚胸口猛地涌起一阵暖流，这种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发酥，发软。她忙深吸一口气，压下这种让她羞恼的情绪，看向陈方明，问道：“江武林文字组织能力怎么样？”
陈方明摇摇头，说道：“很一般，纪委上如果要报什么材料，他的稿子我都要重新修改。”
秦岚岚抿了抿嘴唇，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说道：“党政办主任一职是很重要的，除了需要沟通协调区级两办及其他部门外，还需要为各种调研、信息等写稿子，如果没有一定的文字组织能力，到时候是很难挑起这副担子的！这样吧，既然涉及到人事安排，把红军也叫过来吧。”
傅寒也看看手表，他还有一个饭局，而且，他怕这种场合下张红军不和他一条心，便说道：“今天也晚了，既然关于江武林同志的处置问题还需要征求区委组织部的意思，其实现在谈下一步安排还有些早，是不是？当然，也可以先让红军准备准备，拿出一个方案来，今天就到这里吧。”
秦岚岚虽然很想将江武林的事做个定论，但傅寒说的也颇有道理，她便也没有反驳。陈方明见他们定了基调，便也没再说什么。虽然他对江武林很失望，但毕竟是他的手下，感情还是有的。而且，他也很清楚，这样的情况报到组织部，纪委副书记这个职位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既然如此，也不急于一时了。
秦岚岚一贯的风格，便是今日事今日毕。今天她手头上还有些事，但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笔记本，脑海里却时不时地跳出徐海涛的影子来。她有些生气，左手狠狠在桌面上拍了几下，想将那恼人的影子给拍走，然而，那带笑的影子却如影随形地跟着，越是想要将它赶走，它越是在面前晃得厉害，晃得她心旌摇荡。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发狠似的用脚尖踢了一下椅子腿，又心疼地看了看皮鞋的头，跺了跺脚，拿上坤包走出了办公室。
一路上，她都在想，一会儿徐海涛来了，她定要好好地臭骂他一顿，让他再不敢来纠缠她。可是，她又忍不住想，他今天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难道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是，因为想她？这个念头，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涌上暖流，变得有些燥热，她忙开了车窗，冬日的风瞬间便灌了进来，却依然难以冷却她此刻心头的躁动。


第133章 谈情说爱

到家后，秦岚岚便冲进浴室洗了个澡，站在满当当的衣橱前，她却找不到一条合心意的衣服，因为她的衣服大多是黑白灰，而且都是职业装。好一会儿，她又烦躁地自言自语：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要梳妆打扮？你的心里究竟还在渴望什么？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可是，她却不敢承认。她仿佛是跟自己生气般，气冲冲地坐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儿，她又起身，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墨绿色的v领短袖羊毛连衣裙，这条裙子是礼服款，当初在商场看到，也是一时喜欢便剁手买下了，实际上，她一直没有穿过，一是觉得有些露，二是，对一个领导干部来说，似乎的确没什么场合是需要穿礼服的。
站在落地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肤白如玉的自己，秦岚岚竟然想到了长恨歌中的一句诗：“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突然而来的悲伤仿佛毫无征兆的浪潮，将她一下子淹没了。泪水，决堤般地流下来，她慢慢地蹲下身，就这样抱着自己默默地哭着。好一会儿，她才从地上站起身，走进浴室，洗了脸，画了淡妆，又在耳朵后面擦了一点香水。
徐海涛赶到城里，先回出租屋洗了个澡，然后便赶去了秦岚岚那里。门打开，秦岚岚扶着门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说道：“什么事？”
徐海涛的目光从她脸上慢慢地下移，滑过她优美颀长如天鹅般的颈项，滑过那深v领勾勒出的高耸与沟壑，一直落在她穿着拖鞋的脚上，尽管此刻她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可徐海涛还是满腔热情，只想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他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他走上前，将门关了，然后一把猛地抱住了她，秦岚岚挣扎着，拍打着他的肩膀，但徐海涛就是不放手，他低头寻找着她的唇，她的唇微凉，还带着微微的颤抖，这颤抖让徐海涛心疼，也心动，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角，说道：“岚岚，我想你。”
这一声想念，让秦岚岚停止了挣扎。其实，从徐海涛一出现，她整个身体便都有些轻微的颤抖，她知道这是想念，是心底里想要向他奔去的冲动，她仰起头，双手攀上他的肩膀，眼睛定定地看住他，仿佛要将他整个装进心里。半晌，她叹了口气，轻声呢喃道：“海涛。”
这一声呼唤，让徐海涛紧绷了多日的心终于放松了，他猛地一把将她抱起，走进了房间，犹如攀登喜马拉雅的雪峰，又如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逐浪，犹如在狭窄幽深的隧道里穿行……徐海涛完全沉醉在两个人的追逐中，这是一次对爱的盛宴的细细品尝，一次前所未有的自我释放，更是一次从灵到肉的彻底舒缓。
秦岚岚的声音时而慵懒如春日晨间的鸟鸣，时而急促如汹涌而来的溪流，她使劲的让徐海涛更加贴近自己，她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紧实的脊背，很深，很深，但依然感觉还不够，直到徐海涛看到一滴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他整个人猛地一惊，动作也停止了，忙问：“岚岚，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其实，这是一滴开心的泪，幸福的泪，秦岚岚有些娇羞地抬手擦了擦眼角，说道：“没有，我很好！”
“真的吗？我希望你快乐。”徐海涛认真地说道，“如果你不舒服，一定要让我知道。”
“我真的很好。”她看着他，眼里流露出少有的羞怯和迷离。她微抬起头，鼓励般吻了吻他的额头。徐海涛低头看着她波澜起伏的身体，猛地开始冲刺，当快乐如浪潮般袭来时，秦岚岚仰起头咬住了徐海涛肩头的肌肉，而疼痛也刺激着他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冲击，再冲击。他感觉幸福的终点即将临近，他感觉胜利的旗帜正在前方招摇……
当两人疲惫而快乐地沉沉睡去，又在徐海涛饥肠辘辘的“咕噜噜”声中醒来，两人相视而笑。秦岚岚温柔地看着他，问道：“饿了？”
徐海涛的手在她光滑如绸缎般的身体上滑过，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是啊，饿了许多天，今天你非得让我吃饱了。”说完，他又低头吻住了她娇艳的唇，秦岚岚轻笑着推了推他，说道：“我也饿了。”
“真的？”徐海涛看看她，抬手看看手表，说道，“离天亮至少还有六个小时，我们至少还可以再来两次。我保证，一定将你喂饱了。”
“油嘴滑舌！”秦岚岚在他的鼻子上轻咬了一下，说道，“起来弄点吃的吧，我没有吃晚饭，你估计也没吃吧！”
这时候，徐海涛的肚子又应景地咕噜噜地叫起来，两人都笑起来。秦岚岚想要起身，徐海涛按住她的肩膀，说道：“你休息，我去弄吃的，一会儿叫你。”说着，他穿上衣服，到厨房的冰箱里找了些食材，很快地烧了两碗青菜鸡蛋面，又从酒柜里拿出一支红酒，倒了两杯，转身，才看到秦岚岚静静地靠在厨房的门口看他，目光无限温柔。
“很香。”秦岚岚说着，走上前端起两碗面条放在外面的餐桌上，徐海涛将一杯酒递给她，说道：“昨天，我去区政府见……”
“海涛，别，今天我们不谈这个。”秦岚岚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徐海涛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指尖上亲了两下，才笑道：“好，我们今天不谈这个，就谈情说爱！”
“贫嘴！”秦岚岚嗔了她一眼，眉眼里是说不尽的妖娆风情。
吃了面，又干掉小半瓶酒，酒足饭饱后，秦岚岚起身准备收拾碗筷，徐海涛的目光滑过她穿着真丝睡裙的身体，一下子便有了反应。他猛地起身一下子抱住了她。秦岚岚拍着他的手，笑道：“别闹，我把碗洗了。”
“这个不急。”徐海涛说着，猛地将她抱起来放在了餐桌上，双手顺着她修长的双腿慢慢往上攀升。
“你要干嘛啊？这里可是餐厅，厨房和客厅的窗帘可都开着呢……”秦岚岚扭头看了一眼厨房，紧张地说道。虽然紧张，但他温热的抚摸却如火苗一般，将她心底里的渴望给燃烧了起来，身体也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就把窗帘拉上！”徐海涛说着便要去拉窗帘。
“别，还是去房间吧。”秦岚岚拉住徐海涛的手，颇有些娇羞地说道。徐海涛看看两旁黑沉沉的窗户，其实，这里也未尝不好，不过，既然她喜欢在房间，就房间吧。他抱起她走进了卧室，如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后，他的唇从她修长的小腿一路往上，如精明的猎人搜寻着调皮的猎物，也如旅行者不错过沿途的任何风景，他的手也熟练地脱去了那件质地柔滑的睡衣，发现里面竟是真空，他愣了一下，手指已经攀上那跳脱的双峰……
极致的快乐后便是身心的放松，两人很快沉沉睡去。不过，秦岚岚很快便醒了过来，在床头灯温柔的光线里，她静静地欣赏着这张年轻而感性的脸，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手指轻轻地描摹着他的眉眼、鼻子、嘴唇和下巴。
她的动静惊醒了徐海涛，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一用力便将她拥进怀里，双手熟练地向那丛林深处探寻，她娇笑着捉住他的手，说道：“别闹，好好睡一觉吧，不然，明天该累了。”
徐海涛盯住她的脸，灯光下，她的脸泛着柔柔的光，但眼睛下微微有些眼袋，看来是真的累了。徐海涛在她额头上用力亲了一下，说道：“好吧，来日方长，我们明日再战！”说完，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便心满意足地再次入睡了。秦岚岚睡在徐海涛的臂弯上，心头百感交集，泪水再一次静静地爬上了她的脸。她在心底嘲笑自己：最近还真是越来越脆弱了。
徐海涛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暖融融的，他心情愉悦地动动脚趾，一摸身旁，竟是空的。他忙穿了衣服走到外面，见秦岚岚正在厨房里忙活，曲线曼妙，背影柔和，徐海涛走上前，从后面拥住她柔软温暖的身体，下巴搁在她颈窝里，轻声说道：“早！”
“早！”秦岚岚歪了歪脑袋，用侧脸轻轻蹭了蹭他的脸，语声柔和地说道，“睡得还好吗？”
“很好！”徐海涛一边说，手指也不安分地从她的毛衣下摆探入。秦岚岚忍受不住痒，笑道：“别闹，快去洗洗过来吃早餐，要不然一会儿该迟到了。”
“怎么办，一看到你我就热血沸腾！”徐海涛紧紧地抱了抱她，才松开手去洗手间洗漱。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秦岚岚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套装静静地坐在餐桌边，脸上的神色也一改之前的妩媚娇羞，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样子。徐海涛怔了怔，走上前在她对面坐了，看了看桌上的汤包和豆浆，满足地笑道：“好丰盛啊！”
“快乘热吃吧。豆浆是我做的，蟹黄包是门口那家店买的，味道不错的，你尝尝。”秦岚岚说道。
“恩。”徐海涛点点头，夹起一个蟹黄包便吃起来，汤汁浓郁，口齿生香，的确味道不错。抬头，正看到秦岚岚专注地看着他，黑色的瞳眸里他的影子十分清晰，这让他心生愉悦，他伸手捏了捏她放在桌上的手，笑道：“别看了，先吃吧，我保证以后每天早上让你第一眼看到我！”
秦岚岚明显地怔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海涛，先吃吧，吃完了我有话说！”


第134章 事态发酵

看着秦岚岚正襟危坐，毫无笑意的脸，徐海涛心中猛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但想到昨夜种种深情，他还是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笑道：“好的，你也先吃啊！”秦岚岚终于拿起了筷子，慢慢地吃起来。
秦岚岚只吃了一个包子，半碗豆浆，便不再动了。徐海涛看看她，也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餐巾纸，擦擦嘴，笑着说道：“什么事，这么严肃？”
“海涛，我们到此为止吧！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秦岚岚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仿佛一声惊雷猛然轰下，有一瞬间，徐海涛感觉脑袋里只剩下嗡嗡的声音。
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胸口激荡，深吸一口气，说道：“岚岚，我需要一个理由！”
“我们不合适，这个理由够吗？”秦岚岚别开脸，看着厨房外湛蓝的天空，冷冷地说道。
“不合适？”徐海涛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揉捏着，说道，“我觉得，我们十分合适。昨夜，我们不是配合得很好，从灵到肉都很愉悦，岚岚，你想说，我们哪里不合适？”
想到昨夜种种疯狂，秦岚岚身体里不自禁地涌上一阵暖流，她忙掐断了自己的联想，目光微冷地看向徐海涛，说道：“徐海涛，难道，你和我在一起，只剩了那点男欢女爱？”
“自然不是。”徐海涛坐正身体，目光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岚岚，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我们能不能把问题想的简单点。我爱你，你爱我，这便够了，至于其他的困难也好，麻烦也罢，我们可以共同面对啊！”
“不，”秦岚岚摇了摇头，说道，“海涛，和我在一起，对你会很不利。我帽子上的光环会遮挡住你的表现，他们会说，你是我秦岚岚的人，不喜欢我的人，不喜欢你的人，都会讨厌你。更重要的一点是，流言蜚语会淹没我们。”
“我不怕流言蜚语，我也不在乎你的光环遮挡住我的风采，岚岚，这些都是别人的看法，我们只要做我们自己便好了。”徐海涛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说道，“岚岚，相信我，即使一开始比较艰难，很快便会好起来的。别人看到的总是表面，只要我们坚持住，别人的言论不过是肥皂泡而已，总会破灭的。”
秦岚岚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叹息一声，说道：“海涛，我怕，我怕因为我，害得你在大兴区举步维艰。”
“岚岚，你想多了。”徐海涛起身，走到她身旁，弯腰抱了抱她的肩，坚定地说道，“相信我，我可不是什么随便一戳就破的纸老虎，更何况，如今的大兴区与之前也有了很大不同，岚岚，如果你心中有我，就别轻易推开我。”
秦岚岚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轻声说道：“徐海涛，我相信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们的关系暂时保密。”
“为什么？”
徐海涛抬头看着他，眼睛里蒙着水雾：“海涛，你知道我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面对爱情，我也总有一种近乡情怯的心理。而且，爱情说穿了，不过是两个人的事情，既然你希望我把问题想的简单点，那么我们就简简单单地过二人世界，可以吗？”
徐海涛知道，她不过是在保护他。虽然他很渴望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她是他的女人，但既然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他自然愿意等。他紧紧地拥住她，坚定地说道：“岚岚，我愿意等。”
从翠园小区出来，徐海涛打车回了一趟出租屋，换了一套衣服，才去上班。刚到办公室坐下泡了杯茶，区安监局副局长赵煊赫便打电话过来，质问徐海涛李大根石矿到底怎么回事？徐海涛拿不准他语气背后的含义，便问道：“赵局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徐海涛，你这个分管副镇长是摆设吗？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后，让你们报事故原因，你竟然连石矿非法这一点都不报，是蓄意隐瞒吗？”赵煊赫咄咄逼人地说道。
徐海涛心里咯噔一下，关于李大根石矿非法这个点，他多次征询过彭宇的意见，彭宇的意思是不报，而且，之前对于徐海涛上报的材料，安监局并没有什么表示，此时赵煊赫突然来势汹汹地问罪，难道是这件事情有什么新情况了？徐海涛不答反问：“赵局，关于石矿事故的原因我们一直在追查，派出所也找到了炮手王大志，相信很快便能水落石出。”
“徐海涛，你可别偷换概念，我现在说的不是什么事故原因，而是李大根石矿的性质问题。我问你，这李大根石矿是不是非法石矿？”
徐海涛想到彭宇的态度，说道：“赵局，李大根石矿合法也好，非法也好，我说了不算，所有经过区里审核的石矿，区里应该都有备案。”
“徐海涛，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要把责任往区安监局推吗？”赵煊赫十分不爽，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赵局，我的意思很清楚，李大根石矿是不是非法石矿，证据摆在那里，不需要我多说。”
“徐海涛，你……”赵煊赫原本想要用这一点压压徐海涛的气焰，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嚣张，话没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徐海涛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便走进了彭宇的办公室。
彭宇正抽着烟想事情，看到他进去，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那把椅子，说道：“我正有事要找你。”
徐海涛坐下来，等着他先开口。彭宇狠狠地抽了两口烟，将还剩了一截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了，才抬起眼皮看着徐海涛说道：“有人盯着李大根石矿的事不肯放啊！”
“什么意思？”
“区纪委、安监局等多个部门都收到了一封关于李大根石矿是非法石矿的匿名检举信。”彭宇说着，抬手抚了抚额头，仿佛拂去烦恼一般，但烦恼就如额头上的皱纹，依然坚挺地横在那里。
“检举信？”徐海涛诧异地看着彭宇，怪不得赵煊赫之前对他如此态度猖獗，原来是有把柄握在他手中了。他问道，“会不会是那些死去的工人的家属？”
彭宇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如果没有居心叵测的人在背后怂恿，老百姓的想法一般是比较单纯的，如果心存不满，必定会到镇上来闹，绝不会写什么检举信。那个人写检举信，矛头对准的是绩城镇政府，是你这个安监副镇长和我这个镇长。”
“啊？”徐海涛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严修身，因为，派出所抓了王大志，他这是给镇上施压吗？但他再一想，又觉得不太对，严修身如果要救王大志，可以有很多方法，这样不计后果的做法损害的是绩城镇政府的形象，作为领导干部，徐海涛相信，严修身还不至于会这么不择手段。
“海涛，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彭宇问道。
徐海涛想了想，说道：“所有行为背后必然都有动机。那个人的动机是什么呢？是要规范绩城镇的石矿产业秩序，还是伸张正义？如果排除这两点，那便是为了利益。只是损害绩城镇政府的形象，又能给他带去什么利益呢？”
“海涛，你说对了一半。”彭宇手指像手枪一样点着徐海涛，说道。
徐海涛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他却不肯说了，挥了挥手说道，“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
徐海涛满腹疑惑地回到了办公室。捧着茶杯细细地想了片刻，徐海涛还是给区纪委常委凌跃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不过，凌跃说，这件事不方便在电话里细说，约他晚上八点到乌衣巷见面。
放下电话，徐海涛又去了一趟派出所，副所长杨向东看到徐海涛，便说道：“徐镇长，是来了解王大志的情况吧？实不相瞒，进展不太顺利，那个人翻来覆去还是那么几句话。”
“难道真的只是操作不当？”徐海涛轻声问道，既是问自己，也是问杨向东。
杨向东看着他：“很难说。”
吃过饭，徐海涛回到办公室正想跟秦岚岚打个电话，门突然被人推开，张阳神色紧张地走了进来，然后又将门给掩上了。徐海涛看着她，微微皱眉，问道：“张阳，怎么了？”
张阳不放心地看了看门口，才低声说道：“徐镇长，有个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和你汇报一下。”
“什么事？“
“洪湖论坛上有篇帖子，是说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的。你快打开看看吧。”张阳边说边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里坐下来，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紧张地看着徐海涛。
徐海涛深刻知道网络的力量，忙打开论坛，看到被推上头条的帖子，赫然便是：“谁该对绩城镇石矿重大安全事故负责？”点击阅读量已经超过8000。


第135章 网络舆论

徐海涛心头一跳，看了张阳一眼，立马点开了这条评论。评论中写道：“绩城镇石矿重大安全事故，死亡四人，重伤5人，这起重大安全事故发生后，绩城镇政府竟然不闻不问，只是拿一个炮手问责，企业主就没责任？绩城镇政府的安监办难道是用来看的？绩城镇政府的主要领导是当摆设的？……实际上，事故石矿是一家非法石矿，根本没有获得过开采许可证，请问，绩城镇政府的安全监管在哪里？还是说，这背后有更深层的内幕？是不是某些领导干部充当了非法矿产的保护伞，权钱交易，才最终酿成这样的悲剧？”
徐海涛眉头轻皱，这件事得尽快让宣传部做出处理，不能让这种舆论在网上发酵，这会影响老百姓对整件事情的正确判断和对绩城镇政府的客观评价。更何况，那些死难者家属还处在情绪低潮期，这时候如果有人煽动一下，极有可能引发群体性事件。
关掉页面，他看一眼张阳，说道：“谢谢你，我知道了。”
张阳看着他，眉眼间透着紧张，说道：“徐镇长，这次的事件会不会影响你？说实话，你分管安监还不满一个月，即使要问责，也不该问你的责吧？”
“这个问题区委会考虑，我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将这件事情处理好。”徐海涛说道。
张阳刚走一会儿，张艳艳从彭宇办公室走了过来，简单地和他说了一下论坛上的情况，并安慰道：“这次事件来势汹汹，很可能背后有人操作啊！徐海涛，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徐海涛看着她，不答反问：“张委员，关于舆论引导，你比我专业，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张艳艳撇撇嘴，说道：“彭镇长发话了，让我尽快联系区里，将事态控制住。但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蹊跷，你想啊，事故发生已经许多天了，为什么这时候才突然爆出这个帖子？我觉得，这背后应该不简单。徐海涛，你不觉得这个是冲着你来的吗？”
徐海涛认真地看着她：“不管是不是冲着我来的，都希望张委员全力配合。感谢。”
“这个自然。徐海涛，这次网上舆论对准的是整个绩城镇政府，作为领导干部，我也有份，所以，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张艳艳说完，潇洒地转身走了。
徐海涛将目光收回来，落在身前的电脑上，脑海里忽然蹿上一个身影，他忙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但对方一直没有接听。
此时，区政府办公室楼里，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严修身坐在大班椅里，姿态悠闲地看着站在他面前身姿如剑兰般挺拔的女子，笑道：“林部长，不过是一篇评论而已，不必这么紧张吧？”
“严部长，我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林青桐说道，“我听说纪委、安监局、政法委等部门都收到了关于绩城镇石矿安全事故的匿名检举信，这两件事说不定是同一个人所为。”
严修身的目光在她颀长的颈项和弧线优美的下巴上滑过，又落在那饱满的红唇上，心情颇好，说道：“那又怎样？总有一些打抱不平的人嘛！这也没什么？青桐啊，你在担心什么？”
林青桐盯着严修身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感觉，严修身似乎有点幸灾乐祸。可是，作为区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他不应该啊！林青桐深吸了一口气，将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想法压了下去，说道：“严部长，这篇评论虽然语气并不十分激烈，但到底有损绩城镇政府的形象啊，我们真的不管不顾，任由它发酵？现在，跟帖的评论都已经超过500了，而且，很多跟帖的，言辞十分尖锐。”
“不用担心。”严修身在椅子里挪了挪身体，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说道，“青桐啊，现在和以前不同了。现在通讯发达了，老百姓的思想也开放了，我们宣传部门不能光想着堵，这就好比治水，堵是堵不住的，最终还是要疏导。论坛也好，网站也好，不就是给老百姓一个表达的平台嘛！我们要做的是关注，要了解，要适时恰当地引导，而不是动不动就要采取措施去堵，去删帖，这样，群众的情绪会更激烈，更加觉得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幕。他们不是怀疑绩城镇某些领导干部存在权钱交易嘛，他们现在要的是政府给出一个答案，有或者没有。”
林青桐怔怔地看着严修身，她不明白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以往出现这种事情，他都是极力要求下面果断处理。至于群众要的答案，并不是不给，但总也需要时间去探寻真相啊，难道就这样任由这个帖子在网上发酵？如果点击过高，势必会引起市里领导的关注，到时候，便要质疑他们大兴区宣传部的舆论监管能力。还有，绩城镇政府的相关领导即使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内幕，只一个监管不力，便够他们喝一壶了。
林青桐脑海里晃过徐海涛那张俊朗的脸，心口微微一滞，还是说道：“严部长，区纪委等部门已经收到了检举信，我相信，接下来会有所行动，也定然会给群众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这帖子挂在论坛上，任其发展，总是影响不好。”
“放心，真到了那个阶段，市宣传部会处理的。”严修身挑了挑眉毛，说道，“青桐，你平时都很能沉得住气的，今天怎么了？还是说，你是在替某个人担心？啊？”
林青桐心里一惊，难道自己真的表现得很明显？不，她不仅仅是为了徐海涛，如果这件事和徐海涛无关，她还是会担心，因为这本该是她这个宣传部副部长操心的事情，这是她的工作，责任。想通了这一点，她说道：“严部长，您想多了。我并不是沉不住气，我只是新官上任很想将工作做好而已。”
严修身看着林青桐，猛然爆发出一阵笑声，道：“青桐，说得好。我还真是欣赏你身上这种坦率。不过，评论的事，暂时先放一放吧。我会跟部长去汇报一下，再看看区委关于检举信的态度，再做决定。”
“好的。”
林青桐出去后，严修身给自己重新泡了一杯茶，刚坐定，便有人敲了门进来，原来是办公室的一个同志，说外面有个人声称是他的亲戚，要见他。
“叫什么？”严修身问道。
“她说她是王大志的老婆。”
严修身皱了皱眉，说道：“就说我不在吧！”
“哎！”那人转身出去。
“等等，算了，还是让她进来吧。”严修身说着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
一会儿，门便被推开了，一个穿着一条花棉袄脸色有些暗黄的女人走了进来，看得出来，她很紧张，双手紧紧地捏着衣角。严修身想着她一个农村妇女能找到这里，也不容易，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说道：“你怎么来了，坐下说吧！”
王大志老婆怯怯地看了看严修身，眼睛里含着泪水，慢慢地在椅子里坐下来，身体紧张地在椅子里挪了几次，才开口道：“严部长，大志被派出所抓起来了。已经好几天了，我好怕啊，想来想去，也只有您可以救他了。严部长，您救救大志吧，呜……”王大志老婆哭了起来。
看着她无助的样子，严修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派出所抓他也是了解情况。毕竟那起安全事故死了4个人，人命关天，派出所调查案情也是在情在理。”
“严部长，这份工作是您帮忙找的，您好人做到底，帮忙打个招呼吧，要不然，万一他们给大志动刑怎么办？严部长，我们家可全靠他啊，没了他，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严部长，您救救我们家吧，我给你下跪了！”王大志老婆哭诉着整个人也从椅子里往下滑，膝盖便要跪到地上了。严修身目光滑过半掩的门，起身说道：“大志媳妇，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又哭又跪的，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王大志老婆泪眼朦胧地看了看严修身，见他一脸严肃，是真的生气，便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嘴里说道：“严部长，您可要救救我们大志啊！说起来，大志能有这份工作还是您帮的忙，您就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严修身心里有一股气，当初王大志的老娘开口让他帮王大志想想办法，他当时也没有多想，便和绩城镇当时分管宣传的委员说了，那人说，绩城镇遍地是石矿，炮手还怕找不到工作？很快，王大志便有了工作，他也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没想到，那人不仅亮出了自己的牌子，还将王大志安排到了一个非法的石矿上，严修身心里那个怨啊！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自己是不是也会被牵扯进去，弄得一身腥臭？
那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严修身想，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第136章 内部消息

从严修身办公室出来后，林青桐感觉脸微微有些热，直接去了一趟洗手间。镜子里，她的脸白皙细腻，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洗了手，然后才回了办公室。看到办公桌上手机的未接来电，不知为何，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竟是那一晚在咖啡馆，他说的那些话。她苦涩地笑笑，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他打电话来，或许也是为了这篇评论吧。只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徐海涛见林青桐一直没有回电，想着，她或许是不方便，便也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他直接跟彭宇做了汇报。
彭宇看了看他，说道：“这件事，艳艳已经跟我汇报了。宣传上的事，宣传上会做好的，你，就做好你自己的事吧。”
虽然话语里并没有责备，徐海涛还是听出了一些不满。不过，这也正常，作为安全生产的分管领导，彭宇对他有些迁怒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这次事件一波连着一波，彭宇肯定也有些焦头烂额。
晚上，徐海涛早早便到了乌衣巷，很快，凌跃也到了。还是之前的金骏眉包厢，还是之前那个身材饱满的女孩。女孩子一进来，一双水盈盈的眼睛便往凌跃身上看去，目光流转中自带流光溢彩，然后，她才朝徐海涛点了点头。徐海涛也礼节性地点点头。
等他们点了茶，女孩子掩门出去后，凌跃才说道：“检举信的事，唐书记十分重视，也跟区委主要领导做了汇报，接下来，区委很可能会派专项调查组下来，蹲点调查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问题。”
徐海涛心头一紧，问道：“凌常委，检举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方便透露一下吗？”
凌跃看了看他，说道：“按照规定，检举信的内容是严格保密的。但这封信，因为发了好几个部门，如今也算不得秘密了，看起来，那个人也没打算让它成为秘密，所以，也不妨对你说。大概的内容便是，绩城镇政府某些领导干部以权牟利，充当非法矿产的保护伞为自己谋取私利在先，出了安全事故，又欺上瞒下，掩盖事实真相，企图用炮手的责任来掩盖政府监管不力的责任和权钱交易的黑幕。海涛，你刚去绩城镇不久，定然不可能和那石矿有什么瓜葛，所以，那个人的目标很显然不是你。”
“恩，但我作为绩城镇分管安监的副镇长，这监管不力的责任却是怎么也逃不脱的。”
这时，服务员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气氛便活跃了一些。女孩给两人的杯子里斟了茶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依然据坐着，目光追随着凌跃的手指，问道：“领导，这茶怎么样？”
凌跃慢慢地抿了一口茶，赞赏地看了看她，说道：“挺好。谢谢，你先出去吧。我们自己来就行。”
女孩子目光里似有委屈，又似不甘，但最终还是转身走出去了。徐海涛看着那背影消失在门外，才看向凌跃，但他脸上一如风平浪静的湖面，看不出任何波澜。徐海涛不是八卦的人，对别人的隐私也没有探究的兴趣，便低头慢慢品茶。
凌跃沉默片刻，才放下茶水，问道：“那个炮手说了些什么没有？”
“他坚持说自己是操作不当。”徐海涛说道，“可是，我总是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当务之急，便是从那个炮手身上寻求突破，否则，区委调查组下来后，即使绩城镇政府领导干部在这件事上都清清白白，这监管不力的责任是逃不掉的。到时候，你和主要领导恐怕都要吃处分。”
徐海涛又想到了王大志和严修身的关系，难道，他和这件事真的无关吗？当然，严修身和王大志的这层关系，徐海涛不会和凌跃讨论。
接下来，凌跃又说起了房价的事，徐海涛说道：“如果是刚需，我觉得，还是应该快刀斩乱麻，从目前的形势看，房价的上升空间应该还是蛮大的。等待，只会看着房价越来越高。”
凌跃点点头，说道：“有道理啊，看来得尽快把这件事给落实了。不然，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那点钱，几个月就给涨没了。”
又聊了些生活上的事，凌跃忽然拍了一下膝盖，说道：“对了，有个事跟你说一下。之前你反映的那个关于秦岚岚的举报信的问题，之前，罗副书记说这件事情不宜大张旗鼓地调查，没想到，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计策。他是怕纪委内部有内贼，所以，会议上他将这件事一带而过，私下里，却安排了人调查。而且，很快便查出了眉目，原来这件事和之前信访室的陈思齐有关，罗书记亲自和他谈了话。他也全部都交代了，说这整件事都是江武林自导自演的，信是江武林写的，陈思齐故意将信息漏给秦岚岚，目的一是为了向秦岚岚试好，二便是打击你。”
徐海涛脑海里不禁想到那一晚，他被秦岚岚叫道宾馆的场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那这件事，接下来会怎么处理？”
“关于这件事，还没有上纪委常委会，目前还没有定论。还有，这件事，现在还是机密。你切不可外传。”凌跃表情严肃地说道。
“我有数。”
和凌跃分别后，徐海涛给秦岚岚打了个电话。秦岚岚还在街道。
“我来接你。”徐海涛说道。
“不用，我自己回去。”
听得出来，她语气坚决。徐海涛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便也没有再坚持。他先回了出租屋，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正要出门，陈盼盼披着一身冷意开门进来，看到徐海涛穿戴整齐要出门，砸吧砸吧嘴，笑问：“涛子，这么晚了，你是要去哪啊？”
徐海涛看他一眼，说道：“晚上我不回来了，你不用管我，把门反锁好了。”
陈盼盼捏着一把嗓子，怪声怪调地说道：“涛子，你这是要让我独守空闺啊！我好寂寞的。”说完，自己先嘿嘿地笑起来。
徐海涛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便往外走。陈盼盼忽然拉住他的手，一本正经地交代道：“这几天记得吃点大补的东西。”
徐海涛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赶到翠园小区，抬头看到秦岚岚的屋子里已经亮了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感觉全身的血忽然就热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然而，敲了门，等了好一会，门里依然静静的。他生怕发生了什么事，正犹豫着要不要破门而入的时候，门终于开了，秦岚岚一手用毛巾包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扶着门，说道：“你是不是等了一会儿了？”
“我都差点要踹门了。”徐海涛说着，便走了进去，随手将门关了，从秦岚岚手中接过毛巾，便为她轻轻地擦拭着。秦岚岚的目光深深地落在他的侧脸上，说道：“海涛，你这样宠着我，会让我变软弱的。”
“人不需要每时每刻都很坚强，那是石头做的事。人应该像核桃，外表坚强，内心柔软。”徐海涛说着，撩起她长长的秀发，在她脖子里亲了亲，痒得她咯咯地笑起来，颇有几分少女情态。徐海涛感觉浑身都热了，用力地抱了抱她，便走进洗手间找出了吹风机，说道：“我帮你把头发吹干了。不然容易着凉。”
终于把头发吹干，徐海涛便迫不及待地将秦岚岚抱进了房间。一番酣战后，两人都心满意足地睡去，却很快被手机铃声吵醒，是秦岚岚的手机。徐海涛怕她着凉，起身去客厅拿，但看到手机上闪烁的名字时，他心里蓦然升起一阵酸涩感，不过转瞬即逝。
将手机递给秦岚岚后，他便走出了卧室，在客厅书架上找了本毛泽东的传记随意地看起来。卧室里有声音传出来，徐海涛感觉自己的身体绷得有些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力让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书上。
片刻后，房间里没声音了，然后，他看到秦岚岚穿着睡衣走了出来。他忙起身走过去：“客厅里冷，我们回房间吧。”
秦岚岚却表情严肃地看着他的脸，问道：“那你刚才为何要出来？海涛，你不信任我？”
“岚岚，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即使在一起，你或许会喜欢给自己留点空间。爱得深，并不一定要握得紧。很多东西，都如沙子，握得太紧，反而什么都抓不住。”
秦岚岚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道：“徐海涛，你听好了。不管你怎么想，我还是要跟你解释一次，我和严修身没有关系。”
“我相信你。”徐海涛捧住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便将她抱进了卧室。关于严修身的话题，便这样略过去了，秦岚岚也没有解释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徐海涛也并不打算探究。只是，这一番折腾，两人都已没了睡意，在徐海涛的主动下，两人又酣战了一场，才沉沉睡去。


第137章 调查小组

第二天一大早，徐海涛是在张艳艳的电话声中醒来的。张艳艳的声音很兴奋，说道：“海涛，论坛上的帖子是你发的？”
“什么帖子？”
“你不知道？”
从张艳艳的语气判断，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徐海涛披衣起床，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小区里寂静的冬日清晨，问道：“艳艳，到底是什么帖子？”
“洪湖论坛上昨晚新发的一个帖子，是关于你和抢险队在石矿事故中的表现的，特别是你，有好几张特写镜头。我以为这是你发的。”
徐海涛想到，彭宇说的，宣传上的事宣传上会做好。难道，是彭宇找人做的？
挂掉电话，他马上到客厅用秦岚岚的电脑上了网，果然，洪湖论坛上置顶的帖子上，封面照片便是他站在雨里，一双手血淋淋的，看起来颇有几分吓人，像是战场上的战士，也像某些影片里的吸血怪物似的。
徐海涛想不起那天现场有记者拍摄。那种场合下，大家都忙着救人，是谁拍下了这些照片呢。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篇文章成功地回应了之前那篇帖子，更有力地对政府形象进行了维护。文章后面评论有一百多条，除了个别说是作秀的外，大部分都是好评，说公职人员一心为公，形象光辉等等。
很快，秦岚岚也过来了，她看了看这篇评论，又看看这篇评论，说道：“这个人在为你说话呢！”
徐海涛之前想到了彭宇，但此时听秦岚岚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有误。如果是彭宇安排的，他一定会极力降低自己在这次事件中的责任，所以，放在封面的照片很可能是他在抢救一线的照片。
上班路上，张艳艳再次提起了这篇帖子。她从副驾驶座回头看着徐海涛，说道：“徐海涛，你确定这篇帖子真不是你发的？我知道，你其实搞宣传蛮有一套的。”
还未等徐海涛说话，茅国栋便抢着说道：“艳艳，你这样夸他，就不怕下次他直接抢了你的宣传委员？”
徐海涛看看茅国栋，茅国栋挑眉看他，说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徐海涛不想和他拌嘴，张艳艳却听不过了，说道：“茅镇长，我怎么觉得你的话酸溜溜的？难不成，你还在为安全生产线给了徐海涛而不满吗？”
“谁说的？”茅国栋挺了挺胸，不悦道。
“我想你也不至于这么傻，安全生产就是个炸弹，谁背在身上谁就睡不好觉。”张艳艳说道，“这不，海涛刚接手，这炸弹就炸了，你却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张艳艳，我是为你说话哎，你倒我，倒打一耙，小心以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茅国栋不满地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张艳艳不悦道：“你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说完，她看看徐海涛，问道：“如果这帖子不是你发的，又会是谁呢？那天，我没去现场，匆匆忙忙的，我也忘记安排人拍照了。如果不是你安排的，这些照片又是谁拍的呢？这帖子又是谁发的呢？”
徐海涛摇摇头，说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既然现在舆论有所缓和，那我们就该抓好这个机会，将舆论引到正确的轨道上。”
洪湖论坛上的舆论战慢慢平息下来，但由区纪委第二案件检查室处长彭月明带班的6人调查小组还是很快来到了绩城镇，区委书记秘书秦天籁作为联络员也被派了下来，调查组组长彭月明跟党委书记陶光明和纪委书记沈根方简单说明了一下区委的意图和本次调查的范围，便进驻了绩城镇政府七楼一号党委会议室。
彭月明是纪检线上的老干部，铁面无私，素有“小钢炮”的外号，多年来，他办了无数案件，没有一例申诉。他的带班，加上区委书记秘书秦天籁的参与，整个绩城镇的干部都看出了这一次区委领导对这次调查的重视和决心，镇长彭宇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调查组进驻绩城镇政府的第一天，便是连轴转地找人谈话，包括登记在册的石矿主，安监办工作人员等，到中饭时间，镇长彭宇交代纪委书记沈根方陪同调查组在机关食堂小包厢用餐。但调查组组长彭月明坚持不搞特殊化，要和镇上机关干部一起吃工作餐。作为绩城镇纪委书记，沈根方和彭月明自然接触颇多，也十分了解他的性格，便不再坚持。饭后，沈根方提出带他们去镇上的招待所稍事休息，但彭月明依然拒绝了。他说：“现在天冷，不像夏天那么容易困。我们就在会议室稍微休息一下便可，再说了，区委还在等着我们这里的调查结果呢，我们最好是速战速决。”
等他们一行人进了会议室，彭宇便把沈根方叫进了办公室。彭宇用手掐着额头，目光幽深地盯着沈根方，说道：“这一次，他们是铁了心要弄出点什么来吗？”
沈根方在彭宇对面的椅子里坐下，一手抓着椅子扶手，一手搭在彭宇的办公桌上，说道：“镇长，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不涉及经济问题，都好说。”
彭宇挺了挺腰杆子，说道：“我可以保证自己在这方面绝对没有问题，却不能保证别人啊！”
“彭镇长，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彭宇叹息一声，点点头道：“但愿他们每个人屁股底下都是干干净净的。”
下午，调查组让派出所把王大志带来会议室进行谈话。王大志一看这场面，整个人都有些颤抖。组长彭月明问道：“王大志，请你将事故发生前后的经过再仔仔细细地跟我们说一遍。”
王大志一张瘦瘦的脸，一嘴龅牙因为抽烟而有些黑黄，一双小眼睛不停地转动，好半晌，他才开口：“领导，我真的不记得了。当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便让大家快撤。可是，还是来不及了。”
“打炮时，人群不是早该撤离到安全地带了吗？为什么里面会有人？”彭月明目光尖锐地盯着王大志。
“是，是，可是，当时我只是在做准备工作，并没有点炮。点炮前，我们都会让其他人撤离的。”王大志说道。
“那这一次，你为什么没有通知大家？”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根本没有点炮。”王大志辩解着。
“那导火索是自燃？”
“不是，当时不是导火索先着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好像不对，让大家尽快走，但一切来的太快，在里面的那些人都没能逃出来！领导，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切真的只是意外啊！和我无关啊！你们快放我回家吧！我也是受害者啊！”王大志说着，便哭起来，伸出手臂卷起袖子给彭月明看，他的右手臂手肘处有一大片伤，血肉模糊的，看起来挺吓人。
“这是怎么回事？”
“逃的时候，被石块打住了。”王大志说着又将衣袖放下来。
“既然是意外，事故发生后你为什么要逃？”
“我怕啊！”王大志低着头呜呜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打炮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可是，这一次，我知道我闯下大祸了，我害怕啊，我害怕得都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就听到那巨大的响声，还有石块砸下来的样子。领导，你们没有经历过，是不会知道那种害怕的感觉的。真的，我现在都不敢睡觉。”
彭月明双手平摊在桌面上，目光紧紧地盯着王大志，不放过他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声音平缓地问道：“你当时抽烟了？”
王大志抬起头来，眼里有明显的恐惧，半晌才摇摇头，说道：“没有。”
“事故发生后，除了派出所的人，还有谁和你联系过？”
“只有我的家人。”
“石矿老板没有找你？”彭月明问道。
“有，他给我打过几个电话，但我一直没接。”王大志说着又低下了头。
彭月明看看左右，问他们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其他人都摇了摇头。
让派出所的同志将王大志重新带回后，彭月明看看其他人，问道：“你们觉得这人有问题吗？”
调查组中安监局的一个工作人员说道：“打炮出现意外的情况并不少见，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意外发生时，炮手离那些炸药最近，首当其冲，又是如何全身而退呢？如果他有时间全身而退，为什么其他人反而来不及逃呢？”
彭月明点点头。
调查组中另一个工作人员说道：“这倒也未必，面对危险时，人的本能是自救。王大志意识到不对劲时，可能确实提醒了其他人，但那些人没有做好准备，应急反应有快有慢。”
彭月明又点了点头，目光格外幽深地盯着会议室的其中一扇窗，仿佛，那扇窗上便有他需要的答案。但那扇窗上，只有仿佛错乱了季节般的格外灿烂的阳光，白花花的，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第138章 案件眉目

第二天，是查台账，主要是看事故发生前后，绩城镇关于安全生产的一些具体做法，以及事故发生后，绩城镇的一些应急举措。
第三天，是和镇上机关干部的谈话，先是班子成员。茅国栋作为之前的安监分管领导，第一个接受了谈话。茅国栋似乎也很明白他们的目的，很巧妙地将矛头引到了徐海涛身上，他谈到，事故发生后，徐海涛作为分管领导，咋咋呼呼，充当英雄爱出风头，跑在抢险第一线，完全不会统筹指挥。
彭月明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手在笔记本上快速地记录着，问道：“茅镇长，对于徐海涛的做法非常不认同？”
“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分管领导，出现这种事故后，第一件事便是制订应急救护的方案，统筹安排好各方面力量。”
接下来，调查组和班子成员一一做了交谈，还有部分一般工作人员。
在谈到徐海涛在事故发生后的表现时，骆丹、张艳艳、以及安监办的工作人员及其他工作人员都说被他当时的表现深深感动。特别是张艳艳，她说：“当徐海涛再次回到镇上时，他整个人相当狼狈，衣服全部湿透了，一双手全都破了，鲜血淋淋。他们说，他在最前线抢救了一个晚上，我想，他当时脑袋里大概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救人。不管这次事故他这个分管领导该不该负责，我都觉得，他当时的表现是十分出色，也十分让人感动的。洪湖论坛上的一篇帖子上放了徐海涛当时的照片，网民也评论，这样的人称得上是人民的公仆。”
“那你的意思是，作为分管领导，他没有责任？”
“我只是就事论事，到底他有没有责任，应该承担多少责任，我相信区纪委和区委会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
安监办主任徐茂荣也说：“徐镇长来了没有多长时间。说实话，一开始，对于这个年轻的副镇长，我并没有太多良好的印象。但那天事故发生后，他拼了命地抢险，几乎是一天一夜，他甚至都没有休息，就那样在第一线和抢险人员一起，争分夺秒地抢救生命。不得不说，他是把老百姓放在心里的。”
谈话时，调查组也问了镇长彭宇和党委书记陶光明在事故发生后的一些表现，机关干部的回答也都中规中矩。
晚上，彭宇将彭器叫到了家里。彭器看着彭宇明显憔悴的脸，说道：“哥，你最近是怎么了？这么一点小事，便让你如此焦虑，敏感？你又没拿谁的钱，不管谁来查，你有什么好怕的？”
彭宇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好一会儿，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说道：“这次非比寻常啊！彭月明在大兴区可是出了名的‘小钢炮’，只要是他接手的案子，没有查不出问题的。还有，秦天籁是区委书记的秘书，他都下来了，说明这次调查王书记相当重视。但从始至终，王书记始终没给我打电话，这说明他对我有看法啊！”
“王静龙刚到大兴，根基不稳，很多事都得仰仗默然书记。哥，只要和默然书记搞好关系，就不怕他王静龙。我相信，他王静龙还不敢和李默然交手！”彭器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却又胜券在握般地说道。
“你不懂，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默然书记虽然在大兴区根基深厚，但王静龙毕竟是区委书记，如果调查组真要说我监管不力，证据确凿，默然书记还能如何？你觉得他会为了我和王书记摊牌，不，不会。官场有官场的规则。越到上层，越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如果不是危及到自身，他是不会轻易跳出来的。”彭宇说道，“而这一次，王书记将秦天籁放在了组里，便是要第一时间掌握证据，他是不相信我啊！”
彭器颇不以为然，翘了翘二郎腿，说道：“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再说了，真要追责，前面还有个安全生产分管领导徐海涛呢，区里真要下刀，也是拿他问斩，你就不要庸人自扰了。我看啊，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睡眠！”彭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的确，从调查组进驻绩城镇后，他还真是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然的囫囵觉了。
调查组进驻绩城镇第四天，一大早派出所所长成光中便给彭宇打了电话，他很激动地说，有新情况。
“什么新情况？”
“区里有人为王大志说话。”
“谁？”
“听说是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严修身。”成光中说道，“镇长，这个情况要向调查组汇报吗？”
彭宇沉吟片刻，不答反问：“他是要你们放了王大志？”
“那倒不是，只是说，王大志算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希望尽快有个结果，也免得让他家里人担心。”
“好的，我知道了。”
“那，这个人，我们还继续留着吗？”成光中不太确定地问道。
“不然呢？”彭宇气哼哼地说道，“你们查清楚了吗？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这……”
挂断电话后，彭宇斟酌良久还是在中饭的时候，将这个信息跟调查组组长彭月明做了沟通。彭月明目光如炬地看了看彭宇，说道：“谢谢彭镇长，我会跟领导汇报的。”
下午，彭月明让组里的两个年轻人去调查王大志及家人的银行账户情况，人刚派出去，派出所那边杨向东的电话打到了徐海涛的电话上。这几天，绩城镇政府的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低气压，许多人都闷在办公室里，静静地等待着调查组宣布最后的结果。不过徐海涛并没有等在办公室，他让安监办徐茂荣陪同着，将绩城镇的几个登记在册的石矿扎扎实实地走了一遍，虽然徐茂荣觉得这样做只不过是亡羊补牢，徐海涛却不这样认为。只要他还是绩城镇的副镇长，还分管安全生产，这便是他的责任。
杨向东打电话来时，他正在一个石矿上看工人们操作，因为工地上声音嘈杂，徐海涛走出许多步，才按了接听键，嘴里说着：“杨所，您好！有什么新情况吗？”
“是的，徐镇长，我们在王大志媳妇的卡上查到一笔进账，看时间正好是事故发生后第三天。”杨向东说，“我们怀疑，这笔钱有问题。”
徐海涛心头一跳，忙问：“有汇款人的线索吗？”
“目前还没有查到。”杨向东说道，“不过，我相信，这个不难。”
“这个情况跟彭镇长汇报了吗？”
“还没，”杨向东笑着说道。
徐海涛心头一动，说道：“谢谢。你跟彭镇长汇报一下吧，我在外面。”
其实，成光中已经在跟彭宇汇报了。杨向东之所以第一时间跟徐海涛打电话，一是因为在这个案件上，徐海涛已经几次问过他了，他对这个副镇长的工作态度比较认可。二是，和镇长彭宇沟通一向都是成光中直接联系的，他这个副所长要是越过所长直接向镇长汇报，便会让成光中觉得他杨向东居功。所以，他只不过是向徐海涛卖个人情罢了。
不过，这个人情还是让徐海涛感觉十分温暖。
得到消息后，徐海涛便带着徐茂荣回了镇上，车子刚停稳，彭宇的电话把打来了。推开彭宇的办公室，里面烟雾腾腾，徐海涛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办公桌后的彭宇，他正皱眉看着他，指尖夹着一支燃烧的烟，问道：“这几天，你一直在外面跑？”
“是啊，上次会议上，你提了要求，我去抓落实。而且，我初来乍到，总要去跑一跑，心里才有数，正好，趁着这几天没有其他事，便扎扎实实地走一遍。”徐海涛一边说，一边走到窗边，将窗子开了一条缝，风便呼呼地灌了进来。徐海涛转身看着彭宇，又说，“彭镇长，你抽烟抽太凶了，这样都身体不好。”
彭宇抬头看着他，目光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忽然，他嘿地一声笑了，说道：“徐海涛，不瞒你说，这几天，我是吃不下睡不好啊！这一次，调查组来势汹汹，我是心里没底啊！”
徐海涛知道彭宇这是心里话。领导愿意和你掏心窝子，这时候，他自然不能再绷着，便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说道：“彭镇长，这几天我也不好受。不过，我在想，调查组下来主要还是因为那封检举信。我一直在想，什么人会去写这封信，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对手。”
“哦，谁的对手？“彭宇将烟头狠狠地在烟灰缸里捻了一下，抬头长长地吐出烟雾，才缓慢地问道。
在官场，说话绝对是一本艺术。语速也表达着某种气势。当一个领导的语速过快或者过慢，都表示他此刻的内心极度不平静，很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一种征兆。
虽然徐海涛不想惹恼彭宇，但此事关系重大，他觉得自己应该说出心中的想法。深吸一口气，他说道：“你的，或者是我的。”


第139章 你的对手

对于徐海涛，彭宇尽量让自己不要戴着有色眼镜。因为他很清楚，作为一位领导，他不能只喜欢听话的下属，很多时候，真正能够支撑起一个领导梦想的，恰恰是那些不怎么听话的部下。所以，在对待徐海涛时，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谦逊，和善，他希望，自己的宽容可以容得下他的桀骜。
但不得不说，很多时候，他很讨厌他那一身锋芒的样子。就比如此刻。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徐海涛，我相信你是清清白白的，至于我，虽然在绩城镇这么多年了，但我可以响亮地说一句，我从来没有拿过一分不干净的钱。他们要查便查吧。我之所以担心，是因为这次安全事故毕竟死了那么多条人命，我是于心不安啊！毕竟作为一镇之长，我守土有责啊！不过，要是他们觉得，这便是打倒我的好机会，那他们便大错特错了。我彭宇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查！”
徐海涛点点头，说道：“派出所那边有新情况，那个炮手媳妇账上有不明进账30万，很可能和这起事故有关。我想这个幕后主使应该和写检举信的人是一伙的，或者，压根就是一个人。”
彭宇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砰地从椅子里站起来，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彭镇长，知道什么？”徐海涛看着彭宇激动异常的样子，问道。
彭宇看了看徐海涛，表情慢慢平静下来，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处理。至于知道什么，你很快便会知道的。”
既然彭宇不肯说，徐海涛自然也不能继续追问。
徐海涛离开后，彭宇将办公室的门关上，给彭器打了个电话，劈头便问：“你惹上谁了？”
“哥，你在说什么啊？”
“彭器，别跟我耍心眼。我现在很认真地问你，你觉得，在绩城镇谁是你的对手？或者说，谁把你看成他的对手？”彭宇一字一顿地问道。
“哥，这还用问。全镇都知道我的对手是谁，难道你会不知道？”彭器拽拽地说道。
“我要你自己说出来。”
静默片刻，彭器说了一个名字。
挂断电话，彭宇打开门，去了党委会议室，他需要向调查组汇报一些有用的信息。
快下班的时候，调查组被派去调查的两个年轻人回来了，带回了和杨向东他们查到的相同的信息。晚上，调查组没有按时下班，彭月明分析了彭宇提供的几条线索，给调查组的几个人分了工。
调查组进驻绩城镇的第五天，一大早，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严修身便接到纪委办公室的通知，要求他立马去纪委书记唐菁的办公室。对于领导干部来说，区纪委有请往往不是什么好事。有人还在酒局上说过一个段子，说纪委要做一个领导干部的采访节目，让办公室的同志通知几个平时工作表现比较好的几个局和部门的一把手第二天早上来纪委。因为临近下班，办公室负责通知的同志便没有细说，只让一把手第二天早上来纪委。结果，那天晚上，财政局局长出逃了，建设局局长跳楼了，土管局局长将情人杀了，他以为是情人出卖了他。段子有点夸张，却也说明了很多领导干部对于纪委有请都表现紧张。
接到区纪委的电话后，严修身没有马上动身，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慢慢地品着，5分钟后，他感觉自己的心如那茶杯中的茶叶一样慢慢地沉下去了，他才起身往9楼去。他没有如往常一样坐电梯，而是选择了走楼梯。楼梯间很安静，他一步步往上慢慢地走着，脑海里想着，唐菁找他的理由。他想到了王大志，但是，他摇了摇头，在这件事情上，他并没有做太出格的举动，他只是让公安局的人关照一下下面派出所的同志而已。
唐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门里有说话的声音。严修身在门上敲了三下，很快，便有人将门打开了，是纪委办公室的同志，严修身说不上名字，却觉得面熟。那人朝严修身点点头，叫了他一声，又回身走到茶水柜边，用纸杯给严修身泡了一杯茶。
严修身没有将目光过多停留在这个人身上，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人身上。对于女人，严修身自认是颇有研究的，但此刻，面对这个沉着脸一脸严肃的女人，他却觉得心中没有底。
唐菁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椅，说道：“有点事找你聊聊，坐吧。”严修身坐了下来，目光滑向那个还在茶水柜旁泡水的年轻人身上。很快，那人将茶放在严修身面前，便退了出去，并掩上了门。
好一会儿，唐菁都没有开口。从这种氛围里，严修身感觉出了唐菁的态度，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紧张起来，手心和背后都热了，手心甚至微微有些发粘。他抬头看向角落的立式空调，见空调并没有开，他在沙发里挪了挪身体，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般地说道：“唐书记，您要和我聊什么？”
“严部长，我一直不开口，是在等你开口。”唐菁慢慢说道，语气说不上尖锐，甚至可以算是温和。
作为一名领导，严修身心中很清楚，有时候，领导越是说话温和，事情越严重。他猛地抬头，说道：“唐书记，我这人比较鲁钝，您就直接批评我吧！”
……
晚上，徐海涛刚到秦岚岚那里，手机便响了。他以为是镇上又有什么事情了，一看，却是妈妈的电话。徐海涛心中一暖，忙按了接听键：“妈，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在想，这时候了，你应该有空了。”妈妈的声音任何时候都充满了绵软的爱意，轻柔地抚慰着徐海涛疲惫而略带紧张的神经。
这些天，调查组在绩城镇，徐海涛虽然一直告诫自己，尽人事，听天命。但有些紧张，却是怎么压都会浮上心头的。此刻，妈妈的声音仿佛具有魔力般让他感到轻松。想想，他已经好些天没回家了，心中也有些愧疚，便说道：“妈，如果不开会，我周日回来。你和爸爸都好吧？”
“好，好，我们么，老了，还有什么不好的？就是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啊，儿子啊，村上的人都在说，你是眼光太挑，才会到现在还单着，妈妈心里急啊。”
“妈，你还怕你儿子娶不到媳妇啊！”徐海涛站在客厅的窗前，转身看向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秦岚岚，笑着说道，“我现在就和你未来媳妇在一起呢！”
秦岚岚虽在看书，却也将徐海涛的话扎扎实实听进去了，心里莫名地柔软，甜蜜。
“真的？”妈妈话里掩不住地惊喜，说道，“那好，那好，我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亲密了，哦，对了，周日你把她一起带来啊，也好让我们见见。”
“行，我和她商量一下。”徐海涛说着，又看向秦岚岚。正好，她也正抬头看向他，徐海涛便捂着听筒，另一只手指了指手机，说道：“岚岚，我妈让你周日去家里吃晚饭，怎么样？”
秦岚岚心里五味杂陈，许久，她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周日，街道可能要开会。下次吧！”
徐海涛知道她是还没有准备好，便也不再强求，松开听筒，说道：“妈，周日她有事，下次再去看您。”
妈妈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好吧，不过，海涛，你也别嫌妈啰嗦，妈知道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和我们这一代不同，但你爸就你这一个儿子，结婚生子，是你的责任。你别总是和妈妈打马虎眼。”
“妈，我知道。”徐海涛无助地看着秦岚岚，说道。
“对了，海涛，你爸爸有话和你说。”接着，便是爸爸徐有财的声音：“海涛，结婚并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还是两个家庭的事，我希望你在选择对象上要头脑清醒。”
“爸，我清楚。”
“另外，还有一个事情，你阿姨知道你当了副镇长之后，很为你高兴，你那个表哥不是一直没工作吗，你看看，能不能帮他想想办法？”
徐海涛眉头微皱，说道：“知道了，周日回去再说吧。”
“好。海涛，记住了，把这事放在心上。你现在当领导了，亲戚们对你是有期待的，知道吗？要不然，到时候，他们会说你不成事。”爸爸交代道。
挂断电话，徐海涛扶着窗台看向外面，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人越往上走，人情世故，便会像藤蔓一样缠上来。
“怎么了？因为我不去，不开心了？”秦岚岚走过来，将下巴搁在他肩头，问道。
徐海涛转身将她拥进怀里，说道：“不是，是别的事。”
“调查组的事？”秦岚岚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说道，“你要相信组织。”
徐海涛看看她，没有解释心中的烦恼，只是更紧地将她拥在怀里，说道：“岚岚，你什么时候去见我爸妈？”


第140章 水落石出

对于这个问题，秦岚岚其实思考过很多次。他很理解徐海涛家里人的想法，但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过段时间吧！”
“岚岚，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逃避也不是办法。”
“徐海涛，你竟然嫌我丑！”秦岚岚叫着在徐海涛腰间拗了一把，徐海涛顺势将她两只手抓在一只手掌中拉过头顶，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狠狠地吻向她，直吻得她气息不平，才轻轻放开，说道：“岚岚，我爱你，而且，我想向所有人大声地宣布我的这个决定。”
秦岚岚自然听懂了他的话，心中泛起甜甜的暖流，说不感动是假的，女人都喜欢听心爱的男人甜言蜜语，秦岚岚也不例外。只是，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婚姻后，她的心比以往硬了许多。她很清楚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徐海涛，但是，她还没有准备好投入一场新的婚姻，她轻叹了口气，说道：“海涛，再给我点时间。”
“我会等你。”说着，徐海涛将她猛地抱起，往卧室走去。
第二天，上班路上，茅国栋看着徐海涛精神焕发的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徐镇长，你一脸容光焕发的是有什么好事啊，说出来也让我们沾点光。”
徐海涛看了看窗外，笑道：“冬天已经深了，春天便不远了。这算不算是好事？”
“徐海涛，大家都知道你是高材生，不过啊，在乡镇当领导，就要有乡镇干部的特色，要入乡随俗，不要整天文绉绉的，你毕竟不是来教书的。”茅国栋说道，“我听好几个村的村干部都在说，说你下村还说普通话，一看就是个外行。村里的老百姓和社区的老百姓也不同，他们很多都没读过书，没文化，你跟他们说普通话，虽然算不上对牛弹琴，总是膈应。”
徐海涛心头一跳，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注意。村干部中清一色说的都是当地的方言，徐海涛听得懂，也会说，但因为平时大多说的是普通话，很多时候自然而然冲口而出便是普通话了。
徐海涛的沉默让茅国栋颇为得意，他继续说道：“徐海涛，在乡镇工作，学历文凭是其次，怎样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和村干部打成一片，才是真谛。你啊，还嫩得很啊，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徐海涛看向茅国栋，认真地说道：“感谢茅镇长赐教，我领教了。”
到镇上，徐海涛便听说调查组的人已经到了，组长彭月明正在书记陶光明办公室。这倒是有些不同寻常。不过徐海涛也并不十分在意，纪委调查工作自有他们的套路，他不懂，便也不想太关注，否则，容易让自己陷入某种情绪。他在办公室理了理手头的工作，又将计生办主任庄秀丽和新农村办公室的张阳分别叫来，听取了近段时间的工作进展。让他欣慰的是，之前被庄秀丽强行带去计生指导站做人流的那个大肚子，已经自愿做了人流。徐海涛强调，一定要按照政策给予补助，并让计生办的人做好随访工作。
随后，徐海涛便和徐茂荣便下村了。
吃中饭的时候，徐海涛才知道调查组已经回区里了，而且，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背后有大阴谋，炮手王大志是受人指使，故意制造了安全事故，那个幕后黑手竟是镇上的一个石矿主。
吃过饭，彭宇将徐海涛叫进了办公室。看起来，彭宇的气色明显比前一天要好，脸上也有了笑容。等徐海涛在那张办公桌边的椅子里落了座，他便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烟来递了一根给他，并主动给徐海涛点了烟，这还是头一次，这让徐海涛颇有些受宠若惊，便问道：“彭镇长，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是啊，昨天，调查组彻夜工作，案情有了大突破。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竟是人为。”彭宇狠狠地吸了几口烟，又说道，“那个人，竟然就是我们镇上的刘氏矿业老总，刘金根。徐海涛，你跟这个人打过交道吗？”
“没有，刘氏矿业我去过两次，但两次都没有碰到他。之前镇上开会，他也没来，来的是一个副厂长。”徐海涛说道，“只是，刘氏矿业在绩城镇也是数一数二的，为什么要去弄一个小小的非法矿产？是私人恩怨吗？”
彭宇摇了摇头，但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十分悠然地抽着烟，许久，他才说道：“那封检举信也是他所为。”
徐海涛看着彭宇，片刻后，他猛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说道：“我懂了，他做这些都是冲着镇政府来的？”
彭宇忽然将烟头扔进了烟灰缸，目光如炬地看着徐海涛，半晌，他忽然收了脸上的笑，说道：“是啊，他是冲着镇上来的。”
走出彭宇的办公室，看到正从办公室出来的陶光明时，徐海涛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一个道理。不，那个人并不是冲着镇政府来的，那个人是冲着彭宇来的。因为，那个人的真正对手是彭器，而彭宇是彭器最好的保护伞。明白了这一点，徐海涛转身看了看彭宇那扇半开着的办公室门，然后才走进了办公室。
持续发酵了个把月的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终于水落石出，徐海涛心头的大石也终于放下了，人一放松，疲劳便涌了上来。看看时间，离上班还有半小时，徐海涛便关上门，在长沙发上躺了下来，脑海里想着接下来的工作打算，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徐海涛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以为自己睡过头了，一看还没到上班时间，拿过手机，见是爸爸的电话。徐海涛心中一紧：昨天他们才刚打过电话，而且一般情况，他们不会在上班时间给他打电话，难道家里出什么事了？他忙按了接听键。
果然，电话刚一接通，便听到爸爸徐有财的声音透着焦急，语速很快地说道：“海涛，出事了。”
徐海涛心脏骤然一紧，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妈妈，但又怕说出来不吉利，便问道：“爸，出什么事了？”
“老丁出车祸了，还在重症监护室，听说已经好些天了，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爸爸徐有财说着，叹了口气。
徐海涛心中绷着的弦微微一松，但一想到老丁不久前还来他们家喝酒，此时却躺在重症监护室，再一想，此时丁清扬一定十分难过。便问道：“这么严重？那我下班后，去探望一下。”
“恩，要的。”徐有财说道，“老丁的老伴也急病了，正住院呢，现在医院里只有清扬那孩子一个人撑着，海涛啊，你有空，便去帮帮她。”
“我知道了。爸，他们在哪家医院？”
“市人民医院，具体你自己跟清扬联系吧，我也说不清。”
挂断电话，徐海涛找出丁清扬的号码，立马拨了过去，但好一会儿，一直无人接听。徐海涛便有些担心，又担心她可能是累了，正在午睡，便不敢再给她打过去。
丁清扬的电话一直没有回过来，下班后，徐海涛在车上一连给丁清扬打了三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徐海涛不免有些紧张，他让驾驶员直接把他送去市人民医院。张艳艳关切地问道：“徐镇长，谁在医院啊？”
“哦，一个朋友的爸爸出车祸了，我去看望一下。”徐海涛解释道。
“这样啊！”张艳艳说道，“你一脸紧张，我还以为是你很亲近的人呢！”徐海涛怔了一下，微微笑了笑，说道：“嗯，的确是比较亲近的朋友。”
到了市人民医院，徐海涛直奔住院部，给丁清扬打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徐海涛只好到前台查询，几番周折，总算是查到了，他便直奔重症监护室。6楼重症监护室外的楼道里冷清清的，只有蓝色塑料椅里坐了几个人，徐海涛一眼便从那些人中将丁清扬认了出来，她木然地看着前方的白墙，双手放在腿上，紧紧地拽着大衣的下摆。
徐海涛放慢脚步走过去，叫了她两声，她都毫无反应。徐海涛在她面前停下脚步，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她的眼睛才慢慢地动了，然后，泪水如泉水般慢慢从眼眶里涌出来，然后，她忽地哇一声哭出来，猛地扑入了徐海涛的怀里。因为是蹲着，徐海涛重心不稳，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也没有理会，只是一手撑着地，一手扶在她的肩头，任由她哭得惊天动地，任由其他的人漠然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丁清扬才慢慢地止住了哭泣，从他怀里慢慢地爬起来。徐海涛也从地上慢慢起身，撑在地上的手微微有些麻，他甩了两下，低头才看到胸口一大片被泪水打湿的印迹。丁清扬也注意到了那一大片泪痕，尴尬地说道：“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第141章 颤抖的吻

