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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沈和女孩慌忙抬起头，正对上一张俊美到让人心尖发颤的脸。 　　她们不由屏住了呼吸。 　　不愧是被评选为“五官零缺点”的男明星！不愧是被评选为“最想被ta注视”的一双眼睛！这眉、这眼、这鼻子、这嘴唇、这皮肤都绝了！ 　　“骆、骆景修老师！”小沈失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呃，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你们聊。”小沈旁边的女孩见势不妙，立刻遁走。 　　骆景修一颔首，垂眸看向小沈的手机。 　　那支手机仍在持续发出着视频中的声音：“我将离开呆了六年的这个舞台，彻底变成一个普通的路人甲。当然，大家一定会很想念我，哈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我近来发现，生命中还有其他更重要的……” 　　听着那人滔滔不绝，骆景修的脸色似乎更冷了一点。 　　“啊，对不起。”小沈手忙脚乱地关掉，等她抬起头，刚才那位浑身散发着煞气的大帅哥已经离开了。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 　　虽然刚刚入行不久，但她早就听说过娱乐圈人尽皆知的传闻——骆景修对莫谦深恶痛绝。讨厌到什么程度呢，据说骆景修连听到“莫”和“谦”、乃至音近字，都会瞬间变脸。 　　“原来传闻是真的……”小沈喃喃自语，突然听到身边有人在叫自己。 　　“小沈。”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大个子，圆润的脸蛋上架着一副眼镜，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侯导！”她立马问好，这位叫侯奕的副导演虽然大众知名度不算高，可在业内却小有名气，从编剧出身，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除了作品质量过硬，人缘更是好得没话说。见到他，小沈忍不住惶恐求助：“我刚才……好像惹得骆老师不高兴了……我、我不该看手机的。” 　　“哈哈，别多心，他不是因为你不高兴。”侯奕笑眯眯地指指女孩的手机，“刚才那个是莫谦吧？” 　　“对对！”小沈不太好意思地点头，“我很崇拜莫谦老师，尤其喜欢他的《意外证人》，这次要拍摄续集，我就把他的访谈也翻出来看了看。但是不知道，骆老师原来……” 　　“那小子……”侯奕嘀咕了一句什么，和颜悦色解释道，“拍摄续集原本就有一些压力，骆景修这次演的，又正是莫谦之前饰演过的角色，以后不可避免会被放在一起比较。他压力大也是正常的嘛。” 　　“啊……”小沈愧疚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考虑不周。” 　　“没事没事，无论怎么样，他也不能没事给你甩脸子呀。我这就去批评他一下，你等着。”说完，热心的侯奕副导演便大步去追赶骆景修了。 　　等等…… 　　小沈却更加迷茫了。 　　既然这样讨厌莫谦，骆景修为什么还要接下对方演绎过的角色呢？ 　　“喂喂！”侯奕叫道，“姓骆的小子！” 　　骆景修停下脚步。 　　他的确拥有一张受到上苍偏爱的面容，哪怕是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都只会让人感慨其五官之精致，而不会觉得失礼。 　　侯奕左右看了看，寻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把人拉了进去。 　　“我说你也是，讨厌莫谦就讨厌呗，给小姑娘甩脸子算什么。”侯奕一脸心累，“要不是——咳咳，我知道你后台硬，但如今既然已经成了名，一点错漏都会被揪住。你跟莫谦不合的传闻愈演愈烈，对你可没什么好影响。” 　　骆景修垂眸看着他，倒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可听到“莫谦”两个字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颤了一下。 　　侯奕没有忽视这个细节。他叹口气，拍拍骆景修的肩膀，试探性地问：“他……还是一直没有消息？” 　　无需回答，从骆景修的表情，侯奕已经知道了答案。 　　三年前，在娱乐圈如日中天、十一座重量级影帝奖杯在手、堪称同时代领军人物的莫谦突然宣布退圈。紧接着，便仿佛人间蒸发，彻底音讯全无。三年间，无论是他的粉丝，还是他的朋友，都再也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任何一点消息。 　　侯奕是莫谦的大学同学，两人相识多年。骆景修则是两人的学弟，未出道时称得上莫谦的头号粉丝。但三年前，好像也是莫谦宣布退圈之后，骆景修突然对莫谦反目成仇，从此再也听不得这两个字。 　　侯奕当时正在西北大山里跟组，等出来之后已是风云突变。被骆景修找上门询问莫谦的联系方式时，才惊觉这位老友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而骆景修也早已完成了“粉转黑”的转变，成为莫谦的头号黑粉。 　　一转眼过了三年，骆景修从小粉丝混成了大明星，侯奕也稳扎稳打地站住了脚跟，可莫谦却依然失踪着。 　　“不要提他了。”侯奕一挥手，就好像赶走了一只烦人的苍蝇，“咱们哥俩好久不见，怎么，要不要晚上喝一杯？” 　　骆景修想了想：“下周二，我请。” 　　“还是那么惜字如金哈哈。”侯奕也没计较骆景修话少，拍拍他的肩膀，“成，那我就等着了。” 　　片场归来，时间已经是深夜。侯奕家就在此次拍摄片场附近，如今正事做完，他哼着小曲，溜溜达达往家走。 　　他住在其貌不扬的老式小区，房子住了多年，交通方便，也懒得换。只是物业有些跟不上，快走进楼道的时候，他猛地发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 　　那人胡子拉碴、衣衫褴褛，活脱脱一副流浪汉模样。如今天气渐冷，侯奕看那人穿得单薄，心中有几分不忍，靠近了正要开口，就见对方抬起头，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猴子，来根烟呗？” 　　侯奕听到这声熟悉的“猴子”，突然一怔。这是他大学时候的外号，那时候他还尚未养出这一身神膘，浑身精瘦，因此得名。而且，这声音也非常熟悉……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着那人。脸上的胡子乱七八糟，不知道多久没有刮过，头发倒还算干净，但也不知道上次理发是什么时候，长得几乎遮住眼睛。不过一双眼睛倒是亮得惊人，目光清澈又坚定，像两团跳跃着的艳丽的火光。 　　侯奕只认识一个人拥有这样的目光。 　　“莫——”他喊出的第一个字险些破音，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一把将人拎起来，用力锤了肩膀一下，“靠！你小子！这三年死哪里去了？！” 　　“别揍别揍，没吃饭呢，你小心给我揍散架了。”这样说着，莫谦脸上却是笑嘻嘻的，也同样敲了敲侯奕的肩膀，“不容易啊，老子可算回来啦！” 　　屋里，莫谦狼吞虎咽吃着侯奕给他煮的泡面。侯奕坐在他对面，点燃了一支烟，很多次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莫谦这幅样子，显然这三年过得极为落魄狼狈。 　　侯奕曾经见过三年前莫谦意气风发的样子，看过他在聚光灯下受万人瞩目，也因此更能从直观上体会到莫谦此时落差之大。斟酌着对方的心情，一时间还真不知该怎样开口。 　　他在这里纠结不已，那边莫谦却把泡面汤都端起来喝了。吃喝完毕，满意地拍拍肚皮，张口却是叹气：“可惜可惜，猴子，你泡面的水平退步了呀！” 　　“有的吃就不错了！”侯奕脱口而出，刚才半天小心翼翼酝酿的措辞此时不翼而飞，“靠，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是被人给骗了还是抢了？怎么混成这样？” 　　莫谦脸上的心满意足瞬间凝固，他先是睁大眼睛，然后沉默地垂下了头，用手捂住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侯奕一看这个向来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露出这副模样，顿时有些心虚，心想难道自己问到痛处了？ 　　“究竟发生什么了？”他忍不住急切问道。 　　“咳——咳咳！”莫谦响亮地咳嗽了一声，一脸沧桑地回答，“喝得太快，葱花卡到嗓子眼了。” 　　操！侯奕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纸巾盒，狠狠朝莫谦砸了过去。 　　莫谦的动作灵活至极，一伸手就将纸巾盒抓住，抽出一张擦擦嘴，打着饱嗝站起身，朝浴室一指：“借地方洗个澡，不介意吧？”嘴上这样问着，身子已经很自然地朝那里走了过去。 　　侯奕龇了龇牙，到底是心地太善良，没有做出把这家伙赶出门这种大快人心的举动，还主动告诉了莫谦洗发水和沐浴露的位置，末了怀疑地问：“你有换洗的衣服么？” 　　莫谦来的时候背了个破包，一进门的时候丢在门口了，此时正在翻。没多久就翻出了几件衣服，还有一个小破包，闻言随意地摆摆手。 　　侯奕看着那包有些眼熟，可直到人走进去了，也没想起来自己从哪里见过。 　　叹口气，他收拾好莫谦用过的碗筷，擦了遍桌子，思绪一时间四下飘飞。 　　没有胡思乱想多久，浴室的门再次打开，侯奕下意识看了过去。 　　跟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莫谦时一样，他看得呆了。 第2章 我有个好人选 　　如果说，骆景修拥有一张受到上苍偏爱的面容。莫谦这家伙的样貌，则是令上苍都忍不住嫉妒。 　　十年前，侯奕刚刚考入大学。开学那一天，表演学院俊男美女如云。他拖着行李箱四下张望，感觉自己仿佛闯入了西方传说中聚集着精灵的国度，连喘气都小心翼翼。 　　然后，他就注意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来一名高挑的少年。 　　他随手拎着一摞材料，举止很随意，姿态很随意，发型很随意，穿着更随意，一件随随便便的T恤，一条随随便便的长裤。 　　在场的明明有那么多的俊男美女，这个少年一出现，就像是一块超大的人型磁铁，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当他走过的时候，所有人都像被施了魔咒一样，纷纷让开道路，噪杂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侯奕也愣住了。因为那个少年，竟然是朝自己走来的。 　　那个时刻，即便侯奕事后极其不愿意承认，但他的大脑，当时确实是一片空白。 　　莫谦后来的粉丝们孜孜不倦地用各种彩虹屁试图形容他的容貌，但没有谁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侯奕虽然文字功底深厚，与莫谦相识多年，却也不敢说自己能用文字描绘出莫谦的长相。 　　他只能简单地总体评价一下莫谦—— 　　可惜长了嘴。 　　“学弟，办电话卡吗？现在有个优惠套餐，给女朋友打电话很划算的。”这是莫谦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侯奕还没来得及开口，莫谦紧接着又说了第二句：“哦，不好意思，看你这样，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三年过去，依旧单身，啧啧，你连牙刷都没有备用的啊？”莫谦脖子上挂着条毛巾，胡乱擦着头发，还不忘贱兮兮地调侃。 　　但哪怕是此时的侯奕，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长得真是太好了。剃掉胡子，梳理头发之后，就算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穿着大裤衩，也是个刚刚出浴的神仙哥哥。 　　“关你屁事。”侯奕回过神，不怎么有力地反击了一句，“老子是专心事业，哪像你，一声不吭就跑了那么久。” 　　“我也是专心事业啊。”莫谦一脸的不以为然，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不是突然人间蒸发，而是去什么地方闭关拍戏拍了三年一样。 　　等等…… 　　侯奕突然想到，莫谦这家伙虽然演艺事业混得风生水起，但其实跟自己同班，是以导演系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拍摄的毕业短篇还颇受好评，拿过几个小奖项。 　　这家伙，不会真的躲到什么地方拍戏去了吧！ 　　侯奕嘀咕着，随口问了出来。 　　“那倒没有，不过也是在忙事业。”莫谦一脸严肃。郑重地用毛巾擦了擦手，跑去自己的背包边翻了起来。 　　他骤然严肃起来，侯奕冷不丁还有点不适应。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动作，在心里揣测莫谦都做了些什么。 　　接着，他看到莫谦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卷花花绿绿的纸，朝自己递过来。 　　侯奕接过，诧异莫名地低头看着，念出上面的字：“本日特价——靠，什么鬼，这不是超市的传单吗？” 　　“翻开看看。”莫谦简短地回答。 　　侯奕翻开用最大号字体标注的牛肉特价，看到了一行字—— 　　《小狗追着尾巴跑》。 　　这到底是什么鬼……心里犯着嘀咕，他又看了几眼，越看，侯奕眼睛瞪得越大。 　　他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风从窗外吹进屋，带着夜间湿润的凉气。 　　侯奕再抬起头时，眼睛也已经变得湿润。 　　“好故事。”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怔怔愣了几秒，突然跳了起来，抓住面前正无聊地摆弄遥控器的莫谦，一叠声问了出来，“这本子是谁写的？我认识不——不，我肯定不认识，明显是新手之作。人在哪里？我想见见！” 　　莫谦单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却被紧紧抓住，他甩了甩，没成功，便耸耸肩道：“轻点轻点，不要那么激动。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见到天才之作么，总是很激动的。但是稍微克制一下，这条胳膊断过，你再这么摇，我可找你要医药费了啊！” 　　侯奕连忙放开莫谦：“真的假的？怎么弄的？” 　　莫谦揉着肩膀理直气壮道：“假的，不这样说，你怎么会放开我。” 　　侯奕也是没脾气了。莫谦以前就这样，假话张口就来，还是马上就能被戳穿或者自曝的那种，十句话里有八句不靠谱，剩下那两句更是胡扯得没边了。 　　知道从这家伙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侯奕也只能放弃。不过对莫谦此番的来意，他却有了隐约的猜测。 　　“确实是好本子，你想拍出来？”侯奕试探地问。 　　莫谦笑嘻嘻点了点头：“侯大导演，我想请你执导。怎么样，来不来？” 　　侯奕眼睛蓦然亮了起来，然而深深吸了一口气，抓住剧本的手紧了紧，胖乎乎的脸包子褶一样皱了起来，形成一副纠结的神态。 　　“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老实说，我很想接下来。”侯奕思索片刻，最终诚恳地说，“但独立执导，我的经验不足，怕耽误了这个本子。” 　　莫谦却是松口气，笑道：“我就怕你档期排不开。别谦虚了，就冲你这句话，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呢！” 　　“可——” 　　“没什么不可。”莫谦哥俩好地拍拍侯奕的肩膀，“当年在学校里，你就老这样。导演系第二名，有什么好不自信的，要不是遇到我，就是第一啊，秒杀那些人还不是妥妥的。” 　　侯奕苦笑：“你这安慰还真挺能鼓励我的自信的。” 　　莫谦不以为然：“你干了这些年，经验早就积累够了，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反正你迟早也会独立执导，正巧面前就有这么个剧本，难得你也喜欢，你想想，如果我把这本子给别人，你会不会不甘心？” 　　这次侯奕没有纠结，干脆地回答：“当然。” 　　“那不就结了！”莫谦一拍手，“我就看中你了！你放心，到时候我找人给你打下手。” 　　或许是被莫谦那种莫名其妙不知从而来的自信所感染，侯奕居然真的被这三言两语说动了。 　　不，他不是被莫谦说动，而是被自己内心的渴望说服。 　　他不断翻着剧本，再次看时，更觉得心潮澎湃。 　　独立执导么…… 　　哪个导演系的学生没有这样想过？他总是觉得自己还不够，还需要学习，可莫谦却说，他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莫谦出道以来，每一部作品都是精品。就冲这份眼光，侯奕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猴子，你笑得有点恶心。”莫谦指出。 　　“靠！”侯奕郁闷，想将剧本合上，又舍不得，手指头搓了搓页脚，突然想起来问，“你演男主角？其他演员定了么？对了，你说给我打下手，是想转型当导演？制片是谁？哪个公司的？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编剧是谁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一样，莫谦却很从容，大拇指朝自己一指：“制片人不才正是在下。现在你也加入了，嗯，咱们剧组有生力量直接翻倍，现在有两个人了！” 　　侯奕差点吐血：“八字没一撇的事，亏你说得马上就能开拍啊！” 　　“一步步来么。我也不是一时兴起，人选我都有数了。”莫谦却是不以为然，“来，先庆祝一下。”说着，他笑嘻嘻地从行李里翻出两罐菠萝啤，递给侯奕一罐。 　　这玩意便宜量又大，带着点甜甜的果味，大学的时候，俩人经常这样边聊边喝，能聊一整晚。后来莫谦成名，还是喜欢这口。 　　侯奕地接过啤酒，回味一下，依稀找到了几年前大学里意气风发时的感觉，俩人碰了个杯， 　　一口啤酒下肚，熟悉的味道激发起青春时那些尚未沉寂的热血，摩拳擦掌很有几分大干一场的冲动。 　　莫谦也没多话，直接进入正题开始说正事：“哦，对了，还得麻烦你给我推荐个编剧，这本子还得改改。” 　　侯奕想了想：“编剧么，我倒是知道一个人很适合。不过入行不久，刚刚能署名，但天分很高，而且因为之前的工作经历，对审核那块熟，水平不错。” 　　“难得你评价这么高。”莫谦点点头，“我去见见，行的话就定了。” 　　“你等等。”侯奕问，“还没说完呢，资金从哪里来？哪个公司投拍的？” 　　“我自己拍的，从现在开始，我是独立制作人。”莫谦说完，自我陶醉了片刻，又补充道，“资金么，我来想办法。” 　　侯奕想想这剧成本也不高，不过莫谦的情况他也清楚，平时除了拍戏，从不参加商业活动，名气虽大，片酬却不怎么高。 　　“行啊你，孤注一掷啊。”侯奕直咋舌，“演员呢？你自己的片酬是省了，其他的可也少不了。我可先跟你说，如今跟三年前不同了，演员片酬占大头，你有人选没有？” 　　“谁说我的片酬省了，我又不准备演。”莫谦说着拉开菠萝啤的拉环，“男主角我早就敲定了，现在就等他点头答应，绝对是个好人选。来，就冲这个好人选，咱们再碰个杯！” 　　侯奕跟莫谦碰了一下，好奇地问：“谁啊？” 　　“骆景修呗。”莫谦随口答。 　　侯奕刚入口的啤酒直接喷了出来：“咳咳——谁？！” 第3章 带我去见他 　　“好家伙，三年不见，欢迎方式也不至于搞这么激烈吧？”莫谦灵活地躲开，心有余悸地喝了一大口啤酒。 　　侯奕扯了张纸巾擦桌子，还在回忆着圈子里有什么重名或是发音相似的人：“你说的哪个骆景修？” 　　“还有哪个？”莫谦的回答让他放弃了徒劳的努力，“怎么，你不认识他了？” 　　侯奕将纸巾一丢，小心翼翼地问：“……你确定是他？” 　　“对啊，这小子这三年是越来越长进了，去年那部反贪的《冰芒》，简直绝了！我足足看了八遍，电影院卖票的小姑娘都认识我了，每次都送我爆米花吃。”莫谦赞不绝口，“他来演，绝对没问题，我想不出更好的人了。” 　　“先不说这个。”侯奕有点心累，“你确定他会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这么好的剧本，难道他还看不上？我的邀请，难道还有人会拒绝？”莫谦狂得很，一连抛出三个反问，气势十足。 　　“人家拒绝的就是你吧！”侯奕干脆直接挑明了，“骆景修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看着不怎么说话，心里主意大着呢。我看得出他对你真的是有些芥蒂，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在解决之前，我看够呛能请动他。” 　　莫谦微微一怔，仿佛被扎破的气球，原本的气势一下子没了，仰头坐在沙发上沉默了片刻，少见地露出一个苦笑：“他对我有芥蒂啊？” 　　“这事圈子里尽人皆知啊。”侯奕诧异，“你不知道？十个营销号里有八个猜过你们是因为什么交恶的，你们两家粉丝天天对线。啧啧，现在的小姑娘，骂得可凶了。” 　　“我呆的那地方……嗨，去看个电影还要开两小时的车，平时连个信号都断断续续的，你就当我与世隔绝了吧。” 　　“你还真躲到山疙瘩里去了。”侯奕直咋舌。他认识的莫谦极爱热闹，没事都想着搞点事出来，居然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呆了三年…… 　　“没办法嘛。”莫谦一摊手，又犹豫着问，“他是真的很讨厌我？” 　　侯奕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追问：“你们俩到底怎么了？我记得三年前那会，你们关系不错啊。” 　　“那就难办了。”莫谦无视了侯奕的好奇心，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最后一拍大腿，“实在不行，我先不出面。你去请他，等合同签了，他想反悔也不成。” 　　“你这是什么娱乐圈恶势力吗？！”莫谦居然能提出如此无耻的手段，侯奕叹为观止。 　　“我也不知道三年过去，他把我记恨成这样嘛。”莫谦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骆景修看着高冷，脾气不差啊，你到底怎么他了？”侯奕八卦着，想起莫谦的那一堆绯闻，随口问，“该不会是你抢了人家女朋友了？不对，就冲这深仇大恨，你是玩弄人家感情了吧？” 　　他只是开个玩笑，但令他惊恐的是，莫谦居然一时沉默了。 　　“你什么时候弯的？”侯奕大惊，“喂喂，你不会真的对人家始乱终弃了吧！” 　　“我是那样的人吗？”莫谦一脸的凛然正气。 　　侯奕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好吧。”莫谦摸摸鼻子，含糊道：“那要看你怎么定义‘始乱终弃’了。” 　　“卧槽，三年前他还是在校生吧？你是禽兽吗？！”侯奕愤慨极了，看莫谦的目光也带了点看“渣男”的谴责。 　　“没有，我可警告你啊，别胡说毁人清白。估计是三年前我走的时候没跟他说，他心里有点郁闷吧。”莫谦说完，又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还蛮向着他的嘛。” 　　侯奕松了口气：“人家小孩又努力，天赋又高，就是话少了点，平常也没架子，不惹事，跟他合作过的都赞不绝口好不好。既然你们之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那明天你跟我去片场，你俩好好说说，把话说开。” 　　“就等你这句话呢！”莫谦笑了笑，神情颇有几分骄傲和自得，“我就说么，他天生就是演戏的料，老天爷赏饭吃，谁也阻不了他发光发热。”说完，他将手里的菠萝啤一饮而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了。咱们都不是当年的小年轻，熬不起夜了。该休息了。” 　　侯奕对他这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架势早已熟悉，丢给莫谦一床被子，他就很舒服地在沙发安顿了下来。 　　这一夜，侯奕睡得不太踏实。久别的朋友突然归来，已经相当令人惊讶，更何况还带来这么大一个消息。 　　按理说，他现在不应该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项目而过分激动，可那剧本实在让他眼前一亮，忍不住就去琢磨自己该怎么拍，这种忐忑与激动交杂的心情，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倒像是回到了刚出校门那会儿。 　　种种复杂心绪难以描述。第二天被闹铃吵醒时，侯奕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慢悠悠起床，在心里怀疑昨晚上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早啊。”莫谦的声音给了他一点实感。这家伙起得居然比他还早，换了一身衣服，正拿着手机在看。 　　“起这么早？”侯奕打着哈欠问。 　　“心里有事呗。”莫谦语气轻佻。 　　侯奕却捕捉到了莫谦回答下的一丝凝重：“有事，还是有人？” 　　莫谦意外道：“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没有，但我凌晨三点醒了一次，听见你在客厅叹气。”侯奕说，“你是个心里能藏得住事的人，我知道很多事你都习惯自己担着，不会对别人说。但咱们做了这几年兄弟，我希望你至少知道，等你想说了，我不嫌你烦。” 　　莫谦目光闪动，显然这番话让他很受触动。末了，他长叹了一声：“唉，其实我昨晚就想说了。” 　　“什么？” 　　“沙发睡久了真不舒服。”莫谦诚恳地说，“是兄弟，就把床让给我吧！” 　　“滚！”侯奕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被气出了脏话。 　　莫谦哈哈一笑，最后却是郑重道：“我保证，等事了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一切。” 　　侯奕一怔，重重点了点头。 　　俩人吃过早饭，便一起前往片场。 　　莫谦一直戴着口罩，低调安分地跟在后面，倒也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只是到了地方，才发现出了点意外——骆景修今天请了半天假。 　　这也真是奇了怪了，骆景修向来是业内出了名的敬业，之前拍戏时意外摔骨裂，也坚持带伤上阵，一天没有耽误。怎么今天突然请了假，不会是因为知道莫谦来找他吧。 　　侯奕将自己的以上猜测说给莫谦听。莫谦微微有些失神，然而很快就恢复如常，若无其事道：“谁有那个本事未卜先知，早去买彩票了。算了，我先走了，下次吧。” 　　“好歹来一趟，别急着走啊。”侯奕没让他走，“还有个人要给你引荐一下。” 　　“哦，你之前说的那位编剧，对吧？”莫谦反应很快，“正好，我也想见见呢。” 　　沈佳被侯奕叫过去的时候，还以为剧本需要继续改。结果抱着笔记本一路小跑到地方，就见侯奕笑眯眯地朝自己招手，身边站着个年轻人。 　　沈佳看清对方的脸，瞪大了眼睛：“莫莫——” 　　“么么哒？”年轻人歪着脑袋笑了笑，“现在的年轻人，打招呼真热情。”然后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莫谦。” 　　直到结束了这次谈话，沈佳依然晕乎乎的。 　　莫谦本人比银幕上更好看。 　　她在跟朋友的聊天窗口打下这行字，想了想觉得不妥，又全部删掉，重新写：妈呀我今天遇到神仙哥哥啦！ 　　她脑袋里只有这个念头，至于神仙说了啥，那都是不知道的。神仙么，说的一定都是神仙语言，什么邀请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编剧去参加他的项目，绝对是自己听不懂的内容…… 　　等等。 　　沈佳揉揉耳朵，又敲了敲脑袋。 　　她竟然真的收到了男神的邀请！ 　　沈佳腾地一声站起来，又把这个好消息哆哆嗦嗦地发送出去。那边的回复也很快：“莫谦，那个渣男？你小心点可别被骗了呀。” 　　好友的回复让她重拾理智，想了想，发现除了不怎么关注娱乐八卦、只看作品的自己，其他朋友对莫谦的风评似乎都不怎么好。 　　正琢磨着，就看好友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我听说三年前，莫谦就是因为跟人乱搞被当时的女友抓奸，担心更多丑闻被曝，所以不得不退圈。” 　　这位好友也是个消息灵通人士，但沈佳却有些不太想相信。 　　刚才跟莫谦的会面虽然短暂，但对方礼貌谦和的形象却给她留下很好的印象。入行以来，沈佳见过不少明星，名气那么大，架子却没有的，莫谦算是头一号。 　　然而，尽管莫谦看起来很和善，邀请也令人动心，可参与项目的事情，依然需要好好考虑一番。 　　沈佳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并不需要作出什么违心的选择，莫谦为人如何，将直接决定她是否接受对方的邀请。知人知面不知心，沈佳自认没有知人之明，手指无意识地在搜索栏打出心中的疑问。 　　“莫谦退圈。” 　　立马跳出多条关联搜索，“莫谦为什么退圈”的短视频赫然在列，沈佳立刻点了进去—— 　　“莫谦退圈是怎么回事呢？莫谦相信大家都很熟悉，十六岁出道作即获最佳新人，十九岁捧得影帝桂冠，二十二岁获得全部演技大奖大满贯，被视为同生代演员领军人物。但是莫谦退圈是怎么回事呢，莫谦为什么要在二十四岁时退圈呢？下面就让小编带大家一起了解吧。 　　“莫谦退圈，其实就是莫谦离开娱乐圈了。大家可能会很惊讶，但事实就是这样，小编也感到非常惊讶。 　　“这就是关于莫谦退圈的事情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呢，欢迎在评论区告诉小编一起讨论哦！” 　　沈佳一口血差点喷在手机屏幕上。 　　就在这时，眼前的光线暗了下去，沈佳抬起头，看到骆景修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黑着脸。 　　此时的场景简直是昨天的完美重现，沈佳只觉自己的倒霉程度简直堪比自己写过的傻白甜女主，然而剧里那些或浪漫或轻松的剧情放在现实里，只有大写的尴尬。她不禁深切同情起了自己笔下的女主角们。 　　“对了，侯奕老师刚才在找您。”关键时刻，沈佳急中生智，回忆起了自己刚才与侯奕的闲聊。 　　骆景修点点头，默默离开了。 　　沈佳却猛然间想到什么。 　　糟糕，莫谦还在呢！骆景修这样讨厌他，真遇上两人不会打起来吧？先不说莫谦人怎么样，单是那张脸受到任何伤害，都可以说是娱乐圈的重大损失了。 　　她急忙翻出刚加上的莫谦的微信号，及时将骆景修的动向发送过去。 　　看着莫谦回复的感谢表情，沈佳松了口气。 　　男神，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第4章 黑着脸走掉了 　　侯奕身为副导演，有间独立休息室，平时几个主创开会商量也会在那里碰头。骆景修快到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等这个电话已经有一段时间，因此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 　　可能是电话那边的消息并不如人意，他微皱了皱眉：“我没找到他，你们继续——” 　　说到这里，骆景修的话顿住了。 　　他看到走廊的尽头，一个年轻人正靠窗站着。得体的服饰衬得他身材修长，光芒从他身后照进来，能看到一些漂浮的金色尘埃。 　　他戴着口罩，露出的眼睛很好看，睫毛很长，眼里的光芒却是什么都遮掩不住。骆景修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这个人是谁。只是过了半晌之后，他才渐渐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见到了谁。 　　“不用了。”他闭了闭眼睛，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挂断电话。 　　“早。”莫谦笑着冲他伸出手。 　　骆景修面无表情看着他，向前走，却无视了莫谦朝他伸来的手，两人擦肩而过。 　　莫谦伸手去拍他的肩膀，骆景修却好像在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一晃身便已经躲过。 　　“三年前你问过我一个问题，还记得么？”莫谦在他背后说，声音是笑着的，“想不想知道答案是什么？” 　　骆景修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莫谦。”他第一次开口，叫出了莫谦的名字，语气很淡，“你为什么回来？” 　　莫谦有些意外：“你不问我为什么离开？” 　　骆景修只是摇摇头。 　　莫谦刚要回答，又倏然住口，他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会很重要，但为什么重要，现在的他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 　　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骆景修已经离开，径自走到侯奕的休息室门前，敲响了门。 　　莫谦被门扉隔绝在外，并没有打算进去。 　　说实话，直到刚才，莫谦心中还有几分忐忑。他本以为这次见面，骆景修会愤怒，会不解，会暴起给他一拳，却唯独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莫谦却莫名感觉到了危险。就像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暗流汹涌，稍不留神，便会被卷入撕扯成碎片。 　　短短三年，骆景修的成长超乎他的意料。莫谦早已知道他成为了一名多么出色又有着无穷潜力的演员，而这次真正见面，更了解到骆景修不再是当初那个沉默而倔强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气场强大沉稳的男人。 　　当年高山般难以逾越的人与事，在如今的他眼里，或许已与尘埃无异。 　　“啧，小朋友长大，没有以前可爱了。”莫谦靠在窗边嘀咕了一句，自顾自低低笑了起来。 　　“小骆，快进来坐。”侯奕今天非常热情，先招呼骆景修坐下，亲自给他沏茶，一边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对方的脸色，“那个谁出去接你了，你们碰到了吗？” 　　这话问得完全多此一举，莫谦出门跟骆景修进来几乎是前后脚的事。除非莫谦就地失踪，实在没有错过的可能。 　　只是，如此短暂的时间，两人见面的结果实在不容乐观。 　　骆景修嗯了一声，接过侯奕递来的茶水。片场休息室条件有限，用的是一次性纸杯，莫谦那杯刚沏好没多久，还滚烫着，就搁在桌上。侯奕看骆景修注视着那个纸杯出神，干咳一声，心想莫谦到底说什么了把人惹成这样，目光跟要吃人似的，不会是打算在茶水里下毒吧？ 　　“有糖么？”骆景修突然问。 　　“糖？”侯奕一怔，就见骆景修弯腰从茶几底下拿出一小罐方糖。估计他是看到了，才有此一问。 　　“有，刚买的。”侯奕随口道，“你喝茶要放糖啊？” 　　骆景修摇摇头，取了一块方糖，却是放进了莫谦的杯子里。侯奕看得心情复杂，不知道这究竟是某种恶作剧，还是骆景修真的在给莫谦下毒，不由有些纠结自己该不该阻止。 　　“我见到他了。”骆景修说。 　　侯奕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回答自己第一个问题。不得不说，骆景修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话太少，但相较莫谦那种话多又不靠谱的家伙来说，这个缺点也可以归入优点之列了。 　　“你们这么久没见，怎么，没好好聊聊？” 　　“他没有准备好。”骆景修垂下眼帘，看着茶水上空袅袅的热气，“我也没有。” 　　“那小子昨天一晚上没睡好，我以为他都想好了呢。”侯奕忍不住吐槽。话音未落，骆景修刀子一样的目光就直直刺了过来，搞得侯奕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自己说错了什么。 　　“咳，先不说这个，我这边有个戏。呃，也说不上必然大火，只是我很看好。故事挺扎实，我有意向执导，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与？” 　　骆景修想了想：“什么时候？” 　　“我想想，现在开始筹备的话，短则三五月，长则一年，你也不用现在答复我，先问你个意向。对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半年后你要休假，这个——” 　　“我不休了。”骆景修说，“没必要了。” 　　侯奕大喜：“那就好办。那你是有兴趣了？” 　　骆景修点头：“能被你看好的戏，一定不错。” 　　侯奕长舒口气，正要开口，骆景修又说：“但是，我不参与。” 　　“……哈？”侯奕张大嘴，像只叫到一半的蛤蟆，“为什么？” 　　“因为莫谦。”骆景修用的是肯定句，“他来找你，是为了这部戏。” 　　侯奕只能苦笑。 　　他见骆景修跟莫谦见面不太愉快，还想着先瞒一瞒呢，结果瞬间就被拆穿了。不过想想也是，昨天莫谦找到自己，今天就来风风火火地拉人，谁是发起者简直显而易见。 　　“你跟他的个人恩怨，我不过问。”侯奕诚恳道，“但抛开这些不提，剧本确实是好剧本。以莫谦的人脉、资历以及经验，也确实可以撑起这个项目。这会是一部好戏，我很希望能与你合作。当然，你的意愿是最重要的，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也只能说明，莫谦这家伙实在不是个东西。” 　　“他不是……”骆景修犹豫了一下，对侯奕说，“谢谢。” 　　“没事没事，我理解。”侯奕同仇敌忾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这小子从上学那会儿就蔫坏，一开口气死人不偿命，偏偏没人治得了他。如果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可千万别藏着掖着，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收拾他！” 　　“他没有。”骆景修摇了摇头，依然是那么惜字如金，可侯奕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点什么，表面平静，内心却已是惊涛骇浪。 　　在这个圈子里，侯奕也算是什么都见过。从昨天起就有了隐隐的猜测，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其实仔细想想，三年前就有些蛛丝马迹，只是这条路太难，他不太愿意往这方面想。但如今一切明明白白，身为朋友，他除了默默支持，还能做什么呢？ 　　侯奕并没有将话挑明，只是喝了口茶，缓缓道：“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是清楚的。这家伙虽然看起来确实不着调，但也有一点好，就是心眼好，没有害人伤人的心思。昨天他找到我时，我差点认不出来，还以为是个流浪汉。这三年，他大概过得也不太好，我问他，他也不说，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我想，他不联系我们，也一定是有苦衷的吧。” 　　骆景修的神情果然有几分触动。 　　侯奕见状，趁热打铁：“你知道，凭我跟他的关系么，也就是偶尔收留他一下，发挥一下人道主义精神。今天下午他就得自己找地方去住，我是没那个时间管他的。” 　　骆景修若有所思，侯奕笑道：“我记得你在附近有个小公寓？要不然你租给他，当他房东，狠狠赚他一笔租金，也算出口气。” 　　骆景修没有表态，只是又一次谢了侯奕。 　　侯奕心知这就是有门，俩人只要多接触一下，把事情说开，还是很有希望解决的。不然就看两个人的样子，一个耿耿于怀，一个遁走三年，恐怕谁都没办法轻易释怀。他也算是两个人共同的朋友，就算不为项目，也会为两人考虑。 　　今天拍摄任务不算重，但此时也得开工了，侯奕便跟骆景修一起出门。两人刚走出门没几步，就看到莫谦躲在不远处的拐角，正在打电话。 　　此时走廊很安静，莫谦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话音的内容还是很清楚地飘了过来： 　　“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就别生我气啦，原谅我吧。当然，我当然想你了。想我了吗？吃饭了没有？昨天有没有按时睡觉？嗯，真乖，亲一个，mua～” 　　对电话做了一个幼稚又肉麻的亲吻，莫谦笑着挂断电话。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侯奕正站在那里，呆呆的，好像看什么看傻了。 　　“你们谈完了？”莫谦随手将手机揣进兜里，“谈妥了么？骆景修呢？” 　　侯奕咽了口口水，朝楼梯一指：“刚才黑着脸走掉了。” 　　作者有话说： 　　莫谦——神助攻都带不动的猪队友。 第5章 鼓起勇气打电话 　　侯奕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面前坐着个恼羞成怒的莫谦。 　　“一个两个的，走路怎么都没声音。骆景修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轻盈。”莫谦抱怨。 　　“靠，你歧视我们这些微胖人士啊！”侯奕悲愤。 　　莫谦完全无视了侯奕的抗议，表情由羞恼渐渐转为纠结，挠挠脑袋，一把拿起自己之前的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末了咂咂嘴，却是舒展眉头惊喜道，“不错啊猴子，挺上道的嘛。还记得我用一次性纸杯要加糖，不错不错，当记一大功，我会努力多给你拉点投资的。” 　　“嗯？”侯奕本想说什么，思路被打断，便顺着愣愣道，“我怎么不记得你还有这毛病？糖是刚才骆景修加的。” 　　莫谦此时的表情非常精彩，然后他慢慢躺倒在沙发上，捂住了脸。 　　“靠，你不至于吧！”侯奕骂，“瞧你那点出息，谈个恋爱谈成这样子。” 　　莫谦又一骨碌爬起来，惊道：“你看出来了？！” 　　“我不瞎好吗？”侯奕没好气，作为一个母胎单身人士，他对一切秀恩爱的行为深恶痛绝，“人家连你这点毛病都记得，你也真是好意思，一言不发失踪三年，还有脸回来！” 　　“我这不是，唉，一言难尽啊。”莫谦唉声叹气，“反正我也是为他好。” 　　“当代渣男典型发言。”侯奕点评，“亏我刚才还替你开脱，说你有苦衷，一出门就给我打脸。你是跟哪个小情儿打电话呢？刚才小骆那脸黑的，我都考虑替你叫救护车了。” 　　“什么小情儿，那是我闺女！”莫谦怒道。 　　侯奕大吃一惊，痛心疾首：“你连孩子都有了？我看骆景修干脆改名骆宝钏吧，也别演你那戏了，演铡美案去。” 　　“不是我生的，但也差不多。六岁半，可聪明了。”莫谦提及孩子，跟全天下的傻爸爸一样自豪，“等我安顿好了把她接过来，可以允许你去看看她。” 　　“六岁半，该上学了，难怪你回来。”侯奕若有所思，想了想，又说，“你可得给人家骆景修好好解释解释。我看他之前拒绝我的态度，电影的男主角人选八成是泡汤了。你要么跟人重归于好，要么还是早点作换人的打算。我看你这样，前者的难度很高。” 　　“不会吧。我长得这么帅，性格又好，人又有趣，还那么厉害，又是个大明星，应该很难有人拒绝我啊。”莫谦见侯奕面无表情注视自己，便诧异问道，“我刚说的这些，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种话你让给别人说会死吗？”侯奕有时候真的很怀疑莫谦的皮肤之所以这么好，完全就是因为他的脸皮太厚了，导致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它们。 　　“我是尊重事实嘛。”莫谦不以为然，顿了顿，又有点不自然地问，“你，咳，你知道我跟骆景修……那个啥，就没有其他想法吗？” 　　“我有什么想法？对你有想法还是对他有想法？”侯奕先是莫名其妙反问，然后明白过来，没好气地瞪了莫谦一眼，“跟你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别说你跟男人处对象，就算你变成个女人，不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讨人嫌的莫谦吗？” 　　“靠！”莫谦笑了。 　　作为演员，他能细致入微地控制自己的五官，做出各种极富深度的表演。可是当他真心笑起来的时候，他的表情、他的肢体、他的全身都在单纯地传达着他的喜悦与快乐。 　　“兄弟，谢了。”莫谦朝侯奕伸出拳头。 　　侯奕看他一眼，也笑了，肥硕的拳头跟他碰了一下：“矫情。” 　　或许兄弟就是这样，即便多年不见，也不见生疏，原先的默契一直都在，情谊也不必言表。两人又顺便商量了一下正事，说得差不多，莫谦就背起包说要走。 　　侯奕想起一件事，便问：“你这样在外面晃，也不怕被人发现？” 　　莫谦摸了摸自己的脸：“反正我有胡子的时候，从没被人认出来过，剃了胡子也差不多。其实演员么，虽然说起来是明星，跟焦点似的，但在平常，哪怕名气再大，只要不端着架子，没保镖跟着，也不过是普通人一个，没多少人注意的。” 　　侯奕心想那你可太谦虚了，就凭这张脸，走哪哪是焦点。 　　不过这话说出来，总像长了莫谦威风一样，他就忍住了没说，只是把骆景修下周二请他吃饭的事告诉了莫谦。 　　莫谦眼睛亮了，点点头，说自己一定到。 　　告别侯奕，莫谦溜溜达达走出片场。他摸了摸口袋，里面的钱还有不少，他打算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莫谦这三年过得并没有侯奕想象中落魄，但也不算自由。当代社会，实名认证无处不在，乘坐火车、使用手机支付、住宿……身为公众人物，莫谦的身份证号并不是什么秘密，之所以能“人间蒸发”，不过是因为他小心地规避了所有会留下痕迹的行为。 　　不网购，使用现金，隐姓埋名住在不算繁华的山区，仅仅依靠一部无记名电话卡的非智能手机与外界保持最低限度的联络。这样的生活，莫谦过了整整三年。 　　从今天开始，他终于重新做回了莫谦，也终于可以重新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更可以重新追回——他可以吗？ 　　莫谦少有的有些不自信。 　　当年做出那个决定，哪怕明知新人辈出、瞬息万变的娱乐圈绝不会给自己留位置，莫谦也依旧拥有强大的自信，坚信自己复出时，一定能重新挣得一席之地。 　　可人心呢？ 　　人心比娱乐圈还易变，那个人的心里，会给自己留位置么？ 　　有时候错过就是错过，离开就没办法回头。心已经被人狠狠伤过一次，谁还会傻乎乎地再捧出来？ 　　莫谦苦笑一声，舌尖却弥漫起一点点甜味。 　　他想起休息室里那杯加了糖的茶。 　　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可能？ 　　“莫先生，等一等！” 　　突然的呼唤打断了莫谦的思绪，莫谦陡然回过神，回头望去，神情放松，笑容怡然，而全身的肌肉已然绷紧。等他看清来人，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脖子上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气喘吁吁地朝他挥手，看样子是直接从片场跑出来的。 　　……难道是找自己要签名？ 　　莫谦万万没料到，自己刚刚跟侯奕说不会有人认出自己，紧接着就又被打脸。难道今天是什么宜打脸的黄道吉日吗？ 　　“莫先生您好，我是骆先生的助理。”小姑娘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镜，跑起来一蹦一跳的，跟只卡通兔子一样。因为她没有自我介绍，莫谦便在心里为她取名为兔小姐。 　　“骆景修？”莫谦心说他终于忍不住要来揍自己一顿了？可是派出这么一位“打手”，是有多看不起自己的武力值啊！ 　　“对对，刚才骆先生听说您在找住处，就让我跟您说，那边西腾路锦山花园有套公寓空着，如果您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可以先去那里休息。”说着，她掏出了一把车钥匙，“您方便的话，我这就送您过去。” 　　莫谦惊呆了。 　　他发现，三年过去，自己终究对骆景修的认知产生了偏差。 　　“卧槽，他修成了菩萨？！”莫谦脱口而出。 　　“啊？”兔小姐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莫谦忙示意自己没说什么。 　　现成的房子摆在面前，或许还有跟骆景修见面的机会。莫谦并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干脆上了车。 　　两人一路沉默无话，直到公寓楼下，兔小姐将钥匙交给莫谦，准备要走的时候，莫谦忍不住开口：“骆景修也住在这里？” 　　兔小姐犹豫了一下，说：“没有。” 　　“啧，看来是了。”莫谦说，“你跟他说，让他回来住吧。” 　　“这恐怕需要您自己告诉他。”兔小姐冲他笑笑，很快就离开了。 　　骆景修的公寓空空荡荡，或许是因为只是暂住的缘故，更可能是因为找人收拾过了，并没有多少生活的气息，也没有骆景修的痕迹。 　　莫谦转了两圈，试图找出点什么，结果一无所获。 　　冰箱里不是空的，有些速食品和能量饮料，莫谦摸摸肚子，去下了一包速冻水饺。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要给骆景修打电话，但真正拿起手机，拨出熟记于心的那串号码，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要怎么说呢？上午的见面实在说不上成功，要不要先道歉？ 　　莫谦做着心理建设，结果手机那边没有接通。 　　他不死心，隔了一段时间又拨了一次，依然如此。 　　第三次的时候，电话接通，莫谦酝酿了半天，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那边已经猜出了来电人。 　　“莫谦？”是骆景修的声音。一如既往，冷静，克制，没有一丝波动。 　　