“没事。哭出来对你有好处。”徐海涛说着，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她微微垂下眼睛，从他手中接过纸巾，慢慢地擦拭着满脸的泪痕，好半晌，她才重新看向他，目光里晃动的脆弱的光，让徐海涛颇有些心疼。
“丁叔叔现在情况如何？”
“还是那样，昏迷不醒，医生说，他可能随时会醒来，也有可能……永远醒不来。”说着，丁清扬的眼睛里又慢慢地涌上泪水，她忙侧过头看向蓝色玻璃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将眼里的泪水慢慢地憋回去。
“吉人自有天相，丁叔叔一定会醒来的。”徐海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丁清扬点了点头。
“阿姨怎么样？听说也病了？住在哪个病房？你带我去看看她吧！”
丁清扬低下头去，肩膀微微颤动着，好一会儿，她哽咽着说道：“我妈状况也不太好，她本就有忧郁症，爸爸出事后，她的心脏也出问题了，医生说，最好尽快去宁州做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徐海涛，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突然而来的灾难让这个原本笑容明媚的女孩子变得沉默而忧伤，徐海涛看着，感觉胸口发闷。他伸出双臂，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说道：“清扬，别怕，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仿佛是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的浮木，丁清扬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她颤抖着唇贴向徐海涛的唇。当那冰凉的，带着泪水咸味的唇落在他唇上时，他愣了一下，脑海里才猛地闪过秦岚岚的脸，他知道他不能任由这一切发展下去，但如果他猛然推开她，那一定会伤害眼前这个已然十分脆弱的女孩。而且，他知道，她的这个吻表达的并非爱意，而是心中无法排遣的忧伤，对未来不可知的恐惧无助和对他的感激……
此时，电梯叮一声，有人从电梯间出来，正看到不远处相拥而吻的两人。那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人正是徐海涛，嘴角一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便从包里拿出手机，拍下了那惊艳的一幕。
好一会儿，徐海涛慢慢侧过头，逃离了那带着颤抖的吻，说道：“清扬，带我去看看阿姨吧。”
“嗯。”丁清扬抬眸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羞怯，往电梯间走去。徐海涛也跟了过去。
“呦，徐海涛，这么巧？”
那细细的声音，无比熟悉。徐海涛看过去，正是江武林。还真是巧，在这种地方也能见到他。他想到凌跃说的，那封举报信是江武林写的，心中便腾起一股怒火，不过，他并没有将愤怒表现在脸上，他相信，纪委自会处置。所以，他只是将目光从他身上淡淡地掠过，脚步不停留地往电梯走去。
“徐海涛，这个人是你什么人啊？”
徐海涛不再看他，直接钻进了电梯。一直到电梯门关上，丁清扬才问道：“这个人是谁？你怎么不搭理他？”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徐海涛淡淡说道。丁清扬看着他，心中滑过某种莫名的悸动。
丁清扬的母亲住在心血管病区，两个人一间房。当丁清扬推开病房门，指着门边病床上侧躺着的人时，徐海涛心中惊讶万分。病床上的人看起来形销骨立，在被子底下，只是薄薄的一片。徐海涛看向丁清扬，她的眼圈又红了，说道：“这一星期，她什么也没吃，光靠输液吊着。整个人本来就瘦，如今更瘦了。”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病床上的人微微地侧过头来，露出一张苍白而五官清晰的脸，依稀能够看出丁清扬是遗传了妈妈的样子。她眼珠微动，目光从丁清扬身上挪到徐海涛身上。
徐海涛走上前，鞠躬说道：“阿姨您好，我是清扬的朋友徐海涛。”
丁清扬母亲微微动了动下巴，说道：“你是清扬的男朋友吗？”
一时间，徐海涛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丁清扬见徐海涛尴尬为难，走上前，拉着她母亲的手，撒娇道：“妈……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你这样让人家多尴尬啊！”
“我是担心你。”丁清扬母亲的目光温和却又虚弱地落在她身上，说道，“我恐怕是活不长了，你爸……又是这个样子，妈妈心里放不下啊，你如果有男朋友了，我，死也好瞑目呀！”
“妈，你胡说什么，你只是需要动个手术而已。”丁清扬将脸轻轻地贴在她的手心，慢慢说道，“妈，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因为丁清扬母亲很虚弱，护士交代不能多说话，所以，没多久，徐海涛和丁清扬便离开了病房。离开之前，徐海涛在她枕头底下塞了个红包，这是他来之前便准备好的。丁清扬看到了一定不肯收，他看着她，坚定地说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是拒绝，我就难堪了。”
丁清扬不再多说。
走出病房，映着楼道里白亮的灯光，徐海涛才看清，丁清扬清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下巴，都显得有些尖了，一双黑眼睛却显得格外大了，忧伤深不见底。
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下来，灯光渐次亮起，一如往昔。徐海涛侧头看看身边的女孩，忽然悲从中来：在这个社会上，所谓幸福是如此的脆弱，只要家庭这艘船出现一个破洞，船上的人都将迎来灾难。
“我带你去外面吃点东西吧？”徐海涛说道。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得在这里陪着他们。”丁清扬说道，“你能来，我很高兴。”
“饭总是要吃的。”徐海涛说着，抓住她的手，往电梯走去。他不能让她一直沉浸在医院的氛围里。她需要新鲜空气，更需要一些疾病、死亡之外的东西。
市人民医院不远便是名人巷，此时，华灯初上，夜景颇美。只不过，两人都没有欣赏景色的心情。徐海涛带丁清扬走进一间火锅店。其实，徐海涛并不喜欢火锅，但他觉得火锅店热腾腾的感觉和闹腾腾的氛围对丁清扬此时的心情是一剂良药。
果真，等火锅材料上来，她脱了外套，开始动手刷肉，在火锅热腾腾的蒸汽熏蒸下，她的脸也生动了许多。
徐海涛一边吃肉一边说道：“清扬，这几天都是你一个人在医院伺候？”
“是。”丁清扬抬眸看了他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这样不行，你得找个护工。”徐海涛说道，“要不然，你自己也会累垮的。”
“护工又怎么能有我自己来的周到？”
“他自然替代不了你，但总可以让你轻松一些。而且，一个人也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徐海涛说道。
丁清扬心中柔软，愣愣地看着他。这时，徐海涛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秦岚岚。
送丁清扬回医院后，已是接近十点。想到秦岚岚还在等着，徐海涛便直接打车去了翠园小区。之前电话中，秦岚岚只说有事情要告诉他，却没有具体细说。徐海涛想不通，什么事会让她主动打电话过来，却又不说清楚。
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后，徐海涛抬手便要敲门，看到从猫眼里漏出来的灯光十分微弱，怕她已在卧室休息，还是从包里拿出之前她给的钥匙，自己开门。推开门，暖气扑面而来，徐海涛一眼便捕捉到穿着睡衣正在卫生间擦地的秦岚岚，换了鞋，将包放在门口的架子上，连外套也来不及脱，他便直接走进了洗手间，蹲下身从背后轻轻地拥住她，将被冷风吹得有些冰的鼻子轻轻地贴在她的颈项里，说道：“岚岚，我们说好的，卫生我来搞。”
秦岚岚缩了缩脖子，说道：“我不是搞卫生，我只是想把地面上的水擦掉，免得你一会儿不小心滑了。”
徐海涛心中一动，手上用力便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抱了起来，秦岚岚啊地惊叫一声，急急地喊道：“别闹，我手里还拿着抹布呢。快放我下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徐海涛轻轻将她放在地上，目光紧紧地绞在她身上。她今天穿了一套天鹅绒睡衣，粉色的火烈鸟图案让她显得颇有些稚嫩，可爱，徐海涛将脸凑过去，想要亲亲她，她却调皮地往后跳了一下，说道：“别闹，我真有事和你商量。”
徐海涛不再逗她，只认真地看着她。
她腼腆地笑了笑，将手中的抹布扔进桶里，洗了手，才认真说道：“海涛，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我们的关系。的确，经历过潘震之后，我对婚姻已没了安全感，所以，即使我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你，但我还是不敢将自己完全向你敞开。但，今天我突然想通了一个问题，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海涛，周日，我和你一起回家。”
“真的？”他认真地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喃喃地问。虽然，他一直不想逼她，即使永远这样子在一起，他也不会怪她。但父母总是渴望他结婚生子。他激动地一把将她举了起来，旋转着。“砰”一声，却原来是他太激动，差点将旁边的水桶给打翻了。两人都笑起来，他抱着她快步走进了卧室。
当他将她压在身下，温柔地含住她的嘴唇，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她的身体明显地抖了一下，然后便明显地显得僵硬了。
徐海涛抬起头，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关切地问道：“岚岚，怎么了？是不是我压到你了？”


第142章 纪委召见

她看着他。因为卧室里没开灯，从客厅里照进来的光影影绰绰地投在她脸上，使她的眼睛显得越发幽深，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徐海涛急急地从床上起身，开了灯，问道：“岚岚，怎么了？说话！”
秦岚岚动了动眼睛，目光从他身上滑到床头柜的台灯上，忽然抬手遮住了眼睛，说道：“把灯关了吧，有些刺眼。”
徐海涛看着她，还是将灯关了。好半晌，两人都沉默着，直到秦岚岚终于将手从眼睛上拿开，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洗洗睡吧！”
“岚岚，到底怎么了？”徐海涛抓住她的手，说道，“我希望你能说出来，不然，我会担心。”
“我没事，只是身体有些累而已。这两天单位里事情有些多。”秦岚岚说道，“哦对了，有个事忘记跟你说了。”她一边说，一边从床上坐起身，从旁边拿了个抱枕抱在胸口，下巴搁在抱枕上，说道。
“什么？”
“这两天，区纪委罗书记跟我谈话了，告诉我当初举报我和江武林的，实际上是江武林自己。”说完，秦岚岚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抱枕里。
“恩。”
“你早猜到了？”秦岚岚惊讶地抬头看他。
“那倒不是，我也是刚从纪委得到消息。”
“最近，街道里也有人检举江武林贪小便宜，私开发票报销等，我本来还想再给他一个机会的。如今看来，他也不需要我这个机会了。”秦岚岚又看了看徐海涛，说道，“快去洗吧。我累了，先睡了。”
说完，秦岚岚真的躺下了。
看着秦岚岚朝里的背影，徐海涛感受到，她在生气，生他的气。难道，是因为丁清扬？他脑海里猛然闪过这个念头，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套，难道他身上还留有她的味道？可是，当时，他的心里真的毫无杂念，他只是纯粹地想要安慰她，给她力量而已。
“岚岚，有个事跟你报告一下，今天下班后我去医院了。我爸的老朋友出了车祸在医院，一直昏迷不醒在重症监护室。他的老伴因为忧思过度，心脏病发了，也住进了医院，现如今只有他女儿一个人在医院照顾。接下来，我可能每天都要去一下医院。可以吗？”徐海涛轻声说着。
秦岚岚忽然转过身来，那一双黑眼睛仿佛冬日的夜，黝黑得深不见底。徐海涛心头一跳，脑海里猛地跳出之前他和丁清扬的吻，虽然那吻清清白白，可是，却又如何去解释呢？而且，很多东西总是越描越黑。徐海涛想，还是忽略掉这个细节吧！
“海涛，我们并没有结婚，你的时间如何支配无须向我汇报。”秦岚岚缓慢地说道，只是，徐海涛却从这语气里听出了某种忧伤。他忽然有些害怕，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说道：“岚岚，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而已。”
“好的，我已经知道了。”秦岚岚说着，慢慢地将目光投向天花板上的吊灯。
徐海涛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阵无法言说的悲哀。他知道，她一定是感受到了什么，可是，那个拥抱，那个吻，他该如何解释？
好一会儿，秦岚岚转过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还傻站着干嘛，快点去洗吧，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
徐海涛看着她的脸，想要从她脸上读出某些信号，但没有，她的脸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徐海涛还是意识到，她不对劲。他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抱她，她却猛地僵住，表情甚至显得有些仓惶，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她微微扯了扯嘴角，笑道：“你一身消毒水味道，别碰我。我讨厌那种味道。”徐海涛知道，她是真的反感医院的味道。上次，她脚扭伤，从医院回来后，即使十分不方便，还是坚持要洗澡，洗去身上的消毒水味道。他直起身，拿了睡衣，走进了卫生间。
等徐海涛进了卫生间，秦岚岚静静地看着卧室门口，脸上的笑容如雪花般消融。其实，她闻到了他身上女人的味道，甚至他的脸上也有这种甜丝丝的气味。但，她告诉自己，表面看到的未必便是真相，她告诉自己，不要怀疑，怀疑是感情中最伤人的种子，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难过，感到茫然，感到无所适从。
这一夜，窗外的风紧紧地吹了一晚上，这一夜，他怀里的女人睡得并不踏实，这一夜，有人将两张照片从门缝里塞进了一间办公室，这一夜，大兴区政府纪委办公室的灯亮了半夜……
第二天，徐海涛醒的时候，秦岚岚已经做好了早饭，并换上了一条黑色高领毛衣。徐海涛走上前拥抱她，她并没有如昨夜那般推拒，只是抬手拍拍他的肩，说道：“今天，区委李默然书记要到街道来看社区拆违工作，我得早点过去。你也快点洗洗吃早饭吧。”说完，她在他鼻尖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便拿了外套出门了。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徐海涛心中忽然有些茫然。
区委关于绩城镇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的调查结果很快便出来了。炮手王大志和幕后指使人被移送司法机关，等待裁判。绩城镇副镇长茅国栋分管安全生产期间，对辖区内企业排查不到位，监管不力，致使非法石矿存在，并进一步造成事故发生，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绩城镇镇长彭宇落实监督责任不力，给予诫勉谈话。
令绩城镇全体机关干部出乎意外的是，徐海涛作为安全生产分管领导，竟然没有给予任何处分。这一点让茅国栋深深地恨上了徐海涛，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内幕，一定是徐海涛利用不正当手段害了他，将本应该诉诸在他徐海涛身上的处罚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结果，也出乎徐海涛的意料之外。不过，他来不及惊讶，便接到了区纪委的电话，让他速去一趟纪委，领导要找他谈话。
和徐海涛谈话的是区纪委书记唐菁。
在路上，徐海涛想过很多种可能，但真的推开那扇门，见到一脸严肃的唐菁时，徐海涛头脑里却格外地镇静下来了。
“徐海涛，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吧？”
徐海涛摇了摇头，坦言道：“请领导明示。”
唐菁忽然冷哼了一声，说道：“怎么，绩城镇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这么大的事，你觉得你这个现任分管领导真的一点责任也没有？”
徐海涛坐在她对面的椅子里，目光在她保养得当的脸上略作停留，说道：“唐书记，不管什么原因造成了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作为绩城镇分管安全生产的副镇长，我始终没有推卸过自己身上的责任。通报下来，没有关于我的处分，我也很疑惑不解。唐书记今天找我来，如果是要问责，我虚心接受。”
唐菁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想要从他眉宇间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其实，在怎么处理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的问题上，她是倾向于对徐海涛问责的。她觉得，无论如何，他坐在这个位子上，便少不了这个责任。虽然他去绩城镇的时间不长，在任上也的确开展了一系列抓安全的活动，受到处分或许有些委屈，但在政府里，一向是结果比过程更重要。只是，区委王书记坚持说他做工作有魄力，有想法，有感情，而且出事后，更是坚持在一线抢救，要对他从宽处理。但她还是要找他来谈谈。
“你有这份自觉便好。”唐菁说道，“没有给你处分，并不是说你便没有责任，之所以没有对你问责，有三点考虑。一是你刚到绩城镇不久，情况尚不十分熟悉；二是事故发生后，你积极应对，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也算是将功补过；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区委培养一个年轻干部不容易，也希望你能戴罪立功，在这方面能够做出点成绩来。”
“谢谢唐书记，我一定谨记在心，时刻不忘。“徐海涛站起身，说道。
唐菁盯着他的眼睛，虽然从这双眼睛里她的确能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坚定和坚持，但她并不觉得这在大兴区便是难得的。她不理解，为什么王静龙书记要为了这么一个人破一个例。按理，作为分管领导，给他一个记过处分是不为过的。
她又深深地盯了他一眼，希望他真的能配得上王静龙书记的厚爱。然后，她轻叹一声，说道：“好吧，我就跟你说这些，区委王书记还要见你，你快过去吧。”
“王书记？”徐海涛有些震惊地看着唐菁。其实，唐菁找他谈话已让他有些震惊了，毕竟，作为一个乡镇的副科级干部，即便要诫勉谈话，也不用唐菁亲自出面的。而区委书记，更不是一个副科级干部随随便便能够见到的，他不明白，他要找他谈什么？
“是，区委书记王静龙同志要找你谈话，快过去吧，可别让他久等了。”唐菁说道，脸上的神色比之前缓和了许多，语气也更随和些。徐海涛道了谢走了出去。


第143章 伯乐之恩

看着徐海涛离开的背影，唐菁微微摇了摇头。作为区纪委书记，她很清楚这一次对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的处理，势必会让某些人对区委的决定有所非议。她是很不愿看到这种情况的，更重要的是，因为一个干部，造成一部分干部对区委的不信任，她觉得这完全是得不偿失的。
区委书记的办公室在七楼最东边，徐海涛穿过长长的走道，在心里盘算着，王书记见他会说些什么，他又该如何回答？但是，很长时间，他的脑袋里只是乱哄哄一片。
是秦天籁先看到他的，他礼貌地和他打了招呼，一边带路一边说：“王书记正等你呢，快过去吧。”
徐海涛本来想问一句，王书记找他什么事，但转念一想，区委书记脑袋里想的东西，作为一个秘书又能知道多少？将问题押回了心里，他说道：“谢谢，麻烦秦主任了。”
“徐镇长说笑了，我哪是什么主任，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干部罢了。”秦天籁回头看了看徐海涛，谦逊地说道。徐海涛想，作为区委书记的秘书，秦天籁的姿态是放的比较低的，心中也颇有好感。
“你现在只是在蓄势而已。跟着区委书记，看的和经历的自然要比别的年轻干部多，成长起来会很快的。”徐海涛真诚地说道。
“借徐镇长吉言。”秦天籁说着，在一扇门上轻敲了三下，又说，“王书记，绩城镇徐海涛副镇长过来了。”
“进来吧。”
秦天籁推开门，徐海涛走了进去。办公室的格局和之前见过的高成波区长办公室的格局一致，只是高区长办公桌后面放了一排书架，而王书记办公桌后面墙上挂了一副书法作品。徐海涛来不及细看，只将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办公桌后面那个不怒自威的男人脸上。
“坐吧。”王静龙抬了抬手，指了指他办公桌旁的一把椅子，说道。徐海涛坐下来，目光仍然紧紧地放在王静龙书记身上，而王书记也正温和地看着他。秦天籁给徐海涛泡了一杯茶便退出去了，徐海涛注意到，他用的竟然不是纸杯，而是陶瓷杯，心中便更多了几分好感。
“去过唐书记那里了？”王静龙将手中的笔放在桌上，两手扶在椅子扶手上，颇为随意地问道。
刚才，面对神色严肃的唐菁时，徐海涛也颇为坦然，而如今面对温和的王静龙，他却觉得掌心微微有些发汗。他在椅子里动了动身体，这有助于缓解他的紧张情绪，然后才说道：“是的，唐书记和我谈过了。”
“挨批了？”
“没有，唐书记很和颜悦色。”徐海涛说道。
王静龙忽然哈哈笑起来，好半晌，他收了笑，目光颇为锐利地看着他，说道：“徐海涛，你也学会拍马屁了？”
徐海涛愣了愣，一时也弄不清王静龙的意思。王静龙却又缓和了神色，说道：“徐海涛，知道为什么把你放在绩城镇吗？”
徐海涛摇了摇头。
“绩城镇关系复杂，很多工作一直难以突破，比如招商引资，比如安全生产。把你放在那边，是希望你能在这些方面弄出一些动静来，做出一些成绩来。你倒好，动静倒是弄出来了，却是死了四个人，区委区政府都一时陷入了被动。”王静龙说着，他的语速比较缓慢，但徐海涛却感觉到了每个字的力量，心头也提的高高的。“徐海涛，你说你有责任吗？”
“有。”徐海涛坦然承认，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个字，他内心的紧张反而缓解了，人也坐的更自然些。
“你能认识到自己的责任便好。”王静龙说道，“这一次区委没有给你处分，也是顶着一定的压力的。我相信，有很多干部会不理解，甚至会有一些传言。徐海涛，你对自己有信心吗？”
徐海涛看着王静龙的眼睛，从他深棕色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某种期盼和关怀，他挺了挺脊背，认真地说道：“王书记，我有信心。”
“好，有信心便好。”王静龙颇为语重心长地说道，“绩城镇的安全生产工作一直以来看似平平稳稳，没有大问题，实际上却长着毒瘤。服装产业三合一，石矿开采秩序混乱，非法石矿仍有存在，这种种都需要尽快有所改变。而招商引资工作，绩城镇稳居大兴区倒数第一已经许多年，没有企业便没有税收，没有税收便没有地方财政，这些年，绩城镇政府便是靠着那些石矿在度日。但石矿是污染企业，而绩城镇最好的资源是什么？是它的青山绿水。绩城镇政府现在做的，完全是消耗子孙后代的资源啊，但青山总有挖空的一天，到那时候，我们能给子孙后代留点什么？所以，绩城镇的发展战略必须有所转变，必须要在招商引资上有所突破，要引进那种生态环保型企业，有发展潜能的企业。这样既能带动老百姓就近就业，也能保护好这些绿水青山。我感觉这些年，我们的环境以飞快的速度在变坏，如果再不引起重视，不久的将来，在生态环境方面，我们将面临严峻的考验。所以，徐海涛啊，我希望你将你身体里的潜力充分地挖掘出来，在绩城镇的舞台上，在招商引资和安全生产方面都有一番不一样的建树。当然，这个担子是比较重的，但有一句话说的好，压力有多大，动力就有多大。怎么样，现在还对自己有信心吗？”
世有伯乐，而后才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徐海涛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此刻心潮起伏，起身鞠了一躬，说道：“感谢王书记的信任，我不敢打包票说我一定能达到您的期望，但我会竭尽全力去做。”
“好。”王静龙的右手重重地拍在椅子扶手上，一锤定音。
“接下来，组织部便会和镇上沟通。你心里要有个数，一些人可能会对你有想法，而且，绩城镇关系本就复杂，我希望你能够聪明的应对。很多时候，硬碰硬是最简单的方法，却未必是最好的方法。”王静龙交代道。
“感谢王书记教导。”
“好了，今天先这样吧，实在有搞不定的情况，也可以来跟我汇报，当然，我并不想看到这种情况。”
“王书记，我也是这么想的。”
刚走出王静龙办公室，手机便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去唐菁办公室之前，他便把手机调成震动了。拿出手机一看，是彭宇的电话，徐海涛没有多想，马上按了接听。
“海涛，你在哪里？”
徐海涛隐隐感觉到彭宇语气里藏了些不满，脑海里快速回想了一下今天的事，却也拿不准他的不满是为了什么，便实实在在地回答：“彭镇长，我在区里。”
“徐海涛，下次外出最好和办公室或者直接和我说一下，这是最起码的纪律。”彭宇说道，“好了，你今天还能赶回镇上吗？我有事找你。”
“行，我马上赶回来。”
走出区政府大楼，徐海涛还在想彭宇对他发难的原因。的确，副职领导外出应该和办公室或者主要领导汇报去向，但公事外出，一般副职领导并不会时时汇报，而主要领导也从来不把这个当回事，因为如果每个副职领导去区里开会或者办事都要向他们汇报，那会浪费他们许多时间。而彭宇如今拿这个做文章，很明显是对他有所不满。
那么原因是什么呢？
当徐海涛急急忙忙赶回绩城镇政府，刚要敲彭宇办公室的门，门猛然从里面打开了，茅国栋一脸怒意地从里面出来，看到徐海涛，狠狠地哼了一声走了。徐海涛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在门上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才走了进去。
彭宇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办公椅里，而是坐在靠墙边的黑色沙发里，手里夹着一根烟，正吞云吐雾，烟雾缭绕中，徐海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神色严肃。看到徐海涛走进来，他微抬了抬眼皮，说道：“去区里开会了？”
“没有，区纪委打电话过来，让我立马赶过去，我一急，便没来得及跟办公室报备。”徐海涛说道，他故意将两位区委领导找他谈话的事给虚化，毕竟，这一次，他没有受到处分，定然会让一些人有所怀疑，如果此时他再说两位领导私下见他，怕是要有一些风言风语了。
“区纪委找你？什么事？”彭宇紧紧地盯着徐海涛的脸。这一天，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徐海涛为什么能够从这次事故中全身而退？就像当初干部调整他突然从天而降，将周琪的位置给顶了。他在想，徐海涛背后一定有一个能量巨大的人，只是这人会是谁呢？他将他安排在绩城镇，目的又是为何？
“区纪委找我谈话了。”
“谈什么？”彭宇急切地问道，话出口，又察觉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生硬，坐正身体将烟头扔进烟灰缸里，说道，“坐下说吧。”


第144章 人去楼空

徐海涛斟酌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撸了一下已经略有些显长的头发，说道：“虽然因为我初到绩城镇还不足三个月，纪委没有对我问责。但，他们觉得还是有必要和我谈一次话。”
彭宇眯了眯眼睛，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他脸上。他的目光颇有穿透力，但徐海涛始终坦然地看着他，好半晌，两人之间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然后，彭宇忽然用双手在大腿上拍了两下，又来回摩挲两下，才说道：“区委的决定是明智的，也是人性的，毕竟你才来绩城镇不久啊，若是给你一个处分，那就太苛刻了。对了，找你来，主要是想要听一听，下一步在安全生产领域，你有什么想法？”
对于下一步的工作打算，徐海涛想过无数次，早已胸有成足，此时便淡淡说道：“在哪里摔倒，就要在哪里站起来。这一次事故是人为，若不是李大根石矿的非法身份，也不会让您和茅镇长受处分。我的意思是，接下来，首当其冲便是在全镇开展扎扎实实的大排查。”
“然后呢？”彭宇一手撑在大腿上，一手放在沙发扶手上，问道。
“对于非法矿产，一律查处。对于登记在册的矿产，也要严格生产秩序，加强安全培训，落实安全措施等一系列措施。”徐海涛有条不紊地说道。
彭宇想到彭器，想到他的企业和李大根石矿的关系，眉头微微一紧，但还是点点头，目光却从徐海涛脸上移到了身前的烟灰缸上，好一会儿，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然后，他忽然猛地站了起来，说道：“好的，你尽快弄个方案出来吧。”
茅国栋从彭宇办公室出来时正碰到徐海涛，见他一脸春风得意，更是怒火中烧。回到办公室，他越想越气，便直接拿了包，让方华将他送到绩城镇东郊的金日纸业，这家企业的老总和茅国栋关系很铁。
茅国栋一脸怒气冲冲地闯进企业老总朱学富的办公室，狠狠地坐进沙发里，说道：“这个徐海涛，敢跟我玩阴的，早晚我也要给他点厉害瞧瞧。”
“茅镇长，怎么回事？那个徐海涛看着还嫩啊，怎么敢跟你玩阴的？”朱学富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中华烟扔给茅国栋，一边说道。
茅国栋接住烟，塞进口袋，从鼻孔里哼了两声，说道：“是啊，我也被他的表象给蒙骗了。你想想，李大根石矿发生安全事故，我早已不分管安全生产了，却给了我一个严重警告，他这个实实在在的安全生产分管领导却高枕无忧，这不是他在背后阴我，还能是什么？对上面来说，问我的责，还是他的责，都是一样的，只要能给老百姓一个交代，给这次安全事故划一个句号就行。”
朱学富浸淫企业多年，对政府内部规则颇为熟悉，一边给他泡茶，一边笑眯眯说道：“这么说，他背后有人？”
“谁知道呢？”茅国栋气愤愤地说着，在沙发里挪了挪身体。
“茅镇长，你也是老领导了。对于有些事要看得开想得开，官场上历来都是这样。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然后带你去个好地方，轻松轻松。”朱学富提议道。
“什么地方？”茅国栋问道。
“新华镇新开了一家温泉会所，十分不错，那里的妹子个顶个都是美女。茅镇长，我敢保证，找个小姑娘帮你洗一洗，一定能去了你心里那口浊气。”朱学富意味深长地看着茅国栋，说道。
茅国栋又在沙发里动了动身体，脸上的怒气也慢慢地压了下去，说道：“有这么个地方？我倒是没听说么！”
“茅镇长，我敢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茅国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好半晌，他猛地抬头看着朱学富，说道：“你把徐海涛也叫上吧。”
朱学富经营企业十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听到茅国栋这么说，他心头猛地一跳，脸上却不露声色，笑道：“他？我和他可没多少交道。再说了，我把他叫上不是给您添堵？算了吧，今天就我们兄弟俩，坦诚相见，说点心里话，别扯上那些不相干的人了。”
“你不懂。”茅国栋看他一眼，说道，“把他叫上吧。如果他不肯来，你就把张艳艳叫上，我敢肯定让张艳艳叫他，他一定会来。”
“这人好色？”朱学富问道。
“男人，哪有不好色的？”茅国栋说道。
“但，泡温泉这种事，带上张艳艳不恰当吧？”
茅国栋沉吟片刻，说道：“我倒是忘记这一茬了。”他抬眸看着朱学富，好一会儿，又说，“学富，这件事我交给你了，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反正，今天你一定要把徐海涛约出来。”
“茅镇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又何必急于一时？”朱学富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我已经等不及了。我现在只要看到他，我就恨得牙痒痒，恨不能冲上去痛打他一顿。我茅国栋进政府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闷亏呢！既然他徐海涛不仁，就别怪我茅国栋不义。学富，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是怎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茅国栋恨恨地说道。
作为一个企业家，朱学富自然不想得罪徐海涛，毕竟他分管安全生产，和他多少会有交集，而且，他还如此年轻，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提拔了，他又何必去招惹这么个人呢？但茅国栋毕竟是多年的交情了，他也不好当面拂了他的面子。
朱学富笑着，拿出手机给徐海涛打电话。
徐海涛刚走出彭宇办公室，手机便响了。拿出一看竟是一个陌生号码，略顿了一下，他还是按了接听键：“喂，你好？”
“徐镇长吧？我是金日纸业的朱学富。”
徐海涛看看时间，此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脑海里滑过一个念头，他说道：“朱总，你好，上次去你们企业，正好你出差了。”
“是啊，我回来后便听说了，也一直想去您办公室汇报工作，但最近镇上事情多，企业里事情也多，我便没去打扰您。徐镇长，虽然今天已经有点晚了，约晚饭有些不礼貌，但还是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请您吃个饭，相互认识一下。”朱学富措辞谨慎地说道。
作为分管安全生产的副镇长，接下来又要承担招商引资，徐海涛知道，他得尽快和企业主熟悉，在绩城镇打开局面。虽然吃饭是最快捷的方式，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以后开展工作便容易抹不开面子。徐海涛淡淡说道：“感谢朱总的盛情，但今晚我有事，下次我请朱总。”
朱学富看一眼茅国栋，说道：“行，既然徐镇长有事，我也不能强人所难。那，我们下次再约。”
挂断电话，茅国栋便不满地从沙发里跳起来，说道：“学富，你怎么能就这样挂电话？”
“那还能怎么办？”朱学富说道，“他说他有事，我总不能勉强吧？那就太露行迹了。茅镇长，我还是那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我们就放下所有的不痛快，好好地乐一乐。”
放下电话，徐海涛斟酌着朱学富这个突然的电话，他想，按照常理，以他和朱学富并不熟悉的关系，他不应该这个时间点才打电话来约他吃饭。除非，他不诚心。但若是不诚心，他又完全没有必要打这个电话。
徐海涛想，找个时间得问问徐茂荣或者周琪，这个朱学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下班后，徐海涛先去医院替换丁清扬，让她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一直到七点多，丁清扬才过来，两人去门口各吃了一碗馄饨，徐海涛才回去。到秦岚岚楼下，抬头，屋子竟然是黑的。
自从和徐海涛在一起后，秦岚岚已经很少在办公室加班了，即使有工作，也会拿到家里来。徐海涛愣了一下，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好一会儿，终于通了，徐海涛刚要开口问她在哪里，便听到她熟悉的清冷声音传来：“我在省委党校，要下周才能回来。这周日去不了你家了。”
徐海涛愣了一下，才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社区书记的培训班，原定是让张红军带班的，但因为都是女同志，他一个男同志也不方便，所以，我便来了。”秦岚岚解释道。
每年组织部都要组织优秀社区书记去省委党校或者大学参加培训，一般都是组织委员带班，徐海涛记得往年也是张红军带班的，没想到，这一次秦岚岚竟然亲自带班，这规格也未免太高了。而且，她虽然语气平静，但他知道，她一定是还在生气。
“岚岚，我想你。”徐海涛说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现在在我楼下吧？也不早了，回去早点睡吧！”顿了顿，她又说，“当然，你要是愿意，也可以住在我那里。”
挂断电话，徐海涛还是上楼检查了一番，屋子里水电煤气都关好了，卧室里也整理得整整齐齐，不知道为什么徐海涛内心忽然涌起一种恐惧，竟有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会儿，才起身离开。


第145章 风云涌动

周五上午，党委副书记骆丹关于班子调整有关内容和徐海涛做了沟通，徐海涛没有异议，不过他再次提出了计生办缺少工作人员的事，希望骆丹能够想想办法。骆丹笑道：“下午便要开班子会议了，接下来你便不分管计生了，真的还要管这事？”
“我希望自己有始有终。”徐海涛说道。
“好吧，我想想办法。”骆丹无奈地点点头，“都问我要人，其实，我才是最苦的那个。”
下午，绩城镇召开班子会议，会上，党委书记陶光明首先说了班子分工的初步意向，茅国栋一听让他分管计划生育和新农村建设，立马跳了起来，说道：“陶书记，这不公平，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给了我一个处分，这个黑锅我背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是怀疑我的工作能力吗？还是说，他徐海涛背后有人，你们都争着抢着要巴结他？”
“茅国栋，你在胡说什么？”陶光明瞪眼怒视着他，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怒了，说道，“这是组织部的意思，不是我陶光明的意思。你有意见，欢迎你到组织部去提，别在班子会议上瞎嚷嚷。你觉得给你一个处分是委屈你了，是不是？那你可以申诉啊！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在班子会议上使小性子，难道还要我们安慰你啊？”
陶光明的话十分不留情面。茅国栋一时之间觉得羞愧难当，猛地站起身来，便要往外面走，陶光明看着他，慢慢说道：“茅国栋，你想清楚，你现在是要离开会场吗？”
茅国栋脚步微顿，目光缓慢地从陶光明脸上滑到彭宇脸上，好半晌，才说道：“我去上个厕所，怎么，也不可以啊？”
陶光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不再看他，目光缓慢地扫过在场其他的领导干部。徐海涛心想，陶光明应该是要借这次班子会议重塑自己的威望了。而茅国栋正好撞在这个枪口上。
“我们都是党的领导干部，应该具备起码的党性。班子分工，是组织从全镇的发展大局考虑，从充分发挥班子成员的优势出发考虑，而做的统筹安排。从我们担任领导干部开始，组织上应该就和在座的每一位都谈过，个人利益要服从集体利益，遇事要讲大局，我看很多人在位子上久了，便忘记了，脑子里便只记住了自己的那点小利益，那点权力。你们不要忘了，和权力对应的是责任，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陶光明说道，“好了，大道理我也不多说，接下来我们继续今天的第二个议程……”
茅国栋直到会议结束也没有再出现在会议室。
会后，张艳艳跑到徐海涛办公室，小声说道：“徐海涛，你事先知道吗？”
“什么？”徐海涛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
“关于分工，组织上有事先和你沟通吗？”
“上午，骆书记和我说了一下。”徐海涛说道，“怎么了？”
“那骆书记应该也和茅国栋沟通过了，他为什么还要在会上这么做？”张艳艳说道，“再说了，到了班子会议上不过是通过一下而已，书记办公会议上肯定已经充分讨论过了。他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
徐海涛不想过多谈论茅国栋，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张艳艳却把茶杯和笔记本放在了他办公桌上，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说道：“不过，徐镇长，组织上让你分管招商引资，一定是给予了厚望啊，你想好接下来的招数了吗？离过年也没多长时间了，到时候，一把手大会上可是要通报全年招商引资数据的，虽然你才接手不久，但领导既然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肯定是希望你能扭转局面的。哎，我都替你着急，绩城镇的区位优势不明显，招商引资太难了。”
徐海涛看着张艳艳，她眉眼顾盼间颇有风情，让人赏心悦目。他说道，“艳艳，你比我早来绩城镇，无论资历还是经验，你都比我丰富，你倒是帮我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出招？”
张艳艳笑起来，露出一嘴白白的细牙，说道：“徐海涛，你这是挤兑我呢！”
“我是真心诚意地请教。”徐海涛做了个拱手相请的动作，说道。
张艳艳耸了耸肩，说道：“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没啥高招。绩城镇这些年招商引资一直排在最后，也是有客观原因的。在大兴区这些乡镇中，绩城镇没什么区位优势，资源上也没什么特点。其实，这些年，茅国栋也不是没在这方面下功夫，只是，现在企业是稀缺资源，大家都在抢啊！”
这几天，徐海涛一直沉静在某种被肯定的春风得意中，倒是没有细想接过这个重担，接下来该怎么打开局面。此时听张艳艳一说，才意识到，这不仅是一份荣耀，更多的还是责任。如果，他不能在年前冲破重重阻碍，让招商引资工作有所突破，那么，他岂不是辜负领导的厚望，组织的重托？
徐海涛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忽然觉得压力好大。”
张艳艳看着他，笑道：“相信你能将压力转化成动力。”
“感谢张委员的信任，我一定会努力。”徐海涛煞有介事地说道，逗得张艳艳笑得花枝乱颤。
张艳艳走后，徐海涛泡了一杯茶，拿出笔记本慢慢地整理思路，刚有了点头绪，门又被敲响了，抬头一看，竟是周琪。徐海涛心头闪过一个念头，接下来自己分管招商引资，周琪便是自己的直接下属了，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也是一个重要课题，毕竟他们曾经是同学。
徐海涛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坐，我给你泡杯水。”
周琪摇了摇手，说道：“徐镇长，不用泡水。我是刚得到消息，说接下来由你分管招商引资？”
“是的，班子会议上刚定下的，正式的文件应该还没下发，你倒是消息灵通！”徐海涛笑道，“我对招商引资工作可是一窍不通，这一块，还得仰仗你啊！”
“绩城镇的客观优势不明显，劣势却很明显，所以，尽管之前我们也做了大量工作，但还是没啥成效。而且，现在招商引资工作整个面上也存在着一些问题，因为有硬性考核，有些乡镇招进的企业是污染企业，或者政策优惠力度太大，事实上，许多年都不可能给乡镇创造利润，只不过是数据上好看些而已。”周琪说道。
徐海涛凝眉深思，这些问题，他之前也有所耳闻。片刻后，他抬眸看向周琪，说道：“那对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你有什么看法？”
“谈不上有什么看法。”周琪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两条原则，我们还是得把握住，一，坚决不引进污染企业；二，在政策导向上，要量力而行。”
徐海涛点点头，说道：“我同意你的看法。”
周琪将椅子往前拉了拉，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徐镇长，其实，我想说的并不是工作上的事。”
“那是什么事？”
“这些年，绩城镇在招商引资上毫无建树，客观的讲，并不完全是茅镇长的问题，和绩城镇本身的区位劣势，以及资源劣势也有一定关系。而这一次，领导突然调整分工，听说茅镇长意见非常大，会议中途他便离场了，还在办公室将茶杯都摔了，很多人都听到了。茅镇长的性格我有所了解，我怕他接下来会针对你！”周琪颇为忧虑地看着徐海涛，说道。
这一点徐海涛并不是没有考虑到，但他相信茅国栋作为领导干部，这点觉悟应该还是有的，这是组织安排，并非他徐海涛的个人意愿。他笑道：“放心，茅镇长是多年的领导干部了，这点觉悟应该还是有的。虽然现在有些情绪，我相信很快便会自行消化掉的。”
周琪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没再开口。他脑海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虽然他是担心徐海涛，为他着想，但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在徐海涛看来，他周琪只是想要尽快拉拢他这个新领导，而出卖了老领导呢？这样想着，周琪便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周琪走了没多久，张阳来了。她穿了一件嫩黄色的羽绒衣，衬得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朝气，挺养眼的。不过，徐海涛却瞬间想到了盛世，便笑问：“张阳，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不分管新农村建设了？”张阳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黑亮的眸子里有太多情绪。
徐海涛不想去探究那些情绪，便淡淡地笑答：“是啊，今天的班子会议上刚宣布的，本来也想找时间和你说呢，没想到，你们一个个消息都挺灵通的。我还没找你们，你们倒是都找来了。”
张阳微微垂了眉眼，片刻，才猛地抬起头来，说道：“徐镇长，虽然以后不是分管领导了，还希望你能继续多多关照！”
徐海涛看着她，心情颇为复杂，脸上却依然淡然，笑道：“那是自然。”


第146章 深夜探访

下午，徐海涛先是找办公室要了一张绩城镇的区域地图，找复印店放大了，贴在办公桌后面的墙上，细细地研究起来。他发现，绩城镇是一个三面环山的乡镇，山多，是绩城镇最大的一个特色，也难怪这么多年，绩城镇一直以石矿维生。
结合洪湖市和大兴区的发展大局，他觉得招商引资只能在旅游生态项目上下功夫。从地图上可以看出，在绩城镇大福村有一个大水库。有山有水便是风景名胜，徐海涛眯了眯眼睛，在水库的那个位置狠狠地点了两下。
下班后，徐海涛没有坐方华的车，而是在镇上叫了一辆私家车。偶尔，绩城镇政府里用车紧张时，也常会叫私家车。徐海涛叫的这个人，叫金祺，上周徐海涛去区里开会时，邵钢安排他给徐海涛开过一趟。徐海涛觉得他脑子十分灵活，反应也迅速，便留了他的电话号码。
金祺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别克凯越，车子擦得闪闪发光。徐海涛打开车门坐进后座，说道：“小金，今天晚上在宁州过夜，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还没有女朋友，也没人查岗。”金祺回头笑笑，说道。他剃了一个干净的板寸头，笑容十分干净，让徐海涛颇有好感。
绩城镇是离宁州较近的乡镇，金祺走的是高速，半小时后便下高速了。过了收费站，徐海涛看看暗下来的天空，说道：“先到宁州大学吧，然后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吃好饭，你可以自由活动，不用管我。明天早上，我会打电话给你。当然，你的住宿费可以找我报销。”
“好嘞。”金祺爽快地答应，并没有问多余的问题，这一点也是让徐海涛颇多好感的。
宁州大学是徐海涛的母校，但车子刚驶入，徐海涛便感受到了变化。毕竟大学毕业后，也已经好多年没来了，最大的变化，便是梧桐树下的林荫道上装了识别汽车的装置，给人一种世俗化的感觉。
在文学院前的停车位上停了车，徐海涛借着昏暗的路灯抬头欣赏着这座颇有年代感的棕红色建筑，门口，有情侣们手拉着手进进出出。那时候，他和曾倩也曾这样无忧无虑地爱过，他收回视线，微微苦涩地笑了。
带着金祺去宁州大学门口的学院路留学生餐馆吃了饭，徐海涛便打车去了省委党校。在车上，他才给秦岚岚打电话。这一次，她很快便接起了电话，却是压着声音，问道：“什么事？我们在开讨论会。”
“我十分钟到党校门口，希望能看到你美丽的身影。”徐海涛笑着说道。
“什么？你来宁州了？”秦岚岚的声音如坐过山车般高上去又降下来，说道，“等等，我到教室外面和你说。”
徐海涛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声，心跳却越来越快，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了。很快，秦岚岚的声音再次传来：“海涛，你在哪里？”
“我在离你七分钟车程的海州路上。”徐海涛故作淡然地说道。
“你疯了？”秦岚岚几乎是叫了起来。
“是的，我想你想的快疯了。”徐海涛轻声说着，目光朝前面驾驶座上看了一眼，见司机师傅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又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已是冬天，岚岚，我要见你。”
“徐海涛，你真是任性。你知道吗？你现在是副镇长，一个领导干部，怎么可以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秦岚岚责怪道，但听得出来，她的声音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徐海涛笑道：“亲爱的秦书记，现在是下班时间。领导干部也有私生活，也有七情六欲，也要谈恋爱，洗衣服。”
洗衣服，其实是徐海涛看到的一个笑话，说夫妻俩用洗衣服暗语做-爱，有一天，早上出门时，丈夫惹得妻子不开心了，回家的时候，丈夫想要和妻子做-爱，便说“我们洗衣服吧！”妻子还在生气，气呼呼地道：“洗衣机坏了，你自己用手洗吧！”有一天晚上，徐海涛和秦岚岚温存过后，便跟她说了这个笑话。此时，他在出租车上，不好意思说做-爱，便将这个笑话搬了出来。秦岚岚自然也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嗔道：“徐海涛，你就不能说点正经事？”
“我觉得这些都是正经事啊？难道你觉得洗衣服不是正经事？”想象着秦岚岚羞恼的样子，徐海涛心情颇好，无赖般地笑道。
“无赖！”秦岚岚说着，沉默片刻，又说道，“我现在出来，教学楼离校门口有点远，你可能需要稍微等等。”
“好。”
秦岚岚并没有马上挂电话，两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等徐海涛在党校门口不远处下了车，秦岚岚正好从校门口出来。一看到她的身影，徐海涛便想冲上去抱她，但想到这里毕竟是党校，两人又是领导干部的身份，便忍住了。因为走得急，她有些气喘，一张脸也被风吹得有些发红。徐海涛这才注意到，她竟然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连外套也没穿，忙问道：“怎么穿这么少？外套呢？”
“忘在教室了。”秦岚岚说道，“我的包也在教室里。”
“需要现在去拿吗？”徐海涛问道。
“你吃饭了吗？”秦岚岚不答反问。
徐海涛看着她，促狭地说道：“我现在想吃的是你。”
秦岚岚的脸更红了，嗔了他一眼，说道：“别胡说，我和社区的书记住一个房间。”
徐海涛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说道：“那你现在准备做什么？是要回去拿包呢？还是跟我走？”
“去哪？”秦岚岚惊讶地问道。
“当然是找个温暖的地方。”徐海涛一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一边说道，“难道，你打算就一直这样和我站在党校的冷风里当门卫？”
秦岚岚瞪他一眼，却并没有接他的外套，说道：“先陪我去教室拿一下包和衣服，要不然，我就这样突然失踪，一会儿，她们还不得着急？不过，说好了，你不能上去，要不然，让那些书记们瞧见你，我可没安宁日子过了。”
徐海涛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好吧，你要继续金屋藏娇就继续吧。”
“臭美！”秦岚岚笑道。
等秦岚岚拿了外套和包，两人便走出校门打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徐海涛对司机说道：“去宁州大酒店。”
秦岚岚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徐海涛的手臂，徐海涛顺势捏了她的手，她嗔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将手抽回，说道：“你疯了？去那里干嘛？”
徐海涛目光热烈地看着她，说道：“我们晚上住在那里。”
“宁州大酒店可是五星级酒店，价格贵的吓死人，你是钱多了吧？”
“岚岚，钱的作用本是流通。”徐海涛捏了捏她的手指，说道，“更何况，我想让你享受一下高级宾馆，我觉得这钱花的值。”
秦岚岚无奈地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十分甜蜜，那一晚淤积在心头的不快也终于消融了。
在宁州大酒店订了房，徐海涛便带着秦岚岚直奔房间，关上房门，他便猛地将她抱了起来，顶在门上狠狠地亲了下去。很快，两人便从门口转战到了大床，几番调试，两人都进入了最佳状态。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话的确不假。
一番酣战后，秦岚岚说起了在党校的生活。
“这么说，你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徐海涛一边问，手指一边在她光洁的背上游走。
“恩，这一期的培训，老师的课都非常务实，很贴近我们基层街道的工作实际，我觉得十分有用。而且，我的确好久没有参加培训了，也是时候充充电了。海涛，听课的时候，我经常会有一些平时想不到的念头涌现。这次回去后，我还得将这些感想好好整理，到时候，我也给你看看，说不定能给你一些启示。”秦岚岚枕在徐海涛的手臂上，满足地说道。
“好。”徐海涛说道，“我正好在工作上遇到瓶颈了。”
“什么瓶颈？”
“绩城镇的招商引资工作好几年倒数第一，这一次，组织上让我分管这一块了，有些人正等着看我的好戏呢。我希望能尽快有所突破。”徐海涛将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秦岚岚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温柔而坚定地说道：“海涛，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你新到绩城镇，又深得领导器重，委以重任。你想要尽快做出点成绩来，这个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绩城镇招商引资多年来排在倒数第一，是有历史原因，也有客观原因的。你要想在短时间内扭转这个局面是很难的，你千万不能操之过急。招商引资方面也有一些坑，太急了，容易犯错。”
徐海涛笑了笑，在她下巴上亲了一下，说道：“放心，我一定会把握好，不会犯错误的。”
“可是……”
“放心，我会把握好的。”说着，徐海涛忽然翻身而上……
又是一场持久战后，两人都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却很快被徐海涛的手机铃声给吵醒了。拿过手机一看，竟是丁清扬。徐海涛看了看睡在一旁的秦岚岚，她也已经醒了，正睁着朦胧睡眼看他，看了一眼时间已是十一点多。徐海涛拿不准丁清扬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但此时，秦岚岚就在身边，他如果接电话，她会不会不开心？
或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犹豫，秦岚岚问道：“怎么了？谁的电话？”


第147章 突然翻脸

徐海涛将目光从手机上挪开，坦诚地说道：“丁清扬打来的，有可能是医院那里有什么问题。”
“那你怎么还不接？说不定她真有急事呢！”秦岚岚说着，也坐起身来。
徐海涛点了点头，刚要按接听，对方却已经挂了电话。徐海涛想了想，还是打了回去。电话很快便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丁清扬颇压抑的声音：“海涛，你在哪里？”
“清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徐海涛关切地问道。
“海涛，我妈妈刚才休克了，现在正在急救室抢救。呜……呜……医生说，她得尽快手术，要不然，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呜……可是，爸爸还在重症监护室，这个时候，我怎么敢带她去做手术，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海涛，你说，如果爸爸永远醒不过来，我又没了妈妈，那我该怎么办？呜呜呜……我该怎么办？海涛，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听筒里传来的是久久的哭声。
徐海涛心头仿佛被什么敲了一下那般，说不出的疼痛，窒闷。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清扬，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现在在宁州，明天我回来了，就过去找你。你别多想，先休息一会。”
“徐海涛，我怎么能够不多想，他们俩现在都是生死未卜，我怎么能够不多想？呜呜呜……”丁清扬的声音悲切而绝望，徐海涛望向窗外宁州繁华的夜景，突然感觉到无助。在生死面前，所有人都显得卑微而渺小。
好一会儿，徐海涛才挂断电话，看了看一旁的秦岚岚，将她轻轻拥进怀里，开口道：“岚岚，对不起，她妈妈突然休克需要抢救……”
明知道自己不该难过，但看着他因为别的女人操心的样子，秦岚岚还是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哀伤，问道：“你需要现在回去吗？”
徐海涛伸手捧住她的脸，在她眉心亲了两下，说道：“不，我明天早上回去。”
秦岚岚忽然抓住他的手，抬眸说道：“海涛，我不想变得无理取闹，但我还是想问你，你爱她吗？”
徐海涛看着秦岚岚，认真说道：“岚岚，我把她当做妹妹看的。或许，我对她的关心，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爸爸和我爸爸关系要好。”
“她爱你吗？”
徐海涛怔了一下，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天在医院时，她的那个苦涩的吻。难道，她真的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吗？徐海涛不禁感觉有些苦涩，他抱歉地笑笑，说道：“岚岚，请相信我，我会妥善处理我和她的关系。”
秦岚岚看了他一眼，从床上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许久，她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在党校接到他电话的那一刻，她之前的犹豫和担忧便被压了下去，但刚才那个电话，又将那种熟悉的窒息感给牵引出来了。她自嘲地笑笑，怀疑就像蟑螂，生命力总是太强大。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徐海涛有些内疚，茫然，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好一会儿，她忽然转身看向他，表情十分严肃，说道：“海涛，那天早上，我收到了两张照片。”
“什么照片？”徐海涛有点懵，问道。
只要想到那个画面，秦岚岚便感觉胸口发紧，她深吸一口气，才说道：“我不想说了，海涛，你做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别逼我说出来了。”
徐海涛脑海里猛然想到了江武林，难道，那一天他看到了那个吻？应该是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很多时候，语言真的很苍白。
“海涛，我来宁州培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给自己留点空间，好好想一想我们的关系。”秦岚岚淡淡地说道，“海涛，我本已不相信爱情了，但是，你让我再次感受到了爱情的美好和甜蜜，我很感激。但我不想因此而患得患失，我不希望自己陷入到无止境的猜忌、担心和焦虑，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憎……”
“岚岚，对不起，是我没有处理好，我改。”徐海涛起身走向秦岚岚，但她摇了摇头，伸出手阻止他走近，说道：“海涛，问题不在你，在我。是我没有自信，我的自信就如漏洞百出的田埂，完全挡不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她眼睛里的哀伤，箭一样刺伤了他。徐海涛走上前紧紧地拥抱住她，轻声说道：“岚岚，如果你对我们的关系没有自信，肯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相信我，我可以改。”
秦岚岚摇头，说道：“海涛，你爱我什么？”
“岚岚，爱不需要理由。我爱你的所有。我爱你就是你的样子。”徐海涛急急地解释道。他有一种感觉，此刻，如果他再不用力，他一定会失去她。她的软弱只是刹那，很多时候，她是果断如铁的。
“不，”秦岚岚微带讽刺地笑道，“你爱我好看的外表，我的身份，我在这个位置上表现出来的魅力。可是，海涛，我会老，我也终将从那个闪亮的位子上退下来，到时候，你会发现，其实，我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事实上，不用等那么久，很快，你会发现，你的身边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她们仰慕你的才华，你的魄力，你的与众不同……”
“岚岚，没有她们，我也不需要她们，我只需要你。”徐海涛用力地抱紧她，坚定地说道，“岚岚，请你听我说，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果我和丁清扬的关系，让你感觉不舒服，我会尽力去处理好。”
秦岚岚看着他，片刻，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海涛，我不要你去处理和任何人的关系，我只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我想，最好的爱情，应该是让两个人都成为最好的自己。如果这段关系让你有所顾忌，让我有所怀疑，我想，它一定存在问题。海涛，这段时间，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第二天一早，徐海涛便回了绩城镇。刚进办公室不久，金日纸业的老总朱学富便走了进来，他穿一身亮蓝色红格子呢西装，戴领带，看起来十分时尚，一张方脸也颇帅气。徐海涛起身和他握了握手，说道：“朱总，怎么一大早到我这里来了？”
“徐镇长是我们的直接领导啊，我早应该来拜访了，前段时间正好在外面出差，徐镇长不要怪罪才是！”徐海涛注意到了，朱学富和他说的是普通话，并不是绩城镇的方言。他感觉，这个人还是有些城府的。
“徐镇长，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朱总，有什么事？”
“徐镇长，如果没什么特殊的安排，我想请徐镇长去我们厂里看看，我们新进了一批污水处理设备，投入很大啊。”朱学富说道。
徐海涛懂了，朱学富是要补贴来了。政府对于企业的一些环保投入是有一些补助的，这是区里统一规定的。徐海涛说道：“好啊，朱总把污水处理投入的明细单报上来，班子会议上通过后，财务会把补助打过去。”
“徐镇长爽气，”朱学富又起身握住了徐海涛的手，说道，“徐镇长，你果然是有才气有魄力啊，怪不得这么年轻便做了领导。”
听表扬总是让人舒服，但徐海涛告诉自己，这些可是糖衣炮弹，一定要谨慎对待，他笑道：“朱总夸奖了，朱总才是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已经身价千万了。”
“我一个商人怎么可以和领导相提并论，徐镇长才是前途无量啊，我朱学富不过就是混个不愁吃穿而已。”朱学富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也是颇为志得意满的。
徐海涛起身说道：“好了，我们也别相互吹嘘了，走，去你厂里看看你们的新设备。”
一边走，徐海涛给安监办徐茂荣打了电话，让他在楼下等他，并让他把周琪也叫上。刚走到电梯口，便看到茅国栋从电梯里出来，看到朱学富，他的脸上绽出一点笑意，但目光滑到徐海涛脸上，脸色便明显的冷了下来，然后便脚步不停地往办公室走去。
朱学富观察着徐海涛，见他不动声色，心下更是颇为欣赏。走进电梯，朱学富说道：“徐镇长，茅镇长是对你有什么看法吗？”
徐海涛看他一眼，笑了笑：“什么看法？”
朱学富耸耸肩，说道：“工业镇长这个称号在乡镇班子中还是比较有分量的，如今，徐镇长是工业镇长了，茅镇长难免心里有想法吧？”
徐海涛看向他，说道：“朱总，是为茅镇长鸣不平？那应该找陶书记和彭镇长才对，对我来说，我不过是接受组织安排罢了。”
朱学富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徐海涛会突然翻脸，便笑道：“徐镇长，你误会了，我只是看到茅镇长看你时脸色不对，提醒你一下而已。”
“班子分工不分家，我相信茅镇长也不至于这么狭隘。朱总，是想多了。”徐海涛不动声色地说道。徐海涛很清楚，企业家和政府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一方面需要政府的支持，一方面却也有一些人看不惯政府，千方百计想要制造一些负面新闻出来。
“是，是，是，徐镇长批评的是。我朱学富，就是一个粗人，哪里能够理解领导们的高瞻远瞩，说错话了，还请徐镇长不要放在心上。”朱学富自我批评道，内心里却有些不爽。他是想要提醒他茅国栋的阴暗心理，没想到，他竟然不领情。
到楼下时，徐茂荣和周琪都已经在门口等了。周琪看到朱学富，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徐海涛捕捉到了他的变化，他看了他一眼，说道：“朱总厂里新进了一批污水处理机器，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政策上能补助的尽快补助到位。”


第148章 暗藏玄机

金日纸业原来的污水处理系统容量比较低，技术也比较落后，新的污水处理系统容量比原来的大了三倍，但徐海涛也听出来了，这个系统的不仅卖的贵，日常的消耗也很大，他也听说过，有些企业买了这些系统只是为了应付检查，日常并不使用。所以，走之前，徐海涛特意交代了一句：“朱总，环保工作重在坚持，重在平时。希望这个新的污水处理系统能让金日纸业的格局更高一些，看得更远一些。”
朱学富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徐海涛的意思，愣了一下才笑道：“徐镇长放心，我一定会让这个新的污水处理系统物尽其用。”他抬手看了看表，又说，“徐镇长，已经是饭点了。今天，您可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请你们吃个便饭。”
徐海涛看看表，离吃饭还有点时间，便说道：“朱总的心意我们心领了。现在吃饭还早了点，我们回镇上了。吃饭嘛，总是有机会的。我上次说过，下次我请朱总吃饭。抽个时间，我约朱总。”
“徐镇长这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商人啊！”朱学富故意拉着脸说道，“虽然说，像我们这种小企业，一年的利润并不高，但吃顿饭还是不成问题的。徐镇长，今天，您若是不留下来吃这顿便饭，说实话，我心里是不高兴的。徐镇长，今天您给一句话，我这个朋友您认不认？”
徐茂荣和周琪都看着徐海涛，徐海涛看着朱学富，笑道：“朱总，我只听说过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没听说过挟友谊以令吃饭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这顿饭，我一定会吃，但不是今天。今天下午我还有个会议，时间上比较紧张，还望朱总见谅。其他时间，只要朱总招呼，我徐海涛一定来。”
周琪也适时地插话道：“朱总，徐镇长下午真的有会。而且，中午不能喝酒，光吃饭，也没啥意思。”
朱学富这才一拍脑门，笑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么要紧的事给忘记了。周主任说的对，光吃饭，不喝酒，这饭不吃也罢。徐镇长，那这样，下次我请您吃晚饭，您可一定不能再推脱了，要不然可真就是看不起我这种土八路了。”
徐海涛用力地握了握朱学富的手，便上了车。朱学富忙转身从秘书手中接过几个纸袋子，给一旁的徐茂荣，特意指了指其中一个是给徐海涛的，其他两个是给他和周琪的，另一个是给驾驶员方华的。徐茂荣知道朱学富的手笔，心情颇好，但他不熟悉徐海涛的脾气，不敢贸然答应，笑道：“感谢朱总一片心意，但这事还得徐镇长发话，否则，我可不敢替他做主。”
徐海涛坐在车内，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看到了那几个袋子，便摇下车窗，说道：“朱总，这是什么意思？”
“徐镇长，放心，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只是我们企业自己设计生产的一款笔记本，徐镇长肯赏脸的话，也帮我做个宣传。”朱学富态度谦恭地说道。
徐海涛将目光投向徐茂荣，徐茂荣便将一个袋子递给了他，嘴里说着：“徐镇长，我们听你的。不过，以前跟着茅镇长下来，这种小礼品，他是不会反对的。”
徐海涛自然听懂了徐茂荣的言外之意，不动声色地朝袋子里瞄了一眼，果真是两本样式精美的笔记本，便对朱学富说道：“既然是金日的产品，我们就拿去用了。谢谢朱总。”
从金日造纸回到镇上，徐海涛推门下车，并没有拿那个纸袋子。徐茂荣忙将纸袋子递给了他，徐海涛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拿去给办公室的其他同事吧。”
徐茂荣忙说道：“这可使不得。让朱总看到了，会不开心的。虽然，您不需要在意一个企业家的看法，但作为分管领导，和企业家们搞好关系，有利于开展工作啊！”说着，便将那个袋子放进了徐海涛手中。这一幕正好被从大堂里走出来的茅国栋看到，他眯了眯眼睛，冷冷笑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徐海涛将那个纸袋子随意地扔在了沙发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看了看那个袋子，脑海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他将纸袋子拿到桌边，将里面的两本笔记本拿出来，翻了翻，纸张质量不错，但也的确只是两本普通的笔记本而已，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刚将笔记本放进旁边的柜子上，准备将那个纸袋子扔掉的时候，竟看到里面还有一个东西，拿出来一看，心头猛地一跳，竟是一张农村信用合作社的银行卡。徐海涛紧紧地皱了皱眉，立马拿出手机，给周琪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周琪便来了。
徐海涛将那张银行卡扔在桌上，问道：“你的袋子里面有没有这个？”
周琪的目光滑过桌面上那张绿色的卡，回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了，才说道：“有，不过，我想，里面的金额应该是不一样的。”
“这种事，以前碰到过吗？”徐海涛问道。
“以前跟着茅镇长出去，也有过几次，不过茅镇长都会让我们拿着，我们也就拿了。”周琪实事求是地说道。
徐海涛用两根手指将桌面上的卡用两根手指夹起，看了看，递给周琪。周琪颇有些错愕地看着他，问道：“徐镇长，打算怎么处理？”
徐海涛想了想，说道：“我前几天去镇上的养老院看了看，你把这个卡给他们院长了吧，就说是金日纸业赞助的，给老人们买点水果吃。”
周琪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支吾着说道：“这样行吗？”
徐海涛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这卡，我肯定不会收。交给纪委吧，也是个麻烦。所以，就以金日纸业的名义做好事吧。”
“那我把我那张卡也交出去。”周琪说道。
徐海涛点点头，说道：“周琪，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这件事。但我想，我们在招商引资线上，在工业线上，以后这种事肯定还会遇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拒绝，实在拒绝不了的情况下，我们就想办法消化掉这些东西。”
“好的。”周琪说道，“那徐茂荣那边，我要不要跟他说一下？”
“你可以问问他，但不要说我们怎么处理这些卡，只问问他，要不要拿。如果他不想拿，你就帮他处理了，如果他要，你就不要多说了。”徐海涛交代道。
周琪看看他，哦了一声。
周琪走后，徐海涛摆弄着那两本装帧精美的笔记本，想着徐茂荣之前说的话，好一会儿，他将笔记本放进柜子里，拿出了之前彭宇布置的安全生产大排查的方案细细地整理了一番。
周琪刚从徐茂荣那边出来，茅国栋便打电话将徐茂荣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徐茂荣刚走进去，茅国栋便让他将门关了，说道：“小徐，今天跟着徐海涛去朱学富那里了？”
徐茂荣不知道茅国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点点头。茅国栋起身给他泡了一杯茶，又递了一根烟给他，徐茂荣有些受宠若惊，说道：“茅镇长，您是领导，怎么能让您为我服务？！”
“小徐，你跟了我几年，三年多吧？”茅国栋坐回椅子里问道。
“是的，三年半多。”徐茂荣看看他，说道，“跟着茅镇长的日子，舒服啊！”
茅国栋笑了笑，问道：“徐海涛年轻，魄力足，跟着他比跟着我好啊！”
“茅镇长，不是我当面夸你。要说魄力，徐海涛肯定还嫩着，和你是没法比的。”徐茂荣说道，在他看来，徐海涛毕竟还嫩着，特别是在待人接物方面明显没有茅国栋放得开。特别是之前处理朱学富的礼品，他觉得，要不是他提醒那么一句，徐海涛还未必敢拿。
茅国栋将身体舒适地靠在椅背上，仿佛随意地问道：“他第一次去金日，朱学富有没有表示表示？”
徐茂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恩，和以前一样，两本笔记本。”
“就两本笔记本？”茅国栋追问道。
“还有一张卡，”徐茂荣说道，“不过，我不知道徐海涛那张卡里有多少。”
茅国栋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笑着说道：“我和朱学富是老交情了，下次我去他那里吃饭，叫上你。”
“只要茅镇长招呼，我一定随叫随到。”徐茂荣呵呵笑着说道。等徐茂荣走后，茅国栋又给朱学富打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才通，朱学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谦恭热情：“茅镇长？什么时候过来指导工作？”
“朱总，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不分管工业了，哪里还有资格去你那里指导工作？对了，徐海涛上午去你那里指导工作了？”茅国栋说道。
“来了一下，饭都没吃便走了。”朱学富说道。
“他摆架子？”
“领导么，摆摆架子也正常。和茅镇长自然是没法比的，我们可是好多年的老朋友了。”朱学富说道，“茅镇长，什么时候过来吃饭？上次的温泉还不错吧？约个时间再去？”
“好，到时候打你电话。”
挂断电话，茅国栋恨恨地将手机拍在桌上，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办公室。


第149章 青衫嚣张

饭后，徐海涛拿着安全生产大排查的方案走进了彭宇办公室。彭宇正靠在椅子里抽烟，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方案，淡淡说道：“先放下吧，我有空了看。”
从彭宇办公室出来，徐海涛总有一种感觉，彭宇对待他的态度与之前是有区别的，具体有什么区别，他也说不上来，但总感觉不一样了。这时，正好陶光明从电梯里走出来，朝他招了招手。
徐海涛走过去，陶光明也不等他，兀自往自己办公室走。徐海涛跟着他进了他的办公室，陶光明忽然说道：“去把门关上。”
徐海涛怔了一下，不知道陶光明要和他说什么，但还是走过去将门关了。陶光明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那张大板桌后面，而是坐在了靠墙的长沙发上，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徐海涛坐过去。
徐海涛在他身边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坐下来，陶光明一双眼睛盯了他一下，才问道：“班子分工调整后，还适应吗？”
徐海涛笑笑：“说不上适应，还在熟悉阶段。”
陶光明点点头，收了嘴角的那一点点笑意，说道：“海涛，你想没想过为什么会忽然让你分管招商？”
徐海涛摇了摇头，其实，区委王书记和他谈话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他不知道陶光明想要说什么，所以，他等待他来说。
陶光明的目光里猛然射出一股光来，说道：“其实，一开始你到镇上来，我便有意要让你分管招商的，也跟区委组织部进行了沟通，但镇上的形势也比较复杂，有些人喜欢这个位置，当然更喜欢这个位置附加的一些东西，还有些人喜欢自己人坐在这个位置上。你懂我的意思吗？”
陶光明故意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徐海涛的眼睛，就如猛兽盯着他的猎物一样，带着某种试探，却又紧追不舍。徐海涛感觉不舒服，但他没将这种反应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地回看着他，好一会儿，陶光明才挪开目光，继续说道：“海涛啊，我今天想跟你说的是，招商引资这个位置含金量很重，但也正因为含金量重，有些人还虎视眈眈地盯着呢，所以，你最好尽快做出点动静出来，不然，到年底，便会有风言风语了。”
徐海涛终于知道，陶光明之所以找自己来说这番话，一是表达他对自己的诚意，二是督促他尽快有所作为，最好在年底有所成绩，这样他也能对区里有所交代。徐海涛算了算，离过年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成绩来，的确很难。但徐海涛很清楚，此刻，陶光明要听的绝对不是他们面临的困难，他要听的是他的承诺。但招商引资工作不是他努力便一定会有成效的，所以，他还是保守地说道：“陶书记，我会尽快熟悉情况，争取在年前有所动静。”
“海涛，绩城镇的发展潜力还是很大的。我希望你能够充分挖掘它的潜力，尽快将它推出去。”陶光明说着，站起身来。
徐海涛知道，他这是送客的意思了。他便也站起身来，刚要走，又听陶光明说道：“海涛，还有一件事，我要给你提个醒。你现在的位置含金量很高，却也是危机四伏。坐在这个位置上，你势必要和形形色色的商人打交道，有句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些底线千万要把握好。”
徐海涛想到朱学富送的那张卡，目光在陶光明脸上定了定，说道：“请陶书记放心，我一定不辜负领导和组织对我的信任。”
走出陶光明办公室，徐海涛更坚定了以后和企业家之间的相处之道：感情上可以做朋友，经济上要淡如水。
回到办公室，稍作休息，便是上班时间。按照上午的安排，徐海涛将招商办周琪，安监办徐茂荣和企业服务中心的主任廖青衫找来，在办公室开个碰头会。廖青衫是事业编制，岁数和资格都有些高，以前茅国栋分管的时候，他也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现在换了徐海涛，他便更没放在眼里了。对他来说，徐海涛只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所以，当周琪和徐茂荣到了十分钟后，在周琪接二连三的电话后，他才姗姗来迟，一进门便拉着嗓门嚷嚷道：“现在啊，从上到下就是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一天到晚就是开会，开会，开会！开什么会啊？”说完，自顾自大喇喇在沙发上坐下了，翘起二郎腿便开始抽烟。
徐茂荣看看徐海涛，脸上有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周琪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廖主任，徐镇长分管工业后，这还是我们第一个碰头会，哪里是一天到晚开会了，您太夸张了。”
廖青衫瞥一眼周琪，冷哼一声，说道：“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那里还一堆事呢！”
徐海涛心里是有些窝火的，但想了想，他没必要和这样一个老资格的下属去计较，便淡淡说道：“大家手头工作都很忙，我们长话短说。首先，每个人把自己条线上近期的工作大致捋一捋，面临的困难和下一步打算说一说。其次，我把近期的一些打算和大家做个探讨。”
廖青衫猛地叫起来：“徐镇长，不是我说啊，你们年轻人啊要多下基层，不要整天就在办公室听汇报。什么面临的困难，下一步打算？这种东西，你到下面走一走，就全部清楚了，还需要听我们在这里和你啰嗦？虽然说，当领导，是坐在位置上，但不是让你永远屁股不离开位置，总还是要到下面去看看的。我是没什么东西要汇报的。作为一个新的领导，你不到下面走一走，光听我们谈问题，有什么用？问题摆在那里，我们跟你说了，你不自己去看一看，就能解决问题了？那这个问题，便不是问题。至于打算，我倒是希望，你这个领导可以跟我们说说你的打算。我们的打算？有什么好听的？我们站的低看的近，谈什么打算？我们是做事的，打算这种东西，是给你们领导思考的。”
廖青衫的一套理论，让徐海涛有些发懵。他刚接手工业工作，因为精力都放在安全生产和招商引资上，倒是忽视了企业服务中心这个部门。他笑了笑，说道：“廖主任，你说的很对。接下来，我会和你们一起，将绩城镇的每一个角落都走一遍，只有实地调查，才有发言权。但今天我之所以要开这个碰头会，是因为我对你们手头的工作还不熟悉，是想借你们的经验尽快的熟悉这些业务。”
这一次，廖青衫没再嚷嚷。
徐海涛拿过桌上的烟盒，给他们散了烟。刚才廖青衫说话时，他注意到了，他的牙齿黄而黑，应该是个老烟枪。果真，他刚将烟递给他，他便直接咬在嘴里了。徐海涛正想着，要不要亲自给他点烟，周琪已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了。
烟雾缭绕中，廖青衫第一个做了汇报，让徐海涛惊讶的是，他对自己的工作相当清楚，思路清晰，条理清楚。接下来是周琪和徐茂荣，从汇报中，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徐茂荣在这方面相对欠缺，而且，安全生产的底子相对不清。
接下来，徐海涛谈了接下来的三块打算：一是招商引资工作要做好定位。二是企业服务中心要把面上企业全部排摸清楚。三是安全生产大排查要出结果。
徐海涛话音刚落，廖青衫开口了：“徐镇长啊，让企业服务中心排摸企业，这个没有问题，我廖青衫对绩城镇的企业太熟悉了，可以说，只要在绩城镇的地盘上的企业，我廖青衫没有不知道的。但为什么我们的表格上没有，数据上没有，这个不是我工作做的不够细。”
“那是什么？”徐海涛很自然地问出口，话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这问题问的蠢了。他笑了笑，又说道，“廖主任，从刚才的工作交流中，我就听出来了，你对面上的情况相当清楚。我还是那句话，我要最精确的数据，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去解决。”
廖青衫看了他一眼，心想，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绩城镇比你想得复杂多了。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嚷嚷，只是拍拍大腿，站起身来，说道：“那行，我先走了。”
廖青衫走后，徐茂荣开始诉苦：“徐镇长，安全生产大排查要年底前出结果，这个可能有些难。这么多企业，这么多问题，从哪里入手啊！”
“我现在说的不是从哪里入手，而是先把问题找出来！”徐海涛强调道。
徐茂荣心中还是有些不爽，却也不敢如廖青衫那样嚣张，便叹了口气，说道：“好的。”
徐茂荣离开后，周琪才说道：“徐镇长，卡已经处理掉了，但徐茂荣的没交。”
“知道了。”徐海涛说道，“周琪，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周琪笑笑，说道：“徐镇长，我希望我们是相互支持。”
徐海涛拍了一下他的肩，说道：“一言为定。”
这时，有人在门上轻敲了两下，徐海涛看去，原来是穿着一身桃红色大衣的张阳，配着一张细瓷似的脸，竟让人生出几分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感觉，只是，她的一双眼睛却不太对，红红的，仿佛刚哭过。


第150章 公报私仇

周琪的目光在张阳脸上略作停留，看了看徐海涛，说了一声：“我先走了。”便走了出去。徐海涛再次看向张阳，她的表情怯怯的，仿佛是受了什么委屈，眼睛里慢慢地漾起水盈盈的光来。
毕竟曾是青干班同学，徐海涛柔声问道：“张阳，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张阳点点头，慢慢地走进来，目光一直萦绕在徐海涛脸上，好半晌，她猛地坐进沙发里，低头呜呜地哭起来，哭声慢慢大起来。徐海涛愣了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看了看门口，觉得影响不好，便走过去将门轻轻关了。
徐海涛给张阳泡了一杯茶，然后坐在椅子里慢慢地等她平息情绪，好一会儿，她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声，从茶几上抽了纸巾擦了擦，才抬起脸来，羞怯地说道：“徐镇长，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事，发生什么事了？”徐海涛问道。
张阳的目光闪躲了一下，才开口道：“大福村是今年镇上定的新农村试点，前期工作一直是我在负责，今天茅镇长去村里跑了一圈，回来狠狠把我批了一通，说完全不行，要重新弄。可是，经费都投进去了，哪里能够重新弄？他这完全是故意为难我。他还说，你的思路简直是狗屁不通，而我不分青红皂白照搬照抄，以至于现在不伦不类。徐镇长，你说，他怎么可以这样？他这完全是公报私仇！”
徐海涛盯着张阳，从她微红的脸上，他可以看出，她在茅国栋那里的确是受了委屈，只是，他现在已经不分管新农村工作，只要茅国栋不来找他理论，他自然不好去找他。要不然，茅国栋便会说他咄咄逼人。而且，张阳又是女同志，他如果这时候跳出来说话，也容易让别人产生误会。
徐海涛想了想，指了指那杯茶说道：“喝点水吧！”
张阳看看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又说道：“徐镇长，不好意思，其实有些话我是不该跟你说的，但是，茅镇长他实在太过分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徐镇长，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希望你能帮帮我！”
徐海涛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张阳，我们是青干班同学没错，我也绝对不会忘了这一点，但这是同学情谊，不是以往情分。有些话不能乱说，否则，会让别人误会，我倒没什么，你一个女生，总是不好。”
张阳怔了怔，脸更红了，说道：“不好意思，徐镇长，我记住了。”
“至于大福村新农村工作的事，现在茅国栋是分管领导，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适合站出来指手画脚。但，你作为新农村办公室主任，可以坚持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徐海涛说道，“还有，张阳，不管他茅国栋对我有什么想法，你都不用去反驳，他说几次自然也就不说了。如果他把对我的怒气牵扯到你身上，你可以告诉他，如果对我不满就来找我，不用对你说，如果他对你很无礼，你可以找主要领导。”
“这样有用吗？“张阳怯怯地问道。
“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了。”
张阳走后，徐海涛没有将太多心思放在这件事上，转过身看着墙上的地图，想着绩城镇的招商引资该如何走向。
下班后，徐海涛直接去了医院。丁清扬一看到徐海涛，便奔过来抱住了他，她的亲密动作让徐海涛僵了一下，然后，他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了她，问道：“阿姨情况怎么样了？”
丁清扬激动的表情黯了下去，说道：“医生说，暂时情况稳定，没有生命危险，但最好尽快做手术。海涛，我该怎么选择？”
徐海涛看着她的黑眼睛，认真地说道：“清扬，这个我无法为你做决定，但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帮助你。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去想办法。”
丁清扬眼中慢慢漾起眼泪，说道：“海涛，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徐海涛觉得这是一个比较好的机会，可以表明自己的立场，便说道：“清扬，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挺喜欢你的，感觉像亲妹妹一样。所以，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说。”
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她猛地转身擦去了泪水，转回身时已是一脸笑意，说道：“谢谢你，海涛哥哥。”
徐海涛心中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丁清扬母亲床边坐了一会儿，她母亲便催她回家，徐海涛看看她日渐清瘦的脸，也说道：“你早点回吧，今天我留在这里照顾阿姨。”
“那怎么行。你明天还要上班呢，而且你一个男同志，照顾女人总是不方便，也不在行。”丁清扬说道，“我一个人住在那里，又寂寞又害怕又担心这里，还不如索性住在这里，也好和妈妈做个伴。”
“听话，你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个觉。”丁清扬母亲吃力地说着，“你都好久没好好睡了，现在，家里，全靠你了，你可千万，不能再累倒了。”
“是啊，清扬，你回去好好睡一觉，这里交给我。”徐海涛也坚持说道。
“不用，这里有护工，你们，都回去吧！我没事！”丁清扬母亲坚持着。
几个人讨论一番，最后还是决定，等护工来了，让徐海涛护送丁清扬回家睡觉。走出医院，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风里仿佛有些雪意。丁清扬抬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说道：“这天，好冷，感觉要下雪了。”
徐海涛看看她，穿得有些单薄，便将脖子里的围巾解下来围在了她的脖子里，说道：“别冻坏了。这几天天冷，还是多穿些。”
丁清扬将脖子缩紧围巾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围巾里都是他身上暖洋洋的气息，她很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说道：“医院里空调开得足，不需要穿太多。”
两个人迎着风到停车场取了车，先找了个面店吃了碗面，才往幸福花园开去，收音机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说有黑衣人深夜连开一小区七家住宅的门，并潜入一单身女子卧室，还在床上睡了一会儿才离开。万幸的是，单身女子那天正好值班不在家。
听完这个，丁清扬一脚油门，差点闯了红灯。徐海涛看看她，见她脸色微微发白，便直接换了个台，收音机里正播放着王菲的《红豆》，她空灵的声音自然饱满，将歌词里的温柔和细腻演绎得十分动人，也慢慢舒缓了丁清扬紧张的神经，一曲结束，她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海涛，我想回医院。”
“怎么了？”
“听了刚才的新闻，心里有点发憷。”丁清扬瞥了他一眼，说道。
“洪湖治安还是不错的，不会发生这种事。”徐海涛说道，“而且，你也不能一直呆在医院啊，一直休息不好，会影响你的健康。”
“可是，我真的有点怕。”丁清扬说道，“以前不觉得一个人住有什么，但听了这个新闻，却让我觉得背后发凉。至少，今晚我不敢一个人呆在那个屋子里。”
徐海涛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先陪你回去洗个澡，然后，再送你回医院，好吗？”
丁清扬喜欢每天洗澡，而且一直待在医院里，空调的干燥和病房里那种独特的味道，让她很讨厌身上的气味，她的确很想回去冲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和那种让人不安的消毒水味道。
“谢谢。”
将车子停在小区里，徐海涛陪着丁清扬走向楼道，楼道里从二楼开始才有灯，走进去黑乎乎的，丁清扬轻轻抓住了徐海涛的袖子，说道：“我有夜盲症，一下子走进黑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
徐海涛看看她，说道：“你可以跟物业反应，让他们在一楼装上灯，最好是感应灯，这样，你们出入就方便了。”
“物业只知道收物业费，真有什么事情了，总是迟迟没有反应的。”
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家里沉闷的气味，丁清扬皱皱眉，脱了鞋便去开窗，并且顺手把客厅的空调打开了。她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挂在门口的挂钩上，对徐海涛说道：“我去烧水，你要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徐海涛脱了鞋走进来，屋子里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暖色调的家具透着明朗的温暖气息。他笑笑，说道：“你去洗澡吧，不用管我，我会招呼自己。”
丁清扬眨眨眼，指了指厨房里的一个小柜子，说道：“咖啡和茶都在那个柜子里，你自便。”说完，她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徐海涛开始用水壶烧水，从碗柜里拿了两个杯子，并从小柜子里找出了一小包红茶。等水开的时间里，他从厨房的窗户望出去，很多窗子都亮着，他不禁想，每一个窗户后面都有一个不同的故事。很快，他将思绪转到了工作上，招商引资工作让他有些焦虑。
“海涛，海涛……”忽然，洗手间里传来丁清扬的呼喊声，徐海涛心头一紧，忙跑了过去，隔着一扇玻璃门，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身影，他忙转开视线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151章 梦里清香

丁清扬用双手揉搓着光luo的肩膀，说道：“没有热水，你帮我看看，天然气是不是关了。”
徐海涛忙跑回厨房间查看，天然气并没有关。他又跑回洗手间门口：“天然气开着，你重新试试。”
过一会儿，丁清扬又喊道：“不行，还是没有热水。”
徐海涛听出了她声音里颤抖的冷意，说道：“你把衣服先穿上吧，可别冻坏了，我再看看。”
徐海涛走进厨房，检查了一下天然气，才发现原来没气了。他刚要跑过去说，便看到丁清扬围着一条白色的大浴巾，露着光洁的肩膀，如一只白天鹅般跑了过来，说道：“我想起来了，没有天然气了。那天我去充了卡，却忘记将卡插在机器上了。”
徐海涛的目光忙从她白皙圆润的肩膀上移开，说道：“你小心感冒。”
丁清扬快速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看她，目光里透出一丝失望，但脸上还是洋溢着淡淡温和的笑，说道：“一时半会儿不会的。”
当徐海涛在客厅的沙发上享受了一杯红茶的时间，丁清扬终于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穿了一套毛茸茸的摇粒绒睡衣，脸蛋因为水汽的熏蒸变得粉红水嫩，徐海涛看了看她，问道：“是不是有一种新生的感觉？”
“恩，是啊，感觉把连日来的疲惫都给冲掉了。”丁清扬说着，走到徐海涛面前，拿起另一杯茶，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又说，“哎，家的感觉就是好啊！”
“那今天就别去医院了，在家里好好睡一觉吧。”徐海涛说道。
丁清扬嘟了嘟嘴，说道：“是啊，我真是太想念我的小床了，医院里那张折叠床睡到半夜就腰酸背痛的，而且一个病房里睡了三个病人，还有几个陪护，各种声音，基本上，凌晨三点以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要不是那则新闻，我就可以在家里的床上一觉到天亮了。”
徐海涛看看她娇嫩的脸，实在有些心疼她，说道：“你若是真的不敢，我就留下来陪你吧。”
丁清扬惊喜地盯着他：“真的？”但很快垮下脸，说道，“可是，我这里只有一张床。”
“没事，你只要给我一条毯子就可以，我在客厅沙发上睡就可以。”徐海涛说道。
“那怎么行，你这么高，沙发这么短，你连腿都伸不直的。”丁清扬说着，摇了摇手道，“或者，我睡沙发你睡床。”
“我是想让你舒服些，才留下来陪你的，若是让你睡沙发，和在医院睡折叠床有什么区别？”徐海涛笑道，“我没事，不过一晚上而已。”
“那不行。”
“好了，别争了，找条毯子给我吧。”徐海涛说道，“你这里有新的毛巾和牙刷吗？我也冲个澡。”
“有。”
等丁清扬从柜子里拿出新的牙刷、毛巾和浴巾，徐海涛只拿了毛巾和牙刷，说道，“浴巾就算了，我就用一次，浪费了。”
“不过是一条浴巾而已。”丁清扬坚持要给他，徐海涛只好接过来，只是洗了澡才发现，他没有可以换洗的衣服，只能将就着穿脱下来的，却听到丁清扬在外面说道：“海涛，睡衣我给你放门口了，你自己拿。”
徐海涛有些惊讶，丁清扬这里为什么会有男士睡衣。等穿上睡衣才发现，衣服十分合身。走出洗手间，丁清扬正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说道：“还不错。”
“这是？”徐海涛看向她，问道。
“放心，这衣服是新的，没人穿过，而且已经洗过了。”丁清扬说道。
“你给你男朋友准备的？”
丁清扬撇了撇嘴：“我哪有男朋友？”
徐海涛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刷了牙，准备休息。丁清扬却从书架上找出一张碟，问道：“陪我看个电影，怎么样？”
“什么片子？”徐海涛问道，他的确也有许久没有看电影了。
“恩，一个老片子，《泰坦尼克号》。”丁清扬说道，“我初一时候的片子，一直想看，前段时间在一个碟摊上偶然看到，我就买了。要看吗？”
这部片子徐海涛是看过的，是大学时与方倩在图书馆的机房里看的，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雨夜。看完电影出来，在一棵茂盛的香樟树下，方倩还主动吻了他，那是一个深长而热烈的吻，后来，她说：“徐海涛，如果我们没有明天，我希望你能记住我对你的深情，记住这个吻。”
当时，他是很感动的，以至于他扔掉了手中的伞，一手扶着她的头，一手撑着树干，狠狠地回吻了她，并霸气地宣布：“方倩，如果意外比明天来的更快，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深情并不比你少。”
此刻，在这间温暖的小屋子里想起这些，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而他和方倩之间，终究是意外来得更快。他苦涩地笑笑，说道：“这的确是一部好片子。”
关了灯，客厅里便只剩了电视里幽深的蓝澄澄的光，徐海涛再次坠入回忆，那个夜晚，他将方倩送回宿舍楼下，难舍难分。然而，不多久，她便告诉他，她要结婚了，而新郎不是他。此刻想来，那个雨夜，她或许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那么用力地证明着自己的深情。
当罗丝和杰克的感情渐渐升温，在狭窄的空间里热烈相爱时，丁清扬身上柔软的沐浴露香味才将他从回忆里拉回来，只是，这样的深夜，这样的片子，这样热烈的激情却并不十分适合他们。他在沙发里挪了挪身体，起身去厨房里烧水，泡茶。很快，丁清扬将CD暂停了，走过来站在他身后问道：“怎么了？不好看吗？”
徐海涛转身，笑笑：“这些天事情有些多，有些累了。”
丁清扬看着他，忽然无声地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她的嘴唇很软，微凉，她身上甜甜的味道一下子侵入他的身体，让他瞬间便有了反应，不过他忙撇开视线，将那种蠢蠢欲动的感觉压了下去。她微微一笑，说道：“晚安。”
说着，便将客厅的灯打开了，关了CD，回了自己的卧室。不一会儿，她抱着一床粉色的被子出来放在沙发上，说道：“祝你做个好梦。”
徐海涛也和她道了晚安。
他的确有些累了，刷了牙，在沙发上躺下后，很快便有了睡意。只是沙发实在有些短，而他的大长腿无论怎么放都感觉不太舒服，过了许久，才沉沉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窝进他的怀里，他以为是梦，只是感觉这梦很真实，真实到仿佛能够闻到她身上甜甜的气息，他下意识地喃喃：“你回来了？”
并没有人回答他。他在梦里笑笑，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又有谁会回答？
醒来的一瞬间，徐海涛第一个感觉便是掌心中的柔软和饱满，还下意识地又捏了一下。
“嗯哼。”这一声娇吟让徐海涛猛地一惊，睁开眼来，入目竟是睁着一双惺忪睡眼无辜看着他的丁清扬。他有些懵，低头看看，自己的确还在沙发上，只是，她为什么会在他身边，而他刚才握住的应该是她的胸。这个认识让他有些内疚，也有些恼火，带点火气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丁清扬眨眨眼睛，说道：“我不太睡得着，听你老是翻身，便想叫你去床上睡，但却叫不醒你。”
徐海涛这时才注意到丁清扬穿着的已不是昨晚毛茸茸的家居服，而是一条藕色的真丝吊带睡衣，此时，白嫩嫩的肩膀裸露在外，连那饱胀的丰满也若隐若现，让徐海涛原本便紧绷的身体更有些蠢蠢欲动。他忙移开了视线，说道：“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原本只是坐在地板上想看看你，但实在很冷，于是，我便钻你被窝里取取暖，没想到你搂住了我，还轻轻地说了什么，我以为你是不想让我走。”丁清扬无辜地说着，拢了拢被子，盖住了她那惹火的身材。徐海涛想起了那个梦，有些懊恼地说道：“我以为那是一个梦。”
丁清扬咯咯地笑起来，她的笑十分明媚，仿佛冬日里的晨曦，干净而温暖。他一时竟看的呆住了，片刻，才讪讪说道：“许久不曾见你这样笑了。”说完，他拉开被子想要起身，低头才发现，他下面撑起的帐篷竟是那样饱满，瞥一眼丁清扬，见她一张娇俏的脸立马红了。他有些尴尬，从沙发上跳下来，进了洗手间。等他从洗手间出来，丁清扬也已不在沙发上。他刷了牙，洗了脸，又将昨天的那一身衣服穿上，才看到丁清扬穿戴齐整从里面卧室出来，两个人都没再提起之前的事。
徐海涛看看时间也已经不早，他还得赶回太平小区，一是要换衣服，二来他也不能让方华来这里接他。走的时候，丁清扬送到门口，拿过挂在门口衣帽架上的围巾给他围上，他试图躲开，但她已经踮起脚尖将围巾挂在他脖子上了，还笑着说道：“海涛，谢谢你陪我。我会一直记住你掌心的温度。”
徐海涛再次想起刚醒来时掌心里柔软弹性的触感，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丰满的胸口，脸上微微有些发烫，说道：“对不起，我……”
突然，她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摇着头说道：“海涛，别说这个词，这个词很伤人。好了，走吧，要不然该迟到了。”说着她放开手，拍拍他的手臂，微笑着看着他。
面对她的温柔，徐海涛忽然有一种无力感。
走出楼道时才发现，昨夜竟然真的下雪了，小区花坛的植物上蒙着一层白白的雪，很薄很薄。徐海涛深吸一口气，冷风灌进肺里，他看看天空，忽然弄不清自己对丁清扬到底怀着一种怎样的感情。


第152章 望福水库

打车到太平小区出租屋换了衣服，出门时，陈盼盼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瞪着眼道：“最近老是不见你的踪影，见色忘义的家伙，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饭？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这几天都会比较忙，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没空就算了，也不是多要紧的事。”陈盼盼说着便往洗手间里走，徐海涛对着门喊道：“不要紧你就不会开口了，说吧，什么事？”
“我被人逼婚了。”陈盼盼打开洗手间的门，整个人斜倚在门框上，懒洋洋说道，“涛子，你说，我该结婚吗？”
“对象呢？”徐海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徐海涛很清楚，陈盼盼是个不信任婚姻的人，一直以来，他都信奉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宗旨。以前他也不是没被人逼过，但他从来都是霸气地回答：“谈情说爱可以，上床做-爱可以，但结婚免谈。”这一次，他竟然当做一个问题提出来，看来也是动了真心了。
“你见过的，上次那个大长腿。”
徐海涛愣了愣才想起来上次见过的那个穿着衬衣露出一双细细长长腿的女孩子，问道：“你认真的？”
“我不知道，”陈盼盼在门上拍了一下，说道，“不说了，你先去上班吧，有时间再讨论。”
徐海涛在小区门口吃了一碗豌杂面，吃的额头上沁出汗来，十分舒服。从店里出来，正好看到方华的车。在车上，茅国栋一直冷着脸，徐海涛便也不说话，闭目养神。
工作忙的时候，日子过的格外快。转眼便是周六，吃好早饭，徐海涛本打算去医院，手机便响了，一看竟是彭宇。徐海涛心头突了一下，想着彭宇一大早打电话来定有什么急事。
“海涛，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彭宇的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但从这个开场白徐海涛还是将心放下了，至少不是什么紧急事件。
“彭镇长，有什么工作安排吗？我没什么特别的事，您说好了。”
“是这样，区招商局副局长陈子兴今天要来大福村望福水库钓鱼，你会钓鱼吧？”彭宇问道。
“会一点。”徐海涛谦虚地说道，不过，他也的确只是会点皮毛。
“那你十点钟到镇政府大院吧，我们一起出发。”彭宇说完便挂了电话。徐海涛也没多想，收拾一下便打电话给方华，让他一会儿来接自己。但方华说，茅国栋昨天便交代了，让他九点钟去接他，他到镇上有事情。
“正好，我也是去镇上，你先过来接我，然后去接茅镇长，正好。”徐海涛交代道。
茅国栋上车一看到徐海涛，一张脸便沉了下来，冷冷说道：“徐镇长这是去加班？还真是敬业啊！”
徐海涛笑笑，说道：“有点事处理一下而已。茅镇长呢？”
茅国栋看他一眼，露出一个居高临下的表情，说道：“陪领导。”
到镇政府，下了车，茅国栋便开始打电话，徐海涛看看时间还早，便先去办公室泡了杯茶，喝了两口下来，正好是十点钟。而茅国栋依然站在大院里，一边抽烟一边往外面张望。不多会儿，一辆黑色PASSAT车开了过来，茅国栋丢了手中的烟头迎了上去。徐海涛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但彭宇的车还没到。茅国栋殷勤地为那辆车里的人开了车门，徐海涛脑海里刚转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分管新农办工作的领导下来督查工作？却看到从车里钻出来的人正是招商局副局长陈子兴。
陈子兴显然和茅国栋关系挺好，笑意盎然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说道：“国栋啊，我已经好久没钓鱼了。”
“陈局长的技术我可是望尘莫及啊。”茅国栋一脸笑意地说道，“大福村望福水库旁有一个农家乐，我们钓起来正好让他们加工，味道一定鲜美。”
“国栋你有心了。”陈子兴朝周围看看，目光从徐海涛身上淡淡地滑过，说道，“对了，你们彭镇长来了没有？”
茅国栋看看大院外面，说道：“陈局长，彭镇长应该马上到了，我刚给他打过电话，他说在路上了。这样吧，您先到我办公室喝杯茶，我们边聊边等。”
“行。”陈子兴说着，便跟着茅国栋往政府大楼里走。徐海涛忙走上前做自我介绍：“陈局长，您好，我是徐海涛，刚从茅镇长手中接手招商引资工作，以后还要陈局长多关照。”
陈子兴一米七左右，和徐海涛有一截身高差，微抬头将徐海涛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微微点了点头，只说了两个哦，便跟着茅国栋往电梯走去。其实，陈子兴并不是不认识徐海涛，在徐海涛还是长丰街道的一般干部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个名字了。不过，他知道茅国栋对徐海涛有些想法，便故意冷落了他。虽然说，级别上他们都是副科级，但他毕竟在区级部门，有许多事，他徐海涛以后还得求着他。所以，他也是故意要考验考验他。
徐海涛见陈子兴态度冷淡，心头微微有些失落，但还是很快调整了心态。作为一个副科级干部，他还没有站稳脚跟，既没有强有力的群众基础，也没有强有力的关系网，他有的，无非是领导的独具慧眼。但他显然不能始终依赖这一点，领导给他创造了平台和机会，路还得他自己走。徐海涛深吸一口气，跟着陈子兴和茅国栋上楼，并拿出手机给彭宇打了个一个电话，报告陈子兴已经到了。彭宇也已经在路上了，说自己马上便到。
到茅国栋办公室门口，茅国栋拿出钥匙开门，目光瞥到后边的徐海涛，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徐镇长，我和陈局长要谈点私事。”
茅国栋的意思十分明确，他要和陈子兴谈事，让徐海涛走开。徐海涛也不生气，看着陈子兴说道：“陈局长，我的办公室就在那边，您一会儿一定要过来坐坐。”
陈子兴见徐海涛不露声色，心中对这个年轻人倒是多了几分好感。虽然他和茅国栋关系不错，但徐海涛现在分管招商引资，以后工作上的接触少不了，如果得罪了他，对以后的工作开展也不利，便笑着说道：“行，那徐镇长你先忙，我和茅镇长谈好事便去你那里。”
彭宇到的时候，陈子兴刚在徐海涛办公室坐下。彭宇笑呵呵地走进来，握了握陈子兴的手，说道：“陈局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怎么样，我们是现在就出发吗？”
“好啊！我已经许久没碰钓鱼竿了，还真是等不及想要玩一玩了。”陈子兴看了看徐海涛，又说，“徐镇长，那我们一边钓鱼一边聊。”
“行，你们钓鱼，我做服务工作。”徐海涛放低姿态说道。
彭宇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用，那边有人服务，今天你就放开了手玩一把，让我也瞧瞧，你的技术怎么样！”
三辆车往大福村而去。
到望福水库下面，车子停在一家门面不大的农家乐门口，有个人上前来为他们开车门，彭宇介绍说：“这是望福农家乐的老板祈胜利。老祁，钓竿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吗？”
祁胜利一张脸笑成一朵花：“彭镇长放心，都准备好了，我已经安排人在上面了。领导们是这就上去呢，还是先在下面喝点茶？”
“我们先上去钓鱼，茶一会儿下来再喝。”彭宇说道，“对了，老祁，我要的砂锅鸡是不是已经在煨了？时间一定要够，不然不入味。”
“彭镇长放心，一大早便煨上了，一会儿便可以吃了。”
“那就好。”彭宇说道，“陈局长可是我的老朋友了，你可要帮我招待好了，不然我可跟你不客气。”
“一定一定，彭镇长放心。”祁胜利弯腰答应着。
一行人拾级而上，很快便到了水库坝上，放眼望去，一片绿水澄澈如碧玉，岸边的翠竹和松柏倒映在水中，栩栩如另一个世界。陈子兴感叹道：“彭镇长，这里的风景不错啊！”
彭宇迎着冬日的冷风，缩了缩脖子，说道：“风景不错，就是太穷啊！陈局长，绩城镇的发展处在瓶颈期啊，还需要你多指导啊！”
“彭镇长谦虚了，我哪里能指导彭镇长？绩城镇的发展瓶颈也是客观原因所限啊！”陈子兴叹了口气说道，“绩城镇无论在洪湖市，还是到宁州和周边其他城市，都没有区位优势。我听说曲池县新华镇最近盯上了一个大项目。新华镇其实也没什么特色，他们比你们好的无非就是区位优势啊！”
“是啊，商业的关键便是地段、地段、地段。”彭宇叹口气，从农家乐服务人员手中接过钓鱼竿递给陈子兴，说道，“对了，新华镇盯上的是什么项目啊？”
“听说是一个旅游项目，投资大概两个亿，也算是大项目了。”陈子兴说道，“绩城镇如果能有一个这样的项目，便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了。”
徐海涛认真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但并没有插话。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在招商引资工作上一没有经验，二没有成绩，还没有什么话语权。
“这是曲池县的资源，我们只能干瞪眼。”彭宇说道，“不过，陈局长，你手头要是有什么资源，一定要优先考虑我们绩城镇哦。”
陈子兴呵呵笑着：“彭镇长，这些年我提供给国栋的资源可不少，但绩城镇实在是区位优势太差，留不住项目啊！”
这倒也是实话。茅国栋感觉脸上无光，吸了吸鼻子说道：“彭镇长，陈局长，我们先钓鱼吧，边钓边聊。”


第153章 能源项目

蓝天下，望福水库的青山碧水给了徐海涛震撼的印象。他想，绩城镇最大的优势便是青山绿水，为什么不在这上面做文章呢？
很快，陈子兴的浮子便动了，一拉鱼竿，竟是一条两斤左右的花鲢，陈子兴心情大好，哈哈笑着，将鱼竿收起来，将鱼扔进一旁的篓子里。徐海涛的兴致不在钓鱼上，他想着新华镇的那个大项目。他想要搞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项目。趁着陈子兴兴致正高，徐海涛挪步过来，说道：“陈局长，你这钓鱼的技术还真是好啊。”
陈子兴呵呵笑着：“我也就这点爱好。”
徐海涛记在了心里，问道：“陈局长，你刚才说的新华镇的那个项目，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旅游项目啊！”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也只是在饭局上听人家说了那么一嘴。”陈子兴说道，“怎么，你想虎口夺食啊？我跟你说，没辙。第一，这个项目听说是市里直接联系的，既然定了新华镇，其他乡镇街道若是再去争，便是没有大局观念了；第二，新华镇那个分管招商引资的家伙也是个厉害家伙，新华镇其实没什么特色，这两年却让这家伙接连引进了好几个大项目，连带着新华镇的经济也上了一个台阶。”
徐海涛一听是市里联系的，便知道希望不大了，但还是笑道：“我我刚接手这块工作，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还望陈局长多指导多批评。”
“徐镇长谦虚了，指导谈不上。不过，如果区里掌握了什么资源，我一定不会忘了绩城镇。”陈子兴看看彭宇，又说道，“我和彭镇长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不可能不关照绩城镇。但绩城镇的短板实在太明显，许多投资商都是被这个短板吓跑的。所以，徐镇长，你分管招商工作，最好能先补足这个短板。”
“陈局长说笑了，绩城镇区位上的短板，岂是我能够补足的？”徐海涛说道。话虽这么说，但徐海涛并不认为，绩城镇区位上不占优势，便一定是劣势。而且，那天看着绩城镇的地图他便想绩城镇的招商引资可以从青山绿水着手，今天面对着望福水库，他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几个人在坝上坐了个把小时，陈子兴先站了起来，跺脚说道：“今天就这样吧，这坝上风景独好，却实在是冷啊。”
彭宇也收了鱼竿说道：“行，今天先这样，海涛，你让服务员把陈局长钓起来的鱼用个水桶养起来，一会儿让陈局长带回去。”
“好的。”徐海涛答应着，又吩咐服务员让老板准备开饭。
一行人走进农家乐包厢里，里面空调打得很足，很快便将几个人身上的寒意给驱除了。彭宇让祁胜利上两瓶高度的原浆。陈子兴忙摆手道：“彭镇长，还是低度吧，高度太凶了。”
“低度喝不出味道。和陈局长喝酒，怎么能喝低度？”彭宇看看徐海涛，又说，“海涛，你的酒量怎么样？来绩城镇这么久，我还没见你喝过酒呢！”
徐海涛拱了拱手，笑道：“我谈不上什么酒量。”
“酒量不重要，重要是酒风。”陈子兴哈哈笑道。
茅国栋见彭宇和陈子兴和徐海涛打得火热，之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一张脸也慢慢地有些僵。但此刻，彭宇和陈子兴兴致颇高，他也不敢乱泼冷水，便只好陪着笑脸。
酒和砂锅鸡一起上来。砂锅鸡是用文火慢慢煨起来的本鸡，香气四溢。陈子兴深深吸一口气，说道：“彭镇长，这菜不错啊！”
彭宇指着桌上的菜，一一介绍着：“笋衣炒蛋，烂糊鳝丝，牛奶炖鲫鱼，菜梗子烧鱼头，陈局长啊，我可是记着这些都是你喜欢的菜啊！”
陈子兴颇为感动，主动将小杯子满上酒，说道：“彭镇长，这第一杯酒我敬你。”
“敬我们这些年的友谊。”彭宇说着。
接下来，便是几个人轮番敬酒喝酒。
几个回合下来，徐海涛感觉肚子里慢慢热了起来。
当徐海涛举杯敬彭宇时，彭宇忽然一改常态，将小杯换成了大杯，说道：“海涛，来，我们喝一个满的。”
徐海涛看着那满当当的2两半，有些担忧地看看彭宇，说道：“彭镇长，这是高度酒，您……”
“怎么样，海涛，敢不敢喝？”彭宇笑着。
徐海涛这才明白过来，彭宇是想要量他的量。他笑道：“舍命陪君子，既然彭镇长要喝，我徐海涛自然奉陪。”说完，他一仰脖子将这热辣辣的二两半给吞了下去，放下杯子，才发现彭宇并没有喝，只是端着杯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哈哈笑着，说道：“海涛啊，酒风不错。”说完，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却并没有将杯中酒如徐海涛那般喝完。徐海涛作为下级，自然不会要求他一定要喝完。但，他的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茅国栋却有些喜滋滋的，他也学着彭宇的样子，换了大杯，并且要求和徐海涛喝个满的。徐海涛笑眯眯的看着茅国栋，说道：“茅镇长，这不太合适吧？我刚喝了二两半，你又要和我喝个满的，这是要灌醉我呢？”
“哎，徐海涛，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茅国栋端着酒，咄咄逼人地说道，“我敬你酒，怎么就成了灌你？难道，你的意思是，刚才彭镇长也是要灌你？”
徐海涛知道茅国栋的用意，但此刻毕竟在酒桌上，而且又有领导在场，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他虽然感觉酒意有些凶，但人却是清醒的，说道：“茅镇长，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可不能随便为我解释。我只是想说，你若真要和我喝，也让我缓口气。”
茅国栋固执地端着酒杯，说道：“徐海涛，我们这是第一次喝酒，你这样扭扭捏捏的，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想和我喝，直说便是。”
徐海涛酒意上来，拿起瓶子给自己的杯子满上，说道：“茅镇长，既然你咄咄逼人，喝就喝，酒么，水么，来。”
说完，徐海涛一口气将一杯酒给喝了。彭宇和陈子兴都鼓起掌来。彭宇说道：“海涛，不错啊，有魄力。酒量酒风俱佳。”
陈子兴也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彭镇长啊，后生可畏啊！”
茅国栋喝了酒，听到彭宇他们竟是夸徐海涛，便有些不悦，拿起酒瓶又要给自己满上，说要和徐海涛再喝一杯。彭宇抬手阻止了，说道：“国栋啊，虽然拼一拼能活跃气氛，但也别真喝醉了。这酒毕竟是高度，徐海涛已经喝了两个满杯了，让他吃点菜缓缓。”
茅国栋有些不甘，说道：“彭镇长，你不用担心，我听说徐海涛的酒量好得很。”
彭宇有些锐利地看他一眼，说道：“徐海涛的酒量咋样我不清楚，但你的酒量我却是清楚的。你要是再喝一个满杯，我就得让小方来背你了。”
陈子兴笑起来：“好了，国栋，喝酒要喝得尽兴，却也不能喝醉，醉酒伤身。你和徐镇长在一个班子里，以后有的是机会喝酒。来，我敬敬你，我们走一个小的。”
茅国栋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看看徐海涛，仍是脸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他倒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徐海涛年纪轻轻酒量竟是如此了得，他原本还存了心思要将他喝醉，让他在彭宇和陈子兴面前丢脸，没想到，他竟是个不露声色的。其实，徐海涛此刻并不好受，肚子里有些翻涌，他端起碗，舀了一大碗鱼汤喝了，才将上涌的酒气压了下去。
接下来，喝酒的速度慢了下来。陈子兴忽然谈到一个项目，说有个意向性的清洁能源项目可能会落在大兴区，绩城镇如果有兴趣，可以争取一下。
彭宇的眼睛都亮了，问道：“陈局长，什么项目啊？”
“具体什么项目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让海涛多上点心盯一盯。”陈子兴说道。
徐海涛立马端起酒杯，说道：“谢谢陈局长，我一定会上心思盯着。”
这顿饭一直吃到下午两点半才散场，送走陈子兴，彭宇十分认真地交代了一句：“海涛，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多往区里跑跑，最好能在年前将这个项目拿下。”
“彭镇长，我知道了。”徐海涛点头答应。
彭宇又朝茅国栋看了看，见他脸色有些发白，说道：“国栋，你还好吧？”
“我没事，酒么，水么。”茅国栋的舌头已经有些大了，说话也有些不清晰了。
彭宇微微皱眉，说道：“招商引资这块，你毕竟更有经验，和招商局的关系也好，有些方面希望你能带带海涛。”
茅国栋哈哈笑起来：“我肯定没问题，就怕徐镇长嫌我手伸得太长，管的太宽啊！”
徐海涛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是真醉了，还是装醉，说道：“哪里？茅镇长愿意帮忙，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啊！”
茅国栋抽了抽嘴角，白着一张脸往前走去，刚走到方华的车边，便趴在车头开始呕吐。彭宇皱眉，将目光从茅国栋身上抽回，落回到徐海涛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海涛，看来，你的酒量不错啊！”
徐海涛笑笑：“在彭镇长面前，我这点酒量可是不够看的。”
彭宇在徐海涛肩上用力地拍了两下，说道：“海涛，你谦虚了。好了，我先走了，你照顾一下国栋，让他缓一缓再走。”


第154章 亲戚攻势

周日，徐海涛还是一大早给秦岚岚打了电话。
“岚岚，我一会儿回家，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吗？”徐海涛问道。
“对不起，海涛，我还在宁州，周二回来。”秦岚岚说道。她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周二几点回来？我去接你。”徐海涛想都没想便说道。
“别傻了，我们一车人呢，难道我这个书记单独走了？”秦岚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说道，“还有，你现在可是绩城镇的副镇长，又不是无业游民，哪有那么多时间？”
徐海涛笑道：“那我一下班就回来。”
“好。”秦岚岚沉默了片刻，还是深沉地回答。
放下电话，徐海涛感觉整个人都轻盈起来。在小区门口买了水果，打车回家。车子刚在门口停下，便从院子里涌出不少人来，徐海涛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亲戚们都来了。阿姨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说道：“海涛啊，你现在是出息了，看看，看看，这气势也和以往不同了。”
“阿姨，好久不见了，您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身体还好吧？”徐海涛笑着说道，又朝其他亲戚们点了点头。
阿姨在徐海涛手臂上拍了几下，说道：“海涛啊，就你嘴甜。我这些年为了你表哥的事，可都愁出白头发了，哪里还年轻啊！海涛啊，你现在是出息了，当镇长了，你看看，能不能帮你表哥想想办法，没编制也不要紧，总要让他有个去处啊，不然他就天天窝在家里打游戏可怎么办啊？”
徐海涛拍拍阿姨的手，说道：“阿姨，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本要走上前和其他亲戚打个招呼，但阿姨却拉着他的手臂不放，嘴里说着：“海涛，这事你可一定要放在心上啊！最好是能跟着你进政府里，我听说，乡镇除了公务员和事业编制外，也会自己招一些聘用人员，你现在是镇长了，这种事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徐海涛心里有些不悦，他不过是一个副镇长，人事上的事根本插不上手，而且，表哥只有初中学历。他叹了口气，说道：“阿姨，乡镇招外聘干部，都要大专以上学历，表哥不符合条件啊！”
“海涛啊，规矩都是人定的嘛，你们绩城镇招人，自然是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定的条件，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阿姨说道，“海涛啊，你小时候经常来我家和你表哥玩，我待你可是像亲儿子一样的。现在，你出息了，可不能不管你表哥啊！”
徐海涛将水果往上面提了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阿姨，我们进屋再说。”阿姨拉着他的手臂，紧紧跟在他身边，继续说道：“海涛啊，我知道你现在有出息了，求你帮忙的人一定很多，但我可是你阿姨啊，你妈妈的亲妹妹啊，你无论如何都要帮帮你表哥。你总不能看着他一天到晚在家里打游戏啃老吧？”
正好，徐海涛的老爸徐有财走了出来，听到阿姨的话，立马板着脸说道：“素琴，你有什么事好好说，说这种话干什么？”
素琴不说话了，一直以来，她都是很怵这个姐夫的。
徐海涛走进屋里，妈妈素英立刻走过来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心疼地说道：“儿子，你瘦了，还黑了。工作总是做不完的，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哦！”
“妈，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其实，我只是将肥肉锻炼成肌肉了而已，根本没有瘦。”徐海涛笑着说道。
“你啊，就会逗你妈。你以为你妈真的老的连儿子是不是瘦了都弄不清了吗？”妈妈嗔怪道，眼神里却满满都是怜爱。徐海涛将水果放在桌上，说道：“妈，放心，我真的挺好的。”
“姐，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就看着海涛挺精神，挺好的。”阿姨素琴又跟了过来，说道，“对了，海涛，你妈说你有女朋友了，怎么不带回来看看？”
“她去宁州培训了。”
“哦，培训去了？她做什么工作的啊？”阿姨素琴问道。妈妈也看着他。徐海涛便笑着解释道：“她和我一样，是政府里的。”
“公务员啊，哇，姐，家里弄了两个公务员，你们以后就不用起早摸黑干了，享福便是了。”阿姨素琴语气夸张地说道，“哎，我们家聪聪比海涛还大一岁呢，到现在工作没着落，媳妇也没着落，真是要急死我啊！”说着，眼里便涌出泪来。徐海涛妈妈素英毕竟是她姐姐，从小扶持着长大，感情还是很深厚的，此刻看到她哭，心里也十分难受，便对徐海涛说道：“涛子啊，你阿姨听说，你们镇上要招人，有这回事吗？”
“妈，我不分管这一块，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周一我去问问。”徐海涛说道，“不过，外聘干部的薪水不高，聪聪哥哥家又不在镇上，来来去去的，生活成本太高。”
“这个没关系，我们现在也不指望他赚多少钱，最主要是能有份工作，让他的心定下来，这样也好找对象，是吧？还有，你在绩城镇当领导，把他放在你身边阿姨放心啊，要是放在其他镇上，万一做错点什么事，又有谁会帮他说话啊！”阿姨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徐海涛皱眉说道：“阿姨，我现在也说不好，具体情况等我去问问再回复你吧。现在外聘干部的条件也蛮严的。”
“海涛，我知道，这种事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阿姨等你消息。”
这时候，爸爸徐有财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阿姨素琴，又看看徐海涛，说道：“海涛啊，你出来一下，你几个叔叔伯伯都有话要和你说。”
徐海涛感觉头有些大，但都是长辈，又不能不见，便只好跟着爸爸走了出去。叔叔须有福说道：“海涛啊，你当镇长了啊！好啊，光宗耀祖啊，我们老徐家脸上都有光啊！”
伯伯徐有发也说道：“是啊，老徐家祖祖辈辈都是贫农，如今，竟然出了一个镇长，海涛啊，你真是给老徐家长脸啊！以后，老徐家可都指望你了。”
徐海涛笑道：“谢谢叔叔伯伯们夸奖，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那可不一样，你这可是金饭碗啊！”徐有福说道。
“海涛啊，叔叔伯伯们老了，这一辈子都翻不出啥花样了。以后，都要看你了，还有啊，你现在当领导了，有机会也要照顾照顾你的堂兄弟们。毕竟，都是老徐家的人啊！”伯伯徐有发说道。
“是啊，是啊！”徐有福说道，“海涛啊，你妹妹晓琳也马上要大学毕业了，到时候，你可要帮她出出力啊，最好是能让她和你一样进公务员队伍，实在不行，事业编制也行。”
看着叔叔伯伯们已经爬满皱纹的脸，徐海涛十分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是，有很多事并不是他想帮忙便能帮忙的，更何况，政府工作也不是什么人都适应的。不过这些话，他不会说。因为，人往往只想听他想听的话。还好，他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响了，他便借着接电话的借口逃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里。
电话是周衍打来的，约他吃晚饭。
接完电话，他在房间的床上坐了一会儿才下去，叔叔伯伯们已经走了，但阿姨素琴还在。看到徐海涛，她立马从椅子里站起来，说道：“海涛啊，下个礼拜你有空吗？带你女朋友来阿姨家吃个饭吧。”
“阿姨，年前估计没空的，春节我一定去。”徐海涛说道。他知道，表哥的事情没解决之前，阿姨一定会不断地找他，但是，这件事情上，他能帮到的其实十分有限。他打算周一先去问问组织委员叶国强。
吃饭的时候，妈妈素英和阿姨素琴都问起他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关于这个问题，徐海涛还真是心中没底。毕竟，结婚是两个人的事，而他和秦岚岚之间，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
“妈，我上次不是答应你了吗？明年，明年，我一定结婚。”
阿姨素琴笑道：“姐，放心吧。海涛现在可是领导干部，要什么样的媳妇没有？你还急什么？”
“好了，你别整天盯着他说这个事了，他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徐有财说道，“对了，海涛，老丁那边你去看过吗？”
“恩，昨天刚去过，他还是老样子。”徐海涛说道。
徐有财拿起桌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扔给了徐海涛，自己也抽出一根点上，说道：“老丁一辈子要强，没想到到头来会变成这样。哎，人啊，真是活一口气啊！他家那个闺女怎么样？”
“还好，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医院照料。”
徐有财看了徐海涛一眼，又说：“恩，接下来你不要再去了。”
“为什么？”徐海涛有些莫名其妙。
“雪中送炭固然好，但人家毕竟是女娃，我看得出来，这女娃对你有意思。这种时候，你越是体贴，她便会对你越是依赖。你现在是领导干部了，有些东西，很敏感，你要上心思。”徐有财交代道。
徐海涛看看徐有财，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第155章 处处是局