因为耳机的缘故，这声呼唤就像在耳边，似乎比今天见面的距离还近。 　　“是我。”莫谦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什么，便听到电话那头变成了忙音。 　　竟然是被直接挂断了。 第6章 小猪尾巴和红油猪耳朵 　　莫谦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挂过电话。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连拨了五六遍，最后终于成功被骆景修拉黑。 　　莫谦有点傻眼，虽然他真正的恋爱经验其实不怎么多，但刚回来第一天就被企图重归于好的对象拉黑，怎么想怎么都是不妙的展开。 　　“还是以前可爱。”莫谦喃喃地说，将手机丢开，朝后一仰，躺在了床上。 　　今天起了个大早，之后也没闲着。他早有几分困倦，但还有事情没做完，又惦记着找骆景修的事，本想躺一会儿就起来，可或许是因为萦绕周身的气息实在让他安心，不知不觉，竟渐渐迷糊起来。 　　主卧室的床异常舒适，莫谦整个人小动物一样缩在蓬松的被子里，半梦半醒间寻找着骆景修的气息。 　　他在梦中回到了两人初识的那天。 　　那时莫谦刚刚毕业，他在大学期间已经有了几部作品，拿了几个颇有分量的奖项，其中有一部作品票房也不错，让他又狠狠火了一把，名气已经碾压同生代，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换成其他人，年少得意，此时必然多少有点膨胀。但莫谦并不是一般人——这里的意思并不是说十六岁成名的他少年老成、低调沉稳，而是因为他平时就是一副自信心过剩的自恋样子，实在已经不能更膨胀了。 　　正值九月十日，他回学校看望恩师路茗教授。 　　学校附近有一家熟食店，卤味做得一绝。路老师最喜欢吃他们家的小猪尾巴和红油猪耳朵，莫谦特意绕了点路，准备买点当中午的下酒菜。 　　进了那道熟悉的门，熟悉的卤味香气铺面而来，这是最具人间烟火气的美食，无论多么高雅的食客，嗅到浓郁肉香的刹那，都忍不住口水的疯狂分泌。 　　于是，在一堆肘子、猪蹄、猪尾巴，和一个硕大的卤猪头之间，莫谦看到了一个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的少年。 　　他站得笔直，身姿挺拔，神情肃穆，长长的睫毛垂着，露出的侧脸写满了严肃认真。总之，整个人像是在实验室做着某种高精度的实验，而不是在熟食店挑选最肥嫩的猪尾巴。 　　长得真俊。这是莫谦的第一反应。 　　他见过那么多俊男美女，但第一眼看到骆景修，就留下了深刻印象。骆景修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像冰雪般淡漠而圣洁，哪怕不声不响站在那里，都会自然而然成为人们视线的中心。 　　莫谦觉得很有意思。 　　在熟食店，他遇到了一个冰雪一样的少年。 　　老板拿出一个签名板，笑眯眯地请少年签名。少年淡淡地看了一眼，礼貌地摇头拒绝：“我还不是演员。” 　　老板笑着说知道，还要说什么，一抬眼看到戴着一副硕大墨镜的莫谦进门，顿时笑得更开怀，连连招呼道：“大明星来了、不对，你小子现在是影帝了啊。我在电视上看了，最佳男主角——嘿，厉害！” 　　说着，他给莫谦装了个硕大的肘子，颁奖一样递给他：“祝贺你！赵哥一点心意，也给你发个金肘子奖！” 　　“那可谢谢赵老板了！金肘子一出，那什么金这个、金那个全都得靠边站！真香啊，这绝对是我收到的最牛逼的大奖了，还是咱赵哥厉害。” 　　莫谦几句话把熟食店老板逗得直笑，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双手接过大肘子，莫谦问：“对了，还要我签名么？我特意又练了练，现在签得比以前还好！” 　　又对那少年解释道：“赵哥这店可不一般，演艺圈多少成名的大腕都爱吃这口。赵哥有个习惯，遇到咱学校的学生，都要留个签名，你看那边墙上全都是。仔细找找，半个娱乐圈的演员都在这里了。” 　　那少年还是冷冷淡淡的，漆黑的眸子如同浸水的墨玉，清凌凌地朝墙上一扫。 　　整面墙都被各式各样的小镜框装饰起来，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大大的“莫谦”二字。这人签名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写得奇大无比，还用的超粗记号笔，非常吸引眼球。 　　“你签名的时候可以写大一点。”莫谦还现场热心传授经验，“有一次，一个咱学校毕业的知名导演过来买猪蹄，一眼就看见我的签名，我因此多了一个试镜机会呢。” 　　少年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目光里看不出什么，只是依然摇头：“我还不是演员。” 　　“知道你不是，但以后不就是了么。”店老板笑道，“我看人看了这些年，不会错的，小兄弟你以后一定会红得发紫！” 　　少年摇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拒绝的意思很坚定。老板见状也不好勉强，莫谦打了个哈哈，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略带尴尬的气氛。 　　那少年却突然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大学？” 　　“方圆几里就一所大学……看你这脸蛋，表演系的吧？” 　　“导演系。”少年少有地解释了一句，“我最尊敬憧憬的演员，导演系毕业。” 　　“不错不错，小学弟，我也是导演系的。”莫谦以自身经验肯定道，“小伙子前途无量，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好演员。到了那时候，再回来给赵哥补个签字呗？” 　　少年扭过头，好像突然对油亮的卤猪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一偏头，莫谦才发现，他的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红了。因为少年皮肤很白，红得异常显眼……就像卤好的猪耳朵。 　　——打住。 　　莫谦停止了脑内跑火车，哪怕是他，都觉得把小帅哥的耳朵比喻成卤猪耳有点过分。 　　这边胡思乱想着，那边少年沉默片刻，低声回了一个“好”。 第7章 我想要你的签名 　　少年没有签字，莫谦却美滋滋地又给老板签了一个，还耐心解说了一下与之前的签名有哪里不同。不过那细微的差别，除了他本人貌似没人看得出来。 　　“尤其是这个‘勾’，这个形状是不是很像羽毛，是我在颁奖典礼上突然想到的。”莫谦得意洋洋道，赵老板自然很捧场地拍了一通彩虹屁。 　　莫谦看到那少年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盯着签名看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突然想逗逗他，便将墨镜一摘，露出那张频频霸占娱乐新闻头条的完美脸蛋。 　　“想必你已经认出我了。没错，我就是莫谦。”莫谦说完，就等待着少年打破平静的外表，露出点什么不一样的神情。 　　孰料少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嗯。” 　　“没有别的？”莫谦惊讶。 　　少年很配合地想了想，补充道：“我是骆景修。” 　　“哈哈哈。”店老板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不给面子了吧。”莫谦悻悻地重新戴好墨镜，“你伤我自尊了，啧，真伤心。” 　　他本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少年骆景修居然当了真，站了一会儿，认真说：“不要伤心。” 　　“噗。”莫谦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不用安慰我了。不过嘛，以后你遇到圈子里的，别管认识不认识，直接说久仰大名请签个名，不会错的。” 　　骆景修沉默片刻，开口：“我想要你的签名。” 　　莫谦笑道：“活学现用。不错，继续保持。” 　　骆景修没说话，还是看着他。 　　莫谦觉得这小学弟真是很有意思，这时候自己的手机响了，是路老师打来了电话。 　　“我这就到了，您就放心吧。嗯？哦，好的，我正在南门附近呢，这就去接人。” 　　原来路老师最近在新生中遇到一个好苗子，十分有潜力，正巧他今天也要去，便知会莫谦一声，让顺路把人捎上。 　　莫谦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对老师的意思有了几分明了。开学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一周，路老师就对这孩子给予厚望，实在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不免也抱了莫大期待。 　　出了店门，莫谦一手拎着卤味，一手拎着烟酒水果。那少年买的东西跟他差不多，也是一样的配置，连路线都一样，不紧不慢走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不过教授们都住在学校南门附近的家属楼，又逢教师节，这也实在算不上巧合。 　　直到来到南门口，莫谦站在原地左顾右盼半天，久等不到。他又算是个公众人物，得意地担忧着继续呆下去会被目光雪亮的群众认出，便拿出手机，刚要打电话，就见骆景修提着东西，正不声不响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 　　莫谦“啊”了一声，感觉白等半天的自己简直是个傻逼。 　　“路老师让你等在这里的？”为防止认错，莫谦还是多问了一句。 　　骆景修点点头。 　　“你也不说一声。傻站着干什么，不觉得无聊么？”莫谦暗笑这小学弟看起来聪明，实则有些呆，“我知道我长得帅，你也不用一直盯着吧。” 　　骆景修摇摇头，似乎是在说不觉得无聊。俩人跟刚才那样，慢悠悠往老师家走，路上莫谦问了几句话，骆景修虽然话少，但也是有问必答。 　　最后，快上楼的时候，骆景修突然叫了一声莫谦的名字。莫谦以为他要说什么，停住脚步看他。 　　骆景修张张嘴，最后也没说什么。 　　初秋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九月的天空碧蓝如洗。莫谦醒来的时候，还记得骆景修那个时候的眼神，干净透亮，又沉静温柔。 　　莫谦爬起来，摸了摸脑袋，或许是睡得太久，额头有些发烫。梦里的情景历历在目，他自己也很奇怪，五年前的事情，自己居然能记得这样清晰。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对了，他们一起去看望老师，礼貌地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在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莫谦作为学长，自然担起了送小学弟骆景修返校的重任。路上，骆景修遇到一群他同学模样的少年，其中一个大声问他今天为什么没去勤工俭学。 　　“我有事。”骆景修淡淡回道。 　　那个学生就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大意是酸骆景修巴结老师，正事不做还给老师送礼云云。 　　特意跟剧组请假跑来给老师送礼的莫谦顿时感觉自己被内涵了，忍不住开口回敬了几句。论口头上的工夫，这几个少年绝不是他的对手。他们也不知道这个跟他们对线的家伙是哪里冒出来的。莫谦一番连讥带讽，几人说不过，气得直跳脚，不久就纷纷灰溜溜地跑掉了。 　　“谢谢。”骆景修看着莫谦，犹豫了一下，又说，“没必要。” 　　“不用谢我，我只是喜欢跟人吵架。我跟你说，吵架这回事就是这样，忍一时越想越气，既然他们给我添堵，不把这口气还回去，我今晚一定睡不好觉。”莫谦一脸坏笑，“嘿嘿，看他们那样子，今天晚上气得睡不着觉的就是他们了。” 　　骆景修看了他一眼。 　　“你一点都不生气的吗？”莫谦佩服地问，“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有人这样对我说话，现在已经趴在地上啃泥了。” 　　骆景修似乎是笑了一下，可莫谦看他的时候，却发现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你一直这样么？”骆景修问。 　　“我舅舅说我一生下来就是个杠精，所以肯定一直这样，以后也这样。”莫谦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瞒你说，我天天在网上怼我的黑粉。嘿，还被封了一个‘嘴战胜佛’的名号，百战百胜，以一当千，在圈子里很有名的。” 　　骆景修或许也是从来没见过无聊到这种程度的明星，居然还能把这种事当成荣耀说出来，顿了顿才说：“可你是明星。” 　　“我怎么是明星呢？”莫谦有些不满，“我明明是大明星，是影帝，是巨星好不好。” 　　“……不会惹麻烦？” 　　莫谦不以为然，随手朝脸上一指：“看到了吗，这是什么？是墨镜。我戴着墨镜遮着脸，他们怎么找得着我？倒是你可要小心点，他们被我气急了，说不定会去套你麻袋。” 　　“他们不敢。”骆景修说，“我不怕。” 　　那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在淡淡的暮色中，他的身形像一株挺拔的小树。莫谦后来知道，骆景修之所以会跟那几个少年结怨，是因为目睹那个为首的少年以追求的名义骚扰一个女生，他见义勇为，就此结下了梁子。 　　骆景修是个标准的外冷内热，跟他不熟的人或许会觉得他不好接近，但莫谦却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善良而正直。这个世界对太过善良的人总是不够公正，而这个圈子又是实打实的吃人不吐骨头，骆景修的性格其实不是很适合混这个圈子。 　　但这又如何呢？ 　　反正他总会护着他的。 　　从回忆中回过神，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深蓝色的夜空上坠着一轮模糊的弯月。其实这间公寓的隔音做得很好，不过在安静的山区住久了，莫谦还是觉得有些吵闹。 　　肚子饿了，莫谦爬起身想去弄点吃的。打开冰箱一看，里面新鲜的蔬菜水果塞得满满当当，一看日期全都是今天的。莫谦暗道一声惭愧，没想到骆景修安排得这样周到，只是这个量，是不是太多了？ 　　估量了一下，莫谦发现差不多是两个人的饭量。挑了挑眉，撸起袖子做了几个拿手的菜。 　　骆景修的口味不算挑剔，基本有什么吃什么，即便如此，莫谦还是能观察总结出一点口味上的偏好。 　　莫谦曾跟他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发现从各方面来看，骆景修都很好养活，甚至包括服饰。跟他的绝大多数同学不同，骆景修的衣服虽然质量不错，剪裁合体，但来来回回就那几件，平时也不会精心打理发型。莫谦有一次撞见骆景修对着镜子给自己剪头发，不禁大为惊奇，还坚持要亲自体验一下骆景修的剪发技术，结果就是第二天经纪人险些晕厥，紧急联系了化妆师来给他重新设计打理了一个全新的造型。 　　现在骆景修已经不需要自己理发，每次出席活动时的高定西装都相当亮眼，昨天短短一个照面，已经足够莫谦看出现在的他与过去的不同。 　　不知道三年过去，这小子的口味有没有什么变化呢？ 　　莫谦支着脑袋思量。 　　一整桌菜从热气腾腾变得冷冷冰冰，直到对面公寓的灯一盏盏熄灭，城市陷入沉眠，骆景修都没有回来。 第8章 有点呆萌 　　莫谦休息一晚，第二天便陷入马不停蹄的奔波。 　　筹备一部电影并不简单，即便他已经提前设想好了一切，但真正付诸实践，依旧遇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困难。 　　三年的沉寂果然造成了一定阻碍，其中影响最大的，便是莫谦的信息滞后。他三年前熟悉的人虽然还在，但物是人非，期间各种关系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需要重新考量。而在逐步恢复联系的过程中，还有一些令他意想不到的变数。 　　王成悦就是其中一个。 　　他的工作能力很强，而且人品很靠得住，莫谦与他相交多年，很清楚他的能量。在莫谦的计划中，不久的未来，自己是一定要将他招入麾下的。 　　王成悦原本就职于星腾影视有限公司，公司体量不大，但业内名声很好，出过一些成本低口碑好的精品剧，算是以小博大的典范，其中王成悦功不可没。 　　莫谦早就琢磨着这事，也打听到王成悦现在已经离职，可能有创业的打算，本想着徐徐图之，可一听天硕娱乐正在跟他接触，还表现得特别积极，当机立断，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 　　王成悦电话接得很快，可过了一会儿，莫谦“喂喂”了好几声，才开口：“莫谦？” 　　“我能理解，接到我的电话是一种惊喜。但你偷着乐一下就得了，不至于反应那么久吧。” 　　电话那头又是沉默片刻，可能是王成悦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挂断电话。理智跟情感博弈片刻后，王成悦直截了当地问：“有事？” 　　莫谦说：“我昨天夜观星象，发现你要跟的那个老板没前途，是个坏东西，近期可能有牢狱之灾，不如趁早弃暗投明，来投奔我。我给你弄个ceo当当。” 　　王成悦不像侯奕脾气好，会跟莫谦漫无目的地闲扯，听完之后立刻道：“你等一等。”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杂音，他似乎是走动着换了一个地方，压低声音问：“胡天朔真的出事了？” 　　“哦，原来你也听到消息了。” 　　“橄榄枝抛来得太突然，不由人起疑。”王成悦说，“胡天朔这个人，一直听说私下里玩得很乱，我过去虽然没跟他有过接触，但也不难想象。” 　　莫谦说：“你有准备就好，他这回是真完蛋了。你离他们公司远点，小心也惹得一身骚。” 　　王成悦问：“你怎么样？” 　　莫谦反问：“我能怎么样？” 　　王成悦一点不客气：“你确实不怎么样，缩头乌龟一样躲了三年。音讯全无，我以为你得罪人太多，被人买凶做掉了。” 　　“靠，亏我还给你通消息。你就这样咒我？” 　　“听你的语气，现在已经没事了。”王成悦说，“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莫谦嘀咕了一句什么，很可能是在骂他。王成悦不由笑了笑，又听莫谦恢复了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派头：“喂，说真的，如果我要自起山头，你来不来帮我？” 　　开公司说得跟要占山为王一样，王成悦也是服气了。 　　“你真打算让我直接在电话里回复你？” 　　“我问出口的那一刻，你已经有了答案。既然这样，在哪里问又有什么不同？如果你不想跟我合作，哪怕我八抬大轿请你，你也不会来吧。” 　　王成悦像是笑了，情绪是轻松的：“其实，在此之前，我一直在考虑，是要去大公司继续打工，还是自己拼一拼。” 　　“然后你接到了我的电话，发现有我这样一个英明又英俊的合伙人实在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打算加入我了？”莫谦猜测。 　　“不，我发现，无论我再怎么样，都不会比你混得更差了。” 　　“喂，注意点，你可是在跟一个影帝说话！老子拿的奖杯随随便便就把你给埋了！” 　　“你拿了那么多奖杯，接过一个代言？”王成悦一个反问就把莫谦问哑火了。 　　“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不一定是个好的合伙人。”王成悦说，“至少，原先的你不是。” 　　莫谦本以为王成悦已经拒绝，但听他的话又像是有些松动，便打蛇随棍上：“以后的我未必不是。而且，由我建立的公司，你不想看一看？” 　　“这段路演，我给0分。”王成悦毫不客气。 　　“太直接了吧！”莫谦惊呼。 　　“但说这话的人是你。”王成悦说，“我承认，我动心了。莫谦，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有才华与眼光的人之一，我不可能拒绝与你共事的机会。” 　　对方说的如此直白，莫谦反倒有些不适应：“不是吧，刚才那些话真的是你说的吗？那个冷面无情的王牌监制王成悦？”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王成悦说，“丑话说在前头，我现在有老婆孩子要养。莫谦，不要让我失望。” 　　莫谦得了他的承诺，便放下心来。王成悦经验丰富，拍摄时有他监制，会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其他诸多细节电话里说不清楚，两人便约了个时间见面聊。 　　“对了，还有件事向你打听一下。”莫谦状似随意地问，“骆景修不是跟天朔娱乐合作了么，没人难为他吧？” 　　“没有，怎么？” 　　莫谦笑道：“没事。我就说么，他聪明又上进，天赋高，肯吃苦，谁都不会难为他的。” 　　王成悦似乎察觉到什么，欲言又止，最后道：“骆景修在圈内人人称道，他的名声比你要好。” 　　“肯定么。那孩子比我有礼貌，挺乖的，不会乱得罪人，以后的成就一定会高过我。” 　　王成悦叹了口气：“莫谦，我刚才夸你眼光好，在这件事上要打个问号。” 　　“什么意思？” 　　“骆景修不是什么‘孩子’。”王成悦缓缓道，“这个圈子里能做到人人称道的，都是人精，吃人不吐骨头。如非工作需要，我只希望离他这种人越远越好。” 　　挂断电话，莫谦还是怔怔的。 　　王成悦说的那个人，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骆景修吗？ 　　说起来，王成悦也三十五六了，是不是眼神不好，提前老花眼了？莫谦暗忖。骆景修多纯良一孩子，自己不告而别三年，还惦记着自己的吃住，善良到有点呆萌的程度，怎么会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精？ 　　是的，虽然知道骆景修很聪明，但或许是最初的印象太深刻，莫谦一直觉得他是有些呆萌的。 　　那还是两人认识没多久的事。 　　路老师介绍他们认识之后，就暗示莫谦可以多提携帮助一下这个小学弟。莫谦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早在艺考的时候，骆景修出色的表现便吸引了教授们的注意。 　　不过，那个时候的骆景修，满打满算也不过刚刚十八，人生经历可以说几乎刚刚起步，还未来得及对生活产生更加复杂的认知。莫谦心想，有灵气的孩子那么多，怎么偏偏骆景修就那么受人青睐？ 　　他存了这个想法，有心看看骆景修的特别之处，跟骆景修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正值刚刚杀青，莫谦得了一段时间的假期，便约骆景修一起去看话剧。 　　当时已是初冬，晚上七点，天已经黑了下来，空中飘起了零星的雪花。莫谦在两人约定的地方等了一会儿，被冻得够呛。 　　莫谦那天穿得很惹眼，但代价就是不怎么厚实。价格不菲的大衣挡不住凛冽的寒风，就在他打算撤退的时候，远远看到路灯下，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向这边走。 　　昏黄的光线，独行的少年，地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清晰地映出被拉长的影子。构图很妙，莫谦看呆了一瞬。 　　骆景修走近，莫谦这才发现，他推着的那辆老旧的二手自行车，车筐整个憋了，轮子也歪了。难怪他没有骑。 　　“出什么事了？”莫谦吓了一跳，急忙过去看。 　　骆景修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大概是因为寒风吹的，他小脸煞白，耳朵倒是红彤彤的。 　　“都歪成这样了，你撞到那里了？要不要去医院？”莫谦看着自行车的惨状，估计骆景修摔得不轻，“早知道该去学校接你的。” 　　“我跳车及时。”骆景修可能是看莫谦着急，多解释了一句，“没摔到。” 　　“那也够危险的——你从学校骑过来的？靠，牛逼啊，你这腿是发动机变的吧！”莫谦想想从学校到剧院的距离，由衷发出佩服的赞叹。 　　骆景修没有说什么，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包，打开递给莫谦。 　　莫谦接过一看，是个烤红薯。还温热着。 　　“你上次说过。”骆景修简短地说。 　　莫谦便想起来，自己似乎是说过，学校门口的烤红薯很好吃，可是只在冬季的三个月里有，自己毕业后四处拍戏，就再没有吃过，很是想念云云。 　　当然，他怀念的“好吃”的东西，大约有百八十种，也难为骆景修记得了。莫谦又看了看自行车，回想了一下骆景修刚才从衣服里往外掏红薯的动作，不禁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测。 　　这小子不会是因为把烤红薯裹在衣服里，所以骑车的时候才不小心摔倒了吧？ 　　不对，他应该没有那么蠢。 　　莫谦一拍骆景修的肩膀：“谢了，改天我请你吃一顿米其林回请。” 　　骆景修的身体却僵了一下。莫谦立时察觉异样，伸手去按骆景修的肩膀。这下骆景修终于没有掩饰住，很轻地皱了皱眉。 　　“摔疼了吧。”莫谦将红薯揣好，好气又好笑，“我说你跟我这逞什么能。小小年纪，不要那么爱面子。” 　　那天他们没看成话剧。莫谦将骆景修拉到医院，给人做了个检查。结果是轻微骨裂，需要静养。 　　就是那个时候，莫谦觉得骆景修约莫是有些呆的。 　　冒着雪夜骑行半个城市，结果自行车坏了，人摔了，话剧也没看成。正常人怎么想都会觉得倒霉透顶。 　　可是骆景修，在莫谦把烤红薯分成两半递给他时，居然笑了。 　　虽然笑容的弧度不大，可莫谦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很开心。 第9章 乖，亲我一下 　　自从莫谦住进公寓，每天有人按时打扫，冰箱里的食物也有人补充。但公寓真正的主人却从未出现过。 　　这天，莫谦晕乎乎地从外面回来，刚进玄关就一脑袋栽倒下去。 　　他酒量不太好，平时顶多喝点度数低的果酒。原先也有些不得不去的应酬，可他总有办法混过去。如今消失了三年，再跟人聚的时候免不了自罚几杯。结结实实一杯一杯喝下去，醉意一股一股泛上来，在外面的时候还能强撑着谈笑自若，回到家就连爬都爬不动了，躺在地上直哼哼。 　　可他还惦记着给自己宝贝闺女打电话，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揉揉脸，也没敢开视频，信手拨出号码，半闭着眼睛听电话那头的嘟嘟声。 　　今天等得久了一些，电话一接通，莫谦就忙开口：“宝贝，怎么这么慢呀？” 　　那头没有声音，莫谦知道小家伙又不开心了，赔着笑哄：“我知道，走的时候没跟你说，是我错啦。我怕跟你说了，就舍不得走了，谁让我的宝贝那么可爱呢。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依然没有声音，只是呼吸声粗重了一些。 　　莫谦没办法，又哄了半天。突然一阵恶心涌上来，他强自忍下，不想让女儿担心，没再多说什么，最后亲了亲话筒，道了一声晚安。 　　“乖，也亲我一下。”莫谦面对女儿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变得肉麻兮兮的。 　　那头立刻挂断了。 　　没有得到女儿的亲亲，莫谦有些失落。他撑着墙踉踉跄跄走进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又拖着沉重的躯体爬进浴室，泡进自动设置好的温水里。 　　温热的水流舒缓着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可能是这几天日有所思，他又做了一个跟骆景修有关的梦。 　　梦里的骆景修跟往常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莫谦认识的骆景修从来没有过这样可怕的眼神——倒不是说他没有演过阴鸷狠毒的角色，只是日常生活里的骆景修性格沉稳，那种尖锐的、凶狠的、似要噬人的目光跟他给人的印象并不相符。 　　“为什么这样看我？”莫谦觉得很奇怪，拉长了语调问他，“你要吃了我呀？” 　　梦里的骆景修话也很少，而且架子很大，直接无视了莫谦的问题。径自走过来，弯下腰，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将手探进浴缸。 　　水声在哗哗作响，莫谦开始感觉到疼痛。他想躲，但骆景修非常有力，竟然单手就将他死死压制住。莫谦一度怀疑对方想要让自己溺死在浴缸里。 　　雪白的泡泡堆积着，水面下并不平静。一些奇异的声音在浴室狭小的空间里交织回荡，在昏黄的灯光中上升，伴着热气一起蒸腾。最终，雾气凝结在镜子上，水珠一股股地滑落，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白色的泡沫与污浊打着旋消失在下水口，莫谦慵懒地舒展着修长优美的身躯，白皙的皮肤被蒸得微微泛粉，像是一道被烹饪得当的美味佳肴，即将被摆盘上桌。 　　最挑剔的食客也难以抗拒这样的诱惑。 　　“骆景修。”莫谦在梦中呼唤出这个名字，因为是梦，所以他毫无顾忌，“骆景修，你快——” 　　莫谦在头痛欲裂中醒来，手机一直在响，昏暗的光线中，他伸长了光裸的胳膊去拿，莹白的手臂在暗中像是在发着光。 　　“喂，嗯？啊！”莫谦猛地坐了起来，原本还迷糊的头脑也恢复了清醒，“宝贝对不起，爸爸昨天回来得太晚睡过去了。不要哭，乖，都怪我。哈哈，没事，我不累。爸爸是超人，你忘记啦？” 　　把家里的小公主哄好之后，他敲敲脑袋，试图回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然而到自己爬进浴室，记忆发生了断片。 　　莫谦拿出手机查看，发现并没有昨天晚上的通话记录，只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闺女打来的。看来自己昨天晚上实际并没有拨出号码，难怪小丫头急了，这是以为自己失联了呢。 　　莫谦低头看了看自己，心里也很佩服自己居然能在那种情况下从浴室回到卧室。等等，不会是滚过来的吧，他对自己当时能不能站起来真的不太自信。 　　仔细一看，身上有几块淤青，大概是磕磕绊绊，不小心撞到了。他记得自己跌倒在玄关那一下子，还挺疼的。 　　不过，莫谦心里有着隐隐的疑惑，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他在房间里四处转了转，并没有发现另一个人来过的痕迹。 　　难道是错觉？莫谦挠挠脑袋。目光落在卧室的日历上。 　　今天是周二。 　　骆景修与侯奕的聚会地点选在了片场附近，地方不大，胜在安静。两人是多年的朋友，如今又在一个剧组共事，没有那么多讲究。如果不是骆景修的公众身份，或许选在大排档才更对侯奕胃口。 　　两人一同出了片场，快到餐厅时，远远看见一个人。骆景修的脚步一顿，就转过身，静静看着侯奕。 　　“这，哈哈，遇到熟人了。”侯奕尴尬。 　　他没想到，莫谦这家伙堂堂一个影帝，连“巧遇”都懒得演一演，直接大喇喇站在门口等人。这不是明摆着是自己把骆景修给“出卖”了嘛。 　　正在腹诽，莫谦已经主动凑过来，笑眯眯地跟两人打了招呼：“好巧好巧，你们也来吃啊？” 　　这是一句废话，侯奕也回了一句废话：“太巧了，一起吃吧？”然后看骆景修。 　　骆景修没有看他，也没有不给面子地转身就走，安安静静地一起走进餐厅，三人落座。侯奕看看自己左边，坐着面无表情的骆景修，对面则是怡然自得的莫谦。深深感觉自己不应该坐在这里，而应该躲在桌底。 　　“吃什么？”侯奕硬着头皮问。 　　“我都行。”莫谦表示。 　　骆景修“嗯”了一声，然后两人都不说话，齐齐盯着侯奕。 　　妈的我现在就钻桌子底下还来得及吗？侯奕暗想。 　　可惜，他的脸皮终究是不够厚，硬着头皮点了几个菜，将菜单一合。 　　“菜里不要放蒜。”莫谦抢先说，“有生蒜吗？麻烦来两头。” 　　侯奕问：“你不是什么都吃吗？什么时候这么多毛病了？我记得你挺爱吃蒜的啊。” 　　“所以我要了两头，你一头我一头。”莫谦比划着说。 　　侯奕明白了，原来毛病多的是坐在对面那位。又暗骂莫谦不说清楚，搞得自己尴尬。 　　骆景修没什么反应，既没有为侯奕说他“毛病多”而生气，也没有因为莫谦记得他的口味而感动，就是一动不动地戳在那里，搬出去简直可以直接当人形立牌用。 　　“咳咳，小骆，今天主要是咱哥俩聚聚，来，先走一个。”侯奕向骆景修举杯，试图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骆景修没那么多幺蛾子，沉默地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莫谦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过他还有些醉酒的后遗症，按了按太阳穴，正要喝，杯子却被骆景修不声不响地拿走了。 　　“不至于记仇成这样吧，连酒都不能一起喝了么？”莫谦苦笑。 　　侯奕见话题说到这里，不失时机道：“正巧今天遇上，说明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想要你们把话说开。不如，咳，不如——”他本想说不如自己先走一步，就听一阵手机铃声，骆景修看了一眼，说了句“抱歉”，便起身走出一段距离去接电话。 　　“喂，你想好怎么说了吗？”侯奕还挺关心这事的，也可能是纯粹出于好奇，八卦兮兮地用腿踹了踹对面的莫谦。 　　“嗯，我想了想，觉得果然还是先道歉比较好。”莫谦注视着正在打电话的骆景修。 　　“当年果然是你的错。”侯奕点头。 　　莫谦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种事，先道歉的那个未必有错。你这种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哦？”侯奕怀疑，“是骆景修把你气走的？” 　　莫谦想了想，问：“你还记得《秋色老梧桐》那部片子吗？” 　　侯奕当然记得，那是一部极为小众的文艺片，讲的是动荡年代，一位深爱古典诗词的老教师与他的孙子，以及院子里一棵梧桐树的故事。电影从雷劈梧桐树开始，将祖孙三代与故土文化的故事娓娓道来。读了一辈子书的教师，战乱中牺牲的儿子，还有正在成长的孙子，三代人的不同人生以古典诗词为线索交叉叙述。故事最后，被雷劈了的梧桐树奇迹般获得新生，老教师逝去的时候，孙子看向梧桐，天上的云彩犹如凤凰的羽翼，久久栖息在梧桐的新芽上。 　　这部片子由侯奕很尊敬的一位导演前辈执导，拍得很动人，侯奕非常喜欢，尤其是最后一幕，逝者、生者、云与梧桐，人与天地自然的构图饶有深意又出奇和谐，几乎可以载入影史。 　　正是因为这部片子，其中饰演孙子的骆景修声名鹊起，也同时开始走入大众视野。 　　“骆景修演得很好，有什么问题？”侯奕思索，身为新人的骆景修与资深影帝对戏而不露怯，无论从那个方面，都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等等，莫非是…… 　　“那个角色，最早是来找我的。”莫谦一摊手，“我出道以来，头一次被人抢走角色，真是奇耻大辱呀。” 　　作者有话说： 　　侯奕：明白了，你想当孙子。 　　莫谦：？？？ 第10章 再次醉酒 　　侯奕看着莫谦。莫谦这个人说话不着调，做事却不会那么不靠谱，更何况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侯奕还记得，莫谦认识骆景修不久的时候，提起他就赞不绝口，逢人就说自己遇到了个小孩特别聪明，很有前途。 　　因为角色被抢走而心生怨恨以至于出走？这种幼稚无聊的情节绝对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你糊弄鬼呢。”侯奕喝了口酒，随口吐槽。 　　可莫谦的神情竟然变得很认真，将筷子放下，怔怔盯了片刻，幽幽叹了口气：“我本来也没想到的。你也知道，我长得帅，实力强，更难得的是性格好，简直是个没有缺点的完人——” 　　侯奕快吐了：“打住打住，追悼会上才有‘完人’。你再说下去，我会忍不住让你立刻去享受那待遇。” 　　侯奕的表情也很认真，莫谦有时候还是很识时务的，立刻道：“所以，当我第一次看到骆景修演戏的时候，我自己也很惊讶。因为我，居然嫉妒了。” 　　莫谦说的是他应路老师之邀，去看骆景修他们班的一次表演课作业的事。 　　这种表演很常见，几个学生自由组合，出演指定剧本的某一小段，本来也没什么出奇的。莫谦当年也做过很多次这种实践课作业，心里还有点惊讶老师为什么特意让自己过来。 　　“让你看个人。”路老师笑眯眯的。他平时看起来就是个挺和蔼的胖老头，一点看不出是电影界泰斗型的人物，更看不出曾经是风靡全国的玉面小生。 　　莫谦对他很尊敬，听闻之后就朝学生们看去。 　　学生们因为他的出现而多少有些激动，更有人摩拳擦掌想要到他的签名甚至是联系方式。莫谦心说这才是正常学生看到他的反应嘛，接着就看到了人群里依旧冷冷淡淡的骆景修。 　　那个时候两人已经稍微熟稔了些，但骆景修只朝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让其他人看出两人认识。 　　“看他啊。”莫谦笑了，“他不是导演系的么。这原来是联合作业。” 　　路老师只让他仔细看。 　　不多时就轮到了骆景修他们组。剧本别出心裁，选的是近年一出带点科幻元素的先锋电影。莫谦看着看着，身体不由坐直了。 　　“很像吧。”路老师乐呵呵地看着他。 　　“没想到这小子挺崇拜我的，表演路数都一样。”莫谦嘴上说着，心里却暗暗吃惊。从骆景修初见他时的反应，他推断对方并不认识自己，可若果真如此，此时他的表演风格，为什么会与自己如此相似？ 　　事实上，表演风格是演员在大量经验的积累下自然而然形成的。就像书法绘画，一个初学者哪怕照着临摹，也不可能真正拥有某种风格。如果硬要说有，那么“烂”就是所有初学者的共同风格。 　　骆景修只是一名初入校园的学生，他的同学们甚至还肢体僵硬，背课文一般背诵着剧本上的台词，可他却已经能娴熟地控制自己的表情与肢体语言。平日里沉默寡言、表情冷淡的他，一到舞台就仿佛变了个人，角色的灵魂借助他的躯体而复活，虽然仍有青涩的部分，但已经是初具雏形的璞玉，莫谦毫不怀疑，等精雕细琢之后，他一定能大放异彩，成为这个圈子里最耀眼的一颗星星。 　　“到底是我太幸运，还是他太倒霉？”莫谦苦笑，“如果他早生几年，在这个位置上的就不是我了。” 　　“这是两码事。”路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谦，你的问题，我只能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一二。真要克服，只能靠你自己。沉下心来，不要急，慢慢想，你还年轻，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沉淀。” 　　“谢谢老师。”莫谦说着，又看向舞台上的骆景修。 　　除了莫谦自己和极少数人，没有人知道，其时风头正劲、本该无限春风得意的莫谦遇到了演艺生涯的瓶颈。他自己突破无果后，向路老师求助，老师将骆景修介绍给了他。 　　“但凡演员表演，总会慢慢养成自己的习惯。越是资深的演员，习惯越难改变，也因此，会在表演中流露出‘匠气’。”说到这里，莫谦苦笑了一下，“我已经演了八年，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也足够暴露我的缺点。” 　　侯奕初听时极为震惊，慢慢平静下来，回想起了当年的情况：“这么说，好像是……自从那部《应物》帮你拿了大满贯之后，你后面两年的角色都是同一类型的。” 　　莫谦点点头，用指节揉了揉太阳穴：“我已经在重复自己，却不知道怎么突破，当时郁闷得要命。尤其是看到骆景修之后，我就有预感，他跟我不一样，他有比我更好的天赋、不对，是某种别的东西，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从我五年前见到他的表演一直到现在，他的作品虽然数量不多，可每一次，他的热情都是全新的。” 　　顿了顿，莫谦似是在寻找合适的语言形容：“他的技巧在提高，但对表演的新鲜感从未变过，这样的演员太难得了。拍电影本身就是一场赌博，所以，为了增大胜率，我们这次一定要拉到他合作。” 　　“可是你已经把人家得罪狠了，我看他一点都不想搭理你。”侯奕实话实说，“你以前谈过那么多个女朋友，我看分手之后她们跟你关系也还好啊，遇到事还帮你说话，没一个闹成这样的。” 　　“咳咳。”莫谦咳嗽着给他使眼色。侯奕立刻心有所感，回头一看，骆景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接完电话回来了，也不知站这里听了多久。 　　“咳，这说明一定是你的错。”侯奕再次萌生钻到桌子底下的想法，“我强烈谴责你。无论如何，你也不能那么直接一走了之啊！” 　　“也没有，我还留了张字条呢。”莫谦一摊手，看向骆景修，“你还记得，对吧？” 　　骆景修虽然没什么表情，眸子却骤然沉了下去。黑压压的，像是暴雨将至的天空。 　　侯奕心说莫谦不是来道歉解决矛盾的吗，怎么一句话反而激化矛盾了？ 　　“为了拍戏。”骆景修一字一顿，“所以，这是你回来的原因，对么？” 　　骆景修的气势实在太强，气氛实在太尴尬，侯奕一不小心就碰掉了筷子，弯腰下去拾，然后就再没有起来了。 　　莫谦直视骆景修的低气压，反而朝他一笑：“也不算错。真是很好的剧本，我特别想给你这个机会，保证你拿奖拿到手软。怎么样，跟我干吧？” 　　两人对视不到一秒，莫谦别开了目光。 　　“我拒绝。”硬邦邦抛下这样一句话，骆景修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毫不留恋转身离去。 　　侯奕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给莫谦比了个大拇指：“哥们，你这个gay是真的直。当代渣男典范，非你莫属！你别拍电影了，转行去做狗血恋爱综艺吧，绝对能被骂上热搜。” 　　莫谦则颇为苦恼，又拿了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酒，抬高嗓门嚷嚷：“管他的，我要借酒浇愁！咱哥俩来个不醉不归！” 　　是夜，莫谦再次醉醺醺地往回走。上次还有朋友安排人送他回家，这次侯奕真给喝到桌子底下去了，所以没人管他。 　　好在他虽然醉，但还是认得路，摇摇摆摆走着，时不时低声嘟囔一阵。进了小区，他抱着路灯辨认了一会儿方向，开始转起了圈。 　　“怎么……路怎么在转。”莫谦抱怨，“骆景修的房子真讨厌！” 　　说着说着，不提防撞到一个人身上。这人一身运动装，年纪二十四五，头发染成浅栗色，似乎是刚从小区的健身中心归来，被个醉鬼撞了满怀，自然心下不快，正要一把将人推开，路灯的光芒洒下，他看清了这人的脸。 　　“卧槽！”一声惊叫划破夜空，“谦哥！是你！你回来了！你可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莫谦睁开朦胧的醉眼，倒是终于把这人辨认出来，笑了笑：“哦，嗝，是你，拉皮条的。” 　　年轻人脸上的惊喜变成尴尬：“多少年了，怎么还老提这事呢。唉不说了不说了，谦哥你怎么喝成这样，你不是不喝酒的吗。算了，看你这样也说不了正事，你也住这边？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一连串的声音吵得莫谦脑仁疼，不过他还是辨认出对方要送自己回家，便报上骆景修公寓的住址。 　　“哦，我知道在哪里，这就送你过去。”年轻人将莫谦一条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本想将人搀扶过去，莫谦却使劲推他：“不用你扶，我没醉！” 　　“好好好，你自己走，慢点，别摔着。”年轻人无奈，只得站在一边看着莫谦摇摇晃晃地走路。 　　终于将人送到，年轻人告诉莫谦自己这阵子就住在湖后面的别墅区，重复了好几遍，但莫谦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最后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 　　莫谦自己开了门，跟昨天一样，再次一头栽倒在玄关。 　　一切仿佛昨日重现。他扒拉出手机再次拨出那个号码，接通后就开始肉麻兮兮地唠叨：“今天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呀，我都说我错了嘛。你要怎么罚我，直接说就是了，不要生气，我会心疼的。嗯，亲我一下，你今天一定要亲我一下。如果你不亲我，我会很伤心。” 　　电话那头依然没有回答。莫谦将手机放在一边，没留神脚下被绊，沉闷的撞击声后，就是一声闷哼：“痛……” 　　然后他就着摔跤的姿势滚在地上，像是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段时间后，房门开了。 　　一个人影安静地走进来，轻轻靠近躺在地上一身酒气的莫谦。 　　莫谦蜷缩着身子，眉头微蹙，似乎在睡梦中也不舒服，又像是为了没有得到亲吻而伤心。他的神情是那样委屈而无辜，嘴唇的形状是那样优美，在灯光下闪动着诱人的光泽，有谁真能忍心拒绝他的亲吻？ 　　那人弯下腰，朝莫谦伸出手。 　　然而，尚未触碰到对方，手腕就被另一只手握住。 　　莫谦维持着抓住对方的动作，睁开眼睛，得意一笑：“果然是你。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么？骆景修。” 第11章 假戏真做 　　被莫谦抓住的骆景修并没有多少诧异，只是沉默着手上用力，将莫谦从地上扶起。莫谦手脚发软，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咪，乖乖地被放到了沙发上。 　　骆景修将莫谦安置好后，未发一言，直起身便要走。可莫谦哪里会让他轻易离开，伸手就去拉。 　　骆景修避开，动作大了些。莫谦毕竟醉着，被他一带，整个人直接就从沙发上滚了下去。骆景修反应很快，下意识去捞，莫谦却已经觑得机会，长腿一勾，灵巧地缠上骆景修的膝弯，腰部发力，两人双双滚到沙发上，莫谦借机一个翻身，跨坐在骆景修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别急着走呀。”莫谦笑眯眯地俯下身体，压住骆景修的肩膀，不让他起身，睫毛扑朔间一派天真无辜，“三年不见，没有话对我说么？” 　　骆景修看着他，神情很冷。 　　“放开。” 　　莫谦不放，反而还故意跟他贴近了一些，头抵着头，呼吸相闻，形成一个极为暧昧的姿势。他舔了舔唇，委屈兮兮道：“当年我红的时候，你可不是这种态度对我。” 　　这句话像是落入炸药桶中的一粒火星，骆景修的目光中掀起惊涛骇浪。莫谦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掀翻，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再眨了眨眼，自己已经被骆景修压在身下。 　　他后知后觉到几分危险，感觉骆景修抓住自己的力量大得吓人。 　　“莫谦。”骆景修缓缓念出他的名字，像是要把这两个字连同他这个人一起嚼碎，那其中蕴含的强烈情绪令莫谦暗暗心惊，“你为什么回来？” 　　“我——”莫谦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 　　他依然没有骆景修想要的答案。 　　“好，我换一个问题。”骆景修的语气恢复了平静，那些情绪像是已经消失，可又像是藏入了更深处，变成一种更为深沉复杂的情感，“如果，你的剧本需要的不是我，你还会来找我么？” 　　莫谦有点不明白：“可就是需要你嘛，这个角色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演员能遇到一个成就自己的角色机会不多的，角色也需要最合适的演员来成就。” 　　骆景修沉默片刻：“没了？” 　　莫谦认真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想说的还有很多，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些好像依旧不是骆景修想要的答案。于是他开始重新审视骆景修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如果角色不适合你，我还会去找你吗？”莫谦自问自答，“如果不适合的话，那就要看情况了。比如如果你的表演能说服我，就凭咱俩这关系，我还是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骆景修钳制住莫谦的力度变得更大了，莫谦甚至开始感觉到疼痛。 　　“嘶，轻点。”莫谦说，“我年纪大了，骨头经不起折腾。” 　　骆景修却没有放手，他盯着莫谦的眼睛：“你还记得我去参加《秋色老梧桐》试镜之前，你对我说过什么？” 　　“呃，我那个时候好像让你顺便帮我带包烟。”莫谦回忆。 　　骆景修冷笑了一下：“既然记得，为什么不说出来？” 　　“好吧，我好像跟你装逼来着，我说——” 　　“你说表演胜在用心。” 　　“我说的好像没有这么简略吧，还给你举了个例子的。”莫谦依然在顾左右而言他。骆景修已经将手按上了他的心口。 　　“莫谦，你的心呢？” 　　莫谦睁大了眼睛。 　　头一次，他那层漫不经心的壳子裂开了一条缝隙，深层的痛苦逸出了一丝，他徒劳地想要遮挡，却不知自己早已将弱点暴露在猎人面前。 　　“我也没有办法啊。”莫谦单手捂住脸，躲避骆景修的目光。 　　“你有！”骆景修还在步步紧逼。他执拗地想从莫谦这里得到什么，或许只是一个答案。一个足足等待了三年的答案。 　　“我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了，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败给你了。我比不上你，从第一次见你登台我就明白。我本来以为能从你身上学到什么，可是离你越近，我越清楚，那是我无论如何都学不到的。你说得对，我没有心，我甚至比不过你这样一个新人，我的表演让自己恶心。”莫谦语气愈发激动，最后甚至吼了出来，“好了！我承认，我是个混蛋！我对不起你！你满意了吧！我那时已经没办法演戏了，我不敢联系你，我躲着你，因为我不想看你可怜我！” 　　莫谦喘息着，醉酒影响了他的状态。他闭上眼睛，等着骆景修指责痛骂自己—— 　　“莫谦，我很想你，你知道么？” 　　莫谦一怔。 　　“有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可能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骆景修继续道，“我想多演一些电影，你总会看到我的。你那么爱电影，哪怕不想看到我，也总会看到我的海报。