周衍定的还是千百度的包厢。
除了徐海涛，周衍还叫了两个女的，一个是舞蹈老师娜娜，一个是做葡萄酒销售的琳达。徐海涛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叫两个女人来。特别是那个做葡萄酒销售的，让徐海涛想起盛世葡萄酒的盛红梅，还有傅寒，心里便滋生出一点不舒服。
看到徐海涛，周衍便说道：“徐海涛，你不够意思啊，当了副镇长，竟然一声不响，连顿酒都没请。这顿饭算你的。”
周衍一直是这么个个性，徐海涛也不和他争。
四个人叫了一箱葡萄酒，徐海涛不动声色地看了坐在他身旁的琳达一眼，没想到，她竟然也在观察他。他便笑笑，问道：“琳达，你做的是什么葡萄酒？”
周衍用手指着徐海涛，说道：“琳达，一会儿，徐镇长的酒你可要敬好了。我跟你说，把他的酒敬好了，你今年年底的奖金就可观了。”
琳达站起身从桌上的小坤包里拿出两张名片，一张给了徐海涛，一张给了娜娜，目光委婉地看着徐海涛，说道：“徐镇长，以后还望你多多关照。”
徐海涛看了看那张名片，竟然是盛世葡萄酒，便随口问道：“盛世啊，我倒是认识一个人，盛红梅。”
“哦，红梅姐啊！我们和红梅姐是不能比的，她在这一行时间久，人脉广，业绩比我们要好一倍呢！”琳达目光柔婉地在徐海涛脸上停留片刻，又说，“徐镇长，现在我们也算是认识了吧？”说着，便回身从一旁的茶水柜上，拿过醒酒器，将徐海涛的杯子满上，又给其他人的杯子也倒上酒，语带笑容地说道：“徐镇长，为了让你加深对我的认识，这第一杯酒，我先敬你。希望徐镇长以后多多关照，可不能光想着我们红梅姐哦！”
她的眼睛长得颇为生动，盯着人看时，深情款款。徐海涛垂下眼睑，看了看面前满当当的酒，说道：“你误会了，我只是认识盛红梅，仅此而已。”
琳达的笑容更灿烂了：“徐镇长，喝了这杯酒，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不仅仅是认识而已。”
“那你希望你们是什么关系？”周衍嘿嘿笑着，问道。
琳达白他一眼，娇声说道：“周处长，这酒徐镇长可还没喝呢！要不，你赞助一下？”
“我赞助什么？当电灯泡啊！”周衍说道，“既然徐镇长不愿意这样喝，那你就尺度大一点嘛，来个交杯酒！”
琳达颇为羞怯地看着徐海涛，身体微微前倾。她穿了一件低胸的羊绒连体裙，这样一来，便将胸前的风景凸显了出来，徐海涛忙移开了目光，从桌上端起酒杯，看向周衍，说道：“周处长现在套路很深啊！只是，我们农村干部喝酒便是喝酒，没那么多讲究。来，第一杯，我们一起走一个。”
周衍却不依。周衍对酒颇有深情，喝酒的时候，特别任性，学生时代便是如此。他说道：“徐海涛，闲话少说，琳达敬你的酒你到底喝不喝？”
徐海涛看一眼琳达，笑道：“美女敬的酒我自然会喝，你急什么？”说着，徐海涛便将酒杯在琳达的酒杯上轻轻一碰，便仰头喝了。琳达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衍起身又将两人的杯子满上，说道：“来，我们一起走一个。”
徐海涛看着面前满当当的杯子，笑道：“周衍，你还真是水平了得啊，双眼皮都不留一个啊！”
“我不喜欢双眼皮。”周衍说完，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娜娜。徐海涛这才注意到娜娜一双眼睛的确是单眼皮。然而，琳达却是标准的双眼皮，一听周衍的话，立马不乐意了，说道：“周处长，你喜欢娜娜就直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还要打倒一片呢！你要罚酒！”
周衍这才注意到琳达一双眼睛是标准的双眼皮，笑着端起酒杯：“好，我罚酒。不过，琳达，你别盯着我嘛，你应该问问你身边的徐镇长，他是喜欢单眼皮还是双眼皮？”
徐海涛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便端起酒杯说道：“来，先喝酒。至于单眼皮和双眼皮，就比如骨感和丰腴一样，各有千秋。”
“呦，徐海涛，当了镇长，说话滴水不漏了么！”周衍一边说着一边又给徐海涛倒酒，说道，“来，我们兄弟再走一个满的。”
放下酒杯，周衍问道：“怎么样，当了副镇长，感觉如何？是不是小酒天天喝，美女夜夜换？”
“你说的是夜总会的小哥吧？”徐海涛笑道，“你这个市府办的领导会不知道乡镇是什么情况？大兴区乡镇五加二白加黑已经是常态了。你们坐在办公室不下基层，至少也应该关注一下基层的动态嘛！”
“徐海涛，你少来，什么五加二白加黑，都在干什么？关起门来打游戏啊？”周衍一碰酒，说话便十分尖锐。
徐海涛笑笑：“周处长，你还真是需要到基层多走走了，要不然，你这个政研室的领导写的文章要脱离实际啊！”
“哼，你以为下基层看到的就是真的了？下基层看到的还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基层领导要给我们看的东西？”周衍愤愤说道，“徐海涛，你别天真了。”
徐海涛看了他一眼，不想他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毕竟，在场还有两个圈子外的人，很多话不能乱说，影响不好。而且，周衍看事物的角度有点钻牛角尖，还喜欢以偏概全，容易放大问题，他不明白，他在市府办政研室这么接近领导核心的地方，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好了，废话少说，我们走一个。”徐海涛说着，举杯在他的杯子上碰了碰，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徐海涛的豪爽，也是周衍喜欢找他喝酒的一个原因。放下酒杯，周衍说道：“说实话，我发现我一点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整天闭门造车。”
“周处长，你可别乱说，你这个位子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徐海涛盯了他一眼，认真说道。
“谁稀罕谁拿去，反正我是不稀罕。我早晚会走。”周衍掷地有声地说道。
徐海涛心头一惊，抬头看向周衍，他脸色微红，却并没有醉，那么他说的是认真的，便问道：“你想去哪里？”
“企业。”周衍说道，“徐海涛，你说，政府里有什么好？除了表面光鲜之外，还有什么？像我们这种没有背景的，走也走不远，撑破天也就是个正处级，一年也就是十多万的年薪，有什么用？还不够别人买一瓶酒呢！”
徐海涛哼了一声，说道：“周处长，你想多了。你以为到了企业，你就可以走很远？别傻了，政府有一整套完善的机制保护我们这种没有背景的小人物，但企业呢，企业可是一个独立的王国，在这个王国里，一切的规矩不过是老大的一句话，他要你，可以开出很丰厚的条件，他若不要你，便可以一脚把你踢开！”
“哼，反正，我是下定决心了，早晚要离开政府。”周衍说道。
“既然你下定决心了，那祝贺你！”徐海涛说道，“等你腰缠万贯的时候，请我们在座几个吃顿好的。”
“这个，还用说？”周衍哈哈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琳达端了酒杯，敬周衍：“周处长，不管你做领导还是做老板，可都要照顾我的生意哦！”
“琳达，我刚才就跟你说了。徐镇长的酒你要敬好，把徐镇长服务好了，你今年的奖金一定可观。”周衍指了指徐海涛，笑着说道。
“徐镇长的酒我自然会敬。”琳达笑道。和周衍刚喝了一杯，琳达又给自己的杯子满上，说道，“徐镇长，来，我敬你。以后，还望你多关照哦。”
徐海涛看向她，她也看着他，目光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徐海涛微微错开视线，将酒杯在她的酒杯上轻碰一下，没想到，手背竟然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手指细长，瓷白，十分耐看，不过，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挪开了，仰头喝了酒，又听她说道：“徐镇长一直不肯答应关照我，是看不起我吧？”
毕竟是女孩子，徐海涛不想太让人难堪，便说道：“你想多了。其实，像你们这种美女，关照的人肯定很多，像我这种小小乡镇干部又能关照什么！”
“徐镇长，你这是妄自菲薄啊！”琳达说道，“一个乡镇一年光花在招商引资项目上的招待费都要几百万，酒水少说也要几十万。只要徐镇长稍微关照一下，我的日子就好过了。”
徐海涛仔细地看了看她，她身材看起来纤细，却挺有波澜，衬着那紧身羊绒裙，呼吸间，如风吹麦浪，起伏有致。一张脸除了鼻子上长了几点雀斑，可以说是没啥瑕疵，特别是下巴，微微上翘，看起来比较有个性。琳达见他打量她，更是深深地看着他，目光里的意思十分明显。徐海涛挪开目光，笑道：“琳达，你对乡镇的财政情况比我还了解啊！说实话，我还并不清楚呢。”


第156章 美人难消

“徐海涛，琳达不过就是想要你关照一下她的生意，你说这么多干嘛？你一个副镇长，总要在外面吃饭喝酒，不照顾她的生意便照顾别人的生意，那自然是照顾美女的生意喽！”周衍说道，“琳达，你还不好好敬敬徐镇长，他现在可是分管工业，一周至少有一半的时间要在外面吃饭喝酒。到时候，你还怕你的酒没销路？”
琳达笑得千娇百媚地站起身来，要和徐海涛再喝一个。徐海涛看了周衍一眼，说道：“琳达，你别听周处长的，说实话，我到镇上这么久，只在外面吃过一顿饭。”
“徐镇长，我不关心你在外面吃多少顿饭，只要你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想到我就可以了。只要你一个电话，我一定立马赶到。”琳达说着，又仰头喝了杯中酒。徐海涛也只好喝了杯中酒。
酒喝得有点快，六瓶酒全部喝空，娜娜直接醉了，周衍打车送她回家，便把送琳达的任务交给了徐海涛。这是个烫手山芋，但徐海涛却不得不接，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醉醺醺的独自打车回家。
坐上车，琳达便歪头倒在了徐海涛肩上，胸口的饱满便若有似无地蹭着徐海涛的手臂。虽然内心里，徐海涛并不喜欢她的这种举动，但身体却显然不和他一条心，竟然兴奋的很。他只好深吸气，才堪堪将那蠢蠢欲动的感觉压下去。低头问她：“你家住哪里？”
却不想，琳达突然抬起头来，带着唇膏香味的红唇几乎贴在他的下巴上，轻声说道：“太平小区。”
徐海涛心头一跳，问道：“你住在太平小区？”
“是啊！”琳达嘟了嘟嘴，说着，整个人便软绵绵地往他怀里窝了窝，徐海涛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身体的起伏和弹性，刚被他压下去的感觉猛地窜了起来，而她的手仿佛无意般地落在他的腰下，仿佛是被那里突然而起的蓬勃张力给吓了一跳，她睁大眼睛看着他，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徐镇长！”
徐海涛抬头深吸了两口气，才对司机说道：“师傅，麻烦你开快一点，她醉了。”
司机师傅感受到满车厢的酒味，怕他们吐在车上，便一脚油门，飞快地往太平小区开去。车子一晃，琳达的身体往他的怀里重重一撞，手也重重按在了他的下面。徐海涛深吸一口气，伸手在她肩上推了推，才将她的手从那里挪开了。琳达猛地抬头看向他，说道：“徐镇长，你讨厌我？”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或许是身体有自己独立的意愿，尽管他并不喜欢眼前这个媚眼如丝的女人，但身体却出卖了他。他一边和身体做着斗争，一边说道：“琳达，你想多了。”
琳达目光楚楚地盯着他，好半晌，才说道：“徐镇长，你一定很看不起我这种女人吧！你不用解释，我从你的眼睛里看懂了。”
看到她眼睛里的哀伤，他忽然有些不忍，说道：“琳达，你醉了，需要好好睡一觉。”
“不，我没醉，我很清醒。我也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可是，像我们这种人，没有学历，没有文凭，没有技能，还能做什么呢？除了这张还算可以的脸之外，我还有什么优势呢？徐镇长，你是领导，应该很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社会。”琳达说着，忽然伏在他肩上呜呜地哭起来，徐海涛有些莫名其妙，却也能够体会这样的女孩，独自一人在外闯世界的不容易。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这个社会的确很现实，但怎么做人，怎么做事，却是我们可以选择的。”
琳达的哭声一直持续到车子在太平小区门口停下。他付了钱，扶她下车。站在小区门口，她抬头看着徐海涛，说道：“徐镇长，谢谢你。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可耻，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人，我只是努力地想要将业绩做起来，想要赢得更好的生活，这有什么错？”
看着她泪光盈盈的眼睛，徐海涛一时无言以对。好半晌，他笑道：“琳达，你真的想多了。我并没有看不起你。”
琳达扯开嘴角，笑了：“真的？”
徐海涛点点头。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朋友？”琳达充满期盼地看着他，她眼神中亮闪闪的光让徐海涛不忍拒绝，但内心里他又觉得这一切有些荒谬，沉默片刻，他还是笑道：“当然。”
“真的？”琳达高兴地跳起来，却差点因为高跟鞋扭了脚，她呵呵笑着，拿出手机，让徐海涛把号码输入她的手机。徐海涛看看她，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号码输了进去。她笑着按了拨打键，直到听到手机铃声在徐海涛口袋里响起，她才满意地将手机放进包里，眨着眼睛说道：“徐镇长，谢谢你愿意和我做朋友。记得打我电话，晚安。”说完，她踮起脚尖便要来亲徐海涛，还好他反应快，往后退了半步，这反应让她愣了愣，而后又笑道：“徐镇长，你还真是把我当蛇蝎啊！不过，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还从没有亲过别的男人，没想到我第一次主动，竟被人拒绝了。本来也只是想学外国人新式一下，没想到，你不习惯。那好吧，再见。”
“再见。”徐海涛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道。直到她走进其中一幢楼，徐海涛才往自己的出租屋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和她住在一个小区。
周一，徐海涛上班后，直接去了一趟区招商局，但关于那个新能源项目陈子兴并不能提供更多信息，只说，这个项目最终能不能落地还是未知数。既然没有更多信息，徐海涛便只好打道回府，回镇上的路上，徐海涛突发奇想，想去新华镇看看。这些年，新华镇引进的几个项目都颇有成效，珍珠温泉，萤火虫度假村等，他想去学习一下。
听说徐海涛要去珍珠温泉，方华从后视镜中看了徐海涛几次。徐海涛笑问道：“怎么了？有话便说。”
“徐镇长，现在还是上午。我们若是这个时间去珍珠温泉，被别人看到影响不好。”方华认真说道。
徐海涛哈哈笑道：“小方，你想什么呢？我可不是带你去泡温泉，我是去看看，珍珠温泉这个项目到底吸引在哪里？或者说，新华镇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适合这个项目？”
“哦，这样啊！”方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徐镇长，你不去泡温泉，又怎么去了解它？”
徐海涛看看方华的背影，忽然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他来绩城镇的时间不长，工作上和新华镇的交流也不多，在新华镇也没有熟悉的人。如果他只是在外面瞧一瞧，又能瞧出什么名堂？这么想着，他问道：“茅镇长对新华镇的情况应该更熟悉吧？”
方华立马点头，说道：“新华镇的项目，茅镇长都来看过体验过，其实，茅镇长这些年分管招商引资，还是有相当一些人脉资源的，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项目最终都没有落在绩城镇。大概，绩城镇的基础实在太差，留不住投资商吧。”
徐海涛闭目想了一会儿，说道：“小方，一会儿，你就帮我往新华镇那几个项目外边开一圈，我先看看。”
从新华镇看了一圈回来，到绩城镇正好是饭点。徐海涛在食堂吃了饭，刚回到办公室，便接到陈磊的电话，他一开口便说道：“兄弟，我听到一个消息，或许对你有用。”
“什么消息？”
“沃伦集团要投资60个亿搞一个‘绿野仙踪’项目，听说，他们有意要把这个项目落在洪湖市，但具体地址还没有选定，目前，几个区和县都在争这个项目，也有一些乡镇直接在和沃伦集团派出的考察团接触。海涛，你刚接手招商引资工作，如果能把这个项目搞到手，说不定便能再上一级呢！”陈磊颇为兴奋地说道。
徐海涛则没有他那么乐观，说道：“既然几个县区都在盯着这个项目，最终结果可能要看市里领导的意思，我们能做的很少。”
“海涛，你错了。招商引资虽然是政府行为，但项目投资却是企业行为，企业看重的是效益，不管市里领导什么意思，最终还是要他们企业定的。我觉得，你可以先和他们的考察团接触一下。”
“这几年绩城镇连一个亿的项目都没有过，若真是有60个亿砸下来，我都怕一时难以消化。”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十分心动，便问道，“关于他们的考察团，你有什么信息吗？”
“听说，他们住在喜来登酒店。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挂断电话，徐海涛打开电脑，上网查了沃伦集团的相关资料，沃伦集团成立于1990年，目前已形成文化、地产、金融三大集团。沃伦集团的文化集团是中国领先的文化企业，旗下包括影视集团、快乐儿童集团和文旅集团。而这个所谓的‘绿野仙踪’项目应该便是文旅集团旗下的项目，沃伦文旅集团旗下许多项目都颇受瞩目：比如红树湾度假村，比如悠悠康养基地等等。
徐海涛转过身，看着绩城镇的地图，心想：绩城镇到底有什么可以用来安放‘绿野仙踪’这个项目？而‘绿野仙踪’这个项目又需要什么来满足它的预期？


第157章 截堵美人

徐海涛一大早便到了喜来登酒店，买了一份138元的早餐，选了个靠玻璃窗的位置，一边喝咖啡吃早餐，一边静静地欣赏窗外烟波浩渺的洪湖水。
过了一会儿，徐海涛注意到一个女人从门口进来，她穿了一件白色不规则连体裙，一双精致的短靴，一头整齐的秀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大气中透着干练。他想，这人不是政府里的领导，便是企业的高管。而这个点出现在喜来登酒店的早餐厅，是企业高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她拿了一些简单的西式餐点，选了一个靠玻璃窗的角落坐下来，从她的目光中，徐海涛看到了她对洪湖的喜欢。徐海涛静静地观察她许久，正要端起咖啡走上前，忽然看到两个男人走进餐厅。走在前面的男人有些年纪了，身高略矮，但一张脸却透着威严，给人一种大权在握的感觉。跟在身后的年轻人穿一身明媚的蓝色呢子西服，颇为惹眼，但一张脸却显得有些刻薄，或许是颧骨太高的缘故。两人都看到了角落里的年轻女人，并点了点头。徐海涛以为他们是一起的，但他们却另外挑了张桌子，正好在徐海涛旁边。
刚一落座，那个年轻人便提到了新华镇。徐海涛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感觉到了，也朝徐海涛看了一眼，目光带着些咄咄逼人。徐海涛微微一笑，便移开了目光。那人一边吃一块面包一边说道：“凌总监，新华镇的确没什么特色，不过，我们做项目，特色我们可以自己创造，关键还是看当地政府的配合度，还有土地的价格。您说是吧？”
年长男人抬头瞟了他一眼，问道：“你看好新华镇？”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只是觉得，新华镇的那些领导态度还可以。而且，他们也说了，在土地价格上，他们会给出最大的优惠。凌总监，我们做项目，无非是看中利益，对吧？我们自然选择条件最优惠的乡镇啊！”
年长男人看他一眼，又朝窗外的湖水瞟了一眼，沉吟片刻，说道：“我们做企业的，自然看中利益。但，利益这东西，也分显性利益和隐性利益，长期利益和短期利益。我很快要退休了，这或许是我手上最后一个项目，我一定要让它像一颗星一样发出璀璨的光芒。”
“凌总监，您说笑了。人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凌总监，您可还能跑千里呢！”年轻男人说着，端起咖啡朝年长者敬了一下。
年长者也拿起咖啡，但依然叹了口气，说道：“时不我与，老了。”
“凌总监，今天我们还出去吗？”
“出去，既然来了，当然要好好看一看。”年长者的目光越过年轻人投在那个年轻女人身上，“昨天晚上，卓天遥和你说了什么？”
“她啊，她懂什么？不过是一个学戏剧的学生而已，要不是他爸是董事长，她算什么？她连办公室的文职都做不了。”年轻人说道，“凌总监，这一次，董事长之所以让她一起来，无非是让她跟着你学习学习而已，至于她的意见，完全是无用的。”
“你这么认为？”年长者目光犀利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徐海涛抬起目光，他没想到，那个女的竟然是沃伦集团董事长卓思健的女儿。或许是目光也是一种光吧，自有它自身的能量和热量，所以，她很快注意到了，目光在他脸上微微一顿，便转开了，落在窗外那浩淼的水波上。
当她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徐海涛犹豫了一下，是直接找这两个男人还是找那个女人？或许是她身上干净的味道自带良善的气味，也或许，只是异性相吸吧，在她走出餐厅的时候，他还是起身追了上去。
当她走进电梯的时候，徐海涛也走了进去。她朝他扫了一眼，然后拿出房卡在电梯上刷了一下，按了19楼。徐海涛看着她，说道：“卓总，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洪湖市大兴区绩城镇的副镇长徐海涛，听说你们沃伦集团有兴趣要在洪湖投资一个“绿野仙踪”项目，我希望你们能去绩城镇看看。”
女人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电梯上跳动的数字，说道：“不好意思，我们和洪湖市政府做了对接，你们可以直接和市里联系，让市里安排。”
“卓总，你看，我都已经来了，再和市里联系不是多此一举吗？”徐海涛笑道，“你们是做企业，我们是政府单位，但都一样讲求效率是吧？我不知道你们这个“绿野仙踪”的项目具体搞什么，但从项目名称来看，这个项目应该是一个绿色、环保的旅游项目，在洪湖市的乡镇当中，绩城镇是绿化覆盖率最高的一个乡镇，辖区范围内以丘陵和水田为主，来之前，我也在想，绩城镇有什么优势可以承托‘绿野仙踪’这个充满童话色彩的项目，我……”
电梯‘汀’一声响，卓天遥看看徐海涛，又看看缓缓开启的电梯门，问道：“绩城镇有什么可以承托这个项目？”
“卓总愿意给我一杯茶的时间吗？我可以慢慢跟你说。”徐海涛跟着卓天遥走出电梯，说道。
卓天遥看他一眼。其实，这一趟出来，她更多的任务只是学习，不过，凌总监他们的态度，却让她很希望能够快速成长。最好，能够借着这个项目，尽快地建立自己的威信，这么想着，她指了指电梯间的休息区，说道：“就一杯茶的时间，希望你有充足的理由说服我！”说完，她先在沙发里坐了下来。徐海涛走上前，在她对面坐下，说道：“卓总，我对我们绩城镇也做过考察，我们有两个村或许很适合安放你们这个特别的项目，一个是蝴蝶泉村，这是一个山谷，四面环山。因为地势原因，谷里的温度会比外面稍高，而且，谷里有一眼活温泉，终年不枯。或许是温泉有灵，也或许是气候温暖，谷里四季都有蝴蝶，因此得名蝴蝶泉村。”徐海涛注意到卓天遥的神色由一开始的淡然变得专注。徐海涛继续说道：“除了这一眼泉水，满山的枫树也是蝴蝶泉村的一大看点，现在是冬季，红叶基本已经落了，秋季来，我相信，卓总一定会被满山的红叶给迷住的。”
卓天遥眯了眯眼睛，说道：“可是，现在是冬季。而我们考察团也不可能等到明年秋季，徐镇长，你还是说说，现在我可以看到些什么？”
“卓总，大自然本就四季分明。既然是枫树，最大的看点自然是秋风起，红叶飞。至于冬季，下雪后便是又一番风景。但是，这只是蝴蝶泉村原生态的景色，若‘绿野仙踪’项目落户，自然还会有一番设计，对吧？如果它本身四季是景处处是景，便也不需要经过项目包装了。”
这时候，电梯的门汀一声响起，徐海涛看过去，见那个年长的男人和年轻人正目光犀利地看向他和卓天遥。年长者的目光在徐海涛脸上一滑而过，落在一旁卓天遥的脸上，说道：“天遥，这位是？”
卓天遥起身，颇为敬重地看着那个年长者，说道：“凌叔，这是这里一个乡镇的副镇长，他希望我们能去他们镇上看看。”
“哦？”年长者看向徐海涛，徐海涛起身点了点头。对方语气颇为严厉地说道，“我见过你，刚才在餐厅里坐在我们旁边的便是你吧？年轻人，你是真对我们这个项目有兴趣，还是对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士有兴趣？”
“凌总监说笑了。我是洪湖市大兴区绩城镇的工业副镇长，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便是想邀请你们去我们镇上考察一下，希望凌总监能给我这个机会。”
“哦？既然你的目的如此明确，那刚才我们就在你身边，你为什么不说？”凌总监目光凌厉地盯着徐海涛，说道，“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年轻的卓总更好糊弄？”
卓天遥的脸色僵了一下。徐海涛看了看她，说道：“凌总监，您误会了。我之所以没有在餐厅里说，是因为不想打扰你们用餐。就是这么简单。”
一直站在一旁的年轻人哼了一声，说道：“刚才在餐厅里我就觉得你这人鬼鬼祟祟。副镇长？哼，如果真是政府的领导，就该通过正规的途径和我们联系，干嘛到酒店来堵我们？搞笑，我看你啊，根本就是心术不正吧！”
徐海涛笑着说道：“大家若是真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我可以马上和大兴区招商局联系。还有一个更快捷的办法，卓总，凌总监若是愿意去绩城镇走一走，马上便知道，我这个副镇长是否货真价实了。”
“我们对你的身份没兴趣。”凌总监说道，“我们今天的日程安排已经满了。天遥，我们走。”
凌总监说完，便往里面的客房走去。卓天遥看了看他们，又看看徐海涛，抱歉地摇摇头，便要走。徐海涛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卓天遥瞪眼看着他，一双清秀的黑眼睛里快速地闪过一丝不悦：“你要干什么？”


第158章 美女相约

徐海涛并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但他很清楚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他很可能会后悔。他快速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卓天遥，说道：“卓总，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卓天遥垂下眼睑，目光落在名片上，顿了片刻，还是接过了名片。她朝客房那边看了一眼，凌总监他们正打开房门，朝这边看过来。她朝他们点了点头，忽然对徐海涛说道：“你刚才只说了一个村。晚上八点半，我在对面的咖啡吧等你，我希望你能做好功课。”
“谢谢卓总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不用谢。我也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而已。”丢下这一句，卓天遥便往里面走去。看着她优美的背影，徐海涛对自己比了个耶的姿势，往电梯走去。刚进电梯，手机便响了。
“海涛，你在哪里？”彭宇的声音略带着不满。
“我在喜来登，我……”徐海涛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彭宇打断了，听得出来，彭宇心里窝了一股火，他说道：“国栋一大早便去招商局了，刚得到消息，那个清洁能源的项目游龙镇和青林镇也追的很紧，海涛你最好上点心，这次这个清洁能源的项目我们绩城镇志在必得。还有，你马上回来，我有事和你说。”
徐海涛去出租屋拿了相机，才赶回绩城镇。因为怕彭宇等得急，他没有回办公室，直接去了彭宇办公室。敲了门走进去，彭宇的目光扫过徐海涛背在肩上的照相机，脸色沉了沉，说道：“徐海涛，领导干部的行动是比一般干部自由，但这并不表示你可以不报告，不上班。这种纪律问题，不需要我这个镇长来跟你说吧？”
徐海涛压下心头涌起的不舒服，说道：“彭镇长，我去喜来登是因为有个项目的考察团住在那里。”
“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去谈项目？那招商办的人配给你是干嘛的？”彭宇又看了看他的照相机，说道，“好了，我也只是提醒你注意。作为一个还在考察期的领导干部，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呢，你最好稍微注意一下。好了，言归正传，找你来，是有个稿子要麻烦你帮我参考一下。”
“稿子？”徐海涛愣了一下。虽然乡镇的主要领导并没有独立的秘书，但党委秘书会负责主要领导的稿子。绩城镇的党委秘书章泽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听说稿子写的也不错。
“恩，关于集镇管理的一个稿子，章泽写了个初稿，我不是很满意。”彭宇拿过一份稿子递给他，说道，“我知道，你的文字组织能力十分过硬，这个稿子你帮我把把关，要在一把手会议上沟通交流的。”
徐海涛接过稿子，稍微看了看。集镇管理这块工作他之前没有接触过，心里也完全没底，便实话实说道：“彭镇长，这块工作我不熟悉啊。”
“章泽更不熟悉，所以写不出深度。你就不同了，你是领导干部，经验相对比她丰富，站位也更高，看问题的角度也会更全面。而且，你虽然不分管这块工作，但多少还是知道的。”彭宇说道，“好了，你若是需要什么材料，可以让社会事务办提供。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明天晚上的会议，你最好明天吃中饭前给我，这样我下午还有时间看看。”
回到办公室，徐海涛将稿子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章泽写的的确有些空洞，但整体框架还是可以的。徐海涛想，章泽的空洞应该也是因为对这块工作的不熟悉，他把需要修改的地方用笔划了出来，想了想，还是将章泽叫了过来。
章泽个头很高，一头栗色头发让她的皮肤显得很白，她站在门口问道：“徐镇长，你找我？”
徐海涛点点头，说道：“是的，你进来吧。”
她在他办公桌旁站定，问道：“徐镇长，什么事？”
徐海涛一边去拿那份稿子，一边说道：“有个稿子……”
“徐镇长，我手头已经有两份稿子了，实在没有精力再帮你写稿子了。而且，彭镇长也说过，除了主要领导的稿子，其他条线的稿子，不需要我写。”章泽打断他的话，快速地说道。
徐海涛拿着那份稿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也正看着他，目光里透着不耐，他微微一笑，将那份稿子放在桌上，并没有马上开口。章泽的目光终于从他脸上落在桌上的稿子上，目光从不耐变成了震惊：“徐镇长，这稿子怎么会在你这里？”
徐海涛收了笑容，说道：“彭镇长让我帮他看看这篇稿子，我觉得整体框架很好，但内容上还欠缺一些新意。我想，这些地方需要社会事务办提供一些材料来丰满。”
章泽抬眼看了看他，微微有些尴尬，说道：“徐镇长，你要分管社会事务了吗？”
徐海涛勾了勾嘴角，说道：“我在来绩城镇之前，一直是写材料的。所以，彭镇长让我看看这稿子。除了细节上需要再丰满一下，我觉得还是挺好的。”
“徐镇长，你这是善意的谎言吗？如果我的材料真的挺好的话，彭镇长就不会让你出马了。”章泽的目光逗留在稿子上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上，说道。
“你错了，彭镇长之所以让我出马，只是考虑到，我比你更熟悉这块工作。”
章泽笑了笑没再说话。
“好了，按照这个思路把稿子修改一下，下班前给我吧。”
章泽拿着稿子走出徐海涛办公室，心里却有些发闷。她想，今天这样的事若是发生在其他领导身上，一定会批评她，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什么也不说，她却越是心中空落。她叹了口气，回头朝那扇门看了看，快速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章泽走后，徐海涛便扔开了这件事，让方华开车带他去了蝴蝶泉村和望福村。蝴蝶泉村的红叶已经落尽了，但地上还有落叶，徐海涛拍了一些照片，镜头里还是挺有感觉的。蝴蝶泉边是用青石板修葺好的，石缝间的青苔彰显了它的悠久年月，而泉眼处那缭绕的烟雾，更让人有一种远离尘世的错觉。
徐海涛想，如果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世外桃源，这里便是。
望福村的竹海和水库，让他联想到张艺谋《英雄》里的一个镜头，听说那是在九寨沟取的景，九寨沟是成人世界里的童话世界，而徐海涛觉得，望福村的竹海和水库，是成人世界里的一次心灵的洗礼。
拍好照片，他没有马上回镇长，他让方华开车绕着望福村开了一圈，竟发现有一些山上光秃秃的。徐海涛惊讶地问方华：“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这里不是这样的。”
方华看了一眼，淡淡说道：“哦，这个啊，的确是最近才开出来的。听说，这些山被私人租赁了，打算要开荒种茶呢！这些年，新华镇一批老百姓便是靠种茶叶富起来的。”
“开荒种茶？”徐海涛喃喃道。
“是啊，这些山本就是荒山，对农民们来说也没什么产出，有人愿意长期租赁，自然求之不得。”方华说道，“这些年，茶叶价格连年攀升，许多农民看到利润可观，很多人都开始把自己家的荒山开了种茶了。”
“你是说，这个已经很普遍了？”看着那些光秃秃的山坡，徐海涛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我们这里还好，新华镇境内的荒山有60%都开了，种了白茶、绿茶等各种茶。”方华说道，“徐镇长，这几年，茶叶的效益真的很不错，我爸爸前年也把自家的一块荒山给开了，面积不大，两三亩吧，种了白茶，今年春天就有收成了，不算自己的劳力，一万五千多。他说，明年会更好。”
徐海涛想了想说道：“我听过一个故事。他们说，如果一件事情，大家都在做，那么离崩溃也不远了。如果所有的农民都开始种茶，茶叶的利润空间很快会下来的。”
方华笑道：“徐镇长，茶叶这种东西，南方多一些，北方便少了，国外更少。听说，这些年，我们的茶叶出口很好。海外市场这么大，我们一个洪湖市即使人人都种茶叶也不会有问题的。”
徐海涛看看那些光秃秃一片一片的山坡，感觉有点像是癞痢头。他皱了皱眉，让方华停了车。从车上下来后，他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说道：“这样一来，整个生态环境便有所破坏了。你看，望过去光秃秃的，难看。”
方华笑起来：“徐镇长，你还真是可爱，难看还拍照片啊！而且老百姓想的当然是致富，是生活变好，他们都是底层人，哪里会考虑好不好看这种问题？再说，等种上了茶树，过两年茶树大起来，就不会这么难看了。”
徐海涛也笑：“是啊，老百姓考虑的是生存问题，而好看不好看已经超出了这个范畴。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这里的山大多是沙质，这样大面积开垦，很容易水土流失。”


第159章 人约黄昏

方华是绩城镇人，对这块土地自然也更熟悉。听了徐海涛的话，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倒是真的。夏天的时候，我有一次跟我爸去山上挖鞭笋，我看到笋山旁边的一条小沟，比以前大了许多，有一块笋山的一角也垮下去了。正好，我家笋山上面的山便是被人开垦种了茶树。我爸说，一遇下雨，泥沙量很大，把沟都冲坏了。”
徐海涛想，绩城镇山多，而村庄多建在山下。如果任由这种开垦荒山的势头发展下去，很可能会引发泥石流，造成人员和财产损失。徐海涛摇摇头说：“这件事，可能政府得引起重视。”
方华看看徐海涛，犹豫了一下，还是郑重地说道：“徐镇长，绩城镇之所以兴起种茶之风，是因为何云生副镇长专程带人去新华镇做了考察学习的结果。而且，这两年，农民们的年收入也的确有所提高，去年年底的机关干部会议上，陶书记和彭镇长还专门表扬了何镇长呢。”
徐海涛看看方华，他知道他的意思是让他慎言。他笑笑，说道：“谢谢，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回到车上，徐海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更何况，一开始他也的确是随口一说，但靠在车座上，闭目想着那一片片光秃秃的山坡，他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他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跟踪了解一下。
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徐海涛特意坐在了彭宇旁边，说起早上下村看到的情况，彭宇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对啊，这两年，绩城镇农林发展势头比工业好啊。海涛，对于你，我可是给予了厚望的，希望你能尽快将绩城镇的工业搞上去啊！”
从彭宇的语气里，徐海涛听出，他是支持开荒种茶的。而且，他将话题转到工业上，如果他再绕回去，很可能会让彭宇误以为他手伸得太长。想了想，他便把早上去见沃伦集团考察团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彭宇一听，便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没戏。我听说，市里有意要把这个项目落在曲池县，很可能最终会落地在新华镇。”他叹了口气，又道：“我听说，曲池县的县长省里有靠山。所以，这些年，很多大好高项目最终都落在了曲池，曲池和大兴的差距也一天天缩短了。再过几年，大兴的龙头位置便不明显了。”
关于曲池和市里的关系，徐海涛也有所耳闻。但他还是觉得，“绿野仙踪”最终花落谁家，还是要看沃伦集团的意思。所以，他也没再说起晚上和沃伦集团卓天遥会面的事。
过了一会儿，彭宇又说道：“海涛啊，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你是新官上任，想要一鸣惊人。但这种大好高项目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市里的意思。我们乡镇的话，还是脚踏实地跟踪一般的项目。我跟你说啊，那个清洁能源项目你盯紧点啊！这个项目我是志在必得，你可别给我搞砸了。”
“我知道了。我昨天刚去过招商局，陈局说，他们企业内部还没有统一意见，到底上不上这个项目还没定呢。”徐海涛解释道。
“国栋今天去了招商局，陈子兴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他，这个项目会落地，所以这几天，你一定要盯紧点。”彭宇将盘子里的饭一扫而空，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说道，“陈子兴和国栋比较熟悉，有时候，你也可以让国栋帮你跑一跑。当然，我也知道，让你分管工业，国栋心里是有想法的，对你也有一定的成见。但是，国栋这个人嘛，其实心肠很软的，你请他喝顿酒，说几句好听的，他就服服帖帖了。”
徐海涛点点头，笑道：“谢谢彭镇长，我记住了。”
彭宇伸出手指点了点徐海涛，说道：“海涛啊，你这个人呢，就是太正经，太严肃。这不好，在乡镇工作，要放得开一点，偶尔粗鲁一点，豪放一点都没关系。这是乡镇工作特色，懂吗？就好像女人，穿个包裙很好看，对吧？但这是适合机关里的，在乡镇就不合适，在乡镇就要穿牛仔裤，穿裙也可以，但最好开个叉，而且要把叉开得很高，不然，走在农村的田埂上要摔跤的呀！你说对吧？”
徐海涛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倒也不是讨好彭宇，他是真心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乡镇工作的确有乡镇工作的特色，和区级机关、市级机关和省级机关都是不同的。
下午，徐海涛在办公室将上午拍的照片理了理，还在地图上将蝴蝶泉村和望福村两个村的地理范畴做了标记，看着地图上这两个背靠背的村庄，他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有了一个想法。
下班前，他给章泽打电话，问起稿子的事。她说，稿子她已经给了彭镇长。徐海涛本来想说，我当时不是这样说的。想了想，他只是安静地放下了电话。他之所以没有直接修改稿子，一是觉得，这是邵钢分管的工作，他贸然插手，只会让人觉得他管得太宽；第二，他现在是工业分管领导，他不能让人还把他仅仅当做一个秘书；第三，他把材料细细地梳理了一番，也是想帮帮章泽。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很不简单。
徐海涛本想问，彭镇长怎么说？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也没问。盯着桌上的电话机，他发了一会呆。他忽然明白，作为一个新上任的年轻领导干部，很多一般干部特别是中层干部并没有从内心里信服他。不过，这也不能急，很多事情都需要时间慢慢来证明。
一直等到下班，彭宇也没有给他打电话。他想，这或许表示，彭宇对他的这种做法是有想法的。想了想，徐海涛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彭宇打个电话说明一下。但电话响了许久，也没有人接听。徐海涛跑到彭宇办公室门口，正见彭宇拎着包要走，他刚开口说：“彭镇长，那个稿子……”
彭宇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带着打量，说道：“章泽已经给我了。我晚上有个饭局，先走了。”说完，便从他身边匆匆走了。看着他的背影，徐海涛想，这件事，他或许没有处理好。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会无谓地伤感纠结。
下班后，徐海涛先找了个照相馆把一些照片冲印出来，然后，他在小区外面吃了个面，又回出租屋洗了个澡，换了个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自嘲地想：我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工作上的会谈而已，需要这么紧张吗？事实是，他确实紧张。他需要这个大项目，来为绩城镇的招商引资打开局面，也需要这个项目，来为他在绩城镇打开局面。他用手拍拍自己的脸，对自己笑笑，说道：“尽力而为吧，加油！”
因为时间还早，徐海涛便没有坐车，而是挎上相机慢慢地走着。冬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但徐海涛却很享受路上稀少的人流和安静的夜景。他偶尔抓拍一两个镜头，特别是路过星月湖的时候，因为湖边美食街被围了起来，星月湖透着一种孤独宁静的美，仿佛远离尘嚣。他在那里驻足良久，往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许久，他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往前走去。
让徐海涛惊讶的是，这个叫做“来坐坐”的咖啡吧竟然人气爆棚，靠窗的位置都已经有人了，徐海涛只在过道的位置找到一个空位。刚坐下没多久，卓天遥便披着一件火红色的长大衣携着艺术家的味道而来。看到徐海涛，她微微皱眉，说道：“为什么坐在这里？”
徐海涛朝四周看看，摊了摊手说：“因为没得选择。”
卓天遥将红大衣脱下来，搭在椅子扶手上，说道：“徐镇长，据我所知，绩城镇在区位上完全没有优势，而商业的要义，只有两个字，地段。徐镇长凭什么让沃伦选择绩城？难道，徐镇长觉得，沃伦是没得选择了？”
“自然不是。”徐海涛伸了伸手，招呼服务员，并说道，“卓总，既然来了，我们边喝边聊。你喜欢喝什么？”
卓天遥看了看他，说道：“一杯蓝山就好。”
徐海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倒是没想到，这个表面柔和的女孩竟然会喜欢苦涩的蓝山，或许，她柔和的外表下有一颗坚韧的内心。他笑着对服务员说道：“来两杯蓝山。”
回头，看到卓天遥正盯着他看。他笑了笑，说道：“卓总，终于对我表现出一点兴趣了？”
卓天遥轻哼了一声，说道：“徐镇长，我们言归正传。绩城镇有什么值得沃伦投资的？”
徐海涛从包里将那些冲印好的照片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慢慢地推向她面前，嘴里说道：“卓总，先看看这些照片吧。”
卓天遥又看了他一眼，才从桌上拿起那些照片。不得不说，有几张照片很抓人眼球，但这并不够，很快，她将照片放回桌面，说道：“徐镇长，照片拍的不错。但，这便是绩城镇的优势吗？如果只有这些，我想，沃伦不会考虑。毕竟，作为企业，董事会考虑的首要要素便是利益。而绩城镇的区位位置实在太差，光凭这几张照片，打动不了我，更打动不了董事会里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将们。”


第160章 和我无关

徐海涛心头冒着泡，但他还是笑着说道：“卓总，企业考虑的是利益，没错。绩城镇的确没有区位优势，但我觉得这并不要紧。旅游类项目和一般的商业项目不同，它需要的并不是区位优势，而是与众不同。你们的“绿野仙踪”项目要营造的是一种野趣，一种仙味，一种童话般的意境。如果真的能够营造出童话般的感觉，游客们是不在乎多开几千米路程的。旅行的真谛，便是让身体在路上。所以，我觉得，良好的自然环境才是卓总您应该考虑的首要条件。”
卓天遥目光投向桌上的几张照片，笑道：“徐镇长认为，可以凭这么几张照片说服我们的董事会将项目落在绩城镇？”
徐海涛笑道：“沃伦的董事会怎么看，我其实不关心。我关心的是卓总您的看法。”
卓天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却并不做声。这时，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过来了，等服务员走后，她只是拿着小勺子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徐海涛也不急，也不催，只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时开口道：“徐镇长，这几张照片的确挺美。但这种美换一个地方也是可以打造的。现在有很多旅游项目，都是打造出来的。所以，我还是觉得，区位优势更重要。”
徐海涛拿起咖啡杯满足地喝了一口，说道：“的确，很多东西都可以打造。就连女人最傲人的胸都有真胸和假胸的区别，但作为男人，我想说，我可不想每天晚上摸着硅胶入睡。”
卓天遥狠狠地盯了徐海涛一眼，说道：“徐镇长，你还真是粗俗。”
徐海涛耸耸肩，笑道：“如果，这样的粗俗能够让卓总深刻地理解天生丽质和后天打造的区别，我愿意更粗俗一些。”
“徐镇长还真是不择手段啊！”卓天遥颇为不满地说道。
徐海涛慢慢地喝着咖啡，说道：“卓总言重了，这不是不择手段，只是口无遮拦而已。不过，我还是希望卓总能够考虑一下绩城镇，毕竟像蝴蝶泉村这样“养在深闺人未识”的美丽小山村不多，至少，洪湖市找不出第二家。沃伦集团作为全国知名企业，要做自然要做最好的，我敢说，蝴蝶泉村的自然环境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徐镇长，蝴蝶泉村‘养在深闺人未识’的一个很大原因大概便在于绩城镇的区位位置和交通问题吧。如果沃伦把项目落在蝴蝶泉村，交通方面绩城镇政府方面会解决吗？”卓天遥目光犀利地看着徐海涛。
徐海涛看向她，目光坦诚，说道：“卓总，这个我现在回答不了您。但，如果沃伦真的把项目落在绩城镇，具体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谈。”
“徐镇长，就像你不能拍板一样，我也不能拍板。沃伦最终把项目落在哪里，得董事会说了算。”卓天遥毫不留情地说道。
徐海涛笑笑：“没关系，最终成不成除了董事会的意见，还要看双方是否有缘分。俗话说，生意不成情意在。卓总，既然你们考察团人在洪湖，到绩城镇也不是千山万水，您看，您是否抽个时间去实地看看？权当是放飞自我嘛！”
卓天遥笑道：“徐镇长，其实，我们这一次考察团是凌总监带班。我不敢保证我是否能够说服他去绩城镇放飞自我，你也看到了，他可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被说服的。”
对于那个凌总监，徐海涛并没有太多好感，但工作不是谈对象，不能光讲感觉。徐海涛笑道：“卓总，如果只凭几张照片无法说服凌总监。那您亲眼所见呢？会不会更有说服力？”
“你的意思是，让我独自一个人去？”卓天遥看着徐海涛，目光里透着不信任。
“卓总是信不过我？”徐海涛摸摸下巴，笑道，“难道我长得不够一脸正义？”
卓天遥没有说话。
徐海涛正色道：“如果卓总对我的身份有所顾虑，我可以先让区招商局和你们联系，再让镇上派车过来接您。”
卓天遥摇摇头，说道：“不用。我们考察团是一个整体，我不会单独行动。这是公司纪律。不过，我会把徐镇长的意思还有这些照片带给凌总监他们，如果他们愿意去绩城镇走一走，到时候，我会打你电话。”
徐海涛忙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她。卓天遥摇摇头，说道：“徐镇长，昨天便给我了。”说着，她便站起身来，道：“不早了，我得走了。徐镇长，再见。”
徐海涛买了单，坚持送卓天遥回酒店。过地下通道的时候，徐海涛说道：“卓总，其实，我一直有一种感觉，这个‘绿野仙踪’的项目和你有关。”
“哦，为什么？”卓天遥侧头颇为兴致盎然地看着他。
“因为，你身上不仅有企业家的敏锐和犀利，更有艺术家的直觉和味道。而‘绿野仙踪’这个项目的味道，和你身上的味道很搭。”
卓天遥笑道：“没想到，徐镇长年纪轻轻还会看相。”她忽然收了笑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忧伤，说道，“不过，你错了，这个项目和我无关。”
将卓天遥送到酒店门口，徐海涛拿出手机一看，竟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丁清扬打来的。他忙回了电话。电话响了三声，便接通了，手机里传来丁清扬微弱的啜泣声。
徐海涛忙问道：“清扬，出什么事了？”
“徐海涛，我爸醒了。值班医生说，这真是奇迹。他还说，他现在情况稳定，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徐海涛，我爸爸有救了……”激动的声音淹没在啜泣声中。
“这是好事，你应该高兴才是。”徐海涛说道。
“你现在在哪？方便过来吗？”丁清扬说道，“我还没吃晚饭，你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徐海涛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他想，这个时间，秦岚岚一定从宁州回到洪湖了，说不定已经洗了澡，正坐在沙发里边看书边等他呢！他如果这时候去见丁清扬，她或许会不开心吧。那天在宁州，她便因为丁清扬的电话和他闹了别扭，并提出要重新思考两人的关系。他知道，秦岚岚能冲破自己思想的束缚，和他在一起并不容易，他应该珍惜。但面对丁清扬的要求，他却也不忍拒绝。毕竟，她现在身处逆境，朋友的安慰和帮助都是雪中送炭，意义非凡。
略作思忖，他还是说道：“我刚见了个客商，还在外面。我现在打车去医院，正好去看看丁叔叔。”
“好的。我等你。”丁清扬温婉地说道。
徐海涛拦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他给秦岚岚发了一条短信：“岚岚，我晚点去找你。”
很快，秦岚岚便回复道：“不用了。今天坐车有些累，我想休息了。”
徐海涛盯着这条短信看了许久，或许是直觉吧，他从这条短信里看出了某些情绪。想了想，他还是拨了秦岚岚的号码，响了两声，便通了，先传来的是她的呼吸声，然后才是她淡淡的一声：“喂，怎么了？”
他几乎都能想象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心里猛地腾起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马上见到她。他说道：“岚岚，我想你了。不管多晚，我都想去找你。”
手机那端传来静静的呼吸，片刻，才听她问道：“你现在哪里？”
徐海涛没有迟疑，坦诚地说道：“我在出租车上。丁清扬的老爸醒了，我去医院瞧瞧，不会太久。你如果累了，可以先睡。”
“好的。”秦岚岚说完，便挂了电话。徐海涛看了看手中传来嘟嘟声的手机，无奈地笑了。
坐着出租车赶到医院，刚下车，徐海涛便看到住院楼门口的那道身影，高挑清瘦。徐海涛走上前，说道：“怎么站在这里？这么大风，小心着凉了！”
丁清扬看向他，目光水灵灵的，透着前所未有的激动，说道：“海涛，我爸爸醒了。”
徐海涛由衷地为她高兴，说道：“我相信丁叔叔很快便能完全康复了。走，带我去看看丁叔叔。”
“他还有些虚弱，已经睡了，你明天再来看他吧。”丁清扬走上前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说道，“这段时间，我吃不下睡不好。今天，我终于有食欲了。海涛，请我去吃好吃的吧？”
她眼中透着期翼的光，让徐海涛无法拒绝，也不忍拒绝。他问道：“你想吃什么？不过，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很多店大约都关门了。要不，去名人巷吃薄皮馄饨？”
丁清扬嘟了嘟嘴，说道：“就一碗薄皮馄饨便想打发我吗？”
徐海涛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了，说道：“宵夜不宜吃太多，对身体不好，也会影响睡眠。改天，我再把这顿补上，如何？”
“不好。”丁清扬难得的倔强起来，说道，“我就想今天吃。徐海涛，你知道吗？吃东西也是要看心情的。此时此刻，我就想要大快朵颐。你不会是不舍得吧？还是说，你另外有事？”
徐海涛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明天有个重要的会议，得早起。”
丁清扬目光清澈地看了看他，然后颇为委屈地耸了耸肩说道：“好吧，那就去吃薄皮馄饨吧。不过，这一顿算你欠我的哦！”


第161章 一夜缱绻

陪丁清扬走到名人巷吃了薄皮馄炖，又送回医院。一切停当，徐海涛打车赶到翠园小区时，已经接近十二点。看着楼上那熟悉的灯光，他心头升腾起浓浓的眷恋和安心，然后他快步跑上楼。
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一眼便看到秦岚岚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徐海涛脱了鞋走过去，才发现，她拿着书睡着了。大约是听到了动静，她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他：“回来了？几点了？”
“快凌晨了。”徐海涛蹲下身子，歉疚地说道，“怎么不到床上睡？”
秦岚岚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他捧住她的脸，在她眼睛上亲了两下，然后蜿蜒而下，吻住了那颤动的唇瓣。从一开始的温柔缱绻慢慢升温，最终，他将她猛地抱起来，坐在了自己身上……
一场酣战后，他抱着睡着的她进了卧室。
第二天，他刚到绩城镇政府便接到了卓天遥的电话。令他意外的是，她说她已经在路上了，是打车来的。
这自然是一个好消息，徐海涛十分兴奋，问道：“卓总，你们几个人？”
“就我一个人，”卓天遥说道，“是不是不够资格让徐镇长接待？”
徐海涛哈哈大笑，说道：“美女老总光临绩城镇，徐某不胜荣幸。”
此时，茅国栋走进了镇长彭宇的办公室。他已经和清洁能源项目的负责人约好了，他们答应今天到绩城镇考察。其实，这个消息，他之前便掌握了，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向彭宇汇报，一是想要吊吊彭宇的胃口，再者也是为了打乱徐海涛的节奏，让他来个措手不及。他就是想让彭宇看看，这个徐海涛根本不是他茅国栋的对手，绩城镇之所以多年招商引资工作垫底，并不是他茅国栋的问题，而是绩城镇的客观原因造成的。
茅国栋在彭宇对面坐下，难得地翘起了二郎腿，说道：“彭镇长，那个清洁能源项目，我已经和他们的项目负责人对接上了，他答应今天过来考察。大约十点钟到。彭镇长，您看，到时候您是否有时间参加一下？”
“今天？”彭宇抬起头来，脸上是强抑的激动。
“是的，十点钟。”茅国栋说道。
彭宇看着茅国栋，想了想，问道：“徐海涛知道吗？”
茅国栋耸耸肩，说道：“他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不过，彭镇长，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徐海涛作为分管领导，应该主动和招商局对接吧？总不至于我帮忙联系好了，还要我去通知他吧？”
彭宇将手上拿着的一份文件放在桌上，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递给茅国栋，说道：“国栋啊，我知道，关于班子分工的事，你心里还有想法。但是，你要知道，我们都是党的干部，要服从大局，服从组织的安排。”
茅国栋摸出打火机，呲地一下为彭宇点了火，又将自己叼着的烟给点着了，狠狠地吸了几口，说道：“彭镇长，您放心。我茅国栋这点大局意识还是有的。我也不是对组织有意见，我只是看不惯那个徐海涛，陈局长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他还不移不动，要不是我盯得紧，这个项目就给游龙镇抢走了。彭镇长，您知道，几个乡镇都盯着这个项目呢！他倒好，也不去跑，我帮他去跑了，他也不问一声。其实，我现在也不分管招商了，我完全可以撒手不管嘛。我这么积极，为了什么？彭镇长，说句心里话，我也知道，我要再上一个台阶已经很难了。我这么积极，还不是为了我们班子的整体荣誉，为了绩城镇的发展大局，为了绩城镇的老百姓啊？！”
彭宇笑笑，说道：“国栋，我知道。我理解你的委屈。放心，你做了多少，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组织也是看在眼里的。”
茅国栋不说话，只是闷头抽烟。
彭宇又说道：“这件事，你如果不愿意和徐海涛沟通，那我来和他说吧。”说着，他便拿起桌上的手机，拨打徐海涛的号码。
徐海涛到办公室泡了个水，正准备去镇长办公室汇报关于沃伦集团考察团来绩城镇考察的事，手机便在办公桌上响了起来，一看是彭宇，立马接了起来。刚喂了一声，便听彭宇口气有些冲地说道：“海涛，那个清洁能源项目让你盯着点盯着点，你怎么回事？啊？还好国栋动作快，要不然这个项目就让其他乡镇拿走了。好了，不多说了。国栋约了那个项目的负责人今天十点过来考察，我也会陪同。你准备一下。”
徐海涛正要解释，一会儿沃伦集团考察团的人便要到了。但彭宇竟然直接挂了电话。徐海涛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到他办公室去解释一下。昨天稿子的事可能已经在彭宇心中栽下一根刺了，如果今天的事又在他心里栽下一根刺，那他的处境将会变得非常微妙。
他刚要敲门，便听到了里面茅国栋的声音。想了想，他还是没去打断他们。回到办公室，手机又响了，一看正是卓天遥的电话。
“徐镇长，我已经在你们镇政府大门口了。”卓天遥在电话里说。
“您稍等，我马上过来接您。”徐海涛一边说，一边飞奔下楼。他跑出办公室的时候，正看到茅国栋从彭宇办公室出来，而茅国栋也看到了他。徐海涛朝他点了点头，便跑向了电梯。茅国栋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紧紧地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会演戏的家伙，我看你最终演出个啥花样来！”
卓天遥站在镇政府大院的广场上，纤长的身影配着那一身长长的亮黄色风衣十分显眼，徐海涛跑过去，说道：“不好意思，卓总。让您久等，实在抱歉。先到我办公室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卓天遥拍了拍她挎在肩上的大包，说道：“徐镇长，我们就不要来这些虚的了。茶昨晚我们已经喝过了，今天，还是见见真章吧！”
徐海涛看着卓天遥，笑道：“卓总果然是个爽气人。不过，沃伦集团是大公司，卓总过来，自然应该我们镇长接待，只是刚才我去汇报的时候，他那里正好有人，要不，我们先去镇长那边坐坐？”
“不用大动干戈。我今天过来，纯粹只是放飞自我，并不代表沃伦集团。徐镇长，你最好别对我此行抱有太大的期望，真的，我只是今天正好没有安排，顺便过来转转而已。”卓天遥耸耸肩膀说道。
既然她不肯上楼，徐海涛也不便勉强。他立马给周琪打了个电话，将十点钟清洁能源项目负责人要过来的事说了一下，具体情况让他问茅国栋。其实，他知道，这会让周琪很难做。但让他直接问彭宇，会更难。周琪有些疑惑，问道：“徐镇长，你不参加？”
“沃伦集团的卓总来了，我带她到村里转转，那边你帮我撑一下。”徐海涛交代道。
“沃伦集团？是那个全国知名企业沃伦集团？”
“是的。”徐海涛说道，“我还得给彭镇长打电话，先挂了。保持联系。”
挂断电话，徐海涛又给彭宇打电话，但彭宇的手机一直忙音，打到办公室，又无人接听。
将手机放入口袋，徐海涛看向卓天遥，说道：“抱歉。”
卓天遥摊摊手，问道：“徐镇长，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徐海涛笑笑：“当然。”
方华的车已经准备好了。两人上了车，车子刚开出镇政府不远，方华的手机便响了，一看，是茅国栋打来的。方华瞥了副驾驶座上的徐海涛一眼，接起了手机，说道：“茅镇长，我和徐镇长下村了。”
“徐镇长？徐海涛？”茅国栋在电话那段咆哮道，“他下村了？他这时候下村干什么？我十点钟要用车。小方，你必须在九点半之前赶到镇政府。”
“茅镇长，这个，徐镇长这边有客人。我不知道几点才结束，您让邵镇长另外安排车辆吧，我怕赶不回来。”方华谨慎地回答道。
“小方，我不管他有什么事，我这里的事才是一等一重要的，区招商局联系的投资项目到镇上考察，彭镇长都亲自陪同，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他徐海涛作为分管领导更应该参加，他这时候又下什么村？早上彭镇长明明跟他说的好好的，让他准备着。小方，我跟你说，你最好马上赶回来。”茅国栋气呼呼说完，挂了电话，留小方一脸茫然地拿着手机。他将车速放慢下来，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徐海涛，他猜想，他刚才应该听到了茅国栋的话。
徐海涛的确听到了茅国栋的话，甚至，连坐在后排的卓天遥都隐隐听到了一些。徐海涛看了看方华，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又给彭宇打了一个电话，这一次手机终于通了，但却一直没人接。
将手机放回袋里，便听卓天遥问道：“徐镇长，是不是有什么麻烦？我刚才听到，一会儿你有事情？”
“卓总，今天，我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陪你看绩城镇的秀丽山水。”徐海涛回头笑道。
卓天遥被他逗乐了，笑道：“徐镇长，我可要把丑话说前头，我并不能代表沃伦集团，所以，如果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其他重要事情，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哦。”
徐海涛哈哈一笑，说道：“卓总尽管放心，我有女朋友了，不会要求卓总以身相许的。”
卓天遥羞涩地一笑，看向了窗外。


第162章 养在深闺

方华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却有些起伏。他不知道后排这个女人的身份，却知道沃伦集团的名头。只是，这女人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能代表沃伦集团，为什么徐海涛还要坚持陪她呢？茅国栋不是说，一会儿有另一个项目的投资方要来考察吗？连彭镇长都亲自作陪了，徐海涛是分管领导怎么能缺席呢？最惨，便是他这个驾驶员了，两边都是领导，得罪谁都不好。
犹豫片刻，方华还是说道：“徐镇长，刚才是茅镇长的电话。他说一会儿有投资项目的人过来考察，要我九点半之前赶到镇上。您看，我们能在这个时间点赶回去吗？”
徐海涛看了一眼方华，摆摆手道：“你别担心，我会跟彭镇长解释的。今天，你就踏踏实实跟着我吧。”
方华哦了一声。
徐海涛看看他，又拿出手机给彭宇打电话，这一次，终于接通了。彭宇那边显然有事，急促地问道：“什么事？”
“彭镇长，有个事向您汇报一下，沃伦集团的人来了。我带她去看一下望福村和蝴蝶泉村，恐怕没办法陪清洁能源项目的人了，辛苦彭镇长了。”徐海涛说道。
“沃伦集团？哪个沃伦集团。”
“就是那个全国五十强企业。”徐海涛说着，从后视镜中看了看后排的卓天遥，她只是侧身看着窗外的青山绿水，似乎对他的这个电话浑不在意。
“他们要在这里投资项目？”
“是的，他们有个‘绿野仙踪’的旅游项目有意向落在洪湖。”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彭宇有点不满。
“我之前向您汇报过的，您也听说过的，就是新华镇在追的那个项目。”徐海涛耐心解释道。
“新华镇追的那个项目便是沃伦集团的项目？”彭宇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好吧，以后碰到这种事，你应该第一时间汇报。那行，你先把人陪好了，晚上安排一下，一起吃晚饭。”
挂断电话，徐海涛转身对卓天遥说道：“卓总，我们彭镇长让我邀请您在绩城镇吃晚饭。”
卓天遥看了看他，说道：“徐镇长，现在才早上九点，你们就想着吃晚饭了？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态度？”
“卓总，这不能代表我们的工作态度，这是我们的交友态度。”
到蝴蝶泉村的路况不十分好，车子比较颠簸，卓天遥看着窗外跳跃的风景，说道：“徐镇长，这里还真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啊！”
徐海涛知道她说的是这条路，但他故意开玩笑道：“是啊，要不然估计早嫁人了。”
卓天遥看看他，没再揪着这个问题。车子停在蝴蝶泉村外的路口，里面的路比较窄，车子不容易调头，徐海涛便让方华直接停车。一行三人沿着蜿蜒的小路走进蝴蝶泉村，天空格外的蓝，阳光正好，衬着竹篱笆旁高高的栎树，竟有一种秋高气爽的错觉。卓天遥抬头遥望那锁在烟雾里的山峰，说道：“洪湖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是啊，我第一次来这里也觉得很惊讶。”徐海涛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村民，说道，“这里的村民也和城市里的很不同，格外淳朴。”
“完全是一片未被开垦过的处女地啊！”卓天遥感叹道，竟带头往前走去。徐海涛指指村中一个位置，说道：“那前面便是蝴蝶泉了，村民以泉水为中心点，建造了这个村子。如果从高处看，有点像是一个八卦图。”
卓天遥对那眼温泉很感兴趣，顺着徐海涛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村中间有一个池塘那么大的平台，都用青石板铺的平平整整，中间有一个地方明显的凹下去，有烟雾从中缭绕而上，那边是温泉了。
等走近了，才看清，那温泉用青石围了，做成井状。
徐海涛说：“每天晚上，村民们都会过来打温泉，用这水泡脚十分舒服。听说，长期用这水洗脸，还有美容养颜的效果。”
卓天遥笑道：“温泉的功效和这温泉中的微量元素成分有关，有益身体健康应该是不虚的，至于是否美容养颜就不好说了。不过，我愿意试试。徐镇长，那就辛苦你帮我打一桶吧！”
徐海涛看着她不施脂粉的脸，倒是有些惊讶。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化妆，即使不浓妆艳抹，也会画眉和唇。他一边说没问题，一边走到温泉旁，用村民们备好的木桶打了小半桶水过来。卓天遥在条石凳上坐下，弯腰从桶里掬起水来扑在脸上，还轻轻地拍打着脸蛋，重复了好几次，才从坤包里拿出纸巾擦干了脸。然后，她又从桶里掬了水洗手，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徐海涛，说道：“徐镇长，你要不要也来洗一下？”
徐海涛也上前掬了水洗手，当那温润的泉水流过指尖的时候，他忽然有个想法，如果沃伦集团愿意来这里投资，到时候便在这里签约，签约仪式前，大家都用这泉水洗手，简直仪式感满满啊！
洗了手，一路往山上爬去。带头的是方华，卓天遥走在当中，徐海涛断后。山路并不好走，卓天遥脱了长外套搭在手上，举手投足却充满了优雅感。仔细看，徐海涛才发觉，卓天遥的身体有一种天生的柔韧性，每一个动作都会彰显出一种内在的力量美。但这种力量却又是很含蓄的，委婉的，表现出来便成了一种浑然天成的优美感觉。秦岚岚的身材也很好，特别是腰线紧致而有弹性，但却没有卓天遥身上这种走动间腰间如风摆杨柳般的韵律美。
不过，徐海涛很快挪开了视线。
爬到半山腰，卓天遥颇有些气喘。徐海涛便提议停下来休息片刻，回望山下，谷里的蝴蝶泉村果真如八卦图形般呈现出某种神秘感。卓天遥看向徐海涛，问道：“这个村，有多久的历史了？”
“洪湖志记载，这个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唐朝。不过，真正有据可查的历史，应该是南宋绍兴年间，距今大约900年。蝴蝶泉村最初叫做孙家塘，是孙氏家族的聚居地，明朝年间，他们发现了谷内的温泉，孙氏族长懂风水，便勘定环境，对村子重新进行布局，以泉眼为中心，沿着泉眼开凿出一条1米多宽的弯曲水系，供给生活用水，并起到了调解气温和美化环境的作用，也有利于防火。而村中建筑也以泉眼为核心，渐渐发展成一个圆形，从高处看，便是一个八卦图的形状。唯一不足的是，孙氏家族并不富裕，建筑并没有太多特色。”
卓天遥深吸一口气，道：“那村前的那个湖，其实也是温泉水？”
“这湖叫月湖，因其像弯月而得名。当初开发这个湖主要是为了灌溉农田，这水并不全是温泉水，但和温泉水系相通。”徐海涛娓娓道来。
卓天遥说道：“从这里看下去，这湖蓝的就像宝石一样。很美。”
徐海涛颇有些兴奋，说道：“是啊，我第一次看到，也觉得很震撼。不过，爬的这么高看，还是第一次。”
卓天遥忽然看向他，说道：“徐镇长，这村落的选址、布局和水系的开发，规划得相当巧妙精致，这样的村落应该申报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徐海涛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但镇党委书记陶光明和镇长彭宇都觉得文保单位并不能给镇上产生直接利益，绩城镇也算是古镇，镇上光拱桥便有4座纳入国家级、省级文保单位，还有一个良渚时期的遗址，除了一开始申报通过的时候，搞过一些仪式，后来便没啥动静了。所以，两位主要领导对于申报文保单位并不积极。
不过，徐海涛却又不同的想法，他说：“申报文保单位和你们做项目并不冲突吧？如果景区内，还有一个国家级文保单位，本身就是一个景点啊！”
卓天遥点点头，说道：“没错。但，徐镇长你要清楚，企业做项目，考虑的首要因素便是利益，你就不担心，这原汁原味的感觉被破坏掉？”
徐海涛看着山下宁静的村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卓天遥说的那种可能性，他不是没有考虑过，那天让方华带他来拍照，他便有这种焦虑，但如果不开发，这里的老百姓太苦了，交通不好，消息鼻塞，生活条件困难。而一旦进入开发，很多事又不是他这个副镇长说了算了。
徐海涛坦白地说道：“接下来，我会积极去申请文保单位。卓总，我相信，如果沃伦集团真看中这里，既是绿野仙踪，又怎么会去破坏现在这种原汁原味？”
卓天遥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再往上，路变得更陡了，徐海涛看看她，问道：“卓总，您是要继续往上爬，还是……”
卓天遥抬头看看那耸在高空的顶峰，那里有一块石头和一棵苍松格外明显，仿佛在召唤你一般。她从包里拿出水杯喝了点水，说道：“我想上去看看，也从更高处感受一下这个村庄的味道。”
三个人继续往上走。方华的手机响起来，一看还是茅国栋，他微微皱了皱眉，朝徐海涛看了看，还是接起了电话。


第163章 狭路相逢

茅国栋的声音充满火药味：“小方，你人呢？为什么我还没看到你的车？对方的人都过来了，难道还要我等你？”
方华将手机从耳朵边挪开一些，解释道：“茅镇长，徐镇长这边还有事。他已经跟镇长说明情况了。”
“方华，你有种，会用镇长来压我了？”茅国栋在电话那端吼了一句。
方华无奈地瞥一眼一旁的徐海涛，说无奈地叹口气，然后便听到茅国栋在那边骂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徐海涛看他一眼，说道：“不好意思，让你挨骂了。”
方华心里委屈，却也不好在徐海涛面前诉苦。他很清楚，茅国栋之所以对他发火，其实是对徐海涛不满。他如果在徐海涛抱怨，更有挑拨离间的嫌疑。所以，他抿了抿唇，说道：“不，我挨骂，只是因为我是一个驾驶员。”
“驾驶员怎么了？”卓天遥说道，“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只要热爱这份工作，每天都要求自己精进一点，就是一个优秀的职业人。”
徐海涛没想到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女孩竟有这么一番见地，颇为欣赏。方华也颇受感动，说道：“谢谢卓总。”
大约用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爬到了山顶。山顶并不宽大，却有几块天然平整的石头，仿佛就是为了给爬山累了的行人休憩似的，其中一块石头上还深深浅浅地划了一块不太平整的棋盘。徐海涛问方华：“这个，你知道来历吗？”
方华摇摇头，道：“徐镇长，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爬到山顶。”
徐海涛笑道：“那你可得谢谢卓总，要不然你也领略不了这一路风景，体会不到这种‘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更看不到这仙人留下的棋盘了。”
卓天遥迎着风，看着山下，感叹道：“这风景，值得一路气喘吁吁的坚持。”
徐海涛指着对面的山头，说道：“翻过那座山，便是望福水库了。”
卓天遥看着谷中平整的田野，和谷那边苍翠的青山，脑海里忽然闪过动画片《千与千寻》电影里的一个镜头，她兀自笑笑，说道：“如果在这两座山之间建一条小铁路，效果会不会很美？”
徐海涛心头一颤，昨天在办公室看着地图的时候，这个想法也在他脑海里灵光一现，没想到，卓天遥竟也有这种想法。心中不免升起一线希望，看向她，笑问：“那，卓总什么时候给我们建一条，我第一个来体验。”
方华也说：“我也要来体验。”
卓天遥却没有接过这个话题，脑海里却想到了她第一次参加董事会时，董事们脸上的精彩表情，以及窃窃私语。她知道，不管她对蝴蝶泉村有什么样的想法，要说服那些人，可不容易。
三人在山顶的几块大石头上稍事休息，便按原路返回，到达山下已是十点半多，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望福村。望福村在清朝末年时还叫做望夫村，因为这个村外出打工的男人比较多，所以，妻子们常在村口眺望，因此而得名。改革开放后，这个村的男人们依然保留了祖先擅作生意的头脑，很多人将生意一直做到了海外，并定居海外。所以，这个村也是镇上有名的华侨村，几乎有一半的村民移民海外。但剩下的村民，依然靠山吃山，主要靠这山上的毛竹维生。
徐海涛将村子的基本情况和卓天遥做了一番简介，车子便已到了望福水库。刚下车，准备往水库坝上走，方华便叫了一声“徐镇长。”徐海涛抬头看去，只见，一队人迎着阳光从坝上下来，带头的正是茅国栋。茅国栋也立马发现了他，眼睛眯了眯，目光在徐海涛和卓天遥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下，便哈哈笑着走上前来：“呦，徐镇长，你可真会享受，借着工作的名头，带美女游山玩水啊！”
这时候，彭宇也已注意到了他们，目光带着疑惑地看向徐海涛。徐海涛心头一跳，对卓天遥笑道：“卓总，这位是我们绩城镇的镇长彭宇，这一位是副镇长茅国栋，还有和你一样来绩城镇考察的企业负责人和我们招商办的同志。彭镇长，这位便是沃伦集团项目考察组的卓总，卓天遥。”
徐海涛知道卓天遥是沃伦集团董事长的女儿卓思健的女儿，但这个信息他只是从凌总监他们那里听来的，并不是卓天遥亲自告诉他的。他想，这是人家的隐私，所以，他没有说。
茅国栋的表情有些僵硬，彭宇却表情热烈地上前与卓天遥握了握手，说道：“卓总，欢迎欢迎。不好意思，早上这边已经有了安排，所以没能陪同。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和我们徐镇长说，只要是我们绩城镇政府能够做到的，我们一定创造条件也会做到。”
卓天遥将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撸到耳后，笑道：“彭总客气了。其实，我今天来并不是代表沃伦集团。我纯粹是受了徐镇长的蛊惑，来绩城镇的青山绿水间放飞自我的。”
彭宇愣了一下，才哈哈笑道：“哦？怎么样，卓总对绩城镇的青山绿水还满意吗？”
卓天遥笑笑，说道：“黑白山水间，一生痴绝处。彭镇长，说实话，我很满意这里的环境。”
“卓总满意就好。”彭宇笑着说道。虽然表面上谈笑风生，但内心里他多少还是有些疑惑的。作为多年的镇长，招商引资工作他也接触颇多，他十分清楚，像沃伦集团这样的大集团，又是投资几十亿的大项目，出来考察基本都是一个团队，怎么可能这样单枪匹马，还是这样一个青涩的姑娘？但对方坦言不是代表沃伦集团，只是单纯的过来游山玩水，这却让他对她的身份有了更多深思，毕竟，沃伦集团的董事长卓思健也是姓卓。
一个腆着肚子，稀疏的头发梳得精光的中年男人目光油腻腻地盯着卓天遥，说道：“这位美女，我听说，沃伦集团的考察团今天去了曲池县，没想到，我们竟然有幸能在这里遇到你，实在是意料之外啊！现在已经是饭点了，要不，一起吃饭吧？”他又看向彭宇，说道，“彭镇长，你看，怎么样？要不，中饭就安排在这附近？”
彭宇虽然觉得这并不合适，但毕竟见过世面，反应也比较迅速，笑道：“章总放心，中饭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旁边的农家乐，水库鱼和山野鸡，十分美味。两位老总若是没有意见，我们现在就过去，一边看湖光山色，一边品山野美味，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那位章总哈哈一笑，看向卓天遥，说道：“美女老总，怎么样？”
卓天遥指指坝上，说道：“谢谢彭镇长和章总的好意，我早饭吃的晚，还真是不饿。而且此地秀色可餐，我想先领略风景。你们请自便吧，不用管我。”
卓天遥和章天泰代表的是不同的投资集团，在一起吃饭其实并不十分妥当，而且，彭宇也觉得章天泰看卓天遥的目光过分热烈，便骑驴下坡，说道：“卓总好雅兴。那行，我和章总先走一步。海涛，你招呼好卓总。周琪，你跟着徐镇长吧。”
周琪哦了一声。
章天泰见卓天遥不肯给他面子，脸色便有些不愉快。走出去几步，又说道：“沃伦集团的考察团今天明明去了曲池县，这一位也不知道究竟什么身份？彭总，她真是沃伦集团的？”
彭宇虽然脸上带笑，心里却有些不满意，这个章天泰为什么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卓天遥身上，格局也未免太小了。他转移话题，问道：“章总，看了一上午，你倒是说句心里话，你对绩城镇的投资环境还满意吗？”
章天泰撸了撸油光光的头顶，眼睛微眯地看着彭宇，说道：“彭总，说句真心话。绩城镇的投资环境并没有太多优势，地理位置上离几个市中心都远呀。但是，话又说回来，我对望福村这里的环境还是满意的，但是，彭镇长，你应该很清楚，绩城镇的区位优势太差了，所以，在土地价格上你一定要争取最大的优惠给我啊！”
仿佛一颗石子打进彭宇的心湖，一时间有些心潮起伏。他没想到一切竟然会这么顺利，忙激动地问道。“这么说，章总是有意要把项目落在绩城镇了？”
“意向是有的，但最终能不能成，还要看彭镇长和绩城镇的诚意啊！彭镇长，你说，对不对？我们生意人比较粗糙，但话糙理不糙。做生意嘛，最重要还是看诚意。没有诚意，谈不好的。”章天泰的右手摆弄着左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声音洪亮地说道。
彭宇立马点头，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章总，来，我们边吃边聊。”
章天泰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卓天遥和徐海涛，跟着彭宇往下面的农家乐走去，心里狠狠地哼了一声。


第164章 内心茫然

茅国栋也在关注徐海涛和卓天遥。沃伦集团的名头让他对徐海涛充满了羡慕嫉妒恨，他不明白徐海涛是走了狗屎运还是咋回事，为什么刚分管招商引资，便能碰上沃伦集团这样大的馅饼。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这一次，章天泰肯在绩城镇投资，那么，这个功劳便是他茅国栋的，至少在彭宇等人心目中，是他茅国栋的。
徐海涛陪着卓天遥走上水库大坝，看着那绿莹莹仿佛一颗宝石般的水库，卓天遥看看徐海涛，忽然问道：“徐镇长，刚才那个章总也是来考察的，他们要投资什么项目？”
“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具体什么项目，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清洁能源方面的项目。”徐海涛实事求是地说着，看了一眼周琪。但周琪并没有说话。他便也没有问。
卓天遥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坝上风大，毕竟是冬天，过了一会儿，徐海涛便说：“卓总，我们也找个地方吃饭去？”
“听说绩城镇的砂锅鸡很有名，徐镇长，是不是？”
徐海涛笑起来：“卓总知道的还不少嘛！”
一行四人在望福村里面找了个小的农家乐，点了几个土家菜和一个砂锅鸡，倒也吃的其乐融融。吃过饭，徐海涛和周琪送卓天遥回到城里，两人重新回镇上，在车上，徐海涛问周琪：“那个章总，具体要投资什么项目？”
“风力发电机。”
“风力发电机？”徐海涛问道，“多少台？”
“具体情况不清楚。八字还没一撇呢！”周琪说道，目光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驾驶员方华，有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徐海涛也没再多问。
回到镇上，徐海涛第一时间便去了彭宇办公室。推开他的门，一股呛鼻的烟酒味扑面而来，徐海涛不自禁地退了半步，往门口一瞧，见彭宇正靠在大班椅上闭目养神。他正犹豫要不要敲门，便听到彭宇说道：“什么事？”
徐海涛忙走进去，说道：“彭镇长，我刚把卓总送回去，给你汇报一下情况。”
彭宇缓慢地睁开眼睛，目光在他脸上顿了顿，才慢慢地坐正身体，眼睛往桌上的杯子看了一眼，但杯子里的水显然已经冷了。徐海涛以前是在党政办的，对于这些细节比较敏感，忙走上前为他的杯子里添了热水。彭宇看他一眼，目光明显带了暖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说说吧，情况怎么样？”
徐海涛便把沃伦集团意向投资的项目的基本情况说了一下。因为，这一次卓天遥的绩城镇之行并不是沃伦集团考察组的集体行动，甚至算不上是一次正式的考察，实际上也没有太多东西要汇报。
彭宇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问道：“你觉得，这事有希望吗？”
“我很看好这个项目，所以，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徐海涛说道。
“你看好没用，得他们看好才行。事在人为吧！”彭宇看着徐海涛，带着点长者的关心般说道，“而且，沃伦集团的牌子太响了，而绩城镇的整个投资环境并不怎么样，若这个几十亿的大项目砸下来，我怕许多硬件设施都跟不上需求。”
“彭镇长，一个几十亿的项目，拉动的可是上百亿的GDP呢！”徐海涛说道，“即使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啊，更何况，这样大一个项目，最终造福的可是老百姓啊！”
“如果对方有意向，我这个做镇长的自然会全力以赴。只怕……”彭宇并没有说完，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门外。
徐海涛问彭宇清洁能源项目的具体情况。彭宇说，对方有意向拿下望福村的从水库开始的三座山，只不过，对方在土地价格上，可能会压得比较低。
“他们提出了什么样的价格？”徐海涛问道。
“具体还没谈。”彭宇说道，“他们的意思是，绩城镇在区位上比其他乡镇要差，土地价格自然也要低。这个也可以理解。商业，从来都是以地段来论价值的。”
“道理没错。但这些土地并不是商业土地，而是老百姓的土地，价格上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吃亏啊。”
彭宇深吸几口烟，将烟头扔了，看向徐海涛道：“这个我自然明白。但如果土地价格上没有优势，别人又为什么会选择绩城镇？对他们来说，只要有风，这风力发电机装在哪里还不都一样赚钱？”
徐海涛看着彭宇，他觉得，如果对方过分压低土地价格，那政府方面会很难开展工作，毕竟土地是农民的立身之本，如果以过低的价格从农民手中购买土地，那便是以牺牲农民的利益来提升GDP，这是不对的。但如果政府以高价购入，又以低价卖出，那地方政府势必无法承担这样的剪刀差，更何况，绩城镇政府财政本就是吃饭财政。徐海涛知道，有些话他不能说，但他又觉得，他不说，便是对百姓的不负责。犹豫片刻，他还是说道：“彭镇长，我还是觉得，我们招商引资不能以牺牲百姓利益为代价。虽然政绩和GDP很重要，但我们是公务员，是党的领导干部，我们的立身之本是老百姓，而不是单纯的政绩或者GDP。所以，我觉得，在土地价格上，我们得有我们的底线。而且，这些年地方政府为了追求项目，追求发展，过度在土地价格上给以优惠，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国有财产的流失和老百姓的利益损失。我听说，省里已经在研究相关政策，要规范地方政府在土地出让行为中的一些做法。”
彭宇蹙了蹙眉头，紧紧地盯了徐海涛一眼，说道：“以低价出让土地，对绩城镇政府，对我这个镇长又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我希望见到这种局面？可是，现实是，绩城镇三年招商引资工作是零。这个现实，是会议上领导们拎进拎出的话题，徐海涛，你知道那种如坐针毡的感受吗？区领导每次在会上提到招商引资，我的感受便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你以为我不想以高价出让土地吗？我太想了，你不要忘了，我可是镇长一支笔啊！每天，都有多少人拿着报销单走进我的办公室，我多想潇洒地大笔一挥，签下同意。但事实上，很多时候，我都没办法签。没钱啊，我们的财政捉襟见肘啊！但我还是得认清现实啊，我想高价出让，得有人愿意来接盘啊！”
徐海涛不说话。他自然明白彭宇说的绩城镇财政的困境是真的，但他的意思并不是这个。他动了动嘴唇，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那些话还是被押回了肚子里。他忽然明白，他是不可能说服彭宇的。
从彭宇办公室出来，徐海涛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关于这个项目背后的企业，彭宇是故意没说，还是并不清楚情况。还有，这个风力发电，似乎真的毫无副作用？
那天晚上，徐海涛失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次后，他怕影响秦岚岚睡觉，便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里，隔着玻璃窗看着窗外宁静而寒冷的夜，徐海涛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他现在每天都忙忙碌碌，但那些事，是否都有意义呢？是否真的能造福老百姓呢？
他抬头，看向云层里的露出半张脸的月亮，忽然想，对和错的分界线，到底有多清晰，又有多模糊？
“大半夜的在这里看月亮，你是猪八戒投胎的吗？”身后响起秦岚岚的声音，徐海涛将思绪从外面拉回来，转过身来。客厅里并没有开灯，只有一屋子清冷的月光。她在睡衣外面批了一件小毯子，拖着拖鞋慢慢走过来。毫无来由地，徐海涛忽然感到了一阵温暖，他上前将她紧紧拥住。
“怎么了？镇上有什么烦心事？”刚才他转身的时候，秦岚岚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脸上的凝重，温柔地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胡思乱想罢了。”徐海涛说道。
“是不是分管招商引资后，压力有些大？”秦岚岚抬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颈，他心头的烦躁和迷茫如沙石般慢慢沉淀下来，低头，在她脸上轻柔地亲了亲，说道：“或许是我太想证明自己了。”
“海涛，官场是一个人际场。你首先要看到人，其次再去看事，这样会看得更清楚、更通透。”秦岚岚认真地说道。
徐海涛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是啊。可是，有很多事，总是在对与错的边缘，或者说，我一时看不清对错。”
秦岚岚用手捧住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或许，这便是她喜欢他的原因吧，因为在他身上总有一种对事物真相善意的执着。她用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轻声说道：“海涛，其实，有很多事并没有严格的对错。就比如有些人性格开朗，有些人性格内敛，但这其中都不存在对错。如果你迷茫于这个概念，那就听从你内心的声音吧，我相信，你的感觉会将你引到正确的路上。”
是啊，听从内心，坚持走自己的路吧。徐海涛紧紧地抱了一下她，并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问道：“累吗？”
秦岚岚温柔地摇头：“之前有些困，现在却是连睡意都没有了。”
“正好。”徐海涛说着，便低头用嘴去解她睡衣的扣子……


第165章 后果自负

第二天早上，徐海涛到镇上便让周琪调查洪湖市哪些地方安装了风力发电机，他要去实地考察一下。周琪的办事效率挺高，很快便查到了在曲池县的毛家埠镇和龙阳县的三德镇都安装了风力发电机，而且，都装在山顶。
从绩城镇到曲池县的毛家埠镇位置稍近，徐海涛提起包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周琪说道：“我出去看看，你帮我调查一下那个投资企业的情况。”
周琪疑惑：“徐镇长，你觉得那个企业有问题？”
徐海涛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而且，彭镇长说，即使对方最终有意将项目落在绩城，很可能会在土地价格上和我们周旋，所以，我想，我们有必要多掌握些对方的信息。”
周琪点点头。徐海涛的周到和细致，让他由衷地感到欣赏。
徐海涛打电话给方华，却被告知，茅国栋已经安排好了，十点钟要出去，说无论谁用车，都不行。徐海涛心里发闷，但想想自己没必要在这些小细节上纠结，他给邵钢打电话，让他帮忙另外安排一辆车。自从他分管招商引资后，邵钢对待他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没有二话便给他安排了车子。
徐海涛刚走到大院门口，便看到金祺的车缓缓开过来，稳稳地停在他身边，摇下车窗叫了他一声。他刚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便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转身，看到茅国栋正从旁边停车场走出来，便问道：“茅镇长，有事？”
“徐海涛，你这是要去哪里？一会儿十点钟安排了和章总见面，你这个招商引资的分管领导不会又要缺席吧？”茅国栋提着嗓音说道，徐海涛不明白他这是唱的哪出。如果他希望他参加，早上一起坐车的时候便可以说了。他笑笑：“和章总的接触，一开始便是茅镇长牵头的，我虽然是招商引资的分管领导，但在这个项目上，我却不敢居功。茅镇长分管招商引资多年，对相关政策也是滚瓜烂熟，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另外还有事，今天的碰头会就不参加了！”
“徐海涛，你什么意思？”茅国栋急吼吼地说道。
徐海涛还是面上带笑，说道：“我说，这件事的功劳都是茅镇长的。”
“徐海涛，那你呢？你难道想占着茅坑不拉屎？”茅国栋吼道。
徐海涛看着他愤怒的表情，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他的愤怒究竟从何而来，如果他不想居功，又为何要在这件事情上如此积极？他想，问题或许还是出在之前的分工上。他收了笑容，但语气依然温和地说道：“茅镇长，如果你对班子分工有什么想法，应该去找组织反映，和我吵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们都是成人了，你应该很清楚，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任何话语权。”
茅国栋瞪着他，有一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无力，却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恨恨地说道：“徐海涛，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果年底前，你都招不进一个项目，我看你该怎么跟组织交代？”
徐海涛笑笑：“既然如此，茅镇长又为何这么好心要帮我呢？”
茅国栋盯了他一眼，愤怒转身而去。徐海涛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他为何这么热衷地帮忙呢？是为了洗刷自己之前的耻辱，还是还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坐上车，徐海涛让金祺往毛家埠镇方向开，如果注意到公路两旁的山上有风力发电机，便停车。金祺哦了一声，便一脚油门往前开去。很快，便到了毛家埠镇，然后，他便看到了山顶上白色的缓缓转动的风力发电机。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设备，宁州市东边的雍江长长的堤岸上整齐排开的便是这种装置，不过，接近城市的地方，并没有装。
徐海涛下了车，和金祺两个人一直爬到半山腰，路并不好走，他们俩爬的有些累。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的时候，徐海涛忽然想：他这样的工作方式方法，是否真的可取？
爬到离那些风力发电机两千米左右的地方，徐海涛感觉空气里有轻轻的嗡嗡声，细听又听不到，等慢慢走进了，才知道，那种嗡嗡声其实是风力发电机带动的气流声。
徐海涛远远地看看那些设备，并不能看出个所以然。
周五下班前，彭宇给徐海涛打电话，说晚上有饭局，让他一起参加。既然是彭宇安排的，徐海涛自然不会拒绝。下班时间刚过，徐海涛便看到两辆黑色奥迪车一前一后开进政府大院，当时，在乡镇，奥迪车出现的频率并不高，一下子开进来两辆，徐海涛便多看了一眼，然后便看到章天泰头发油光光地从第一辆车上下来。徐海涛立马明白过来，今晚的饭局要么是镇上请章天泰，要么便是章天泰请镇上。
很快，章天泰带着一个年轻男人和两个长相妖娆的女子从电梯里出来，一看到徐海涛，便挤出满脸笑容迎上来，一把握住徐海涛的手用力地摇了摇，说道：“徐镇长，你好！”
“章总，欢迎欢迎。到我办公室坐坐吗？”
“今天就不坐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去彭镇长办公室转一下，然后我们就出发吃饭去。好吧？”章天泰一只手抓着他的手，一只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徐海涛看了一眼他带来的人，他便介绍道：“这个是我的助手，闫三。那两个是我的秘书：小邱和小贺。徐镇长，多多关照啊！”
徐海涛笑道：“章总客气了，相互关照！”
这时，茅国栋从彭宇办公室出来，十分热烈地握了握章天泰的手，把他带进了彭宇办公室。徐海涛便带着其他三人也走了进去，寒暄几句，抽了一支烟，章天泰从沙发里站起来，说道：“彭镇长，那我们出发？”
坐上车，徐海涛才发现，张艳艳也在。他不明白，这是彭宇的安排，还是茅国栋的安排，不过，他并没有问。官场是一个人际场，其中最复杂的便是人际关系，而这种关系，很多时候其实是一种隐秘。他无意于去探索别人的隐秘。
吃饭的地方安排在曲池县新华镇的温泉会所。从外面看，除了门口的大喷泉外，会所看起来很低调。走进去，才发现里面面积很大，别有洞天。沿着一条小路往里面走，只见青草铺就的山坡上错落有致地坐落着几幢小木屋，而山脚下，有一个人工湖，暮色里，薄烟袅袅，颇有韵致。彭宇看看徐海涛，说道：“海涛啊，我们绩城镇就是缺少这样别致的地方啊！”
服务员引着他们来到湖边的一座小木屋，推开门，暖气迎面扑来，十分舒服。大圆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大火锅，服务员介绍说，这是虫草鸭。章天泰笑着说：“虫草好啊，补肾。领导们日理万机，得补补，得补补啊！”
彭宇的目光在章天泰带来的两个秘书身上滑过，也哈哈笑道：“章总言重了，章总才是日理万机啊！”
两人嘻嘻哈哈地说笑一阵，章天泰让彭宇在上首坐了，并让其中一个叫小邱的秘书坐在彭宇右手边，自己则坐在他左手边。邱秘书已经脱了长外套，露出里面一件紧身的低领毛衣和一条豹纹短裙，配一双黑色长筒靴。她的腿很长，也很匀称，走动时如模特般带着一种韵律感，这种韵律又牵动着身体如海浪般起伏。
彭宇的目光在邱秘书波浪起伏的胸口滚过，落在张艳艳身上，两根手指指了指章天泰身旁的位置，说道：“艳艳，你坐章总旁边，今天晚上，你只有一个任务，让章总把酒喝好！”
张艳艳努着嘴撒娇说自己酒量不好，眉眼间那一颗红痣让她显得十分娇艳，看得张天泰目光发直，说道：“张委员，放心。我这种粗人其他不会，怜香惜玉却是会的。”目光一转，他看到窗台上有一盆插花，便起身走过去，从里面挑了一朵大红的玫瑰，走到张艳艳身前，屈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并说：“鲜花配美人，张委员，我借花献佛了。”
张艳艳颇有些不好意思，一张脸红彤彤地，但还是接过了章天泰手中的花，不过，她并没有立马在章天泰旁边的位置坐下，而是走到徐海涛身边，轻声说道：“海涛，一会儿你坐我旁边。我酒量不好，你可别让我喝醉了。”
徐海涛摊摊手，笑道：“我肯定不想让你喝醉，但我不能保证那个章总不这么想。”
“徐海涛，今天这顿酒，我们可都是为你在喝哦，你可不能让我喝醉了，不然……”
“不然怎样？”徐海涛笑问。
张艳艳朝她妩媚一笑，说道：“不然，你后果自负！”
徐海涛看了坐在上首的彭宇一眼，心想，彭宇之所以安排张艳艳坐在章天泰身边，便是为了活跃气氛，但张艳艳毕竟是党委委员，章天泰应该也不至于太过分，便说道：“放心吧，有彭镇长在呢，肯定不至于让你喝醉的。”
这时，章天泰说话了。


第166章 酒也是局

章天泰说道：“张委员，徐镇长，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嘛……”说着，他引着张艳艳坐到了他旁边，张艳艳又拉着徐海涛坐在了她身旁。徐海涛其实并不想坐在那个位置，因为茅国栋似乎对这一点很有意见。徐海涛也知道，茅国栋对张艳艳应该是有些想法的。不过，既然张艳艳拉着他，他也不好拒绝，不然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了。最后，章天泰将贺秘书安排在了茅国栋身边，贺秘书身材没有邱秘书诱人，但一张脸却也十分精致，特别是嘴唇，十分娇艳饱满。
酒是章天泰自带的，清一色茅台，八瓶，每人一瓶。彭宇笑道：“章总，你这是准备让我们不醉不归啊？”
“彭镇长，我知道乡镇的风格，也相信领导们都是酒精考验的。这点酒，不算什么，最多只是热身赛而已。”
张艳艳皱了皱眉头，说道：“章总，男女有别。我申请喝点红的。”
章天泰一双眼睛油腻腻地飘过来，笑道：“张委员，这可不行，政府提倡男女平等都几十年了。再说了，喝酒不喝白，感情上不来啊！”
“章总，我真的喝不来白酒。再说了，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嘛，对吧？”张艳艳妩媚一笑，说道。
这一笑，让章天泰哈哈大笑：“张委员说的好，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闫三，让服务员拿点红酒来，记得要拿最好的红酒。”他的身体朝张艳艳身边挪了挪，又说，“红酒假冒的多，要喝就喝最好的，美容养颜。”
张艳艳脸上笑着，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徐海涛那边挪了挪。
在洪湖，一般情况的酒局，都是开喝的时候，大家一起端起酒杯喝一口，然后轮流着给主宾、次宾敬酒，再由宾客回敬。当然，这种次序和酒局的规格很有关系，一般，规格越高的酒局，越讲究次序。乡镇的风格粗犷一些，对次序也并没有那么讲究，特别是招商引资，风格往往更开放一些。
酒桌上，一般是冷菜和酒先行，然后是热菜，再是主食，最后上水果拼盘。进入冬季后，洪湖市开始流行一种吃法，先上一个热锅养生汤，大家先热乎乎地喝上一碗，再喝酒，不仅对身体好，也不容易醉。今天的情况就是这样，章天泰先让两个美女秘书给在座各位服务了一下，每个人都喝了一碗热腾腾的鸭汤后，章天泰才将身前的小酒杯倒得不留一点眼皮，起身端着酒杯说道：“彭镇长，这第一杯酒，我们安泰集团敬绩城镇，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闫三和两个美女秘书也端着满当当的酒杯站了起来，绩城镇以彭宇为首的几个人也都起身，喝了个满的。
接下来，便是互敬。徐海涛在酒桌上一向不太主动，用陈磊的话说，他喝酒常常处在少女阶段，半推半就。在洪湖，有一种说法，喝酒有五种阶段，第一阶段：处女阶段，严防死守；第二阶段，少女阶段，半推半就；第三阶段：壮年阶段，来者不拒；第四阶段：寡妇阶段，敌不动我动；第五阶段：老太阶段，不行非说行。徐海涛倒也并非半推半就，只是不太喜欢盯着别人喝酒，和安泰集团的几个人都敬了一圈后，看看桌上几个人已经明显地形成了阵营，彭宇、茅国栋、章天泰和身边的美女各成一个阵营，徐海涛和闫三算是独立派。毕竟是高度酒，喝在胃里火辣辣的，徐海涛索性又舀了一碗汤慢慢地喝着。
张艳艳被章天泰缠着连续喝了几杯后，虽然是红酒，毕竟是大杯，脸也迅速地红了，看看徐海涛悠哉哉喝酒的模样，用手肘撞撞他，说道：“海涛，你倒是也主动点啊！”
徐海涛转头看她，只见她一张脸如桃花般灿烂，一双眼睛更是水水的，娇媚无限，毫无预兆地，那一瞬间他的身体竟然来了感觉，徐海涛愣了愣，忙移开了视线。他自嘲：男人还真是身不由己啊！
张艳艳却不满意了，嘟着嘴说道：“徐海涛，今天的饭局怎么说，也是为了招商引资，你这个分管领导却不声不响，让我这么个女生冲锋陷阵，算什么意思？”
徐海涛笑道：“张委员，你要我怎么做，你直接吩咐！”
“当然是敬酒啊！你好好敬敬章总呀！”张艳艳一边为他倒酒一边说道。
徐海涛并不想喝太多酒，但为了保护张艳艳，他还是笑道：“章总的酒自然是要敬的。”说着，他端起酒杯打的来到章天泰身边，章天泰的目光一直黏在张艳艳身上，此刻见徐海涛打的过来，倒也心情颇好，豪爽地仰头将杯中酒干了，并说道：“徐镇长，我们对望福村的环境很满意，对绩城镇的班子战斗力也很有信心，如果土地价格合适，这个项目便这么定了。徐镇长，你看，我是个豪爽的人吧？”
徐海涛笑着点点头，但并没有多说。
“徐镇长，你给我一句话，土地价格这件事，还有多少余地？”章天泰又给自己的酒杯倒满了酒，问道。
关于这个安泰集团的风力发电能源项目，徐海涛掌握的信息相当少。而且，那天他去曲池县的毛家埠镇实地考察过，风力发电机虽然是清洁能源，但一千米以内还是能听到一些声音，虽然这些声音基本不会对周边居民造成什么不良影响，但毛家埠镇的风力发电机都安装在丘陵边缘处，风能资源丰富，而且具有较稳定的盛行风向，又不影响其他农作物的生产。安泰集团却是要吃下望福村环境最好的三个丘陵，但以他的判断，这几个地方的风能资源并不丰富，至少有三个面是被风面。他隐隐地有一种直觉，也许，安泰集团吃下这些土地的背后，另外有打算。
而且，关于土地价格这件事，彭宇并没有和他商量过，他根本给不出任何答案，所以，他很真诚地说道：“章总放心，绩城镇是很诚心和你们合作的，只要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我们一定会给予安泰最大的优惠。不过，章总也知道，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土地资源越来越成为稀缺资源，虽然绩城镇的区位优势并不明显，但土地作为老百姓的立身之本，价格肯定也不会太低。”
章天泰眯了眯眼睛，将手中端起的酒杯重新放在了桌上，说道：“徐镇长，老百姓的工作自然要政府出面去做的，我相信绩城镇班子的战斗力。”说着，他端起酒杯要敬彭宇。而彭宇正被邱秘书缠着要喝交杯酒，邱秘书起伏的胸部正吊在他的手臂上。
“彭镇长，我们安泰是真心诚意想和绩城镇合作，也希望绩城镇能拿出一个合理的价格给我们，彭镇长，你说，我的要求不过分吧？”章天泰举着杯子，高声问道。
“不过分，不过分。”彭宇说着，隔着桌子和他碰了碰杯子，然后一仰脖子将酒喝了，放下杯子，他看向徐海涛，说道：“海涛啊，具体的事情，你和章总多沟通。”
章天泰回身看看徐海涛，又给自己倒了个满杯，来敬他。徐海涛知道这杯酒的意味有点大，却也不能推，只好接着。刚喝完，准备坐下喝点汤缓缓胃，那个坐在茅国栋身边的贺秘书又打的过来敬酒。她穿了一条杏黄色的打底衫，胸口到肩头一片都是拼接的镂空**，隐隐绰绰便能看到里面白皙的肌肤和黑色的肩带，衬着那紧紧裹住身子的短裙，可以说是全身都散发着热气腾腾的性感和诱惑，特别是那饱满的红唇，总给人一种愿君采撷的感觉。徐海涛将目光从她的唇上移开，二话不说，直接喝了杯中酒。
没想到，那贺秘书却不肯罢休，说道：“徐镇长，你是看不起我吧？”
徐海涛一惊，看向她，问道：“贺秘书，何出此言？”
“徐镇长都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虽然喝了酒，却明显是喝的闷酒。”贺秘书嘟着一张红唇说道，身体却靠徐海涛更近了些。
徐海涛将目光从她唇上移到胸口那一片隐隐绰绰的风光，又从那片风光上移到酒杯上，说道：“我真是冤啊，比窦娥还冤。我不看你，是因为你魅力四射，我不敢乱看，不说话，是怕酒后失言，冒犯了你！”
贺秘书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里漾起盈盈笑意，说道：“徐镇长，真会说话。”
“全是心里话。”徐海涛说着，便想坐下，哪想那贺秘书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地直接坐到了徐海涛的腿上，徐海涛的身体猛地绷紧，目光快速从彭宇和章天泰身上滑过，他忽然明白过来，贺秘书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章天泰的意思。徐海涛心想，如果他觉得用一个女人就能将他徐海涛拿下，也实在是太小看他了。
“徐镇长，刚才那杯酒不算，我们再喝一个。”贺秘书一手绕上徐海涛的脖子，一手便要为他斟酒，而章天泰、闫三和邱秘书纷纷鼓起掌来，嘴里说着：“徐镇长，来一个。”
“来一个交杯酒。”


第167章 温泉水暖

气氛在大家的吆喝声中热烈起来，徐海涛却觉得浑身不舒服，虽然贺秘书充满了女性的诱惑力，但见惯了秦岚岚那种从内而外的美，贺秘书的浓艳只让他觉得低俗。更何况，她还带着浓浓的目的，他又怎么会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贺秘书却完全不明白他此时的想法，倾过身体，将那若隐若现的丰满紧紧地贴在徐海涛的胸口，那饱满如花瓣的红唇离他的脸也只有几公分，问道：“徐镇长，交不交？”
章天泰他们起哄道：“交，当然交。徐镇长，人家美女都这么主动了，你不会这么放不开吧？”
贺秘书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让徐海涛有一种打喷嚏的冲动，实际上，他真的侧过身子打了个喷嚏，并且连着打了三个喷嚏。他故意粗俗地将声音弄得很大，回过身略带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贺秘书，我对香水过敏。”说着，又侧过身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贺秘书愣了愣，脸色有些发窘，最终还是放开了缠绕在徐海涛脖子上的手，问道：“徐镇长，那这杯酒，我们还喝不喝？”
“当然。”徐海涛说着，端起酒杯和她的杯子碰了碰，然后便一饮而尽。贺秘书也喝了酒，但脸色却有些悻悻的，从徐海涛身上起来时，她的手仿佛无意地在他小腹处按了一下。或许是体内酒精的原因，身体变得格外兴奋，这撩拨让徐海涛感觉有些兴奋，却也十分不舒服。他端起一旁的水杯狠狠地喝了几口水，深吸一口气，将那种汹涌上来的感觉压了下去。
等贺秘书回到自己的座位，章天泰又盯上了张艳艳要和她喝交杯酒，张艳艳又来拉徐海涛，徐海涛见她一张脸红得娇艳如花，怕她真的喝醉，便只好和章天泰周旋了几个来回。几番下来，徐海涛感觉自己也已经有了些微醉意。徐海涛看看彭宇，也已经有了醉意，便提议是不是差不多了。
彭宇点点头，看向章天泰：“章总，怎么样？”
章天泰一边让闫三去结账，一边问彭宇：“彭镇长，那我们来点什么活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洪湖市开始流行酒后要安排点活动。所谓活动，无非是到KTV吼几句，或者洗脚，或者夜宵。
彭宇说道：“活动就算了吧。”
章天泰却不肯，说道：“这哪行，要不我们去KTV？”
KTV的活动，除了吼几嗓子，还可以叫小姐来抱一抱摸一摸，这些对一般人来说是无伤大雅的，但彭宇等人毕竟是领导干部，到底不合适。所以他立马说道：“不了。”
章天泰想了想，说道：“要不，去洗个脚？”
邱秘书忽然插话道：“章总，这里的温泉很有名，要不请领导们去泡个温泉吧，既解乏又解酒。”
章天泰看向彭宇：“彭镇长，怎么样？”
彭宇作为镇长，平时活动并不少，这温泉会所他也并不是第一次来，不过，温泉却一直没泡过，便说道：“也行。”
这时，闫三回来，章天泰便让他去安排。张艳艳知道，这种场合女人不合适，便提出要先回家。章天泰却不肯，拉着她的手说道：“张委员，给个面子嘛！”
张艳艳看看彭宇，又看看章天泰说道：“章总，我真的喝多了。更何况，这种场合，有个女人在，你们男人也放不开啊！”
章天泰哈哈大笑：“张委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男女共泡温泉，这才放得开嘛！”说着，他更加大声地笑起来。
张艳艳看看彭宇，说道：“彭镇长，我真的有点多了。”
彭宇看着张艳艳娇艳的脸，心念转动间还是说道：“既然章总盛情邀请，你也不要再推辞了。而且，泡温泉也可以解酒嘛！”说着，站起身来，坐在他身边的邱秘书非常主动，立即轻轻挽住了他的手。
茅国栋跟着也站起身来，故意停了一停，他是在等贺秘书像邱秘书对彭宇那样挽住他的手，但等了片刻，并不见贺秘书有任何动静，他不满地看向她，却见她正朝徐海涛走去，茅国栋心头一股怒气上涌：他徐海涛凭什么？要不是他茅国栋，这个清洁能源项目，也不会落到绩城镇头上？他忙里忙外，他徐海涛倒是坐享其成，凭什么？
既然彭宇发了话，张艳艳便不再坚持说要走。虽然，她对章天泰油腻腻的眼神很不感冒，但她毕竟是领导干部，相信他章天泰也没这个胆真的敢对她做什么。此时，见贺秘书奔着徐海涛而来，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倾过身子挽住了徐海涛的手，抬头，正看到那个贺秘书明显发窘的脸色，心头竟莫名升起一股愉悦感。
徐海涛愣了一愣，看向张艳艳。张艳艳正把目光从那个贺秘书身上收回来，朝他咧了咧嘴，说道：“徐海涛，今天我是舍命陪君子了。”
徐海涛笑道：“我又不是黑白无常，要你的命做什么？”
“那你想要什么？”或许是因为喝了酒，许多平日里不敢说的话，此刻都能轻松地说出口了。她嗔他一眼，颇为娇羞地问道。
徐海涛却不敢接招了，他笑道：“我什么也不要。走吧，泡温泉去。”
张艳艳虽是挽着徐海涛的手，看起来是她在扶着他，实际上，却是他在扶着她。她是真的喝多了，走路的时候，脚步都不太协调，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倒下似的。
温泉安排好了，闫三过来通知他们过去。章天泰走过来拍了拍徐海涛的肩膀，对彭宇说道：“彭镇长，那我们过去吧？”
彭宇点点头，便当先走了出去。那个邱秘书始终挽着他的手，只是身体随着走动靠的越来越近……
温泉浴池在山坡上，有独立浴池和公共浴池之分。
章天泰对彭宇说：“彭镇长，我们先在公共浴池泡一泡，然后再到独立浴池休息一下，怎么样？”
“行啊！”
一行人便在门口买了泳衣，男士的就是一条短裤，大都是黑色，没什么选择。女士的花样便多了，贺秘书和邱秘书各挑了一套颜色艳丽的比基尼泳装，张艳艳则挑了一条最保守的连体装。章天泰一直关注着张艳艳，此时见她挑了一条紫色的连体衫，便说道：“张委员，你要放开点。俗话说，该出手时就出手，该露肉时就露肉嘛，女人就该像花一样尽情绽放，才不辜负青春嘛！”
邱秘书和贺秘书也附和道：“是啊，张委员，你的身材这么好，穿比基尼一定十分性感。试试吧！”
酒精让张艳艳变得兴奋，也有些燥热，看着不远处走进更衣室的徐海涛的背影，有个想法如泡沫般抑制不住地浮上心头，她挑了挑眉，最终还是挑了一套款式稍微保守的比基尼套装，走进了女更衣室。
男士们动作比较快，很快便从更衣室出来，进入了温泉浴池。徐海涛走出来时，章天泰和彭宇已经下水了，正靠在浴池边上说话。茅国栋则在浴池另一边，披着一条大浴袍靠在躺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见徐海涛出来，目光有些冷地从他身上飘过，便将杯子放下，往彭宇他们那边走去。
章天泰也看到他了，朝他招了招手，并指了指放在一旁矮几上的酒水。徐海涛虽然没有醉，但到底喝的是高度白酒，也有些酒意了，便摆摆手说道：“我有点多了。”边说边在浴池边缘坐下，慢慢地下到水中，水温有些高，刚下去时感觉有些烫，片刻后，才适应过来。
徐海涛背靠浴池缓缓地将身体沉入水中，只留出胸部以上裸露在微冷的空气中，刚坐下，便看到闫三端了一个盘子从浴池那边朝他走来。
“这是会所自酿的果子米酒，既有果子的清香，也有米酒的醇味，味道十分好，就像饮料一样，而且的确没什么酒精度，不容易醉人。徐镇长，你不妨尝尝。一边泡温泉，一边喝点，也是一种享受啊！”闫三说着将盘子放在徐海涛身边。
徐海涛看他依然穿的整整齐齐的，便说道：“你也换了泳衣一起下水吧！”
“我不用，我为领导们服务！”闫三摆摆手，很认真地说道。
徐海涛认真地看他一眼，笑道：“没事，也没什么可服务的。你也下来吧。”
“不用了。”闫三摇了摇手，便朝章天泰他们那边走去。
徐海涛看看一旁的盘子里，放着两只高脚玻璃酒杯，一只3斤左右的玻璃壶，满满一壶淡黄色的酒液。徐海涛打开盖子闻了闻，的确有一股淡淡的果子香，却又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果子。他很有些好奇，便提起壶往杯子里倒酒。淡黄色的酒液，有点像油，金亮亮的。徐海涛只倒了一点点，端起杯子，放在嘴边，用舌头咂了一点，感觉有一点点酸，酸中又透点甜，等吞下去，米酒的醇味才从舌尖慢慢地浮起来，挺有质感的。他将杯中酒全部倒进嘴里，品了品才吞下去。
闫三说的没错，这是一种带一点点米酒味的果子饮料，口感很柔和，酒后喝一点，倒是挺不错的，既解渴，也解馋。


第168章 以身相许

徐海涛一边喝酒，一边享受新华镇的夜景。从这里望去，山下是新华镇颇为繁华的热闹灯火，灿烂如烟火。而在这片灯火之上，却是宁静如披着深蓝色幕布的天空。一弯清亮的弦月旁边，稀疏几颗肉眼可见的星星，和地上的灯火遥相呼应。徐海涛从小在农村长大，对大自然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此时此刻，他微闭双眼，全身心地投入了这温暖的泉水和冰冷的夜风，慢慢地，仿佛与天地进入了同一频率的呼吸节奏。
不过，这种富有禅意和诗意的节奏很快便被人打破了。
章天泰兴奋的掌声和口哨声，让徐海涛缓缓睁开眼来，放眼看去，只见四个穿着艳丽比基尼的年轻女性穿过白色缭绕的雾气正款款而来，带头的正是身材高挑而又颇有看点的邱秘书，她昂首挺胸的姿态更凸显了她傲人的事业线，引起茅国栋的一片喝彩。第二个徐海涛不认识，他想应该是章天泰他们安排的人。张艳艳明显显得有些拘谨，用一条白色的浴巾围住了下半身，只露出了穿着一条黑色泳衣的上半身，不过，黑白相映，依然让她十分抢眼。而且，平日里因为领导干部的身份要求，张艳艳穿衣显得老气，此时脱了笨重的羽绒衣，只穿了一身比基尼，倒让她显得更加风情万种了。
非礼勿视。
而且喝多了酒，这样活色生香的场面，实在让人有些血脉喷张。徐海涛移开视线，拿起酒壶给玻璃杯满上，慢慢地喝着。
美女下水后，浴池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章天泰再次朝徐海涛招了招手，徐海涛看了看那几个女人，觉得还是不要过去比较好。没想到，贺秘书竟然直接朝他走了过来。
徐海涛感觉有些头大。他很想离开这种场合，但如果他这么走了，便是不给彭宇面子，而且，作为招商引资的分管领导，他知道，他以后必然会面临很多这样的场合，而他显然不可能每次都落荒而逃。他有些自嘲地想：他必须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
贺秘书穿了一套姜黄色的比基尼，徐海涛想到她那条姜黄色的打底衫，想着，她应该是对这种颜色情有独钟吧。不过，她的皮肤不十分白，并不十分衬这种颜色，但她穿了比基尼后，却把细细的腰肢给凸显出来了，走动时，更有一种风摆杨柳的柔软感。
徐海涛感觉喉咙有些干，便拿起酒杯慢慢地啜了一口，酸甜的果酒入口，便听到贺秘书说道：“徐镇长，你不觉得一个人喝酒太寂寞了吗？”
徐海涛很想说，他并不寂寞，而且他很享受此刻的感觉。转而一想，对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如果这样说，会显得他太苛刻，而不通情理了。他便笑笑，拿起酒壶在另一只杯子里倒了半杯果酒，并把酒杯递给她，说道：“这果酒味道不错，很柔和，适合女孩子。”
没想到贺秘书不接杯子，而是用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慢慢地喝了一口酒。这姿势多少是有些暧昧的，引得那边章天泰他们不断地吹口哨起哄。茅国栋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原本以为贺秘书是安排给他的，结果，她却去陪了徐海涛，这样想着，他便直接拉过旁边那个陌生的女孩直接搂进了怀里，女孩是浴池的服务员，是章天泰让闫三安排的，所以，对于这些亲密动作也有心理准备，便只是微微扭了扭身体，并没有做十分的抗拒。茅国栋见她这样，胆子更大了，一只手从她肩头滑下去，直接探进了那薄薄的泳衣里面，狠狠地捏了捏那弹性十足的肉馒头。女孩子啊地叫了一声，从茅国栋怀里逃出来，但并没有逃开，而是从岸边的盘子里拿了酒杯递给他。茅国栋哈哈一笑，仗着酒胆，说道：“你要我喝酒？”
女孩点点头。
“那你喂我喝。”茅国栋说道。
女孩明显有些犹豫，表情便显得有些尴尬。
章天泰哈哈笑道：“美女，你若是将我们这位领导伺候开心了，小费多加100。”
女孩朝章天泰看了看，似乎犹豫再三，还是抬起杯子喝了一口酒，然后，她便嘟着红艳艳的小嘴慢慢地靠近茅国栋。茅国栋看着那白皙的小脸，那比基尼包裹下饱满而又匀称的身体，让他全身的血液加速涌向某个地方，他猛地低头擒住了那张小嘴，然后将她嘴里清甜的酒水全部吃了，但那酒水也是有魔力的，让他尝了一口更想尝第二口……
章天泰“啪啪”地拍起手来。而贺秘书看看徐海涛，也喝了一口酒水含在嘴里，准备如法炮制。徐海涛却没有要吃她的想法，便抓起另一只酒杯快速地在她的酒杯上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徐海涛知道，如果一直和贺秘书单独呆着，她肯定还会想出更多花样来，与其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应付她，还不如去应付章天泰他们。放下酒杯，他便说道：“贺秘书，我们也过去凑凑热闹。”一边说一边往那边走。
没想到，他刚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啪一声，然后对面章天泰他们啊一声，回头一看，只见贺秘书竟然摔进了水里，而且似乎不会游水。其实，这池子并不深，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人在徐海涛身边摔下去，徐海涛本能地便想着要救人。他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一把抱住了贺秘书的腰，将她从水下捞了起来。她的身体很轻，盈盈一握的腰却十分紧致，仿佛具有弹力一般。当他将她捞出水面，她呛了两口水，看起来是真的不会游水，徐海涛便想扶她到岸上休息一下，没想到，她的一双手臂却如紧致的藤蔓般忽然缠上了他的脖子，整个身体也扎扎实实地贴在了他的胸口。除了她身上那薄薄的两片布，两人几乎是赤诚相见，肌肤相触，又有酒精作祟，虽然徐海涛脑海里毫无任何旖旎想法，但身体却还是快速做出了反应。
贺秘书的红唇贴上来，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盯着他，茫然中带点恐慌，说道：“徐镇长，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因为贺秘书落水，彭宇他们都赶了过来，正好听到她那千娇百媚却又掷地有声的一句。
章天泰吹了一声口哨，哈哈笑道：“徐镇长，美女以身相许，你到底许还是不许啊，总要给人家一句话嘛！”
彭宇也笑道：“海涛，不得了，到底是年轻人啊，魅力无可抵挡啊！”说着，他又回头看向邱秘书，笑问，“邱秘书，你许不许？”
邱秘书秋水般的瞳眸朝彭宇瞟了一眼，说不尽的风情，说道：“彭镇长要我许什么？是以身相许，还是以酒相许？”
彭宇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都不错。”
“那就这么说定了，彭镇长可不许耍赖！”邱秘书说着，走上前挽住了彭宇的手，半边身体便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上，那波浪般起伏的柔软便如火苗般瞬间点着了他血管里奔流的欲望因子。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搂住了邱秘书裸露的肩膀，然后又快速地放开了她。
章天泰他们都拍起手来。
徐海涛扶贺秘书在水中站稳了，才将放在她腰上的手放开，但贺秘书却仍然缠着他的脖子，说怕水。徐海涛知道，这里面造作的成分更多些，但他还是扶着她的腰走到浴池边。不得不说，她的腰紧致而富有弹性，仿佛是自带某种弹力似的。等她在岸边坐下，他也从水里起来了，拿起放在一旁的白色浴巾递给贺秘书，她仿佛是愣了愣，看着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温暖的色泽，然后咧嘴笑着接过了浴巾披在肩上，徐海涛发现，她笑起来时，右嘴角竟然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酒窝，给她性感的脸平添几分可爱。徐海涛也笑了笑，拿起另一条浴巾披在身上，说道：“彭镇长，章总，我先去换衣服了。泡得久了，感觉有些头晕，大约是酒精上头了。”
彭宇被邱秘书搞得全身燥热，也说道：“一起吧，我也感觉有些酒精上头。”
章天泰朝岸上的闫三挥了挥手，目光滑过搂着服务员不肯松开的茅国栋，说道：“各位领导，既然大家都有些酒精上头。我已经让闫三安排了独立浴池，里面有独立的休息室。听说，这也是这家温泉会所最大的特色，大家可以泡个澡，然后让美女们做个按摩，再舒舒服服睡一觉。”
徐海涛想，这种所谓的独立浴池，里面大概有不少花样，也有不少诱惑，自己又喝了酒，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考验自己的定力，更何况，秦岚岚还在家里等着呢。但彭宇没有发话前，他不好直接拒绝，便只是看着彭宇。彭宇从水里上来，邱秘书立马拿了一条浴巾给他披上，彭宇看看她，又看看章总，说道：“独立浴池就算了。和邱秘书泡鸳鸯温泉都泡了，知足了。今天就散了吧！”


第169章 女按摩师

章天泰目光在邱秘书凹凸有致的身体上滑过，说道：“彭镇长，听说这个独立浴池很有特色，领导们不妨体验一下嘛！领导们搞招商引资，也需要多考察多学习，这个也可以算是考察学习嘛！”
徐海涛看着章天泰，不禁有些佩服他的口才。他似乎总在捕捉对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需求，而一旦把准了这一点，就仿佛中医把准了脉一样，可以药到病除。果然，彭宇心动了：“章总说的有道理。”
说着他看了看徐海涛，问道：“海涛，这种地方来过吗？”
徐海涛实事求是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彭宇又问茅国栋，茅国栋看看彭宇，也摸不准他的意思，便也说：“没有。”其实，他跟企业的老板还是来过几次的，独立浴池也确实不错。
彭宇叹了口气，说道：“或许，这便是我们和新华镇的差距啊！没有看过世界的人，又哪里来的世界观？同样是乡镇，新华镇的基础条件其实并不比绩城镇好许多，但现在呢，他们的经济水平超过绩城镇一大截啊，差距在哪里？我觉得，归根结底还在于我们这些领导者的理念。这些年，温泉会所也开了不少，但这里的格局就明显不同，既雅致又大气，这就比别人有了竞争力，也是胜在理念啊！刚才章总一番话，让我醍醐灌顶啊，我们招商引资，就该多考察多学习，到这种地方，也是一种考察学习嘛。当然，这也要把握好一个尺度，但不是说有诱惑，我们就逃避，作为领导干部，我们势必会经常面对各种诱惑，金钱，女人，利益，但，这也是从另一个层面在历练我们。没经历过风雨又如何见彩虹？没点意志力，又怎么当领导？是吧？走，今天这独立浴池，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了！”
章天泰哈哈大笑：“彭镇长到底是领导，见解就是比我们这种人高明。不过，这独立浴池，不过是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哪里是什么龙潭虎穴了，彭镇长未免太夸张了。”
徐海涛心想：龙潭虎穴的确算不上，只是个温柔乡罢了。但不管是什么，既然彭宇发话了，他这个副镇长此时是无论如何也要上了。
这时，裹着一条浴巾的张艳艳说话了：“镇长，我就不去了吧？”
彭宇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说话，章天泰抢先说道：“张委员，我已经让闫三安排好了，不过是一间比较别致的休息室而已，大家怎么搞得如临大敌似的？”
“章总，这你就说错了。就因为是休息，我才说要走，如果真的如临大敌，我倒不走了，我自然要和彭镇长他们并肩作战的，怎么会做逃兵？”张艳艳驳斥道。
章天泰拍手说道：“张委员说得好，是我说错了，张委员，你说，你要怎么罚我，让我自罚一杯，还是以身相许？”说完哈哈大笑。
张艳艳到底是未婚女孩，被闹了一个大红脸。
徐海涛皱了皱眉，心想，张艳艳虽然是女孩子，但毕竟是政府机关领导，章天泰竟然借着酒劲这样调戏她，未免有些过了，正要说话，便听到茅国栋说道：“章总，不愧是做企业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啊！艳艳可是我们绩城镇一枝花啊，想以身相许的人可以排成一火车皮呢，章总想插队恐怕不行啊！”说完，兀自哈哈大笑。
徐海涛看看彭宇，见他正看着张艳艳，目光里竟流露出某种浓稠的情绪，一个念头在徐海涛脑海里闪过，他忙别开了视线，说道：“章总，是准备让我们一直站在这里吹风吗？”
章天泰立马啊一声，引着他们往里面走去。
张艳艳感激地看了一眼徐海涛，目光从他充满男性气息的喉咙处一点点下滑，落在那肌理结识的胸膛上，然后猛地别开了头，往里面走去。
独立浴池其实是一个独立的房间，大约有十多平米，居中有一个五平米左右下沉式的浴池，旁边有一张铺了毯子的休息榻，朝南有一面窗子，但窗帘却紧闭着，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一面墙上安装着电视机，正在播放张学友的mv《吻别》，另一边靠墙放了一张小床。徐海涛的目光从那铺了白床单的床上滑过，看向那个水汽氤氲的浴池。
“先生，是先泡澡，还是先按摩？”一把酥酥的嗓音在背后响起，徐海涛转过身，看到一个年轻，甚至略显稚嫩的女孩站在门口，而门已经关上了。徐海涛怔了一下，才说道：“我休息一下就好，不需要服务。”
女孩子仿佛有些不知所措，双手在腿两侧下意识地揉搓了两下，才咬了咬唇问道：“先生，是对我不满意吗？”
徐海涛想，他怎么老是被问这种问题，便解释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休息一下而已。”
女孩子却忽然走上前，说道：“先生，我虽然才来不久，但手艺还是不错的。先生，真的不愿意试试吗？先生，看你也是一个善良的人，就当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吧？我们做这一行的也不容易。”
徐海涛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一双乌黑的圆眼睛，青涩却又透着倔强，便问道：“你多大了？”
“刚满十九。”女孩认真地回答。
徐海涛上下打量她一下，问道：“你会什么？”
“我会的可多了！”女孩笑着说道，“先生，你是要在浴池里还是在床上，或者榻上？”
徐海涛简直有一种被调戏了的感觉，但还是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在浴池里，一次200；床上，一次150；榻上，一次100。”女孩子认真地回答。她认真的表情，让徐海涛都有些怀疑刚才听到的话。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在浴池里怎样？”
“先生何必问这么多，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女孩子说完，抬手直接开始脱衣服，徐海涛愣了愣，才猛地说道：“停！”
女孩子惊讶地看着他，双手依然抓着衣服的拉链，徐海涛这才注意到她穿了一条紫色的工作服。这个场面实在有些尴尬，徐海涛挥挥手说道：“不好意思，我真的不需要服务。”
“先生，我们刚才明明说好的。”女孩乌黑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说道，“而且，我保证，我的手艺真的不错。”
徐海涛抬手捏了捏眉心，又看向那双无辜的眼睛，终究有些不忍心，问道：“你会按摩吗？”
女孩瞪大眼睛看向他，十分严肃地说道：“先生，我说了，我手艺不错。”
徐海涛其实并不想按摩，他总觉得这种地方的按摩，只是另一种行业用来打掩护的大旗而已。但面对这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子，他又实在不忍再说拒绝的话。他看了看那张床和榻，微微蹙了蹙眉，还是解开浴巾走到了浴池边。这个浴池的水明显比外面公共浴池里的水温要低，徐海涛双手扶着池壁，慢慢将身体浸入池中，直到只露出肩膀后，才转过身靠在池壁。然后他转头看向那个女孩，这一看，他差点叫出声来。女孩竟然已经脱了外面的制服，露出里面一套黑色的比基尼，显得一双腿格外的长而细。徐海涛惊问：“你脱衣服干什么？”
女孩无辜：“先生不是让我按摩吗？”
徐海涛真是觉得无法交流了，急道：“我是指真正的按摩。”
这一次，女孩忽然笑了，乌黑黑的眼睛衬着房间里并不明亮的灯火却也显得格外璀璨。她双手十指交叉活动一下手腕，巧笑嫣然地说：“先生想多了，按摩便是按摩，只有技术好坏，没有真假之分。”说着，她便像一条鱼一样滑进了水里，动作十分流畅，甚至可以说是优美。
当她的手轻轻地搭上他的肩时，徐海涛感觉整个身体如弓一样绷得紧紧的。女孩用三个手指拎起他肩头的斜方肌，然后也不知怎么捏了一下，疼的徐海涛哇地一声喊了出来。女孩子咯咯地笑起来，说道：“先生，你的身体绷得太紧了。你这样，我会弄痛你的。你要放松。”
说着，她在他肩头轻轻地拍了一下。
此时，女孩就站在他侧面，三角形泳衣包裹下的胸轻轻地起伏着，有一种自由轻松的韵律，仿佛风吹过麦田，甚至有一种青青的香味。徐海涛感觉呼吸有些发紧，垂下眼睛，却又看到了水流下黑色泳裤包裹住的隐秘地带以及那一双细长的腿。或许是腿太细了，他才终于从刚才那种发紧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并且坦诚地说道：“你离我太近了，这样，我实在放松不了。”
女孩又笑了：“先生，你转过身趴在池壁上，然后闭上眼睛。”
徐海涛看了她一眼，想着，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怎样按摩，便真的按她说的做了。闭上眼睛后，感觉却更灵敏了。他感觉到水流温柔地包裹着他，感觉到她的手轻轻地从他的肩头推上斜方肌，然后猛地一下，疼痛来袭，他啊地一声惊叫起来。
“先生，放松。”女孩的声音刚说完，徐海涛感受到她的膝盖顶住了他的背，然后，她的手再次捏住了他的肩……
【作者***】：大家圣诞快乐！