但我又想，如果你连电影也不爱了呢？我不敢想。” 　　“最难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敢想。”骆景修轻声说，“一想，就很痛。我受不了。” 　　莫谦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无以言说的悲伤、孤独与苍凉。 　　只是看一眼，就仿佛与那种难过的心境感同身受。莫谦忽然失去了一切的勇气与自信，他甚至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我——我不知道，你会这样难过。”莫谦说，“对不起。如果可以，我想弥补自己的过错，你能不能给我——” 　　“一颗心疼得太久，就慢慢坏了，死了。”骆景修止住了他的话，语气淡淡的，“莫谦，我没有第二颗心给你了。” 　　骆景修起身离去。这一次，他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我走了，不要联系我。”骆景修离开，最后留下的一句话，正是三年前莫谦留下的纸条上的内容。 　　作者有话说： 　　两个人里有一个在演戏，猜猜是谁～ 第12章 睡影帝，得加钱吧 　　“然后你们就这样闹掰了？”侯奕一双小眼睛睁得贼大，“啧啧，果然伤了人家心了。看你还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被打脸了吧！” 　　第二天，莫谦又抽了时间去片场找侯奕。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俩人随便找了个角落就蹲一起密谋。莫谦顺便简单告知昨天两人单独谈话的后续。侯奕听完，也不知道都脑补了什么，看莫谦的目光也愈发微妙起来。 　　莫谦虽然情绪也不太高，可被侯奕揶揄，居然端起了架子，不以为然道：“你懂什么，爱之深，恨之切。他这种反应，才是在乎我的表现。” 　　“人家都想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了，我听着都同情。”侯奕诚恳地说，“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开什么玩笑，我放过他，谁放过我？”莫谦说，“更何况，经过昨天这一遭，我更想让他来演了。他这三年真是成长了不少，昨天那个眼神，简直绝了！我跟你说，他走了之后我回味了半天。” 　　“重点是这个吗？”侯奕都惊了，“莫谦，我求求你做个人吧！” 　　莫谦冷酷道：“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禽兽啊！”侯奕痛心疾首，“骆景修怎么就被你给骗了呢。” 　　莫谦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想到昨天洗澡时肩头浮现的手印，嘿嘿一笑：“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目的没有达到，我怎么会善罢甘休？没关系，我又想到十八条妙计，不愁他不就范。” 　　“你想到的是毒计吧。”侯奕只得摇头，“我怎么觉得自己是在跟你狼狈为奸，跟反派似的。” 　　莫谦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反派前期一般会取得优势，放宽心，我不会给主角逆风翻盘的机会。” 　　侯奕听着莫谦越说越不着调，连忙让他打住。两人这几天已经将电影成本做了一个大概的估计，在三千万上下。电影剧本也开始走备案流程，一般十天左右就会有答复，莫谦预估还会更快一些。 　　这几天莫谦也没闲着，算是已经在圈内低调地进行了一番宣传，找投资人的事也提上议程。说实话，侯奕看在眼里，也是感慨万千。 　　如果论起娱乐圈立“清高”人设的明星，几乎没有人会想到莫谦。莫谦给人的印象就是没架子，跟谁都嘻嘻哈哈，拍戏的时候连订盒饭的小助理都能毫无障碍地跟他称兄道弟，去跟投资人制作人应酬也是毫不含糊。不过像侯奕这样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莫谦其实比谁都清高。 　　他不接代言，不接商演，不靠自己的名声牟利，也不会为了片酬出演自己看不上的片子。侯奕不太清楚莫谦的财务状况，但从披露过他的片酬来看，身价实在不高，有时候三五十万甚至是一顿饭就能请到他，便宜得简直令人感动。 　　不爱钱的人是可怕的，更可怕的是莫谦甚至不怎么爱名。像他这种咖位的演员，本身没有黑点，实力过硬，身边从工作人员到合作对象都对他赞不绝口，打造完美人设可以说轻而易举。可莫谦却一任一任地换女友，每次都毫不掩饰地高调宣布，因此落人口实，经常被抨击玩弄女性，招致不少批评。 　　莫谦就是这样一个我行我素的人，除了戏，没什么能被他放在心上；而为了戏，他也什么都做得出来。因此侯奕毫不怀疑，为了拍好这部电影，莫谦必然会一直执着地拉骆景修入伙，也会毫不犹豫地放下身段去拍马屁走关系。 　　莫谦已经在积极接触有投资意向的人，侯奕对他这阵子的行动也多少有些了解，就像此时莫谦打的这个电话—— 　　“喂，拉皮条的，是我，莫谦。” 　　——嗯？！ 　　侯奕张大了嘴巴。 　　拉、拉皮条的？ 　　“当然是有事才找你了。行，我可以换个称呼叫你，为了表示感谢，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我想麻烦你帮我组个局。对，叫上你最有钱的朋友，我有笔买卖要做。” 　　莫谦打完电话，看到侯奕目瞪口呆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难道我今天又帅出新高度了吗？”莫谦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是吧，真的要牺牲到这个程度？”侯奕被那句“拉皮条的”震得不轻。他也听说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是以莫谦这个层次的演员来说，哪怕他刚出校门那阵子，也没人敢那样对他。 　　正常来讲，演员要有名气才能有资源，有资源才能出好的作品，才能走进大众视野，甚至获得奖项。不然，哪怕多么刻苦地磨练演技，没有名气，照样捞不到好作品，只能接一些别人剩下不要的剧本，长此以往便是恶性循环。所以，为了资源，才有人或主动或被迫地出卖自己。 　　可莫谦完全不一样。他出道时十六岁，被大导一眼相中，一举成名。之后顺利考入顶级科班，奖杯一座一座拿到手软，出演的商业片票房表现也颇为不俗。可以说，他的星途是开挂般的一片坦途，如有神助，连曾经唯一的有力竞争对手都突然出了意外，可以说在当时独占鳌头，根本犯不着去跟别人求什么，别人求他还差不多。如果此时莫谦宣布复出去演电影，必然造成轰动。而他去做制作人，影响力就小很多了。 　　莫谦也是从这个思路进行思考，便分析道：“虽然我魅力无限，但也不可能一句话就让人掏这么多钱出来，少不得要去拉拉关系——靠，你想什么呢！” 　　说到一半，他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我是叫那小子的外号，拉人组局讲讲咱们的项目前景。他算是个富二代，一帮朋友也都有闲钱，还都挺喜欢电影的，我觉得成功可能性大一点。你以为我要去卖身啊。” 　　不等侯奕尴尬，他又摸着下巴说：“哎，你说如果我真的去找人潜规则，该要多少钱合适？” 　　莫谦看侯奕的脸已经抽搐了，估计是跟不上他的异想天开，还伸出一个巴掌不断摇晃。 　　“你说五百万吗？五百万一次，说实话我感觉贵了，要是真有那种冤大头愿意出五百万一次，我能上到那人破产你信不信。你摇头？也觉得五百万太多？那五十万？还摇头？你不会想说五万吧。五万也太少了，现在行情是这样的吗？我好歹是个影帝，睡影帝，得加钱吧。” 　　“你可闭嘴吧！”侯奕绝望地喊。 　　“合理探讨一下，做好万全准备么。我这人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莫谦意犹未尽，还要说什么，就听到另一个声音说：“天冷，我买了汤。” 　　莫谦一僵，缓缓转头，看到骆景修一只手提着一个保温餐盒，向侯奕递过去。而骆景修此时的脸色比天气还冷，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还隐隐泛着绿光。 　　侯奕接过，打了个哈哈：“我们闲扯呢，他没这个意思，就是普通吃饭。” 　　骆景修一眼都没有看莫谦，仿佛当他不存在。送完热汤，他就提着餐盒走去继续分发了，他的助理也在另一边送汤。 　　侯奕打开，惊喜道：“哎哟，这家滋补汤品挺出名的，真香啊，小骆有心了。不过要是多加点胡椒就更好了，这个天喝着暖和” 　　莫谦看他美滋滋地喝汤，恼羞成怒：“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 　　“您老人家发话，我插得上嘴么？”侯奕也很委屈，想了想，又正色道，“你以后可别在我给你推荐那编剧小姑娘面前说这个啊。” 　　“我可没有那么猥琐。”莫谦怪没意思的，竟然有些羞耻，也不知道骆景修听去了多少。 　　说起来，当年骆景修那么穷，他还曲折地接济过他呢。如今这小子身家可能比他还多，真是风水轮流转。 　　骆景修那个时候是真穷。自从看话剧未遂事件发生后，唯一的交通工具也坏掉了，莫谦提出给他买新的，他只是摇头，说自己找到了新的兼职。 　　莫谦以为以他的条件，很可能去兼职平面模特，可过了几天一问，原来人家嫌做模特时间不自由，所以接了翻译在做。莫谦看到过一次，看不懂，但知道那肯定不是英文，当场对骆景修肃然起敬。 　　不过翻译也很辛苦，而且积累不了多少行业经验，后来莫谦介绍骆景修去自己当时的剧组片场做导演助理。说是导演助理，其实就是跟着导演实习，莫谦还自己掏钱多给骆景修发了工资。 　　莫谦这样帮助过的年轻人很多，自己也没往心里去，举手之劳罢了。不过此时回想起来，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算了，听到就听到。”莫谦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就是落魄了，去卖了，反正也不卖给他，跟他没关系。” 　　侯奕刚喝了口汤，闻言大声咳嗽起来。 　　莫谦奇道：“你激动什么。”然后心有所感，倏然回头。 　　“黑胡椒。”骆景修将一个小小的调料包递给侯奕，再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次被人听到不该听的，莫谦只觉丢脸极了，跟侯奕说完正事，便也离开。现如今街上人人都戴口罩，莫谦每天走路坐地铁，从未被人认出，倒是自在许多。 　　而今天，他刚出片场不久，就见马路上一辆豪车放慢速度，靠了过来。 　　“谦哥！”昨天见过的年轻人打开车窗，热情地朝他挥着手，“我来了！” 第13章 五百万成交 　　“拉皮条的！”莫谦一声大喊，半条街上的人一起行注目礼。 　　年轻人可没有莫谦那么厚的脸皮，羞愧得无地自容，下车跑到莫谦身边，点头哈腰道：“谦哥，不是说好不这样叫我了么。” 　　莫谦一想也是，便道：“行啊，那我叫你什么？” 　　年轻人跟他套近乎：“哥就叫我小齐吧。” 　　莫谦“哦”了一声，一脸坏笑：“是小气吧，还是小*巴——” 　　年轻人简直要崩溃了。万万没想到莫谦这么一个大明星，脸蛋漂亮得跟天仙差不多，一张嘴根本就是魔鬼，居然能想出更加难听的外号，还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哥，你是我哥行不行？我真错了，也真改了，那次之后我就再也不敢了。”年轻人百般求饶。 　　莫谦一笑，揽上年轻人的肩膀晃了晃：“跟你闹着玩呢。齐泽，你是不是跟我生分了呀，玩笑都开不得。” 　　齐泽闻言大喜，又跟莫谦勾肩搭背，整个人简直要融化，乐陶陶地说：“怎么会，谦哥跟我开玩笑是看得起我，换别人还不配呢。就前一阵子，我听说原先圈子里那谁吸毒进去了，还好我没继续跟他们交往。交朋友就该交谦哥这样的，心眼好。” 　　莫谦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只有心眼好？我一直以为自己最大的优点是长得好。” 　　齐泽傻笑，连连点头：“都好，都好。” 　　齐泽家里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上头有个姐姐继承家业，虽然对他并没有疏于管教，可毕竟老来得子，家里就宠溺了些。他本人爱好艺术，喜欢电影，也想鼓捣一些名堂出来，但这种事并不是有钱就行，几经碰壁无功而返，结果吸引了一些有心人。 　　这些人心思不在电影上，有人想借他认识他圈子里的富二代朋友，有人想借他认识几个边缘的小演员，两帮人一拍即合，齐泽倒成了牵头的。久而久之，还真被他摸到一些门路，经人介绍见到了莫谦。 　　齐泽可谓是莫谦的死忠粉，从莫谦 第一部 作品开始就对他惊为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每次访谈内容都倒背如流。莫谦又是个没架子的，最会投桃报李。两人一拍即合，聊得相当投契，齐泽都已经开始幻想两人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 　　结果就在当晚，齐泽牵头组局，牵到了莫谦认识的人身上。那件事本来做得也不怎么地道，齐泽进门一看，莫谦带着那人坐在一群小演员小网红之间，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当时脑袋就懵了。 　　这之后的事情无需赘述。莫谦并没有撕破脸，反而一直谈笑风生，当时的酒局气氛称得上其乐融融，宾主尽欢。可原本的目的却是被搅得一干二净，成为了纯粹高尚的电影艺术讨论以及国产电影未来探讨，最后所有人一起热泪盈眶在包厢合唱《我和我的祖国》的场景齐泽终身难忘，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灵魂的洗涤。不过，“拉皮条的”这称呼从此就牢牢黏在齐泽身上，在莫谦这里是去不掉了。 　　其实齐泽也有些奇怪。莫谦明里暗里为不出名的小演员解围的事也有不少，可只有这一次，虽然表现得不怎么激烈，也没跟自己断交，只是私下告诫他不要继续做这种事，但明显是有点记仇。久而久之，齐泽不免开始幻想，可能在莫谦心里，对自己这个大粉丝的期许，跟别的人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次莫谦主动请他牵线搭桥，齐泽受宠若惊，做得极为卖力，对参加人也是精挑细选，早早就安排妥当一切，这就来跟莫谦表功了。 　　路边毕竟不是谈话的地方，齐泽主动为莫谦拉开车门，还殷勤地用手帮他挡住门框，态度狗腿至极。莫谦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上车的时候眼角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不远处。可定睛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谦哥，怎么了？看到谁了？”注意到莫谦的目光，齐泽也跟着东张西望。 　　莫谦若有所思，微微一笑，声音不大不小：“不管他，咱们走。” 　　齐泽选定的地方是一处私人会所，从外面看是普通的商业楼，进去之后别有洞天。不仅ktv餐饮一应俱全，还能泡温泉。在16楼的落地窗前泡从地下抽上来的天然温泉，连莫谦看了也不由称奇，叹服有钱人真会享受。 　　当然，今天暂时是泡不了温泉了。齐泽为莫谦一一引见，大家都是年轻人，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多隔阂，很快就打成一片。 　　事实上，莫谦并非没有老牌影视投资人的人脉，但经过考虑，他还是希望能吸引到一些年轻的投资者。 　　“搞这么大？”最初听过他的想法后，侯奕诧异地这样问。 　　莫谦的计划中，从导演到演员，再到制片人和投资者，都将是这个行业的新人。一旦成功，就不仅仅局限于这部电影，甚至也不局限于一个公司，而会在电影界争取到更多的话语权。莫谦要组织年轻人们对老一代发起挑战，在这个最依靠资历与人脉的圈子里建构新的规则。 　　“你真不是因为觉得年轻人更好忽悠吗？” 　　面对侯奕的质疑，莫谦只是耸耸肩，并没有说什么。而此刻，在这群年轻人的簇拥之中，莫谦侃侃而谈。如果侯奕在这里，一定会认为自己的怀疑道破了真相。 　　“我们的项目就是这样了。我说句老实话，电影拍出来，在最终票房揭晓之前，谁都没办法打包票。那些说稳赔不赚的，一定没跟你们讲真话。在座各位都是聪明人，也都是朋友，我真心不想坑你们。只要做生意，就会有风险。”莫谦的语气是那样诚恳，“我先把风险说在前头。二八原则在电影市场也同样适用。每年电影院里上映的电影，有百分之八十无法回本，票房惨淡，顶多一日游。而另外百分之二十的作品，则包揽全国票房的百分之八十，大赚特赚。至于我这部电影拍出来，是百分之八十还是百分之二十，有赖于各位的判断。” 　　此话一出，别人还没怎么，齐泽先语气激动道：“谦哥，我还能信不过你吗？就看你出演的电影，哪怕是艺术类，也没有回不了本的呀！更何况，为了艺术，为了电影，能计较钱吗？” 　　另一人笑骂道：“齐泽你小子不是个托吧，脑残粉先闭麦。你不计较钱，我们可计较着呢。”又转而对莫谦道：“我也挺喜欢你的，特佩服你。所以我也不是信不过你。不过，刚才听介绍，导演似乎不是特别出名啊——没别的意思，如果导演是你，影帝执导处女作，就冲这噱头，我绝对跟进。” 　　莫谦笑道：“导演是我的老同学，路茗老师得意门生。拍摄时我也会在现场，挂个副导演的名头还是名副其实的。说‘影帝执导处女作’，其实也不算错。更何况，我这位同学实力过硬，前几年很火的《意外证人》，还有近期的《边城纪》系列，都由他担任副导演和执行导演，未来可期。若干年后，称之为大导处女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侯奕其实也不算默默无闻，这位可能是不太关注，马上有人介绍了几句，这些履历也是实打实的，倒是消去了一些疑虑。 　　“还有题材呢。”又有人问，“莫影帝的眼光肯定专业，只是这个题材，市场反应似乎有些平淡啊。去年票房十佳，以喜剧、动作、爱情片为主，这部算是……家庭题材吧，这几年都没有在票房榜上见过。” 　　莫谦坦然道：“确实，以亲情为主的电影近几年在票房上不出彩。不过，虽然前十没有，可从二十名到十名之间，有相当比例是这类电影，尤其是春节与中秋档。而且，由于前几年的市场风向，此类电影并不能吸引太多投资，以小成本为主，也缺乏有关注度的演员参与，依然有一定票房底盘，很少会出现‘一日游’选手。所以，相比较成本而言，票房回报率反倒比较安全。加上精良的制作与有名气的演员，还是有相当概率出彩的。”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莫谦又继续说了说后续的宣发设想，由于他本人的关注度，操作起来有很大可行性，至少听起来都非常靠谱。 　　“对了，还有演员，谦哥还没说演员呢。”因为气氛融洽，莫谦又确实比在场大部分人都大一点，现在已经有人开始跟着齐泽叫他哥了。 　　“哈哈，演员方面，我请到了一位重量级的实力派明星，跟我不相上下。”其实莫谦压根没请到，但也不妨碍他此刻信口开河，“这就容我先卖个关子，如果有感兴趣的，可以进一步联系我。当然，还有一些配角人选未定，也欢迎推荐。” 　　“跟你不相上下，难道是……”有人已经猜出了是谁，都很惊讶。 　　骆景修讨厌莫谦，并不是什么秘密。连随便一个八卦点的普通观众都知道，他们更是早有听闻。 　　不过，传闻归传闻，如果真由骆景修主演，凭他的名气，还有两人之间的不合传闻，又是天然的炒作热点，值得大书特书一番。 　　“谦哥，先算我一个！”已经有性急的人开口预订投资名额了。 　　“你靠后！”齐泽叫，“我出两百万！”他干脆叫上价了。 　　“脑残粉才出两百万，太抠门了！”众人起哄。 　　其实这也就是说说，今天饭桌上也不过是要达成一个初步意向，真要投资，肯定需要做更加详细的调研。不过此时正事差不多说完，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朋友，此时齐泽急吼吼的样子又是真的很好玩，便纷纷开玩笑地抬价钱。 　　“三百万，我出三百万！” 　　“那我就出四百万好了！” 　　众人不断往上叫价，搞得跟拍卖会似的，叫一个价就跟莫谦碰一杯。莫谦来者不拒，跟众人玩成一团。 　　正在热闹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影罩着满身寒霜走了进来，这人气势太强，整个包厢突然一静。 　　此时叫价已经叫到了五百万，齐泽正在嗷嗷叫：“谦哥处女作！我出五百万！”一边喊一边往莫谦身边凑。 　　莫谦醉意朦胧，靠在窗边的沙发上仰头喝酒，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敞开的衬衣领口露出被酒意熏染成微粉的肌肤，一滴红酒正顺着白皙的脖颈消失在衣领深处。 　　“谁啊？”被搅了局，齐泽不满地站起身，看清对方的脸，吃惊道：“骆景修？！” 　　而莫谦或许是醉了，没发现有人进来，兀自嘟囔着：“五百万？不错，五百万一次，五百万两次，五百万三次，成交！” 　　作者有话说： 　　小齐同志是一个直爽的憨批粉丝，从性格到性向都很直，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第14章 你们那什么了？ 　　骆景修脸色阴沉，齐泽看来者脸色不善，又想起两人不合的传闻，忙挡在莫谦身前，冲着跟在莫谦身后进来的经理不满道：“骆先生这样的贵客过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经理急忙道歉。齐泽撞上骆景修的目光，竟浑身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怎么感觉落了下风似的，齐泽懊恼。正要找回面子，这时身后的莫谦已经爬起来，将空酒杯往齐泽怀里一塞，随手拍着他的肩膀道：“小骆是来找我的。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学弟，大明星骆景修。大家都见过哈，至少也在大银幕上见过了。怎么样，真人是不是更帅？” 　　众人纷纷称是，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恢复了融洽。 　　齐泽却发现骆景修死死盯着自己的肩膀，好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莫谦则毫无所觉，说两人有些话要私下聊，朝骆景修努努嘴，自己率先进了一边的小房间。 　　进了房间，莫谦微微挑眉，这屋子里偌大一个温泉池，边上竹床躺椅设备齐全，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骄奢淫逸。可他还没来得及看得更清楚，身后一股力量突然袭来，他猝不及防，被人钳住手臂，面朝下按在躺椅上。 　　“卧槽骆景修你变异了？！”莫谦挣扎了一下，被按得死死的，怎么也想不到原本看着很乖很老实、哪怕气急了也没动过手的骆景修突然来这一手，叫道，“放开我，小心我正当防卫啊！” 　　骆景修没放开他，环顾房间四周，面色更冷。 　　“五百万？” 　　热气吹拂在莫谦后颈，一股酥麻顺着背脊电流般窜下去，莫谦轻笑一声，不再抵抗，软下了身子，懒洋洋地趴在躺椅上，歪了歪脑袋。 　　“对，骆先生要出更高的价钱么？”莫谦刚挑衅地问出口，就发出一声闷哼，骆景修似乎靠得太近了，莫谦缩了缩脖子，却丝毫不知悔改，还在火上浇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可要想好，千万别后悔。” 　　“你是故意的。”骆景修垂下眼帘，沉声道，“你引我来。” 　　“如果不是这样，你又怎么会理我？”莫谦理直气壮地承认。他的语气硬，身段却很软，甚至相当灵活，腰肢款摆，轻轻蹭着身后的骆景修：“不过嘛，五百万的服务，可是绝对物超所值哦，你要不要试试？” 　　话音刚落，莫谦便感觉身后的力量放松，骆景修似乎起身离开了。 　　“这么不给面子？”莫谦惊讶，“我都牺牲到这个程度了，洗干净送到你面前。你好歹礼貌性地硬一下吧，不然我很受打击的。” 　　骆景修没说话，可能是真懒得搭理他了。莫谦默默叹口气，刚要起身，就觉双腕一阵冰凉，然后是清脆的咔哒声，动了动手腕，竟然被拷在了一起。 　　“什么玩意？”莫谦一惊，扭头去看，可下一秒，眼前一黑，皮革的质地贴近脸颊，眼睛竟然是被蒙住了。 　　被束缚住双手，视觉也被剥夺，换一个人，说不得也要惊慌失措。莫谦倒是真惊讶了一下，不过惊讶的内容跟正常人有些差别：“要玩这个吗？这几年你学到不少啊，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可能是莫谦话太多，更可能是为了给自己正名，骆景修开口解释了一句：“抽屉里拿的。” 　　莫谦刚想问什么抽屉，转念一想房间靠墙的柜子上是有不少抽屉，没想到里面放的是这些玩意，这私人会所提供的服务还是挺齐全的。 　　这么一想，他突然身体一僵，忙出声问：“等等，你小子先给我看清楚，这些上面没有标价吧？” 　　骆景修沉默片刻，才回答：“没有。” 　　紧接着，莫谦感觉嘴唇被什么无机质的东西碰了一下，可那东西随即又被拿开。他不知道骆景修翻出了一个口塞，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他的嘴堵上，兀自在挑战骆景修的忍耐极限：“那就好，我可先告诉你，如今我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现在还在你家里蹭住，没闲钱给这玩意付费。” 　　“还有问题么？” 　　“啊？”莫谦歪了一下脑袋，又很快地说，“哦，没了没了。你放心，我会很配合的。当然了，话先说在前头，我做生意，钱货两讫，不许赊账。” 　　“好。” 　　此时，骆景修衣冠楚楚，而莫谦则被束缚。方才的挣扎弄乱了他的衣服，衬衫撩起，露出一段劲瘦而柔韧的腰肢，又因为姿势的缘故，露出两个浅浅的腰窝，像是盛了醉人的春水，在雪白的肌肤上荡漾，像是在引诱人抚摸亲吻。将捉摸不定的风困在手中的成就感有多好，握住这段腰肢的滋味就会有多妙。 　　“然后呢？你们那什么了？玩得这么开？” 　　——事后简略地说到这一段时，侯奕情不自禁发出了八卦党发自内心的询问。 　　莫谦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 　　“你想什么呢！”莫谦惊诧道，“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是当场拿合同给他看啊。而且还告诉他，如果是他的话，不用投入资金，只要来当主演，不要片酬就可以了。” 　　骆景修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当时的心情如何。当然，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太出来。 　　当莫谦轻松挣脱手铐，将眼罩一把扯下，然后开始介绍项目，并掏出手机给他看合同的时候，他面无表情，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骆景修缓缓开口：“你怎么挣开的？” 　　“你忘记了，我演过魔术师，虽然只是个配角，但也跟国内一位大佬实打实学过一阵子，他还夸我悟性好天赋高呢。这种程度的挣脱术，小菜一碟啦。”莫谦用一根手指转着手铐在骆景修面前晃悠。 　　骆景修一把捏住莫谦的手腕，用幽深的眼眸看了看手铐，取下来握在手中。 　　“不是吧，凭咱俩的关系，真要这样才行啊？”莫谦看他拿着手铐不放，居然生出一点危机感，劝道，“少年，冷静点，你可不是那种人。” 　　骆景修反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是你什么人？” 　　莫谦一怔。 　　他记得，三年前，少年直直看着自己，耳廓通红，却绷着一张小脸，执拗地问出这个问题。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三年之后，俊美的脸庞依旧，执著依旧，可那双眼眸里，终究多出点别的什么。 　　如果没有遇到莫谦，他此时依旧可以用如初般纯粹的目光注视爱人，用未受过任何伤害的热情，单纯而炽热地寻一句告白。 　　可惜，可惜…… 　　“真要问那么直白？”莫谦回过神，漫不经心笑道，“那多不好意思。” 　　骆景修将手铐丢到一边，抿着唇，眼睛淡然地注视着那池温泉。 　　热气萦绕其上，空气中暗香盈动，这样旖旎的环境里，心却一点点冷下去。 　　莫谦还在可怜巴巴地演戏：“我知道，你恨死我了。算了，出去吧。我跟人说实话，说我没请到你，不知道还有几个人愿意继续信我……” 　　骆景修打断他：“莫谦，你真残忍。” 　　“残忍的是你吧，我都说这么惨了，你还是不答应？” 　　“我的意志，对你来说无关紧要。”骆景修轻声说，“你走或者回来，我只能最后一个知道。” 　　莫谦呼吸一滞。 　　若非对他极为熟悉的人，并不会察觉这微妙的变化。莫谦是个天生的演员，无论他心中如何假意，展现出的全是真情。 　　“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我不是你什么人。”骆景修闭上眼睛，三年岁月带来的成熟从他身上一点一点抽离，他仿佛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彷徨茫然的少年，“事实如此简单，可笑我却妄想一个答案。” 　　“不是的，我——” 　　莫谦说到一半，却住了口。他皱起眉，侧头听了听，朝外面一指：“先出去，好像有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 　　小骆：记住了，下回不能用手铐。 第15章 敢不敢跟我赌一场？ 　　莫谦走到门口，却没有先出去，而是将门开了一条小缝，侧身往外瞄。 　　来的人还不少，一个年轻而倨傲的声音道：“我不管你们做什么，叫他出来！” 　　听这语气，显然来头不小。莫谦已经看到房间里多了几个新人，开口的这个正是为首的年轻人。这人满身酒气，之前也不知喝了多少，看脸有点眼熟。莫谦想了想，犯起了嘀咕：“赵子翔？这小子是个二愣子，哪个想不开的惹着他了？” 　　“我。” 　　莫谦反应了片刻，才惊讶地发现这话居然是身后的骆景修说的。 　　不过转念一想，骆景修性格老实，不爱说话，有时候又有些呆，太乖的孩子确实可能会受坏孩子欺负。莫谦立刻明了：“是他欺负你了。” 　　“不是。”骆景修低垂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掩住眸光，虽然面色淡淡的，可莫谦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赵子翔是永寰集团赵家的老三，跟骆景修差不多大，名声不怎么好。说起永寰集团，可谓无人不知，是一家集新能源、影视文化、地产商贸、金融投资、家具制造五大产业为一体的多元化集团公司，同时也是一家家族企业。不过可能是赵子翔不堪大用的缘故，他在集团内只挂了个虚职，却更有时间四处闲逛胡闹。 　　“你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把他打发了。”莫谦转身想将骆景修推回去。 　　骆景修却捏住他的手腕，轻轻将他拉到一边，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 　　莫谦啧了一声，正要跟上，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脚步一顿，伸手将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 　　“骆景修，你架子挺大啊，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赵子翔本来正跟众人对峙，见骆景修缓步而来，立刻咬牙切齿地抬高了声音，“我就不信了，一个戏子，装什么腕——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赵总，好久不见呀。”骆景修身后走来一人，身材修长，言笑晏晏，一双眼眸微微眯起，似是带了三分醉意，可看见他的人却已忍不住醉了十分。 　　赵子翔原本带着酒气，颇有几分借酒装疯的意思，看到莫谦，倒像是清醒了些，“呃”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却是不说话了。 　　“骆先生跟我们赵总有点误会。”赵子翔突然哑火，他身边倒是有机灵的赶紧上来接话，“赵总正好在下面看到骆先生，就一路追了来，结果就跟这几位产生了误会。” 　　“误会，误会还真多哈。”齐泽阴阳怪气。他心里很不痛快，今天这局是他牵头组的，赵子翔一路上来叫嚣着要人，实在是打他的脸。虽然两家有合作，不好撕破脸，可在心里已经将他记恨上了。 　　“是吗？”莫谦漫不经心瞥了赵子翔一眼。 　　赵子翔如梦初醒，好像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恨恨瞪了骆景修一眼，连声道：“对，就是这样。这小子、哦，不对，骆先生做事不地道，我来讨个说法。” 　　“那就是小骆你的不对了，你难道不知道小赵总最不好惹吗？瞧瞧，带了这么些人，我还以为是要打上门来了呢。”莫谦笑着揽上骆景修的肩膀，实则用了个巧劲将人勾到了后头，又对赵子翔道，“我师弟年纪小，性子直，回去我就好好教训他。” 　　赵子翔眼珠子一阵乱转，简直恨不得贴莫谦身上，可却不知为何，时而又露出点忌惮的神色。听了莫谦明显的偏袒，他面色阴晴不定，目光偶尔扫到骆景修，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道：“莫谦，你要保下他，也行，我不计较。不过，你得替他。” 　　被赵子翔恶意针对，骆景修原本一直沉默地受着。可当矛头指向莫谦时，他向前一步。莫谦则不动声色地拦住他，似笑非笑望向赵子翔：“怎么替？” 　　“至少，得赔一杯酒吧？”赵子翔目光发虚，有些躲闪。 　　“行啊。”莫谦一口答应。骆景修却道：“不用你。” 　　莫谦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小朋友，别跟我抢。乖，一边喝饮料去。” 　　再转头回去，就见赵子翔身后的一人拿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酒杯。 　　这个酒杯确实很大，大到不仅齐泽一众人露出惊讶的神色，连骆景修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好家伙，这么大的酒杯，你这是走到哪里都带着吗？不容易，真不容易啊！”莫谦的惊讶更是声情并茂，“这得配一个拉杆箱吧。” 　　赵子翔面露得意，不知道是不是将莫谦的嘲讽当成了夸赞，还是得意于自己玩了一个文字游戏。自顾自取出一瓶红酒倒进去。一瓶酒倒完，杯子才满了一半，真要一口气喝下去，多半就要趴到桌子底下出丑了。 　　“喝吧！”赵子翔欣赏着自己的大杯子。 　　“喝个桃子！”莫谦立刻后退了一步，把被自己挡在身后的骆景修推了出去，“你去你去，这么大一杯要喝死人。我不替你了！” 　　骤然被推出，骆景修也没什么话。只是深深看了赵子翔一眼，便伸手去拿酒杯。 　　“且慢。”莫谦轻轻一撞骆景修，叹了口气，对赵子翔说，“干喝酒没什么意思，这样吧，我看这里骰子扑克都蛮齐全的，小赵总喜欢玩什么？不如你们玩一把，我师弟赢了呢，就不喝这杯酒了；要是输了，就让他喝两杯。大家也能看个热闹。” 　　这话一出，连齐泽都用奇异的目光看向莫谦。心想莫谦还真不怕骆景修出事，难道是在趁机打击报复。 　　骆景修还是安安静静站着，没有同意，也没有提出异议。 　　赵子翔想了想，目光一扫，看到了骰子，便说：“叫盅，会玩吗？” 　　“那必须会啊。”莫谦代替骆景修回答，说着还挑了六粒骰子，两个骰盅，一人三粒分开。 　　这个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就是猜骰盅内骰子的数字。两人摇点后倒扣在桌上，比如第一个人说“3个2点”，第二个人所说的骰子个数与点数之一必须要大于前一个人，比如“4个2点”或是“3个3点”。以此类推，直到有人不相信上家的点数。此时掀开所有骰盅，如果点数与上家所说一致，则上家赢，反之则下家赢。 　　骆景修接过骰盅，看到对面赵子翔已经将骰子摇得飞起，各种花式令人眼花缭乱，便也跟着晃了晃。 　　“哐”。赵子翔将骰盅扣在了桌上。骆景修停顿片刻，也用同样的方式扣在了桌上。 　　然而，就在这时，第三只骰盅也被扣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压着骰盅的那只手骨节分明，袖子挽起，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手腕。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当然要加我一个啦。”莫谦笑嘻嘻道。 　　骆景修说：“不行。” 　　赵子翔没理会骆景修，问莫谦：“你下什么注？” 　　“我肯定是不会喝酒的。让我想想……嗯，我就以‘一件事’为赌注。”莫谦道，“如果我赢了，可以让输的人做一件事。如果我输了嘛，赢家也可以让我做一件事。” 　　赵子翔眼睛一亮，生怕莫谦反悔似的，忙说：“好！我在城郊南区有栋别墅，如果你输了，就要去我那里做客。” 　　骆景修皱起了眉，面色不善看向赵子翔。 　　莫谦却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连笑容都没什么变化：“好呀，南区我还真没怎么去过呢。” 　　赵子翔喜形于色。他知道莫谦突然插一杠子是为了给骆景修解围。不过，虽然二对一，他却并没有失去信心。 　　骆景修一看就是不会玩的，虽然他掩饰得很好。而莫谦……赵子翔之前跟他打过交道，虽然那次给他留下堪称惨痛的回忆，不过因此却也清楚，莫谦对这种娱乐场合并不熟悉。这个游戏运气只占了很小的比例，更多还是看技巧与心理战。这方面浸淫已久的他绝不会输给骆景修与莫谦这样的门外汉。 　　赵子翔看了看自己的点数，两个6，一个1。接着，便忍不住开始幻想自己赢了之后该做什么了。 　　“等会儿，你跟着我喊。”莫谦小声对骆景修说，“你把我说的个数或者骰子点数加一就行。” 　　然后他便叫道：“三个2点。” 　　骆景修看了莫谦一眼，采纳了对方的建议：“四个2点。” 　　“两个3！”赵子翔叫。 　　三人又来了两轮，已经叫到了“两个5”。赵子翔此时也发现了，骆景修是真不会玩，莫谦说什么，他就往上加个一。莫谦也仅限于了解规则，按部就班地往上堆个数，差不多了就加个点数，不见什么技巧。 　　再次轮到莫谦，他眯了眯眼睛，正要开口，却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硕大的酒杯。酒杯一阵摇晃，红酒洒了一些出来，众人急忙上前去扶，七手八脚好容易稳住。 　　“运气有点糟糕啊。”莫谦用纸巾擦了擦手，还替骆景修擦了擦刚才被红酒弄脏的骰蛊，漫声道，“那我就猜三个6点吧，比较吉利。” 　　赵子翔心中暗喜。游戏已经即将到达尾声，莫谦却毫无所觉，根本就是乱叫一气。骆景修只会往上加一，也就是说，他会猜“四个6”。而轮到他，便可以猜“五个6”。一共有9粒骰子，五可以说是一个分水岭。五个6点的概率已经不是很大，不过也不算小，但越往上猜越没有后路。赵子翔已经决定，等下一轮莫谦喊完，立刻叫停开蛊。在他看来，这两人已经输定了。 　　事实上，莫谦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陷阱，用手指头点着数了数，还笑着道：“等下一次轮到我，就是六个6，很吉利嘛——” 　　“九个6点。” 　　骆景修突然开口，然后看向赵子翔。 　　作者有话说： 　　小骆这一波叫以退为进 第16章 多追我一会儿吧 　　骆景修突然叫破点数，莫谦比赵子翔的神情更加惊讶。 　　赵子翔此时反应比莫谦快得多，立刻道：“哈哈，你牛皮吹破了！快喝酒！”然后又志得意满看向莫谦：“莫影帝，莫大明星，愿赌服输，今晚跟我回去吧？”说着便朝莫谦伸手。 　　一边观战的齐泽已经黑了脸，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而赵子翔伸出的胳膊却已被一只手牢牢钳住，力量之大，他的脸已经有些扭曲，瞪向不声不响就出手的骆景修：“你小子不是认输了吗？！” 　　“开盅。”骆景修淡淡道。 　　“想赖账？”赵子翔怒道，“九个6点，怎么可能？！” 　　“啧，真的不可能么？”莫谦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意味深长看了眼骆景修，摇摇修长的食指，故作神秘地一笑，“我看今天是个好日子，认识了在座这么多位好朋友，一定会发生特别幸运的事。” 　　说完，莫谦率先揭开自己的骰盅。 　　看着桌面上被揭开的骰子，众人不禁惊呼。 　　——三个6点。 　　“谦哥，六啊！”齐泽惊叹，眼疾手快去翻骆景修的骰盅，依然是三个6点，眼睛立时瞪得像铜铃一样。 　　“赵先生，请吧？”莫谦笑嘻嘻一摊手。 　　赵子翔知道自己的点数，两个6点，一个1点——在规则中，“1”点算是大王，可以替代任何点数。 　　九个6点，骆景修居然真的赢了！ 　　一时间，众人哗然。这种情况从概率上来说极为少见，或许应了莫谦的话，今天真的是极为幸运的一天。 　　赵子翔不可置信地叫嚷：“这不可能，你出千！” 　　莫谦摊开手，无辜道：“小赵总，讲话可要讲证据。输了就喊出千，万一让人误会玩不起可就不好了。” 　　“对对，愿赌服输嘛。”众人也嘻嘻哈哈地劝他，嘲笑奚落的语气却是丝毫没有遮掩。 　　赵子翔恼怒不已，然而却苦于没有证据，最后只得恨恨道：“我们走！” 　　他这雷声大雨点小，也不想留下来继续被人当做笑柄，走得倒是干脆，留下的人却无法将这件事轻轻揭过，气氛反倒更加热烈起来。 　　等到散场，已是深夜。 　　齐泽想将莫谦顺路送回去，莫谦却婉言拒绝了他的好意，坚持说自己要出去晒晒月亮。这一听就是醉话，齐泽一时没看住，他一个人就晃晃悠悠地溜走了。 　　夜风有些凉，莫谦将手插进兜里，路灯在地上拉长一道孤独的影子。可那道影子没晃多久，一辆车从后面跟了上来。夜风被挡住，影子也被遮住，街上少了一个踽踽独行的身影。 　　莫谦知道这是谁的车，笑嘻嘻地蹭到边上，弯腰往里看。 　　果然，刚才先走一步的骆景修坐在驾驶座上，降下了车窗。 　　“帅哥，能让我搭个车吗？” 　　莫谦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右手已经拉开车门，慢腾腾爬上车，在副驾驶上软成了一摊泥。 　　骆景修没有喝酒，席间的酒全被莫谦替他挡了。此时神志清醒，姿态挺拔，跟醉得七荤八素的莫谦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莫谦醉归醉，安全意识还是很强。自己低头摸索着系安全带，因为酒醉，很是磨蹭了一阵。骆景修安静等着，直到他系好，才发动汽车。 　　莫谦没安生一阵，就斜乜着眼睛他，不怀好意道：“我今天……唔，英雄救美，替你挡酒，还赶走了……赵二愣子，你是不是需要表示一下，比如，以身相许？” 　　骆景修双眼看向前方，目不斜视：“是我赢了。” 　　“呃？”莫谦一呆。 　　“愿赌服输。”骆景修重复莫谦说过的话，“赢家可以让你做一件事。” 　　莫谦一想还真有这事，慢悠悠“哼”了一声：“我可没输。” 　　“出千被发现，不算输？” 　　莫谦嗤笑：“那也得当场抓住才行。”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了。 　　“你在假装碰到酒杯的时候，改变了骰子的点数？” 　　莫谦一听，哈哈大笑：“猜错啦！我是在赵二愣子喊‘怎么可能’的时候换掉的。小朋友，眼力还不到家哦。” 　　骆景修却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很淡，却是与莫谦重逢以来，他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我赢了。” 　　莫谦一怔，他意识到骆景修这一句“赢了”，并非是指与赵子翔的赌局。他真正赌的是，莫谦会不会让他输。 　　如果莫谦不做手脚，他就输定了。 　　“你今天才知道我学过魔术，就对我这么有信心？”莫谦惊讶，“我知道我是个天才，但你这样相信我，我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的。” 　　骆景修淡淡道：“至少你不会输。” 　　莫谦不会让他输，他又何尝不是。他宁可自己灌下两杯超大杯的酒，也不希望莫谦为自己冒一点风险。 　　车辆行驶在空旷的路面上，平稳而温暖。月亮的光芒因为城市的灯火而黯淡，却更加温柔。 　　“你小子，真是……”莫谦抬手遮住眼睛，低低地笑了，“怎么能这样老实呢？坏人会欺负你的。” 　　“很有自知之明。”骆景修点头。 　　莫谦乐不可支，得意极了：“嘿，我现在想想，把你灌醉也不错。我大可以趁机哄你签合同，等你醒来，后悔也晚啦……”他今天是真醉了，说到后面，吐字嘟哝不清，声音也越来越小。 　　车厢内，一人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 　　骆景修放慢速度行驶，调高了车内空调。莫谦往椅子上缩了缩，副驾驶座的座椅调得很舒服，他躺着正合适。 　　过了一阵，骆景修道：“不用灌醉。” 　　莫谦没有回答，他已经睡着了，睫毛微颤着，睡得很香。 　　骆景修驶入车库，熄火。长久地注视着莫谦的脸庞，只有这个时候，那些平日里掩饰得很好的情绪才会不经意间泄露出来。 　　哪里需要醉呢？ 　　就算是完全清醒的时候，他也无法抗拒这个人。 　　“我总会答应你的。”骆景修轻声说，“在那之前，莫谦，多追我一会儿吧。只有这样，我才能——” 　　这时候，手机震了一下，骆景修便下车去接电话。车里，莫谦睁开眼睛，神情复杂地摸了摸心口。 　　啧，真疼。 第17章 为了重要的人 　　“嗬，来了！”侯奕朝莫谦一招手，片场其他人也纷纷对莫谦打招呼，莫谦笑着一一回应，真是众星捧月的待遇。 　　骆景修将莫谦送回家的当天晚上，莫谦就跟《意外证人二》的片方打了招呼，主动表示自己可以作为彩蛋客串一把。他是上一部的男主角，又是三年后首度复出，片方自然求之不得，赶紧就给安排上了。莫谦也不含糊，今天就赶来了片场。 　　在之前的合作中，莫谦跟导演团队混得也是相当熟，人缘好得很，立刻受到热烈欢迎。这次虽然只是彩蛋性质的短暂出演，却也颇为兴师动众，沈佳很快就被叫过来，开始着手修改剧本添加场景。骆景修作为主演也赫然在座，只是他一直老实地坐在角落里，跟往常一样认真又安静，让好奇他与莫谦之间关系的人大为失望。 　　导演最后敲定了几个方案，具体效果如何，只能等拍出来才知道。莫谦心里思量着这几个方案的优劣，开始暗自在心里琢磨该如何演。 　　“莫谦老师，您怎么突然想来参演了？” 　　剧本讨论结束后，沈佳见莫谦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坐着发呆，便小心翼翼凑过来问莫谦——从她的角度来看，莫谦之前特意私下里来剧组里见她，此时又主动跑来参演，好像都跟自己有关。 　　莫男神不会是想考察自己的剧本写作水平吧？沈佳猜测。 　　这姑娘很单纯，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莫谦从那骄傲又略带紧张的目光里读出了她的心思，同时眼角余光瞥到骆景修正走到自己附近，心念一动，笑道：“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参演的原因，是为了见到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如果不来的话，就见不到了。” 　　他说话的神情专注而迷人，沈佳只觉那浓密纤长的睫毛一下下扑闪在自己心上，拂得痒痒的，脸突然就红了。 　　骆景修也停下了脚步。 　　“是、是谁？”沈佳几乎不敢想象这磕磕巴巴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她清了清嗓子，总算比较流利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方便说一下，您是为了谁吗？” 　　“当然是为了我的衣食父母，我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了。”莫谦神情肃穆。 　　“啊？” 　　“如果你打算把今天这次很有意义的见面记录下来，可以这样写。”莫谦认真说，“对荣获十一次最佳男演员的表演艺术家莫谦先生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他的观众。正是观众的认可与喜爱，才让这个年轻人在大银幕上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说到这里，莫谦眼中饱含热泪，那是他对阔别三年的观众朋友的思念。” 　　沈佳呆呆地张大了嘴，半晌才咽了口口水，干巴巴地说：“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那个、太模式化了。”她本来想说太浮夸太不要脸来着，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 　　“哈哈，很好，对文字保持敏感，能直接指出问题所在，你作为编剧的能力，在我这里过关了。”莫谦笑道。 　　上次见面时，两人主要说了公事，加之沈佳初次见到莫谦真人心神恍惚，这才是第一次与真实的莫谦接触。她也忍不住笑了，方才拘谨的气氛一扫而光，眼前这个本应高高在上的影帝一下子变得平易近人。 　　沈佳挠了挠脑袋，羞赧道：“您就别拿我说笑啦，我知道我还差得远呢。” 　　“不要谦虚。更何况，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之一呀。”莫谦朝她一眨眼，复又认真道，“剧本剧本，一剧之本，重要性毋庸置疑。之前向你介绍的那个项目，剧本是我一位朋友创作的，可惜她不是很幸运，那是她第一部 也是最后一部留给这个世界的作品，是本未完成之作。我相信，你一定能帮助她、帮助我们完成这部作品。” 　　这个世界真有人的眼睛拥有魔法，沈佳看着他，无法不为其中的真挚而感动，险些头脑发热一口应下，不过她还有一丝疑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呢？莫谦老师，您一定认识很多成名的编剧吧。” 　　“其他成名的编剧，在续写别人的剧本时可未必能做到这样原汁原味。”莫谦笑道，“《意外证人二》的剧本我看了，很不错，刚才讨论时你的发言我也听了。你跟我那位朋友一样，都是很有才华的女性，对自己的事业充满热情。你们拥有某种共同的特质，也难怪我请侯奕帮我推荐编剧时，他第一个推荐了你。” 　　沈佳听得浑身热血沸腾，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抛之脑后。她现在恨不得这个项目立刻结束，然后自己加入莫谦，开启一段充满激情与热血的梦想征程。 　　然而，就在这时，骆景修走到了他们面前，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小骆啊，找小沈有事？”