第170章 受教匪浅

这是一次十分酸爽的体验，但不得不承认，女孩的手艺真的不错，而且力气也不错，渐渐地，她的动作慢慢地柔和下来，又给他按了太阳穴和手臂。这时候，徐海涛不觉得痛了，才感觉到，她掌心的皮肤特别的柔软，贴在皮肤上的感觉十分舒服。
但等到按摩脚的时候，痛感再次来袭。女孩说，她每个用力的点都是穴位。徐海涛睁开眼睛，问道：“这么痛，正常吗？”
“正常。如果你受不住，我可以轻一点。”女孩说着，朝他看了一眼，见他也正看着她，便笑了笑。徐海涛注意到，她的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亮晶晶的，便说：“是不是很累？累了，就不用按了。”
女孩又笑了，露出一口细细的白牙齿，飞速地抬眼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皮，模样俏皮又娇媚，说道：“这么一点，不算累的。而且，我是把这个当作职业来做的，我要求自己，每天精进一点。所以，虽然有点累，也是很快乐的。”
徐海涛心头震荡。其实，进入公务员队伍后，也遇到过不少人，很多人在公务员这个岗位上勤勤恳恳，废寝忘食，甚至鞠躬尽瘁。但，他们又有多少人怀着这样一种每天精进一点的心思呢？或许，更多人想的只是每天更往上爬一点，离领导更近一点，或者离更高的职位近一点。当然，这无可厚非，这也不能不说他是一个好兵。但这并不是真正的职业精神。公务员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也就是说，每个在这个岗位上的人，每天都应该想着，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件事上，我要每天精进一点，这才是真正的职业精神。
没想到，在这间温泉会所里，在这个不起眼的甚至有些卑微胡行业里，他竟然会遇到这么一个具有职业精神的小姑娘。这一刻，徐海涛觉得惭愧。从步入公务员队伍至今，四个多年头，他也曾彷徨，迷失，计较，此刻，他突然明白，人最大的敌人，从来便是自己。
他由衷地说道：“很高兴能认识你。你的一席话，让我受教匪浅。”
“先生取笑了。您一看便是身份尊贵有知识的人，我一个初中毕业生，又有什么可以教您。”女孩又飞快瞟了一眼徐海涛，柔柔地说道，手上却力道不减，慢慢地从脚腕到小腿再到大腿……
她的手柔软却又充满力量，仿佛具有魔力般能快速卸下他肌肉里储存的酸胀感，这让徐海涛感到享受，他再次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但当她的手触到腹股沟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快感如触电般袭过全身，徐海涛猛地睁开眼睛，正看到她跪在他身前，身体微微前倾，胸前的两团肉，被黑色泳衣包裹着，便如两只剥了皮的梨子形状姣好地吊在徐海涛眼前，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微微晃动，白的让人目眩。一时间，徐海涛感觉口干舌燥，他忙挪开视线，并说道：“好了。”
“快了！”女孩一边说，一边继续在他大腿和小腹的连接处揉捏着，一阵阵隐秘的快乐牵引着那里如充气般鼓胀起来，徐海涛又难受又尴尬，忙坐正身体，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先生，别急，马上好了。”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双手沿着他的小腹快速地滑过胸口来到他的肩头，并慢慢地站起身来。徐海涛以为终于结束了，刚吁出一口气，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从那麦浪起伏处滑过平坦的草原落在那惹人遐想的私人禁地，刚想挪开视线，便见她猛然往前跨开一步，徐海涛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扎扎实实地坐在了腰上，而那如充了炸药般随时要爆炸的地方正顶着那私人禁地，一时间，徐海涛只感觉血液和快乐如两条高速火车轰隆着贯穿全身，让他忍不住想要颤抖。他刚要推开她，却听她柔软的声音酥酥地说道：“先生，放松！”
徐海涛真想骂人，这时候让他还怎么放松？更讽刺的是，他刚才还被她的所谓职业精神所震撼，却原来，她所谓的职业竟是这个。他感觉自己真是蠢得透顶，一时间，气愤和羞恼让他真想一把将她推开，但看着她无辜而又稚嫩的小脸，他又实在做不到粗鲁地对待她，便只冷冷地喝道：“够了。”
女孩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人却依然坐在他身上，一双乌黑如墨的眼睛颇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先生，怎么了？”
徐海涛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够了。”
女孩脸色微红，身体动了动，但并没有从他身上起来，双手却突然再次用力在他肩头狠狠地捏了几下，然后是他的脖子……徐海涛怔怔地看着她，在心里一遍遍地措辞该怎么跟她说，却听她忽然吐出一口气，开心地说道：“先生，好了。”
“好了？”
女孩认真地点点头。
徐海涛有点茫然，脑海里有个想法一晃而过，这是不是女孩子的欲擒故纵？
“这就是所谓的浴池按摩？”徐海涛问道。
女孩子眸中带笑地再次点了点头，她身体的颤动引得他原本因为愤怒已经冷却的欲望再次活跃起来，她应该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目光里慢慢地沁出一丝娇羞，说道：“先生，还满意吗？”
徐海涛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便说：“你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吗？”
女孩子脸上闪过一丝羞涩，但很快消失了，继而咯咯地笑起来：“先生，你还真是一个可爱的人呢！”说着，便从他身上起来，如美人鱼般动作优美地出了水，快速地穿好了那套紫色的制服。徐海涛看着她的背影，再次问道：“你们都是这么为客人服务的？”
女孩转身，咧了咧嘴，笑道：“不是。”
徐海涛两手撑着浴池的边缘，微仰着头看着她，他也说不出此时心头到底是怎样一种情绪，只是很想弄清楚，她到底是一个职业的按摩人员还是做那种行业的，便问道：“有什么区别？”
“我给先生提供的是按摩，也称作敲小背。”
“敲小背？这么说，还有敲大背？”
女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说道：“是的，先生需要敲大背吗？不过，我不提供这种服务，先生如果需要，可以打电话给前台，前台会另外安排人过来。”
徐海涛看着她，心中仿佛有某根弦终于松了，问道：“你为什么不提供这种服务？是不会，还是不愿？”
“先生，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只想做一个专业的按摩者，每天精进一点。”女孩忽然朝他鞠了一躬，笑问，“先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徐海涛忽然感觉很欣慰，由衷地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思思。”
……
徐海涛从更衣室出来时，正好碰到张艳艳，她朝他看了看，目光颇有深意，问道：“徐镇长，这么快就好了？”
什么叫这么快就好了？
徐海涛笑道：“张委员，不是也挺快的吗？”
“我是女同志，和你们自然不同。”
“不过是泡温泉，有什么不同？”
“只是泡温泉吗？”张艳艳颇为惊讶地看着他，“难道没有其他服务吗？”
徐海涛眼前闪过那个女孩乌黑的眼睛，说道：“有，按摩。他们没有给你安排？”
张艳艳有一闪而过的尴尬，说道：“有，他们竟然给我安排了一个男的。
真是脑子进水了。”
徐海涛笑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人家考虑得蛮周到的！怎么样，那男的帅不帅，手艺如何？”
张艳艳羞恼地瞪着他：“徐海涛，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又不是那种患了男人饥渴症的中年妇女，怎么会让一个莫名奇妙的男的在我身上乱摸？”
“人家是按摩，怎么就成了乱摸了？”徐海涛纠正道。
张艳艳白了他一眼：“什么按摩？还不就是把你全身给摸一遍。你们男人啊，就是喜欢这些，说穿了，还不是图的那点刺激！”也不知道为什么，张艳艳越说越气，甚至恨恨地跺了一下脚。
徐海涛无辜地耸耸肩，说道：“艳艳，你这打击面有些广啊，再说了，按摩也是一个职业，一门技艺，人家也是有追求的。”
“你少唬我了。我虽然是少女，却不无知。在这种地方做按摩的，大多都是披着羊皮的狼，说什么技艺，我都觉得那是玷污这个词。”
张艳艳的话虽然有些难听，徐海涛知道，那也是和大环境有关的。很多洗脚店、浴室提供的所谓按摩的确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但的确也有一些人出淤泥而不染，比如思思。想到那个眼睛乌黑犹显稚嫩的女孩，徐海涛嘴角带笑，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那个男的被你晾在一旁？”
“我坚决要求换了一个女的。不过，那个女的手艺并不怎么样。”张艳艳又颇有含义地看了看他，说道，“徐镇长，你老实交代，除了按摩，你还享受了什么服务？”


第171章 武林出事

徐海涛耸耸肩，笑道：“张委员，你想多了。如果还有其他服务，我此刻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张艳艳从上到下地打量他一番，忽然笑着挪开了眼睛，说道：“我们是先走，还是在这里等他们？”
徐海涛想了想说道：“我们去外面看看吧。”
走到外面，果然看到闫三坐在一张沙发上抽烟，看到他们出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问道：“徐镇长，这么快便出来了？”
徐海涛抬手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多了。闫三虽然年轻，却是个人精，立马呵呵笑着说道：“徐镇长，张委员，那我先安排你们回城里？”
张艳艳问道：“那彭镇长他们呢？”
闫三看一眼徐海涛，说道：“领导们刚才喝多了酒，说不定会睡一觉，有可能会比较晚。张委员放心，我都会安排好的。我先安排车送您和徐镇长回城里。”
徐海涛想到那个叫做思思的女孩说的敲小背和敲大背，猜想茅国栋他们很有可能会比较晚，便点了点头。其实，方华的车还等着，徐海涛本可以让他先送他们回去，但想到茅国栋这人的小气性子，想着还是把车留给他算了。
他没让闫三安排车，自己到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张艳艳便问：“徐海涛，所谓的按摩是不是还有其他门道？”
徐海涛笑道：“你一个女孩子，问这么多干嘛？”
“你不肯说，便是默认了。”张艳艳嗔他一眼，说道，“你说，茅镇长他们真的会做那种事吗？”
徐海涛看一眼前排的司机，说道：“你想多了。”便转头看向窗外。新华镇是一个古镇，有三条河在镇中交汇形成一条大河朝东而去，其实从高处看，新华镇就像是一棵用水做成的树，河流两旁的民居则成了树上的叶子和果子，自有一种硕果累累的感觉。此时，虽接近凌晨，灯火明灭的古镇却自有一种悠远的宁静感，让徐海涛感觉亲近。
忽然，张艳艳的头轻轻地搁到了他的肩上，徐海涛低头看她，见她竟睡着了，窗外流动的灯火将她细密的睫毛在脸上打下如蝶翼般颤动的阴影，如婴儿般恬静。
徐海涛静静地看了一会，然后让司机将空调开得高一点，免得她着凉了。
其实，张艳艳并没有睡着，她只是忽然感觉心中孤寂，想在他身上借点温暖，没想到，他竟然真以为她睡着了，这倒让她不得不将这个谎言继续下去。慢慢的，在车子有节奏的晃动和暖气的作用下，她竟真的睡着了。
车子在风雅苑门口停稳后，徐海涛才抬手拍了拍张艳艳的肩，轻声叫醒了她。她睁开眼睛看看他，又朝旁边望望，一时间竟似有些茫然。徐海涛哈哈笑道：“到家了。”
张艳艳眨眨眼睛，哦了一声跟着他下了车。徐海涛正要跟她说再见，却听她说道：“徐海涛，送我到楼下吧，太晚了，我有点怕。”
每个人对于黑夜似乎都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小时候的农村，因为没有路灯，夜可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对于那样的黑，徐海涛曾经十分畏惧。所以，他十分清楚这种粘稠的无力感，便付了钱，随她一起下了车。
风雅苑小区是新小区，里面的绿化比较好，灯光却显得有些暗。张艳艳忽然转身看向他，问道：“徐海涛，你说，他们是不是真的要了其他服务？”
“我怎么知道？”徐海涛耸耸肩膀，说道，“你干嘛一直纠结这个问题？”
张艳艳盯着他的眼睛，片刻才说道：“或许，我在纠结的只是男人的忠诚问题。”说完，她耸了耸肩膀，自嘲地笑笑。徐海涛没有接话。片刻后，她又说道：“其实，一个人也不错。这年代，女人经济独立了，也并不是一定需要一个男人！”
徐海涛看着她略带落寞的侧影，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便只是静静地陪伴左右。一直到走进楼道，张艳艳忽然转身看着他，说道：“徐海涛，就送到这里吧，谢谢。晚安。”说完，她极快地转身冲上了楼。徐海涛站在楼道口，一直等到四楼的一个房间忽然亮了灯，才转身走出了小区。
第二天，张艳艳一上车，便回头看着后面的茅国栋，露出一脸的意味深长。茅国栋昨夜玩得比较嗨，睡眠不足，此时一双眼睛有些浮肿，此时见张艳艳看他，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说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张艳艳郑重地点了点头。
茅国栋再次摸了摸脸，问道：“还有吗？”
张艳艳忍不住了，噗嗤笑了出来。茅国栋知道自己被耍，有些羞恼，说道：“张艳艳，你吃错药了？！”
张艳艳耸耸肩，无辜地摊摊手，说道：“茅镇长，我什么都没说啊！是你自己心虚。”
“我心虚？我心虚什么？”茅国栋急了，扯着嗓子喊道，又瞪了徐海涛一眼，说道，“徐海涛，还有你，昨晚怎么先走了？和彭镇长一起出去，你怎么就那样先走了？啊？你还有没有一点作为副职的责任意识？更何况，昨晚的那个饭局，我们可都是在为你作嫁衣裳啊，你倒好，自己先走了，你是想要证明什么？”
徐海涛没想到茅国栋将矛头对准了他，不接招也不行了，便说道：“茅镇长，你以为我想要证明什么？又能证明什么？昨晚大家都喝多了酒，闫三说你们可能需要睡一觉，大冬天的，我在下面大堂等着也冷，便先打车回去了，让方华的车等着你。茅镇长，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茅国栋用手撸了一把脸，说道：“算了，我也不过是提醒你一下，作为一个副职，不管是工作也好，生活也好，自然要和主要领导保持步调一致！”说完，茅国栋便闭上眼，闭目养神。
张艳艳看看茅国栋，又看看徐海涛，耸了耸肩转过了身。徐海涛笑笑，看向窗外，山岭苍茫，一片萧瑟，唯有路旁的香樟树依然郁郁葱葱。
刚到单位不久，便接到两个会议通知，徐海涛看了看，一个是安全生产上的，一个是招商会议。理了理手头的工作，又给卓天遥发了条短信，但对方并没有马上回复。
中午，徐海涛吃过饭刚回到办公室，接到了沈含的电话。
“徐镇长，告诉你个消息。”沈含声音压得低低的，透着一种神秘感。
徐海涛被她感染，也压低声音问道：“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沈含笑了：“对某些人是坏消息，对徐镇长，应该是好消息吧！”
“哦，说来听听！”
“江武林被处分了。”
“哦？”徐海涛说道，“犯了什么事？”
江武林作为纪委副书记，除了组织考察外，其他年终考核等一般都是纪委内部考核，所以，身份比较超脱。而他也因为这种超脱，态度一向比较拽，只对领导干部和颜悦色，对一般干部，从来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所以人气很差。此时，江武林被处分了，沈含说起来，依然有些咬牙切齿：“好几个事情呢。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件事大家都在传，说他曾以你的名义写了一封举报信给区纪委，举报对象还是我们秦书记。徐镇长，这个你听说过吗？”
这个事对徐海涛来说不是新鲜事，但他也不想谈论这个件事，便说：“也只是听说，没当回事。组织上给了他什么处分？”
“留党察看。”沈含说道，“这种人真是太恶劣了，给他个留党察看都是轻的，依我看，就该开除党籍。”
徐海涛笑道：“这你就不要操心了。组织上给出这样的处理自然是有充足理由的。对了，最近街道里工作忙吗？”
“忙，当然忙。”沈含说道，“而且，星月湖景区的工程要进入招投标了，听说，内幕很多，傅主任和秦书记的关系又紧张起来了，我这个党委秘书不好做啊，一不小心便容易踩到雷，尸骨无存啊！徐镇长，我现在特佩服你，不知道你那时候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徐海涛笑笑：“放心吧，秦书记不会为难你的。”
沈含笑道“对了，秦书记最近倒是的确比以前温暖许多，偶尔还会露点笑容了，大家都在猜测她可能恋爱了。徐镇长，你和秦书记关系比较好，你有什么消息吗？”
关于他和秦岚岚的关系，在她同意公开前，他自然不能说，但面对沈含的询问，他又不能撒谎，便笑道：“这个我可能回答不了，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回答得了。”
“什么？”
“我有女朋友了。”
沈含激动地尖叫了一声，说道：“徐镇长，这么大好消息，你得请客吃饭。”
“这个，绝对没问题。”徐海涛说道，“时间地点你定，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带上你的男朋友！”
“啊，徐镇长，你太坏了，明知道我没有男朋友还要打击我！不行，一顿饭不够，你得请两顿！”
……
两人又嘻嘻哈哈地聊了几句，徐海涛有新的电话进来，一看，竟是卓天遥的电话。结束和沈含的聊天后，徐海涛立马给卓天遥回了过去。卓天遥告诉他，他们的考察组已经回上海了，她欢迎他去上海玩，关于项目的事，她只字未提。徐海涛想了想，还是忍住没问。


第172章 如坐针毡

刚放下手机，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一看是陶光明办公室号码，徐海涛立马接了起来。陶光明言简意赅，让他过去一趟。听语气，他心情不太好。
昨天，安泰集团的人过来，彭宇没有和陶光明通气。虽然安泰集团的项目也不算大，书记不参加也没什么问题。但在大兴区的现实是，一般稍微大点的项目，书记和镇长都会全力跟进，除非书记另外有事。
果然，徐海涛刚走进陶光明办公室，他便开口问道：“最近有个项目在跟进？”
徐海涛看着陶光明将沃伦集团的项目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都做了简单的汇报。至于安泰集团，因为不是自己在跟进，所以，他便没提。没想到，陶光明问了：“那个安泰集团是怎么回事？”
关于安泰集团，其实徐海涛手头掌握的信息并不多，而且，这件事，茅国栋很上心，他不想和他争，便说道：“安泰集团是茅镇长在跟进。”
“茅国栋？”陶光明一双眼睛紧紧地瞪着徐海涛，声音颇大地说道，“徐海涛，你要搞清楚状况，现在你才是招商引资副镇长。”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让他去跟进项目？徐海涛，你是不是弄不清状况？你现在可还在考察期呢，一年时间很快的，到时候，你拿什么东西跟组织上汇报？啊？”陶光明吼完，叹了一口气，目光缓和一些，又说道，“徐海涛，我也年轻过，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你清高啊，你不屑于和茅国栋争，是吧？我跟你说，在官场这条铁轨上，你要是晚了一趟，很可能趟趟都会晚。清高，不是对他人的仁慈，是对自己的无情。你可要想清楚了。”
自从上次见了王静龙后，陶光明很清楚，徐海涛是他必须拉拢的人。所以，此刻他说的也的确是掏心窝子的话，他是在为他着想。这一点，徐海涛也感受到了，他笑了笑，说道：“陶书记，我并不是清高。我之所以对安泰集团的项目比较冷淡，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我不看好这个项目。”
“什么？”陶光明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徐海涛，问道，“为什么？风力发电这可是绿色能源项目。这种绿色环保项目，大家都很欢迎，你为什么不看好？”
“项目本身没什么问题。”
“那什么东西有问题？”陶光明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我现在还说不上来。”
“什么？”陶光明怒了，端起杯子狠狠地在桌上桩了一下，一部分茶水从杯中溅出来打湿了桌上的文件，他烦躁地拿起文件抖了抖，说道，“徐海涛，你不是要说你是凭感觉吧？我跟你说，你现在是副镇长，不是副导演，这些事情是不给你机会重来的。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里蕴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但徐海涛还是感受到了温暖。从陶光明办公室出来，徐海涛看到一辆黑色奥迪车缓缓驶进政府大院，这是一辆崭新的奥迪车，车牌都还没上呢。
徐海涛看了一眼，便往楼下走，这段时间追招商引资的事情，他倒是有些忽略安全生产工作的进度，便打算到徐茂荣那里聊聊，问问情况。刚走出电梯，便碰到了计生办主任庄秀丽。她看了看他，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徐海涛愣了愣，他不明白庄秀丽为什么是这个表情。调整分工后，他依然跟骆丹要求，帮忙将柳青春借到了计生办。想不通，他便甩了甩头，将这个问题丢在了脑后。
徐茂荣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徐海涛一眼便看到徐茂荣认真地盯着电脑，便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直走到他办公桌前，轻轻地扣了扣他的桌子，徐茂荣才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慌，然后快速地关掉了电脑上的页面。徐海涛看看他，笑问：“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徐茂荣从口袋里摸出烟来，递了一根给徐海涛，咧着嘴说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徐海涛看了他一眼，接过烟，将话题转移到了工作上。上次在会议上，他已经布置了非法矿产的大排查工作，他让徐茂荣将摸底情况给他看看。徐茂荣却摊摊手，说道：“除了那一家出事的，其他村都说没有。”
“什么？一家都没有？”
徐茂荣点了点头，拿出打火机要给徐海涛点烟，徐海涛摆了摆手，问道：“徐主任，你是老绩城了，你认为，除了那一家出事的，再没有非法石矿了，可能吗？”
徐茂荣将一根烟咬在牙齿间，用打火机点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才说道：“徐镇长，这个很难说。我虽然是老绩城，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藏着掖着的，人家不想让我知道，我也和你一样，不知道啊！”
徐海涛很清楚，只要政府想要掌握的情况，没有什么是掌握不了的，除非政府内部有人不想让你知道。他知道，石矿是一块肥肉，而这块肥肉背后也许牵涉到某些人的利益。
徐海涛呵呵一笑，问道：“那以徐主任的意思，接下来，这个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村里报上来的报表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喽。徐镇长，若真有什么事，那也是村里的事。你在会上不也说的很清楚了嘛，真要出了什么事，拿村里主要领导是问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想，他们应该也是知道轻重的。”徐茂荣说道，“我们安监办，自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海涛收起笑容，说道：“那以徐主任看，如果出了事，我和你能够置身事外？那些在矿上工作的员工可以置身事外？”
徐茂荣愣了一下，将烟头从牙齿间拿了出来，露着一嘴黄牙说道：“徐镇长，你也别太紧张。这种事，说穿了，还是靠运气。你想想看，茅镇长分管这么多年没出事，你一来便出事。难道说一定是茅镇长做工作做的比你细致比你好嘛，也不至于的，主要还是运气。徐镇长，说句实话，或许你不爱听，茅镇长这人工作是粗，但人际交往厉害。其实吧，这种工作，主要还是要下面村里配合嘛，徐镇长你总是来问我这个安监办主任也不是办法，重点还是要攻克下村里面那些人精啊！”
徐茂荣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海涛若是想要刨根问底，自己去搞关系，自己去掌握情况。
徐海涛很想回一句：那我要你有什么用？
但转念一想，自己作为一个副职领导，和自己的手下翻脸，没啥意思。更何况，和徐茂荣搞僵了关系，接下来的工作会更被动。而且，他作为一个屁股没坐稳的领导干部，有多少人正等着看他出错呢，他若是因为一句话便和下属争吵，也显得没有器量。这样想着，徐海涛没再这个话题上继续。
下午的全区安全生产工作例会是区安监局牵头召开的，分管区长骆永林也出席了会议。会议一开始是安监局副局长赵煊赫布置年前的几项重点工作，接下来是安监局局长周峰提了几点具体的要求，然后便是副区长骆永林讲话。他一上来便说道：“今年，全区安全生产工作压力很大，为什么？因为绩城镇的安全事故，让大兴区成为了焦点，也让我这个副区长坐在了针毡上……”这个开场白，让许多人都看向了徐海涛，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尽管他故作镇定，但身子还是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热。
但骆永林并没有放过他，他又说道：“绩城镇招商引资工作多年垫底，已有的工业企业数量在全区也是排在后面的，为什么还搞不好安全生产工作？是因为分管领导太忙了？我知道，在座各位都很忙，但，难道你们比我这个副区长还忙？啊？那我倒要问问你们，你们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你们对自己辖区里的企业到底有个什么概念，掌握了哪些情况？啊？我帮你们算了一笔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扣除所有假期，还有两百多天。一天跑两三家企业总没问题吧？难道你们辖区内的企业有上千家，跑一年都没跑完？”
会场里鸦雀无声。
“早在几年前，市委市政府便出台了清理整顿和规范全市石矿开采秩序的有关文件，当时，大兴区便接连发了《关于进一步做好露天采石场整顿关闭工作的指导意见》等相关文件，区财政也配套给各乡镇补贴了一部分资金。当时也是轰轰烈烈，要钱也要的很起劲。结果呢？几年下来了，绩城镇却冒出一个非法石矿的安全事故，这是什么？这就是失职！”骆永林说的咬牙切齿，端起一旁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口水，又狠狠地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这其中，很多人又自觉不自觉地看向放着绩城镇桌牌的徐海涛这里。这种千夫所指的感觉实在难以言喻，果真是如坐针毡。


第173章 杨柳青青

骆永林一直讲了一个多小时，整场讲话他都没有看讲话稿，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徐海涛身边不远的位置。不得不说，他的演讲水平很不错，但徐海涛却也可以肯定，他对他有意见。要不然，他不会将一次工作例会开成了对绩城镇或者说对他徐海涛的一次批判会。可是，他什么时候得罪这位分管领导了呢？徐海涛有些不得要领。
从会场里出来，徐海涛脚步沉重。刚要给方华打电话，让他将车子开过来，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原来是长丰街道分管安监的副主任吴青松。见到老领导，徐海涛露出笑容，说道：“吴主任好。”
吴青松搭上他的肩，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问道：“海涛，你又做了什么事？”
徐海涛不明所以：“做了什么？”
“要不然，骆区长为什么抓着绩城镇的事不放啊！那次安全事故不是已经尘埃落定了吗？该处罚的人也已经处罚了，再在会议上说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但他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我感觉，他这股怒气是冲着你来的。”
“我私下里都没和他接触过，还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徐海涛有些无奈地说道。
吴青松忽然笑了：“或许，这便是原因吧！徐海涛，你是一个聪明人，作为一个乡镇分管安全生产的副镇长，你怎么可以如此被动？”
徐海涛听懂了吴青松的意思。或许他说得对，不管在政府，还是企业，还是其他地方，关系始终是一种生产力。而他徐海涛，太沉浸于具体事务，却太不擅长于经营关系。
学生时期，他便是这种性格，只和自己喜欢的感兴趣的人交往。或许，这便是他的不成熟吧。
他点点头，说道：“谢谢吴主任，受教了。”
第二天，吃过饭，见政府大院里阳光正好，徐海涛便走出去站了一会儿，没多久，许多人也陆陆续续走出来晒太阳，对停车场里的一辆黑色崭新奥迪车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徐海涛正想问问，周琪走了过来，说道：“那是前面楼上广电站站长费东南的车，听说是炒股赚的钱。我们政府里有很多人都拜他为师，学炒股呢！”
“哦，很多人都在炒股？”
“其他人应该也算不上炒股，顶多就是算买了个股票吧。不过，费东南是真的炒股，他一天里大半天都盯着电脑上的那些数据。”周琪解释道。
徐海涛看看他，问道：“你买了吗？”
周琪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说道：“我这种根本不能算是买，就是玩玩。几千块钱而已，赚也好，亏也好，都来去不大。”
“这段时间，股票总体行情的确不错。也有人分析，这是几十年不遇的牛市。”徐海涛说道，“不过，股市背后也有许多内幕的。”
“你也玩股票？”
“没有，我之前放了一些钱在朋友那里，他帮我买了些。不过，现在已经都拿出来了。”
“为啥？现在行情这么好，许多人都奔着要进去呢？你怎么反而出来了？”周琪有些惊讶，问道。
这时，钱多多和柳青春走了过来。徐海涛和她们打了个招呼，问柳青春是否适应计生办的工作。柳青春人长得高大，笑容却极腼腆，看起来不如以往开朗了。她声音略低地说道：“还好。不过我还是喜欢综治办。”
“这也正常，毕竟在综治办时间久了，有感情了。”
钱多多忽然插话道：“不是这样的。青春是因为茅镇长总喜欢单独带着她下村。”
柳青春有些别扭，拉了拉钱多多宽大的呢大衣，轻声道：“多多，你不要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你不要怕，徐镇长和他们不一样。”钱多多看一眼柳青春，又看向徐海涛说道，“徐镇长，茅镇长看女孩子的眼神太粘了，让人很不舒服。他有时候来我办公室，也总喜欢站在我身边，看人的时候，眼神总喜欢往人家脖子里飘，让人太不自在了。而且，他带青春出去，总要让青春和他一起坐在后座，还总喜欢留在村里吃饭，特别是喝酒，一喝酒，他便喜欢把手搭在青春背上。徐镇长，你说，青春还是个姑娘，他怎么可以这样？”钱多多说完，看了看周围，见茅国栋在不远处的一堆人里，正在看费东南的那辆新的奥迪车，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柳青春更是将头垂得更低了。
徐海涛也朝茅国栋那边看了看。本来关于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是轮不到他来管的，但柳青春是他央着骆丹才借到计生办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表个态，便对柳青春说：“青春，到我办公室说吧。”
柳青春看着钱多多。钱多多跺跺脚，说道：“看我干嘛？走啊！”
柳青春和钱多多跟着徐海涛上了楼。
回到办公室，徐海涛认真地问道：“青春，如果有人对你动手动脚让你感到不舒服，你有权利大声地说不。这一点，我想，在你很小的时候，大人便教你了。”
柳青春低下头，不说话。
“徐镇长，这些大道理，我们当然都懂。但关键是，他是领导呀，柳青春如果说不，茅镇长一定会给他穿小鞋的。”钱多多眨眨眼睛，又看了看门口，门已经关上了，她仿佛放心地拍拍胸口，又说道，“茅镇长这人可是很小心眼的，因为你抢了他分管的条线，他一直在外面说你各种坏话。碰上这种人，青春怎么敢公然反抗？青春现在想的，便是快点过年，过了年，她便可以去骆书记那里要求回综治办。”
徐海涛说道：“这件事，让我来解决吧。当初，让青春去计生办，也是我跟骆书记提的。”
“啊？”柳青春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海涛，说道，“怎么是徐镇长你？”
徐海涛有些莫名奇妙，心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诉苦？
钱多多却喊起来：“徐镇长，你为什么要把柳青春弄到计生办去？这简直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啊！”她眼睛轱辘转转，一手拍一下额头，又说，“可是，不对啊，庄主任一直跟柳青春说，是茅镇长把她从综治办借来的呀，还说，徐镇长几个月都没解决的事，茅镇长一来就给解决了。徐镇长，真的是你跟骆书记提的吗？”
徐海涛想到之前庄秀丽看到他时的表情，心中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他朝柳青春点点头，说道：“是的，当初是我向骆书记要人的，因为计生办有两个工作人员怀孕，人手紧张，而年关工作又比较多，我觉得你工作能力颇强，便想借你过去救个急。不过，我的分工很快进行了调整，但这个事情我还是再一次跟骆书记提了一次。所以，这件事情追根溯源，还是应该由我负责。这些情况，你有没有和庄主任提过？”
柳青春摇摇头：“庄主任总说茅镇长是我的伯乐。她还让我和他多接触，说这对于我的成长没有坏处。”
“好的。我知道了。”徐海涛说道，“我会想办法的。你也别太紧张。”
出门的时候，钱多多又回头说道：“徐镇长，您可千万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哦，青春可是让这件事折磨得失眠了。再这样下去，她要得忧郁症了。”
打开门，两人走了出去，正碰到从外面进来的茅国栋。茅国栋的目光在柳青春身上打了个转，又看了看徐海涛开着的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哦，有点事情。”柳青春低声说着，便想跟着钱多多下楼。茅国栋却又说道：“我有事找你，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柳青春拉了拉钱多多的手，一脸无奈又略带紧张地跟着茅国栋走了。
徐海涛将这一幕清楚地看在眼中，心里猛地升腾起一种愤怒，但他很快告诫自己，在政府里，所有的愤怒都要以智慧的手段来解决，否则，都将以失败告终。
柳青春从茅国栋办公室出来后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再次来到了徐海涛办公室。她的脸有些绯红，看起来很娇艳，但她的眼睛却透露出惶恐。徐海涛忙让她坐下，并问道：“怎么了？”
柳青春看着徐海涛，久久没有出声。
徐海涛给她泡了一杯茶，她端起来捧在手里，捂着手心，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徐镇长，我现在好多了。”说完，她便起身往外走。
徐海涛很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等她走了，他便去了骆丹办公室。
骆丹正在电脑上看股票行情，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笑问：“又怎么了？这一脸凝重的表情，不会是又要问我要人吧？”
徐海涛摇了摇头，说道：“不，这一次，是还人。”
“还人？”骆丹带着点狐疑地笑道，“你要把谁还给我？”
“柳青春。”
骆丹关掉了电脑上的股票页面，一脸严肃地看向他，问道：“怎么回事？你不会又想将她要到招商办吧？”
徐海涛认真地说道：“不是。”
“到底怎么回事？”骆丹问道，“你应该知道人事问题不是儿戏，虽然柳青春是借给计生办的，但我跟庄秀丽说了是借半年。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我这个党委副书记也不能出尔反尔吧？”


第174章 处境微妙

对于茅国栋和柳青春之间的那点事，徐海涛知道自己并没有发言权。首先，他并没有亲眼所见，其次，他也没有立场来说这些话。更何况，他和茅国栋之间微妙的关系，骆丹很可能便会理解成是他对茅国栋的一种不满或者说是报复，既让他惹一身骚，也容易影响班子团结。
徐海涛想了想，还是说道：“主要是柳青春的个人意愿。”
骆丹的表情松懈下来，笑道：“徐海涛，你管的还不少啊！柳青春为什么不愿意呆在计生办啊？当初借她过去的时候，我便和她谈了话的，让她克服一下困难，时间到了便让她重新回到综治办。年轻人不磨练磨练，怎么行？她和你说什么了？”
徐海涛不好直接把柳青春说的那些事说出来，便只好说：“也没什么。只是提了那么一嘴。我想，这事起源在我，所以便来找您了。”
骆丹笑道：“好了，我知道了，到时间了，我便让她回去。”
徐海涛知道，这件事暂时可能没有回旋余地了。看来，今天是他太冲动了，没有仔细想清楚。在政府，人事问题本就是最神秘，也最刻板，当然也是利益争斗最厉害的一块。他竟然就这样跑来和骆丹说，简直是太缺乏头脑了。看来，他还是太年轻，太单纯。
他无奈地点点头。
骆丹指指他说道：“徐海涛啊，当初是你死乞白赖地要把柳青春借到计生办，这才过了几天啊，又死乞白赖地要我把柳青春弄回去。我看啊，我这个党委副书记还是让你当了得了。”
这话是有些重了，徐海涛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这次看来是把骆丹得罪了，立马站起身来鞠了个躬，说道：“骆书记，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会更加注意。”
骆丹盯着他，第一个浮上心头的想法却是：难道徐海涛看上柳青春了？为什么对她的事这么上心？她语重心长地说道：“海涛啊，你现在左手安全生产，右手招商引资，担子很重啊，你要把精力用在刀口上。”
“谢谢骆书记，我知道了。”
走出骆丹办公室，徐海涛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想，既然柳青春找了他，他也答应了她，便不能撒手不管。但人事问题毕竟不是儿戏，可能还得找个好的契机才能解决。当务之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回了一趟办公室，拿了笔记本，便去了彭宇办公室。上午会议上，骆区长最后提了三点要求，一是尽快将辖区内非法矿产排查清楚，排查一个关闭一个。二是，妥善处理因非法矿产引起的后续问题，绝对不能引发群体性事件。三是，凡是有非法矿产的单位，都必须到镇上向他汇报原因。
徐海涛简明扼要地将上午的会议精神跟彭宇做了汇报，关于批评绩城镇的部分他只是一句话带过了，并没有过多渲染那种氛围。但彭宇还是皱紧了眉头，说道：“安全事故的事早已尘埃落定，骆区长此时旧话重提要干什么？”
徐海涛不说话。
彭宇说道：“既然区里有要求，你就按照区里的要求去安排吧。不过，绩城镇也就这么大点地方，除了李大根那个该死的石矿外，应该也翻不出第二家非法石矿了。要再翻出新的来，一定严惩。”
徐海涛盯着彭宇，他的表情严肃而凶狠，不像是作假。
徐海涛领命而出。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回办公室，而是去陶光明办公室坐了坐，安全生产虽然是政府工作，但党委书记也是组长。徐海涛觉得，有些情况，还是应该让陶光明有所了解。而且，之前的李大根石矿，便是因为彭器才得以生存，徐海涛相信，如果存在非法石矿，或多或少和彭器有关系，而彭器的背后便是彭宇。虽然他刚才的态度十分鲜明，但徐海涛还是觉得，有陶光明的支持，便多了一道保障。
但出乎徐海涛意料的是，陶光明对这件事的态度比较暧昧，他手里夹着烟，目光在徐海涛脸上飘忽不定地游移片刻，才说道：“你是安全生产分管领导，既然区里有明确要求，自然要一抓到底。我肯定是支持的。但安全生产工作，主要还是得看彭镇长的态度，毕竟他是镇长嘛！”
徐海涛点点头：“我知道，已经跟彭镇长做了汇报。”
陶光明哦了一声，说道：“那你就放手去干吧！”
“陶书记，这件事主要还得需要村里的配合，但从上次的大排摸情况看，情况并不理想，村里报上来的表格都填了无。如果这个是事实，我当然很开心，怕就怕，他们知而不报。”徐海涛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陶光明盯着他：“既然如此，就去证明它嘛！安监办不是有好几个人吗？让他们下去跑啊，多跑跑自然就掌握情况了嘛！整天窝在办公室能知道什么？你们不熟悉情况，下面的人自然便会糊弄你们，你们对下面了如指掌，下面的人便会对你们肃然起敬。别看村里这些村长、书记，理论水平是不高，可都是人精啊！”
徐海涛点了点头。
陶光明又加了一句：“还有啊，最近政府里出现了一股不良风气，一有空就炒股，谈股，简直把人民政府当成了证券公司，完全不成体统。徐海涛，你老实交代，有没有炒股？”
徐海涛摇了摇头：“没有。”
“真没有？”
“没有。”
“为什么不玩？费东南炒股赚了一辆奥迪呢，很多人都眼红了，你不心动？”陶光明眼神颇为犀利地盯着他，问道。
徐海涛笑道：“其实，我之前也放了一些钱在朋友那里，他的确帮我赚了一些钱，不过，因为买房，我已经把钱全部拿出来了。”
陶光明哈哈笑道：“原来，你小子已经尝到炒股的甜头了。那如今势头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再买点？”
徐海涛摇摇头：“第一，我对这个事情并不热衷；第二，炒股就好比赌博，最终赚钱的永远是庄家，而我们这些小户，玩的却是心跳。第三，当全民都去炒股的时候，我觉得，离崩盘也不远了。”
陶光明的目光里透出赞许，好半晌点了点头。
从陶光明办公室出来后，徐海涛直接下楼去了一趟安监办，来了个突然袭击，果然，有两个人正开着电脑在看股票行情，不过，徐茂荣那里他并没有进去，一是他已经掌握情况了，二是为了给他留点面子。
然后，就在安监办，他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将上午区里的会议精神进行了传达，并布置了相关工作要求，最重要的便是排摸非法矿产。这时候，徐茂荣讲话了：“徐镇长，这个事情最终还是要依靠村里的。当然，我们办公室也会下去跑，但绩城镇这么大，光靠我们这么几个人，怎么跑得遍，更何况，那矿产都是在山里的，光靠我们肯定是不现实的。”
“我没说光靠你们。我们自然要两条腿走路。”徐海涛说道，“你通知下去，明天上午九点开一个安全生产工作例会，让村长和分管安监的同志都来。”
晚上，回到翠园小区，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竟是一股浓郁的菜香味。徐海涛一脸惊讶，抬眼看去，见秦岚岚竟然围着一条可爱的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徐海涛放下包，脱下外套，走过去从背后圈住她的腰，轻轻地将脸埋在她的发丝里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岚岚，我爱你。”
秦岚岚回头在他下巴上落下一吻，说道：“今天，挨批了？”
徐海涛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吸了吸鼻子，说道：“这么香，是炖了鸡汤吗？”
秦岚岚放下手中的汤勺，转身将手搭在他肩上，认真地说道：“是啊，灵芝炖鸡汤，给你补补。”
“你真好。”徐海涛倾身在她鼻子上落下一吻，说道，“今天，全区大会上，骆区长批评得很重，当时觉得很丢脸，如果地上有条缝，都恨不得钻进去。但事后我想通了两件事。一是，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后我一次都没有主动跟骆区长汇报过工作，他肯定对我有想法；二是，李大根石矿安全事故后，虽然镇上也轰轰烈烈地搞过大排查活动，但最终很多措施并没有跟上。我想，接下来我得尽快把这两块工作补上。”
秦岚岚认真地看着徐海涛，说道：“海涛，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不愿意趋炎附势，更不乐意溜须拍马，但坐在这个位置上，最起码的一些人际关系还是需要去开拓和发展的。”她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他俊逸的脸颊，又说，“不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对于男人来说，很多时候渴望的便是被肯定，被重视。此刻，秦岚岚的话，如一贴温暖的药贴上胸口，心里暖洋洋的。他眸光微动，低头温柔而缱绻地吻住了她……


第175章 引起众怒

上午九点，在绩城镇政府大会议室召开了全镇安全生产工作推进会，徐茂荣主持会议，徐海涛简要传达了一下前一天区安全生产工作例会的精神，并将上次各村报上来的排摸表重新下发，他说：“前期，各村对辖区内的矿产都进行了排摸，也进行了上报。大家报上来的表格都很清楚明白，只有一个字无。我不知道到底是我的运气太差，全镇只有李大根一家非法矿产，却在我上任不久后便出事了，还是大家报上来的数字有所不实。这一点，我不清楚，但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应该很清楚。”
说到这里，会场里有一阵骚动。
“我艹，这徐海涛干什么？准备秋后算账？”
“什么叫有所不实？他这不是在骂我们欺瞒？他凭什么这么说？”
“他既然不相信，那就自己去跑呀，还让我们报什么？真是！”
“哎，年纪轻轻，官腔倒是十足！摆架子也不是这么摆的，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有本事，拿出证据来证明我们的数字不实啊！就知道说空话！”
……
徐海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等待议论的声音平静下去，才继续说道：“今天，我把这张表格重新发下来，希望大家再认真排摸一次，力争做到零疏漏。我想，这总比抓大肚子简单，大肚子还可以掩盖，这矿产是怎么都没办法遮掩的，如果有，它便不移不动地在那里。对吧？”
这一次，会场里安静无声。
“元旦之前，请大家把排摸结果报上来，并请村长审核，审核后在表格上签字。”
会场里再次有了骚动，张家坳村的村长张黑子直接站了起来，脸色很难看地说道：“徐镇长，你这样做什么意思？怎么，你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们村里吗？那还要安监办干什么？要分管领导干什么？你们拿的工资可都比我们这些泥腿子高得多，没道理好处你们拿，坏事都让我们挑吧？”
张黑子的话激起了其他村长的情绪，甚至有人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敢问徐镇长，你这样的做法是为了什么？啊？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我们村长是村民选出来的，对村民负责。你这样随便弄一张表格就让我们签字，到底什么意思？是要问我们的责吗？即使要问责，也是党委和纪委的事吧？”
“是啊，弄张表格还要我们村长签字？简直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按理，他一个副镇长有什么资格叫我们来开会。只有主要领导才有资格叫我们来开会。现在好了，什么条线都动不动便让村长、书记开会。我们这些村长、书记就开开会都够了，还哪里有时间做事？”
“是啊，还真把自己当个官了。说句不客气的，他屁股底下这个位子能不能坐得稳还是问题呢！架子倒是大得很。”
……
议论声如潮水滚滚而来。
这也是在徐海涛的意料之中的，他静静地看着他们，等待他们把话说完。好一会儿，大家见他都没什么反应，才慢慢静了下来。
徐海涛看着他们，问道：“大家都说完了吗？如果大家都说完了，那么我说两句。”
台下的人都盯着他，在他们眼里，徐海涛不过是一个长相英俊略显稚嫩的年轻人，连绩城镇的水土还没服呢，竟然还想来教训他们，简直是门都没有。
“各位村长，安监线上的同志们，大家说的对，问责是党委和纪委的事，我一个还在考察期的副镇长根本没有这个权力。那么，我为什么要让大家签字呢？一当然是希望引起村长对这项工作的充分重视，二，也是为了让村长更好掌握这项工作的情况，并没有其他更多意思。”
会场里静静的，大家看的他的眼神带着某种不可置信的疑惑。但徐海涛不在乎这个，他看了看一旁的徐茂荣，问道：还有补充吗？徐茂荣摇了摇头，徐海涛抓住话筒，说道：“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会后，几个村的村长挤在一起议论道：“这个徐海涛，完全是个愣头青啊！”
“是啊，完全弄不清绩城镇的状况啊！”
“哎，年纪轻，想要上进没错。但这样子不管上面下面的态度，一门心思地冲啊冲，早晚要出问题。”
“是啊，别说是矿产了，就是一块石头，也没有彭镇长不知道的。他徐海涛在我们面前跳上跳下有什么意思，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摸摸领导的意图呢！”
……
中午，在食堂，周琪端了盘子过来坐在徐海涛对面，一坐下，便低声说道：“徐镇长，我听说，上午的会村里意见很大，特别是几个村长，有几个甚至到镇长那里去打小报告了。”
徐海涛笑道：“你倒是灵通。”
周琪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你还笑得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一年考察期满，组织部来考察的时候，听的就是那些人的意见啊！你把他们惹急了，他们会跟你拼命的。还有啊，对付这些人，偶尔的确需要用用大棒，但打好了总也要扔几个甜枣嘛，以往，彭镇长跟他们开会，凡是会上发了火，散会后，他一般都会请他们吃饭喝酒的。”
徐海涛深吸一口气，说道：“没用的。这些人的眼睛只盯着彭镇长呢！我徐海涛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而已。”
周琪有些纳闷，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在表格上签字？”
“即使让他们愤怒，我也要引起他们的重视。我不管他们怎么看，但我需要表明我的态度，安全生产无小事。”徐海涛坚定地说道。
“可是，你这样做太危险了，很可能会把自己逼向死胡同。”
徐海涛摇摇头，说道：“要做事，便难免会得罪人，我如果畏畏缩缩，便什么事情也干不成。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周琪不再说话。很多时候，他真的很佩服徐海涛，他身上总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大无畏精神，披荆斩棘、伤痕累累都在所不惜。或许，这样的干部才是真正的好干部吧，可是，这样的干部，能成长得起来吗？
下午，徐海涛收到一条短信，竟是卓天遥发来的：“徐镇长，平安夜快乐。”
徐海涛这才发现，原来今天竟是平安夜。心中颇有些感动，他也发了祝福过去，聊了几句后，他问起了项目的事情。卓天遥回复：“项目的事，元旦以后董事会会开会通过，最终怎样要看董事会上的结果了。”
“卓总，我还是觉得，蝴蝶泉村是不错的选择：有历史，有文化，有灵气。”徐海涛回复道。
卓天遥：“徐镇长，我在董事会的能量太小，起不了多少作用。更何况，我去绩城镇只是以我个人的名义去的，并不能代表考察团。所以，蝴蝶泉村的方案甚至很可能上不了会议桌。凌总监他们很看好曲池县的一个点。”
徐海涛：“卓总，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卓天遥：“你说。”
徐海涛：“可以帮我创造一个条件，让我见见董事长吗？”
片刻后，手机响了。竟是卓天遥打电话过来了，徐海涛忙按了接听键。
“徐镇长，其实，像这种项目，我爸一般都不会直接插手。而且，我爸这人脾气很坏，对别人对自己都很严苛，一般的人他是不肯见的。当然，办法也不是没有。”卓天遥的声音轻松而愉悦，这也感染了徐海涛。他也轻快地说道：“什么办法？只要我能做到，我都愿意尝试。”
“做我男朋友。”卓天遥笑道。
徐海涛懵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卓总太抬举我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除了这个，我想不出还有其他理由可以打动他了。”
挂断电话，徐海涛在办公室坐了片刻，打电话给陈盼盼，让他订了一束鲜花送去长丰街道办事处给秦岚岚。
下午刚上班，徐海涛便去安监办看了看，除了徐茂荣，其他几个人仍坐在办公室里。徐海涛看看他们，什么也不说便转身走了。二十分钟后，他在办公室透过玻璃窗看到那几个人陆续开了摩托车出去了。
徐海涛在办公室也坐不住，打电话给方华想去村里转转。方华说，他跟着茅镇长陪同安泰集团的人。
徐海涛想，安泰集团的人来了，竟然没有联系他？想了想，他还是给周琪打了个电话。
“安泰集团的人来了，你知道吗？”
“没人联系我。”周琪说道，“不过，我正好掌握了一些安泰集团的信息，中午的时候忘记跟您汇报了，你在办公室吗？我过来汇报。”
一会儿，周琪便过来了。他把一叠材料放在徐海涛办公桌上，才拉过椅子坐下来，说道：“安泰集团的投资项目质量不高，我搜集了一些资料，你可以看看。”
徐海涛拿起材料翻了翻，都是关于安泰集团一些投资项目的纠纷，甚至有些项目是披着旅游项目的皮，最终做成了房地产，与地方政府和百姓矛盾重重，而且有一个项目中，他们还对地方政府官员行贿，事发后，当地政府的几个官员都被处理了。
徐海涛将材料扔在桌上，捏了捏眉心，说道：“这个安泰集团信誉太差，如果真把项目落在镇上，我怕会有后患。”


第176章 彭宇发火

周琪看看门口，说道：“茅镇长如今和他们打得火热，我怕他们用手段圈住茅镇长，到时候，我们会很被动。”
徐海涛点点头：“这件事，我会马上和彭镇长汇报。你继续关注安泰集团的动态，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和我说。”
周琪点点头，又问道：“茅镇长那边要给他打预防针吗？”
茅国栋的性格，徐海涛也算有些了解了，他摇摇头道：“他不会听的。等我跟彭镇长汇报后，让彭镇长做决定吧。”
周琪想想也对，便点点头离开了。
临近年关，彭宇作为镇长忙得焦头烂额，到他办公室要钱的也络绎不绝，特别是人称牛皮糖的镇中心小学校长牛永善，每天到彭宇办公室报到。上面下拨给镇中心小学的钱一般都是先到镇上，再由镇长批给学校。而绩城镇的吃饭财政，则是能拖则拖，每年总是要拖到年底实在拖不下去了才下拨。至于镇上的配套资金更是像挤牙膏一样挤得十分艰难。牛永善看起来木木的一个人，却深谙“爱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一点，每天总要去彭宇那里坐坐，彭宇实在被缠不过，便多少会下拨一些经费。
有人背后议论，说彭宇抠门得紧，彭宇气愤：谁不想大方？可是那也得有钱啊，没钱他这支笔签下去，让财务怎么办？
徐海涛见牛永善从彭宇办公室出来，便拿着那份材料走了进去。彭宇正气的抓头，看到徐海涛，目光从他手上滑过，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灌了两口茶，口气破差地说道：“你又要报销什么？”
徐海涛将那份材料放在办公桌上，说道：“不是报销，只是有份关于安泰集团的材料想让您看看。”
“哦，什么材料？”彭宇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材料，随便翻了翻，眉头却慢慢地皱紧了。好一会儿，他将材料哗一下扔在桌上，抬起头，目光凌厉地盯着他，开口道：“海涛，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徐海涛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是的，彭镇长。”
“知道？知道你还拿这种东西到我这里来？是嫌我不够忙，还是怎么回事？啊？”彭宇提高了声音，语气不善地说道，“徐海涛，区委领导对你给予了厚望，希望你能挑起招商引资的大梁。但是，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啊？我和国栋把线都给你牵好了，你呢，要么就不出场，要么就是不声不响地撤了，现在更好，开始拆墙了。徐海涛，你难道不明白绩城镇招商引资的现状吗？我们现在急需这个项目来为我们打开局面，你知道吗？即使网上真有一些关于安泰集团的不和谐声音，那又怎么样？你觉得以绩城镇的条件，还有资格挑三拣四吗？再说了，风力发电是一个绿色环保项目，连后顾之忧都没有，你却还在鸡蛋里挑骨头，为什么？啊？”彭宇的语速很快，语气也很差，徐海涛一直等他慢慢缓和了脸色，才说道：“彭镇长，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们有必要对投资方有充分的了解而已。”
“徐海涛，看问题要看大局，不能像女人一样钻牛角尖。作为绩城镇的领导干部，你要把力气用在如何将绩城镇这条大船开出去，而不能总将目光盯在前面可能存在的礁石上，这样的话，只会止步不前。你懂吗？”
“彭镇长，我不是钻牛角尖，我只是想要知己知彼而已。”徐海涛认真地强调。
“知己知彼？”彭宇轻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绩城镇几年都没招到项目了，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有什么资格掂量对方？”
徐海涛看到彭宇目光里透出的无奈，一时之间也弄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但为了成绩贸然地一味往前，不分青红皂白地引入项目，真的好吗？他感到茫然。
“还有，今天茅国栋和安泰集团的人对接过了，国栋说，安泰方面基本已经确定了意向，会将项目落在绩城镇。下周有可能进行意向性签约，这个工作你最好和国栋一起跟进一下，你要知道，签约之前，变数还是很多的。”彭宇看着他，说道。
“知道了。”
“徐海涛，我希望你能够像国栋一样，拿出点激情出来。还有，这份材料你拿去放起来吧，当然，既然你掌握了这些情况也好，到时候谈判的时候或许用得上。当然，我还是那句话，最重要是留住项目，其他慢慢说。”
离开彭宇办公室后，徐海涛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直到秦岚岚的电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海涛，谢谢你的花，我很开心。”
秦岚岚的声音难得地透出欢快，这快乐也感染了徐海涛。他深吸一口气，将缠绕在胸口的烦闷甩开，笑道：“不客气，余生请多多关照。”
秦岚岚哈地笑了一声：“徐海涛，你想用一束花就收买我了？”
“不，我是用余生收买你，花只是赠品。”
“油腔滑调。”秦岚岚语气里都带着笑意，说道，“晚上想吃什么？”
“去吃烛光晚餐吧。”
平安夜，徐海涛却失眠了。白日里彭宇说的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像子弹般清晰地穿过他的脑海，让他辗转反侧。是啊，无论是他，还是彭宇，都急需要一个项目来将绩城镇这艘船带出泥沼。
可是，安泰集团的项目真的是那艘船吗？
不。
他蹑手蹑脚地起床，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他翻出白天卓天遥给他发的短信，犹豫许久，还是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卓总，圣诞节快乐。”
第二天一早，他起来后在窗下做了三十多个俯卧撑，拿出手机看了看，卓天遥竟已经回复了：“圣诞快乐。徐镇长，凌晨两点还给我发短信，很容易让我误会的！”
徐海涛嘴角带笑，回复道：“卓总，不好意思，那么晚了还打扰你。只是，我真的很想见一见董事长。”
对方没再回复。
徐海涛叹息一声，将手机放进了包里。洗漱完毕，吃了早餐，便去上班了。在车上，好几次，他都想问问茅国栋，和安泰集团的人接触得怎么样，但茅国栋一副高冷姿态，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上午，他下村跑了几家企业，中午吃过饭，接到了丁清扬的电话。自从她爸爸醒来后，他去医院的次数少了，此时接到她的电话，下意识地问道：“清扬，叔叔还好吧？”
“挺好的，医生说今天可以出院了。所以跟你说一声。”丁清扬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顿了顿，又说，“圣诞快乐。”
“节日快乐。”徐海涛说道，“几点钟出院，需要我过来吗？”
“一会儿办完出院手续便可以出院了。”丁清扬说道，“临近年关，你这个副镇长估计很忙吧，这里也没什么事，我一个人就行了。徐海涛，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你。”
“我们之间，何必客气。”
听筒里传来丁清扬细细的呼吸声，却久久没有声音。徐海涛便问道：“清扬，你还在听吗？”
“在。”丁清扬的声音有些低沉，说道。
“阿姨呢？状况还稳定吗？”徐海涛又问道。
“还好，我们打算等爸爸完全恢复了，带她去宁州做手术。”丁清扬深吸一口气，呼吸在听筒里带起一些震动，她说道，“海涛，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现在还不能确定。傍晚我再给你答复吧，怎么样？”徐海涛说道。最近会议很多，而且有些会议会放在晚上，所以，他的确无法确定是否有时间。而且，他也得问问秦岚岚，他不希望他们之间再有什么误会。
“好的，我等你答复。”
下午，接近下班的时候，徐海涛还没有收到会议通知，他想晚上应该没什么事了，正准备跟秦岚岚打电话说明情况，却收到了卓天遥的短信：“徐镇长，我爸今晚八点有空，他答应给你五分钟。”
“谢谢。我马上出发。”徐海涛回复道。
这个意外之喜让徐海涛颇有些兴奋，他立马给方华打电话，让他跟他跑一趟上海。但方华说，他和茅镇长在外面。徐海涛不得不让邵钢重新派车，但邵钢说，镇上财政紧张，彭镇长有规定，不是会议，一般不再另外派车。如果有特殊情况，需向彭镇长说明。
徐海涛立马奔到彭宇办公室，但里面却有人。徐海涛无奈，只好给彭宇打电话，但对方却直接掐断了他的电话。徐海涛很有些懊恼，他知道，如果错过这个机会，绩城镇必将和绿野仙踪项目失之交臂。
他回到办公室，拿起公文包，直接给之前给他开过两次车的私家车主金祺打了个电话，让他立马来镇上接他去上海。徐海涛想，回来再跟彭宇汇报吧，大不了这笔费用算他自己的。
路上，徐海涛终于打通了彭宇的电话，但彭宇对他的上海之行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哦了一声，便挂了电话。徐海涛耸耸肩膀，也不多想，只是给秦岚岚和丁清扬分别打了电话。


第177章 上海之行

金祺车技不错，尽管进上海的路很堵，但还是在八点前赶到了沃伦集团的总部。沃伦集团就在外滩旁，一整幢四四方方的大楼，门口有保安，徐海涛报了卓天遥的手机号码，保安仍旧不肯放行。徐海涛只好给卓天遥打电话，很快，卓天遥便从大楼里走了出来，长发飘飘的样子十分动人。
保安见果真是卓天遥的客人，才敬了个礼放行。徐海涛从车上下来，迎着卓天遥走去，并将之前准备好的一份包装好的礼物递了过去。卓天遥笑意盈盈地接过，笑问：“是什么？这么沉？”
“打开看看？”徐海涛嘴角微挑，笑道。
卓天遥并没有立刻打开礼物，而是看看手表，说道：“你动作很快啊，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徐海涛的确没有吃晚饭，也确实有些饿了，便捂着肚子说：“我等着卓总请我吃晚饭呢！”
卓天遥笑道：“这个不成问题。只是，我爸爸日程的确排得很满，如果我现在带你去吃饭，时间上估计来不及。要不这样，我们先去会客室坐一坐，吃点点心充饥，等你们谈好了，我再请你吃饭？”
“没问题。”
会客室在十一楼，卓天遥让人准备了一些糕点、水果和咖啡。徐海涛随便吃了点，便和她聊起了项目的事。卓天遥却不接话，只是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拆开他送的礼物，是三本张爱玲的小说。她抬头看着他，问道：“为什么送我这个？”
徐海涛老实回答：“不知道该送什么。女孩子喜欢的，我想你应该都有，而且我对那些不在行。张爱玲是我喜欢的一位作家，所以便买了几本她的书送你。”
卓天遥笑道：“你倒是诚实。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送礼物应该送对方喜欢的，而不是你喜欢的？”
“我以为你会喜欢。”
“恩，我的确挺喜欢的。”卓天遥看他一眼，将书重新包好，说道，“她是我学生时代最喜欢的作家，没有之一。谢谢。”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卓天遥的手机便响了。她看一眼手机，又抬头看看徐海涛，微微一笑，说道：“我爸让我们过去。”
徐海涛站起身来。
卓天遥又说道：“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我说你是我男朋友，他才肯见你的，一会儿你可别漏嘴了。还有，他脾气很坏的，你说话小心些。”
徐海涛哈哈一笑，说道：“怎么搞得丑媳妇见公婆似的！”
卓天遥瞪了他一眼，也笑了。
董事长卓思健的办公室在顶楼16楼，一整层都是他的地盘，从电梯里出来，便有一位身姿曼妙长相颇好的女秘书上前和卓天遥打招呼，然后便引着他们走进了一旁的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摆设却也简单，就和领导办公室的布置差不多，办公桌，沙发和会议桌，没有太多零碎的装饰。卓思健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张脸看起来没有太多表情，但比新闻里看到的更显年轻些。他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很大的书法：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徐海涛走上前，恭敬地伸出手，说道：“卓董事长，您好，我是天遥的朋友徐海涛，洪湖市大兴区绩城镇的副镇长。”
“副镇长？”卓思健的目光从他伸出的手上滑到他脸上，说道，“那你凭什么追求我的女儿？”
“卓董事长，我想您误会了，我和天遥只是朋友。”徐海涛刚说完，卓天遥便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后喊了卓思健一声爸爸。
卓思健看向卓天遥：“怎么回事？”
徐海涛怕卓思健为难卓天遥，便说道：“卓董事长，我和天遥是朋友，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绿野仙踪的项目。我希望您能给我五分钟时间，听一听我们绩城镇蝴蝶泉村的一些情况……”
徐海涛的话还没说完，卓思健忽然说道：“出去。”
徐海涛愣了愣。
“我说了，让你出去，没听明白吗？”卓思健再次重复道。
徐海涛工作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卓天遥急道：“爸爸，你答应给他五分钟的，他晚饭都没吃便从洪湖市赶过来了，你不能这么不讲理。”
卓思健指了指徐海涛，说道：“我要见的是我的未来女婿，不是什么乡镇的副镇长。天遥，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爸爸，就当给我个面子嘛！”卓天遥走上前挽住她爸的手臂亲昵地摇了摇。
卓思健将目光从卓天遥身上滑到徐海涛身上，说道：“行，看在天遥的面上，我给你五分钟。说说吧，绩城镇有什么？我们沃伦的项目为什么要放在那里？如果你能说服我，那我就帮你说服董事会。”
徐海涛看着这个传说中的成功人士，他个子不高，一件藏青色夹克里面是一条灰紫色羊绒衫，没有戴领带。他在心里给自己捏了一把劲，说道：“在我看来，沃伦集团就像是一个现代化的小王国，而蝴蝶泉村却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而又环境优美的小山村，蝴蝶泉村可以成为沃伦集团的一个美丽传说，一个世外桃源，一个充满神秘感的童话世界。”
“就凭你这么几句话？”卓思健哈哈笑道。
“天遥去过蝴蝶泉村，她知道，那里有什么。”
卓思健看看卓天遥，说道：“你觉得就凭你这么几句话就能说服我？徐海涛是吧？你到底是太盲目自信，还是太不了解我卓思健？”
“我只是实事求是。”
“实事求是？”卓思健又哈哈大笑，说道，“这年头，包装都已经成为了一门行业，你一个副镇长却还在说实事求是？你既然要实事求是，为什么还需要沃伦这个项目？原汁原味不也可以成为一种时尚？”
“对，如果有沃伦这张品牌，原汁原味的确可以是一种时尚。”徐海涛不卑不亢地说道。
“沃伦这张品牌，大家都想抢，关键是，绩城镇有什么值得沃伦另眼相看呢？恩？”
“青山绿水。”
“青山绿水多得是。”卓思健说道。
徐海涛接不下去了，因为除了青山绿水，绩城镇的确再没有其他可以用来宣传的东西了，这一刻，他忽然有一种黔驴技穷的感觉。他略微有些挫败地低下头，说道：“或许青山绿水随处可见，但蝴蝶泉村的温泉，历史，和独有的自然气候，一定可以让绿野仙踪这个项目变得不一样。但，如果卓总一定要让我此刻拿出足够的证据来，我的确拿不出，因为，这需要沃伦的投资。只要有沃伦的品牌，蝴蝶泉村一定可以打动人心。”
“很好，打动人心？”卓思健笑道，“可惜，这一刻，你还没有打动我。如果你连我都不能打动，又凭什么说打动人心呢？恩？”
“卓董事长现在坐在这个位子，但一路走来的时候，应该也经历过很多坎坷曲折，相信您一定经历过某些时刻，有时候，语言是很贫乏的，而真正打动人心的往往不是语言。”
卓思健定睛看着他，忽然问道：“你玩股票吗？”
徐海涛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没有。”
卓思健皱了皱眉，问道：“这么说，你甚至没有关注过我们沃伦的股票，是吗？”
徐海涛不想撒谎，只得点了点头。
“这年头，竟然还有不玩股票的？”卓思健说道，“我是该说你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呢？还是该说你死板？”
徐海涛笑道：“的确，我把很多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但这不是所有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只做我喜欢的。股票的确能赚钱，却并不能让我快乐。”
“哦，那什么能让你感到快乐？”卓思健颇慵懒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却依然难掩锐利。
“做自己喜欢的事。”徐海涛简单地回答。
“个性不错，不过眼光不行，胆子也不行。我家天遥这么棒，你竟然不敢追一追。”卓思健忽然轻叹一声，说道。
卓天遥娇羞地喊了一声：“爸。”
徐海涛笑道：“卓董事长太抬举我了，不过，这无关乎眼光和胆量，而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倒是实诚。既然如此，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卓思健看了看卓天遥，又看向徐海涛，说道，“难道，就凭你有一股想做事的热情？年轻人，我可以告诉你，政府里这种人并不少。”
徐海涛点点头：“我知道。”
“所以？你还想说什么？你想说，反正，你已经努力过了，所以可以问心无愧？”
我去，徐海涛心头滚过惊涛骇浪，果然是老江湖，连他心里怎么想都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他可不会这么容易认输。他笑笑说道：“或许吧，但即使一无所获，又怎么样呢？能够见到您这样的商界大佬也是一种荣耀，我一点不亏，不是吗？更何况，说不定，你一时心情好，便同意了呢？”
“哈哈哈！”卓思健忽然哈哈大笑，看了看卓天遥，忽然起身说道，““走，吃饭去。”
啊？
徐海涛有些发懵。
“不是说还没吃饭吗？”卓思健问道，“正好，忙了一整天，我也还没吃呢！”