莫谦抬头笑着问。 　　骆景修点点头。 　　莫谦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想支开自己，却想不出理由，正在借坡下驴呢。记得当年，莫谦跟剧组哪些女演员说笑得久了，骆景修就会默默记在心里。他也不明说自己吃醋，就是很努力地想办法把两人分开。可是大多数时候又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说出来也被莫谦轻描淡写地化解，只好巴巴看着，等莫谦良心发现。 　　可莫谦本来就是有意逗他，觉得他那个样子很有意思，每次都满足完自己的恶趣味，才会停止这种恶劣行径。 　　今天莫谦的良心还在隐隐作痛，防御力较平时降低不少。他冲沈佳鼓励地点点头，说了一句“你们慢聊，我去找侯奕”就自觉离开了。 　　于是骆景修默默坐在了莫谦原先的位置上。 　　“骆景修老师，有、有什么事吗？” 　　这帅哥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冷了，沈佳感觉自己快被对方的目光冻住了。 　　“没事。” 　　骆景修说完之后，就拿出剧本翻看。沈佳看到对方剧本上密密麻麻记了不少东西，想起刚才讨论的时候骆景修似乎就一直在写字。 　　沈佳其实对骆景修这样的演员很有好感。演员喜欢聚光灯，喜欢成为他人目光的焦点，有时候这点喜好也会蔓延到日常生活，这本无可厚非。可骆景修只在镜头前露出锋芒，在平时，他只是一个很擅长倾听的内敛的年轻人，认真对待剧本，从来不乱改台词，顶多在发现与现实相抵触的情况后，才会谨慎地与导演编剧一同进行讨论和确认。 　　这种台上高调台下低调的强烈反差，倒是让沈佳联想到了莫谦。 　　这两人，似乎有着某种微妙的相同之处。 　　想到这里，沈佳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最纠结的地方就是莫谦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渣男。而身边这位跟莫谦关系显然不怎么好——不然，莫谦也不会一见他过来，立刻就找借口溜走。 　　俗话说得好， 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是你的敌人。想了解莫谦的为人，身边这位不就是最好的询问对象吗？骆景修虽然不至于是莫谦的敌人，但他也肯定不会为莫谦说好话的。 　　“骆景修老师。”沈佳深吸一口气，“您对莫谦老师，有什么看法？” 第18章 被他吸引 　　与此同时，莫谦也找到了侯奕。 　　侯奕正忙着，莫谦就坐在他的导演椅上晒太阳，接了几个电话。侯奕回来休息的时候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奇道：“赵子翔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整他。” 　　莫谦正好说完，挂断电话伸了个懒腰：“这小子前天当着那么多人下我面子，我一定要给他找点不痛快。” 　　侯奕听得直咋舌，同时对莫谦的人脉能量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赵子翔虽说本人能力并不出众，但也绝对不好惹。结果莫谦这轻描淡写的样子，就好像随手倒个垃圾那样简单。 　　“等等，你不会是为了小骆吧？” 　　“嗯？有那么明显吗？” 　　“赵子翔跟小骆的过节，我又不是不知道……”说着，侯奕面色渐渐古怪起来，“我只是没想到你这样大度。” 　　“大度？” 　　“你——呃，那个，哈哈，没什么。我是想说大方，你替小骆出头，很大方嘛。” 　　莫谦却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过去，催促道：“别吊我胃口，不然我问别人去了。” 　　“算了，你问别人，说不定更给你添油加醋。”侯奕想了想，“不过我先声明，你可一定要冷静，别想太多。” 　　“怎么扯我身上来了？”莫谦莫名其妙。 　　“咳，其实跟你没太大关系。就是……有一段时间，小骆抢了赵子翔的女朋友。” 　　“哈？！”莫谦直接跳了起来，原本放在膝头的剧本也“啪”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这么大反应倒把侯奕吓了一跳。眼看好几个工作人员注意到这边，侯奕对他们微笑，同时扯着莫谦让他坐下来。 　　莫谦脸上一片茫然，一动不动注视着一个方向。 　　就在那个方向，骆景修正在同沈佳交谈。 　　“莫谦，是个好前辈。”骆景修说，“我跟他学到很多。” 　　沈佳没想到骆景修如此惜字如金，用两句话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不过想想也是，交浅言深是大忌，自己跟骆景修也不是太熟悉，除了这样无可挑剔的官样回答，似乎也不能指望得到更多答案。 　　“真想知道他是不是渣男啊……” 　　沈佳嘟囔着，将签字笔别在笔记本上，正要起身去工作，就听骆景修清楚地回答了一句： 　　“他对感情的态度，我不太认同。” 　　沈佳一怔，随即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两眼放光地看向骆景修，就差摇他的肩膀让他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骆景修却好像是误会了沈佳的意思，沉吟片刻，肃声道：“你跟莫谦，并不合适。” 　　沈佳惊呆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追求他了？！”极度的震惊令她不管不顾地脱口而出。 　　骆景修道：“跟他相处过的人，都有这样的念头。你不必掩饰。” 　　“等等，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就没有——”在骆景修严肃的目光下，沈佳也不得不袒露心声，“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念头，但只有开始有一点点好嘛，也就是那种纯属欣赏的白日做梦，之后就一点也没有了。” 　　骆景修的目光变得有些欣慰，还冲沈佳点了点头。 　　“这样很好。”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骆景修继续道，“只要他想，可以让任何人喜欢上他。你看那边——”他示意了一下侯奕与莫谦的方向：“他们是多年的朋友，莫谦帮侯奕争取到许多机会。” 　　这些沈佳有所耳闻，便点头称是。 　　“可莫谦的女友，没有一个交往时间超过两周。” 　　沈佳惊讶，不仅惊讶莫谦的爱恋史，更惊讶于骆景修竟然也可以这样八卦。 　　“想与他长久合作，做朋友最好。” 　　说到这里，沈佳终于恍然大悟，同时又有些疑惑：“骆景修老师，您这是在说服我接受莫谦老师的邀请？” 　　“说服你，也说服我。” 　　骆景修笑了。 　　沈佳头一次见到骆景修和颜悦色的样子，眼睛看得有些发直。可还没看够，骆景修又恢复了平素的淡漠。 　　“不被他吸引很难。”骆景修说，“但比喜欢他简单。”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沈佳莫名觉得，说这句话的时候，骆景修有些难过。 　　莫谦过了片刻慢慢坐下，眨了眨眼，才恢复成平时的样子，嬉皮笑脸地对侯奕道：“你不要乱说话，小骆那么老实，怎么可能会抢别人的女朋友？” 　　“原本我也不信，后来有次机缘巧合让我看到了。”侯奕唏嘘，“赵子翔当时负责他们家的影视公司，唉，说是负责，其实就是开后宫来了。恰巧小骆当时追求的一个女孩，也是个演员，就在他们公司，赵子翔已经快追到她了。小骆一来，人家小姑娘又不瞎，当然就——咳，之后赵子翔就被调离了，但两人的梁子也是这个时候结下的。不过就我所知，小骆现在没跟那姑娘在一起，应该是已经分手了。” 　　莫谦低头出了会儿神，笑道：“赵子翔被调离不过是两个星期前的事，看来这件事发生不久。因为这种原因就记恨小骆，这个赵子翔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侯奕见莫谦脸上不见多么伤心，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后悔自己嘴快提到这茬。骆景修的恋爱经历并没有对外披露，这种事还是当事人自己交流比较好。 　　“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别往心里去啊。这感情上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么。” 　　莫谦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要紧，反正我只是想找男主角，又不是找男朋友。” 第19章 意外证人二 　　莫谦这一句说得极狠，侯奕反应了片刻，忙朝他打了个眼色：“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因为听说小骆谈恋爱所以吃醋了么。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何必这样端着架子，累不累啊你。” 　　“吃醋？没有啊。”莫谦不仅无视侯奕给的台阶，还偏就呆在上面上蹿下跳，就是不下来，“我向来是反对工作场合谈感情的，还是公私分明一些比较好。小骆，你说对不对？” 　　莫谦说着，朝后一望，果见骆景修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沈佳也跟在他身后，此时一脸惊疑不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像是非常担忧会被人灭口。 　　“哎哟，小沈也来了。快坐。”莫谦在这种尴尬的情景下依然镇定自若，“我们正聊天呢，你也来呀？” 　　沈佳不想“来”，只想走。 　　“莫老师。”骆景修开口。 　　“嗯？” 　　“你说得对。”骆景修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里面却是空空荡荡，什么情绪都没有，“是我自作多情，误会了。” 　　莫谦避开他的目光，视线盯在手里的剧本上，就把骆景修晾在那里。 　　侯奕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打圆场，跟骆景修挤着眼睛说莫谦这是求贤若渴，以至于走火入魔，妒火攻心，因此才会胡言乱语。 　　平素里莫谦才不会任凭他说，一早就跳起来跟他互相拆台了。可今天的莫谦突然哑了火，一声不吭地默默受着，倒有了几分骆景修的样子。 　　休息时间并不长，也就几句话的工夫，他们又投入到拍摄中去。莫谦一个闲人坐在后面，眯着眼睛看他们工作。 　　《意外证人二》延续了 第一部 的心理惊悚风格，骆景修饰演的主角因为意外而造成大脑损伤，记忆只能保留一天，每天醒来大脑都会变成一片空白。他住在别墅里，有着温柔美丽的妻子以及可爱的儿子，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他过去的记忆，并且给他看过去的照片，叮嘱他好好留在家里不要出去乱跑，因为有一个杀人魔正在城市里游荡。他虽然没有回想起真正的记忆，却为自己拥有这样好的家人而倍感幸福与感恩。 　　直到某日，他在地下储藏室整理杂物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写着“重要纪念品”的盒子，本以为是与妻子儿子有关的纪念物，打开之后，他却发现里面是十六只被真空塑封的人类左手大拇指。 　　原来，当地有一桩连续杀人案尚未告破，凶手残忍地杀害了十六名年轻女性并且割下了她们的大拇指。唯一的目击者因为受惊过度而精神受损，有用的线索只有一张未完成的画像——主角发现，画像上的人非常像照片上的自己。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表明，主角正是残忍的杀人犯，只是因为意外导致失忆，才暂停了丧心病狂的凶杀罪行。在长久的拉锯之后，主角贪恋着现在的幸福生活，而又为自己杀人的恶行痛苦不已。他将内心的纠结记录下来，每天都在结尾保证自己明天回会去自首。可是到了第二天，一切周而复始，他重新陷入发现真相，纠结痛苦的循环之中。或许是注意到他的反常，妻子与儿子有时也会出现一些无法解释的举动，比如一旦发现他试图出去，两人都会变得歇斯底里。 　　这样的日子仍在继续，直到有一天，他实在承受不住内心的谴责，走出大门，可没走多远，长时间未在室外活动的他不小心被外卖小哥撞到。他爬起来，帮助外卖小哥扶起电动车，然后在电动车的后视镜里，他看到了自己——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剧情很简单，莫谦看到剧本第二幕的时候就猜出了真相，后面故事的发展也确实如他所料。主角并非是杀人犯，而是那名精神受损的证人——片名的“意外证人”也正因如此。 　　虽然莫谦对编写剧本的沈佳给予高度评价，但若论故事的精彩程度，悬念的设置，结局的反转，这一部都不如他参演的上一部。那部电影的真相确实令人拍案叫绝，而且导演在当时还特意给了莫谦改动后的剧本，导致莫谦演到最后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表演的真实性更上一层楼。 　　而这样的操作在这里就不能复刻了，骆景修不是傻子，连莫谦这个粗略看过一遍剧本的人都能猜出真相，他又岂会被蒙在鼓里。 　　不过话说回来，上一部电影是由小说改编，原作小说获得过通俗文学的重量级奖项，广受读者欢迎，故事本身难以超越。沈佳一个入行不久的编剧，就能创作出完成度如此之高的剧本，天赋不可谓不高。 　　更重要的是，编剧并非演员，虽然参与编剧，剧本上却未必署名，必须得积累一定的经验和人脉，才能从新手编剧升级为署名编剧。 　　沈佳小小年纪，就能独挑大梁，加上侯奕推荐她时说的那句“对审核流程熟悉”，莫谦心里对她的家庭背景有了猜测。 　　清高的演员或许能依仗过硬的专业能力不愁戏拍，清高的制作人可只有饿死这一条路。在莫谦决定将沈佳拉入团伙的那刻，她就算是已经上了贼船，跑不了了。 　　说到底，莫谦并不喜欢不确定性，事实上也并不会有太多事情超出他的掌控。 　　除了…… 　　莫谦的目光落在骆景修身上。 　　这场戏，是他的独角戏。 第20章 不断地洗脸 　　随着影片进行，观众对主角“家”的感觉会逐渐从温暖安全变得恐怖怪异，而身处其中的主角却毫无所觉——正是这份对危险的一无所知，能更加带动观众的情绪。 　　这一幕是主角发现，偌大的别墅居然没有一面镜子。他略有些疑惑，还有隐隐的不安，一间间房间查看下去，在即将打开最后一个房间的门时，门外传来妻子与儿子归家的声音，所以他暂时搁下疑问，转身去迎接妻子。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场景，表演难度却不低。原本独角戏就只由演员一人的演技支撑，骆景修既要表现得一切如常，而又要演出连主角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存在于潜意识里的担心，还要让情绪逐层递进，最后在即将开门时达到顶点，又在听到妻子呼唤时进行转折。 　　如果情绪不到位，表演没有说服力，观众就不会入戏，不仅不会提心吊胆地关注主角的行动，而是会去思考诸如“这个别墅的房门真多”“主角怎么还没开完门”“这么大的别墅平时到底是谁在做清洁”甚至是“去趟厕所回来不知道这段能不能演完”和“待会儿散场后去哪里玩”之类的问题。 　　因此，这段表演与其说需要精湛的表演技巧，更重要的是演员的“信念感”。他必须相信自己所处的情景，相信自己的角色，相信自己的行为动作语言全部是发自内心，而不是因为剧本上那样写。越真实的行为越有说服力，越能让观众共情。不然，就只是一个在自己家里不厌其烦开门的无聊的人而已。 　　当然，那种低级错误是不会发生在骆景修身上的。莫谦好奇的是，骆景修会如何演绎。 　　“Action！” 　　骆景修低头洗脸时，莫谦还舒服地躺在椅子上。当他抬起头，茫然又略带疑惑地盯着前方时，仅仅是那个眼神，就让莫谦坐直了身体。 　　骆景修的目光从前方飘过，环顾四周，他第一次发现偌大的卫生间竟然没有一面镜子，米色的磨砂大理石映照不出人的影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连脸上的水珠都没有擦干，快步奔到走廊。 　　轨道车随之跟上。骆景修脚步急促，一扇扇打开走廊的门，探身进去看。 　　每看一次，他脸上的疑惑就加深一份，恐惧已经先行从他的眼神中漫溢出来，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粗重的脚步与喘息回荡在走廊。 　　几乎是奔跑到最后一扇门前，他刚刚抬手要推开门，却又猛地缩了回去，捋了一把额前的湿发。 　　水珠自他脸颊流下，不知是未擦干的水珠还是冷汗。 　　最后，他犹豫着，迟疑着，颤巍巍探出手去—— 　　就在这时，大门处传来妻子的呼唤。他猛地呼出一口气，半是释然半是恐惧地离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门，转身离开了。 　　这一条一镜到底，导演中间没有喊卡。 　　而莫谦在一边看着，表情却从原先的期待好奇，渐渐变得凝重，微微皱起了眉。思量片刻，他眉头舒展，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骆景修表演完毕，在场的工作人员情不自禁为他鼓掌。而导演与侯奕的面色却不见多么轻松，两人低声交谈几句，侯奕把骆景修叫了过去。 　　导演开始讲戏，骆景修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却来不及擦脸，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第二次拍摄开始，骆景修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低头洗脸。 　　一般来说，电影一场普通的戏大概换三五次机位，近景中景远景每个景别少则三五次，多则十余次不等。换言之，一场戏平均要拍二三十遍。 　　一镜到底虽然不涉及换机位景别，然而从表演难度和拍摄难度来看，拍摄的次数只会更多。这场戏还算是比较好拍的，仅仅是一段室内戏，不然，仅仅是设计路线和场景转换点就需要几天的准备时间。 　　这样难度的戏，基本是不可能一次过的。最后呈现出的演出效果除了演员自己的天赋能力，更需要导演带领整个拍摄团队慢慢磨。 　　这位导演莫谦之前也合作过，对细节相当吹毛求疵。在大多数时候，莫谦认为这是一个相当值得人尊敬的优点——“大多数时候”的意思是，不跟他合作的时候。 　　莫谦还记得自己当时被折腾得欲仙欲死，跟这家伙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他身在场外，比骆景修看得更清楚。第一遍看完就知道骆景修暂时还达不到这位导演“精益求精”的要求，此时便同情地看着他。 　　骆景修已经洗到第四遍脸了。 　　莫谦左右看看，发现上次见过的“兔小姐”助理就在不远处，便朝那姑娘招了招手。 　　“护肤品带了没有？”等人走过来，莫谦低声问。 　　“啊，没有。莫老师，您要用吗？我这里有防晒。”女孩开始翻包。 　　莫谦笑着摆摆手，朝骆景修的方向指了指：“这样子洗脸，待会儿一定不好受。等会儿再喊停，你先帮他涂上一层，小骆脸皮薄，别给洗坏了。” 　　女孩恍然大悟：“那我去拿一下，我把化妆包拉在化妆间了。”说着拔腿就跑，速度也很像兔子。 　　演完第五遍，助理也回来了，冲上去给骆景修的面部涂抹防护层。 　　莫谦看到骆景修跟助理摇头，似乎在拒绝。 　　接着，助理说了几句，骆景修的目光便投了过来。 　　莫谦朝骆景修做了个加油的动作。骆景修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的沈佳瞠目结舌。看看坦然自若的莫谦，又看看再次投入到拍摄中的骆景修，情不自禁发出感叹：“莫老师，真不愧是——” 　　她的声音极小，本以为不会被听到。可话还没说完，莫谦就转过头来，笑嘻嘻看她：“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小骆：洗成欧洲人！ 第21章 　　遭到莫谦骤然发问，沈佳忙把那句“渣”吞了回去，改口道：“莫老师真细心体贴。” 　　“很有眼光。年轻人，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莫谦装模作样地点头，眸子里却含着狡黠笑意。沈佳被他眉目间流转的光华弄得脸蛋一红，既不好意思看，又舍不得不看。 　　活色生香也不过如此，莫谦在电影里已经足够惊艳，真人却比银幕更胜一筹。沈佳总算明白骆景修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莫谦的前女友那么多，前赴后继一般。 　　骆景修还是说保守了，莫谦岂止是能让任何人喜欢他，简直可以让任何人爱上他——这样的容貌，有趣的性格，无微不至又润物无声地对你好，谁能顶得住？ 　　只是，这家伙性格似乎有点恶劣，不包售后的。 　　“怎么一直在看我，看呆了？”莫谦摸了摸下巴，“再看下去要收费了哦。” 　　“咳，莫老师，我看你刚才的表情，是对骆老师的表演有什么看法吗？” 　　沈佳回过神，问出了从方才起就横亘在心中的一个问题。 　　“没有没有，小骆演得很好。只是——”莫谦屈指一弹手上的剧本，笑着问道，“这戏是你写的，我就瞎猜一句，主角一开始是不是女的？” 　　沈佳讶然：“您怎么知道？”又低头检查剧本，惴惴不安地问：“我有哪里写错了吗？” 　　“不用紧张，不是你的问题。”莫谦叹道，“是制作方要求换的吧？” 　　这猜测正是真相。 　　在沈佳最初的剧本中，主角是一名女性，每日失忆后重新认识的温柔“丈夫”则是真正的凶犯。女主角从一开始的柔弱无助，到后面亲涉险境主动寻求真相，勇敢又机智地对抗杀人魔，是一条完整的人物弧光。 　　然而，因为市场因素考虑，制作方要求沈佳将主角改为男性，沈佳只得对剧本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写。 　　其实她一直也隐隐有别扭的感觉，不过考虑到身为创作者的身份，便认定是自己先入为主，没想到此时被莫谦一语道破。 　　“我明明已经全部改过了啊。”沈佳百思不得其解。 　　“没什么，只是男性和女性对待镜子的一点小差异罢了。”莫谦朝那边努努嘴，“小骆也发现了。他现在应该挺纳闷的，只是这孩子老实，跟女孩子接触不多，还没发现问题呢。” 　　“差异……您是说女性比男性更爱照镜子？”沈佳问。 　　“哈哈，当然不是了。我就挺喜欢照镜子的，我这张脸，多看看没坏处嘛。”莫谦说着说着好像又要开始漫无目的地胡扯，然而话锋一转，“无论男女，都是要照镜子的。只是照镜子的目的，有那么一点不同。” 　　沈佳是真想不出来了：“是什么？” 　　“胡子。”莫谦终于没再继续卖关子。 　　“啊？”沈佳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啊！” 　　女性自然是不需要剃胡子的，沈佳原先的设置更加合理。但当主角换成男性，就自然产生了一处bug——既然别墅里连一面镜子都没有，主角又是如何保持面部光洁的呢？ 　　“可是，就算有这个问题存在，但观众们也不会特别在意吧。”沈佳说，“大不了补充说是妻子趁丈夫睡觉的时候剃的。” 　　她本以为自己提出这种不负责任的假设，莫谦必然会反驳，不料对方居然颇为认可地点头。 　　“说得没错，这种小细节并没有什么人会关注，你这条补充也说得通。”莫谦望向骆景修，嘴角含笑，“可谁让这小子这么爱较真呢。你看，他已经演出了‘恐惧’与‘茫然’，还有剧本上没有的‘痛苦’。他本能就已经考虑到了你说的情景，他不知道是谁趁他睡梦时替他刮了胡子，这个人很可能是他深爱的枕边人。这种恐惧已经令他不寒而栗，伴随而生的，还有怀疑所爱之人的痛苦。” 　　沈佳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她也是行内人，之前实习的时候就跟过一些组，可是如此细致入微的分析，真是头一回听到。 　　“虽然这里确实应该有痛苦，可是他的痛苦也表现得太明显了。不应该啊，小骆这么聪明，导演提一句就该调整过来了，怎么还是……”莫谦嘀咕，声音越来越小，沈佳却没有再继续听下去。 　　她是着实被震到了。 　　莫谦不仅从一个细节中推测出原本的剧本，甚至还能从演员表露的那一点点情绪推测出演员的内心想法。都是朴实的大白话，道理也是那样简单，可自己怎么就从没有意识到呢？ 　　“您真厉害。”沈佳情不自禁赞叹。 　　莫谦颇为受用，得意洋洋的神色一点都不加收敛。许是聊得开心了，也不再坐得那样端正，翘起了一边的椅子腿，晃啊晃的惬意非常。不过丝毫不使人生厌，反而令人觉得真实可爱。 　　“友情提示，虽然我又帅又厉害，你可别爱上我啊。”莫谦道，“想跟我恋爱的人连起来已经绕赤道五圈，我这人也不喜欢插队这种毫无公德的行为，所以嘛，哈哈。” 　　——上一句话收回，这家伙有时候还是有点讨厌的。 　　沈佳感觉，自己跟莫谦相处越久，对他的业务能力就越佩服，不过对他本人的滤镜却好像都快碎成渣了。 　　自恋，低调，骄傲，谦逊，体贴，滥情……种种截然相反的特性出现在莫谦一人身上。沈佳将这个人看得越清楚，就觉得他捉摸不透。 　　“我可不敢爱上您，骆老师已经特意警告过我了。”沈佳刚说了这一句，猛然想起莫谦说过的话，骆景修异样的态度，两人的互动，条条线索串联起来，写过诸多狗血剧情的脑袋里灵光一闪，失声道，“他的痛苦，不会是因为莫老师你吧？” 　　作者有话说： 　　在本书助攻群众的齐心协力下，下章莫影帝终于要吃瘪一次了！ 第22章 莫谦屁股痛 　　“啪！” 　　“莫谦老师！” 　　众人发出惊呼。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莫谦此时已经摔到了地上，那把椅子则散了架，终于在莫谦的折腾之下寿终正寝。 　　不过莫谦不愧是莫谦，当众出现这样尴尬的一幕，他依旧神情自若，不待别人搀扶，自己已经非常利落地爬了起来，随手拍拍屁股上的灰，面带微笑地向众人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接下来，他就没有再坐下了，站着在旁边看了起来。 　　“您坐这里吧。”沈佳起身连忙给他让座，“不好意思，都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难道椅子的螺丝是你偷偷拧松的？”莫谦没有坐下，而是大吃一惊，怀疑地看向沈佳。 　　“不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我可能不该问那个问题。” 　　不知为何，沈佳莫名觉得，莫谦从椅子上摔下来，跟自己的话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莫谦却笑着摆摆手：“你太小看骆景修了。他的专业素质，不会允许他将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去，镜头前，他就是主角王林峰。骆景修的事情，跟他王林峰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小骆真要痛苦起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您见过？” 　　“当然见过。”迎向沈佳八卦的目光，莫谦报之以淡定的一笑，“有一次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他一口气吃了五个柠檬，那表情，真可谓是人类痛苦的极致。时至今日，我仍时不时回顾当时的视频，揣摩对五官表情的控制技巧，不得不说，启发很大。” 　　您就是传说中的魔鬼吧！ 　　沈佳在心里呐喊，但是没有胆子喊出来。 　　最后，她只得干巴巴地说：“莫老师对骆老师很看好呢。” 　　“那当然，他演的戏，我每一部都看了不少遍。很好，真的是很好。”莫谦在谈论骆景修时，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骄傲与得意。 　　“可惜没有见过两位老师同台演出。”沈佳真心道，“一定会非常精彩。” 　　“不用可惜，我们同框过的。” 　　沈佳有些惊讶。 　　只是这莫谦真是颇有几分恶趣味，沈佳越是想知道，他就越是笑而不语，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后来被追问得急了，竟然干脆溜达着去侯奕的休息室休息去了。 　　片场并不会因为莫谦的去留而受到影响，顶多就是在他摔下椅子的时候引起了一点风波，之后一切照旧。 　　而莫谦走进侯奕的休息室，原本笔挺的后背一下子塌了下去。低声爆了句粗口，捂着屁股一瘸一拐挪到长沙发前。 　　“操！”莫谦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刚才摔的那一下着实有些狠，当时大脑一片空白，锥心的疼痛从尾椎骨瞬间扩散全身。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莫谦感觉自己的眼泪一定是呈喷射状飙出来的。 　　还好，身为演员的自我修养与身为自恋狂的本能让他硬生生止住了生理冲动，天知道他用了多大毅力才能表现得若无其事。莫谦认定，自己演艺生涯的巅峰时刻一定就发生在刚才，胜过获得的那十一座奖杯。 　　不过，他之前倒是有比这还疼的时候就是了。 　　莫谦趴在沙发上，尽量小心不要碰到自己的屁股，然后摸出手机，熟练地打开一个视频。 　　这里面藏着能迅速止痛的良药。哪怕是生不如死的那段时间，只要拿出来看一看，就能瞬间驱散一切阴霾。 　　视频有些晃动，光线昏暗，从背景看应该是ktv一类的娱乐场所。一群年轻人正在嘻嘻哈哈地玩闹，桌上是一副扑克牌，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很可惜，这次的输家是我们的小骆同学。”莫谦的声音说，他也正是视频的拍摄者，镜头对准骆景修，“别害羞嘛，你是第一次玩呀？” 　　“嗯。”骆景修白皙的肌肤在斑斓的彩灯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即便身处如此喧闹的环境中，整个人也干净得像是一捧新雪。 　　“嘿嘿，那我就更不会放过你了！”莫谦发出得意的狞笑。 　　背景里有人起哄说莫谦不要脸，欺负新人，让莫谦先喝一杯。 　　莫谦哈哈大笑：“谁说我只欺负新人了？难道你们没被我欺负够？” 　　有人朝这边丢了个抱枕过来，镜头一晃，莫谦轻松躲过，笑嘻嘻对骆景修说：“不用理他们，一群手下败将。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骆景修抿着唇看看镜头，又看看其他人，漆黑的眼眸里漾出一点笑意：“我不知道。” 　　“真心话嘛，就会问你一些羞羞的问题。”莫谦的声音煞有介事，“比如说，小骆你的第一次性幻想对象是谁呀？” 　　骆景修的脸瞬间就红了，目光闪烁着，说话也难得有几分结巴：“这、这种？” 　　“对，这种只是最初级的。进阶的比如你身上哪里最敏感啦，如果在座的各位里挑一个人共度一夜会选谁啦——” 　　莫谦话音未落，有人大喊：“某人不要脸啦！带头搞性骚扰啦！” 　　莫谦一抱枕抡过去，然后镜头又混乱了几秒，只能听到凄惨的哀嚎，最后恢复了平静，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被莫谦给干掉了。 　　镜头重新聚焦在骆景修脸上，而骆景修的脸已经红得让人不由同情了。 　　“大冒险。”骆景修小声而快速地说，“我选大冒险。” 　　“上当了！”众人起哄，快活地叫道，“吃柠檬！吃柠檬！” 　　骆景修一怔，再看向镜头后的骆景修就变得有些茫然。 　　“唉，小骆，我们玩游戏，每次第一个输的人都要吃五个柠檬。”莫谦的声音里有几分歉意，“你别看他们现在喊得起劲，每一个人都吃过，吃的时候五观都错位了，我这还有拍的照呢，等会给你看。” 　　骆景修摇摇头，闷声道：“好。” 　　“那你闭上眼睛。” 　　骆景修依言闭眼。 　　“那么，由小骆同学接受大冒险惩罚。当当当——”莫谦用嘴巴配音，“张开嘴。” 　　就在这时，众人的起哄声，吵嚷声几乎掀翻屋顶。所有人都在指责莫谦偏心。 　　骆景修乖乖闭着眼睛，他看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但也不需要去看，因为他已经第一个知道了。 　　舌尖触碰到一丝凉意，甜甜的气味蔓延开来，微微的酸，却更衬出糖果的甜美，从舌尖一点点沁入心田。 　　莫谦给了他一粒柠檬糖。 　　“大冒险完毕。我就偏心，怎么了？”视频的最后一句，是莫谦理直气壮的喊声。 　　而视频的最后画面，定格在骆景修的脸上。 　　此时莫谦的目光，也同样定格在手机上。看着四年前的骆景修，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如他一般柔软的微笑。 　　那个笑容包含了春天里所有美好的故事。微风拂过大地，在原野上留下碧绿的涟漪。娇嫩的花瓣羞涩地绽放，忽然桃树上就盛开了粉色的烟霞。 　　那时候可真好啊。 　　莫谦想着，突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莫谦的肉体经受了全文最沉重的一次打击 第23章 屁股更痛了 　　“猴子？”莫谦说着，吃力地转身想去看。 　　可还没来得及动弹，一只手就牢牢按在他的腰上。对方力气很大，按的位置也巧妙，正常人被这样按住根本翻不了身。 　　然而莫谦并未试图直接起身，忍着痛将身子一缩，随即撞向一侧。轻巧的布艺沙发立时摇晃，重心的改变令对方无处施力，莫谦正要趁机连人带沙发翻到另一边逃脱，突然感觉那只手在自己腰下轻轻揉了揉。 　　熟悉的气息令莫谦浑身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他已经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小骆啊，你这样不声不响很吓人的。” 　　骆景修“嗯”了一声，手继续轻柔地抚弄莫谦的后腰。莫谦被弄得浑身发痒，再加上屁股又痛，原本的气势也只剩不到三分，苦笑着求饶：“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骆景修问：“伤到哪里了？” 　　莫谦倒是没想到骆景修工作的时候还能注意到自己出洋相，不过这种丢人的事他也不想多提，轻佻笑道：“这么关心我呀？好，来演我的戏，签完合同就让你看。” 　　骆景修却没理会，干脆上手去脱他的裤子。 　　莫谦一惊，急忙双手拉住裤腰，连声道：“不用看，已经好了。” 　　可骆景修手劲很大，莫谦又趴着使不上力，两人没僵持多久，莫谦只觉自己的裤子以不可抗力离开自己的躯体。他斟酌了一下，最后决定放弃裤子，也放弃了屁股，转而用手捂住了脸。 　　骆景修没发出声音，但不用想也知道，他此时正在认真地观察那只摔伤的屁股。 　　凉风飕飕地吹过，莫谦的脸红了，热度仿佛透过手掌，时间再长一点，估计连沙发都会被他点燃。 　　在迄今为止的二十七年人生里，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无力的时刻。不仅保不住屁股，很可能也保不住自己的脸。 　　“怎么样？”莫谦真佩服自己竟然可以发出如此镇定的声音。 　　沉默，长久的沉默。 　　“我的屁股那么好看吗？需要看那么久？”莫谦纳闷。 　　“嗯。”骆景修终于应声，嗓音有些低沉，带着微微的沙哑，“有些严重，需要看看骨头。可以么？” 　　“可以啊。不过你要怎么看，你的眼睛又不是x光。” 　　刚说完，莫谦就知道了答案。 　　温热的手指接触到肌肤，明明都是血肉，却像两根导线相接，电火花一路乱闪，窜入四肢百骸。莫谦的大脑一时短路，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温暖的感觉如此美妙，身体内部燃起了一把火，莫谦试图假装无动于衷，却压根无处可躲。 　　骆景修似乎毫无所觉，依然在认真地执行着为莫谦检查的任务。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抚过瓷白的肌肤，由于不见天日，这里的肤色比别处更见白皙，弧线优美，形状饱满，观赏者纵然心怀高尚，却总免不了受到别样心思的侵扰。 　　细细检查过后，骆景修告诉莫谦：“没有伤到骨头。” 　　莫谦依旧把脸埋在手里，闷声笑着挤兑道：“小骆牌x光，祖传老中医，一摸就知道。” 　　骆景修拍拍他，就像在拍自家不听话的小宠物。 　　“没大没小。”莫谦没躲开，懒洋洋道，“摸够了，就出去吧。” 　　可他紧跟着感觉到身边一沉。骆景修非但没有识趣地离开，反倒坐在了沙发上。沙发空间不大，俩人挨着碰着，气氛倒是难得的舒缓。 　　“还真想看我笑话啊。” 　　“我跟你一样。”骆景修语气如常。 　　莫谦反应了一下才醒悟这家伙到底是哪里跟自己“一样”，暗地里偷笑。 　　“啧啧，某位小朋友有点色哦。” 　　莫谦的底气总是让人不知从何而来，此时立刻嘲笑起骆景修，好像自己完全没有异样。 　　“彼此。”骆景修顿了顿，又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哈哈，我知道，你这都比我大了。哎，对了，我看你这几年好像没接过几场激情戏啊，可惜了，观众没有眼福。” 　　“没有你大方。”骆景修淡淡道。 　　莫谦挺得意：“那当然，造福观众是我们的义务。就冲我这脸，这身材，一场激情戏就妥妥值回票价。我二十岁的时候演的《俘生》，你看过没有？那应该是我演的激情戏最多的一部剧，我还听说是许多少年少女的性启蒙电影呢。” 　　那部电影中，莫谦扮演的主角被敌人俘虏，如果详细展开说，可能与某些功能性影片的情节高度相似。不过电影旨在探讨极端环境下人的仇恨与欲望，最后的结局沉痛而隐晦，寓意着孤独的绝对与爱的无望。 　　当然，大众回忆起那部影片，第一印象往往都不是深刻的主题，而是非常肤浅的画面。二十岁的莫谦仅披着一袭白色床单，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腿，脚腕上的镣铐随着撞击叮当作响。他在身体的晃动中点燃一支烟草，神态漠然，目光迷离，空洞地注视着袅袅上升的烟雾。 　　骆景修喉头滚动，屋子内分明不热，可他的额头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 　　“当年拍得还挺辛苦的，导演让我一个月减了三十斤。”莫谦唏嘘着回忆，“尤其是拍激情戏，我那时经验不足，老笑场。导演给我那一顿骂啊，骂得我都想收拾收拾回老家了。没想到拍出来还真不错。” 　　骆景修蓦地站起身。 　　莫谦目光瞥到，不由咋舌：“哇，不愧是年轻人，火力就是旺盛。我这都好了，你怎么还更厉害了。” 　　骆景修低头注视着他，黝黑的眼睛深不可测。某种危险的预感陡然从莫谦心头升起，他莫名觉得，如果自己不快点想想办法，仍在隐隐作痛的尾椎处会变得更痛。 　　“我不想忍了。”骆景修道。 　　“终于忍不住要揍我一顿了吗？”莫谦大骇，“小骆，冷静啊！要不，要不我们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来，我们看看这个！” 　　说着，他抄起手机想给骆景修看看某音上最新的沙雕小视频——人类是绝对不可能对那种东西硬的。 　　解锁屏幕，视频画面映入眼帘。骆景修看到自己的脸，不由一愣。 第24章 合作愉快 　　莫谦立刻眼疾手快切换界面，假装无事发生，想把手机收回。骆景修却已经捏住手机，指尖一划，重新调回那个视频。 　　“为什么？”骆景修问。 　　“你是问我为什么看这个视频，还是问我三年前为什么离开？” 　　骆景修直视着莫谦的眼睛：“那时候，你为什么给了我一颗糖。” 　　莫谦暗叫糟糕。他本来可以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可骆景修的神情是那样认真，逼得他也不得不认真应对。 　　“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他手边正好有一颗糖？ 　　可莫谦知道不是这样的。 　　骆景修问的哪里是糖，分明是他的心。 　　正是那时候尝到的那一点甜头，才勾得人欲罢不能，以为自己占据了某种特殊的位置，从此再也无法放手。 　　可谁知道莫谦这家伙的兜里，究竟揣了多少糖？ 　　“我没义务回答你的问题。”末了，莫谦突然蹦出这么一句，他没敢看骆景修的反应，自顾自接道，“不过嘛，游戏里就不一样了。真心话大冒险，一局定输赢。我输了，任你处置；不过，如果我赢了，嘿，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怎么样，玩不玩？” 　　骆景修的心情可能经历了起落，不过并未表露。他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随便找了一个掷骰子的小程序。 　　“啧啧，还特意防着我。”莫谦知道他不会给自己摸到骰子的机会，不过他本来也没有作弊的打算，很是坦然，“放心，我不会动手脚的。” 　　骆景修神情肃然地点头，搓了下手指。明明是一个玩笑般的游戏，他却拿出了全力以赴的认真，那股干劲甚至影响到了莫谦。 　　“为防万一先问一下，等会如果我输了耍赖，你不会揍我吧？” 　　骆景修望向他，目光锐利。 　　“哈哈，不要那么严肃，我开玩笑的。” 　　虽然是这样说，但莫谦的神情，分明就是原本打算这样做。 　　“不许耍赖。”骆景修不得不补充了一句，想了想，又加上一个要求，“当场兑现，不许拖延。” 　　“行呀，你这是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那就让我这个赌神传人给你上一课！”莫谦被激起了斗志，尾椎骨好像都没有那么痛了，奋力抬起身子，趾高气昂道，“把手机拿来！” 　　骆景修在平时可绝对没有莫谦戏多，默默地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让你看看我的厉害！”莫谦似乎是坚信嗓门与点数之间有某种神秘的联系，大喝一声，“开！” 　　——2点。 　　“……这个小程序，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莫谦镇定地问，“刚才那次是测试。不算数。” 　　“不许赖皮。”骆景修淡淡说完，无视莫谦的抗议，从他手里拿过手机，自己也点了一下。 　　“1点！1点！”莫谦叫道。 　　屏幕上的骰子正在迅速旋转，最后落在了…… 　　1点。 　　骆景修脸色有点黑。 　　“小骆，三年不见，你依然是非中非啊！我记得你玩这游戏就没赢过呢。”莫谦得意，“不许耍赖，接受命运吧。我会给你一个非常残酷的惩罚，你必须当场兑现，不许拖延。” 　　骆景修顿了顿，无辜地看着他：“合同，无法当场兑现。” 　　“你小子还挺贼，小心思蛮多啊，鄙视你。”莫谦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打算耍赖，立刻站在道德高地上谴责骆景修，而后又噗嗤一笑，“放心吧，不是多为难的事。” 　　说着，他从自己的手机上调出一份文档，递到骆景修面前：“你就在这里，一个小时之内，把它读完。” 　　骆景修稍感诧异，接过便看到标题：《小狗追着尾巴跑》 　　下面标注着一行小字：幸福就是风在吹，鸟在叫，小狗追着尾巴跑。 　　这句话很像是莫谦会说出来的。 　　骆景修抬眼看了莫谦一眼，莫谦微微笑着，胸有成竹，仿佛有着十足的把握。骆景修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文档上，逐字逐句读了下去。 　　这是一个剧本。 　　主角是一名心怀明星梦的“演员”。更准确来说，他是一名接不到工作的群众演员，眼高手低，志大才疏，每日混着日子。 　　他出身一个小城市，每次回家时都打扮得十分光鲜，逢人便吹嘘自己已经是一位多么有名气的演员，要跟若干大导合作。只是，他的作品永远都处于“即将上映”阶段，没有人真正看到他在荧幕或银幕上出现过。他的母亲早已去世，严肃古板的父亲独居，对他的职业选择深恶痛绝，父子间关系紧张。 　　因为一次偶然，主角遇到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然而，一个据说是他亲生子的孩子闯入了他的生活。被逼无奈之下，他只得将自己的父亲接来看孩子，三代人在同一屋檐下，开始了一段鸡飞狗跳的生活。 　　这故事本身并不算多出奇，但充满着轻松而又温暖的气氛，很好地中和了其中悲凉的底色。三代人价值观与人生态度的碰撞，最终达成和解，又一同归于时代洪流，以小见大，个人与时代的悲喜拿捏得恰到好处，几次情绪起伏也很巧妙，是一部能看得观众先是捧腹大笑，然后感动落泪，最终破涕为笑的片子。 　　“怎么样，是不是很想出演？”几乎是骆景修刚看完，莫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一个演员一辈子能遇上的好角色不多的，你看某知名巨星，不就是十六岁的时候遇到一个好角色，才一飞冲天的么？”莫谦边说边指了指自己，一点都不害臊。 　　骆景修若有所思，目光在文档与莫谦脸上游移不定。最后，他似是下定某种决心，点了点头。 　　“我会告诉经纪人。”骆景修说。 　　“哈，我就知道。”莫谦终于得逞，得意非常，笑着朝骆景修伸出手，“合作愉快。” 第25章 大事不好了 　　一天的拍摄任务结束，侯奕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休息室，看到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哼歌的莫谦。 　　“你这制作人当得挺轻松嘛。”侯奕挤兑，“遇到什么好事了？红光满面的。” 　　莫谦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我把骆景修搞定了！” 　　“啥？搞定了？”侯奕吃惊地看着他，又环顾自己的休息室，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在这里？” 　　莫谦欣赏着侯奕的不可置信，拍拍自己的腰：“没错。虽然屁股还有点疼，但值了。” 　　侯奕表情古怪地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竖起大拇指：“为艺术献身，这觉悟，高！”然后又问：“这样的话，他的片酬是不是能免了？” 　　“哇，这么狠。那你去跟他经纪人谈一下试试，我蛮想知道会不会直接被人打出来。” 　　“看来你魅力也没有那么大。”侯奕失望极了。 　　“啧啧，满脑子龌龊思想。肮脏的成年人离我远一点，我跟小骆之间的交往可是很纯洁的。” 　　明明是莫谦自己言语误导，末了还在那里装无辜。他将两人的赌局简单说了一下，侯奕听得愈发惊讶。 　　“这么大的事你们弄得跟开玩笑一样，到底靠谱不靠谱啊？” 　　“你不懂。鱼儿被钓着久了，会跑掉的，收杆的时机非常重要。”莫谦说，“他晾着我也有好一阵子了，再不答应，我转头去追别人了怎么办。” 　　侯奕叹气：“小骆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好，怎么就看上你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莫谦满不在乎，甚至拿起手机开始戳戳点点。 　　“我未必是他愿意挨，万一他是想报复你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如果你被他报复了，我是不会同情你的。” 　　莫谦手指一顿，侯奕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他在某个瞬间流露出的无措。可下一秒，就听他道：“侯大导演，你这么天真，我都不太敢把导演的重担交给你了。我们的戏需要一个合适的演员，而骆景修恰巧缺乏一个合适的角色。他本质上跟我是一样的人，不会错过这个剧本。至于过去的那点缘由，只算添头，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莫谦的声音很冷静，几乎可以称得上无情。 　　可他真是这样想的吗？如果是，他为什么偏移了目光？ 　　侯奕摇摇头。 　　最会骗人的人才能成为第一流的演员。他们不仅骗过别人，更骗过自己。而高明的谎言，又往往隐藏在真实之中。 　　莫谦大多数时候都真诚坦率，犹如一泓清泉，任何一个人都能一眼看清布于水底的那些晶莹卵石。只是，石头里隐藏着真正的宝石，却没有人能够分辨得清。 　　甚至包括莫谦自己。 　　沈佳的效率很高，第二日已经写好剧本。而莫谦也开始了试妆。 　　他三年前已经跟公司解约，没有经纪人，自然也没有助理，剧组便临时派制片组的一名实习生帮他处理日常事务。 　　这位实习生不过二十出头，长着一张明星脸，比莫谦还高半头，跟在莫谦身边更像个保镖。 　　“小胡啊，你哪个学校的？”莫谦闲不住，化妆的时候跟他瞎聊。 　　实习生报给他一个外国名字，莫谦听不懂，也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煞有介事地连连点头：“好学校，高材生啊！这个行业需要你们这样有文化的年轻人。” 　　化妆师扳住他的脑袋：“莫老师别乱动，要画眼线了。” 　　莫谦很配合，乖乖仰起头。 　　“您眼睛轮廓真好，我看看……”化妆师研究了起来。 　　他这个人物有几分邪气，而莫谦的眼睛形状则怎么看怎么有几分无辜。化妆师参考了他在上一部电影中的造型，试图增加一些癫狂的效果。 　　画着画着，莫谦放在化妆台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一旁的实习生小胡顺手拿起手机，眼眸微微一垂，朝莫谦递了过去。 　　莫谦看到来电人，微微一怔，然后笑着表示自己要出去接个电话。 　　“有点小秘密，不太想被人听到。”莫谦做了个拜托的手势，装可爱装得毫不违和。其他人识趣地退了出去，莫谦才接起了电话。 　　“老王？” 　　还没等莫谦问候完，王成悦打断了他，声音略带急促：“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最近我听到些风声，有人要针对你。” 　　“我从来不得罪人。”莫谦镇定地说，语气甚至还很轻松，“要针对我？针对我什么，爆黑料吗？我现在已经不是演员了，那玩意对我杀伤力不大。” 　　“不是从你演员身份针对，而是……”王成悦顿了顿，“你可能不太清楚，这三年，影视投资圈子里出现了一个联盟性质的团体。现在这个团体的能量很大，在整个圈子里占有很相当重要的话语权。” 　　莫谦微微皱起眉：“你的意思是——” 　　“我听说，那个团体放出了话，要对你筹备的电影进行封杀。” 　　王成悦话音刚落，莫谦手机便传来滴的一声，提示有来电接入。 　　这次的来电人是齐泽。莫谦对王成悦道了一声抱歉，接通齐泽的来电，便听到对方急切的声音：“大事不好了，谦哥，我那群朋友都说不准备投资了，跟约好了一样。有个哥们私下告诉我有人要针对你，还让我离你远一点。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退缩的！谦哥放心飞，齐泽永相随！” 第26章 有一个秘密 　　结束与王成悦与齐泽的通话，莫谦的脸上依然是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随意地将手机往化妆台一扣，便招呼剧组人员继续工作。 　　接下来的化妆过程中，手机不断发出消息提示音。化妆师问他需不需要处理一下，莫谦便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将手机调成静音。 　　工作中的莫谦非常专注，虽然只是一个彩蛋性质的出场，态度也同样一丝不苟。曾经有导演说过莫谦是合作起来最舒服的演员，很多东西说一遍就能很快理解，执行起来也恰到好处，效率极高。 　　戏份杀青后，莫谦卸完妆一看手机，发现微信信息已经累计了99＋，正点开一一查看，侯奕推门进来：“老莫，他们说要给你准备杀青宴，你是要在组里多玩几天再走吧？我要不要告诉他们先不用麻烦了。” 　　莫谦便收了手机站起来道：“不，我今晚就走。” 　　“刚搞定小骆就走，拔那啥无情啊。” 　　“啧啧，太猥琐了。”莫谦痛心疾首，复又正色道，“出了点小问题。刚接到消息，之前谈好的投资黄了，找的摄影带着团队跑路了，几个演员也说不来了，送审的剧本大纲还需要修改——” 　　“你确定这是小问题？！” 　　侯奕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沉稳的男人，可惜在莫谦身边，他总能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容易一惊一乍。这一嗓门可谓石破天惊，连饮水机里的水都在微微晃荡。 　　莫谦不以为意地一挥手：“当然是小问题。一群蝇营狗苟的小人，说他们是大问题真是抬举了。” 　　听完前因后果，侯奕愈发佩服莫谦，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吧。 　　“什么，原来你之前筹备了那么多吗？”侯奕对“莫谦得罪人被投资圈封杀”这一点接受良好，反而对这个问题比较意外。 　　“当然，你还真以为我带个剧本就跑来找你啊。” 　　莫谦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侯奕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 　　“你也不用担心，我知道这些家伙在怕什么。他们自己心里有鬼，天亮了公鸡一打鸣，直接就吓死了。”莫谦道，“电影绝对还会继续拍下去，这些不构成障碍，你就准备好到时候执导吧。” 　　“可这样一来，资金恐怕……” 　　“怕什么。实在不行，我就是把全副身家都投进去，拼着倾家荡产，也要把它拍出来！”莫谦一拍桌子，豪气万千。 　　侯奕不禁为莫谦破釜沉舟的气势而震撼。 　　“你能拿出多少钱？” 　　莫谦缓缓伸出右手，竖起三根手指。 　　“三千万？”侯奕大喜过望，“拍的时候省一些，也差不多了。” 　　莫谦摇了摇那三根手指：“是三十万。” 　　“什么？！”侯奕大惊失色，“那他妈不就是你这次到手的片酬吗？！” 　　莫谦感叹：“猴子，你的表情很丰富啊，只当幕后屈才了。” 　　“放屁！你能一分钱存款没有？这些年片酬去哪了？”侯奕已经语无伦次，“电影的事先放一边，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也没有人规定，明星不能是穷光蛋吧。”莫谦无辜地一摊手。 　　“胡说。工作八年，正常人也该有点积蓄啊！” 　　“只能说花钱的地方总是那么多，而且超乎想象。”莫谦终于叹了口气，承认道，“当年真该多买几套房子，不应该图方便住酒店的。” 　　“等等，你连房子都没有，你闺女现在住哪里？你不会让人家跟着你一起住酒店吧？” 　　“那倒没有，我怎么可能做那么不靠谱的事。她现在住在她妈妈留给她的房子里。”莫谦想了想，“唔，严格来说，应该是她收养了我。” 　　“你还能更不靠谱点吗？！” 　　侯奕真是对莫谦叹为观止。他之前也知道莫谦相对同层次的演员来说赚得不多，也没听说做生意搞投资什么的，但是真没想到，这家伙的兜居然能比脸还干净。 　　“钱是王八蛋，花了再去赚。这玩意留着没什么用，我平时也花不了多少钱，当然就用到需要的地方去了啊。” 　　“现在就需要，钱呢？”侯奕刚问完，马上一脸警惕，“你不会想着让我出吧？” 　　“哪儿能啊，你那点存款全拿出来也不够用，咱们还是得吃大户。” 　　“可现在的问题就是，大户不给你吃，拉不到投资啊！” 　　莫谦闻言便笑道：“你们真是高估那个所谓投资圈的能量了，现在什么年代，早就不兴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一套了。照我看，这反倒是个机会。原先我还得去一家家拉投资找关系，现在可好，过不了几天，所有投资人都知道我正在筹备电影，估计很快就会有人主动上门跟我谈的。” 　　侯奕可没有莫谦那样乐观：“虽然所有人并非都是一城的，但也不必特意去得罪他们吧？生意场上最讲究和气生财，当面打脸跟背后阴人可有着本质的不同。” 　　“对，所以我们需要一棵大树乘凉。只要有同样地位举足轻重的投资人看好我，那些顾忌便都烟消云散了。”莫谦说到这里，沧桑地叹口气，“有一个秘密，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是个富二代来着。” 第27章 三年前出走的原因 　　莫谦是富二代吗？ 　　换别人估计还真会被糊弄过去，侯奕可很清楚莫谦的情况，大学时俩人一个宿舍，填写信息时都没瞒着。莫谦父母一栏里，备注的都是“已故”。 　　侯奕自然不会去提这种伤心事，但他也有充分的方式表达自己对莫谦信口开河的不屑：“屁，你要是富二代，我就是富一代！” 　　“那如果我叫你爸爸，你会给我几千万拍电影吗？” 　　侯奕没吱声。他非常肯定，如果自己敢应声，莫谦还真敢当场叫他一声爸爸，然后天天追着他要钱。 　　“你看，富二代的‘爸爸’，未必是亲的嘛。”莫谦摊手，“干爹也是爹，认个大佬干爹，钱不就来了么。” 　　侯奕这次总算没有再次受到惊吓，莫谦一张嘴就没几句真话，他已经被诓了太多次，只是很平静地问：“哦，是吗？你准备去哪里认干爹？” 　　“我问问。” 　　莫谦丝毫不虚，拿起手机就开始编辑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模作样。 　　“有人愿意吗？”侯奕挤兑。 　　莫谦终于没装下去，将手机一丢，将双手枕在脑后，仰面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想哭就哭吧。”侯奕叹气：“多少年的兄弟了，在我面前又不丢脸。” 　　“谁要哭啊，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莫谦喃喃道，“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披着一张挺好看的人皮，就是不干人事。” 　　“你是说针对你的那个家伙？” 　　“当然不是。”莫谦直起腰，诧异道，“你怎么会这样想，那家伙跟‘好看’一点都不沾边。皮囊跟里面的瓤子一样丑，不仅丑，而且臭，丑不可视，臭不可闻呢！” 　　“那你说的是……” 　　莫谦朝自己一指：“当然是我啊。之前我已经对他手下留情了，结果那家伙不知悔改，还搞这种手段。没办法，既然他不做人，我也不做人了，看谁更狗。” 　　侯奕沉默片刻，最后真心实意道：“我敢打赌，你会赢。” 　　莫谦露出微笑，依然是那样洋洋自得，不可一世，像是受到了最高褒奖。而很快，他笑容一敛，诚恳道：“老实说，我之前没预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我不确定对方还会使出什么手段。如果你想退出，随时可以离开。” 　　莫谦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对方的能量很大，目前只针对莫谦，但后续不排除、或者说有很大可能，会开始针对莫谦身边的人。 　　因此，留在莫谦的项目中，不仅要面对暂时的资金困难，还需要面对未来不可知的恶意。 　　侯奕的事业正在飞速上升，只需脚踏实地，不愁功成名就。他需要现在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机会，选择承担这一切麻烦吗？ 　　莫谦问得很直接，他并不想牵连自己的朋友，可同时也不想放弃自己的项目。而等他看到侯奕的眼神，立刻明白自己完全是多此一问。 　　“如果我退出，还对得起这声兄弟么？”侯奕咧嘴一笑，一巴掌重重拍上莫谦的肩膀。 　　莫谦揉着肩膀笑问：“你真不担心，我得罪的那个——” 　　“我还不了解你。我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是一手遮天还是翻云覆雨。我只知道，能让你特意对着干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哈哈，说得没错，确实不是好东西。”莫谦笑得开怀，“猴子，既然上了我的贼船，就别想着下去啦。我这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莫谦正如日中天。那时他的名字可谓家喻户晓，这种知名度是他靠一部部过硬的作品硬生生挣出来的，也因此接触到许多商政名流。 　　演员的收入不仅来源于片酬、代言、商演、投资等，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也来源于演员知名度的背书。以莫谦当时的地位，有时候他一句话、组个局，就能促成一笔数额巨大的生意。 　　当然，莫谦志不在此。如果有时间，他更喜欢跑到学校里去跟路老师聊天，去逗逗骆景修，去找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可无论他内心意愿如何，有些局依旧不得不去。 　　也因此，他无意间闯进了人间炼狱。 　　“当时我帮一个老板牵过一次线，他说要请我去海上玩。”莫谦道，“那个名字怪洋气的，我忘记了，就是一群有钱人开着私人游艇去海上聚会。一开始那几天我玩得挺开心的，不过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后来我发现每到晚上的某个时间段，游艇上的救生艇就会少一艘，于是偷偷调查了一下。” 　　侯奕屏住了呼吸。他从未在莫谦的脸上见过如此厌恶和痛恨的神色，在那里看到的景象，很可能超出了常人的忍耐能力。 　　“多的不说了，里面有小女孩。”说完这句话，莫谦沉默了很久，紧咬住牙齿，即便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他依然难以复述当时的景象，最后只是简短道，“我收集了证据，与警方合作。后来遇到了一些麻烦。” 　　青筋在侯奕额头跳动，拍案而起：“畜生，都是畜生！你就因为他们躲了三年？他们现在还要封杀你？！” 　　“我并没有躲。”莫谦强调，“我只是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住在那里而已。” 　　侯奕怒气未消：“后来呢？你一定得告诉我，畜生们都被抓了！” 　　“主犯是进去了，案子快审完了，过一阵子大概就会公布消息。可能还有几个余孽蹦跶，不过也蹦跶不久了。” 　　侯奕听到这里才稍稍消气，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莫谦的话里隐隐约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小子最喜欢捉弄人，这个故事该不会是他编出来的吧？ 　　疑心一起，侯奕的思维更加清晰。 　　他并不是怀疑莫谦不会做这种事。为了陌生的受侵害的小孩子而断送事业，不惜身处险境，像这种吃力不讨好事情，侯奕认识的人里莫谦最可能做得出来。 　　不过，莫谦向来是有点无情的，对自己都狠，对待敌人自然不可能心软，更不可能妥协。侯奕是见过莫谦怎么不着痕迹地将品行不端的演员前辈赶出这个圈子的，即便到了现在，都没几个人看出是整天嘻嘻哈哈的莫谦从中作梗。 　　以他的性格，真的会被人逼到如此狼狈吗？ 第28章 捕获星星 　　侯奕思量片刻，以莫谦的为人，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多半在细节方面做了些隐瞒。 　　至于为什么隐瞒，这里面就大有深意了。 　　“这件事，我去告诉小骆？”侯奕试探着问。 　　莫谦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笑了。 　　“当然不行，你亲眼看着我费了多大力气才请到他。万一他知道会惹到麻烦，干脆跑了怎么办？”莫谦理直气壮，“不许说。” 　　侯奕明白了，比划一个ok的手势，心里却暗暗叹了一声。 　　“接下来，准备去哪里拉投资？” 　　“去个远点的地方，他们还能只手遮天不成。”莫谦一笑，“一群跳梁小丑，顶多添点麻烦。倒是摄影，我得好好想想。老吴专业水平高，就是胆子小，我这回得找个胆大的。” 　　莫谦说的老吴是他最先联系的摄影，也是最开始给他发微信为难地表示“实在安排不开”的一位。 　　侯奕倒是有几个新人人选，便一一告诉莫谦，莫谦记下。最后，他就像当初一个人来时那样，不声不响地一个人向外走。 　　“等等。”侯奕终还是叫住了他，“你不去跟小骆道个别？” 　　莫谦摆了摆手：“何必呢，反正还会再见到的。” 　　骆景修是第二天才知道莫谦离开的。 　　那时，他像之前两天一样，目光静静扫过整个剧组。 　　莫谦是个闲不住的人，有时候跟在摄像后面乱跑，有时候坐在监视器后面跟化妆师交流，有时候会把年轻演员们逗得哈哈大笑，有时候一个看不住，再找到他时，会发现他正跟群众演员们蹲在一起，一边吃盒饭一边吹牛聊天。 　　骆景修没跟莫谦说多少话，但他总是很享受寻找和发现莫谦的过程。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真正体会到，这个人回来了。 　　可今天，莫谦不在了。 　　监视器后面没有他，化妆间没有他，休息室没有他，连为群演们休息而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也没有他。 　　他走了。 　　骆景修微微垂着头。 　　果然，只要答应了邀约，自己就不再是他的重心，也得不到他专注的目光。他会将注意力转移到下一个重心上，同样全力以赴，同样真诚地去邀请另外一个人。 　　即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当真的被弃如敝履，骆景修依然控制不住地感觉到了伤心。 　　这也是骆景修最痛恨自己的一点。 　　无论莫谦做了什么样的事，无论他是如何绝情地一走了之，无论自己是多么伤心欲绝，在过去的三年里，依然没有在哪怕一个瞬间，能忍下心去恨他。 　　骆景修承认，从最开始接触莫谦起，他早已暗存三分私心。 　　莫谦是一个发光体，张扬却不刺目。骆景修从真正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梦里的景象头一次走进现实，巨大的喜悦令他一时间发了怔。 　　是该去打个招呼吗？ 　　骆景修一颗心嘭嘭直跳，不敢看他，眼睛盯着摆放在食品柜里的红油猪耳朵，只觉自己的耳朵也被烧得红彤彤、热辣辣的，已经彻底熟透。 　　老师已经暗示过今天莫谦会来，骆景修穿上了他现在最好的一套衣服。此时借着玻璃的反光看了看，突然又觉得还不够好。 　　莫谦虽然在三年前的杂志采访上说自己喜欢白色，但他喜不喜欢别人穿白色？ 　　骆景修其实早已对今天的会面做了准备，仔细斟酌过该说什么样的话，用什么样的语气。莫谦接受过的采访不多，但通过那些，也已经可以找到足够的线索，拼凑出莫谦更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喜欢的人眼神干净，目标纯粹，可以不用锋芒毕露，但必然要有恰到好处的聪明。他平等对待他人，虽然有些小小的自信过度，也并不希望别人过分崇拜自己。因此既要表现得不卑不亢，又要展示出真诚的敬意。 　　同时，他还有些对于他那个地位的人来说过于旺盛的正义感与同情心，带着少年的顽皮与一点特有的恶趣味。遇到不公正的事情，他很难忍住袖手旁观。 　　自己的部分很好完成，涉及到同学的部分也并不麻烦。虽然最终还是因为过于紧张而出现了小小的纰漏，不过从结果来看，骆景修完成得相当不错。 　　他就这样谨慎地走近了莫谦的生活。 　　在真正接触莫谦之前，骆景修也曾有瞬间的动摇，如果自己费尽心思终于接近莫谦，最后却发现对方不如自己想象呢？ 　　之后，骆景修发现自己最初的担忧没错。 　　莫谦确实与自己想象不同。 　　他比之前那些幼稚而虚幻的想象更真实，更鲜活，哪怕有些小小的缺点，也更显可爱。每当靠近他一点，骆景修就忍不住贪心地想要更多。 　　可莫谦实在是太好了，他对每个人都很好。 　　当骆景修得到他的帮助，开始前往剧组实习的时候，本以为自己多少在对方心中会有一点点不同。不想到了剧组一看，同组就有自己的一个同学，再听场务大哥八卦聊天，原来圈子里有那么多人都受过他的照拂，下到他们这样的小小实习生，大到几个名头不小的演员与导演。 　　莫谦的人缘很好，可与骆景修的刻意经营不同。他只需要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样子，用真实的态度对待他人，就足以令人们聚拢在他身边。 　　蜘蛛精密的罗网可以困住美丽的蝴蝶，却怎么能拥有一颗璀璨的星星？ 　　然而骆景修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放弃，他开始重新设计铺垫，试图编织出一张更加巨大坚韧又不易察觉的网。 　　他要找出莫谦的弱点，然后用这张网，捕获这颗最亮的星星。 第29章 拥抱星星的人 　　骆景修的计划进展一切顺利。 　　两人在同一剧组工作，莫谦身边固然众星捧月，骆景修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面前，制造各种接触的机会。莫谦不疑有他，两人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接下来，就是试探莫谦是否能接受同性。 　　莫谦前女友无数，却没有与男性交往的传闻，贸然试探可能会适得其反。骆景修耐心等待着，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那是一次聚会，也是莫谦第一次将骆景修这位小兄弟介绍给圈子里亲密的朋友。 　　席间，莫谦对骆景修分外照顾，护着人不许灌酒，哪怕玩游戏失败了需要接受惩罚，也堂而皇之地放水。 　　被这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偏心，连骆景修也忍不住飘飘然。 　　喧闹声中，暧昧斑斓的灯光下，骆景修悄悄向莫谦的方向移动，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膝盖碰着膝盖。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包厢内空调开得很足，骆景修背脊挺直地坐着，已经暗暗出了一层薄汗。 　　游戏又玩了一轮，一个朋友输了，接受惩罚头顶红酒杯高歌《青藏高原》。 　　那是圈内一位著名的万年男二，平时看起来很是沉稳。今天骆景修也算开了眼界，这位前辈唱起歌来八头牛都拉不住，调跑得比青藏高原还高，唱到兴头不管伴奏，一门心思想要突破人体极限，干脆冲破云霄。 　　“耳朵要聋了！小骆，咱们出去！”莫谦在骆景修耳朵边扯着嗓子喊，自然而然地拉起了他的手。 　　骆景修不知道自己的手有没有出汗。他今天也喝了几杯，虽是只有微醺，可一接触到莫谦的掌心，忽的就成了半醉。 　　莫谦摇摇摆摆地起身，骆景修忙起身扶住，跟着他往外走。 　　走出包厢门，声音一下子小了，莫谦人也随之一歪，懒洋洋靠在骆景修身上：“走着！手拉手，上厕所去！” 　　骆景修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莫谦今晚喝得有些多。这人醉了看起来跟清醒时差别不大，只是眼神略带迷离，微微眯着，却也不知道是真迷糊了，还是在故意迷惑人放松警惕，实则暗中筹谋如何让人出丑。 　　骆景修乖乖将人带到卫生间。 　　这地方无处不豪华，盥洗室内有一舒适的长沙发。莫谦路过时就不走了，一屁股坐在上面，在身上摸了摸，懊恼地垂着脑袋：“手机忘带了。”然后朝骆景修一抬下巴，笑嘻嘻道：“帮我去拿手机好不好？拿了手机，咱们就开溜。” 　　骆景修看着他，没说话。 　　莫谦特意叫他出来，又准备两个人提前离开，难道…… 　　“我要逃单！小骆，今天哥哥就教给你享受逃单的快乐！”莫谦一脸坏笑，兴奋地挥舞双手。 　　骆景修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终还是转身出去。 　　回到包厢，发现莫谦的另外一个朋友也出去了。骆景修并未多想，从茶几上拿了莫谦的手机，便原路返回。 　　然而盥洗室里，此时却多了一个人。 　　“你这次是来真的？” 　　听到那个略带熟悉的声音，骆景修辨认出那是莫谦的朋友。他思索片刻，停下脚步。 　　交谈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哪次不是来真的？难道我对你是假的？”莫谦的反问总是这样理直气壮。 　　“如果他只是想攀上你，利用你呢？” 　　“这话说的，我这么大一腕放在这，不想攀我，这是看不起我呀？”莫谦道，“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我看过太多有天赋的年轻人就差一点机会，能帮就帮吧。” 　　“你倒是想得开。就怕那位小朋友会错了意，你对人那么好，让人不小心误入弯路可怎么办。” 　　“没办法，魅力太大，有时候也有点麻烦。当然，我知道你是不会有这种麻烦的。” 　　“靠，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莫谦得意大笑起来，笑够了才说：“那小孩聪明着呢，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万一呢？” 　　“他真想试，就试试呗。”莫谦说，“反正过不了两星期，他自己就没兴趣了。追我的人那么多，有一个能忍受我两星期的没有？没有。一个都没有。” 　　对方叹了口气。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其他的，等莫谦走出来，就看到骆景修等在外面。 　　“手机拿到了？”莫谦朝他一挥手，“咱们开溜！” 　　两人都喝了酒，莫谦说坐车头晕，坚持要走回去。索性路程不远，两人便沿着路灯，走在夏夜空旷的街道上。 　　莫谦心情很好，停驻在展示他正在热映的电影广告灯箱前，久久凝视着海报上自己的脸。 　　“真帅啊。”莫谦一脸陶醉地说，“长这么帅，演技还那么好，真没天理了。” 　　昏黄的路灯下，那张脸更是极为俊美，沾沾自喜的表情也不惹人反感。似乎是注意到骆景修的目光，那双灵动的眸子瞥过来，目中流转的光华，便是已然爱上他的人，都忍不住再爱上他一次。 　　“你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异议？”莫谦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吧。趁着我心情好，可以大发慈悲地回答你。” 　　一时间，骆景修想问的有很多。 　　他想问莫谦让自己去拿手机是不是有意为之。是不是故意让他听到那些话。 　　他想问莫谦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委婉地拒绝自己。 　　他想问莫谦为什么要用那么无所谓的语气谈论自己的感情。 　　他想问为什么莫谦如此笃定两周后自己会失去兴趣。 　　但此时此刻，他最想问—— 　　“我想吻你。”骆景修上前一步，将莫谦困在自己与广告牌之间，在逼仄的空间中低头直视莫谦的眼睛，不允许他有丝毫逃避，“可不可以？” 　　那个夜晚，碧天如练，星光漫天。 　　而最亮的那颗星不在天上，驻留在骆景修的双臂与唇齿之间。 第30章 好戏开场了 　　“骆老师，接下来轮到您了，辛苦了！” 　　骆景修从回忆中抽离思绪，向工作人员点头致意。 　　三年前，他与莫谦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只是一切绚烂都在最美好的刹那定格，然后枯萎成一些灰黑色的片段。 　　现在回想，骆景修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太年轻，还不懂那些亲吻拥抱与甜蜜的言语仅仅代表那些举动本身，不意味着回应，也不意味着承诺。 　　莫谦演戏那么真。骆景修看过他在现场的样子，明明只是一段短短的过场戏，他却能那样情真意切，眼角眉梢全是如海深情，举手投足的动作全在诉说爱意。 　　骆景修在一边看着，想起莫谦曾经对他说，所有人都深深渴望被爱，因此戏里的爱只要足够真切，就一定能打动观众。 　　何止被打动，只要看过他表现出来的爱一个人的样子，就没有人不希望被他爱上。 　　年轻的骆景修为此目眩神迷，却没看懂导演下一秒喊了“卡”，莫谦是怎样轻松地从戏里抽身而出，跟合作的女演员谈笑。 　　台上的莫谦收放自如，不可自拔的，只有台下的骆景修罢了。 　　拍摄期间，剧组有保密协议，拍摄情况不得外传。为了宣传，剧组会拍摄一些片花，常常也会以“片场泄露”为噱头提前预热一把。 　　此时工作人员就围着骆景修拍了一些镜头。 　　哪怕是此时，骆景修也没有懈怠，在片场能拍到的都是他认真准备、跟导演讨论、体现拍摄辛苦的画面。 　　虽然骆景修的“完美人设”有时候会遭人诟病，觉得他假，没性格。但如果真觉得观众喜欢的是“真性情”，那就大错特错了。 　　观众喜欢的是实力派的“真性情”。莫谦可以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信口开河东拉西扯，可以妙趣横生地讲自己如何在片场搞恶作剧，可以津津有味地讲拍摄期间的各种糗事，观众们会看得哈哈大笑，说莫谦真有趣。 　　但如果换一个奖项作品没那么硬的，比如骆景修，先不论个人性格的差别，如果他某天突发奇想真搞什么恶作剧，随之而来的一定是大量恶评，批评他不好好演戏，整天想着作妖博出位。 　　骆景修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他并非想成为名利场的中心人物，演戏的目的，自始至终也只有那一个而已。 　　不过，比起其他人，骆景修的星途顺利得简直不可思议。原本按照他的规划，自己应该默默磨练演技，从配角甚至是龙套开始，一步步崭露头角。可自从主演的第一部 电影收获良好口碑，许多优秀导演都纷纷朝他抛来橄榄枝，去试镜也很少有落空的情况。 　　如此种种，简直让他怀疑自己的家人暗中插手，可是去问时，却总是得到否认的答案。 　　或许真是运气使然，但骆景修也不会坐享其成。他能做的，也只是比其他人更加努力，方才 　　不辜负这比大多数人都更好的运气。 　　不过，如果莫谦在这里的话，大概就不会这样无聊。 　　——他此时在做什么呢？ 　　莫谦正仰面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如今已至深秋，树叶金黄。偶有风动，便飘下几片枯蝶，落地时发出轻响，随即被人沙沙地踩在了脚下。 　　莫谦睁开眼睛，果见一道高挑的娉婷倩影由远及近，向自己走来。 　　“厉姐！”莫谦起身笑迎，端详对方一阵，又叹气，“你说你，真不厚道。几年不见，大家都在变老，偏你越来越美，我都不好意思叫你姐了。” 　　“你姐永远是你姐。”来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明眸，笑起来时眼角隐现细细纹路，却更添生动风韵。虽然被遮去大半脸庞，依旧可见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厉织这个名字，对当下的年轻人或许有些陌生。但在莫谦刚入行的时候，这位可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大明星。后来她淡出娱乐圈，却并非放弃事业，而是将主要精力投入了自己一手建立的慈善基金会，是莫谦非常尊敬的前辈。 　　今天约她出来，自然是有事相商。莫谦正要开口，就见对方已经豪迈地张开双臂：“来！” 　　“拥抱就不用了吧？” 　　厉织睨他一眼：“小处男，放心吧，抱一下不会让你失贞的。” 　　“我——咳咳。” 　　哪怕是莫谦，面对语出惊人的厉织也只得节节败退，干咳两声，不再扭捏，上前与她拥抱。厉织给了他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拥抱，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三年，辛苦你了。”拥抱过后，厉织郑重向他道谢，“谢谢你。也谢谢你照顾小熙。” 　　“您这是哪的话，小熙是我闺女，我照顾她不是天经地义么。”莫谦笑道，“不过她现在照顾我比较多，昨天还叮嘱我好好吃饭不要挑食，不然会像她一样掉牙齿。” 　　“小熙换牙了啊？” 　　“是呢，说话漏风，小姑娘愁得呀。我昨天跟她说今天来见你，她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等牙长好了再给你打电话。” 　　厉织被逗得直笑。两人坐在长椅上又闲聊几句，厉织自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莫谦。 　　“姐，我已经戒啦！” 　　厉织惊讶：“你这个老烟枪，居然会戒烟？什么时候？” 　　莫谦摸了摸鼻子：“三年前就开始了，我对象年纪比我小几岁。我可得多活几年。” 　　厉织一笑，不再追问，两人话头慢慢转到正题。 　　“既然我被人针对，虽然不一定是因为那件事，厉姐最近也还是小心些。” 　　“我没关系，倒是你，以后真不演戏了？”厉织关切问道。 　　莫谦摇头：“我已经演够了，哪怕没有这件事，也到了该转型的时候。演员的作品，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角色，我还是想试着去塑造更完整的作品，更大的世界。” 　　厉织虽有惋惜，听莫谦如此说，便道：“你的志向更远，这很好。关于资金的事情，如果遇到什么难处，直接跟我说。” 　　“哪能劳您出手，姐的钱都有大用处。我这里都是小问题。”莫谦不在意地摆摆手，“这点钱，我分分钟就赚到了，有什么难的。” 　　“我只怕他们狗急跳墙，万一……”厉织沉吟。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怕他们不来呢。”莫谦正说着，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低头看了一眼，笑道，“说曹操，曹操到。送人头的这就来了。” 　　厉织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莫谦已经笑眯眯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好戏开场了。” 第31章 拉到投资 　　《昔日影帝与神秘男子同回酒店，态度暧昧，目的成谜》 　　近日，娱乐圈风起云涌，各种传闻层出不穷。昨夜有媒体拍到昔日影帝莫谦与一神秘男子深夜同回酒店，一路上莫谦全程满脸笑容，两人相谈甚欢。神秘男子身材高大，举止绅士，亲自为莫谦打开车门，驱车载影帝前往一家五星酒店。随后二人始终一起同行，最后一齐消失在记者的镜头中。凌晨时分，影帝独自低调离开，形容憔悴，眼角泛红，似是一夜未眠。 　　看完这段捕风捉影的八卦报道，莫谦作为当事人不仅仿若事不关己，甚至还啧啧感慨：“这文笔不行啊，比几年前写《莫谦圈内猎艳史》的那个差多了。那个还会写‘开放火辣’‘如胶似漆’呢，是不是给整治得不敢乱写了？” 　　厉织在一旁也看到了手机上推送的娱乐新闻，明眸一眯，挑眉道：“就这种招数？有点小看你了。” 　　“哈哈，真是便宜我了，正愁没有曝光度呢。”莫谦将手机一揣，干劲十足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撸起袖子，“热搜正等着我。姐，我先去啦！” 　　厉织知道他虽然表现轻松，但接下来绝对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忙，虽然遗憾相聚短暂，倒也不必扭捏，豪气地一挥手：“去吧，加油！” 　　莫谦做了一个加满油的动作。厉织便目送那个比之一般男性更为纤瘦的身影一路凯歌，最后消失在蓝天下金秋林荫路的尽头。 　　此时，《意外证人》片场。 　　骆景修刚拍完一段戏，正坐着休息，突然感觉手机一震。 　　大部分演员在片场等待的时候都会刷手机消遣无聊的时光，他从来不看，宁可选择闭目养神。这并非单纯因为主演的戏份多，更多只是骆景修个人性格使然，在做正事的时候，他会直接将手机静音，不听也不看。 　　不过，有一个人却被设置成了例外。因为他希望，一旦那个人联系他，自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只是他等了三年，一次都没有等来过。 　　骆景修拿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莫谦发来的信息。 　　第一条是：他们乱写的，别信。我在拉投资。 　　第二条是：弄点投资不容易，你的片酬能降点吗？ 　　这两句话说得云里雾里。其实莫谦发信息就是这个风格，骆景修略一思索，搜索了一下“莫谦”，很快就看到了八卦他的爆料稿件。 　　那些字没什么好看的，骆景修深知娱记编故事的能力，本也没什么可在意。目光在照片里的莫谦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因为是偷拍，人物相当模糊，也看不出“形容憔悴”，不过从莫谦走路的姿态，骆景修几乎能看到他春风得意的样子，看来事情进展相当顺利。 　　另外，那个“神秘男子”…… 　　骆景修终于舍得动了动眼珠子，看了新闻中另一位当事人一眼。 　　这一看，他那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莫谦发完给骆景修的信息，收起手机，朝为自己带路的秘书小哥露出微笑：“谢谢。” 　　“唐总在里面，您请进。”小哥礼貌地点头，离开。 　　莫谦正了正领带， 走进门。 　　办公桌后，唐英驰已恭候多时。 　　从外表看，他是一位实打实的人生赢家；从内在看，更是赢得让人不得不服气。只是莫谦却知道，虽然这家伙的脸上永远带着微笑，第一眼看过去很和善的样子，还总是戴着一副无度数的平光镜冒充文化人，可在一些时候，却依旧掩饰不住目光中的锐利与冷峻，暴露出商人的逐利本色。 　　“老唐，我来了。”莫谦先声夺人，热情地招呼道。 　　然而对方并不领情，微笑着点了点头，开口时带了点揶揄：“既然来了，怎么空着手？” 　　“不愧是资本家，真是时时刻刻想着剥削我这样的老实人。”莫谦痛心疾首，“你这觉悟，我怎么把那项光荣而伟大的任务交给你呢？” 　　唐英驰对他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心知莫谦此行的目的，更知道那所谓“光荣而伟大的任务”就是给他的电影投资。因此也并未接这个话头听莫谦鬼扯，直接开门见山：“我不做赔本的生意。” 　　“我的电影怎么会赔本？”莫谦不可置信的语气，就好像刚刚唐英驰说的是“太阳是绿色的”。 　　唐英驰耐心道：“你的名气与票房吸引力，比起三年前已经大跌。如今的市场已经日趋成熟，市场份额也已被瓜分完毕。小班底制作，杀出重围成为黑马的机会，实在太小了。” 　　莫谦听了他的分析，却是一笑：“所以，宣发方面，我提前找了寰宇的程总。”说着，他展示一张照片，与莫谦走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果然是寰宇集团的程天生。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会亲自帮我们策划宣传策略。” 　　唐英驰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莫谦继续道：“更何况，市场我懂的不如你多，但论电影，你懂的不如我。就像你说的，市场已经成熟。我相信观众，只要是好片子，就会有人买账。” 　　“一百个来找我投资电影的人里，九十五个会这么说。”唐英驰十指交叉，注视莫谦，“剩下四个宣称一定会拿奖，最后一个则会给出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比如说？” 　　唐英驰意味深长：“你自己想。” 　　莫谦变了脸色，迟疑地看着他：“不是吧，老唐，就凭咱俩的交情，还需要搞潜规则这套吗？我真是不知道，原来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对我觊觎良久啊！这人太有魅力，还真是，唉……” 　　唐英驰也有一瞬间变了脸色，微笑消失了，额头青筋跳了两跳，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自我感觉太好了。” 　　“哎，不是啊。”莫谦居然还挺失望，“我价钱都想好了，一次五百万，概不赊账。” 　　“我不做赔本的买卖。”唐英驰重复，这一次面无表情，“你对自己的估价也太高了。” 　　“这还高？”莫谦抗议，“是你太抠门了吧！” 　　唐英驰道：“我爱钱，所以钱也爱我。不像你，穷光蛋——我直说吧，有一个合作伙伴前阵子找到我帮忙，他儿子吵着闹着要进娱乐圈，我正头疼。” 　　莫谦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却装傻充愣：“这个好说啊，找个选秀综艺往里一塞，当爹的投点钱，最后来个c位出道，当场成为顶级巨星，何等光鲜，不比我这苦哈哈演了好几年的戏、想拍点东西还得找你来借钱强得多了。” 　　“人家说了，要当演员。”唐英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他家里并不支持，更希望能让他主动放弃。” 　　莫谦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明白了。我帮你‘照顾’小朋友，你给我投20个亿，很公平嘛。” 　　“……两千万，多了免谈。而且，你们需要先给我一个证明。” 第32章 落魄的摄影师 　　高铁快速地飞驰，连绵阴雨打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平行于地面的水痕。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口罩按照要求遮得严严实实，此时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压低声音，似乎正在跟什么人通话。 　　车厢内很安静，坐在他旁边的中年女子听了一耳朵，露出会心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乘务员拿着列车模型开始售卖。莫谦买了一个，由于位置不太方便，坐在走廊的中年女子帮他递了过来。 　　“谢谢。” 　　“给孩子买的啊？” 　　莫谦闻言笑道：“是啊。这次出门太久，小家伙不高兴了，买点玩具回去讨好她一下。” 　　中年女子闻言，也很是感慨：“这个年纪的小孩不好带啊，你家孩子真听话，打电话就能哄好，不像我孙子，一天不见就嚷着要视频。” 　　听到“视频”二字，莫谦的笑容不易察觉地顿了顿，不过随即惊讶道：“您这么年轻，已经做奶奶了？完全看不出来！” 　　接着，两人就育儿心得进行了一番热烈的探讨。因此等列车进站时，两人都有些不舍，差点要当场来个义结金兰了。 　　告别旅途中认识的新朋友，莫谦又独自一人踏上路途。 　　与唐英驰的“谈判”结果还不错，唐英驰提出的“附加条件”，是一个月后需要向他展示样片，他才会最终决定是否投资。当然，莫谦也毫不客气地以“私人关系”向他借了一笔钱，以作启动资金之用。 　　鲜少有人知道，莫谦当年曾帮过处于困境的唐英驰一把，这也是两人私交的开端。莫谦帮助别人的时候，不曾期望得到什么报答，不过在他需要帮助时，也总比别人更加容易。 　　不过时间如此紧迫，这意味着莫谦必须在最短时间内，组建一支靠谱的团队。这种时候人在精不在多，莫谦此行，便是专程来请一位摄影师。 　　这位摄影师姓关，叫关山鹤，摄影风格极具个性，偏写实，干净利落，很对莫谦胃口。 　　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家伙可能比骆景修还难搞。至少骆景修只会让莫谦尴尬，完了自己还会不好意思，而即将要见到的这家伙，则是以令他人尴尬为乐，既毒舌又眼高于顶，恃才傲物，还特别自恋。 　　莫谦想了想，发觉这性格好像有点熟悉，不过他拒绝深思下去。 　　在圈子里混，人缘资历比本事更加重要。不过只要技术过硬，总不缺饭吃。但据说关山鹤得罪过什么人，加上性格不讨喜，导致没多少人愿意跟他合作。这就导致他的档期很空，莫谦昨天问了问别人，知道他没进组，今天就直接杀上门来了。 　　莫谦得到的地址在一片城中村，繁华的高楼大厦与破败的低矮房屋不过一街之隔。雨后初晴，坑洼的地面上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洼，一个男人正毫不在意地蹲坐在地上，调整镜头对准脏兮兮的水洼。 　　莫谦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特立独行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悄然靠近，安静地在他身后矗立良久，突然想看看这家伙被吓一跳的样子，便冷不丁冒出一句： 　　“在拍什么？” 　　孰料对方并不意外有人在自己身后，继续调整镜头，头也不抬地说：“彩虹。” 　　莫谦挑起眉毛，也蹲下身，这才发现只要角度正确，就能看到那些水洼里汪着的一道道彩虹。破败的房屋倒映在水面，远处则是繁华的车水马龙，明明是现实至极的画面，竟然有着超越现实的残酷美感。 　　不知道这位摄影师的镜头下，这一幕会有怎样的展现，不过莫谦凭直觉，觉得自己肯定会喜欢。 　　由于身份与个性的关系，莫谦很少受到冷遇。而关山鹤在回答他两个字以后，就闭上了嘴，整个人沉浸在眼前的镜头中，当莫谦好像不存在一样。 　　莫谦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夕阳西下，绚烂余晖散尽，关山鹤才直起身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然后，他看到了一边的莫谦，动作顿了一下，诧异道：“你没走？” 　　“我就是来找你的，为什么要走？” 　　关山鹤为难地挠了挠脑袋，半晌方道：“你傻乎乎站这里俩小时，是给我放风吗？所以说你这种人真的很麻烦。” 　　这家伙的嘴是真贱啊。莫谦暗道。 　　“正常人肯定都走了。你留在这里，第一，说明你这人脸皮很厚。”关山鹤伸出一根手指，又伸出一根，“第二，说明你这人性子很愣，不达目的不罢休。第三——” 　　莫谦伸出手握住关山鹤那俩手指头，面带微笑，手上却暗暗用力：“第三，我这个脸皮又厚，性子又愣的人特意来找你，说明你是很难拒绝，只能答应了。” 　　关山鹤看着莫谦，似乎察觉到了威胁，最后叹了口气：“而且你看起来还有点聪明，所以说真的很麻烦。” 　　莫谦一笑，翻手握住关山鹤的手：“你好，我是莫谦。” 　　“久仰大名。”关山鹤懒洋洋地握了握，飞快地松手抽了出来，“肚子都饿瘪了，我说咱就别在大街上寒暄了。” 　　于是两人转移阵地，关山鹤带着莫谦来到了沙县小吃，然后眼巴巴看着莫谦。 　　莫谦给他点了个鸭腿饭，一碗小馄饨，关山鹤就埋头吃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咬着鸭腿，扒两口饭，再喝口馄饨汤，忙而不乱，一顿饭吃得居然异常有节奏感。看他那样子，也不知道几天没吃了。 　　莫谦坐在他对面，感慨这家伙居然混得比自己还落魄。不过目光瞄到关山鹤搁在桌上的器材包，又觉得不像。 　　莫谦试探地问了问。他其实很忌讳交浅言深，与人交往也会刻意保持距离，不过关山鹤给他的感觉，像是可以干脆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旁敲侧击反倒会引发对方的反感。 　　“这片街区，快被拆了。”关山鹤从桌上油腻腻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擦擦嘴，“我小时候住在这里，想趁着拆之前留点纪念，反正也是闲着。” 　　莫谦心说闲着正好，便直言自己的项目需要一位摄影师，询问关山鹤的意向。 　　“再要一碗馄饨。”关山鹤朝着服务员嚎了一嗓子，然后看着莫谦，“我的名声不好，好活一般不找我。而且，我不小心惹到条疯狗，你们找我，可能会招来麻烦。” 　　“那没事。”莫谦不在意地摆摆手，“还没跟你说呢，我惹了一群疯狗，一定会来给我找麻烦。不过你放心，我会摆平他们的。” 第33章 一段孽缘 　　对自己惹了一屁股麻烦这件事，莫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丝毫没有遮掩之意，反而说得较为详细，将大致有什么人，身份背景全都讲了一遍。原因也大致说了说。 　　关山鹤人缘不好，显然消息也不灵通。头一次听说居然有人比自己还会得罪人，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眼睛越睁越大，还又要了一碗馄饨喝着压惊。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莫老师您真是条汉子！”关山鹤连声说着，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倒是没了传言中那副不好接近的样子。 　　“事情就是这样了。总之，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莫谦引用伟人名言作为结语。 　　关山鹤为难地喝着馄饨（第四碗），张开嘴，先打了个饱嗝：“呃，既然你坦诚相告，我也不绕弯子。你得罪的人，跟我也差不多；不过你带来的麻烦，可比我多得多。因为你惹的这些人，看起来没多少脑子，做事不入流。这种糊涂蛋，犯起浑来谁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蠢事。所以，如果你处理不好，我会受到牵连，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莫谦秒懂：“你要加钱？” 　　关山鹤连连点头。 　　莫谦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这人看着混不吝，谈起钱来脸皮还挺薄，先长篇大论了这么一番。如果换成莫谦自己，八成就直接开口了。 　　“要加多少？” 　　“大哥，你看呢？”关山鹤摸了摸自己被撑得圆滚滚的肚子，怅然道，“饭都吃不起了，下一顿在哪里还不知道，我需要很多很多钱。” 　　事实证明，关山鹤的“很多很多钱”并不太多，至少没有莫谦之前联系的摄影高。不过请关山鹤的难度本来也不在于资金，一是这家伙性子傲，不过莫谦亲自前往礼贤下士的态度显然已经成功说服了他；二则是需要摆平他背后的麻烦，防止拍摄时被人施压，这一点才是关键。 　　关山鹤得罪的人叫周午，不是星期五那个五。 　　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好笑，不过没人敢笑这个名字的主人。莫谦之前就有所耳闻，这人现在是开保安公司的，至于他公司里那些膀大腰圆的保安们由是什么人转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批人需要转职，他们之前是做什么的，都不能往细里说，只能说懂的都懂。 　　也因此，敢跟周午叫板的人实在不多。毕竟拍戏的时候人多手杂，片场最怕出现意外，万一今天盒饭里发现死老鼠，明天电线被剪了，哪怕都是些小事，积少成多也成了大事，拍摄时每天几百万地花着，谁都耽误不起。 　　但莫谦却从来天不怕地不怕。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追着咬的疯狗群里多混入一条倒也没什么所谓。 　　等关山鹤吃饱喝足，莫谦便问了问两人结怨的原因。这一问，倒是大大出乎了莫谦的预料。 　　他本以为两人大概是私仇，可没想到，竟然是一段孽缘。 　　这周午是个不差钱的主，钱多了人烧得慌，便想投资电影玩玩。当然，或许存了些别的心思，肯定不是只为了艺术，投资之后便隔三差五往片场跑，然后电影里就多了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就在周老板殷勤探班的时候，一个特别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个人一身清高，气质高华。跟他那种脑子里全是二两肉，浑身充满铜臭的家伙完全不一样。所谓异性相吸，于是这个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接下来，就是非常套路的强取豪夺。一方宁死不屈，另一方就要将他赶尽杀绝，逼到走投无路，乖乖投入他的怀抱。 　　“真有这么狗血？”莫谦诧异。他在圈子里听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第一次听说有老板搞潜规则搞到摄影师头上的，先不说这人品问题，审美就很有问题啊。 　　想着，莫谦又看了关山鹤一眼，挺干净一小伙，但是跟自己的美颜盛世一比，那就真太残忍了，莫谦都不忍心比。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关山鹤都不像自己魅力惊人，男女通杀…… 　　“我也没想到，但没办法。谁让我这么魅力惊人，男女通杀呢？”关山鹤长吁短叹，很是烦恼的样子，“如果我能长得像你一样就好了，莫老师，你惹的这些人肯定不会给你带来这样的烦恼吧。” 　　莫谦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心道这小子人缘不好果然是有原因的。 　　“你是直的？” 　　关山鹤想了想：“也不是那么直。” 　　“那为什么不答应？” 　　莫谦并不是心血来潮这样八卦，而是在关山鹤的叙述中，他敏锐地察觉到，关山鹤似乎并未对周午深恶痛绝。 　　“他追我就答应？那我也太没面子了。”关山鹤道，“而且，我不答应，就让我混不下去，感情不是这样谈的。他就是图一时新鲜，我让他没面子，所以在我这里找面子呢。” 　　出乎莫谦的意料，关山鹤虽然看不清自己，但对两人的关系倒是看得挺清。 　　“那你答应不就成了。” 　　莫谦又问回去了，这是个死循环。关山鹤无语地看着他。 　　“换成是我，我就答应了。”莫谦一摊手，“有人追我，我一般就答应了。谈恋爱就这样，反正过阵子新鲜劲就没了，到时候再分手呗。” 　　关山鹤失笑，摇头：“这算什么恋爱，不过是两个无聊的人逗闷子。这种‘恋爱’谈一百次，都不如认认真真谈一次来得深刻。” 　　莫谦还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低下头沉吟不语。 　　