第178章 彭宇发难

作为一个全国有名的大集团老总，卓思健一步步发展起来的路上，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艰难，初创的时候，他和几个手下几乎是白天黑夜地呆在公司，也正因此，看起来强健的身体也还是留下了一些隐患。
“爸，你怎么又不按时吃饭？医生说了，你的胃不好，一定要注意按时用餐。”卓天遥关切地数落道。
“知道了。”卓思健看一眼卓天遥，目光里透着宠溺，但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又恢复了一脸严肃。
晚饭是在南京路上随便找的一家粤菜馆子。卓思健问徐海涛：“能喝酒吗？你们乡镇领导，应该都能喝吧？”
“稍微能喝点。”徐海涛说道。
“那就陪我喝点吧，因为胃不好，已经许久没有尝到酒味了。让他们热一瓶黄酒吧。”
徐海涛有些为难，看了看卓天遥。
卓天遥摇摇头，说道：“爸，医生交代了，你现在不能喝酒。”
“我就喝一杯。”
“不行。”
“半杯，半杯可以吧？”卓思健仿佛小孩般乞求道，一反之前在办公室里强势的态度，让徐海涛都有些难以适应。
“爸爸……”
“天遥，别紧张，稍微喝一点点酒没有大碍的。其实，胃不好，很多时候是因为精神原因，压力过大，焦虑等等情绪都会造成胃炎等疾病。如果董事长真的想喝，就让他喝点吧，坐在他这个位置上，有时候真的很烦吧，难得的放松一下，没关系的。”徐海涛劝解道。
卓思健赞许地看了看徐海涛。
看得出来，卓思健很喜欢酒，他细细地尝一口，会闭一闭眼睛。不过，他没有多喝，真的只是喝了半杯。
桌上，徐海涛没再提起项目的事，卓思健也没有提起。
元旦前，所有和政府有财务往来的单位都开始拿着发票上门来签字了。金祺也拿着发票到邵钢那里签字，邵钢将派车记录一笔笔地看过去，看到圣诞节那天去上海的派车记录，他用手指狠狠地点了点，问道：“小金，这个是怎么回事？”
金祺解释道：“这个是徐海涛徐镇长安排的。”
“徐海涛安排的？”邵钢瞪着眼睛，说道，“他安排的你找他签字去啊，找我干什么？小金啊，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政府派车都是有规定的，凡是不经过我私自找你的，我这里一概不负责。好了，你要么让他自己给你结算，要么让他自己去找彭镇长，反正这笔账我是不认的。规矩就是规矩，要不然每个人都可以随随便便叫车了。”
金祺看看邵钢，一脸懵逼。大家不都是为了工作吗？看来，政府里这些人，还真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气啊！虽然自己没多大能耐，只能开开车，但像这样尔虞我诈的生活，他倒是宁愿自己给自己干来的爽快。金祺内心这样想着，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从他办公室退出来。
找到徐海涛办公室，金祺颇为为难地说道：“徐镇长，不好意思，上次去上海的车费邵镇长不肯签字，您看怎么操作？”说着，他将一张发票放在徐海涛办公桌上。徐海涛看了看，一共600元。徐海涛很想从钱包里拿出钱来把这件事就此了结，但想了想，这毕竟是为了公事。而且，他这么做，很可能让别人觉得他没有地位，没有威信。对于一个领导来说，这将是一种非常糟糕的信号。
所以，徐海涛留下了那张发票。
他在发票上贴了报销单，并写明了用途，最后才去找彭宇签字。这是政府里报销所必须走的程序。当他将发票放在彭宇面前的时候，彭宇的眉头微微蹙了蹙，目光在那张报销单上滑过，还是问道：“这是什么？”
徐海涛只好再解释一遍，其实，从上海回来后，他第一时间找他汇报过情况，只不过当时他只是给了一个哦字。当然，作为绩城镇的镇长，彭宇的确很忙，很多事情也的确听过算过，不会都放在心上，否则他的心会很重。
当徐海涛将上海之行的意图和情况复述一遍后，彭宇才慢吞吞地抬头瞟了他一眼，右手拿着笔用尾部在那张发票上轻轻地敲了几下，说道：“海涛啊，我听说，沃伦集团的项目一直是副市长魏明直接在对接，基本上已经定了曲池县了。你这时候往沃伦集团总部跑，还有什么意思？”
徐海涛坚持道：“既然还没签合约，一切便还有可能。即使最后项目还是落在曲池县，但我至少努力过了。”
彭宇冷笑两声，说道：“徐海涛啊，你是幼稚，还是天真啊？你这时候往沃伦总部跑，魏市长会怎么想？啊？他会觉得我们绩城镇是弄不清楚状况，更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在政府里，做任何事，都是需要讲规矩的，就比如这张发票。”彭宇用笔在那张发票上点了几点，又说道，“邵钢分管行政，派车的事都是由他统一安排的，发票也由他统一报销。这就是规矩。你现在自己弄这么张发票过来，我到底是给你签字，还是不给你签字啊？”
徐海涛看着彭宇，他知道他是在借题发挥。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对他发难，难道只是因为他去上海之前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可是，作为招商引资的分管领导，为了工作，很多时候都是可以先斩后奏的。更何况，那天在车上，他便给他打电话汇报了。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脑海里忽然滚过一个念头，但他还是忽略了它，说道：“彭镇长，那天因为您办公室有人，而沃伦方面给我的时间又太紧，所以，我没来得及跟您提前汇报便出发了。”
“海涛啊，说实话，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彭宇的目光又从那张发票上移到徐海涛脸上，说道，“但是，越是小事，越能反应出一些问题。不错，你现在是分管招商引资和工业、安全生产等的副镇长，我承认，你的工作态度也很认真，但我发现你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你的思路不够清楚。所谓副镇长，首要的职责是什么？啊？你最好回去好好想想，如果弄不清这个，你做不好工作。”
徐海涛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有低着头接受批评。
“这个，我给你签了。”彭宇说着，在报销单上签下龙飞凤舞的几个字，然后将发票单扔给了他。徐海涛一把接住，目光在他脸上飞快滑过，说了一声谢谢便走出了彭宇的办公室。
看着徐海涛笔挺的背影，彭宇有些气恼地将水笔扔在桌上，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狠狠地抽起来。
回到办公室，徐海涛看着那张签了字的发票，心头涌上的是难以言语的苦涩和屈辱，好半晌，那种感觉积在胸口，沉甸甸的，压得胸口法疼。他看着身后那张绩城镇的地图，目光盘旋在蝴蝶泉村的位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敲门声打断了徐海涛的沉思，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才让人进来。原来，是柳青春。
她原本青春洋溢的脸看起来有些憔悴，一进门眼睛便红了。徐海涛有些惊讶：“青春，发生什么事了？坐下慢慢说。”
“徐镇长，您说会让我重新回综治办的，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了？”柳青春一开口，两行眼泪便如窗玻璃上的雨水般滑了下来。徐海涛愣了愣，从纸巾盒中抽了两张餐巾纸，递给她，说道：“青春，不好意思，这件事可能没这么快。”
柳青春一听，眼泪流得更凶了：“徐镇长，您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再呆在计生办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徐海涛问道。
“茅镇长，茅镇长总是让我陪酒，还对我动手动脚，晚上还给我发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徐镇长，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柳青春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徐海涛看看门口，门虚掩着，而茅国栋正从电梯那边走过来，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脸，而他也正看着这边，但柳青春在另一边，正好在他的视线之外。徐海涛不想让他看到柳青春，便起身走过去关门。茅国栋却忽然在他门口停住了，说道：“徐镇长，有个事情跟你说一下，安泰集团终于同意将项目落在绩城镇了，元旦后便过来签意向性协议。”
徐海涛哦了一声。
而柳青春听到茅国栋的声音，吓得连哭也忘记了，只是紧紧地用手拽着那两张餐巾纸，一动不动。
茅国栋却忽然提起眉毛，问道：“徐海涛，大早上的你关什么门啊？不会是藏了美女吧？”
因为天气冷，各办公室都开了空调，门也基本都是半掩的，所以，徐海涛关门也并不奇怪。
徐海涛哈哈一笑：“是啊，茅镇长要不要进来坐坐？”
茅国栋看看他，耸了耸肩道：“我就不打扰徐镇长了。”说着，他便往自己办公室走去。徐海涛本要关门，此时一想，关了门反而容易引起别人误会，便仍然让门虚掩着，没想到，茅国栋却去而复返，猛地推门走了进来，一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柳青春，明显地愣了一下，嚷道：“柳青春，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工作需要和我们徐镇长汇报吗？”


第179章 彻底开撕

柳青春听到茅国栋的声音，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有些不知所措：“没，没，是徐镇长叫我来的。”
柳青春正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松了口气，却听到茅国栋哼了一声，说道：“徐海涛，你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柳青春啊？计生办人手短缺，好不容易才让骆书记调个人过去。我跟你说啊，柳青春是我的人，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徐海涛看一眼柳青春，笑道：“茅镇长，柳青春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啊？她可是综治办的人。”
“她现在在计生办，就是我的人。徐海涛，你别跟我玩文字游戏？我是个糙人，不讲究这些。但是有一点，徐海涛啊，做人要讲良心，没有良心，还不如一条狗呢！我在帮你搞招商引资，你倒好，却来挖我的墙角，你什么意思啊？啊？”他看着柳青春，板着脸说道，“青春，你过来，一会儿跟我下村。”
柳青春起身站在那里，一时间，恐惧，委屈，歉疚统统涌上心头，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哭，只是轻声说道：“茅镇长，您误会了，徐镇长只是找我了解点事情。”
“了解事情，了解什么？”茅国栋看着徐海涛，忽然笑起来，说道，“计生办就那点东西，徐海涛你不会是要问柳青春避孕套的用法吧？哈哈哈。这个你不用问她，问我好了，我比她更有经验。”
一句话惹得柳青春脸涨的通红。
徐海涛似笑非笑地看着茅国栋，说道：“我知道茅镇长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找个时间，我会跟茅镇长请教的。不过，我跟青春说的可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徐海涛反问道：“茅镇长认为，我需要跟你汇报？”
“你……”茅国栋收了笑容，目光在柳青春灿若红霞的脸上缓缓滑过，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徐海涛，你最好注意点形象，别以为自己年轻帅气，便可以为所欲为，小心到时候收不了场。”
“多谢茅镇长关心。不过，也请茅镇长适可而止，好自为之。“
“徐海涛，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徐海涛耸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
“你……徐海涛，你别太嚣张，早晚我会让你知道，我茅国栋也不是好欺负的。”
“茅镇长，你恐怕理解力有问题吧？这里是我的办公室，而一直指手画脚、嚣张跋扈的那个人是你啊！没想到，茅镇长不仅理解力有问题，还能颠倒黑白，还真是佩服佩服！”
“徐海涛，你，你……”茅国栋你了几次，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来，恨恨地跺了一脚，最终还是走了。
柳青春见茅国栋被徐海涛气的不轻，一方面有些为徐海涛担忧，一方面心中多少有些解气，而且想到这个很多女孩子心中男神一样的副镇长竟然为了她公然和茅国栋掐起来，她的少女心多少有些澎湃，感动地看着徐海涛，柔情似水地说道：“徐镇长，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对于女孩子脉脉含情的目光，徐海涛可不敢接，他淡淡说道：“这个麻烦，是我自己揽的，和你无关。如果一定要追根溯源，这所有的麻烦，皆是因我而起。所以，我这个始作俑者，自然不能撒手不管。”
徐海涛坦荡荡、敢担当的态度，让柳青春一颗少女心不禁砰然跳动，她垂下眼睛，将手机拿出来，翻出短信给徐海涛看。
“7：15我在丽人茶室等你。”
“柳青春，你懂我的意思吧？”
“柳青春，这些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如果你管不好你的嘴，我会让你知道我这人小气起来有多可怕。”
……
茅国栋，简直不知羞耻。作为一个领导干部，竟然利用自己的权势，对手下威逼利诱，徐海涛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但他一不是柳青春的分管领导，二又和茅国栋不和在前，如果他揪着这个事到骆丹那里去说，恐怕适得其反，只会让骆丹觉得他徐海涛目光短浅，心胸狭窄。
但他又做不到袖手旁观。该怎么做呢？
“徐镇长，我真的不能再呆在计生办了，要不然，他一定会把我吃掉的。”柳青春轻声说道。
徐海涛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沉吟片刻，他还是说道：“青春，这件事你得跟骆书记汇报。”
“不，不行，他如果知道我打小报告，一定会给我穿小鞋的。”
徐海涛目光温和而坚定地看着柳青春，说道：“青春，如果骆书记不清楚状况，她便无法将你从计生办调出来。毕竟，计生办现在人手短缺，而她当初也答应了庄秀丽将你留在计生办半年。而我如果过多地参与这件事，可能会让这件事更复杂。所以，我建议你先自己去找骆书记，当然，我也会在恰当的时机跟骆书记说的。”
柳青春看着徐海涛，徐海涛对她点点头，再次说道：“青春，即使被穿小鞋，也比被吃掉好吧？更何况，你在综治办，他要给你穿小鞋也不容易啊！”
柳青春想想也对，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徐镇长，谢谢你。”
“说什么谢谢，这是我应该的。”
柳青春走后，徐海涛深深地吸了口气，想了想，在这件事情他的确没有太多用武之地，不过，既然起因在他，他便不能不管，即使再被骆丹骂一次，他也一定要找个时机去和她汇报。
片刻后，他叫上徐茂荣，一起下去跑了两家企业。徐茂荣说，这些天安监办的人都下去跑了，但并没有发现非法矿产。
徐海涛笑笑：“没有自然最好。”
其实，徐海涛很清楚，这些天安监办的人是怎么跑的，他们都只是坐在村委会里和村干部们聊天而已，并没有真的到山里去跑。当然，很多条线下村也是这样操作的，问问村干部的情况，或者到村干部推荐的点跑一跑，很多情况都是依赖村干部提供的线索。
不过，他并没有再多说。很多时候，语言真的很贫乏无力。而他需要的是坚强有力的证据。
从企业回来，已是饭点。走进食堂，一眼便看到茅国栋和彭宇坐在一桌，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看到他，脸色明显地阴了一下。彭宇仿佛是意识到了，转过头看了一眼，见是他，目光不带感情地又飘走了。
徐海涛没有多想，打了饭快速地解决掉。刚走出食堂，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来，一看，是家里的号码，忙按了接听键。
“涛子啊，元旦回家吧？”妈妈的声音爱的饱和度极高，也很轻快。
徐海涛本想元旦三天用来排摸矿产的，此时听到妈妈的声音，心情也为之一振，想着也应该去看看两个老的，便笑道：“元旦那天回家。”
妈妈长长地哎了一声，又说道：“记得带上你女朋友。”
这件事得跟问过秦岚岚，徐海涛不敢马上答应，便说道：“我和她商量一下。”
这时候，听筒里传来了爸爸徐有财的声音：“徐海涛，既然有人了，就应该带回来看看，也省的别人整天说三道四。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是领导干部了，和其他人不同，没那么多时间谈情说爱，早早地把婚结了，双方也定心了，心思才能全部用在工作上。”
……
爸爸又说了一堆话，才终于结束了这个电话。看着微微发热的手机，徐海涛有些无奈，却也感觉颇为温暖。
下午，徐海涛又去跑了之前看过的三合一企业。自从市人大来督查后，徐海涛也多次和市人大进行了沟通，市人大副主任钱明德帮忙，从市财政拨了一部分补助经费，区里也答应配套一部分经费，发票也开上去了，但钱还没有下到镇上。不过，发票开上去的同时，徐海涛便把工作布置给了徐茂荣，让他安排人员尽快摸清底子，做出整改方案。方案是做出来了，但从现场看到的情况看，工作并没有真正推进。
看了两家个体服装产业，徐海涛看看徐茂荣，问了一句话：“徐主任，从我布置工作到现在，少说也有十多天了吧？这段时间，安监办做了点什么？”
“徐镇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彭镇长不肯拨钱，我们安监办有什么办法？”徐茂荣摸摸光秃秃的头，无所谓地说道。
“彭镇长不肯拨钱，这个情况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彭镇长说了，这个事情暂时先放一放。”徐茂荣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烟来，递了一根给徐海涛，徐海涛摆了摆手，他耸了耸肩，自己叼在嘴上，然后啪一下点燃了，深深地吸一口，“彭镇长还说了，市区下来的补助年前暂时不动，先度过年关再说。”
这是明显用彭宇来压他了。
徐海涛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但他却不能发火。如果他发火，徐茂荣很可能会说，他是对彭宇表示不满，这将造成班子不团结。而且，即使发火，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第180章 媳妇上门

对于徐茂荣这种老角色，徐海涛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微微沉吟，还是说道：“徐主任，不管如何，我希望下次你能够把情况及时反馈给我。否则，我们之间信息不对称，工作很难正常开展。”
从外面回到政府，徐海涛刚泡了杯茶准备坐下好好理理思路，门便被砰地一声推开了。茅国栋一脸怒气冲冲地冲进来，嘴里嚷道：“徐海涛，你个孬种，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小报告？你以为你在幼儿园啊，还跟我玩这种把戏。徐海涛，我跟你说，你要是看我茅国栋不满意，你直接来找我，你竟敢跟我玩阴的，我跟你说，我在政府里少说也比你多混了这么多年，玩阴的，老子早就玩死你了。”
茅国栋的手指几乎都点到了徐海涛鼻子上，他有些恼火，抬手轻轻推开了他的手指，起身说道：“茅镇长，请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打你小报告了？还有，有话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茅国栋哈地笑了一声，脸上的肉却横起来，再次伸手点着徐海涛的鼻子，说道：“我就动手动脚了，怎么着？怎么，徐镇长你有胆做，还没胆承认了？啊？既然没那胆，就不要做那事，既然做了，还怕我来说？难不成，你以为纸能包的住火，还是你以为，我茅国栋是个孬种，不敢跳出来？”
徐海涛深吸一口气，严厉地说道：“茅镇长，我不喜欢被人指着鼻子，请你把手挪开。还有，我再说一遍，请你把我说清楚！”
“我就指着了，怎么着？有本事，你打我呀！”茅国栋一脸蛮横地说道，“徐海涛，说实话，我也见过不要脸的，但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虽然组织上调整了分工，但这段时间我一直为了招商引资的事跑前跑后，牵线搭桥。没想到，你不仅不识好歹，还造谣中伤。徐海涛，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骚扰柳青春的，啊？你说啊，你今天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一定和你没完。”
徐海涛也恼了，抬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行，那我们就把话说说清楚。不过，在这里说没用，没有见证人。要说就到领导那里去说，你来选吧，到彭镇长那里，还是陶书记那里？”
茅国栋愣了一下，用力地甩开了徐海涛的手，说道：“徐海涛，你是不是以为你有背景，就可以像只螃蟹一样在绩城镇横着走了？你是不是觉得，领导们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徐海涛冷哼一声：“领导们怎么看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判断。茅镇长，你说吧，去谁那里？”
因为茅国栋之前弄出的响动太大，惊动了旁边几个办公室的副职领导，此时，行政办副镇长邵钢、农业副镇长何云生、宣传委员张艳艳等都闻声跑了过来，连纪委书记沈根方也被惊动了，看到徐海涛和茅国栋僵持在一起，便厉声说道：“怎么，很空啊？有事情到我办公室去说，在这里大声嚷嚷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点领导干部的素养了？让下面的人看到，也不怕被人笑话？”
说着，便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徐海涛看看茅国栋，说道：“茅镇长，我邀请你到沈书记那里把话说说清楚。”
“不用你邀请，我自己走。”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沈根方走进了办公室。
沈根方看看他们，脸色稍稍和缓些，指了指靠墙的长沙发，说道：“坐下说吧。”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沈根方问道：“怎么回事？”
茅国栋不响。
徐海涛看看他，说道：“茅镇长，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茅国栋哼了一声，依然不响。徐海涛便开口道：“沈书记，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我刚从外面回来，茅镇长一口咬定我造他的谣，我不明白我造了什么谣？”
沈根方看看徐海涛，又看看茅国栋，说道：“茅镇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也没啥事。”茅国栋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扔下这样一句便气呼呼走了
我艹，这茅国栋竟然这么做得出，事到临头竟然逃了。那他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他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跟沈根方说啥？不过，如果此时他也一起走了，沈根方一定会气的想骂娘吧，想了想徐海涛还是没有走。
沈根方将目光从门口收回，重新落在徐海涛身上，说道：“海涛，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徐海涛摊摊手，说道：“沈书记，我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一回来，他便说我造他的谣，因为他态度恶劣，才跟他吵了起来。其实，我到现在也没弄清，他到底要说什么？”
沈根方看着他，目光锐利中带着某种审视，仿佛想要从他的脸上得到某些蛛丝马迹，片刻后，他收回目光，颇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行，那你也先回吧。”等徐海涛走到门口，他又忽然叫住了他，说了一句：“海涛啊，一个乡镇能不能搞好，和班子的集体战斗力很有关系。我看得出来，你在工作上很用功，但有时候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更要注意其他班子成员的情绪。”
这句话很温和，但其中的批评意思还是很明显的。徐海涛真想骂娘，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竟给自己招麻烦？难道自己是麻烦体质啊！
他茅国栋对班子分工不满意，有情绪，还要让他注意他的情绪？他又不是心理辅导员？但对方毕竟是纪委书记，徐海涛也不想和他争论，便点了点头走了
元旦那天，徐海涛带着秦岚岚回家了。
为了这次见面，秦岚岚也是做了一番功课，问了徐海涛他父母的喜好，去洪湖大厦买了高档的烟酒和一套化妆品，自己也去理发店吹了头发。出门之前，为了穿什么衣服，她依然犹豫不决。徐海涛帮她挑了一件黑色长呢大衣，说道：“穿这个就行了，美如天仙。”
秦岚岚却皱皱眉，说道：“这个，会不会看上去太拖沓？”
“你又不去做饭，好看便行了。”
“长辈看小辈，可不完全是看颜值的。”秦岚岚纠结道。
徐海涛抱住她，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慰道：“放心，我父母都是很随和的人，而且，我敢保证他们喜欢漂亮媳妇。好了，听我的，就这件吧。乡下总是冷些，这条衣服长，保暖。”说着，徐海涛便为她把大衣穿上，并拿起了化妆台上的橘色口红为她涂了点，才满意地打个响指，出发。
他们的车刚在门口停下，妈妈素英便从里面跑了出来。徐海涛先下车，然后习惯性地要去给秦岚岚开车门，不过，她已经自己下来了，并朝站在门口的徐海涛妈妈深深鞠了一躬，说道：“阿姨好，我是秦岚岚，徐海涛的女朋友。”
素英见秦岚岚礼貌、大方又长得漂亮，心头大喜，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连连答应着：“哎，哎，哎，快屋里坐，外头冷。”
徐海涛从后备箱里拿出准备好的礼品，将化妆品递给妈妈素英，素英一看，忙说：“回家还买什么东西？竟是浪费钱！”
徐海涛笑道：“这是您媳妇孝敬您的！”
秦岚岚嗔他一眼，徐海涛哈哈大笑。妈妈素英也极开心，说道：“这孩子，你来我就够开心了，还买什么东西呀！都黄脸老婆子了，再好的化妆品也不中用了。”
话虽这么说，心情却是极好，拉着秦岚岚的手都不肯放开。
徐海涛将烟酒拎进去给爸爸徐有财，徐有财不看东西，只盯着门口，当看到秦岚岚如一支花般地出现在门口时，他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秦岚岚忙打招呼：“叔叔好！我是海涛的女朋友，秦岚岚。”
“好，好，坐下吧，让你阿姨给你泡杯熏豆茶，暖暖手。”徐有财说着，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第一根给徐海涛，目光在他身上快速地扫了一下，又说，“当领导很辛苦？我看你倒是又瘦了些。”
徐海涛笑道：“可能都练成肌肉了。”
徐有财也笑了。
吃饭的时候，徐有财像所有家长一样问了些秦岚岚家里的情况，秦岚岚也一一做了回答。有些事情，是连徐海涛都不知道的。他们在一起，谈的更多的还是工作，对于家庭还有过去，都谈的不多。后来，妈妈素英问起了秦岚岚的年纪和生辰，徐海涛知道，妈妈素英比较传统，相信生辰八字合不合这一套。
秦岚岚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年纪。
让徐海涛没有想到的是，父母俩当场便傻眼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尽管徐海涛不断地找话题，气氛还是有些冷场。徐有财嗜酒，平日里一顿酒总要吃上一两个小时，今天却早早收场了，然后便将徐海涛叫进了房间里。
“徐海涛，你自己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关上门，徐有财便语气很冲地说道，“这秦岚岚长得这么漂亮，不至于到现在还没结过婚吧？是不是二婚？我告诉你，你别跟我打马虎眼！”


第181章 新的危机

徐海涛很不喜欢爸爸议论秦岚岚的口气，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而且他也十分理解他的怒气背后是对自己的关心，还有农村里根深蒂固的思想，便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她结过一次婚，离了。但没有孩子。”
“简直荒唐！”徐有财彻底爆发了，拍着床板怒吼道，“我们徐家不可能娶个二婚头进门的。我徐有财丢不起这个人！徐海涛，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培养成才，还当了国家干部，你要是到最后讨个二婚头老婆，我徐有财还不得被人笑话一辈子？徐海涛，你听好了，你最好马上和这个女人分手，然后正正经经找个女孩子结婚。要不然，我和你妈直接帮你安排！”
徐海涛深吸一口气，说道：“爸，她只是结过婚，又不是吃喝嫖赌，十恶不赦？怎么就丢人了？再说了，结婚虽然是两个家庭的事，但前提也得有感情吧？爸，岚岚她只是遇到了一个错误的人而已，这并不丢人。更何况，现在这个开放的社会，你敢说，那些没结过婚的女孩子，就一定比她好吗？”
“徐海涛，我看你是被她迷昏了头吧？”
“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封建？”
“徐海涛，你不用跟我多说，反正我们徐家是不可能要个二婚的女人当媳妇的。你要么和她和平分手，好聚好散，要么，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徐有财掷地有声地说道。
“爸，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婚姻是一个承诺，一个盟约，而离婚只是解除了一份合约而已。洪湖市现在每年的离婚率基本是40%，每年有这么多人离婚，难道那些离婚的人就没有权利再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徐有财怒瞪着他，说道：“徐海涛，我不和你说大道理，我也不管洪湖市的离婚率怎么样，我只说一点，在我们村上，没有哪个小伙子娶一个二婚头女人，我徐有财的儿子更加不能。这个世界，除了男人，便是女人，这么多女人，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一个结过婚的？啊？一句话，这个女人我不接受。”
“爸，可是，我爱这个女人！”徐海涛认真地说道。其实，在他们父子之间，情感的话题是很少触及的，这一刻，他希望他能理解他的认真和坚定。
“爱？你爱她什么？那张漂亮的脸蛋？”徐有财嗤之以鼻。
徐海涛知道短时间内，徐有财估计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便说道：“爸，你们无法接受她成为徐家的媳妇也没关系，我们不结婚便是。”
“徐海涛，你敢！”徐有财说着，一张脸涨的通红，抬起手来要打徐海涛，不过，那手举到一半还是放下了，“徐海涛，你要是不和她分手，你就不要回家了。我们徐家没有你这种儿子。”
“爸……”
“滚出去。”徐有财伸手指着门。
徐海涛想，这件事或许只能从长计议了。而且，他也担心被留在外面的秦岚岚，不知道妈妈会对她说些什么。他很清楚，秦岚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和他在一起的。如果他处理不好这件事，他们的关系很可能会再次退回原点。
从屋里出来，他看到秦岚岚正和他妈妈一起坐在廊檐下晒太阳，手里捧着一杯茶，远远地看过去，两人的表情都还算平静。徐海涛心里松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听到声音，秦岚岚转过头来，徐海涛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和悲伤，尽管这种感觉一瞬即逝，但还是让他感到愧疚。他猛然意识到，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处理好。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应该和父母说清楚的，这样，双方都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闹得如此不愉快。
他走过去，抱了抱妈妈素英，装作轻松地问道：“妈，你们在聊什么呢？”
妈妈素英看看他，又看看秦岚岚，笑道：“我在和岚岚说你小时候的事呢！”
“哦？什么事？”
“阿姨说，你小时候特淘气，经常把东西弄坏！”秦岚岚说道。
“以后有你和妈妈管着，我就不会淘气了。”徐海涛将脸放在妈妈素英的肩膀上，撒娇着道。
“这么大个人了，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妈妈素英说着，站了起来，看看他，问道，“你爸呢？”
徐海涛指指屋子里面。
妈妈素英朝里面看了看，说道：“你爸喝了酒就是这样，脾气急的要死，也不知道好好说话。哎……你别怪他，他啊，就是这个脾气。”
“没事。”徐海涛拍拍妈妈素英的手臂。
三个人又在阳光里坐了一会，妈妈素英问起之前阿姨素琴拜托的事，徐海涛摇了摇头。关于这件事，他来来回回想过很多回，最终还是没有和组织委员聊起。一是觉得自己立脚未稳便做这种事情很容易授人以柄，其次，乡镇的编外任务重，薪水少，他这个娇气的表哥未必能够接受。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十分了解这个表哥，以他的性格，未必适应政府工作。
妈妈素英叹了口气，说道：“你阿姨还指望着你呢，你再帮她想想办法吧。”
徐海涛哦了一声，想着或许可以帮他在网上多留意一些招工信息。
徐有财始终没有从屋子里走出来。徐海涛怕秦岚岚心里难受，便以还有工作为由，提出要走。秦岚岚隔着窗子和徐有财道别，徐有财没有做声。妈妈素英倒是拉着秦岚岚的手，一直将她送到车边，只是临上车的时候，轻声说道：“岚岚，我看得出来，我们涛子很喜欢你，阿姨也喜欢你。但是……”
“阿姨，我心里有数了。”秦岚岚抢着说道，然后钻进了车里。
等车子开出村口，拐上公路，徐海涛侧头看看一直沉默的秦岚岚，伸手捏了捏她放在腿上的左手，说道：“岚岚，我妈和你说什么了？”
秦岚岚仿佛有些疲倦，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好一会儿才动了动说道：“没什么，只是随便聊了几句。”
“岚岚，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都不会动摇，希望你也不要动摇。”徐海涛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说道。
“徐海涛，他们不是别人，而是你的家人！”
徐海涛怔了一下，但还是很快说道：“岚岚，对不起，在这件事上，是我没处理好。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
秦岚岚侧头看着他，颇为苦涩地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岚岚……”
“嘘。”秦岚岚笑了笑，微微闭上眼睛，说道：“什么都别说，让我们安静地享受这段旅程。”
徐海涛知道她此刻心里一定很难受，但是他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了想，他索性将车子开到了路边，停了下来。秦岚岚侧头看向他，有些疑惑：“怎么了？”
徐海涛不说话，只是猛然间放倒了秦岚岚的椅子，她刚啊地叫了一声，徐海涛便倾身吻住了她。她的唇微微有些凉，柔软的仿佛甜蜜蜜的果冻。秦岚岚被徐海涛气势汹汹的吻弄得一头雾水，好一会儿才推开他，问道：“怎么了？这青天白日，大路朝天的。”
“你心情不好。”
“然后呢？”秦岚岚挑眉看着他。
“我实在黔驴技穷，只能放大招了。”
“大招？”
“美人计啊！”徐海涛痞痞地笑道。
秦岚岚噗地一声笑出来，之前一直笼在心头的窒闷也缓解了不少，她抬手摸了摸徐海涛的脸，目光深情地说道：“放心，我还没这么脆弱。既然选择和你在一起，我早已做好了这种准备。”
徐海涛内心感动，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说道：“岚岚，给我点时间。”
快进城的时候，手机响了。拿起一看，竟是周琪。徐海涛心里一紧，怕镇上又出了什么事。
“徐镇长，明天晚上有空吗？”
徐海涛心下一松，笑问：“怎么，想请我喝酒？”
周琪笑起来：“是啊！我想约林青桐吃个饭。”
徐海涛笑起来：“怎么，还在追她？”
“既然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就不客气了。”周琪也笑着说道，“虽然我知道，她未必看得上我，但没有试过，谁又能说我就一定没有机会呢，是吧？”
“挺你。”
“挺我，就帮我约她吧。”周琪说道。
元旦第二天，徐海涛一大早便去了绩城镇，刚走进政府大院，便碰到了从外面买早餐回来的周琪，他显然有些惊讶，说道：“徐镇长，你怎么来了？今天的值班领导不是你啊，换班了？”
“不是，我想趁着休息去下面跑一跑。”
“跑什么？你这几天不是天天在跑吗？”周琪晃了晃手中的早餐袋，说道，“你吃早餐了吗？”
徐海涛点点头，解释道：“让村里排摸非法矿产，报上来的数据还是和以前一样，零。我想，难道真的是我太倒霉，一分管安全生产，唯一的一家非法矿产便出了事？虽然，我也希望这个是事实。但内心里，我并不相信。所以，我想自己去跑一跑，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问题。”


第182章 深入虎穴

周琪脸色一正，看了看大院门口，门口静悄悄的，他才说道：“徐镇长，如果真相和报上来的数据一样还好，如果不一样，你准备怎么做？”
“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徐海涛毫不犹豫地说道，“区里早就三令五申，前几天的会议上，骆区长还当众开销了绩城镇。作为分管领导，我责无旁贷。”
周琪轻叹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如果大家有意隐瞒，你却坚持揭开真相。那你便是与众人为敌啊！徐镇长，你现在还在考察期，一年期满后，组织部来考察，村里那些村长书记可都有话语权的，到时候，他们若异口同声都说你的坏话，问题可是可大可小啊！”
徐海涛看着周琪，心头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奈。
“还有，镇上有没有非法石矿，村里清楚，安监办的同志，镇上的领导难道不清楚？大家都心如明镜呢！”周琪说道，“我没有在安全线上呆过，也多少知道一些。”
“你知道多少？”徐海涛问道。
周琪伸出左手三个手指头，说道：“至少有这个数。”
心头有什么东西，如锅里的沸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徐海涛深吸一口气，说道：“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想知道。不管后果会如何，我希望自己能够坚守最初的信仰。周琪，既然你有线索，指点一下迷津吧!”
周琪看着他，心头翻腾着某些情绪。这便是徐海涛和他的不同，他懂得权衡利弊，而徐海涛却是坚守初心，这是他最大的特点，或许，也是区委领导最看中他的地方吧。
见周琪沉默不语，徐海涛笑道：“如果你觉得为难，就算了。的确，这不是一件讨好的事情。”
“徐镇长，你误会了。等我把早餐吃了，我跟你一起去。”周琪爽快地说道。
徐海涛感激地看了看他。
一个上午，周琪用摩托车带着他跑了两座山，找出了一家未经登记的掩藏在树林里的矿产。矿产规模不大，但破坏性不小，那一片原本青葱茂密的青山，已经被破坏得满目狼藉。徐海涛让周琪将车子停靠在旁边，独自一个人往里面走，周琪怕他不安全，也忙跟了上去。
离石矿还有些距离，便有人走了过来，口气很横地说道：“你们谁啊？到这里来晃什么晃？这里是石矿，小心被砸死。快走，快走！”
那人长了一张方阔的大脸，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有些凸，仿佛总在瞪着人一样。徐海涛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了一根过去，说道：“这位老板，我们是做生意的，听说这山里的石子质量好，价格也实惠，便过来看看。老板，帮我们介绍介绍吧，如果价格合适，我们要的量可不小。”
那人接过烟，眼睛滴溜溜在徐海涛身上转了一圈，说道：“呦，是个老板啊！不过，我们这石子可不卖。你还是另找他家吧！”
徐海涛笑道：“老板真会开玩笑，生意人哪有开门不做生意的？让我看看石子，如果质量好，价格上我们可以商量嘛！我们可是打算做长期生意的。”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我们这石子不卖！”那人将烟咬在嘴上，用打火机打着了，连抽了几口，抬头朝天吐出一口烟气，狠狠地说道。
“老板，实不相瞒，我们对绩城镇也不熟悉。既然你们的石子不卖，帮我介绍个合适的卖家吧？我们可是打算做长期生意的。”徐海涛也点燃了一根烟，学着那人的样，狠狠地抽几口，然后猛地喷出一口烟。
那人的目光在他和周琪身上扫了几个来回，摇了摇头道：“你们俩是新手吧？看你们都不像是做生意的料！不过，既然你们问我，我也不妨给你们做个介绍，我们绩城镇最大的石矿便是器宇矿业，你们可以去那里问问。”
“哦，器宇矿业啊，我听说过。”徐海涛说道，“只是，价格好像有些贵。”
“东西好，价格自然就贵。”那人粗声粗气地说道。
“我觉得，这里的石头质量更好。”
那人盯了徐海涛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外行。我们的石子就是给器宇的，所以器宇的石子质量肯定没问题。至于价格吗，一分价格一分货，嫌贵买不到好货。好了，走吧走吧，我还要去忙呢！”
从山里出来，已经是吃饭时间了。徐海涛和周琪在镇上找了家小饭店，要了个小包厢，点了一瓶黄酒和三个小菜。
喝下一杯酒后，周琪看着徐海涛，严肃地说道：“徐镇长，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徐海涛看着他。
“你应该也猜到了。”周琪压着声音说道，“这件事，牵扯到器宇矿业，便牵扯到彭器。俗话说，打狗看主人。彭镇长是彭器的哥哥，不管他对这些事情知道多少，真的闹出事情来，他很可能会对你有看法。”
徐海涛知道，周琪和彭宇的关系不错。他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看来是真拿他当兄弟看的，这让徐海涛感觉温暖。他拿起杯子，敬了敬周琪，仰头喝下杯中酒，才说道：“或许。但如果这些非法矿产出了事，彭镇长这个主要领导也难辞其咎，到时候他依然会对我有看法。而且，非法矿产在安全意识、安全防护等方面都很薄弱，引发安全事故的几率更大，一旦发生安全事故，最终受损害的还是老百姓。而从更长远来看，生态和环保将成为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很重要的一个主题，更将成为绩城镇招商引资工作的一张响亮的名片，要打好这张名片，就必须清除非法矿产，并规范现有的矿产。所以，这件事势在必行。”
周琪沉默片刻，叫来服务员让她再来一瓶黄酒。
徐海涛摆了摆手：“下午还要去跑呢，酒到此为止，吃点饭吧。”
周琪没有反驳。
吃过饭，当徐海涛再次坐上周琪的摩托车往山里开去时，迎着呼呼的风声，徐海涛听到周琪忧心忡忡地说道：“徐镇长，彭器这个人和彭镇长不同，手段比较狠辣，之前那个刘金根之所以会铤而走险，用那种丧尽天良的手段对付彭器，就是因为他在彭器手里栽过跟头。徐镇长，你如果继续坚持，我怕，彭器会对你不利。”
徐海涛想起还在长丰街道时的两次撞车事件，还有上海的惊魂一刻，心想：他的手段我已经充分领教过了。不过，这些，他不打算对周琪说，一是没有证据，二是他不想让他担心。他故做轻松地笑道：“我是国家公职人员，虽然只是个副科级，但多少也算是国家干部，他彭器再怎么拽，不过是个商人。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他彭器不会这么傻。”
周琪叹了口气，说道：“徐镇长，你不了解他。我在绩城镇的时间比你久，对彭器的了解也比你多，别说你只是绩城镇的副镇长，就算你是大兴区的副区长，如果你阻了他的财路，他也一定会报复的。”
徐海涛哼了一声，说道：“他凭什么这么拽？”
周琪不做声了。
徐海涛知道，彭器之所以敢这么横，无非是仗着哥哥是绩城镇的镇长。但彭宇作为国家公职人员，作为绩城镇的镇长，可不是他彭器一个人的镇长，他是全镇的镇长，他的职责是为全镇人民服务。
“周琪，不管彭器会怎么做，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我倒要看看，他都有些什么手段。”
“徐镇长，你这是在冒险。”周琪担忧地往后看了看他，说道。
徐海涛笑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周琪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不得不说，徐海涛身上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实在很吸引他，但是，政府工作很多时候，还是一个关系网。如果只是专注做事，而不顾及这个关系网上的人物，他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他觉得，最大限度地争取彭宇的支持是最好的选择，当然他也十分清楚彭宇的支持不是这么好争取的。但他还是觉得徐海涛应该试试，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徐镇长，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你还是应该和彭镇长做好沟通。”
“区里会议的精神我早就跟他汇报过了。他也说了，具体工作要我自己做。”
周琪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下午，周琪又带徐海涛跑了两座山，但并没有收获。其实，周琪还知道一处山里可能有矿产，但他没敢带徐海涛去。他太清楚彭器的手段了，如果真被彭器盯上，徐海涛就危险了。他觉得，好干部不仅要有正义，有胆量，也要有能屈能伸，审时度势，否则将自身陷入危险境地，又谈何伸张正义？
一下午毫无所获，徐海涛并不沮丧，毕竟，绩城镇的面积就那么大，就那么几座山，全跑遍了，总能摸清底子。而且，作为分管领导，他自然希望非法矿产越少，他的工作便越好开展。
然而，很多时候，理想丰满圆润，而现实骨瘦如柴。


第183章 同学小聚

洪湖土菜馆，在洪湖大道旁的馥溪景区里面。几个茅草棚子做的包厢，特色是土灶鸡。一边烧一边吃，暖暖的一锅，可以温暖一整个冬天。
徐海涛和周琪是直接从镇上过来的，周琪原本要去接林青桐，但林青桐却坚持自己过来。
林青桐和李俊是一起到的，她穿了一条灰白色条纹的长外套，整个人越发显得修长挺拔，远远走来，自带仙气。周琪静静看着，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李俊则穿了一件姜黄色的西装外套，颇有几分霸道女老板的感觉，徐海涛迎上前，笑道：“李俊，你今天气场很强大啊。”
李俊的目光从周琪身上滑到徐海涛脸上，笑道：“徐海涛，你变坏了。见到青桐大美女不表扬，却来打趣我这种小人物。可见口是心非。”
徐海涛看看林青桐，笑道：“青桐的美已经不需要表扬了，倒是你，多日不见，气质见长，所以特地夸赞一番，没想到，倒落了个不是。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徐海涛，你这是打击一片啊！”林青桐说道，“你们是打算就这样站在冷风里斗嘴吗？”
周琪忙伸出右手做出欢迎状，说道：“哦，对对对，快进去坐，里面已经打了暖气。”
林青桐看看周琪，说道：“谢谢。”
周琪开心地咧嘴笑了，目光里流露出春日般融融的暖暖情意。
这一切落在李俊眼睛里，她心里微微有些泛酸，却仍然俏皮地对周琪说道：“周琪，今晚晚餐的主题是什么？”
“同学小聚。这个算不算主题？”周琪回身看着她，笑问。
李俊眨眨眼：“我还以为是爱的告白呢！”
周琪有些难为情，飞快地看一眼林青桐，压低声音说道：“李俊，你和青桐是好朋友，你应该很清楚她喜欢什么？可不可以跟我透露一二？”
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有些疼。李俊却笑得越发灿烂，因为她的牙齿白，笑起来十分明媚。她朝周琪摊开右手，说道：“我有什么好处？”
周琪也笑起来：“我许你三个愿望，够不够？”
“真的？”
“比珍珠还真。”周琪笑道。
其实，周琪的性格颇为开朗，在人际交往上，也颇有几分长袖善舞，只是面对心爱的女孩，便显得有些局促。实际上，人往往都这样，越在乎便越拘束。
桌子是小方桌，可以坐八个人。因为只有四个人，便每人各占一方。落座后才发现，林青桐坐在徐海涛的左手边，右手边则是李俊，而周琪也正好在两人中间。
周琪点了红酒。几个人说了些工作上的事，然后李俊提议说笑话。周琪用一个酒瓶当指针，转一转，瓶口对准的人说。第一回，瓶口对准的人是李俊。李俊看看周琪，想了想说道：
“一姑娘在发传单，一个男的走过时没给他发，男人拐回来就问：“你是不是嫌我丑，为什么不给我发？发传单的姑娘一脸懵：我发的是妇科的广告，你也要啊？没想到，男人更急了：怎么？看不起人啊？笃定我没女朋友啊？姑娘彻底无语了。”
李俊话落。周琪笑道：“这男人也太二了。”
徐海涛笑道：“不一定，说不定这是他的泡妞新招呢！”
李俊笑道：“徐海涛，我发现你这人有点坏啊！”
徐海涛朝李俊眨眨眼：“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李俊哈哈大笑。
接下来，周琪将瓶子一转，瓶口慢慢静止下来，正好对准了徐海涛。徐海涛看看林青桐和李俊，忽然笑道：“我给大家出个脑筋急转弯吧，谁猜出来了，谁可以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喝一杯酒，当然，如果猜错了，也要罚酒一杯。”
李俊拍手：“这个好玩。来来来，快说，我都迫不及待了。徐海涛，如果我猜对了，可以让你喝酒吗？”
“当然。”
徐海涛笑了笑，说道：“大家听好了，这个东西是一个橡胶制品，套在人体中间的部位，有大小号之分，十分重要，性命攸关！”
李俊啊地尖叫一声，说道：“徐海涛，你也太污了吧？你得自罚一杯。”
徐海涛摇摇头，笑道：“李俊，我怎么就污了？”
“你说的这个不就是……那个吗？”李俊目光滑过周琪的脸，红着脸，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那个？哪个啊？”徐海涛故意笑问，他知道李俊一定是想歪了，但这种酒桌笑话，要的便是这种气氛。
李俊红着脸，却还是颇为豪爽地抬头问道：“徐海涛，你是不是料定我不敢讲？不就是那个嘛！”
“哪个？”徐海涛笑。
“避孕套！”李俊大声说完，猛地拿起杯子喝了两口酒，又指着徐海涛说道，“猜对了吧？好了，你喝酒吧！得喝一整杯。”
林青桐嗔她一眼，说道：“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如果真是这个答案，还叫脑经急转弯吗？”
“啊？不对吗？”周琪眼巴巴地看着徐海涛。徐海涛笑着摇摇头。李俊认命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砰地将酒杯放在桌上，问道：“那是什么？”
“需要我宣布答案吗？”徐海涛问道，“如果没人猜得出来，可都得喝酒了！”
周琪看看林青桐，说道：“是不是皮带？”
徐海涛笑道：“接近了，但还不对。皮带可不会攸关性命。”
周琪一边拿起杯子准备喝酒，一边对林青桐说道：“青桐，全靠你了，不然我们可就全军覆没了。”
徐海涛也看着林青桐：“青桐，要我宣布答案吗？”
“救生圈，对不对？”林青桐望着他，说道。
徐海涛举起杯子，笑道：“答对了，你有权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喝酒。”
“行，那你把杯子倒满吧。”
李俊哈哈大笑：“青桐，好样的。”
徐海涛一边故作委屈地说：“青桐，你是对我有意见吗？”
林青桐笑：“这叫自食其果！”
接下来，瓶口转到了林青桐身前停下了。周琪两眼放光地看着她，问道：“青桐，你是要讲笑话还是脑筋急转弯？”
林青桐但笑不语，李俊却急了，催道：“青桐，你也来一个脑筋急转弯吧！”
林青桐恩了一声，说道：“大家听好了，我的题目是：吃亏后不能喝什么？”
李俊一听，立马喊起来：“这个好，这个好，这个他们肯定猜不出来。”
林青桐笑看着她：“你知道？”
李俊摇摇头：“可是，你可以偷偷告诉我啊！”
“不能作弊。”林青桐说道。
李俊焉了。
周琪想了想，问道：“这个实在有些难啊，能不能稍作提示？”
林青桐摇了摇头，侧头看向徐海涛：“徐海涛，要我宣布答案吗？”
徐海涛其实已经猜到答案了，却故意不说。他是想给周琪创造机会，便看看坐在对面的周琪，说道：“周琪，我猜不出来，你努力一把！”
周琪摸着额头想了想，问道：“难道是红酒？”
林青桐笑起来：“为什么是红酒？”
“我蒙的。”
李俊笑道：“周琪，你也太直了。”
周琪只能拿起酒杯将杯中酒喝了。李俊看看徐海涛，又看看林青桐，说道：“青桐，这个太难了，宣布答案吧！”
林青桐看看徐海涛，问道：“真的猜不出来？”
徐海涛摇摇头，拿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其实，他知道，答案应该是水，水加亏便成了污。所以，吃亏后不能喝水。可是，这种时候，他不能抢了周琪的风头，毕竟，今晚的男主角应该是周琪。
几个人都喝了酒后，李俊忽然举手说道：“我们玩个更刺激的吧？”
“玩什么？”周琪看看林青桐，问道。
“真心话，大冒险。”
“好啊，这个游戏我还没玩过呢！”徐海涛说道，“听起来，挺刺激的么！”
真心话大冒险是一种聚会娱乐游戏，也叫诚实与大胆。双方通过猜拳、手心手背黑白配或者其他方式比试，输了的一方就要选择“真心话”或者是“大冒险”，也可由庄家抽牌或者转盘等方式，直接选出一个人来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而庄家则按顺序轮流。
周琪自告奋勇做了第一个庄家，酒瓶一转，瓶子渐渐慢下来，瓶口慢慢靠近林青桐。周琪不禁在心里默念：“林青桐，林青桐。”他连问题都想好了，他想问问她，她的理想型男人是怎么样的。
但，事与愿违，瓶口最后停在李俊身前。
周琪便只好临时换了一个问题：“李俊，你最糗的经历是什么？”
李俊啊一声，脸一下子红了，说道：“周琪，你太坏了。”
周琪笑问：“那你是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李俊想了想说道：“大冒险。”
周琪想，李俊毕竟是女孩子，又不能让她来二十个俯卧撑或者深蹲什么的，太不雅了，看来只能来点带色的游戏，便说道：“那你亲一下你的上家吧！”
李俊看着周琪，眨了眨眼：“周琪，我的上家不是你吗？”
周琪笑道：“左手为大，你的上家是徐海涛。不过，你还有机会选择，可以选择真心话。”
李俊无奈只好选择了真心话。原来她最糗的经历，竟是在最讨厌的薛老师的课上睡着了，还做了梦，还把梦话说出来了，当时，全班大笑。这件事一直在学校里传了很久。
徐海涛问道：“你的梦话说了什么？”
“薛老师是只猪。”
“天啊，那个老师没给你穿小鞋？”周琪问道。
“一直穿到我初中毕业，到现在，我的脚趾都伸不直。”
大家又哄然而笑。


第184章 阴谋而动

当酒瓶到了李俊手中，她用力地转了一下，当瓶口最后停留在徐海涛面前时，李俊笑问：“徐海涛，你的初吻是什么时候？”
徐海涛笑咪咪地问：“李俊，你关心我的初吻干什么？难不成，你想把初吻留给我？”
“你想得美！”李俊说道，“废话少说，你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徐海涛笑道：“当然是真心话。我的初吻是大学的时候。”
李俊朝林青桐看了一眼，撇了撇嘴说道：“啧……”
“怎么？李俊你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徐海涛笑问。
李俊只是翻翻白眼，啥也没说。
徐海涛转的时候，瓶口对准了周琪。徐海涛想到今天的使命，笑哈哈地问道：“周琪，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林青桐的？”
林青桐看着徐海涛，有些恼怒：“徐海涛，你真无聊！你问问题便问问题，扯到我做什么？换一个问题。”
徐海涛笑：“不过是一个游戏而已。”
“这游戏不好玩。”
周琪怕林青桐太尴尬，便举手说道：“我选择大冒险。”
徐海涛笑眯眯看着他，问道：“你确定？”
周琪点点头。
“那我出题了。”徐海涛说道，“请你在你左右的美女中选择一位，来一个深情表白。”
林青桐猛地站起身来：“徐海涛，你真幼稚。”
徐海涛笑道：“或者，他可以在你们当中选一位亲一口。”
“徐海涛，你还真是低级趣味！怎么，在绩城镇当了几天领导，就什么都敢玩了，是吧？”
徐海涛知道林青桐是真的不开心，便举手投降：“既然你不喜欢这个游戏，我们换一个玩玩。”
林青桐没再吭声。周琪看看徐海涛，又看看林青桐，说道：“两位美女不要生气，我和海涛敬敬你们算是赔罪。”
周琪说着，便将酒杯倒得满盈盈的，不留一点双眼皮，徐海涛也依样画葫芦，李俊笑笑，端起酒杯，说道：“来，我们走一个。”林青桐便也没再说什么。
散席后，徐海涛本来想让周琪送林青桐，还没开口，便听她对周琪说：“周琪，麻烦你送一下李俊，我有事找徐海涛聊聊。”
徐海涛看看周琪，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很清楚他那种爱而不得的心情，也很了解他此刻心中的无奈，但爱情从来都是如此，没有公平可言，他也无可奈何。
一直等到周琪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车远去，林青桐也没有再说话。徐海涛看看她，说道：“要走走吗？”
林青桐看他一眼，才语气颇为生硬地说道：“徐海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徐海涛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是铁了心要撮合我和周琪？就因为他喜欢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喜不喜欢他？”林青桐忽然嚷嚷道，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失态，和她接触这么久以来，她来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嚷嚷过，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徐海涛抿了抿唇，认真地说道：“对不起。”
“是不是除了你喜欢的人，别人在你眼中便什么都不是？别人的感受对你来说便只是一场游戏？一个笑话？啊？”林青桐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破碎的亮光，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徐海涛感觉胸口很闷，或许，他真的做错了。他诚恳地看着她，说道：“青桐，对不起，我只是没有想太多。”
眼泪终于从林青桐的眼眶里滑出来，她侧过脸，快速地用手擦去脸上的泪痕，说道：“徐海涛，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答应你出来吃饭吗？是因为我听说骆区长对你不满，我想来给你打打气。还有一个原因，我有个做生意的同学，我本来想介绍你认识认识，或许可以为绩城镇的招商引资添砖加瓦，没想到，你的格局这么小，尽想着撮合我和周琪？怎么，我单身碍你的眼了，还是怎么了？”
看着她伤心落泪的样子，徐海涛十分难过，他很想将她拥进怀里，告诉他，其实他并没有那么想。这一刻，他很茫然，他不知道，他的这种情感算什么？当然，不管内心里做着怎样的斗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自己安静下来。好半天，林青桐似乎终于从刚才那种情绪中走出来了，她漠然地看看他，一声不吭地抬手便拦了一辆车，然后坐了进去。这一次，徐海涛反应还算快，猛地拉住车门，然后也挤了进去。
林青桐叫了一声：“你干嘛？”
“送你回家。”
林青桐冷冷说道：“不需要，我没喝醉，家庭地址还是报的出来的。”
“但是，我想送你回家。”徐海涛坚持道。
“徐海涛，你以什么身份这样死皮赖脸地对我？”
“有一句话，官场里有两种友情：扛过枪，同过窗。我们也算是一种了。我以同学的身份送你回家，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徐海涛说道。
林青桐不再理他，只静静地看着窗外急速后退的街景和夜色，内心里却是江潮起伏。她很清楚徐海涛另有喜欢的人，也不想去打扰他的生活，但此刻，他无赖般流露出来的温柔，却还是让她深深地迷恋，让她没办法狠下心来让他走开。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
绩城镇，一座别墅内。
彭器懒洋洋坐在客厅的大沙发里，身上围了一条大皮草，皮草很厚重，一般人穿着，容易显得臃肿，但围在彭器身上，却自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妖娆感。
但围着茶几坐在另外两张沙发上的人就不同了，虽然穿戴的也很齐整，却带着一种暴发户的土气。一个男人敞着羽绒衣，露出里面羊绒毛衣外面粗长粗长的一条金项链，一双眼睛有点凸，死鱼眼似的，先嚷嚷起来：“彭总，那个人真的是绩城镇的副镇长吗？不会吧？看起来也不太像啊！”
“难道你看起来更像？”彭器看了他一眼，懒洋洋说了一句。
“不是，那他是什么意思呢？”爆眼说道，“即使他真是个副镇长，那还能大得过我们彭镇长？”
彭器猛地在沙发里坐正了，说道：“爆眼，小心你的用语。彭镇长可不是你们的，他是绩城镇全体老百姓的。你要是敢在外面随便打我哥的招牌，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爆眼连连点头：“彭总说得对，彭镇长是我们的镇长，更是绩城镇全体百姓的镇长，但我的意思是，他一个副镇长还能大的过彭镇长？有彭镇长在前头呢，我们就不用怕他一个小子，是吧？”
彭器刮了他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
“彭总，你什么意思啊？我不明白。”
“这个人叫徐海涛，他既然漫山遍野在跑，还说自己是做生意的，很明显，这不是彭镇长的意思。那他为什么还这么做呢？恩？”彭器问道。
“为什么？”
“清了你们，为他自己建功立业啊！”彭器淡淡地说道。
“清了我们？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坐在沙发上的另外两个人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保住自己的饭碗喽！”彭器说着，再次懒洋洋地歪斜在沙发里，仿佛他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在乎似的。
“彭总，你给我们一个明示吧，我们该怎么做？”爆眼问道。
“明示？”彭器呵呵笑道，“我能有什么明示？大家都是生意人，各凭本事吃饭。你们能不能保住自己的矿，就看你们自己了。我是无所谓的，没有你们的矿，我彭器照样还是做生意嘛！”
爆眼急了：“彭总，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有钱大家一起赚没错，但这个矿毕竟是你们的，能不能保住这个矿，还是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彭器说道。
“谁要是来弄我的矿，老子和他拼命。”其中一个瘦瘦的男人说道。
爆眼看他一眼，又看向彭器，问道：“彭总，您说，我们该怎么对付这个人？”
彭器笑了笑：“爆眼，大家都是兄弟，既然你问我，我就给你一个提示。这个徐海涛，可不是个简单角色，你们好自为之。”
“彭总，你就给我们一个明示嘛！”
“既然是敌人，怎么对付敌人，还需要我来教你？”彭器淡淡说道，“难不成，还要让我帮你们挑担子？不好意思，这个担子，我是不挑的。”
“彭总，您误会了。我们哪敢让您挑担子啊！只是让您帮我们出出主意罢了。”爆眼说道。
彭器慢慢坐起身，眯了眯眼睛，说道：“爆眼，你要明白，这个人是国家公职人员。你们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便让对方无还手之力，否则后患无穷。我言尽于此。”
“明白。”爆眼和其他两人连连点头。
走出彭器的别墅，三人在冬日的冷风里抽了一根烟，然后爆眼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用力地碾了几下，说道：“我打算请黑皮出手！你们怎么看？”