“总之，我这人宁缺毋滥，最恨别人逼我，我是不会对那家伙妥协的。”关山鹤道。 　　“成。”莫谦点头，“那我帮你想个办法，争取在一星期内将这件事彻底解决。” 第34章 成功解决 　　莫谦承诺一周时限，果然效率极高，过了大约三四天，就给关山鹤打电话，告诉他一切搞定。 　　“真的假的？”关山鹤诧异，几乎疑心莫谦在诓他。 　　“我办事，你放心。”莫谦道，“总之，周老板已经想开了，他决定换一个更加有魅力和挑战性的对象追求。”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对自己面临的麻烦总有些躲避的心思。可当麻烦不再是麻烦，反而会引发好奇，主动去关注。 　　关山鹤大大松口气的同时，也是好奇心大起，不由问道：“你说的是谁？我认识么？” 　　莫谦毫不在意地回答：“那当然，就是我嘛。” 　　“靠！”关山鹤用了一连串屏蔽词汇表达了自己的心情，甚至因为太激动，一个不小心把电话摁断了。手忙脚乱地重新打回去，就听到莫谦在那头轻笑。 　　“吃醋了？”莫谦揶揄，“是吃谁的醋呢？” 　　关山鹤虽然情商不高，处事没有那么圆滑，可智商却绝对不差。惹上周午这样的麻烦，哪怕是莫谦，语气也不会这样轻松……的吧？ 　　“吃个屁的醋，你糊弄鬼呢！”关山鹤反应过来了。 　　莫谦大笑：“事情办成就办成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下个月五号过来报道，我把地址发给你。” 　　莫谦挂断电话，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那边关山鹤的状态持续显示“正在输入”，好半天才发过来一条：真的不是你吧？ 　　莫谦一笑，反问：真的没吃醋？ 　　关山鹤这次回得很快：如果你为了帮我惹上这种麻烦，我良心不安。 　　莫谦心中一动。 　　关山鹤这人其实与传言颇有些不同，倒是可以深交。他想了想，又给关山鹤打去电话，终于正经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你是说，跟他聊了聊，他就决定放过我了？”关山鹤这次却更加不信了，“你觉得我是傻x？编这种鬼话来糊弄我。” 　　“其实你也没有跟他好好聊过吧。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会这么做呢？” 　　关山鹤愣住了。他想了又想，怎么都想象不出那个永远像点着的炮仗一样的家伙会是这样通情达理的性格。 　　“搞什么啊……”关山鹤轻声嘟囔。 　　“更何况，我曾经蝉联‘娱乐圈最想嫁的男明星’榜单冠军三年，跟我这样有魅力的人聊天，只要是个人都会忍不住爱上我的。”莫谦的语气认真极了，“他移情别恋，喜欢上我，不也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吗？” 　　关山鹤没就此事发表任何看法，他已经快吐了。 　　“说实话，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一丝失落？”莫谦问。 　　“我为什么要失落？”关山鹤莫名其妙。其实他心里还真有一点异样，不过将之形容为“久违的轻松”更加合适。 　　“明白了。回聊。” 　　莫谦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对坐在对面的人说：“他是真不吃这一套。虽然未必有多讨厌你，可是也没有多喜欢。” 　　莫谦对面，坐着个年轻的男孩，一头短发染得五颜六色，七八个耳环亮闪闪的，再加上造型夸张的服装，一扭头整个人都闪着炫彩的光，刺得人简直睁不开眼睛。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莫谦恐怕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酷似从二十年前的qq空间里走出来的小子，竟然就是传闻中心黑手狠的周午。 　　周午抱着胳膊，扬起眉头，拖长了腔道：“真——麻——烦——叔叔，你不是说要帮我追他么？” 　　叔叔。 　　莫谦暗自咬牙，脸上却挂着慈祥的笑容：“所以，我劝你还是换一种方法。” 　　周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的年纪真的不大，可能比骆景修更小一点，多了几分少年人的冒失与焦躁。 　　“我还能怎么办？花也送了，礼物也买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他就是软硬不吃。”周午拨弄了一下左耳的耳环，叮叮当当直响，“总不能直接把人抓回家关起来。我倒是跟我爸提过，他说我们现在是守法公民，不能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 　　莫谦笑：“你现在将人逼得走投无路，没钱吃饭，就算守法公民了？” 　　周午坐直身体，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是他心虚的标志。 　　“也没有吧……顶多是生活困难一点，我哪里知道他那么倔啊！”说着说着，周午竟然还有点委屈，“只是想谈个恋爱，他至于么。” 　　“不自由，毋宁死啊！”莫谦叹气，目露悲怆，“其实，我也不瞒你，关山鹤他……已经打算自杀了。” 　　“什么？！”周午差点跳起来，焦急问，“他怎么样了？没成功吧！” 　　“……他刚刚还在跟我打电话。” 　　莫谦有点无语，这个周午，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是个立志潜规则摄影师的老板，本来也不能算太聪明。 　　周午是关心则乱，刚才听莫谦一说，表情又那样悲切，一时间真以为关山鹤心存死志，大脑直接停止运转了。此时回过神，也是有些后怕。 　　“他就这么讨厌我啊。”周午无精打采的，连特意做的发型都耷拉了下来，那模样活像惨遭遗弃的幼犬。 　　“你把人逼成那个样子，关山鹤又不是个受虐狂，他不讨厌你才是怪事吧。我看你是没戏了。” 　　莫谦的坦率令周午很不满：“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损我的？丑话说在前头，无论你是谁，答应我的事办不到，就别怪我不厚道。” 　　“别急，我的意思是，‘周午’没戏了，可如果换一个人呢？”莫谦摸着下巴，打量周午一番，忽而笑道，“我组里还缺个场务，你有没有兴趣？” 第35章 cp粉头的狂想 　　“骆老师、骆老师……” 　　骆景修闻声抬起头，手机屏幕却还停留在娱乐新闻的画面上。 　　他很少在片场看手机，但今天，只要有空闲，哪怕是补妆的间隙，他都会捧起手机，看得很入迷，面色冷峻，眉头紧锁，好似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 　　“你看，骆老师还真的挺讨厌莫影帝的。”同事在沈佳耳边嘀咕，叽叽喳喳地八卦，“看这脸色，啧啧……不过也是，跟最讨厌的人一起炒cp，代入想一想，拳头都要硬了。” 　　沈佳知道一点内情，但又不好往外讲，一肚子八卦几乎要憋到爆炸，又不好冲进林子里找个树洞倾诉，只能心不在焉地点头：“对啊对啊，是的是的——哎，不过，我觉得骆老师也不是特别讨厌他吧，你看这视频，骆老师明明一直在偷偷看他呢。” 　　同事凑过来，跟沈佳一起研究剧组上传的片花，最后很肯定地说：“剪辑了，一定是剪辑了。眼睛连眨都不眨，这怎么可能嘛！” 　　这两天，宣传部门已经开始了动作。当年上映时，《意外证人》口碑票房双丰收，尤其是主演莫谦演技爆炸，魅力爆棚，成为了很多人心目中的一代经典，如今拍摄续集，自然也少不了要炒作一波情怀。 　　因此，莫谦出场的短短一分钟彩蛋，就被当成新老主演“接力棒”的噱头被大加宣扬。再加上骆景修与莫谦的不合传闻，无论是从两人通过前后参演同一系列主角、达成互相理解的圆满正能量结局，还是从两人片场飙戏竞争、暗地里互撕搞阴谋论这两个方面来看，都相当有搞头。 　　对观众来说，和谐的前后辈交流显然比不上勾心斗角的暗地里争锋来得精彩，各大营销号纷纷下场，分析得一套一套的。尤其是一个叫“天眼娱8”的资深娱乐圈大v，从两人角色类型、演技水平、作品履历等各个方面进行了翔实的分析，既有爆点又有深度，沈佳一不小心就看入了迷，津津有味地看着俩人的爱恨情仇，差点都信了。 　　评论区里，两家的粉丝也是吵得火热。 　　骆景修此时正值上升期，粉丝虽不如流量明星数量庞大，但因出道以来一直走高端路线，逼格满满，加上几部口碑作品的硬实力，一番商业运作下来，也算基础雄厚。 　　想必之下，莫谦就惨了点。他跟骆景修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但出道早，俨然是上一代演员的作风，当年也没搞过什么粉丝后援会，退隐三年，粉丝更是跑得没剩几个。不过，好在他知名度广，奖项过硬，还是有些观众愿意为他说话的。 　　粉圈最忌讳拉踩。这篇文章虽然说不好捧谁踩谁，但观众们心里有所偏向，一旦主观上有偏向了，也就无所谓客观。两方人马在评论区讨论得火热，其他吃瓜群众纷纷叫好，连声感慨两家居然都没有尝试控评，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娱乐圈奇观，可谓是吵出风格，吵出水平，建议加大力度。 　　不过，虽然评论里热火朝天，两位当事人的心里，大概就不怎么舒服了。 　　沈佳想了想，偷偷用手机拍了一张骆景修皱眉沉思的照片，微信发给莫谦。 　　莫谦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回得很快。 　　“哟，这是谁欺负我们小骆啦？” 　　沈佳又把那篇分析的链接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表示骆景修或许是因为看了这些分析文章。 　　在沈佳想来，自己旁观者清，骆景修恼怒莫谦无情，可莫谦对骆景修绝非无动于衷。莫谦看到这样会让两人心生嫌隙的文章，定然会去尝试安慰骆景修，这一来二去，误会不就解开了么。 　　莫影帝，快发挥你的温柔攻势吧！沈佳中二兮兮地握拳，在心里暗自为莫谦加油打气。 　　那边莫谦不负期望，没多久就回复过来：“写得挺精彩啊！钱到位了就是不一样，这钱花得值。” 　　“啊？”沈佳眨眨眼。过了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打字：“莫老师，这是您安排的呀？” 　　莫谦感慨：“一晃三年过去，娱乐圈变化真大呀。我们那个时候还是男女炒绯闻，现在都是男男卖cp。所以，我打算把我跟小骆打造成内娱第一cp，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啊？？” 　　沈佳机械地发了一个满脑袋小问号的表情包，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回复：“莫老师，您是认真的吗……” 　　“那当然，对演戏和小骆，我都很认真。”莫谦习惯性满嘴跑火车，发完这一句，就接着忙自己的正事去了。 　　沈佳则怔怔看着莫谦发过来的这句话，发达的想象力立刻启航，脑补了一出虐心大戏。 　　看似游戏人间的莫谦，对冷淡高傲的骆景修一见钟情，一往情深，但因为自己的花心形象，只能将这份爱意深埋心底。而骆景修其实也被他吸引，只是碍于曾经的误会带来的伤害，两个人才相爱不能相亲。 　　不，上天怎么会如此残酷！沈佳在心中呐喊。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残酷的，但真的很残酷！我绝不能让这样的误会继续下去！ 　　她腾地站起身，握紧手机，向骆景修大步走去。 　　这一刻，沈佳不再是她自己，而是天上的月老，地上的红娘，冉冉升起的骆莫cp粉粉头！ 　　“小沈啊，有什么事？”侯奕正跟骆景修说话，见沈佳过来，以为有什么情况，站起来问道。 　　“啊，我——哦，呃。”沈佳立刻清醒，刚才的雄心壮志一下子漏了气，怂兮兮地看向骆景修，在心里考虑如果突然把手机塞到骆景修鼻子下面，是两人解开误会的可能性比较大，还是自己惨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考虑到最后，沈佳作为“落寞”cp的唯一粉头和粉丝，为了保存有生力量，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放弃。 　　“没有，就是莫老师又跟我确定了一下时间。”沈佳小声道，“下个月进组，时间是不是有点赶？” 　　骆景修突然开口：“今天是几号？” 　　沈佳脑袋一时有些发懵，下意识举起手机给骆景修看上面的日期。骆景修一眼便看到了她与莫谦的聊天画面，停留在那句“对演戏和小骆，我都很认真”上。 　　“你跟莫谦……” 　　沈佳忙将手机收起，立正站好。 　　骆景修漆黑的眸子正定定注视着她：“你们，很熟？”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36章 　　回到酒店的莫谦累得跟死狗一样，浑身酒气。强撑着进了浴室，泡在热水里，莫谦眯着眼睛，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原先演戏的时候也累，只是当时一门心思想着把戏演好，又是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莫谦倒也没觉得辛苦。如今成为制作人，四处找关系拉投资，各方面统筹安排，无一不需要操心。 　　莫谦过去甚至不怎么用手机，现在却已经离不开了。单是剧组人员就拉了若干微信群，消息成天响个不停。 　　如今夜已经深了，他打了个哈欠，揉揉朦胧的双眼，脑袋还在考虑过会儿要怎么回复服装组的问题。 　　这时候，特别设置的置顶消息响了一下。 　　莫谦微感惊讶，这说明是骆景修主动给他发来了消息。 　　平时莫谦有事没事经常骚扰骆景修，骆景修十条里回复一两条，都是寥寥数字，比如“啊”“哦”“嗯”是出现频率最高的。但骆景修也没有拉黑他，莫谦估摸着这就是允许自己骚扰的意思，发得更勤快了。 　　今天诸事缠身，实在太忙，莫谦心说难道骆景修不习惯了，所以主动来问候自己？一边想一边伸长了手臂去拿手机。 　　浴室的镜子蒙上一层薄雾，莫谦单手拿起手机，另一只手则在镜子上划拉了几个字，用爱心圈起来，傻乎乎地笑了笑。 　　然而点进消息，他却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 　　原来骆景修工作室发现了莫谦炒cp的企图，于是进行严正声明，网络上流传的两人不和纯属误会，因为俩人压根不熟，生活中并无交际，因此不会发生矛盾，若有造谣者，双方均保留通过法律途径维护自身的权利云云，算是一份相当正式的澄清声明。 　　莫谦心里清楚，骆景修将这段发来，表面上是在跟自己商量，其实是个通知，免得他在外面胡说八道。这种事本不需骆景修本人出马，但是他发过来，就是在表明他的态度。 　　“这么认真？”莫谦想了想，回复道，“我早过气了，就想借着骆大明星的名头翻红呢。还请高抬贵手，让我蹭个热度吧。” 　　骆景修回复：“不好。” 　　真绝情—— 　　莫谦打出这仨字，想想还是删掉了，毕竟他好像没啥资格说这种话，至少骆景修没一言不发消失三年过。 　　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复，莫谦怔怔看着自己刚才写的那几个字。短短几分钟里，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不复当初形状。 　　就像他与骆景修之间横亘着那三年无法解释的时光，甚至还包括更加严峻和现实的问题……莫谦索性擦掉那些字，看到了镜中自己的面容。 　　与三年相比，有什么变化？ 　　经过成长的骆景修显然比三年前更具魅力，而离开了聚光灯的莫谦，是否渐渐归于平凡？ 　　正在这时，消息提醒又响了一下。莫谦几乎是立刻看到了骆景修新发来的信息。 　　“他们不认识你。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你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糟糕。” 　　莫谦噗嗤一笑，摸着下巴再次与镜中的自己对望。 　　还是太帅了，比三年前还要帅。 　　莫谦陶醉地欣赏着，方才的低落简直像是幻觉。 　　“谢啦。”莫谦终于端正起态度，认真回道，“我当演员那么多年，玻璃心早碎了。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不会这样宣传。” 　　“不必。” 　　莫谦盯了这俩字几秒，最后也没琢磨明白骆景修的“不必”是啥意思。 　　但这点小问题，可以等见面的时候直接询问。莫谦翻了翻自己的日程安排，嘴角翘起。虽然已经浪费了三年，但未来，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一晃两个星期过去，《意外证人》正式杀青。骆景修、侯奕等人无缝进组，来到了位于竖店影视城的“狗尾”剧组。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两周内拍摄一部分，制作样片，去打动包括唐英驰在内的投资人。用莫谦的话说，空手套白狼，至少也得有个白手套。 　　完成这段时间的拍摄任务后，骆景修会先离开剧组，去进行《意外证人》的宣传及路演，这也是早就说好的。 　　出乎骆景修意料，拍摄样片的两周里，莫谦只出现了一两次。现在演员还未全部到位，男主角的孩子尚未选出，另外一些次要角色也未定下。 　　沈佳根据现有的演员与条件，写了一个前传性质的短剧本，讲述男主角与父亲之前的生活状态，用一个小故事表现两人之间观念上的冲突。 　　饰演骆景修父亲的是位老戏骨韩明正，已经早早来到剧组。韩明正入行很早，其实比骆景修只大十二岁，但俩人站在一起，扮演父子毫无违和感。 　　韩明正算是大多数演员的缩影，不算有名，不算有颜，观众有时候看着脸熟，但却不知道他自己的名字。兢兢业业演到四五十岁，虽然没获得过多少有份量的奖项，但凭借众多作品中的配角，也能混上个老戏骨的名号。 　　演员这份职业收入颇丰，哪怕并非头部的明星演员，到了韩明正这个岁数，无论从物质还是精神上，大多数人早已经心满意足。但他却是少有的愈发不服输的人，依然有着年轻人的热情与干劲，想在演艺事业上更进一步。 　　他曾经说，演员这份职业已经给他带来了很多，但他却没有多少配得上这些收获的作品，因此不能停下脚步。 　　莫谦之前与他合作过，就是那一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韩明正并非科班出身，深感基础不足，平时喜欢琢磨，跟莫谦对戏的时候总是很谦虚地询问他的意见。 　　莫谦为人自恋，但对谦虚的人很有好感，因此跟韩明正沟通后，很愉快地就确定了人选。韩明正基本算是个体户，没有经纪人也没有助理，住处离竖店也近，莫谦通知他后，他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就一路来到剧组，是第二位到达的演员。 　　第一位是骆景修。他的速度比家在附近的韩明正还快，不知是否有什么私心。 　　只是莫谦的事情还没忙完，一直等到骆景修结束拍摄任务，两人都没有过独处的机会。 　　纵然心中有些不舍和波动，但骆景修向来不会将这些情绪表露，他只是像来的时候一样，默默地离开。 　　根据日程安排，他要配合《意外证人》为期半年的宣传。其他的倒还罢了，其中有一项，是参加电影赞助商赞助的综艺节目。 　　看到这样的安排，连向来情绪波动极小的骆景修，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第37章 哥哥带你 　　骆景修出道至今，有一个跟莫谦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两人都从未上过任何综艺节目。 　　当然，莫谦没有去过，主要是他活跃的那段时间还不时兴这套，宣传电影的时候也多是参加访谈。至于骆景修，则是单纯对此兴趣不大。 　　之前签订合同时，骆景修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工作室一整个团队需要养，虽然有专人打理，但比起之前专心演戏，依然承担了一些额外的压力，不得不接一些过去不太喜欢的工作。 　　综艺的录制地点在酆都，名叫《心跳挑战》，听起来像是恋爱节目，实则是恐怖惊悚的解密推理向综艺。《意外证人2》同样是心理惊悚类电影，与节目调性相符。 　　根据往常的套路，《心跳挑战》是先给嘉宾发布解密任务，然后把嘉宾关进充满恐怖元素的密室鬼屋。 　　游戏全程，嘉宾必须佩戴节目组的运动腕表，实时显示当前心率。这样一来，观众就可以一边看着明星们被吓得吱哇乱叫、心率狂升，一边哈哈大笑，起到很好的娱乐效果。 　　骆景修面无表情地看完经纪人送来的往期资料，略一沉吟，指着上面惊恐到面目模糊的某期嘉宾，很认真地问：“你觉得，这个适合我？” 　　骆景修的经纪人张泽比他还小两岁，一脸的青春洋溢，闻言也同样认真点头：“我觉得这个特别适合骆哥。” 　　骆景修开始沉思。如果莫谦在这里，一定会反问“到底哪里适合”，然后说出一句非常犀利的吐槽，但很可惜他不在，所以骆景修默默地憋了一会儿，有些忧郁地望着张泽。 　　“骆哥你看，大部分嘉宾都被吓得一惊一乍，少有的几个表现镇定，其实也是心率狂飙。我觉得以骆哥的性格，必然能做到表里如一，临危不乱。这种表现，绝对是涨粉利器！” 　　骆景修进行深入地思考，从怀疑为什么自己在这里，到开始考虑这小子是不是可以不在这里。 　　“而且，我听说莫谦老师也接了这个综艺。骆哥你前阵子不是刚说了网上的舆论风向不太好，让我想办法。我想了想，你们一起参加综艺，那些风言风语肯定就不攻自破了！” 　　“嗯。”骆景修点头，还少有地多夸了一句，“这节目选得不错。” 　　“嘿嘿。”张泽憨笑，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从被炒鱿鱼的鬼门关迈回来。 　　骆景修又自己默默看了一会儿资料。连轴转了整整两个月，今天突然闲下来，他有些无所适从。 　　过去三年间，只要有休息时间，哪怕是拍戏的间隙，他也会各处跑，想找到莫谦的线索。如今虽然不再需要寻找，可安静下来后，却会比过去更加频繁地想到莫谦。 　　这种思念有了更加具体的内容。因为莫谦会不厌其烦地在微信上给他汇报，说他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有时甚至只是没什么意义的感叹与玩笑。骆景修会一条条认真看完，然后给出自己的回复——只是他实在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时常是想了半天，只是干巴巴的一个“嗯”。 　　好在莫谦倒也没因此冷淡下来，大概是因为心中有愧。 　　骆景修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卑鄙，自从重逢后，他就有意利用莫谦的愧疚，去满足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只是，愧疚也只是愧疚而已，并不是喜欢。 　　夜色已深，手机却在昏暗的房间中亮起。莫谦发来一条消息，说样片已经通过，后续资金即将到账，大约两周后，他们的电影终于可以正式开拍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骆景修拨通了莫谦的电话。 　　“喂，小骆？” 　　是莫谦的声音，带了三分醉意，还有溢于言表的兴奋。骆景修将听筒紧贴耳边，能听到莫谦略显急促的呼吸。他几乎是贪婪地倾听着那边的一切动静，在心中描摹此时莫谦的模样。 　　多半是喝了酒，脸颊微红，眼睛很亮，有志得意满的笑意，也有踌躇满志的期待。 　　骆景修想祝贺莫谦的努力已经有了初步成果，想说这部戏一定会顺利杀青上映，然而落在舌尖，那些词语绕着心思千转百回，最后凝成了一个“嗯”。 　　“哈哈，你看到信息了吧。咱们有钱啦！”莫谦得意大笑，“封杀我？做梦！老子可是主角！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把那些反派秒成渣渣！” 　　……看样子，莫谦喝得有点多。 　　骆景修有些出神，莫谦即便醉着，也敏感地意识到了他的状态不对，放轻了声音问：“小骆？在想什么？” 　　“《心跳挑战》。”骆景修眼睛望着经纪人送来的资料。 　　“哦，那个综艺是吧。”莫谦笑，“听说还蛮恐怖的，我真挺想见识见识。” 　　或许是莫谦的声音过于温柔，又或许是气氛太好，骆景修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我不想去。” 　　莫谦一怔，沉默片刻，声音依旧是笑着的：“因为我？” 　　“不是。”骆景修意识到自己可能造成了误会，“我的性格并不适合，没有综艺效果。” 　　“哦，你说这个啊。”莫谦的语气重新轻快起来，“放心，到时候都会有剧本的，就当是演戏了。还是咱老本行。至于综艺效果什么的，就看导演组怎么剪辑了，跟咱关系不大。” 　　“嗯。” 　　听着话筒那边骆景修的应声，莫谦觉得，骆景修小朋友可能还是有点害怕。 　　这也难怪，据说那个综艺是国内吓人之最。看把孩子都吓成什么样了，这么晚了还要打电话来求安慰。 　　不过，这样的骆景修反倒更加可爱了。平时看起来那么高冷正经的一个人，谁知道内心竟然这样敏感丰富呢？ 　　莫谦深感自己必须要肩负好照顾骆景修的责任。等到了乌漆嘛黑的密室里，只要适当地展现出自己的可靠，或许骆景修会出于吊桥效应，重新爱上他也说不一定。 　　这样一想，莫谦觉得这综艺接得真值，便再次向电话那头保证道：“不怕不怕，到时候哥哥带你！”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久等了，新年快乐！ 第38章 漫漫长夜，来斗地主 　　莫谦的承诺，简直像夏天的露水，看着晶莹剔透，漂亮得闪闪发光，可等到太阳升起，就蒸发得一点不剩。 　　骆景修这样告诫自己，却依然控制不住地相信了一秒钟。 　　等两人再次见面，已是在综艺录制现场。同期参与的明星共计六人，除了莫谦与骆景修，还有另外一位飞行嘉宾，以及三位常驻。 　　骆景修跟这几位都没合作过，平时对综艺节目也不怎么关注。莫谦的交友范围就大了很多，甚至其中一位常驻、女歌手吴晓晓还是他想要合作的对象，最近正在力争邀请她演唱电影主题曲。 　　至于另外两位常驻，一位是知名主持人周光，做深度访谈节目起家，莫谦跟他认识已经有十年，熟得不能再熟了。另一位则是经常在各个综艺节目中出现的钱可明，演员出身的他一直不温不火，后来在综艺节目上一炮而红，从此便彻底抛弃了演艺事业，专心投入到综艺事业中去。 　　这样一算，莫谦唯一不认识的，就是同为飞行嘉宾的另一位明星，据说是流量偶像的韩子涵。韩子涵选秀节目出道，名气不算大，年纪也小。一般来说，这个年纪出名的孩子总有些心高气傲，不过他早早到了之后就老老实实坐在化妆室角落里，身边只有一名小助理跟着，看着很乖巧的样子。 　　排场比他更小的就只有孤身前来的莫谦了。 　　莫谦那身装扮完全不像是要来参加综艺的明星，更像是突然心血来潮下楼去超市买瓶酱油，空着手就来了，连行李都没带，与众人簇拥的骆景修形成鲜明对比，搞得他想跟骆景修说两句话都没有机会。 　　众人寒暄过后，在会议室纷纷落座。骆景修虽然与莫谦属于同一剧组，但或许是考虑到两人的不合传闻，位置并没挨着，中间隔着周光，莫谦顿觉遗憾，看周光的目光都有点不对劲了。 　　周光并没有察觉。作为常驻，他对节目流程熟记于心，看莫谦一身轻松，顺口问他直播的时候翻行李环节怎么办。 　　莫谦想了想，两只手在兜里掏了掏，最后拿出来一张身份证，一部手机，以及一串钥匙。那串钥匙上挂着个巨丑的钥匙链，几根金属条歪七扭八地焊在一起，隐约像是一颗心，边缘已经掉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就这些了。”莫谦表示，“极简生活就这样。” 　　“我可去你的吧！”周光笑骂了一句，看莫谦身边也没个助理帮忙，转头便想让人给他准备个背包，里面放点日常用品充当行李。 　　这一个不经意，发现坐在自己另一侧的骆景修突然坐直了身体，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钥匙链，目光专注到可怕。然而定睛看时，周光却发现自己似乎看错了，骆景修依旧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下垂，正在看面前的台本。 　　会议开始，导演简单介绍了一下节目后，又鼓励三位嘉宾不用太担心，按照台本表现就可以。 　　“我看了看，我是惊吓担当。”莫谦敲着台本，“你们节目有点看不起我啊。” 　　三位常驻互相看了一眼，再看莫谦时都有点憋着坏笑：“放心，你肯定不是第一个被吓得大呼小叫的嘉宾。” 　　莫谦配合地做了一个受到惊吓的表情，极为夸张，众人哈哈大笑。 　　由于全程直播，许多细节都要今天敲定。这一次会议很长，需要记忆的点也很多，莫谦听着记着，发觉辛苦之处堪比拍戏，毕竟直播镜头之下，并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当然，若是仅仅完成拍摄任务，并不需要劳心劳力，甚至也不需要记住如此海量的细节，到时候自然有工作人员负责提醒。只是莫谦习惯了全力以赴，虽然综艺不是他毕生追求，但也不会轻忽以对，态度上极为严肃，中间认真跟导演组讨论了很久，等散会时，天色已晚。 　　周光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久没开会开这么晚了。” 　　钱可明也附和着感慨：“是啊，都让我想起当年开剧本会的时候了。” 　　莫谦跟着点头：“对啊，真不容易啊。” 　　不，我们平时没有这么不容易的……钱可明默默将这句话咽了下去。他忽然发觉，自己在演戏上一直不温不火，或许并不仅仅是自己认为的天赋欠缺，甚至在“努力”的程度上，也较眼前这个天才远远不如。 　　“我们一般开三个小时就结束的，今天开了五个小时。”吴晓晓佩服极了，“莫老师，你真厉害。” 　　“哪里哪里。”莫谦谦虚，“一般般厉害。” 　　“噗。” 　　一声轻笑传来，莫谦以为是骆景修，却发现位置不对，顺着看过去，是韩子涵正在偷笑。 　　他不由怔了怔，韩子涵注意到他的目光，急忙不再笑了，正襟危坐，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耳朵慢慢变红了。 　　莫谦又看了韩子涵几眼，没注意到骆景修也在看他。 　　散会后，众人纷纷回到节目组订好的酒店房间。莫谦此时终于闲了下来，想趁机去堵骆景修，找他“聊聊天”。 　　可出门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韩子涵正在不远处蹲着，一只手里捧着一束花，衣服有些凌乱，还湿了一半，另一只手正在地上摸索。 　　莫谦不是个会对此视而不见的人，见状便上前询问。原来韩子涵遇到了几个热情粉丝，又是送花又想献吻，韩子涵狼狈逃离，不慎把房卡弄掉了。他有些近视，看不清，便只好试图把房卡摸出来。 　　莫谦听了，四下一看，不见房卡，便道：“你这样要找到什么时候，直接打电话给前台吧。” 　　“我把手机落在房间了。”韩子涵垂下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带着点天然的无辜与委屈。 　　“这个好办，你来我房间。”莫谦笑，“衣服都湿了，受凉怎么办？先来擦擦吧。” 　　韩子涵先是一喜，随即又有几分踌躇：“这个……不太好吧，是不是太麻烦莫老师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莫谦打开自己的门，朝韩子涵招手。 　　与此同时，骆景修出现在走廊尽头，他像是无意间路过，目光却直直盯了过来。 　　莫谦打开门，正在邀请手捧鲜花的韩子涵进门。而在不久前的会议室，莫谦频频注视韩子涵。骆景修了解他，只有在对某件事感兴趣的时候，莫谦才会露出那样的目光。 　　骆景修面色微冷，正欲转身，突然听到莫谦的声音：“哎，小骆，别走啊！快来快来，漫漫长夜，咱仨正好斗地主。” 第39章 王炸 　　韩子涵茫然看着手上的扑克，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跟这两个人做这种事情。 　　至少，在原本的计划里，他此时应该与莫谦两人独处。而不是加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骆景修，三个人围着茶几斗地主。 　　“一对三！”莫谦吆喝着，“啪”地一声将牌丢在桌上，那气势好像刚出了一对大小王，接着睥睨四顾，好像马上就赢了一样。 　　韩子涵颤巍巍地拿出一对四，摆在桌上，就听到莫谦大大叹了口气：“啧，你还留着这一手呢。” 　　牌局才刚刚开始，一对四是什么了不得的牌吗？为什么要用这种出乎意料的语气？ 　　一时间，韩子涵脑门上全是问号。 　　他此时深深怀疑，圈子里关于莫谦的那些传闻，什么说他脾气好、出手阔、易勾搭，全都是别人看着他的脸编出来的。 　　韩子涵的年纪其实并不是对外宣称的十八岁，而是二十一岁。出道前，已经当了几年的练习生。 　　曾经，他像每一个心怀梦想的少年一样，每天努力训练，以为凭借自己的实力一定能出人头地。然而渐渐地，他发现，其他人不仅努力，还有天赋，不仅有财力，更有人脉。亦或者什么都没有，却有最可遇不可求的运气。 　　像他这样资质平平的人，其实并没有太多机会眷顾。他原本已经打算放弃，但公司却又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他倾尽所有，甚至可能用光了一辈子的运气，终于成功出道，算是半只脚踏入了圈子。可真正见识到之后，他反而更知道了这个名利场的残酷。 　　但他依然不甘心。此时他已经无法如同最初那样干脆地选择放弃，一旦经历过高光下的万人瞩目，又有谁能甘于回归默默无闻？ 　　这次综艺，是他的一次机会。不仅是正道的机会，也是旁门左道的。 　　韩子涵已经下定决心，但比起金钱，他更希望得到机会。莫谦之前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来者不拒，而且待人极好，每个前任都经他牵线搭桥获益良多，再加上他的脸实在惹人心动。韩子涵觉得，自己或许也可以试一试。 　　莫谦看他的时候，目光会与看旁人有些细微的差别。这点异样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韩子涵受过多年冷遇，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捕捉到之后，心中大喜，当晚就迫不及待跑到莫谦门口“巧遇”来了。 　　“农民二号，快出牌呀。”地主莫谦发号施令。 　　骆景修看了韩子涵一眼，打出一对k。韩子涵只觉浑身一冷，不仅暗忖这两位虽然有着不合传闻，但此时却又能凑在一起打扑克，可是气氛又是莫名僵硬，这关系着实复杂，不会是前任吧…… 　　他想着想着就真相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如果两人真的交往过，怎么可能一点传闻都没有呢？莫谦可不是会对自己的恋情藏着掖着的人。 　　“唉，要不起了。”莫谦委屈巴巴地收起牌，又撺掇韩子涵，“我手里一张大牌都没有，肯定全在你俩手里。你快出对A管住他！” 　　“啊，我没有……”韩子涵刚下意识说完，就发现自己被套话了，果不其然见到莫谦狡黠一笑，朝骆景修眨眼。 　　骆景修也不知收到对方挑衅没有，眼观鼻，鼻观心，只是认真打牌，出了一个3。 　　这回莫谦高高兴兴跟牌了一个4。韩子涵犹豫了一下，最终出了个5。 　　莫谦哎呀了一声，紧张兮兮盯着骆景修：“别出大的，我一手杂牌等着出呢。” 　　骆景修直接出了个2。 　　莫谦叹气：“你还真是，一定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行嘛？” 　　这句话说得有些偏题，骆景修竟然回答了：“若先手权不在手中，便只能听凭他人选择。我已经被选择放弃一次，不想再重蹈覆辙。” 　　这话意有所指，韩子涵若有所思。没等深想，骆景修已经又出了牌。 　　接下去几轮跟前面一样，莫谦好像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只有一手杂牌，连对牌都不多，三三两两地出着。韩子涵随手跟上，而到了骆景修那里，则一定会截住，不给莫谦过牌的机会。 　　如是重复，三人手中的牌都在渐渐变少。 　　此时牌局过半，韩子涵剩下6张牌，一对4，一对9，一张10，一张k。骆景修剩下8张。莫谦剩得最多，还有12张。 　　“哎呀，好像要输了。”莫谦把牌叠成一叠，扣在桌上，用食指敲了敲，“单纯玩牌不带劲，咱们一开始还没想好彩头呢。” 　　“莫老师，您说呢？”韩子涵附和问道。 　　莫谦伸腿碰了碰骆景修：“小骆，你说吧。” 　　骆景修摇头，伸手推开莫谦。 　　莫谦却不知为何僵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收回腿，又问韩子涵。 　　韩子涵也没什么好主意，便道：“就真心话大冒险吧。” 　　“哈，行，就这样吧。不过，你们可别难为我啊。” 　　“怎么会呢。”韩子涵干笑。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莫谦输了，叫他加个微信就好了。 　　骆景修却依然摇头。 　　“怎么，不打算放过我啊？”莫谦笑着歪头看他。 　　骆景修没说话。韩子涵开始考虑等会儿万一骆景修真准备让莫谦下不来台，自己应该怎么打圆场。 　　紧接着，他便听骆景修道：“你不会输。” 　　声音里似乎带着微微的叹息，又像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无论是谁先手，你都不会输。” 　　莫谦哈哈一笑，随手掀开刚刚放在桌上的牌，用手一抹，牌面露出，韩子涵看得目瞪口呆。 　　四个2，带俩王，以及六张顺子。 　　“王炸！”莫谦吆喝着，给自己鼓掌。 第40章 如果我开挖掘机 　　莫谦一个人热烈地庆祝完顺利，便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打量二人。 　　“嘿，让我想想，该让你们做什么呢？” 　　韩子涵绷紧身体，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莫谦的目光虽然漫不经心，却有种特别的敏锐。 　　“你。”莫谦朝韩子涵勾了勾手指，“过来点。” 　　韩子涵喉结滚动，忽然觉得有些燥热。他的心跳得很快，很像是上学那会儿，在课堂上睡得正香，却忽然被老师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 　　心里踌躇着，韩子涵依言靠近了一些，发现莫谦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这张脸着实不能近看太久，容易犯晕。 　　“小朋友，我觉得你好像有些不服气啊。”莫谦挑起了眉毛。 　　这语气近乎找茬了，韩子涵却不敢发作，只是忙解释道：“哪里会，是我技不如人。” 　　“不，我看你的表情，分明是想说，如果我也有运气拿到一手好牌，赢的就是我自己了。”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欲加之罪。韩子涵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莫谦这样针对为难自己，赔笑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错。”莫谦理直气壮道，“我之所以摸到好牌，是因为我作弊了。” 　　韩子涵一怔，拿不准莫谦什么意思，又忍不住看了看骆景修。听到莫谦坦然承认出千，骆景修脸上并无丝毫诧异之色，显然是明白的。 　　顿时，韩子涵恍然大悟。难怪骆景修说“无论谁先手，莫谦都不会输”，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两人串通一气，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傻乎乎地被人当猴耍。 　　泥人尚有三分火，韩子涵却再一次将心底窜起的火苗按捺下来，勉强笑道：“哈哈，莫老师真会开玩笑。” 　　“我是说真的，你不信？”莫谦得意洋洋，“我不仅给自己发了王炸，还发给你一手杂牌。怎么样，果然没打过我吧？” 　　韩子涵忽然发觉，自己的脸颊笑得有些发酸。 　　在外，他一直是温润可亲的形象，脸上永远带着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时刻维持这样的形象有多累。 　　昨天他练舞练到凌晨，今早第一个来到节目组，向所有人礼数周全地问好，哪怕受到冷遇也要赔着笑脸。开会时被当成小透明，分到手的台本也没有多少表现机会。晚上更是挖空心思，才成功制造与莫谦的巧遇。 　　如今已是深夜，他还要负责被莫谦骆景修嘲弄取乐。种种情绪一拥而上，韩子涵的脸上再也挂不住笑了。 　　“真厉害。”韩子涵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有没有成功笑出来，“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哈哈，心思不在牌上，当然注意不到啦。”莫谦笑道，“小朋友演技有点差哦，以后要注意多观察，把心思放在正道上，这层楼持房卡才能进入，粉丝进不来的。” 　　他知道了。 　　韩子涵心下一沉，却是没预料到莫谦居然如此不客气地当面说了出来。 　　不过也是，跟自己这个小人物，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莫谦一出场，就是众人视线中心。就像今天，明明最晚到，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示不满。明明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素颜出场，就把精心造型过的自己比了下去。 　　世道怎么可以如此不公呢？ 　　单凭颜值，就已经是碾压级别的存在，同时却又有着惊人的天赋。自从出道就广受瞩目，甚至可以任性地消失三年再复出，无视残酷的娱乐圈规则。他大约从未受过冷遇，从未受过白眼，从未经历过拼命挣扎、最后却只能堕向不堪的绝望。 　　“我也想要一手王炸啊……”韩子涵听到一声细若蚊呐的呢喃，他仔细辨认，发现居然是自己说的。 　　莫谦就有着一手王炸，却不知珍惜，肆意挥霍。如果换了他，哪怕出卖尊严都会赖在圈子里多混几年，哪里会浪费三年的宝贵时间？ 　　不料，听了这句话，莫谦却点了点头：“对嘛，今天也就只有这一句话是真心话。谁不想要一手好牌呢？” 　　韩子涵猛地抬起头注视莫谦。他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伪装，因为此时他已经不再去计划自己应该怎么做，而只是想知道莫谦要说什么。 　　“但是，杂牌就打不好了吗？不至于吧，至少你刚才就有三次机会赢我。”莫谦抬手扒拉着桌上散落的扑克，一张一张挑出，摆在韩子涵面前。 　　他真的记忆力惊人，竟然很快复原出一手牌，与韩子涵拿的分毫不差。 　　“你看这个顺子，为什么要拆开呢？”莫谦很认真，好像只是在讲牌，“然后你跟小骆打个配合，我出完了王炸，肯定要输的。” 　　“因为如果不出，很可能就憋在手里出不了了。而且……” 　　“而且，你也没想着赢吧？”莫谦敏锐发问。 　　“是的。”从一开始，韩子涵就把自己“陪玩”的位置摆得很正，他并没有一定赢过莫谦的想法，甚至连个念头都不存在。 　　“可是已经身在牌局中，不是赢，就是输。你也不想退出吧？”莫谦话里似乎有话，“我这边倒还缺个打牌的人。一个小角色，不过对磨练演技很有用哦。” 　　韩子涵沉吟片刻，又问：“可是，我能赢吗？” 　　他不是不明白莫谦的意思，只是仍心存疑虑。 　　“我发牌的时候，出千出成这样了，都还有赢下来的可能呢。更何况，这个问题不仅仅关于你，还关于我。”莫谦笑道，“我会赢，你当然也会。” 　　他的话轻描淡写，语气却那样笃定。一瞬间，连韩子涵都莫名受到感染，开始相信只要站在莫谦身边，就一定能赢到最后。 　　“接下来。”莫谦一拍手，突然话锋一转，“现在宣布大冒险，你来加我微信，然后唱一段《如果我开挖掘机你还会爱我吗》，语音发给我。” 　　这话题转得实在太快了，韩子涵都有些猝不及防。刚刚还在隐晦地暗示挖人，现在就直接大冒险了。又或者，莫谦在用这种方式，要自己的微信号？ 　　一时间，韩子涵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深吸一口气，添加了莫谦的微信。 　　看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虽然不知道莫谦为什么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但他必然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接下来，小朋友可以先回去睡觉了。” 　　韩子涵走后，莫谦关上门，想想此时是自己与骆景修是久违的独处，不由有些心猿意马，哼着歌一回头，骆景修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为什么是他？”骆景修问。 　　“哇，小骆这是吃醋了？”莫谦忍不住逗他。 　　“你不喜欢这一类。”骆景修淡淡道，“他心思太多了。” 　　“哈，你果然了解我。我就喜欢心思少，话也少的。” 　　骆景修道：“他演技不够。” 　　莫谦也只好说正事：“我看着还行，这孩子只是没有老师教，不过胜在听话，能吃苦，而且片酬会很低。” 　　“这样的人太多了。”骆景修却不容莫谦逃避，“你邀请他，是临时起意。” 　　莫谦顾左右而言他，想糊弄过去，骆景修却欺身靠近，一只手撑在门上。 　　“好吧，我承认。”莫谦摊开双手，正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是韩子涵发过来的。莫谦点开。 　　“如果我开挖掘机，你还会爱我吗……” 　　莫谦开始狂笑。 　　骆景修莫名其妙，但这声音，陌生中却又莫名熟悉。 　　“哈哈，听出来了吧，这小子的声音跟你二十岁的时候一模一样！”莫谦哈哈大笑，“小骆，骆哥，你要是真吃醋的话，就也唱一首发给我吧！” 第41章 白水精神病院 　　听了莫谦的解释，骆景修神色稍有缓和。 　　他自然不可能去唱这种歌，哪怕莫谦或许会很高兴，但这也意味着，他将再一次在莫谦面前败下阵来。 　　“没有别的原因？” 　　“都不容易嘛，年轻人欠缺机会，能帮一把是一把。当年，我不是也这么帮过你么？”莫谦随口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容易令人误会，去看骆景修时，却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应该是没有往心里去。 　　莫谦便放下心，笑着打趣：“不过嘛，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的？前男友可不行。现在给你个转正的机会，怎么样，要不要把握住？” 　　骆景修却放下手，后退了一步。冰冷的空气瞬时填满原本暧昧的气氛，两人又恢复成略显疏远的社交距离。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真不抓紧机会？”莫谦失望之余，有些不甘心。 　　骆景修只是静静站着。 　　他与韩子涵其实并无不同，都是别有目的地接近。只是无论多么自以为精湛的伪装，在莫谦面前也不过是一眼识破的拙劣表演。 　　莫谦并不会生气。 　　他不会因为别人的利用而气愤，也不会因为恋人的离去而难过。甚至于两个人的交往，也不过是骆景修蓄谋已久的示好，莫谦又一以贯之地不加拒绝。 　　“现在的我，抓不住。”最终，骆景修摇头。 　　“抓不住？”莫谦诧异，伸手在骆景修面前晃了晃，“我就在这里啊，爪子都伸到你面前了，怎么会抓不住呢？” 　　“王炸在你手里。”骆景修却答非所问，“莫谦，我输不起第二次了。” 　　游刃有余的莫谦可以再次轻易离去，骆景修却已经无法承受同样的打击。他心中有多么渴望接近，就有多么恐惧远离。 　　闻言，莫谦苦恼地皱起眉，大大叹了口气：“小骆啊。你怎么就不信，你手里拿的，才是王牌呢？” 　　骆景修走出莫谦的房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哪里有所谓的王牌？ 　　明明一无所有。 　　第二天，节目录制开始。 　　三位常驻已经提前就位，而作为嘉宾的莫谦等三人，还需要走一遍过场。骆景修率先出场，顿时引爆直播间弹幕。不多时，韩子涵按时来到，也掀起了一个小高潮。可到了莫谦的时候，却迟迟不见他现身。 　　导演组急得团团转。节目的卖点是全程直播，时间上不容差错，眼看直播间对莫谦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零星出现了“莫谦耍大牌”的言论，导演脑门上的汗更是止也止不住。 　　这一连串倒霉事实在凑巧，原本按计划载莫谦的车发生故障，抛锚在半路，备用车辆又被堵在了路上，导演组正急得团团转，突然接到莫谦的电话，告诉他们一切搞定，正常拍摄就可以。 　　于是，在众人注目下，在摄影机的忠实记录下，一辆共享单车慢悠悠地由远及近。莫谦背着双肩包，活像个穷游的大学生，一边奋力蹬着自行车，一边还单手撒把，向着镜头挥手致意。 　　“莫谦……居然是骑自行车来的？” 　　“还是共享单车！哈哈哈，这么勤俭持家的吗？” 　　“他真的好帅啊！” 　　一时间，眼花缭乱的弹幕划过屏幕。这类全程直播的综艺风险较高，直播弹幕虽是观众实时发布，但节目组当然有专人审核，还有专门引导节奏的，会将弹幕内容尽量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这些莫谦之前已经了解过，但看到这些弹幕，他还是没有忍住翘起了尾巴。 　　“谢谢大家夸我。”莫谦竖起大拇指，“眼光真好！” 　　“等等，莫谦是这个自恋人设吗？” 　　——很快有人发现了重点。 　　莫谦看到这条弹幕，立刻辩解道：“怎么说话呢，这怎么能叫自恋？高情商的说法，是我对自己有着清楚的认知嘛。” 　　观众们立刻“哈哈哈”起来。莫谦虽是头一次直播，但他学什么都能很快上手，掌握到弹幕的节奏后，便一边跟观众互动，一边在节目组的提示下推开了生锈的铁门。 　　从外表看，这里是一座破败的医院，大门上挂着偌大的白水精神病院的照片，正是此次综艺主题“病院夜惊魂”。 　　“不知道其他人到齐了没有。”莫谦说着，毫不客气地迈步而入。 　　为了保证直播效果，除了常规拍摄设备及轨道车，莫谦身后还跟着一架无人机，真正达到了全方位全程直播。而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一刻，莫谦的表演就已经开始了。 　　医院大厅寂静无人，抬头时，能看到大厅的天花板上，垂下一条条白色的帷幔，随风缓缓飘荡，给整栋病院增添了几分诡异阴森的气息。 　　第一个小谜题就隐藏在这里。嘉宾需要找到写有字的帷幔，在其提示下，才能找到目前唯一安全的“监控室”，从而与其他明星嘉宾汇合。 　　