第185章 借力打力

黑皮是绩城镇出了名的混混，而且手段狠辣，公安上几次抓过，但都因各种原因最后还是被放出来了。也正因此，关于他的背景也有了更多猜测，而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手段也越来越狠，出价也越来越高！
听爆眼说要请黑皮，瘦高个说道：“请黑皮？黑皮的价格可不便宜！”
“阿武，你要清楚，那个人可是政府工作人员，除了黑皮，谁有这个胆量动手？啊？”
那个被称作阿武的男人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行，老子跟他拼了。只是，万一，没弄死呢？”
“这件事，没有万一。只要我们出得起价钱，那人就得死。”爆眼恶狠狠地说道，“徐海涛不死，死的便是我们。所以，我们决不能手软，也不能心疼那几个钱。”
“对，弄死了那小子，我们有的是钱赚。”
“对！”
……
一大早，彭宇便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他翻了个身，有些烦躁地从床头柜上抓起手机，一看，是张家坳村的村长黑子，不知为何，心里猛地一紧，忙坐起身，披上一件羽绒衣，问道：“怎么了？”
“彭镇长，有个事情跟您汇报一下。”张黑子恭维中带点紧张地说道。
“有话就说，磨磨蹭蹭干啥？老子难得放个假，你一大早便来搅扰，要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心我骂你！”
“对不起，对不起，彭镇长，我也是心里急嘛！其实，我昨晚便想给你打电话了，又怕您已经睡下了，所以没敢打。这不，我看看天也亮了，这心里实在有些慌，便给您打电话了。”张黑子解释道。
“到底什么事？”彭宇绷着一张脸问道。
“那个徐海涛昨天到张家坳村跑了一天，听说在张家山里面发现了一家非法石矿。”张黑子也摸不准彭宇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便只简单地说了事实，没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张家山里有非法石矿？黑子，这是真的？”
张黑子心里骂了一声娘，想着，这件事难道你这个老绩城会不清楚？而且，那矿上的石子还都是给彭器的，你会不清楚，这时候却来明知故问。但对方毕竟是镇长，又强势，张黑子即使再觉得憋屈，还是只能怯怯说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有这么一家！”
“听说？”彭宇声音猛地高了，骂道，“张黑子，你是村长哎，你不知道，难道还要我来跟你汇报？”
“彭镇长，对不起，我马上就去弄清楚！”
“还有，徐海涛，他是一个人去跑的？”彭宇忽然放低了声音，问道。
张黑子忙回答：“不是，听说是和招商办的周琪一起。”
好一会儿，彭宇沉默着，半晌后，他丢下一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张黑子捏着电话，听着里面嘟嘟的声音，一脸僵硬。
而彭宇放下手机后，便靠在床头点着了一根烟，连着吸了三口，才骂道：“徐海涛，我该拿你怎么办？是让你继续为所欲为呢，还是，将你扼杀在摇篮之中？哎，本来是想要好好地配合你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那就别怪老子翻脸无情！”
这时，房门开了，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烫着波浪卷发的女人，目光从床头的彭宇身上滑过，皱着眉头数落道：“怎么一起床便抽烟？弄得房间里一股烟味。真是……”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拉开窗帘，并开了窗。
窗外的风带着一股凌冽的味道，彭宇将手里的烟狠狠抽了两口便丢进了床头的烟灰缸里，裹了裹披在肩上的羽绒衣，拿起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昨天开着摩托车在山里跑了一天，让徐海涛感觉骨头里都浸满了冷冷的湿气，今天他借了陈盼盼的车，一大早便到了绩城镇。周琪因为有一个大学时的同学来了，不能和他一起跑。他在脑海里将熟悉绩城镇情况的同事排了一遍，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人来陪他一起走。
深吸一口气，他一脚油门将车子开出了绩城镇大院，往陆家庄村碧云峰开去。昨天，周琪便跟他说了，碧云峰里面很可能有情况。不过，他初来乍到，除了村部和企业，其他地方还真是不太熟悉。而且，碧云峰说是峰，其实是一个山脉，层层叠叠，一山更比一山高。
进山的路还算开阔，但路面极不平整，从路面看，应该是被重型车压出来的沟壑。小车开在上面，就如跳迪斯科似的，蹦蹦跳跳，摇来晃去。徐海涛想起那一次石山村大山里的非法石矿，那条路也和这条路差不多。
徐海涛心里清楚，里面一定有矿。
脑海里刚转过这个念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一看竟是窑头村的村书记曹大永。曹大永平时来镇上了也会到徐海涛办公室坐坐，可以说，两个人关系还算可以。在众多村干部中，他是唯一一个把徐海涛放在眼里的人。徐海涛将车停在了路边，才按了接听键：“喂，曹书记，什么吩咐？”
“徐镇长，你在哪里？”
“在镇上。”徐海涛笑着说道。
“兄弟，那我约个中饭，有时间吗？”曹大永笑问。
“当然，我正愁中午饭没着落呢！”徐海涛也笑着说道，“我十一点到。”
“也别十一点了，现在就过来吧，我家有一口鱼塘，我们一起钓鱼去。”
徐海涛心里浮起一种预感，曹大永一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跟他说，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急着要找他。但是，他才刚进了碧云峰，不想就这么无功而返，便说：“钓鱼就算了，我还有点事。”
“今天可是元旦假期，能有什么要紧事？”曹大永笑问，“兄弟，给我个面子，咱俩兄弟钓一杆。”
既然对方这么说，徐海涛自然不能再推辞了。而且，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曹大永似乎十分清楚他在做什么，而且他正是为了阻止他正在进行的事才让他去吃饭的。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一定有什么紧要的话要和他说。
徐海涛将车子掉了个头，开出了碧云峰，不一会儿便到了窑头村。
停了车，便看到曹大永从村部大楼里走出来，两人握了握手，曹大永便说：“走，我们钓鱼去。”
曹大永还真有一大个鱼塘，圩堤上还整齐地种了桑树。曹大永放下钓鱼包，不紧不慢地装钩子，拌饵食，一边跟徐海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但始终没有提起非法石矿的事。徐海涛还以为自己想错了，或许对方真的只是想找个钓鱼的伴。
直到鱼钩甩进水里，曹大永才侧头看了看徐海涛，颇为严肃地问道：“兄弟，听说这几天元旦假期，你都贡献给工作了？”
徐海涛笑笑：“主要是我光棍一条，也没什么事。对绩城镇又不熟悉，便想趁着放假多跑跑。还别说，绩城镇真是一个好地方。”
曹大永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是啊，绩城镇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如果没有那些石矿便更好了。”
徐海涛看了看曹大永，终于明白他将他叫来的用意了。他诚恳地说道：“是啊，石矿开采对环境的破坏相当大，当然，到目前为止，绩城镇的吃饭财政很大一部分也是依赖着那两个矿业。但，问题是，绩城镇范围内可能还存在许多没有开采资格的非法石矿，这些石矿既会严重破坏绩城镇的环境，更有严重的安全隐患。曹书记，不瞒你说，这才是我这几天放弃休假的原因。我想要搞清楚绩城镇范围内到底还有多少家这样的非法石矿。”
曹大永盯着水面上的浮子，好一会儿才说道：“兄弟，这非法石矿就好比是这水下的鱼钩，大家都清楚它的存在，但没有人会去盯着鱼钩，大家盯着的是那个浮子。”
“可是，什么才是浮子呢？矿难是不是浮子？”徐海涛问道。
曹大永不答，只是看着他微微笑了笑。
徐海涛轻叹一口气，说道：“曹书记，不管盯的是不是浮子，目的还在于鱼钩。作为钓鱼者，我必须对鱼钩的情况心中有数，不然，我就不是一个好的渔者，你说呢？”
曹大永轻笑出声，说道：“兄弟，我就喜欢你这个性格。不过，有件事作为兄弟我还是忍不住要提醒你一句，在石矿这件事上，你一定要和彭镇长做好沟通，你应该很清楚，他兄弟彭器在绩城镇石矿业的份量，所以……”
徐海涛沉吟片刻，点点头：“谢谢曹书记的指点。”关于彭宇，他其实不是没有疑问。但作为一名副职领导，而对方又是村书记，两个人的身份都很敏感，他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离开的时候，曹大永抓着徐海涛的手，用力地摇了摇，说道：“徐镇长，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有抱负的领导。不过，乡镇情况错综复杂，不能光凭一股热情，很多时候，我们要学会借力打力，更要学会迂回。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我也是倚老卖老了。”
“哪里！谢谢曹大哥对我的关心。我也深知我的不足，但一时之间却改不过来。”徐海涛诚恳地说道。
“还有，彭器这个人和彭镇长不同。你慢慢就会知道的，所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譬如像今天这样跑村，最好不要一个人。徐镇长，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曹大永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徐海涛重重地点了点头，给了曹大永一个拥抱，说道：“感谢曹大哥一番教诲，我会万事小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186章 空穴来风

离开窑头村后，徐海涛没再去碧云峰，而是去了镇政府。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那张绩城镇的地图，许久，徐海涛脑海里浮上一个想法：“碧云峰里一定有石矿，这一点，曹大永应该也清楚。而他之所以阻止他，便是害怕有人对他不利。而那个人，应该便是彭器。这么看来，碧云峰里的石矿，和彭器也脱不了关系。”他想到了李大根石矿，又想到了昨天看到的石矿，心里冷哼一声。
他正想，这件事是不是要跟彭宇说，该怎么说，手机便响了。拿起一看，心里一跳：说曹操，曹操便到。不过，正好，看看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彭镇长……”
徐海涛刚开了个口，便听到彭宇的声音传来：“海涛，你在哪里？”
“我在镇上，”徐海涛说道，“彭镇长有什么吩咐吗？”
“安泰集团那边联系得怎么样？协议没签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我希望你盯紧点，我听说，游龙镇那边还在积极争取，可别到嘴的肉还让人抢了去，那我和你的脸面可就丢尽了。关键是，如果安泰集团的项目落到别的乡镇，那今年，我们绩城镇的招商引资可就又剃光头了，这可不光光是你我丢面子的事。”彭宇说道，“海涛，你明白吗？毛主席教我们，凡事要抓主要矛盾，我相信你一个高材生，应该不难理解这个道理。好了，道理我也不多说了，总之，这段时间你要全心全意抓项目，一定要将安泰的那个项目落在绩城。听懂了吗？”
徐海涛心里有些翻滚。他知道，彭宇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他这两天在跑非法石矿的事，而他这个电话正是来表明立场的，他不希望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应该把精力放在招商引资工作上。当然，他也十分能够理解彭宇对于招商引资工作的重视，但他此时打电话来，他觉得其目的不够单纯。但对方毕竟是镇长，而且在绩城镇的影响力比书记陶光明还要大，他如果和他翻脸，并不利于工作开展。他想到曹大永的话，要学会借力打力，要学会迂回，或许，他这句话并不是泛泛而谈，而是意有所指。
徐海涛吸口气，笑道：“我听彭镇长的。”
电话那端的彭宇明显愣了一下，徐海涛的态度出乎他意料之外，不过他很快缓过神，笑道：“海涛，好好干，大兴区的未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我们还等着要在你们手里领退休金呢！”
挂断电话，徐海涛靠在大班椅里，心潮久久不能平复。懂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元旦过后第一天上班，刚到办公室，门便被人推开了，庄秀丽一脸怒气冲冲地冲进来，大声质问：“徐镇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徐海涛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的指了指办公桌旁的椅子，示意对方落座。这举动落在庄秀丽眼里，更像是对方心虚的一种表现，脸上的表情更加凶狠，气哄哄地说道：“徐镇长，你也做过计生的分管领导，按理说，多少也应该对我们这些老部下有些情感，有些关照。可你不仅不关照，还来挖我们的墙角，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对我庄秀丽有什么不满吗？如果真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尽管当面和我说，骂我也行，但在背后搞小动作，这简直就是不耻，亏我们还把你当领导呢！”
徐海涛紧紧地皱了皱眉，说道：“庄主任，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满，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麻烦你先说事情，再做评论，好吗？”
庄秀丽细细的眉毛一挑，嘴角一勾，冷笑道：“徐镇长，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怎么？敢做不敢认吗？”
她的大嗓门引起的骚动，成功地吸引了旁边几个办公室的领导的注意，农业镇长何云生和宣传委员杨艳艳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庄秀丽忽然哭了起来，声音拉得很长，嘴里说着：“徐镇长，你是领导，但也要顾忌我们下面的人的死活。柳青春是茅镇长帮我们争取过来度年关的，你如今非要让她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因为你喜欢柳青春？你这样，也太公私不分了，这是镇政府，可不是你徐海涛的大后宫。”
后宫？
徐海涛狠狠地皱了皱眉，他倒是没想到这庄秀丽还会演戏。
既然她这样闹，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要搞臭他徐海涛。既然如此，他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清楚，省的后患无穷。
徐海涛看看门口站着表情各异的杨艳艳和何云生，声音平缓却透着力度，说道：“庄主任，我澄清一下：第一，柳青春借到计生办是我分管计生工作时，跟骆书记提出的，这一点，你可以去骆书记那里求证。第二，关于柳青春的调动，是需要经过党委会议讨论的，所以，时间拖得有些久，一直到我的分工做了调整后，组织才正式通过。第三、我没有这个权力要求柳青春一定要回去。第四，凡是涉及人事问题，我都会和骆书记汇报，所以，庄主任，我不管你是主观臆断，还是听信他言才来我这里闹，我希望你能够先搞清楚状况。还有，你也是公务员，有什么话就好好说！”
杨艳艳听徐海涛说完，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也走上来说道：“庄主任，你有什么难处可以找领导好好说，这样子又哭又闹的算怎么回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徐镇长欺负了你呢？这对他对你可都不好，你说是吧？”
庄秀丽抬眼看看杨艳艳，又看看徐海涛，跺跺脚道：“徐镇长，我这就去问骆书记，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我一定会让大家好好看看，你是怎么以权谋私的。”说完，庄秀丽便跑了。
但骆丹今天一天都在区里开会，庄秀丽并没有找到她。看着骆丹办公室紧闭的门，她气咻咻地回了办公室。
而徐海涛这边，何云生终于从外面走进徐海涛办公室，带着点嘲讽味道地说道：“徐镇长，人长得英俊，风流债就是多啊！”
徐海涛眉头一皱，说道：“何镇长这是挖苦我呢？”
何云生哈哈一笑：“我是羡慕嫉妒啊！”
徐海涛看看他，不想和他多费无谓的唇舌，说道：“天生麻烦体质，何镇长羡慕不来的。”
何云生愣了一下，哈哈笑了两下，反着手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杨艳艳看看门口，才问道：“徐海涛，你和柳青春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徐海涛抬眼看她一眼，耸耸肩膀，说道。
“现在整个镇政府都在传你和柳青春关系暧昧，为了私人利益，不顾大局要将柳青春调出计生办。徐海涛，你不会想说，这些都是空穴来风吧？”杨艳艳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徐海涛，内心里却极不平静。对于徐海涛，她的感情比较复杂，既有爱慕，又有隐隐的竞争，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不要在女人的事情上犯错误。
徐海涛看看杨艳艳，说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没用。还是让事实说话吧。”
“徐海涛，你现在还在考察期，可要注意影响，要不然一年考察期满，组织部来考察的时候，可就麻烦了。生活作风问题，可大可小啊！”杨艳艳也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她将徐海涛的努力看在眼里，不希望他在这种事情上摔跤。
徐海涛苦笑：“那你觉得当务之急我该怎么做？”
杨艳艳侧头思索，一时也想不出头绪，但还是说道：“至少，你该到主要领导那里去解释一下。”
徐海涛摇摇头：“恐怕，有人已经去主要领导那里说过了。”
“谁？”
“谁知道呢！”
“徐海涛，你难道一点都不急？”对于他表现出来的懒散态度，杨艳艳颇为不满，问道。
“急，但是急也没用。”徐海涛说道，“这件事既然因柳青春而起，我相信她会去主要领导那里说明的。我相信，她的话会比我的更有效。”
杨艳艳想了想：“这倒也是。只是出了这种事，柳青春肯定也很不好受，这种时候你一个男人不出面，却让一个女孩子出面，未免也太没担当了吧？”
“或许吧，但这是最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且，这件事不涉及男女关系，也无所谓担当不担当的。”徐海涛说道，“再说了，我这几两天事情很多，还真是没有精力纠结这种事情。既然有人喜欢看热闹，就让他看吧。”
“徐海涛，你也太佛系了吧？”
“我这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徐海涛笑眯眯说道，其实，内心里他并不开心，因为他很讨厌这种背地里的尔虞我诈，但既然对方已出招，他便只能接着。
杨艳艳刚走，徐海涛便拿出笔记本，准备跟安泰集团的人做个对接，手机却响了，一看，是彭宇。徐海涛眉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187章 好好反思

推开彭宇办公室的门，便看到他一脸怒容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徐海涛滑过一个念头：彭宇一般喜怒不露，此刻明显地摆出一张生气的脸，接下来估计有一番狠批了。念头刚转过，便听到彭宇一声大喝：“徐海涛，你到底在干什么？”话音刚落，还拿起茶杯在桌上用力地桩了一下，里面的茶水溢出来，撒在一旁的文件和笔记本上，他也浑然不管。
徐海涛看着他，一时也摸不准他这怒火到底是真是假，只坦然地说道：“彭镇长，发生事情？”
“什么事情？你还好意思来问我什么事情？你去听一听，机关干部们都在说什么？”彭宇依然怒火难平地瞪着眼睛，徐海涛终于知道，原来是为着柳青春的事情，这种事，自有纪委书记找他谈话，彭宇此刻发这么大火，恐怕是借题发挥。
徐海涛往里走了走，不卑不亢地说道：“彭镇长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
徐海涛的淡然让彭宇心头十分烦躁，一大早庄秀丽便来他办公室告了徐海涛一状，接着，茅国栋也来诉苦，临近年关，他这个镇长本来就忙，再加上镇财政紧缺，他本就愁眉苦脸，却还要烦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所以，他很烦躁。更让他气恼的是，主角又是这个徐海涛，他一个工业分管领导，分管了招商引资，安全生产等等，难道不应该忙得团团转吗？怎么还有时间在这儿儿女情长。当然他还是单身，谈恋爱也是正常，却非要搞得这样沸沸扬扬，影响很坏。更可气的是元旦假期跑山里去走石矿，明里暗里盯着的都是彭器，虽然彭器是有问题，但毕竟是他弟弟。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将他这个镇长放在哪里？
“徐海涛，真真假假我不管，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如果老是弄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便说明你的做事方式方法有问题。你要好好反思一下。”彭宇说道。
彭宇其实是不轻易动怒的，他这样大的火气和动静，引起了旁边几个办公室的注意，领导们都站在门口张望。
等徐海涛走出去时，一眼便看到茅国栋站在门口，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徐海涛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
安泰集团提出周五签约，签约地点要求在市里的洪湖大酒店。
在大酒店签约不是没有，为了表示隆重和重视，的确很多大项目的签约仪式都会安排在大酒店的会议室。不过，前提是项目比较大，市区领导都高度重视，甚至亲临签到仪式。一般的小项目，签约仪式一般都是放在政府会议室或者企业的会议室。
不过，这个要求也不算十分过分，徐海涛便也没有直接反对，而是跟彭宇做了汇报。彭宇的脸色依然冷冷的，说道：“只要能成功签约，这么点会场费我们还是可以承担的。徐海涛，我跟你说，这件事你务必给我办好了。”
彭宇居高临下的强势态度让徐海涛有些憋闷，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彭宇却猛地抬起头来，说道：“你和柳青春，是认真的？”
既然彭宇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徐海涛觉得他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便认真说道：“彭镇长，我和柳青春只是一般的同事关系。”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澄清？”
“清者自清。”徐海涛说道，“更何况，临近年关，招商引资和安全生产工作已经够我忙了。我不想把精力花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上午，庄秀丽去我那里吵过了，我理解她的心情，也跟她做了解释。如果她不相信我说的，那我说再多，也是无用功。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不管真假，这样子议论纷纷总是对你影响不好。更何况，你还在考察期。”
“我问心无愧。”
彭宇看着他，目光里透着一丝关心，也有一些感叹，徐海涛弄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便只是静静地站着，等着他发话。
彭宇的心情却是复杂的。说实话，他很喜欢徐海涛的性子，有魄力，有能力，很通透，却又不来事。但是，他看得出来，徐海涛对他的态度是保守的，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恭敬却又客气的距离。
许久，他却只是挥了挥手，说道：“也好。你去忙吧，先将安泰集团的事落定了再说。”
徐海涛点点头。
刚走出彭宇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徐海涛拿出一看，是一个固定电话，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的，便接了起来，刚喂了一声，便听到了姨妈素琴熟悉的声音：“海涛啊，在忙吧？”
“阿姨，有什么事吗？”话是这么问，但徐海涛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
果然，姨妈素琴说道：“海涛啊，你表哥工作的事，你帮安排的怎么样了？”
徐海涛心里难受，他很理解一名农村妇女对儿子的期待，但他现在人微言轻，更何况，他不喜欢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既是给别人出难题，也是给自己设置障碍。而且他那个表哥从小便被宠坏了，性子倔，又吃不得苦，其实并不适合政府工作。但，对方毕竟是他的姨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姨妈，我再去问问。”
“海涛啊，姨妈知道你为难，但我要求也不高，你先给他弄个编外总成吧？我去村委也打听过了，乡镇招编外，大体都是关系户，考试不过是走个过场。海涛啊，你现在是领导了，这点能量总有的吧？”
徐海涛心上原本升起的那点不忍，猛然被泼了一顿冷水，瞬间冷却。他吸了口气，说道：“阿姨，政府做事情都是讲规矩的。我虽然是领导干部了，但这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并不是说，这个政府就是我家的了，我想怎样就怎样。”
大约是听出了徐海涛语气中的冷意，阿姨素琴口气立马缓了下来，柔声说道：“海涛啊，你别生气，阿姨不是这个意思。阿姨这不也是心急吗？海涛啊，我也不多说了，总之，阿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求了，这件事我就拜托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
挂断电话，徐海涛心里有些烦。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往分管组织的叶国强办公室走去。对于叶国强这个人，徐海涛没有太多接触，印象中，少言寡语，倒也符合组织工作者的形象，而且是镇上少数和党委书记陶光明走的比较近的人，听说，他之前是陶光明的秘书，是陶光明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了这个还和彭宇有过一番争论。
敲开叶国强办公室的门，徐海涛注意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然后嘴角微挑看着他，说道：“呦，海涛，今天怎么想到到我这里坐坐了？有事？”
声音欢快，但语气却透着疏离。
徐海涛笑笑：“的确有点事，想要咨询一下叶委员。”
叶国强比徐海涛大十来岁，皮肤白皙，有一双温润的眼睛，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他笑了一下，合上身前的笔记本，问道：“哦，什么事？”
“镇上要招编外了？”
叶国强点了点头，目光里带着些警惕，说道：“是啊，城管、城建这几个办公室人员力量太薄弱。而编制又已经超了，只能招编外了。”
在政府里，人员编制都是有数量限定的，这一点徐海涛在街道的时候便已经清楚了。
徐海涛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来，问道：“也分笔试和面试？”
“对，不过，笔试分数占40%，面试分占多一些。在基层工作，最重要还是看实际处理问题的能力，现在有些考生，太应试，实际到了工作中表现却是差强人意。”叶国强说道，他态度和缓，但却并不问徐海涛为什么要问这些。徐海涛不明白他是工作习惯如此，还是对他存了警惕。既然对方不问，他只有自己开口说了，便道：“哦，我有个亲戚，也想参加这个报名，便让我来问一问。报名条件，学历是什么要求？”
叶国强看着徐海涛，脑子里也转的飞快。对于这个年轻英俊的副镇长，一直以来，他都保持着一种观望态度。作为组织委员，他自然有一些自己的信息渠道，也确实听说了他和区委主要领导有一些不寻常的关系。但看徐海涛的为人，却是简单又执着，都说，枪打出头鸟，他却总是喜欢出头。短短的时间内，便得罪了政府里一部分人。按理，上面有区委领导撑腰，来绩城镇也不过是镀镀金，又何必无端给自己惹一身骚呢！
叶国强想不通，他是真的单纯，还是蠢。还有，以他的背景，他要安排一个人还不是区区小事，何必来问他叶国强要一个不足轻重的编外。不过，他既然开口了，他便乐得做个好人。如果，真要他开什么口子，倒是可以让他徐海涛欠他一份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用上，这么想着，叶国强说道：“学历还是有要求的，大专及以上，不过，编外招考不是全区统一招考，条件是我们乡镇自己定的，徐镇长，你那个亲戚什么学历？”


第188章 各怀心思

徐海涛看着叶国强，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很明显，叶国强向他抛出了一根橄榄枝，只是他能接吗？虽然说，编外招考是乡镇自主招考，条件可以结合乡镇实际，定岗定条件，这并不违反规定。只是，这么一来，他就欠了叶国强一个很大的人情，最重要的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得受制于人。
想了想，他还是说道：“具体什么学历我也不清楚，叶镇长有相关的招考通知吗？发我一份，我拿给他看看。”
叶国强愣了一下，才笑道：“有，我一会儿就发你QQ上。”
两个人各怀心思，又聊了几句，徐海涛便离开了。
叶国强看着徐海涛的背影，嘴角微挑，心想：这个徐海涛，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呵，既然来找我，我抛出橄榄枝，又不敢接。呵，看来，还是第一次求人呢！我倒要看看，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徐海涛坐在办公室里，想着表哥工作的事。片刻，还是决定顺其自然，如果他真的打了招呼，便欠了叶国强一个人情，而且，表哥若是真的因为他进来的，对他本人也没什么好处。
想通了这一点，他便将这件事放下了，转过身，目光久久停留在墙上的绩城镇地图上。关于蝴蝶泉村，他有太多的想法，但沃伦集团那边一直没有回音，他知道，这事基本是没有希望了。既然如此，他只能另辟蹊径。
下班后，徐海涛先回了一下太平小区，陈盼盼有事找他商量。刚走进小区，便看到一个穿着红色羽绒衣的明艳女人迎面而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盛世葡萄酒的琳达。紧接着，便见她如一只欢快的蝴蝶般飘过来，语气娇憨：“徐镇长，这么巧？”
徐海涛点点头，说道：“是啊，我来看个朋友。”
“女的？”琳达偏头问道。
徐海涛看着她，说道：“这个世界除了男的，便是女的。”
琳达耸耸肩膀，说道：“人家不过是关心你而已。”
徐海涛心想，他和她并没有那么熟，也不想和她多纠缠，便往前走去，说道：“我还有事，再见。”
“等等。”琳达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目光颇有些楚楚地看着他，说道，“徐镇长，我前两天去过绩城镇，但你正好不在。”
对方毕竟是女孩子，徐海涛也不想显得太刻薄无情，便说道：“下次来，你可以提前打我电话。”
“真的可以吗？”琳达问道，眼睛里是满满的惊喜。这表情多少让他有些动容，说道：“当然，请你吃顿饭还是可以的。”
“拉钩。”琳达伸出一根小拇指，目光期待地看着他。
徐海涛看着她精致白皙的手指，笑道：“我说的话，一顿饭还是值的。不需要其他仪式了。”说着，他便往里面走去。
琳达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看起来颇有些冷淡，但偶尔又会流露出柔软温情的年轻男子，竟感觉心跳莫名有些快。她摸摸脸，又用手按着胸口，嘟囔一句：“瞎蹦跶什么，蹦的再高，他也不是你的菜。”说完，脸上又露出明显的落寞。
与安泰集团的签约仪式最终还是定在了洪湖大酒店的会场。诡异的是，周五便要签约了，协议却还没拟定，甚至连条件都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从周一开始，徐海涛便跟章天泰提出，关于协议的内容，双方需要再坐下来好好谈一次。但章天泰说，一切已经和镇上的主要领导谈妥了。
所谓主要领导，徐海涛想，便只有彭宇了，因为，陶光明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过这件事。只是，以彭宇的性格还有他对政府规则的把握，不可能做这种不符合原则的事。但是，章天泰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呢？徐海涛不放心，周三快下班时，还是去找了彭宇。他开门见山地问道：“彭镇长，与安泰集团的签约仪式已经定了，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正式的谈过条件。”
彭宇看着他，眉头微微一皱：“海涛，你是招商引资工作的负责人，具体的事就你来负责了。”
徐海涛听出了彭宇语气里的不满，他也很清楚，作为一个镇长，他全面负责政府工作，更兼着镇长一支笔，凡是花钱的事他都得关心，事务定然很多。问题是，安泰集团的项目一开始是茅国栋和他牵的头，如今，人家更说已经和他谈妥了，他自然要来问一句。更何况，从一开始，他就对安泰集团的项目不感兴趣，确切地说，是对安泰集团的信誉比较担心。果然，从目前的经历看来，对方至少是不靠谱的。但现实是，彭宇还指望着这个项目来扭转绩城镇几年来招商引资是零的尴尬局面，徐海涛想，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允许他放弃，所以，他虽无路可退，却还可以把道理说清楚：“彭镇长，这个我懂。只是，安泰方面说，已经和镇上主要领导谈妥了，所以，我便来问问您的意思，我心里也有个底。”
彭宇猛地抬头看向他，目光带着锐利：“谁说的？章天泰？”
徐海涛点点头。
“这家伙太狡猾了。”彭宇恨恨地将手拍在摊开的笔记本上，说道，“其实，关于这个，我们还真是没有好好谈过。每次只要一谈到条件，他要么就让我在土地上给他一个最低限，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海涛啊，你抓紧时间，一定要在签约之前，先把协议给谈妥。否则，到时候怎么签约？”
“彭镇长，安泰集团在各地的项目信誉都很不怎么样，这一次，虽然他们紧锣密鼓地催促我们签约，却又迟迟不谈条件，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徐海涛问出了心中疑虑。
“目的？他章天泰的目的可谓是司马昭之心，难道你看不出来？”彭宇叹口气，说道，“他很清楚我们绩城镇的窘境，也很清楚我们对项目的迫切渴望，他正是抓住了这两点，想要在土地条件上做文章。我若是猜的不错，他久久不谈条件，大约便是想在签约当天，提出比较刻薄的要求，让我们陷入被动。所以，徐海涛，这两天，你务必要办法将章天泰约出来，将条件谈好。”
“如果他不肯呢？周五的签约仪式还继续吗？”徐海涛问道。
“当然继续。”彭宇说道，“海涛，你记住了，这个项目我一定要拿下来。”
“可是……”
“没有可是。”彭宇打断徐海涛的话，说道。
“如果他提出的条件不符合大兴区给出的政策呢？”徐海涛问道。
彭宇盯着他，目光里有着期翼，也有着怒意，片刻，他忽然大声说道：“徐海涛，良好的谈判技巧和能力是考量一个招商引资工作领导的必备素养。这就看你了。我没有其他要求，只要把项目落在绩城镇。”
徐海涛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但作为招商引资分管领导，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得接着。回到办公室，徐海涛第一时间联系了章天泰，但章天泰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放下电话，徐海涛又被骆丹叫进了办公室。
看到他，骆丹便皱了眉头说道：“当初叫你不要多管闲事，怎么样，惹了一身骚吧？”
徐海涛知道骆丹是出于关心，便俏皮地笑道：“洗个澡便是了。只是难为了骆书记，还要不停地做他们的工作。”
“你知道就好。”骆丹笑道，“还好，你没有太糊涂，真的和柳青春发生点什么，要不然，找你谈话的可能便是纪委书记了。”
徐海涛笑道：“有人兴风作浪，我就乘风破浪，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还有哪些手段。”
骆丹看看他，摇摇头，说道：“海涛啊，我送你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徐海涛很清楚，骆丹能说这句话，便是真的关心他，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便诚恳地说道：“谢谢骆书记。”
回到自己办公室，徐海涛再次给章天泰打了电话，这一次，对方终于接了：“呦，徐镇长，有什么吩咐？”
章天泰语气有些夸张，徐海涛想，他刚才很有可能是故意不接他电话的。“章总，关于周五的签约仪式。我们是不是先得把协议内容给定下来？”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对于绩城镇政府，我章天泰是满怀信心的。”章天泰在电话里打太极。
徐海涛心里骂娘：可是老子对你没有信心。
明知道章天泰在耍心机，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我们对章总也满怀信心。不过，章总，政府办事原则性强，而且，这是我接触的第一个项目，我自然希望办的顺顺利利，妥妥帖帖，对吧？而且，安泰集团是大公司，像这种签约仪式，肯定也经历多了。程序是怎样的，章总肯定比我这个外行精通，还希望章总多指点，尽快和我们把协议内容定下来，我也好有个交代。彭镇长还等着我给他回音呢！章总您也知道，对于我们的这次合作，彭站长可是很上心，我可不敢出任何岔子，还望章总体谅。”
“徐镇长，你说的很诚恳，也很有上路，但是，我这两天都在外面出差，实在是赶不回来商议协议啊！徐镇长，总之一句话，和我做事，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章天泰哈哈笑着说道。


第189章 今生一起

章天泰是一只老狐狸，他这是故意在玩拖延，这一点徐海涛十分清楚。但有一点徐海涛想不明白，章天泰对这块地应该也是势在必得，要不然，前期他不会花这么多精力在这里。只是，如果他真心要将项目落在绩城镇，此刻却玩手段，难道就不怕到时候他提出的条件，他们不答应？他为什么能够这么有恃无恐呢？徐海涛心头诧异，嘴上却说着：“章总，要不这样，你派个信得过的人来，我们先弄个初稿出来？”
“徐镇长，别这么麻烦了。我说过了，基本的条件，我和彭镇长等已经都谈过了。到时候签约也不过是走个仪式，你也不用太当回事啊！”章天泰声音夸张地说道，“不过，徐镇长若是实在不放心，一定要让我派人过来，也不是不可以。晚上，我就让贺秘书专程跑一趟，徐镇长，你看怎么样？”
一听到贺秘书，徐海涛便不自禁地想到她柔然而富有弹性的腰肢，他颇自嘲地轻笑了一声，说道：“那倒也不急于一时，明天早上让她直接到镇上便好。”
电话那端，章天泰哈哈一声笑：“徐镇长，你也不能太小气嘛，晚上过去，顶多也就是让你破费一餐晚饭嘛，在美女面前，我们男人还是应该大气一点的，徐镇长，你说，是吧？”
徐海涛十分清楚章天泰的意图，他可不想掉进这个坑，直接拒绝道：“章总，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已经有安排了。”
挂断电话，徐海涛将周琪叫了来。招商引资项目他的确是第一次接触，其中的很多细节问题他可能考虑不周到，而有时候，细节决定成败。
周琪到底在招商办待了几年了，将一些必要的考虑问题列了出来，比如土地是租还是买，比如土地的定位，是商业用地，还是工业用地，还是农业用地等等。两人根据政策条件，商量着弄一个初稿出来，这时，徐海涛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见是一个陌生号码，本不想接，但刚挂断，对方再次打了过来，徐海涛只好接起来：
“你好，请问……”
“徐镇长，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娇媚的女声传入耳中，徐海涛愣了愣，猛地反应过来，问道：“贺秘书？”
听筒里传来欢悦的笑声：“徐镇长，还记得我？这真让我受宠若惊呢！徐镇长我还有一个半小时到洪湖车站，人生地不熟的，你可以来接我一下吗？在洪湖，我认识的只有你了。更何况，我此行便是来见你的。”
徐海涛在心里骂了一句，知道这是章天泰安排的美人计。但对方既然来了，哪怕是洪水猛兽他也得接着啊。毕竟，彭宇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这个项目他一定要拿下。
徐海涛看看周琪，说道：“贺秘书放心，你到洪湖是客，我自然会安排好。一会儿我让人过去接你。我晚上还有事，不好意思。”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娇滴滴地说道：“徐镇长还真是无情呢，人家大老远来看你，你就这样待人家吗？”
徐海涛不想和贺秘书多纠缠，他很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对方毕竟是女孩子，他还得好言安慰：“贺秘书，真是抱歉，章总和我说的时候，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这样吧，明天一大早，我带你去吃洪湖的本地小吃，怎么样？”
“徐镇长，我这人比较懒，对早餐不感兴趣，我宁愿是夜宵。既然徐镇长晚饭已经另有安排，那就请我吃宵夜吧？这个总没有人预约吧？”贺秘书的声音酥酥的，十分娇媚动人。
徐海涛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宵夜对身体不好，而且，你远途而来，一定累了，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我明天一早便去找你。”
挂断电话，徐海涛看着周琪，说道：“我能不能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周琪疑惑：“什么任务，这么郑重？”
“去车站接个人。”
“女人？”
徐海涛点点头：“是的，一个漂亮女人。”
“很麻烦？”
“有点。”徐海涛笑笑，说道。
“怎么，你信得过我，信不过自己？”
徐海涛嘿嘿一笑：“恩，考验一下你。”
周琪用力拍他一下肩膀，说道：“给点建议？对方什么级别的？和青桐一样的级别吗？要是那种级别，我还真怕自己扛不住哎！”
徐海涛哈哈笑道：“青桐啥级别？”
“无可替代的级别。”
“那不就得了？”
下班后，徐海涛坐上车，却没看到茅国栋。车子开出镇政府大院，张艳艳问了一句：“不用等茅国栋？”
“茅镇长晚上有应酬。”方华解释了一句。
张艳艳耸耸肩膀，说道：“他分管计划生育了，哪里还有这么多应酬！”她的话音刚落，徐海涛忽然从窗子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片刻后，脑海里才闪过那个名字：盛世葡萄酒的琳达。她怎么又在这里？
徐海涛想起之前他碰到她，她便说，她来过绩城镇，而且，他还答应了她一顿饭，只是，此刻她在这里，却没有给他打电话。他勾了勾唇，心下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搞笑，什么时候，他竟然这么无聊了？
抛开了这个心思，他便靠在后座上开始闭目养神，脑海里想着，明天该怎么应付贺秘书，并且把那个协议搞定。
刚想着，手机忽然响了，一看，他眉头微微一蹙，竟是琳达。她这时候打电话给他，做什么？
“徐镇长，我是琳达。”琳达的声音温柔如水，充满了如果冻般的弹性。
“你好，找我有事吗？”
“徐镇长你还欠我一顿饭呢，这个算事吗？”
“你在绩城镇？”徐海涛明知故问，说道，“可是，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徐镇长，你这也太没诚意了吧？”琳达娇滴滴地说道。她很清楚，男人都抵抗不住女人的撒娇，越是正直的男人，内心越柔软，越懂得怜香惜玉。虽然徐海涛给他的感觉很柳下惠，但毕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她很清楚，怎样可以引起男人的注意。
徐海涛却挑挑眉，笑道：“还真不好意思，我今天已经有约了。你若是真想让我请你吃饭，下次，记得提前预约。毕竟，我还是挺忙的。”
张艳艳回头看了一眼，毕竟徐海涛一直是很低调的，像这样“口出狂言”倒是难得，她不禁有些好奇，对方是什么人。
“徐镇长，有一句话说得好，如果你想做一件事，可以找到一千个理由，如果你不想做这件事，同样，也可以找到一千个理由。看来，我是在你那一千个不想的理由里面吧！”琳达声音委屈地说道。
徐海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如果你一定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挂断电话，张艳艳好奇地问道：“什么人，让我们运筹帷幄的徐镇长也无可奈何？”
徐海涛看她一眼，耸耸肩，笑道：“一个朋友而已。”
琳达的态度，让徐海涛有些无语。毕竟他们并不是太熟，只是一顿饭的交情，但她却搞得好像他负了她一样，真是让他想翻白眼，看来，这女人，以后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这两天，秦岚岚的心情一直比较低落，徐海涛很清楚，这是上次去见家长留下的后遗症，他父母对她的态度，让她十分难过。
到太平小区后，徐海涛没有直接去翠园小区，而是先去洪湖大厦挑了个礼物，在蒂芙尼专柜买了一条带心形吊坠的手链，然后又买了一束鲜花，才匆匆回去。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徐海涛没有敲门，而是轻轻地用钥匙开了门，推开门，并不见秦岚岚，屋子里没开灯，徐海涛脑海里刚滑过一个念头，她难道还在加班，便在客厅的阳台上看到了一个身影。她正专注地看着窗外，背影看起来有些寥落，甚至透着一丝哀伤，徐海涛心头微紧，走上前，从后面将她拥住。秦岚岚明显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才转头看向他，目光里带着柔软的宠溺，但黑眸深处却颤动着某种情绪，徐海涛看得心疼，用力拥紧她，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岚岚，我爱你。不用太在乎别人怎么看。”
“可是，他们是你父母，不是别人。”秦岚岚柔声说道。
“对不起，是我没有处理好，让你受委屈了。放心，一切有我，你只要想一个问题就可以了。”
“什么问题？”
“你爱不爱我。”徐海涛说着，低头在她嘴角落下轻轻一吻。
秦岚岚心中感动，转过身捧住他的脸，缠绵而深情地吻着他，半晌，才气喘吁吁地说道：“海涛，别对我太好，我会不能自拔的！”
“我已经不能自拔！”徐海涛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蒂芙尼的盒子，递给她。
“什么？”
“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没有一个女人是不喜欢礼物的，更何况是这些闪闪发光的首饰。秦岚岚看着那条精致的手链，说道：“好看。”
“我给你戴上。”徐海涛边说，边拿起手链为她戴在手腕上。皓白的手腕配着那精致的手链，十分悦目。徐海涛在她手指上落下一吻，说道：“岚岚，给我一个机会，以后的路，让我陪你一起走。”


第190章 三陪节奏

徐海涛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为了不吵醒秦岚岚，他动作快速地抄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披了衣服走到外面，才轻声喂了一声。
“徐镇长，不好意思，是不是吵醒你了？”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有点苏，徐海涛下意识地将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了一下时间，才六点多，这贺秘书怎么这么早就打电话来了，看了看卧室半掩的门，他往外面走了几步，才说道：“贺秘书？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是我安排的酒店不舒服，没睡好？”
那边呵呵地笑了几下，不得不说，贺秘书的声音很撩人，徐海涛再次将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点，听到她说道：“徐镇长还真是无情，人家大老远赶过来见你，你倒好，就把我一个人扔酒店了。虽然酒店很不错，但孤枕难眠，更何况，我还认床，而且，这时候肚子也饿了。徐镇长，你可是说好了要带我去吃早点的，不会要耍赖吧？”
徐海涛虽然清楚贺秘书这一趟的目的，但对方毕竟是女孩子，也不能显得太生硬，便笑说：“一顿早餐，我还是请得起的。稍等，我洗漱一下便过来。”
“好的，等你。”尾音带着点沙，撩人的仿佛是情人之间的对话。这让徐海涛再次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向卧室门口，正好看到秦岚岚披着衣服站在那里，目光交汇处，她柔软地一笑，问道：“这么早，镇上有事？”
虽然贺秘书的身份有些尴尬，但徐海涛并不想隐瞒，还是简单地和秦岚岚解释了一下。秦岚岚哦了一声，倒是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说道：“绩城镇的招商引资工作的确处境艰难，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对主要领导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必然要你全力以赴。而且，区委主要领导，应该也正等着看你的表现。”
“我知道。不过，这家企业的信誉并不好，其实我并不看好这次合作。还有一天就要签约了，对方负责人却一直不肯露面，而这次来的这个秘书，也不过是个幌子。”
“商场如战场。你自己小心，不要被人家套路了就好。”
“老婆这么相信我？”徐海涛走过去，一手撑在门框上，一手揽着秦岚岚的腰，一双长腿就那样抵着她的腿，这动作不禁让秦岚岚红了脸，偏了偏头，说道：“别闹了，快点洗洗出发吧。”
“有点饿。”徐海涛眸光深沉地看着眼前干净如瓷的脸，一低头，攫住那两片如开放的玫瑰花般柔软的唇，辗转，好半晌，才松开手，笑道：“味道不错。”
秦岚岚嗔了他一眼，说道：“别闹了，时间不早了。”心里却没来由地美滋滋。
徐海涛洗漱好赶到贺秘书下榻的酒店，并没有直接去房间找她，而是坐在酒店大堂里给她打了个电话，但对方却迟迟不接。一直打了三个电话，对方都没有接，徐海涛感觉有些不对劲，脑海里飘过一个念头，便起身往电梯走去。
上了楼，找到了贺秘书的房间，徐海涛用手在门上轻叩了两下，房间里毫无响动，徐海涛皱了皱眉，想着：难道她已经出去了？他再次拨了对方的电话，让他意外的是，房间里竟然隐隐传来了手机铃声。
手机在房间里，那贺秘书应该也在。这年头，手机几乎成了身体的一部分，连上厕所，也都会带着手机。徐海涛的眉皱的更紧了，难道，贺秘书出了什么事？
可是，一大早的也不应该有什么事啊？
徐海涛想不通，只好再次敲门，这一次声音比之前大了点，但片刻后，门里依然没有想动，徐海涛正犹豫着是不是该联系前台，门却忽然开了，而他的手还撑在门上，门一开，身体突然失去支撑，控制不住地往前跌了一下。虽然并没有跌倒，但身体里却跌进了一个温热而柔软的身体，还散发着甜丝丝的香气。徐海涛本能地推了一下，手掌触到的却是滑腻腻的肌肤，他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只在胸前围了一条白色浴巾，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身上，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自己，妖娆中透着委屈。
这样一番场景，让徐海涛的身体紧了紧，但眉头却皱紧了，往后退了两步，才垂眸说道：“贺秘书，不好意思，你先穿衣服，我在大堂等你。”
贺秘书眉头一挑，笑了：“徐镇长，我有这么难看吗？你都不想看我。”
徐海涛知道，她这是故意挑衅，但他还是没有看她，只是说道：“非礼勿视。我女朋友管得严，看了不该看的，回去要跪搓衣板的。”
贺秘书嗤地笑了一声，声音里更多的却是嘲讽，说道：“徐镇长还真是会哄人。不过，徐镇长也不必太拘谨，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好。”说着，她也不关门，便直接转身往房间里走去，心里却有些恨徐海涛，这人竟然这么难搞。不过，越有难度才越好玩，我倒要看看，这个徐海涛，到底能撑多久。
徐海涛本想转身下楼，一看，贺秘书没有关门。如果他这样走了，肯定不合适，如果帮她把门关上，自己下楼，又怕她不开心。想了想，最终只是将门掩上，自己斜斜地靠在一旁的走道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烦躁，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但袋子里并没有烟，而肚子竟然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
徐海涛摸了摸肚子，勾起嘴角笑了笑，笑意里带着对自己的嘲讽。
等贺秘书终于准备停当，走出门来，徐海涛都已经忘了饥饿了。他在想，这贺秘书一定是故意的，侧过眸，却看到对方穿了一身孔雀蓝的薄呢风衣，头发披着，戴了一副眼镜，竟比之前多了一份书卷气。这倒是让徐海涛怔了怔，贺秘书自然注意到了徐海涛眼里一闪而过的震惊，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笑道：“徐镇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只要没有饿着你便好。”徐海涛客气而疏离地说道。
贺秘书抬眸看着他，目光不同以往透着侵略性，带着淡淡的慵懒，问道：“徐镇长，要请我吃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徐海涛问道。
“我对洪湖不熟，一切听徐镇长安排。”贺秘书落落大方地回答。
徐海涛眼睛眯了眯，这个贺秘书怎么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看来，他得更加警惕些，想到这里，他不禁又自嘲地笑了。
“喜欢吃馄饨吗？洪湖有一种薄皮馄饨很好吃。”徐海涛问道。
“既然是特产，自然要尝一尝。”
这里离名人巷不远，徐海涛便带着贺秘书慢慢地走了过去，一路上，贺秘书都很文静。走进馄饨店，前面大约还有十来人排队，徐海涛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班时间了，便给彭宇打了个电话，做了说明。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后，徐海涛也学乖了。彭宇听说他在陪安泰集团的人，倒是很爽快，只交代他一定要陪好。
徐海涛又蹙了蹙眉，怎么有一种三陪的既视感？不禁又自嘲地笑了笑。这个表情落在贺秘书眼里，却让她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她很快地垂下了眸。这些年，她跟着章天泰在生意场上闯荡，可谓是久经沙场，见识的男人也多了，帅气的也不是没有。但像徐海涛这样，让她砰然心动的却是第一次。当然，对她来说，砰然心动什么的，也不过是浮云。
再抬眸时，贺秘书淡淡一笑，说道：“徐镇长，这里生意还真是不错呢！”
“是啊，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也算是老店了。”徐海涛话刚落，只见旁边一张桌子旁的男人突然往后拉了拉椅子，动作有些大，椅子直接撞上了贺秘书的腰，徐海涛忙伸手拉了一下她，却没想，力用的有些大，贺秘书竟整个人跌进了他的怀里。
贺秘书惊愕地抬起头来，那饱满的唇几乎都要碰到他的下巴了，徐海涛忙往后退了一步，手也松开了，说道：“不好意思。”
“谢谢。”贺秘书却认真地笑道。
“客气了。”徐海涛说道，心里却在想，自己刚才的力气真的有那么大吗？还是她是故意的。无论如何，还是尽快吃了早饭，将协议谈下来是正事。
终于吃好馄饨，从店里走出来时，徐海涛便说道：“贺秘书，接下来我们便谈谈协议的事情吧，时间有点紧了。”
贺秘书抬眸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啊，那去酒店房间谈吧。”
徐海涛心想，孤男寡女在酒店房间谈协议？这显然是不恰当的，便直接说道：“那里不方便，还是去镇上吧。需要打印什么的，也方便。”
“这里离绩城镇有些远，我这人晕车，来来去去的就怕。”贺秘书娇滴滴地说道，“徐镇长，不过是一份协议，就那么几条内容，你就不要折腾我坐车了。我昨天坐车的眩晕感还没过去呢！”
徐海涛看着她的脸，并不相信她的话，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他如果一味强求又显得咄咄逼人，便说道：“那我们去星巴克谈吧，这附近便有一家。”
【作者***】：年底，节奏有些慢。抱歉。


第191章 都是陷阱

贺秘书看着徐海涛的目光，如同六月里的日头，热烈得无处藏躲。徐海涛看向她微微上挑的眉眼，问道：“怎么了？”
贺秘书微微一笑，说道：“咖啡馆可是很小资的地方，徐镇长就不怕被有心人看到了，拿来做文章？”
“我们谈协议，光明正大，没啥可以拿来做文章的。”徐海涛笑道，“即使真有这种无聊的人，也没关系。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就行。”
阳光照在徐海涛身上，照亮了他俊逸的五官。这一刻，贺秘书不禁感觉心跳加速，她忙撇开了视线。这一趟，她可是有任务在身，要是犯花痴，将任务搞砸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即使徐海涛再好，也是水中的月亮，绝不是她篮子里的白菜。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徐镇长这么说，我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两个人来到星巴克，徐海涛先给两人点了咖啡，才从公文包里将早已准备好的协议稿拿了出来，看向贺秘书，说道：“这是我准备的协议草稿，贺秘书，你看看，有什么地方不妥的，我们再改，有什么地方需要增加的，也请你提出来！”
贺秘书脱了薄呢外套，里面是一条低领的雪纺连衣裙，胸口繁复的花边，让她本就丰满的胸部显得更加高耸，几乎都要撞上那咖啡桌了，徐海涛的目光极快地掠过那片无法忽视的高地，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对方。但贺秘书并没有马上接过，只是微微倾过身子，将那“高地”压在桌沿上，那蓬勃的丰满便有一种要从领口处跳跃出来的感觉，目光却颇有深意地落在那纸上，说道：“既然是徐镇长准备的，那定然是好的。我就不用再看了吧？”
徐海涛淡淡地看着她的脸，说道：“我们是甲方，你们是乙方。我拟的协议草案，自然需要你们过目。贺秘书不必谦虚，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我们作为合作双方，不必要太过拘束。”
贺秘书这才接过协议看了看，她心里想着章天泰的意思，说道：“这个我也做不了主，这样吧，我问问我们章总。”说完，她便从小坤包里拿出手机，给章天泰打电话，但对方没有接电话。贺秘书歉意地笑笑：“他可能在忙，我一会儿再打。”
贺秘书是章天泰派来洽谈协议事宜的大臣，按理，她应该十分清楚章天泰的意思，而此时，她这个态度，明显是作秀。看来，章天泰摆明了想在签约仪式上让绩城镇陷入被动。他一定十分清楚，绩城镇在这些年招商引资被动的局面里，一定会将安泰集团的这次投资意向当成一块肥肉，这便是绩城镇的软肋，而章天泰非常清楚这一软肋。
徐海涛微微皱眉，笑道：“贺秘书是安泰集团派来的钦差大臣，自然是代表章总的意思而来，对于集团和章总的意思自然也是心里有数。贺秘书，如果你觉得我们的协议草案有什么问题，不妨直接将安泰的意思说出来。也好让我有个思考的时间。”
“徐镇长还真是抬举我，我哪里是什么钦差大臣，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前锋而已。我不过是接了章总的一个电话，让我先来这里罢了。至于章总的意思，我还真是不清楚。这可不是小事，我可不敢任性，随意做主。”贺秘书娇滴滴地说道。
NND,徐海涛心里不爽。你既不能代表安泰集团，你来干嘛？还让我陪着你在这里喝咖啡，他哪里还有喝咖啡的心思？
“贺秘书，那麻烦你再给章总打电话吧？要不然，这协议内容商量不好，明天也没办法签协议啊？对吧？如果安泰对于这次合作，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意思，我们也可以将签约仪式推后。”徐海涛内心烦躁，说出的话却是强硬。
贺秘书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和惶恐，但转瞬即逝。不过，徐海涛还是捕捉到了。他很清楚，安泰集团对于这块地是势在必得，却又掐着绩城镇在招商引资上的迫切心理，想要狠压价格。徐海涛心里闷闷的。
“徐镇长，这个，签约仪式的时间是我们章总和彭镇长定下的吧？不可能说改就改吧？”贺秘书轻声说道，虽然态度委婉，但徐海涛还是听出了话中的深意。她是在用彭宇压他呢！
徐海涛呵呵一笑，说道：“对，但既然安泰集团到今天都不能把合作的意思提出来，那可见也是不诚心的。我们绩城镇，自然欢迎像安泰集团这样的大公司来镇上投资，但这前提也是彼此坦诚，相互信任，对吧？”
“徐镇长，我们安泰自然是很诚心的，不然，我们章总也不会派我来了。您可不知道，我昨天晕车，那可是一个惨啊！徐镇长，或许我们在某些程序上不够到位，但那绝对不是态度问题，只是最近工作实在忙。”贺秘书急急地解释。
徐海涛自然也听出了贺秘书言语中的焦急，这就说明，安泰集团对于那块地是势在必得的。既然如此，他就不怕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他说道：“贺秘书，我们是政府，政策都是公开透明的。安泰集团既然有心要在绩城镇投资，还请将自己的意思尽快说出来，也方便我们党委班子商量讨论。如果今天不能将协议内容谈定，那明天的签约仪式就取消。政府里，所有事情都是按部就班，有规有矩。还请贺秘书谅解，并将我们的意思带给章总。麻烦章总尽快给我们一个回复。”
徐海涛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在赌，赌章天泰对那块地的势在必得。当然，这也是一种冒险，如果让彭宇知道，他一定不会让他这么说。因为彭宇太害怕这次的合作流产，那会有损他的颜面，更可能影响他的前途。他若是将这件事办砸了，彭宇一定不会饶了他的。当然，作为招商引资的分管领导，他也希望能为绩城镇引进新鲜的血液，开创一番新的局面。只是，就他对安泰集团的考察，以及和章天泰这个人的接触，他并不十分看好这个项目。但，如今事已至此，他还是希望明天能顺利签约。
贺秘书见徐海涛真的不耐烦了，猛地倾过身子，一股香水味猛地袭来，他忙往后靠了靠，才笑问：“贺秘书，怎么了？”
“徐镇长，我刚才已经说了，章总在忙，我一会儿再打。您怎么就这么急呢？你看，这咖啡还没来呢？怎么，我就这么不堪入目，让徐镇长连一刻钟都等不得？”贺秘书越说越委屈，竟是要哭出来了。
徐海涛抚了抚额头，他真是一肚子火，但面对贺秘书，他又不能真对她发火。深吸一口气，才笑道：“贺秘书，这你可就误会了。我这人就是这个性格，想着，先把正事办了，才好一心一意陪你喝咖啡嘛！”
贺秘书抬眼看了他一眼，虽然戴着眼镜，却也颇有风情，说道：“徐镇长，你这人，还真是……”
“呦，徐镇长，真巧！”一道颇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贺秘书的话，徐海涛心头漾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抬头，看到离他们不远处站着的穿了一件大红色外套的琳达，愣了一下：怎么老是碰到她？但还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真巧。”
琳达却走了过来，目光在贺秘书身上转了一圈，才笑问：“徐镇长，这是陪女朋友喝咖啡？”
“客户。”徐海涛说道。虽然没必要和琳达解释，但琳达做红酒生意，应该认识许多政府里的人，若是乱说，便不好了。
“徐镇长是领导，哪里有什么客户？你又不和我们一样，做生意。”琳达说着，还朝贺秘书笑了一下。
徐海涛有点烦，看着琳达，郑重地解释道：“我分管招商引资，见客户很正常吧？”说着，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协议上，并不打算再开口。
琳达这时也看到了桌上放着的纸，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说道：“那好，我就不打扰徐镇长谈生意了。再见！”
琳达刚转身走开，贺秘书便呵一声笑了：“徐镇长，这个是你的爱慕者？”
“一个朋友而已。”徐海涛淡淡地，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扯，但他显然低估了女人的八卦能力。贺秘书正愁没话题，又怎么会放过了眼前这个好话题，便又笑着说道：“徐镇长，你就不要谦虚了，我看得出来，那女的，眼睛里都是情义呢。而且，她刚才明显是吃醋了。”
“我有女朋友了。”徐海涛郑重地说道。这时，服务员喊着他们的桌号，说咖啡好了，徐海涛便过去端咖啡。贺秘书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滑过一个念头：“这男人还真是不错，若不能据为己有，能有一夜浪漫也不错。”这么想着，她竟有些羞涩地笑了。
徐海涛却全然不知贺秘书脑海里的那些小九九，端起吧台上的咖啡走回来。将贺秘书点的卡布基诺放在她面前，说道：“你的咖啡。”
“徐镇长，关于咖啡有一种说法，你知道吗？”
“什么？”
“爱她，就请她喝卡布基诺吧！”贺秘书娇媚地看了一眼徐海涛，说道，“当然，我很清楚，徐镇长定然不是这番意思。但，还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徐海涛笑了：“贺秘书真会开玩笑，这咖啡可是你点的。”
“一杯咖啡而已，徐镇长也舍不得？”贺秘书撅起了嘴，说道。
“谈公事，自然是公费报销。”徐海涛说道。其实，这种事他根本不会拿去报销，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堵贺秘书的嘴。


第192章 被截胡了

和贺秘书在咖啡馆坐了一上午，她总算是打通了章天泰的电话，然后，她便捧着手机走开了。徐海涛听不到她说什么，也并不感兴趣。反正，如果不把协议的内容敲定下来，明天的签约仪式，他定然是要取消的。
十多分钟后，贺秘书回来了。看着徐海涛，盈盈一笑，说道：“徐镇长，我们章总说，你拟的协议很公道，就按照这个意思来，他没有意见。”
徐海涛愣住了。这个答案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协议草稿是他和周琪商量着定下的，都没有给彭宇过目，当然，凭良心说，这些条件的确是公道的，也就是按照目前政策允许的最大范畴定下的。但，章天泰真的这么好说话？他感觉心里不太踏实，但一时间却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既然对方说好，他难道还能说不好不成？
于是，两个人终于开开心心地走出了星巴克咖啡馆。中午饭，是徐海涛请客的，吃的是小火锅，也算热热闹闹。吃过饭，徐海涛说镇上有事，送贺秘书回酒店后，便直接回了镇上。
一到镇上，他便将协议草稿拿去彭宇处，让他过目。彭宇点了点头，也没提啥意见，只抬头问了一句：“安泰那边没问题吧？”
“协议是我们拟的，安泰那边派了人过来看了，也问了章天泰的意思，说没问题。”徐海涛回答道，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没有听到章天泰亲口说，心里总是有些没着落。”
彭宇倒是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是你分管招商工作后的第一个项目，有些紧张是正常的。我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好了，这两天你也辛苦了，等明天签了协议，我请你好好喝一杯。我请客。”
彭宇说请客，自然是自己掏腰包的意思。这自然是难得的宠爱。徐海涛有些受宠若惊，忙说道：“谢谢彭镇长。”
走出彭宇办公室，徐海涛莫名便有些烦躁，总感觉这件事有些不踏实。回到办公室，他给周琪打了个电话。周琪被他安排去酒店布置会场了。
“会场布置得怎么样了？”徐海涛开口便问道。其实，他相信周琪的能力，更何况，还有办公室的人，布置个会场，不算多大个事。但他心里总是有一种不踏实感，所以，便格外地紧张起来。
“已经差不多了。”周琪说道，“徐镇长，你那边怎么样，和贺秘书谈的愉快吗？”
“还好，只是我们拟的那个草稿，章天泰竟然没有一丝异议的同意了，我总觉得很不安。”徐海涛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周琪沉默了片刻，也说道：“以章天泰的为人，这的确有些奇怪呢！”
“看来，也只有等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徐海涛便挂了手机，刚放下手机，它竟又响了。拿起一看，竟是丁清扬。两人已有些日子不联系了，也不知道最近怎样，这样想着，他便接通了电话。
“海涛，我想你。”声音里透着几分委屈，几分失望。
徐海涛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沉默了几秒才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恩。”
“能说说吗？”徐海涛竟然温柔地说道。
这时候，手机里传来一些噪音，丁清扬丢下一句：“晚上来看看我，可以吗？我先去忙了。”然后便挂了电话。
徐海涛有些莫名其妙。
放下手机，他的心思转到了工作上，把协议草稿让办公室找广告做好，明天带去签约现场。快下班时，他再次给周琪打了个电话，问了问那边的情况。下班时间到了，徐海涛又去了一趟彭宇办公室。
彭宇看到他来，笑问：“有事？”
徐海涛自知自己太紧张了，但还是问了一句：“明天朱区长确定会来？”
“和秘书已经确认过了，会来。”彭宇看看徐海涛，笑道，“平时看你云淡风轻的，怎么，竟被这个签约仪式弄得焦头烂额了？”嘴上虽有些揶揄，其实，内心里，彭宇反而是开心的。一直以来，他都是将徐海涛看成一只老虎，没想到，也不过就是一只猫罢了。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愉悦，看着徐海涛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温柔。
徐海涛倒是没想这么多，他只是担心着章天泰那边出问题，但这种话说多了也是丧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笑道：“是啊，谢谢彭镇长批评，看来，还需要好好磨练。”
“好了，别这么严肃，我也不是批评你。谁还不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彭宇说着，还从桌上拿过烟盒，抽了一根烟递给徐海涛。
走出彭宇办公室，徐海涛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若章天泰真敢在明天的签约仪式上整幺蛾子，他便极力阻止这个项目。要不然，以后定然麻烦不断。
回去的路上，茅国栋看徐海涛的眼神冷如冰霜。徐海涛心里烦闷，也没去理他，但快到城里的时候，茅国栋还是开口了：“徐海涛，你是不是很得意？我给你做了嫁衣裳？”
“茅镇长，你什么意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得意？而且明天的签约仪式，你也是领导之一，怎么就成了给我做嫁衣裳？更何况，招商引资，是为绩城镇谋福利，是我们的工作职责。虽然，你已不分管招商引资，仍然为招商引资出谋划策，出人出力，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你是希望我在全体机关干部会议上，解释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来证明你在这个项目上的功劳吗？那也不是不可以。”徐海涛厉声说道。平日里，对于茅国栋，他也算是客客气气。但此刻，他内心烦闷，语气便也有些重了。
茅国栋被徐海涛一阵抢白，脸色变幻，几次张口欲言，最终还是哼了一声看向窗外，许久后，才愤愤地说道：“徐海涛，那可是你说的。”
“当然，”徐海涛看一眼驾驶座，说道，“可以让小方作证。”
茅国栋冷冷哼了一声。
“项目若是成了，功劳是你的。但若是不成，是不是也算你？”徐海涛反问。
茅国栋转过脸来瞪着徐海涛：“徐海涛，明天便是签约仪式，这事早已便是板上钉钉，还能有什么波折？你这么说，哼，有什么意思？还说什么功劳归我，徐海涛，没想到，你也就是一张脸看上去漂亮。”
“茅镇长，废话少说。我只问你，成与败是否都算你？”徐海涛问道。
“徐海涛，你少来激我！我茅国栋还真不是吓大的。”茅国栋说道，“怎么，怕项目万一不成，不敢担责任？行啊，都让我来！即使你这个工业副镇长担不起，我茅国栋少说也做了许多年了。”
徐海涛看了看窗外，笑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的签约仪式上，我不坐主席台，茅镇长坐着就行了。这样，也好让朱区长和镇上的领导明白，这个项目是你的功劳。”
茅国栋没想到，徐海涛竟然真会将到手的功劳相让，他狐疑地看了看徐海涛，问道：“徐海涛，你玩什么把戏？”
徐海涛耸耸肩，笑道：“怎么，茅镇长觉得我太爽快，所以不够诚意？”
“徐海涛，你最好别给我玩什么花样，那可是今年第一个项目，你若是将它搅黄了，有的是人收拾你。”
“茅镇长，我还不至于这么蠢。不过，你就这么相信章天泰？”
茅国栋愣了愣，内心里，他也知道章天泰是只老狐狸，但安泰集团毕竟也算一个大企业了，几千万的项目，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小项目，应该不至于耍什么花招。
而且，即使章天泰真的耍了什么花招，那也是徐海涛的麻烦。毕竟，他才是分管领导，和他茅国栋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他只要坐在主席台上，让领导们看到他在这件事情上出了力便好。其他的，不用他操心。
这么想着，他倒是有些期待明天的签约仪式了。
下车后，徐海涛拿出手机给丁清扬打了个电话，但对方一直没人接。徐海涛牵挂着明天的签约仪式，便给丁清扬发了一条短信：“清扬，我明天有个重要的活动，今天不过来了，明天去找你。”
许久，丁清扬也没有回复。
徐海涛有些担忧，会不会出什么事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给秦岚岚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声，才打了车往丁清扬家赶。
跑上楼，敲了丁清扬的门，片刻，门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门便开了，丁清扬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内，看到徐海涛，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但那一丝亮光，瞬间湮灭，仿佛火星投入了水里，无影无痕。
“怎么了？”徐海涛一看她的脸色，便知道，肯定有事。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明天有事吗？”丁清扬不答反问，态度却是淡淡的。
徐海涛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说道：“你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我不放心，跑过来看看。”
“现在你看到了，我没事。你回吧。”丁清扬依然淡淡地回答。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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