从解密角度来说，这一环节不具备难度，主要看点是嘉宾介绍，以及第一次上这个综艺的嘉宾们被吓得一惊一乍的搞笑场面。 　　如今，莫谦正是负责这个场面。 　　莫谦先是认真环视四周，然后打了个激灵。 　　“突然起了一阵风！你们看到什么没有？”他抱住胳膊，怕冷似地抖了抖，“不是开玩笑，这场景好渗人。你们说，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弹幕里自然是安慰声一片，鼓励他不要害怕，要勇敢。 　　“我没有害怕啊，我、我才不怕呢。”莫谦说，“我的胆子比心眼大多了。对，弹幕发‘莫谦胆小鬼略略’的那个，我记住你了啊，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你。可不是因为我怕了。” 　　说着，他跑到大门口，伸手去拉门。当然，门必然是拉不开的，以莫谦的演技，即便这扇门一拉就坏，他也能表现成坚若磐石。 　　“不行啊，出不去了！”莫谦慌里慌张地说完，一条皤轻飘飘拂到了他的脸上。 第42章 谁先落败 　　接下来，莫谦贡献了一次堪称神级的现场表演。那绕梁三日的呐喊，惊惧交加的表情，连观众都被吓了一跳，狂呼“弹幕护体”。 　　当然，并没有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只是按照安排，写有线索的白布“恰好”飘到莫谦面前，将他的头蒙住了而已。 　　之前几位嘉宾，有些是发挥聪明才智，主动找出线索，有些则是误打误撞，但论节目效果，还是莫谦这一惊一乍更胜一筹，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有本事演得跟坐过山车一样。 　　拿到线索后，莫谦读出上面的提示，大意是为了防止出现伤人事件，任何人想要进入医院，最多只能携带三件物品。 　　“这个通知就很蹊跷。”莫谦念完，开始分析，“多半是过去发生过类似事件。那么，接下来应该就是挑选行李了。” 　　这就是观众们喜闻乐见的翻行李环节。 　　在这个节目中，“翻行李”的动机往往会与背景故事融合。有时候嘉宾一些看似莫名其妙的选择，反而会成为最后取胜的关键，可以说是充满了铺垫与反转。 　　莫谦的包是周光友情赞助的，里面只有几件替换衣物，一个剃须刀，化妆包，再往里则是一个布包样的东西。观众们顿时好奇，都在问莫谦里面装了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瞒不住啦。”莫谦拿出小布包，郑重其事地打开，“没错，这就是可以拯救地球环境的神器！” 　　伴随着中二兮兮的宣言，布包里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洗漱用品。 　　面对满屏的哈哈哈，莫谦的表情却十分无辜：“减少浪费，人人有责嘛。” 　　装模作样在背包里翻找片刻，莫谦最后找出一把小镜子，一把梳子，还有一瓶发胶。 　　“这是……” 　　“莫影帝的臭美套装？” 　　“你已经够帅够漂亮了啊！找点有用的啦！” 　　莫谦力排众议：“我全身上下，最有用的就是这张脸了。”话音刚落，就听到“咔哒”一声，监控室的门打开了。 　　另外五位嘉宾已经到齐，透过监控屏幕，他们可以看到按顺序看到其他人的表现。众位嘉宾的反应与吐槽自然也是节目看点之一。 　　之前莫谦在一惊一乍的时候，钱可明忍不住一句“好会演”已经成了梗，观众们都嘻嘻哈哈地表示，钱可明为了给莫谦挽尊真是太辛苦了，他就是被吓到了而已。 　　周光也说：“我看他是真被吓得够呛。” 　　吴晓晓却是抿嘴笑：“你们可不要被他骗了哦。景修，你觉得呢？” 　　“莫老师演起戏来，我分不清真假。”骆景修淡淡道，“拍摄《意外证人2》时，我们有过一些交流，他的演技高超实在令人佩服。” 　　周光与钱可明立刻跟上，一同为《意外证人2》宣传。电影宣传完毕，莫谦也踩着点走进了门。 　　六人齐聚，监控室屏幕却齐齐暗下，紧接着，一个头戴面具的人出现在所有屏幕上。 　　面具人宣布众人患有“恐惧症”，所以被送来这所病院医治。治疗期间，众人手腕上会携带“恐惧测量仪”，以心跳频率为基数，心跳速度超过上限便会引发警报，一旦恐惧次数超过三，则丧失被治愈可能，只能离开病院。 　　一座如此阴森诡异的病院，看起来明明是上演什么人体试验啦、邪教仪式啦之类的绝佳舞台，然而却设定了如此正能量的故事背景——这也是这节目的一贯风格，观众们快乐地吐着槽，纷纷夸不愧是正能量惊悚综艺。 　　接着，面具人又开始宣布治疗“恐惧症”的方法。众人需要在规定时间里直面恐惧，通过“治疗室”的考验。如果有人在这个过程中落败，就会化为其他人的心魔，成为新的阻碍。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嘉宾输了也不要紧，不会真的退出医院，而是装扮成“鬼”去吓人，享受另外一种乐趣。 　　规则介绍完毕，与此同时，所有灯全部熄灭。一片黑暗中，莫谦再次贡献了嘹亮的喊声。 　　灯光亮起，监控台前出现了一个盒子，盒子内盛放的是xxx赞助商提供的运动手环，可以实时监测心率与身体状态。骆景修略带僵硬地念完口播，众人一一取出戴上，开始调试。 　　广告时间没什么好看的，观众们已经开始在弹幕上如火如荼地讨论起来。 　　“谁会是第一个落败？我赌一百块莫谦！” 　　“我也赌莫谦！” 　　“莫谦＋11111” 　　“没人赌别人嘛？” 　　“老玩家不必说了，骆景修和那个小孩看起来都很镇定的样子。只有谦谦一路叫着进来的吧？” 　　“万一人家是演的呢？” 　　“有这演技，早就成影帝了吧？哦他已经是了。” 　　“23333” 　　“反正我不信，如果不是他，我倒立吃键盘！” 　　认为莫谦会第一个被淘汰的占了大多数。而同时，莫谦正在很认真地跟观众辩解。 　　“我不是，我真没害怕。我都是演的，真的。”莫谦诚恳地对观众说。 　　“哈哈哈不要嘴硬了。” 　　“本以为莫老师实力硬，没想到嘴更硬。” 　　“别装了，我们都看出来了哈哈哈，刚才还被吓得直叫。” 　　莫谦不满：“我那是美声唱法，不信你们问晓晓。” 　　吴晓晓忽然被cue，凑了过来，严肃地跟观众科普，刚才莫谦的喊声跟美声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给点面子嘛。”莫谦嘟囔。 　　韩子涵怯生生凑了过来，说自己胆子比较小，可能很快就会被淘汰，问能不能跟莫谦一起走。 　　莫谦刚想点头，发现骆景修的目光幽幽飘了过来，心下一乐。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43章 心跳加速 　　“小骆，要不要哥哥带你呀？”莫谦提高声音问。 　　骆景修一怔，却摇了摇头。 　　“不给面子，你们都不给我面子！”莫谦气愤地指责，“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周光一语道破：“得了吧。到时候你一嗓子，是个人都得被你吓出心脏病。” 　　这话说得实在太有说服力，韩子涵明显犹豫了。莫谦却和蔼可亲地抓住他，微笑道：“想走？晚啦！” 　　于是，莫谦、韩子涵一组，周光、钱可明一组，骆景修、吴晓晓一组，三个小组分别进入“1”“2”“3”号治疗室。 　　因为莫谦与韩子涵分组最快，所以他们拥有最先选择权。莫谦是个惯争第一的，拖着韩子涵便进入了1号治疗室。 　　推开门，扑面而来一阵寒风。这里与其说是“治疗室”，不如称之为“刑场”，各种五花八门的残酷刑具琳琅满目，上面还有残存的斑斑血迹。韩子涵的心率明显加快了一些，不过并未触发警报。他快速扫视房间，忽然发现，自己脚下的影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影子的面积，似乎大了一些…… 　　他瞳孔皱缩，猛然回身，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手持利刃、头戴猪头面具的壮汉！ 　　“啊！！！” 　　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韩子涵心如擂鼓，突如其来的声波攻击令他心率猛然上升，腕上手环立刻发出警报声。 　　莫谦喊完那嗓子之后，发现韩子涵好像有点傻在那里了，终于还是良心未泯，问：“你没事吧？” 　　韩子涵大口喘气，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莫、莫老师……”他的笑容极为勉强，“吓到我了，哈哈。”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观众却是炸开了锅。 　　“莫谦的心率怎么一点都没有升高？他明明怕成那副样子！” 　　“金主爸爸快来，你们家的产品出问题啦！” 　　“莫谦不会是作弊吧，这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 　　这种猜测倒真是冤枉莫谦了。综艺节目虽然有台本，但这种全程直播模式，台本不可能预计到所有情况，尤其是心率这种难以造假的地方。 　　昨天讨论时，莫谦就坦诚地说过，自己很少会有较大的情绪波动，节目组准备的恐怖元素固然吓人，他也会根据台本表演，但涉及生理上的真实反映，则可能与表现出来的样子大相径庭。 　　导演组经过考虑，认为这种反差反而很有看点。所以莫谦也就继续表演着“胆小人设”。刚进门那会儿，没有手环检测，演出效果不错，令观众信以为真。但现在有了高科技的装备，观众们终于发现，莫谦这家伙，还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莫谦确实在非常卖力、非常认真地表现自己在害怕。 　　通过“刑场”后，第二个房间则较为空旷，没有了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刑具，但取而代之的，是地上无处不在的厚厚头发。 　　头发堆满了地面，仔细看时，发丝都在轻微蠕动，像是拥有生命。韩子涵战战兢兢观察片刻，小心翼翼地举步迈入。 　　头发丝软软滑滑、冰冰凉凉，踩在脚下软绵绵的，带着一种异样的毛骨悚然。韩子涵加快脚步，走到房间中央，突然被自天花板上掉落的东西吓了一跳。还好他及时深呼吸，稳住心跳，定睛看时，发现那是一个造型古怪的简陋洋娃娃，一条腿被扯去，另一条腿上系着什么东西，凑近看时，发现那是一只手。 　　一只铁青色的手，正牢牢抓着洋娃娃的脚腕。 　　与此同时，韩子涵只觉脚腕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去，自己的脚腕上，赫然有一只铁青色的手！ 　　“啊！！！”韩子涵吓得大叫，一蹦三丈高。 　　那只手缩了回去，警报声再次响起。 　　韩子涵不禁有些懊恼。他还想好好表现表现，多争取几个粉丝呢！结果刚刚第二个房间，他就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莫谦居然一直很安静。 　　这家伙一路过来都在大呼小叫，怎么偏偏这一次没有声音了？ 　　回头一看，莫谦手里也拿着个差不多的布娃娃，脚腕上也牢牢抓着一只铁青色的手。 　　见韩子涵朝自己看过来，莫谦便打了个手势示意：“我要开始害怕了，你做好准备。” 　　“什么？” 　　韩子涵尚未来得及反应，莫谦又是一声惊叫：“手！下面有手！” 　　接着，他蹲下身，对那只手的主人道：“辛苦辛苦，先松手吧。我怕一会儿动起来踩到你。” 　　“啊这……” 　　“莫谦好像是真的不怕啊，第一次看到还要提前预告的。” 　　“是怕连累同队的韩子涵吧？” 　　“意外的有好感了。不过就是太沙雕了。” 　　接下来，他们穿过了满是狼蛛（活）的房间，穿过了高高架起的独木桥。韩子涵经历了蜘蛛地狱，克服了恐高症，最后，却惜败于一次开门杀—— 　　他进门时，发现门边靠墙摆了一面大镜子。自己的身影映照其上。然而走到镜子尽头时，镜中的“自己”竟然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动作！ 　　这是哪怕有过预告，也很难不心跳加速的恐怖场面。韩子涵最终只得惋惜离场。 　　顺带一提，莫谦则压根没有把那面“镜子”当成是镜子。 　　当与他身着相同服装，在那边模仿莫谦动作的工作人员出现时，莫谦立刻辨认了出来，因为：“怎么可能有人模仿得了我的帅气呢？” 　　这句话又引发一次弹幕刷屏。莫谦还很无辜地问：“难道我说错了？” 　　莫谦并没有说错，正如他之前宣称的那样，节目组设计的恐怖桥段，果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当另外五位嘉宾全部落败，莫谦甚至一次都没有触发过警报。这自然激发了其他嘉宾的好胜心，节目目标也从“通关”变成了“吓到莫谦一次”。 　　说实话，导演也有点后悔。他本应该更加重视莫谦之前的提议，但当时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不害怕，还是只是习惯性地自恋吹牛。 　　接下来，各位嘉宾各显神通。 　　周光选择躲在大门后面来一次开门杀；吴晓晓则藏在了一堆塑料模特里，准备等莫谦经过时突然跳出来给他一个“惊喜”……然而，无论他们怎么伪装，如何出人意料，莫谦不仅没有被吓到，甚至还反客为主，吓得周光嗷嗷直叫。 　　到了后来，莫谦干脆不演了，闲庭信步直到最后一道门，即将无伤通过全部考验，成为节目成立以来唯一完美通关的嘉宾。 　　“我一开始就说是演的了，谁让你们不信。”莫谦甚至还记得之前的弹幕，一边弯腰解开缠绕在脚腕上的道具蜘蛛网，一边点名道，“那个赌一百块的，别忘了打钱啊。还有要倒立吃键盘的，我全记着呢。” 　　他心思全放在跟观众互动上，忽略了对后方的关注。也正在这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观众们已经看到莫谦身后的人影，但所有人都心有灵犀地没有去提醒他，反而都在刷一些“柜子动了”之类吓唬人的弹幕。 　　“喂喂，你们突然刷这种，气氛变得好阴森啊。”莫谦摸了摸脖子，神情凝重，似乎真的被观众弹幕吓得起了鸡皮疙瘩，“不行，我真有点被吓到了。” 　　观众们自然更加起劲，正在卖力吓唬他，突然见莫谦眉眼一弯，得意笑道：“哈哈，我装的。” 　　观众们惨遭调戏，群情激愤，莫谦还在火上浇油：“你们那点小心思，一看就看出来了。嗯，有人在我是不是？哈哈，想吓唬我，早八百年呢！” 　　说着，他转过身，脸上尚还带着轻松惬意的微笑：“让我瞧瞧，是谁——” 　　骆景修。 　　骆景修与他距离咫尺，转身后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这就像他们第一次接吻时的距离。莫谦至今也想不明白，一向谨慎的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夜晚头脑发热，冲动地吻了上去。 　　现在他也不用想了。警报声突兀响起，打断一切思绪。 　　骆景修的脸上，露出了迷茫又诧异的神色。 　　莫谦的心跳，加快了。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 第44章 互明心意 　　综艺拍摄完毕，莫谦最终晚节不保，虽然成功通关，但也留下了一次“心跳”记录。 　　弹幕都在嘻嘻哈哈地刷“人吓人吓死人”，周光等人也在半开玩笑地恭喜骆景修成功吓到莫谦。而骆景修本人，却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人的心跳，是可以控制的吗？ 　　这个问题甚至有些傻了，但骆景修却钻牛角尖似地反复思考着可行性。 　　一定是的，莫谦一定是用了某种方法，他毕竟会变魔术……再或者，真相其实非常简单，他可能没有料到自己靠得这样近，单纯被吓到了。 　　——然而，怎么可能呢？ 　　天不怕地不怕的莫谦，那个总是胜券在握、游刃有余的莫谦，只是与自己近距离对视，就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 　　一个念头忽然浮现，振聋发聩，在骆景修心海鼓噪不休，一遍一遍重复着，汇聚成宏响，使得骆景修全身上下都为这个真相振奋不已—— 　　他喜欢我。 　　莫谦喜欢我。 　　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回到酒店，莫谦拿出手机，开始默数。 　　3、2、1—— 　　铃声响起。 　　看着来电人的名字，莫谦微微挑眉，接通电话。 　　“小骆？” 　　“我在门外。” 　　骆景修的声音很低沉，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莫谦打开门。 　　骆景修像是一路跑过来的，呼吸急促，面带潮红。他定定看着莫谦，眸光一如两人初见时那般明亮。 　　“莫谦。”骆景修问，“你的心跳，为什么加快了？” 　　“明知故问。”莫谦懊恼地摊开手，“非要我说出来？我这个年纪，说这种话很丢脸的。” 　　骆景修上前逼近一步，转身关好房门。 　　“你说。” 　　“我说我被吓到了，你信吗？”莫谦试图垂死挣扎。 　　骆景修寸步不让：“不信。”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就是你想的那样呗。”莫谦像是被逼到绝路，干脆自暴自弃，举起双手投降，“早就说你手中有王炸，这回你明白了吧。” 　　骆景修已经完全明白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补上一个暌违三年的、早该到来的拥抱。 　　“你喜欢我。”与热烈的动作截然相反，骆景修的语气极为冷静，但正因为这份冷静，更显出接近疯狂的执拗，“莫谦，你喜欢我……” 　　“哈，慢一点……”莫谦的声音很快变得含混不清。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点敲打在玻璃上，汇聚成蜿蜒的水迹，旖旎下行。细密雨丝中，天地一片苍茫，唯有远方亮起朦胧而暧昧的霓虹灯光。光影晃动间，忽而一声汽车鸣笛，紧接着，万籁俱寂。 　　云收雨住，天空放晴。莫谦探身推开床，新鲜而潮湿的空气涌进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此时如果能抽上一支烟，那真是赛过活神仙。 　　可惜他已经戒烟多时，拽过裤子来摸索了半天，最终掏出一粒柠檬糖。 　　“吃吗？” 　　虽是这样问，莫谦已经剥开糖纸，将糖丢进了口中，这才歪着脑袋问骆景修。 　　骆景修仍有些喘息，闻言看了莫谦一眼，点点头。 　　莫谦不知为何从这淡淡的一眼中看出了几分委屈，不由心下一乐，笑眯眯凑过去，与骆景修分享了正在舌尖融化的柠檬香甜。 　　“小同志，表现不错。”莫谦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还是以鼓励为主。 　　骆景修的委屈似乎愈发明显了，轻轻咬了咬莫谦的舌尖，闷声道：“这三年，我没有过。” 　　莫谦微微睁大眼睛，竟然是一副很诧异的样子。 　　骆景修更加不满了：“很出乎意料？” 　　“那倒没有。”莫谦想了想，理直气壮，“怎么可能有人比得过我？” 　　他的表情非常认真，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这话语有多么自恋。偏偏唯一的听众没有任何立场去反驳，最终只是恨恨磨了磨牙，在莫谦颈间轻轻咬了一口。 　　“你呢？”骆景修问。 　　虽只有短短两字，莫谦却奇妙地读出了他的意思——并非是在意莫谦三年间有没有过其他伴侣，而是想确认自己在莫谦心中的地位。 　　莫谦放任骆景修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头。发丝落在指间，痒痒的，莫谦不禁轻笑出声。 　　“一样。没有人比得上你。” 　　“那你为什么要走？”骆景修抬起头，定定注视莫谦的眼睛。 　　出乎他的意料，莫谦这次没有逃避。 　　“真想知道？”莫谦的笑容慢慢收敛，神情变得严肃，“小骆，我没有骗你。但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我将会承担无法承担的后果，并会在某种意义上受到伤害。即便如此，你也要知道吗？”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骆景修能清晰感触到莫谦的心跳。莫谦似乎没有在说谎，这也并非是他不想回答而随口扯出的借口。 　　沉默片刻，骆景修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就不说。”他轻声吐出这几个字，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似乎在一瞬间自他身上卸下。骆景修放松身体，翻身躺在莫谦身边。 　　“你不想说，就不说了。”骆景修抬手捂住眼睛，声音有些发闷，“但是你要保证，不随便——离开之前，至少要告诉我。” 　　莫谦发出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又有些懊恼。 　　“你真是太知道怎么让我心软了。” 　　这样说着，莫谦正想做些什么举动进一步增强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电话铃声突兀响起。他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地从另一件衣服里翻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目光一瞬间瞟向骆景修，却很快恢复了平日的漫不经心。 　　“我去接个电话。”莫谦敏捷地从床上跳下，俯身在骆景修额头落下亲吻，“乖，我马上回来。” 第45章 浓情蜜意 　　钻进浴室，莫谦先是等了几秒，贴在门边听了听，才接通电话，压低声音问：“什么事？没要紧事就明天再给说。” 　　“过河拆桥啊你！”电话那头传来气呼呼的声音，“不是说好了尽快回复我么？我等你回信等了一晚上！” 　　“怎么说话的？”莫谦冷哼，“到底谁是桥？是谁帮你说服家里出来创业，是谁给你投的钱搞研发，嗯？” 　　“等等，确实是你给我投钱没错，但说服家里——不是我自己说服的吗？” 　　莫谦理直气壮：“如果不是因为有我这个先例，你觉得他们会答应你出来乱搞？” 　　“我就是自己创个业，哪里乱搞了……得，你总是有道理，哥，亲哥，饶了我行了吧！”电话那头无可奈何放软了语气，“说正事，我们的产品是不是很好用？我看直播了，警报声响起的时机很完美吧？既然你让我做的事我办成了，那我的事……” 　　“也就凑合。”莫谦想了想，吹毛求疵道，“不过在小骆把手放我肩膀上的时候，警报就应该响起来。说明他一靠近，我就知道是他了，心跳就加速了，这显得多心有灵犀！” 　　“大哥，我们在这边远程给你通过后门操控，加上直播延迟，肯定会慢几秒啊。” 　　“慢几秒可就不一样了。好像我是看到他的脸才开始心跳加速，搞得我很肤浅的样子。” 　　电话那头顿时被噎住，半晌才问：“难道你不是因为看上他的脸？” 　　“你怎么会这样想？”莫谦语气非常纳闷，“如果只看脸，那我应该自恋，天天照镜子就可以了。嗯，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了？” 　　“……可能是因为你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了吧。另外，如果觉得我现在的声音发虚，那是因为我刚才去吐过了。” 　　“哦。”莫谦面无表情，“我拉黑你了。” 　　“等等、等等，唉，你看起来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开窍这么晚。之前交往过那么多人，就没有动心的？” 　　“本来我以为是有的。”莫谦叹了口气，“直到遇到他，我才知道——” 　　他忽而住了口，狐疑地望向门边。 　　“怎么了？” 　　莫谦蹑手蹑脚地摸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 　　门外空无一人。 　　“没事。”他举起手机继续说，“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的。别打扰我，我有正事要办。” 　　这并非是莫谦的借口，挂断电话。他又等了会儿，回复了几条消息，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刚才弄乱的头发，迤迤然走了出去。 　　骆景修靠在床头，屈起一条腿坐着，正低头看着手机，并未表露出丝毫异样。 　　“小骆，久等啦。” 　　莫谦便放下心，凑过去。 　　骆景修往旁边让了让，替莫谦身后塞上一个枕头，两人舒舒服服靠在一起。莫谦问：“在看什么？” 　　骆景修将手机递给莫谦看，莫谦一看倒是乐了。 　　白天综艺的直播，莫谦心跳的一幕并未引发太多关注。但在综艺结束后，部分粉丝观看回放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莫谦前面都没有被吓到，怎么这里突然就不行了？” 　　“可能是出乎意料？台本上没写？” 　　“两个人关系不好吧？可能一看到就上头了。” 　　“那得多大仇啊！而且前阵子不是已经发了澄清声明，说两人关系不错么。” 　　“爱情，一定是因为爱情！磕到了，我先磕为敬！上好佳太太分析得没错，落寞是真的！” 　　“这俩cp名是落寞吗？怎么这么不吉利，一股注定be的味道。” 　　“求求井盖粉放过人家影帝好不好。有什么真不真的？一定是因为近距离看到骆景修那张丑脸吓的。骆景修颜值早就不行了，平时都靠滤镜吧……” 　　莫谦看到这里，立刻举报，速度快得骆景修都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慢了一拍才道：“没关系。” 　　“那不行，我看到胡说八道的就生气，怎么能无视事实呢！”莫谦在骆景修脸颊亲了一口，“乖，别往心里去，你最帅了。” 　　骆景修问：“只有帅？” 　　莫谦眨了眨眼，思索片刻：“还很可爱？” 　　然而这似乎并不是骆景修想要的答案。他有些忧郁地垂下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颤抖，仿佛一下一下挠在莫谦心上。 　　莫谦立刻投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是真的没说实话。他确实看上了骆景修的脸，几乎毫无抵抗就沦陷在对方的美色之中。 　　更何况……骆景修自己对这些诋毁与攻击并不在意，却会因为那些对莫谦的非议而不开心。想到这里，莫谦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想想，你的优点实在太多了，到底从哪一个开始夸起呢？”莫谦开始认真苦恼起来，“长得好，心眼好，哪哪都好，怎么就能这么好呢？我——” 　　门铃响起。 　　莫谦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可惜地啧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虽然有点晚了，给大家拜年啦！祝新春快乐，牛年大吉！ 第46章 天降馅饼 　　房门打开，韩子涵发现给自己开门的居然是骆景修，暗暗吃了一惊。 　　再一转眼，莫谦笑眯眯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朝他示意。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粒，露出一小片肌肤，明明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但莫名就让人感觉魅力爆棚。 　　难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韩子涵心里犯嘀咕，犹豫着看过去。 　　“坐。”骆景修硬邦邦道，好像刚刚被韩子涵得罪了一样。 　　韩子涵也不敢走了，诚惶诚恐坐了下来。 　　比之上一次，他的态度更加谨慎。今天的他需要确认，莫谦抛过来的，到底是橄榄枝，还是一根蛛丝。 　　不过，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韩子涵内心自嘲。无论如何，他唯有牢牢抓住。 　　深吸一口气，韩子涵正式开口：“莫老师，我很想参演您的电影。请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话一出口，就已经没有回头路。 　　韩子涵自认没有太多过人之处，那种天降伯乐的好事也很少发生。更何况，即便是伯乐，挑选良驹的目的也是为了骑乘。 　　世上没有不需要代价的赠予，究竟是福是祸，只看代价如何罢了。 　　“看来，你已经想好了。”莫谦笑问，“先让我看看，可以么？” 　　莫谦向他伸出手，韩子涵摒弃最后一丝犹豫，决然握了上去。莫谦的手干燥而温暖，指节分明，看起来极有力道。但实际握上去，韩子涵却发现，他的力气比自己想象得要小很多。 　　“松手。” 　　韩子涵一怔，后知后觉是骆景修开口，语气似乎比刚才还冷。韩子涵不明所以地放开手，就感觉莫谦的手并没有离开，反而顺着他的小臂一路摸了上来。 　　居然玩这么大的吗？骆景修还在旁边看着呢！ 　　韩子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身体僵硬得宛如关节里灌了铅。哪怕之前已经决定抛弃尊严抛弃一切，但事到临头，他却发现并不是那么简单。 　　“别那么僵硬，怎么还发抖，这里很冷吗？对了，放松，这不就很好嘛。”莫谦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我记得你基本功不错，看你抖音上还发过一字马。现在还能做吗？” 　　还、还需要做一字马？！ 　　韩子涵原本很震惊。但转念一想，莫谦花名在外，什么没玩过，如果是一般的，大概吸引不到他的注意。 　　“可以的。”韩子涵艰难地推销自己，“我身体的柔韧度……不错。” 　　莫谦满意点头：“那就好。我需要你在半个月内搞定钢管舞入门，你没问题吧？” 　　韩子涵眼睛睁得更大了。 　　莫谦皱眉：“有什么困难？” 　　“没有。”韩子涵咽了一口口水，半晌后才低声说，“我之前……学过一些。” 　　莫谦的眼睛顿时亮了，饶有兴趣地一拍大腿：“这可不巧了嘛！我之前还担心时间不够，你既然会，那就省事了。我这就跟赵奕说一声。” 　　“赵、赵奕？”韩子涵茫然四顾，忽然接触到骆景修愈发不善的目光，浑身一个激灵，思维一下子发散得很远很远，又一下子收得很近很近。 　　莫谦低头给赵奕发了消息，没注意韩子涵的神情变幻，抬起头才发现不对劲。扭头便问骆景修：“他怎么了？你吓唬他了？” 　　骆景修早已收回目光，沉默着摇摇头，一副很乖巧的样子。 　　莫谦失笑，对韩子涵道：“试镜内容给你发过去了，时间地址在下面。”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用紧张，到时候就跟在我面前一样。” 　　韩子涵也已经听到消息提示，急忙仔仔细细地看完，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两遍。 　　“角色要求？” 　　“对啊。现在其他演员都谈妥了，除了小女主还没定，就差你一个了。他是个心怀梦想，但处境困顿的边缘人物。白天做群演，晚上接演出，别看戏份不多，要演好可不容易。”莫谦语重心长，“你有舞蹈基础，这很好，不过不能放松。虽然钢管舞的画面不会太多，但我们要求可不会放低。而且，无论作为爱好，还是技能，都需要长期——嗯？”莫谦顿了顿，他发现韩子涵好像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我是不是太啰嗦了？”莫谦问骆景修，怀疑自己把人唠叨烦了。 　　骆景修却笑了笑，意有所指：“馅饼砸到头上，人总是会懵一阵的。” 　　“可这都进门大半天了啊，何况馅饼昨天不就已经落下来了。”莫谦摸着下巴，提出自己的猜测，“难道是被我的英俊震晕了？” 　　骆景修直接无视了后半句，目光中多了几分怀念：“免费的馅饼不多见，反应的时间自然也要长一些。” 　　韩子涵尚且在震惊之中。他似乎明白了“免费馅饼”的意思，但是又不敢相信。 　　难道……世上真有不需要代价，便能获得的赠予？ 　　又或者，更准确的名字是，善意。 　　正踌躇间，莫谦的手机铃突然响起，他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微微挑眉。 　　韩子涵回过神，意识到莫谦此刻似乎有些郁闷，便打算回避。可还未有所动作，莫谦已经接通了通话。 　　“饶总，我们这边资金缺口已经补上了……不不，当然没有这个意思，我们肯定是欢迎的。嗯……这件事，我也说不好，但您的面子，我能不给吗？这样吧，下周三，我把地点给您发过去，到时候您让他过来，我先看看。” 　　莫谦挂断电话，轻轻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电话铃声再次打断了他。 　　“唐总，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联系我？那件事……哈，我怎么会忘记呢？您现在可是我的金主爸爸啊！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就让他下周三来我这里试镜，走个流程，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莫谦满口答应着挂断电话，抬眼发现韩子涵怔怔看着自己。 　　“唉，没办法，赞助商嘛，总得应付一下。”莫谦摊了摊手，“我最近才知道，找投资有两大难事，一是想拉拉不到，二是想退退不成。” 　　这些韩子涵也有所耳闻，结合莫谦刚才说的内容，他很快就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莫谦找到的投资人，想要往剧组里塞人。 　　这并非特别现象，相反十分普遍，因此也生出一种更加普遍的现象——没有后台的演员被挤走。 　　从天堂掉落地狱的落差也不过如此。 　　韩子涵几乎无法缓解心头巨大的失落，最终还是勉强笑道：“莫老师，那我下周三……是不是不用去了。” 　　孰料，莫谦非常诧异地看着他：“来啊，为什么不来？你不想演吗？” 　　“不、不，我非常、非常想抓住这次机会。但是，如果您为难——” 　　“想抓住，那就抓住。你只需要把戏演好，至于其他的，不是你的责任。”莫谦斩钉截铁，“你适合这个角色，我不会看错的。” 　　韩子涵缓慢地眨着眼睛。他听过无数虚情假意，也因此对肺腑之言愈发敏感。但他不太敢开口，害怕自己一旦说话，就会哭出声。 　　“好啦，回去慢慢消化。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谢谢、谢谢您。”韩子涵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变调，他希望莫谦没有听出来。 　　“哈哈，真情流露，这很好。你真诚的样子，就足够动人了。”莫谦道，“一手杂牌，或许出不了王炸。但是别忘了，斗地主么，可是两个斗一个。只要出好自己的牌，咱们会赢到最后的。” 　　“嗯！”韩子涵重重点头，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第47章 不情之请 　　韩子涵离开后，骆景修安安静静地坐回窗边，似乎在思考什么，一时间没有开口。 　　莫谦好笑地看他一眼，问：“没什么想问我的？” 　　骆景修沉默片刻：“方才的来电，没有你表现得那样棘手。” 　　莫谦一笑，在骆景修对面的沙发坐下，朝他摆了摆手机：“唐英驰之前跟我说过，确实想塞个人。但目的不是让他进组，而是让他知难而退。” 　　骆景修露出了然神色：“你是有意而为。” 　　“没错，我确实是故意在韩子涵面前接了电话，让他明白他现在的处境。”莫谦道，“你之前也说过，这孩子心思太多，只有让他知道机会来之不易，他才有可能给我心无杂念、全力以赴地去拼。哈哈，怎么样，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邪恶资本家？” 　　骆景修轻轻叹了口气。 　　“我就是这样的人。”莫谦故作凶狠，“给你个忠告。现在跑路，还来得及。” 　　“莫谦，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骆景修的目光安静地落在莫谦身上，像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带着一点寒冷，可刚触到莫谦，就温柔地融化了，“别把我推远。” 　　莫谦一怔，随即垂下眼睛，低低地笑了起来：“不得了不得了，你现在真是长大了。” 　　“韩子涵，不值得你费心思。”骆景修淡淡道，“能不能抓住机会，是他的责任，不是你的。” 　　“你倒是想得开。” 　　“我也一样。” 　　“嗯？” 　　“我也只有一次机会，没有退路。自从我遇到你，就不再有退路。” 　　骆景修站起身。青年瘦削修长的身形挡住灯光，投下一片浓重而高大的阴影。 　　“你愿意被我抓住么？”骆景修向莫谦伸出手，神情平静，但双眸中却有什么晦暗不明的事物正在熊熊燃烧。 　　这与当初少年目光中的清澈与执着判若两人。莫谦有预感，一旦自己握上去，对方就绝不会再次让自己轻易脱身。 　　“有点贪心哦。”莫谦坐着没起身，眼睛里却一点点泛出了笑意，嘴角也慢慢勾了起来，“年轻人，你可要想清楚。” 　　骆景修上前一步，主动牢牢握住了莫谦的手。 　　他应该十分用力，莫谦能看到他小臂结实紧绷的肌肉。可动作却又那样温柔，莫谦的手被他小心地握着，只传递过来一种温暖与柔和的力量。 　　“不会让你逃的。” 　　“哈。”莫谦轻笑一声，注视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早就被你抓住啦。” 　　骆景修顺势坐在他的身边。莫谦则耸了耸肩，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摊。 　　“不过嘛，饶总那件事，倒还是真的麻烦。唉，真是想塞人也就罢了，只怕是来者不善，真让人头痛。如果我搞不定，恐怕还得需要你出手帮我。” 　　骆景修明显有些诧异。 　　莫谦说完之后等了会儿，见他还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故作惊讶道：“不是吧，现在就后悔了？这才不到一分钟啊。” 　　“不，只是……”骆景修想了想，“这是第一次，你向我寻求帮助。” 　　莫谦这回是真惊讶了：“我之前请你参演，费了那么多工夫，难道不是在求你？” 　　“不一样。”可是骆景修一时间也形容不出怎么个不一样，就只好看着莫谦，再次重复了一遍，“不一样的。” 　　莫谦这个人，当他真的遇到麻烦时，反而越会显得云淡风轻。 　　骆景修回忆起三年前，还有更早时候，莫谦抽烟抽得很凶。可莫谦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甚至两人见面时，都会很注意让自己身上没有烟味。 　　在他面前，莫谦永远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强大角色，仿佛没有烦恼，也不会遇到任何麻烦。直到骆景修真正进入这个圈子之后，才能隐约感觉到莫谦当时所承受的压力。莫谦不是真的无所不能，只是他遇到的麻烦，那时候的骆景修完全帮不上什么忙而已。 　　如今莫谦的示弱，是不是也代表了某种认可？ 　　“我会帮你。”骆景修认真道。 　　“小骆真贴心。”莫谦揉了揉他的脑袋，忽然想起录综艺的时候，节目组那边几个年轻的女孩频频观望骆景修，忍不住又多摸了几下，把帅气的头发揉乱，才满意地放下手，“刚才说优点，还没说完呢。你看，小骆同志是个好心人。非常优秀，继续保持。对了，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 　　“没有了。” 　　“什么？”莫谦吃惊，“怎么会没有的？你不是出了名的敬业劳模、无缝进组吗？” 　　骆景修也不知道莫谦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只是摇了摇头。 　　他这种层级的演员，档期甚至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经敲定，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只是为了莫谦，他全推掉了而已。 　　莫谦也瞬间想通来龙去脉，连声道：“破费了，破费了。等咱的电影赚了钱，到时候一定好好给你补上！”他开空头支票一向爽利，气势不输真正的富豪——虽然本身是个穷光蛋。 　　骆景修没在意，更没将莫谦的话往心里去。 　　莫谦的经济状况，他比赵奕更加了解。不然，也不至于刚知道莫谦回来，哪怕两人之间还有芥蒂，骆景修就急着将人接到自己的公寓里。 　　莫谦在某些方面的品味高得惊人，但在某些时候对生活条件的要求低得令人发指。曾经他为了演好一个角色，甚至真的去当了一个星期的流浪汉。晚上睡在底下通道里，白天在公园里洗脸。而且莫谦有时候是真的照顾不好自己，骆景修当时虽然还在气头上，却也担心这家伙找不到住的地方，随便在地上铺个纸箱子就睡了。 　　这样想着，骆景修又暗自摇头。 　　如今这些已经过去，未来的日子里，有他在。 　　“另外，还有个麻烦，可能也需要你解决……”说到这里，莫谦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表情令骆景修心生警惕：“什么？” 　　莫谦张口欲言，骆景修的手机铃恰在这时响起。 　　“估计就是这事啦。”莫谦无辜地摊开双手，又做握拳打气状，“就交给你了，加油！”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48章 　　骆景修严肃地接通来电，然而随着对方的话，表情却逐渐放松下来，最后甚至有些无奈。 　　见他挂断，趴在沙发上的莫谦笑嘻嘻地问：“怎么样，棘手么？” 　　骆景修接到的是一个外卖电话。 　　莫谦以骆景修的名义，订了一家米其林餐厅的外卖——原本这种高档餐厅并不开放外卖服务，但如今特殊时期，许多高级餐厅也放下了原有的矜持，只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便可送餐上门。 　　“你早就算好了？”骆景修看着莫谦，“一个月之前，你就能确定，我今天一定会出现在这里，并且与你和好？” 　　莫谦无辜地睁大眼睛：“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况且这一顿饭那么贵，我怎么吃得起？” 　　骆景修却还是定定看着他。 　　眼见对方不好糊弄，莫谦只好摆手道：“呃，我只是稍微了解了一下你的行程，用你的名义付了定金。哪怕你没有原谅我，至少也可以吃顿饭嘛。” 　　骆景修与莫谦对视良久，看着对方理直气壮的模样，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总是这样。”骆景修低低道，“莫谦，我永远赢不了你。” 　　“年轻人，胜负欲不要那么强。”莫谦笑得意有所指，“我人都是你的，输或者赢，又有什么要紧？你看我就从来不为此费心，吃饭才是正经事。等填饱了肚子，嘿……” 　　这天的这顿饭究竟吃了些什么，莫谦其实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象。他只记得用餐后，自己拽着一瓶酒，同骆景修一道坐在露台的小花园里，兴致高昂地说正在筹备中的影片，说下一步的计划，说两个人的未来。 　　夜色已深，整座城市安然沉眠，唯有繁星满天闪烁，璀璨生辉。偶然有汽笛声自隐隐发白的东方传来，仿佛预兆着黎明将至。 　　骆景修凝视着、倾听着，一如三年前那般安静而乖巧，虽然神情淡然，却总会在最恰当的时间微笑。 　　这一切过于和乐安然，与莫谦之前的设想一模一样。 　　当年不辞而别的时候，他就知道骆景修会生气会失望，甚至很可能会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但莫谦同时也觉得，只要自己回来，只要还有机会，自己总能将人重新追回来。 　　没办法，谁让他魅力这么大呢？ 　　一切尽在掌握，莫谦美滋滋地向骆景修举杯。 　　他听到骆景修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怎么？”莫谦歪了歪脑袋，“我说得哪里不对？” 　　骆景修却望向星空：“星星很美。” 　　莫谦也抬头望天，却是别有发现：“天快亮了啊，都看不到星星了。” 　　“嗯。”骆景修点头，目光深处，隐隐有暗芒翻涌。 　　莫谦不由好笑：“这还美？” 　　“别人看不到了。”骆景修答非所问，“但它一直在。” 　　会让星辉黯淡的从来不是深沉的暗夜，而是黎明。 　　莫谦琢磨一下，笑了：“小朋友，占有欲这么强啊？这是想独占我，连让别人看看都不行？” 　　“可以么？”骆景修问。 　　“呃，也不是不行。”莫谦苦恼状，“但像我这样的盛世美颜，不许人看可是世界的损失。这样吧，以后晚上归你，限定时段内只给你看，行了吧？” 　　骆景修还是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太贪心。莫谦很快就无法顾及了，因为对方吻了上来，一浪胜过一浪的缠绵很快席卷着他，将他裹挟向大海深处，直面狂风骤雨。 　　偶尔短暂的间隙，在海面沉浮的他似乎听到骆景修在喃喃低语。 　　“我的，只属于我……” 　　那声音几近凶狠，又万分温柔。 　　那天过后，莫谦给自己放了两天假，骆景修自然全程陪同。两人胡天胡地，几乎没有离开过房间。 　　“经过这几天，小骆同志充分证明了自己，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莫谦感慨道，“到了后面，我都已经不行了，他还是不断给我。年轻人真是可怕啊！” 　　侯奕忍无可忍：“你凌晨一点钟叫我起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拜托啊大哥，我对你们俩的那啥生活一点都不关心！小心我告你性骚扰！” 　　“你想哪里去了，我说的是小骆的厨艺。真是进步神速，后来我都吃不下了，他还继续塞给我。如果我不是吃不胖的特殊体质，现在估价已经有了肚腩了。”莫谦一本正经地说。 　　侯奕沉默了一会儿，估计是被气昏头了，已经准备联系杀手把这个气人的家伙做掉。 　　莫谦终究没有那么不靠谱，他敏锐地察觉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一丝杀意，忙扯回话题：“后天，也就是周三，咱们两位金主爸爸塞的人都要过来，还有那位我邀请的小朋友，到时候让他们仨一起面试。” 　　韩子涵的事情，侯奕之前已经听莫谦说过，此时“哦”了一声，又问：“带资进组的两位需要照顾一下么？就算演技不行，也得安排一个角色吧。” 　　“饶子丰的戏我看过，还说得过去。人又是饶总的侄子，肯定得照顾照顾。看他跟韩子涵谁发挥得好吧。”莫谦想了想，“但唐英驰介绍的那位姓阮的小朋友……算了，如果他一定要来，就安排打个杂吧。” 　　“这么狠？”侯奕有些诧异。 　　虽然唐英驰之前要求过，是让他们帮忙打消那位小朋友当明星演戏的念头，但以莫谦的脾气，真会那么听话才是见鬼了。这家伙胆大包天，如果真心觉得对方是可塑之才，只会拐着人在演戏这条路上一路狂奔。至于去伤害一颗热爱演戏的拳拳之心，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莫谦都不会做，他觉得太残忍。 　　能让莫谦毫不犹豫下手掐灭的演员梦，也不知道这位的演技究竟差到了何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我看过他的戏。”莫谦的声音都带着一种痛苦，像是回忆着什么，“让他演戏，对这个世界太残忍了。” 　　侯奕一阵唏嘘，但同时又提高了警惕。他知道，能让莫谦半夜把自己叫起来的，肯定不仅仅是面试几个演员这么简单的事。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忙。得麻烦你用下面这种方式，帮我联系到一名私家侦探。然后让他帮我查一个人。” 　　“谁？” 　　透过电波，莫谦的声音微微失真。他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最终缓缓道：“骆景修。”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因为工作调整，实在太忙了。文是不会坑的，无论有没有人看都会写下去～感谢阅读！ 第49章 　　距离上次见到莫谦，仅仅隔了几天，但韩子涵却莫名觉得，似乎过去了很久的时间。 　　这几天跟经纪人、公司等周旋的经历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仅仅留下莫谦传给他的一个小片段—— 　　失意的群众演员赵小乙终于得到了一次露脸的机会，在一名网剧导演那里获得了三句台词的戏份。然而正式开拍时，他却无论如何都表演不出导演要求的效果。三句话的戏份，从下午五点拍到晚上九点。最后，导演没有喊通过，也没有通知赵小乙明天继续。 　　这个片段是莫谦那天晚上传给韩子涵的，也是今天这次面试的主要内容。莫谦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试镜时，他有三分钟的时间，演绎一天的拍摄结束后，赵小乙从片场走回出租屋这段路。 　　“没有台词？” 　　韩子涵还记得自己当时这样诧异地询问莫谦。 　　“随你发挥。对了，还有一点——”莫谦特别补充，“如果觉得这段话有哪里说得不清楚，可以随时问我。”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韩子涵清楚，莫谦这样一个大忙人，未必有多少时间为他这个无名小卒耐心解答问题。能拥有这样一次机会，韩子涵已经对莫谦感恩戴德，自然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深思熟虑后，他只问出了一个问题。 　　“哦？”莫谦听了他的问题，略感意外，语气却十分愉快，“这个问题么……哈，你的另外两位竞争对手，都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有意思，我已经开始期待你明天的表演了。” 　　莫谦并未回避另有面试者的事实，甚至还直截了当告诉韩子涵竞争者的人数。对此，韩子涵并未揣摩过多，如今的他已经再无退路，唯有全力以赴抓住眼前这最后一次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挂上特意练出的最佳角度笑容，用经过培训的优良仪态，最为谨慎的态度，小心推开候会室的大门。 　　……空无一人。 　　韩子涵到得实在太早，这个时间点，连工作人员都还没就位。他随便挑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见时间将至，其他两位试镜者仍未见踪影。或许，对其他两人来说，这不过是一次可有可无的试镜；更可能的情况是，结果早已注定，他人费劲心思的努力，只是一场陪跑。 　　韩子涵摇了摇头，似乎想将多余的心思甩出去。这时，第二位试镜者终于推门而入。 　　“呼呼，好险，差点迟到。”容貌明艳的青年扶着门喘了一会儿，眯起眼仔细盯着墙壁上的挂钟，发现没有迟到，方才绽开安心的笑容。 　　虽然这样形容对一个成年男性来说太过肉麻，但韩子涵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可爱。 　　他笑起来的样子没有任何阴霾，这是只有生活无忧无虑的人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闲适与从容。 　　“棠棠，你慢一点。”走廊上传来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似乎是青年的经纪人或是助理。手上还提着一份早餐。 　　青年撇撇嘴，抱着胳膊堵在门口：“我不吃东西，你吃吧！” 　　“早上不吃饭怎么行……”女子还想说什么，青年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行啦，我知道，你收了那谁的好处，不想让我试镜成功。哼哼，我今天就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我的真正实力！你告诉那谁，就我试镜成功的消息吧！” 　　做完这番中二兮兮的发言，青年似乎十分满意，得意洋洋地准备找地方坐。经过韩子涵时，好奇地看了几眼，圆溜溜的眼睛像是小动物一样，露出明显思索的神情。 　　这家伙生活的环境，不仅物质无忧，似乎也不需要过多动脑子啊。韩子涵暗想。莫非他是智不在此？ 　　传说中，确实有那种演技惊人，但对实际生活一窍不通的天才存在。 　　“对啦，我想起来了！你是韩子涵！”青年一脸恍然大悟，热情地伸出手，“你跳舞很厉害！给我签个名吧！” 　　韩子涵茫然地被青年握住手狂摇。不是没有见过自己的粉丝，但这位“粉丝”的身份，是不是有点不太对？他一没资历二没后台三没流量，在这个踩底捧高的圈子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热情的同行。 　　“那个，我……请问，您是——”韩子涵现在很尴尬，因为他实在想不起眼前的青年演过什么。按理说，这样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哪怕是在帅哥美男如云的娱乐圈，都会拥有不低的辨识度。 　　毕竟，虽然美是主观的，但人一旦美到莫谦或者是眼前这位青年的程度，美就变成了客观存在，轻易否认不得。 　　“我的名字，未来一定会响彻影视圈！”青年斩钉截铁地说。与此同时，韩子涵发现自己替人尴尬的毛病已经病入膏肓，此时恨不得捂住对方的嘴。 　　“所以，我现在还在考虑，自己的艺名应该叫什么。”青年若有所思，还虚心请教韩子涵的意见，“对了，韩子涵是你的真名么？你这名字是怎么取的啊？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好呢？最好是跟人介绍时一说出来，就能把人震一下的那种。” 　　我只是来试个镜，为什么会遇到给人别人起名这种千古难题？！ 　　一时间，韩子涵都错乱了。 　　恰在此时，第三位试镜者姗姗来迟。 　　比起仍在苦苦思索响亮艺名的青年，这位给韩子涵带来了熟悉的感觉。 　　全程跟随的助理，精明能干的经纪人，还有那虽然看似温和有礼，实则高高在上的性格。这位正是最近异军突起的“小奶狗”、国民男友饶子丰。 　　虽然名字里都有一个“子”，但他与韩子涵的身份境遇可谓天差地别。没有去当过什么练习生，也没有过苦苦挣扎而又迷茫的新人时期，饶子丰一出道就与当红女星搭档出演现代都市偶像剧，圈粉无数。紧接着又在大导的影片中露了一小脸，演技尚可，立刻便有“青年实力派演员”的荣誉加身，各种通稿吹得天花乱坠。 　　韩子涵看到他，心顿时凉了一半，不由焦虑起来。俩人人设近似，风格撞车，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自己跟他一比，可谓全无优势。 　　饶子丰的经纪人却比韩子涵更加焦虑。一进门就抓着工作人员说他们家子丰后面还有一个通告要赶，能不能早点试镜。 　　工作人员说会传达给导演。导演那边很快给了答复。试镜顺序抽签决定，本次试镜每人只有三分钟时间，当场宣布结果，建议等结果出来后再离开。 第50章 　　饶子丰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片刻后，他的经纪人送了部手机进来，饶子丰便走出门去接电话。 　　他并没有走多远，透过未关紧的门，韩子涵能清楚地听到通话内容。 　　“我已经到了。不，没有，还在面试……具体情况不清楚，我是借着叔叔您的面子过来的，可能赵导还是不太放心，想试试我——” 　　另一个青年演员此时也听到了通话内容，不感兴趣地撇撇嘴：“嘁，怎么还带告状的，是小孩子么？” 　　这声音不大不小，不知道门外的饶子丰听到没有，但他重新进来的时候，多看了青年几眼。 　　青年则已经全身心投入到准备中去，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做各种表情。这种准备韩子涵也很少见到，默默观摩了一会儿，发现饶子丰也掏出一叠纸张看了起来。 　　正当韩子涵陷入“要不要做点什么”的纠结，试镜终于正式开始。 　　饶子丰第一个站起身，但他坐得距离门口稍远，青年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抢先一步打开门，信心满满地走了出去。 　　大概五分钟后，他若有所思地走了回来，陷入沉思。 　　这样子，多半是表现不佳。饶子丰嗤笑一声，也随之推门而出。 　　他用时长了一些，大概八分钟后，察觉门被推开，韩子涵站起身，却看到饶子丰挡在门口，高傲的眼神扫过他，以一种施舍般的语气通知道：“你可以走了。” 　　“谢谢，我这就过去。”韩子涵想要绕过去，却听饶子丰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可以走了。不用过去。” 　　“什么？” 　　“试镜已经结束了。”饶子丰淡淡道。 　　韩子涵睁大了眼睛，过于庞大的失落使他生出一种荒谬感。既不相信眼前人的话，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结束了？ 　　自己准备了三天，赌上了未来。结果连一分钟展示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结束了？！ 　　“你、你说——可是我还没有——”韩子涵听到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心脏宛如凝固，耳边伴随着巨大的嗡鸣。 　　饶子丰皱眉：“你没有必要白费力气，我已经——” 　　“谁说的？”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来自饶子丰面前，是韩子涵的质问；而另一个来自饶子丰身后，从语气上判断，这应该是个反问。 　　是莫谦。 　　“我还没说结束，你怎么就先宣布了？小朋友，乱开玩笑可不好玩。”莫谦笑着又朝韩子涵招了招手，“小韩，快来，都等你呢。” 　　嗡鸣声退去，韩子涵自地狱重返人间。 　　韩子涵低低应了一声。与此同时，他心里生出一个新的念头。 　　一个关于这段戏怎么演的念头。 　　他有种预感，这一定是最合适的演法。 　　三十分钟后，莫谦出现在侯会室，笑眯眯地宣布韩子涵试镜成功，同时期待未来与另外两名优秀演员能有合作的机会云云。 　　那不知名的青年尚没什么反应，饶子丰先炸毛了。 　　“莫老师，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会落选？” 　　青年也睁大了眼睛，不过目光却直直盯着莫谦，半晌后才结结巴巴地脸红道：“莫、莫老师，我是您的粉丝，能给我签个名不？哦，对了，我演得不好么？” 　　莫谦也没推辞，给青年签完名，大手一挥：“如果你们对结果不认可，可以一起来看看三段试镜录像。” 　　第一段的主人公是那名青年。他先做了一段简短的自我介绍，原来他名叫阮棠——叫这么个名字，也难怪之前对自己的姓名遮遮掩掩，一心想着起艺名了。 　　介绍完毕，试镜开始。 　　只见青年低着头，脚下步伐很重，赌气似地狠狠跺着地面。就这样慢吞吞走了几步，似是越想越气，突然飞起一脚，想要踢开路上的石子，结果不小心脚下却一滑，整个人以一种滑稽的姿态很刻意地摔倒在地。 　　他试图爬起来，但又跌了回去，最后只能愤怒地用双拳锤击地面，作痛苦呐喊状：“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啊啊啊！” 　　一番捶胸顿足之后，这段短暂却又漫长的表演终于结束，他很快地爬起来，一脸轻松喜悦地阐释自己的构思。 　　“作为一名演员，被喊了一天‘cut’，必然非常失落，非常沮丧。所以！”阮棠语气自信，“我选取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流派的表演方式，使用肢体语言，体现内心的痛苦。” 　　饶子丰“噗嗤”一声。虽然没说话，但他的不屑已经尽数体现。 　　阮棠很不服气，吊着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睛瞪他：“神气什么？你演得就比我好了？” 　　莫谦应声道：“别说，小饶同志确实比你演得好。” 　　“啊……”阮棠呆呆看着莫谦，有点失落的样子，眼睛盯着接下来的录像。 　　饶子丰的自我介绍比阮棠更加简短。韩子涵也是此时方知，饶子丰竟然是名校毕业——不过综合饶子丰的性格、以及从未营销过学霸人设这一点来看，其真实情况相当可疑。 　　试镜一开始，饶子丰就表现出与阮棠不同的一面。 　　他不像阮棠那样，恨不得将所有情绪外显，而是静静地走在路上，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却又沉重得像是再也无力迈步。 　　走到角落里，他站定，抬头向高处看了一眼，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很珍惜地用手指抚了抚表面，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轻轻吐出烟。 　　整个过程寂静而无声，但他只是这样静静地吸着烟，一个生活不如意的男人特有的疲惫与狼狈已经淋漓尽显。 　　“之所以会选择这样的动作设计，是因为我认为，这样一个抽烟的动作，可以最大程度地展现出角色内心的挣扎、失落，对未来的茫然……”饶子丰围绕着动作设计侃侃而谈。 　　阮棠看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发出了赞叹：“演得不错啊。” 　　这人性格真的跟小孩子一样，刚才还不忿饶子丰嘲笑自己，现在就对饶子丰的表现真诚赞叹了。 　　“表现确实不错。”莫谦点头。 　　“但是您没有选我。”饶子丰虽然在笑着，话里却带着针，“不知道莫老师是对什么地方不满？” 　　莫谦不答反问：“我没有不满，倒是有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解惑。” 　　饶子丰一怔：“什么？” 　　“一开始，在抽烟前，这里——”莫谦拖动进度条，指给饶子丰看。果然，在抽烟前，饶子丰抬头看了一眼。 　　“从时间看，应该是在晚上，你这里在看什么？” 　　饶子丰稍一思忖，回到：“看月亮。” 　　“哈，这就是你落选的原因。”莫谦笑道，“这一段确实很好，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的好。” 　　“那为什么……” 　　“但是，这样好的表演，我之前已经见过一次。这与我们学校的谢超老师在《邻居》中的表演相似度实在太高了，你不会是请了谢超老师作表演老师了吧？真的呀？” 　　饶子丰默认了。 　　“你看吧。”莫谦道：“之所以要抬头看，需要放进作品里。在《邻居》中，那个位置是他的家。主人公疲惫归来，在回家之前，选择站在路灯下，自己静静抽一支烟。” 　　“即便如此，我的表演也没有大问题，凭什么他可以，我不行？”这回轮到饶子丰不服气了，指着韩子涵，差点把“暗箱操作”四个字写在脸上。 　　“看完这一段，你们就明白了。” 第51章 演人演心 　　韩子涵的自我介绍平平无奇，饶子丰只是看了两眼，就不感兴趣地撇了撇嘴。 　　这个出场也普普通通。饶子丰腹诽。莫谦到底怎么了，难道太久没演戏，判断力有所下降？这种表演，群众演员都能信手拈来。 　　韩子涵的脚步有些虚浮，并不像饶子丰那样沉重，反倒过于轻飘。他不像走在路上，更像是漂浮在云上。 　　一边走，他一边喃喃自语，嘴唇蠕动着，声音低得叫人听不清话语的内容。 　　“用人物自言自语，表现受到了打击？”饶子丰毕竟年轻，没忍住心中不平，直言道，“过于外放了吧？这一段难道不是收着演效果更好吗？” 　　韩子涵正要开口解释，莫谦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本帅只知有死，不知有降！”镜头里的韩子涵突然一声大喊，铿锵有力地念出了一段台词，“尔等豺狼鼠辈休要猖狂！我大昌千万儿郎不惧生死，只求今日热血成碧，好教千百年后世人知晓，我大昌有仁慈之君，忠义之臣，不屈之民！” 　　他念着台词，双手在半空中有力地挥舞着，像是在挥动一柄无形的长剑，正对着敌人凛然宣告。 　　饶子丰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很想质疑点什么，挑出一些毛病，但眼前的表演，却不知为何说服了他。 　　或许是因为，韩子涵的表情过于投入，他的双眼散发着某种异样的、神经质般的亮光，像是赌徒凝视着自己最后一枚筹码。 　　“尔等豺狼鼠辈休要猖狂……” 　　韩子涵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的动作神态都有所不同，可那种偏执的目光更加深邃。他好像置身于战场，又像是身处片场，或许又在别的什么地方——他已经分不清了。 　　屏幕外的饶子丰，此刻体会到的正是这种错乱感。 　　“得到角色的狂喜，反复练习的辛苦，正式拍摄时的挫折，大起大落不过如此。”莫谦静静说道，“被刁难了整整一天，这些不断积累的情绪，需要有一个爆发点。子涵，你的处理非常精彩，说实话，相当令我惊喜。” 　　饶子丰没有再出言反驳。他确实是傲气了点，但却不傻，对表演也算得上有追求，不然，也不可能巴巴地跑来拉关系想进这个剧组。 　　一部小成本电影而已，片酬不高，又是个小配角，带来的收益更谈不上丰厚。饶子丰跑来这里，不过是冲着莫谦和侯奕的名头。 　　“确实，很精彩。”最终，饶子丰一字一顿地说。 　　韩子涵看他那一脸的阴晴不定，还以为自己被他记恨上了，结果饶子丰说完，就朝他伸出了手。 　　“呃……”韩子涵愣了一下，饶子丰已经自顾自地拉起他的手，用力握了握。 　　“恭喜。”饶子丰说完，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这是……心悦诚服了？韩子涵呆住了。 　　“其实你天分不错。”莫谦插话道，“但是，小饶同志啊，演戏就是这样，要仔细观察才行，而不是只学别人怎么演。演戏就是演人、演人就是演心嘛，你平时没注意观察过身边的群众演员吧？你都不知道他们平时是什么样子，怎么能演得好他们呢？” 　　饶子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旁阮棠蹭过来，使劲握住韩子涵的手一顿狂摇。 　　“哥们不错呀！演得真好，我比不过你！”他的恭喜真诚很多，失落也是显露无疑，但很快又重整旗鼓，一脸期待地看向莫谦，“莫老大，我呢我呢？你说了他们俩，我演得怎么样，您也提点提点呗？” 　　莫谦干笑了两声：“小棠啊，我觉得你舅舅说的也没错，要不你还是——” 　　“可是我真的很想演戏啊！”阮棠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分外诚恳，“我舅舅他们总是笑我，但我就是想做个演员呀！莫老大，你那么厉害，肯定能教我的对吧？” 　　“不要叫我莫老大。”莫谦对这种直白的话语向来没什么抵抗力，在阮棠的直球攻击下终是败下阵来：“好吧，但是现在没有多余的角色给你了，你先在组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吧。” 　　“好的，老大！”阮棠非常高兴，果然不再用“莫老大”称呼莫谦，直接升级成了唯一指定“老大”。 　　至此，所有角色扮演人选都已经敲定，资金也即将到位，莫谦心情大畅，也没再继续计较称呼问题。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开开心心回家，家里已经有个人在等他。 　　自从两人和好，骆景修便搬回了那间公寓，俩人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他们都不是多讲究的人，日常也没有什么摩擦，生活起来出乎意料地合拍。虽然都很忙，但只要条件允许，他们总会在一起吃晚餐。 　　今天的饭桌上，莫谦便将选角圆满结束的好消息告诉了骆景修。 　　骆景修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并且将鱼肚夹给了莫谦。莫谦吃了一阵，发现骆景修没动筷子，就夹了点青菜给他。 　　“怎么，最近要保持身材？” 　　骆景修安静地吃下青菜，沉默片刻，问道：“她什么时候过来？” 　　“谁？”莫谦没听清。 　　“你的女儿。”骆景修道，“剧本中，‘我’的孩子，你是不是想让你女儿来演？” 　　“什么——咳咳！”莫谦惊讶过度，连连咳嗽。骆景修忙递给他一杯水，莫谦顺了半天的气，才重新发出声音：“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么？”骆景修蹙眉，“我已经见过其他所有角色，除了‘我’的孩子。” 　　这个角色的戏份并不比他少，可以说至关重要。骆景修从得知莫谦有个孩子之后，便有了这种猜测。 　　“不是她，她才多大呀。”莫谦好笑道，“况且她现在也来不了。再等等吧，等情况好一点，我就把她接过来。” 　　直到现在，莫谦依然没有解释孩子的来历，骆景修便也不问。 　　“至于剧里的‘小陶’么，应该快到了。”莫谦摸着下巴，看了一眼日历，“哦，是后天到。对了，他现在还缺个住的地方，能先让他住咱家吗？” 　　——直到很久之后，骆景修都一直在后悔，自己居然这样轻易地点了头。 第52章 风眼乐园 　　那天骆景修回家回得很早，因为莫谦提前知会了柯珂的到来。 　　柯珂，今年10岁，正是即将饰演“小陶”的孩子。 　　莫谦消失的三年间，一切信息讳莫如深，骆景修能得到的线索并不多，那个孩子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骆景修在之前有过与童星合作的机会，对这次见面并不觉得多么艰难。小孩子么，总归不会太难相处的。 　　——然而，在与柯珂见面的第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 　　“要跟我演对手戏的，看来就是你了。”眼前的小屁孩翘着二郎腿，下巴抬了抬，不过一米四的个头，却有两米八的嚣张，一张脸蛋可爱至极，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却多了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狡黠与市侩，在骆景修与莫谦之间来回打转，“啧，你是莫谦的姘头吧？” 　　莫谦一指节敲在他的脑门上：“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臭小子又欠收拾了！” 　　“我x，你明明说过，老子不乐意可以随时走人——”柯珂抱住脑袋，奋起反抗。 　　莫谦冷笑道：“你现在哪里不满意了？”又抬头对骆景修歉意道：“小孩子没教好，别往心里去。” 　　骆景修只摇摇头，心里却默默打了个问号。 　　这孩子跟之前接触过的那些童星截然不同，虽然衣着整洁，可随口而出的脏话、过于嚣张的态度，无不实实在在昭示着，他绝非正常家庭出身。 　　“你好。”骆景修蹲下身，郑重地朝对方伸出手。他已经意识到，跟这样一个孩子打交道，最好不要用对待“孩子”的方式。 　　柯珂挑了挑眉，先是看了莫谦一眼，不知道从莫谦的眼神中看出了些什么，妥协似地叹口气，伸出手，却没有握上骆景修的，只是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他的掌心。 　　“今晚我睡哪里？”柯珂问。 　　骆景修已经提早准备好了房间，只是…… 　　稍一迟疑，三人已经来到房门外。莫谦率先推门而入。 　　“噫。”柯珂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绘制的蓝天白云小彩虹，又瞅了瞅柜子上的卡通图案与旁边的滑梯，丝毫不客气地点评道，“真幼稚。” 　　全程参与设计的骆景修俊脸微微一红，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实在不怎么擅长这种场合，最后只淡淡道：“不喜欢，就换掉。” 　　柯珂眼珠一转，故作老气横秋地干咳了一声：“倒是也不用那么麻烦，今天就先这样吧！” 　　“你这小子……”莫谦笑，“行了，先去收拾一下，出来吃东西。” 　　柯珂看着不怎么服管教，但令人意外的是自理能力很强。骆景修还以为要帮忙照顾，没想到小孩钻进洗手间，不多会儿就干干净净走了出来，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 　　吃饭的时候也没有挑食之类小孩子常有的毛病，面前有什么吃什么，吃得又快又干净，饭后还想自己去洗碗。 　　骆景修默不作声地止住他，将碗筷收好放进洗碗机。柯珂睁大眼睛，一边打着小小的饱嗝，一边看着骆景修的操作，一脸的若有所思。 　　骆景修静静看着他，等待对方与自己交流。可等了半天，就看柯珂打了个哈欠，慢慢走回了屋里，将房门一关，还上了锁。 　　回到客厅，莫谦正瘫在沙发上看手机，抬眼看到骆景修有几分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柯珂……去休息了。”骆景修慢慢地说。 　　莫谦促狭道：“是去玩滑梯了吧，他刚才眼睛都亮了。” 　　是这样吗？ 　　骆景修回想着。刚才他一点没看出来，还以为柯珂对房间不满意呢。 　　“那小子就是这样，心口不一，别扭着呢。”莫谦啧啧道，眼珠却在骆景修身上打转，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骆景修不闪不避，直视着莫谦的眼睛：“我所说的，正是心中所想。” 　　“呃……”这下，换成莫谦躲闪他的视线，顾左右而言他道，“对了，明天去游乐园，你想玩什么？” 　　这是一早就定好的，柯珂从来没去过游乐园，俩人正好带着他去转一转，顺便培养培养感情。 　　莫谦提这个问题，只是为了转移话题，骆景修却思考得很认真，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没有特别的。” 　　“随便说一个好了，有什么比较喜欢的、想要尝试的，都行。” 　　“……套圈。” 　　“啊？”莫谦意外。 　　骆景修肯定地点点头。 　　“不过，这项目好像没有吧？”莫谦看着手机，有些为难，“这家游乐园还真没有，真不够专业，要不咱换一家？” 　　“不用。”骆景修道，“只是随口一提。” 　　骆景修的表情确实并没有失望，像是真的不怎么在意。可莫谦却忍不住多想。 　　这项目虽然不像过山车那样刺激，但或许，骆景修就是能从中体会到一些别样的乐趣？ 　　莫谦琢磨着，又觉得骆景修这个说法像是别有深意。 　　于是当天晚上，他做了个梦——自己坐在摊子上，眼睁睁看着骆景修手里拿圈比划着往自己脖子上套。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莫谦还在犯迷糊，心想这到底是美梦呢，还是噩梦？又或许，这说明自己潜意识里，很希望被骆景修套牢？ 　　这天是工作日，又并非寒暑假，游乐园的人虽然不算少，却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柯珂兴奋极了，一路上蹿下跳的，莫谦也不遑多让，俩人冲进纪念品商店，挑选了同款的兽耳帽，成功变身成一只大狐狸、一只小狐狸。 　　回头看看骆景修，莫谦塞了顶鹿角帽给他，大赞合适至极。骆景修不置可否，乖乖戴着鹿角帽，跟在俩人身后，倒真挺像一只纯良的小鹿。 　　这两大一小的组合颇为吸睛。虽然都戴了口罩，但莫谦与骆景修身高腿长、姿态挺拔，柯珂又生得可爱，走到哪里都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初时，骆景修还不觉得，后来，他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越来越偏僻，游人也变得少了。 　　莫谦是担心被人认出来？ 　　正想着，莫谦朝他一笑：“满足你的要求还真不容易，还好这里的老板给面子，走，去套圈！” 　　这个游乐园原本并没有套圈项目，但不知莫谦怎么做到的，三人穿过一片植物迷宫，走过一道木桥，眼前赫然是一片广场，不仅仅是套圈，还有射气球、钓鱼等系列娱乐项目，甚至还摆了一排娃娃机。这块场地并未完全对外开放，也没有相关引导牌，除了他们仨，仅有三三两两的游客纯属误入此地，正在摊子上游戏。 　　柯珂欢呼一声，就奔着射气球的摊子义无反顾地发起冲锋。 　　“你这是……” 　　莫谦笑道：“你好不容易有个愿望，我当然要给你实现啦。” 　　跑到一半的柯珂停下脚步，歪头问：“莫谦，我也有个愿望，你怎么不帮我实现呢？” 　　“你那个上火星玩的愿望，谁能给你实现啊！老老实实打气球去吧。”莫谦顺手给了柯珂脑门一记，“再说了，你跟你骆叔叔怎么比，你有人家乖嘛！” 　　柯珂哀嚎一声，捂住脑门跑掉了。莫谦一笑，抬头撞进了骆景修的眼神。 　　那样闪耀着喜悦、激动、不可置信的，充满温情的眼神。 　　此时阳光正好，头顶的梧桐投下斑斓的光点。远处偶尔传来一阵阵欢笑与尖叫，这里人世之间，却同样是隔绝了一切烦恼的乐园。 　　而莫谦，因为骆景修的随口一句话，在这样的乐园里，构建出了独属于骆景修的天地。 　　原本骆景修有很多很多事情想要询问，但此刻，他忽然觉得，那一切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现在，他只想拥抱住眼前这个人，用最认真的方式亲吻他。 　　两人的眼神触碰后就像再也无法分开，黏黏腻腻地缠在一起，粘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 　　“谁？” 　　骆景修清清楚楚的看到，莫谦的脸上血色尽褪。几乎是下意识一般地，他将骆景修护到身后，目光几近凶狠地瞪向某个方向。 　　与此同时，骆景修听到不远处传来快门的“咔嚓”声。 　　有人在偷拍？ 　　骆景修皱起眉头。对待狗仔队，他也算经验丰富，正想按照流程尽快处理，却突然一怔。 　　他与骆景修挨得很近，此时能感觉到，这个永远面不改色、漫不经心的家伙，此时身体竟在微微颤抖。那不是出于愤怒或是气恼，而是纯粹的恐惧—— 　　莫谦在害怕……什么？ 　　作者有话说： 　　震惊，上一次更新居然在那么久之前…… 　　非常不好意思，实在太忙了。自从调整了岗位，加班就成了常态，还是平时加班七八点，偶尔加到凌晨两点半那种……不过目前的工作非常有意义，也很充实。所以，扶我起来，我还能拼！ 　　因为已经想好结局了，所以会尽量快点更完，感谢在看的各位读者（如果有的话），为了报答你们，我一定要支棱起来！ 第53章 套圈游戏 　　“不好意思，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一溜烟跑过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她显然被莫谦的反应吓了一跳。一边小跑一边双手合十放在前方道歉：“我只是……实在太喜欢您了，照片我现在就删掉！” 　　莫谦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转，自从莫谦归来后——不，自从认识莫谦以来，骆景修也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难看的脸色。他几乎是审视着对方，面色严厉到甚至有些阴鸷。 　　女孩更害怕了，脸蛋涨得通红，身体微微颤抖，张了张嘴，却嗫嚅着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只是偶遇一个粉丝，骆景修内心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便出言安抚道：“没事，你——” 　　“你先别说话。”莫谦干脆地打断，对女孩道，“偷拍是违法的。但我可以不追究，只要你告诉我，是谁让你跟着我们的。” 　　女孩愣住了，支支吾吾半天，憋出几个字：“没人、没有人呀……真的只是偶遇……” 　　莫谦冷冷看着她。女孩在这样的目光中更加不安，眼睛里甚至闪动起了泪花。 　　骆景修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却听见莫谦“噗嗤”一笑，摊手道：“瞧，我演技不错吧？所以你看，不是每个大明星都像我一样和颜悦色的，凶神恶煞的也不在少数。姑娘，演员也是人，在某些时候，也希望能有一点点隐私。” 　　“我、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打扰别人了！”女孩看到莫谦笑眯眯的样子，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掏出手机当着两人的面删掉了所有本地与云端的照片。 　　其实她也没拍到什么，甚至可能因为激动，导致仅有的几张照片都非常模糊，连是人是鬼都看不太出来，只能通过两人的兽耳帽勉强辨认。 　　但莫谦却看得异常认真，仔细确认过后，才笑着与女孩告别。 　　柯珂在那边已经打枪打上瘾了，莫谦也去秀了一把。三人又一起去套圈，结果反倒是提议要来的骆景修成绩最差，甚至被柯珂吊打。 　　“小骆啊，就算瞄准了最远的那个，也不要太用力。你看，你总是用那么大力气，扔出的太远，又怎么套得住呢？”莫谦一边说一边演示，他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能很快掌握诀窍，“像这样，有技巧一点，收着力气。” 　　一个套圈被他轻巧丢出，套住了一只玩具恐龙。柯珂发出一声欢呼，看莫谦的眼神竟然带上了几许崇拜。 　　“老头子，你准头不错嘛！” 　　“臭小子。”莫谦笑着揉乱柯珂的头发，又帮他戴正了方才被弄歪的狐狸帽子。 　　这时候，骆景修又丢了一个套圈，结果力气太大，毫无所获。 　　“我只会拼尽全力。”骆景修淡淡地说，“明知道越用力，目标就距离我越远，可就是做不到留几分余力。我太想套中他了。” 　　莫谦一怔，他不是傻子，听得出骆景修的话外之音。 　　不留余力，算是错吗？ 　　骆景修又丢了一个，准头依旧很差。他的心思不在这里，只是专注地等待莫谦的答案。 　　最终，莫谦笑了出来：“虽然话听起来很酷。但小骆啊，说实话，你是为了掩饰套了半天什么也没套中的尴尬吗？” 　　骆景修垂下眼睛，目光难掩失望。 　　“不过，这正是你的可爱之处。”莫谦将其他的套圈一股脑丢出去，歪头看向骆景修，“正因为是你，哪怕你套中的是块空地，你想要的也会乖乖自己钻进去。” 　　“嗯。”骆景修表面淡定地望着前方，但红晕从耳根到脖子的地方一点一点蔓延，“我真的套中了吗？” 　　莫谦眼珠一转，凑在骆景修耳边促狭道：“最终大奖，留到晚上领哦。” 　　这下子，红晕有向脖子下面蔓延的迹象。莫谦看着有趣，忍不住又逗了骆景修几句，最后终于在他略带凶狠的警告目光下意犹未尽地收手。 　　小骆已经长大了啊。莫谦略带怅然地回想起三年前的骆景修。 　　“哇，套中了！”柯珂突然欢呼起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 　　他刚刚成功套中了作为奖品的小恐龙，此时高高举起放在头顶，犹如一名受到加冕的国王那样得意洋洋。 　　莫谦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骆景修看了看，也跟着配合鼓掌。 　　在掌声中，柯珂兴奋地涨红了小脸蛋，却竭力做出一副“不过如此”的样子，手中爱不释手的拿着小恐龙玩个不停。 　　“这么喜欢啊。”莫谦笑，“晚上要不要抱着它睡觉？” 　　“哼，不要把我当成七八岁的小孩。”十岁的柯珂严正抗议，“我才不会抱着玩具睡呢！我要拿回去送给昭昭，这是我自己赚的！” 　　莫谦一怔，再笑起来时更多了几分温柔：“嗯。你很快就能赚到更多玩具了。” 　　骆景修静静看着，口袋中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转过身，抽出手机低头确认。有人发来一个压缩文件，以及一则信息。 　　“幸不辱命，小朋友的信息已经查到，请查收。” 　　现在并不是好的查看时机，骆景修不动声色将手机收起：“你们渴了吧，想喝什么？” 　　“水。”柯珂说着，目光却情不自禁飘向刚走过的一名小女孩。 　　女孩身上斜跨着桃子造型的小水壶，此时正用配套的小吸管喝着里面的桃子汁。那是游乐场售卖的限定版饮料。 　　“虽然用演员的身材标准来要求自己很好，但偶尔也可以破例。”莫谦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头，起身道，“小骆，你陪柯珂，我去买吧。”不等骆景修拒绝，他已经大步离去。 　　那么，要不要现在确认手机中的内容？ 　　骆景修握住口袋内的手机。 　　柯珂在专心地摆弄着小恐龙，他参与了莫谦的三年时光，那是骆景修本该享有，却永远失去的权利。 　　没有足够让骆景修犹豫太久的时间，他放开了手中的手机。 　　“柯珂。”他蹲下身，视线与柯珂平齐，认真地问，“你是怎么认识莫谦的？可以告诉我么？” 第54章 突然发病 　　柯珂抱住小恐龙，歪着头看他：“你不直接问他么？” 　　这孩子虽小，却很敏感。骆景修据实相告：“他不告诉我。”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委屈。 　　这样坦率的态度意外博得了小朋友的好感。 　　“莫谦经常来院里玩。”柯珂仰头说，“时间久了，就混熟了嘛。” 　　“院里？”骆景修微微蹙眉。 　　“对，小葵花蓝天福利院。”柯珂熟练地报出一串地名，“对了，一开始，他身上还缠着绷带，可酷了！” 　　莫谦买完桃子汁回去后，发现骆景修有些神思不属。一直持续到游玩结束，返程的路上，骆景修都比原先更加寡言。 　　“想什么呢，又走神了？” 　　骆景修深深看了莫谦一眼，摇头不语。莫谦有心询问，可柯珂抱着小恐龙，小脑袋一耷一耷的，明显是玩累了，到家后便先帮小朋友洗漱干净，抱他回房睡觉。 　　等有时间坐下来，积累了一天的工作又找上了门，莫谦只好又去一一处理。诸事完毕已经夜深，莫谦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距离一条死狗只差一个枕头，游魂一般飘回卧室，却发现本以为早已休息的骆景修还坐在床头。 　　“哟，原来今天还有深夜特别服务？”莫谦笑得极具挑逗，猫咪一样跃上床，凑到骆景修身前，指尖一勾他的下巴。 　　骆景修喉结滚动，目光幽暗，最后却只是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 　　“啧啧，小骆学坏了，知道跟我使美人计了。”莫谦叹气，“但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对你一向是没有办法的。”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骆景修的唇瓣，感受着灼热的气息。 　　“我问了柯珂。”骆景修声音低低的，“这三年，你过得并不好。” 　　莫谦一怔，笑容却没有改变：“不是说好不提了么？” 　　“可是我忍不住。”骆景修扣住莫谦的手指，虽然动作温柔，但力道很大。莫谦下意识抽了一下，却被他牢牢握住，纹丝未动。 　　骆景修那澄澈的眼眸里，渐渐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莫谦，别离开我。”骆景修的动作如此强势，可与之相反的，他的语气却在示弱，“我受不了的。”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还那么辛苦地把你追到手，这份诚意还可以吧？以后，就算你想离开我，我也会拦着你不许走，你别嫌我烦就是了。”莫谦还是笑着哄人，可渐渐的，他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许走。”骆景修好像完全听不进他的话，“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许走。” 　　他的力气实在太大，已经将莫谦的手攥得通红。莫谦察觉到了骆景修的异样，不禁皱起了眉，随即又舒展眉头，轻声细语地劝慰：“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柯珂跟你说什么了？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呀？” 　　骆景修只是悲哀地看着他，犹如一只被遗弃的小狗，虽然那牢牢禁锢莫谦的动作完全是只贪婪的狼。 　　“柯珂来第一天，我就查了他。”骆景修终于松开了一只手。他拿起手机，主动将私家侦探发来的报告翻给莫谦看。 　　“我想知道你去了哪里，如果你再次消失，我知道去哪里找你。”骆景修身体颤抖起来，眼神有些偏执得可怕，“柯珂也不知道。如果你离开，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莫谦一时语塞。 　　他意识到，自己的承诺，早已失去了所有信用。 　　“别走。”骆景修道，“就算不喜欢我也好，就当可怜我。” 　　随着骆景修话语的吐露，莫谦的胃部一阵阵痉挛。 　　巨大的痛苦与负罪感真真切切地袭来，将他彻底淹没。他到底对骆景修做了什么？ 　　那个高傲、冷清、寡言，又聪敏的少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错了。”莫谦用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触碰着骆景修的脸颊，“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骆景修却触电般放开了手。他垂头看着莫谦的手掌——上面明晃晃的红印，是他刚刚用力太大导致的。 　　“对不起。”骆景修道歉，几乎是惊惶地起身，将枕头掉落在地也没有在意。他几步走到床头柜前，颤抖着双手去拉把手，却因为用力过度，不小心将整个抽屉打翻在地。 　　药瓶滚了出来，莫谦看到，是奥沙西泮。 　　“我吃了药就好。”骆景修捡起药瓶，拧动药盖，翻转过来，里面却是空的。 　　他表情也有一瞬间的空白：“吃完了……” 　　莫谦将他手中的药瓶拿走，骆景修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几近绝望。 　　“你一次吃几片？”莫谦看着说明书，手也在微微颤抖。 　　“不记得了，有时候我想着你，睡不着，就会吃。”骆景修乖巧地坐在地上，“吃完了，就可以睡着。每次总是提前吃完，我不记得吃了多少。莫谦，我不应该吃药，对吗？” 　　莫谦无法回答，只是道：“没事，别担心。”同时拿起手机，想了想，给骆景修的助理发去一条消息。 　　然后，他摸了摸骆景修的头。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真的，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莫谦温声道，“所以，无论谁说我不喜欢你，都绝对是谎言。” 　　“你自己说的。” 　　骆景修的答案让莫谦噎了一下。 　　“不可能。”莫谦的语气太过果断，为了防止刺激到骆景修，他还是放软了声音，“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或许，那是误会也说不定。” 　　“我听到了，你跟人打电话，说智能手环的事……我都听到了。然后我，派人去查。”骆景修几乎是难以启齿地吐出这几个字，“你的心跳，没有加快。” 　　莫谦睁大了眼睛，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顿时心脏狂跳。 　　“我可以解释！”莫谦用有史以来最快的语速道，“我其实有点怕鬼为了不丢人所以就让他们暗箱操作把报警功能关掉了，但厂家觉得一次警报都没响显得他们产品质量不过关，所以就在最后五分钟让他们重新开启，正好那时候你来了。所以我真的是因为你才心跳加快的！不信你摸！” 　　但是，现在心跳加快，也可能是因为谎言被拆穿。莫谦此时恨不得自己再长出一百张嘴来解释，同时又懊恼自己好面子搞出这种操作。 　　骆景修呆呆看着他，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莫谦索性拉住骆景修的手，按在自己胸膛。 　　“我的心跳因为你加快。”莫谦道，“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就独属于你。直到现在，未来也不会改变。” 　　他的目光是如此深情，神态是如此动人。骆景修从他的坚决中看出了一些什么，身体的颤抖竟渐渐止住了。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莫谦郑重承诺，“如果你有任何的不确定，直接问我，我的答案不会改变。” 第55章 阴暗念头 　　十五分钟后，骆景修的生活助理将药物送到。 　　奥沙西泮是处方药，莫谦仔细看过医生开的处方，给骆景修倒了杯温水，数出两片递给他。 　　骆景修道了一声谢，抓过药片囫囵吞下，才将水一饮而尽。 　　药效生效很快，莫谦给骆景修盖上被子，自己去送助理。快出门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 　　“他这样……多久了？” 　　那小伙子也是实诚，丝毫没有避着莫谦的念头：“我来了大概两年多，骆哥一直这样。前一阵子似乎有些好转，就没再去看医生，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莫谦点点头，嘱咐他回去路上小心，心事重重地回了屋。 　　卧室里，骆景修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正倚在床头，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 　　床头一沉，莫谦坐了上来，骆景修察觉到，却没有动。 　　“好丢脸。”他闷声说。 　　此时，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莫谦却莫名觉得，他似乎比刚才发病时更需要一个拥抱。于是他就这样做了，伸长手臂拥住骆景修，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虽然看起来冷清不好接近，像个刺头，但骆景修的发丝柔顺，此时乖乖的，倒像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名贵宠物犬。 　　“焦虑症？”莫谦问。 　　“重度焦虑。”骆景修说，眼睛从手指缝里偷瞄了莫谦一眼，又补充，“本来已经好了，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要介意。” 　　“我怎么不介意？我介意得不得了。”莫谦叹了口气，轻轻握住骆景修的手。 　　骆景修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却顿住了。莫谦白皙的手指上明晃晃印着几道红印，是他刚刚握出来的。 　　他立刻坐起身，小心翼翼看着，却不敢动，呼吸又急促起来。 　　“弄疼你了，抱歉。”他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很快会好的，我一定会——” 　　他的声音消失在一个亲吻中。莫谦没有深入，只是轻轻碰着他的嘴唇，这是一个极具安抚意味的、满是温柔的吻。 　　“我不会走的，就信我这一次，嗯？ 　　莫谦说着这话，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渣男，看着骆景修又心疼得不得了，又亲了亲他，说：“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仗着皮相好、会演戏，年纪轻轻就有了还不错的成绩。他的母亲是位潇洒又睿智的女性，很早就因为不想被束缚而跟小混蛋的父亲分开，但他们依旧彼此相爱。 　　“这种感情观影响了他，他一直觉得，哪怕再喜欢对方，总有一天两个人都会厌倦，感情需要新鲜感。后来他谈过一些恋爱，分分合合，来来去去，他有时候觉得有趣，有时候又觉得麻烦。 　　“直到他遇到一个人，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认知或许是错的。跟那个人分开后，他每天都在想，想着那个人在做什么，想着那个人长得那么帅，人又好，聪明又温柔，肯定被人勾走了。想到这里，就觉得不甘心。 　　“就这样，想啊想，他想了三年，结果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小骆，我用了三年时间，依然没有办法放下你。” 　　骆景修沉默许久，莫谦几乎以为他睡着了。正想将台灯关掉，就听到他说：“这不是一个故事。” 　　莫谦忍不住笑：“那什么才算一个故事？” 　　“故事应该有一个结局。两个人在一起，永远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 　　“这个结局有点难度啊。”莫谦笑，“那么，想要讲完这个故事，就需要花费一生的时间了，你愿意听我讲完吗？” 　　“愿意。”骆景修静静闭上双目，任凭药效将自己带入深沉的睡眠，“我永远愿意。” 　　第二天，骆景修醒得很早。 　　莫谦还在沉睡。于是他轻手轻脚下床，拿起手机，给助理发去一条消息。 　　“多谢。” 　　“没事，嘿嘿，骆哥，我演得怎么样？”助理秒回，“我看莫老师当时的表情，啧，那是真把您放在心尖上。” 　　“不错。”骆景修想了想，又补充，“继续。” 　　“得嘞，包在我身上！” 　　结束对话，骆景修谨慎地删除了消息记录，脑海中回想起游乐园里与柯珂的对话。 　　莫谦消失的三年时间，竟然是呆在一处偏远的山区里。而莫谦究竟在做什么，柯珂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国内那么大，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地区还有很多。如果莫谦再次离开，骆景修不会有比三年前更好的办法。 　　他没有办法再次找到莫谦，只能让莫谦离不开自己。 　　莫谦最初回来时，天知道骆景修是用了多么强的克制力，才能表现得那么冷静得体。有好几次——真实次数非常惊人——骆景修冷静地面对莫谦，心里却在思考如何将他关起来。 　　莫谦喝醉酒，躺在公寓的地板上时，骆景修就在这样想。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发现，将他困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再也不让任何人找到他。毕竟，三年前他一声不吭就能人间蒸发，再来一次，也很合理不是么？ 　　会所里，莫谦信口雌黄，满嘴跑火车的时候，骆景修也在这样想。那时候莫谦的手腕被手铐住，视线被眼罩遮得严严实实，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不可能提前知道。哪怕稍微粗暴一些也没关系吧，莫谦心中有愧，会容忍稍微出格的冒犯。 　　剧组里，莫谦摔倒的时候，骆景修还在这样想。他甚至在某个瞬间，阴暗地希望莫谦摔伤了骨头，只能躺在床上，再也无法离开自己。 　　从一开始，骆景修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在莫谦面前故意伪装得乖巧无害。如果将所有肮脏龌龊的心思说出来，莫谦一定会跑得远远的，让骆景修再也找不到。 　　这样怎么可以呢？ 　　骆景修思索着，舌尖舔了舔犬齿。 　　这块牙齿一开始有点尖，一笑就会露出明显的小虎牙。但为了上镜，需要保持牙齿的整齐。于是他磨掉了牙齿的尖角。 　　骆景修已经磨掉了自己身上许多尖角，又或者说，他将那些用以厮杀的“獠牙”隐藏在了别处，便于在致命一击之前，最大程度放松猎物的戒备心。 　　还差一点。骆景修想。莫谦的防线，还差最后一道，需要等他自愿将离开的实情主动说出来。 　　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第56章 突发意外 　　自从知道骆景修的“病情”后，莫谦明显对他更加上心，不仅平日里关怀备至，连消息都发得勤了。 　　过了几天，柯珂的监护人也来了，将他接了出去。莫谦与骆景修又恢复了二人世界。 　　骆景修面上不说什么，但稍微熟一点的人都能看出他的春风得意。 　　时间转眼而过，很快，《小狗追着尾巴跑》正式开机了。 　　开机仪式上，主创们都到得很早，相关领导还没有到。工作人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熟悉彼此。 　　因为档期问题，韩明正等演员尚未进组，沈佳也还在其他剧组跟组，关山鹤等工作人员基本已经到位——尤其是摄影团队，关山鹤看到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摄影助理明显有些发怔。 　　莫谦是最忙的那个，不仅来来回回面面俱到招呼着每一个人，还要准备等会儿烧香之后的发言。骆景修因为性格的缘故，走上去跟他攀谈的不是很多，便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人群中发光的莫谦。 　　“大明星，您这含情脉脉的，是不是过于明目张胆了？” 　　骆景修稍微侧过头，看到是侯奕凑了过来，便又将目光转了回去。此时，莫谦正在跟一个头戴棒球帽的场务说话，那小伙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一张娃娃脸，长相秀气极了，脸庞上还有挥之不去的稚嫩，倒是很乖巧的样子。莫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勉励他。 　　侯奕打量了骆景修一下，又顺着目光看到了莫谦，刚要说什么，却发现莫谦朝这边一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小两口眉目传情。啧，你们这也太肉麻了。”末了又感慨：“认识莫谦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挺好，他终于定下来了。” 　　骆景修矜持地含笑点头。 　　若是换了别人，多少会觉得骆景修这一声不吭的不怎么礼貌。但侯奕毕竟跟他相熟，丝毫不以为意。 　　“对了。”在经过骆景修时，他收敛了笑容，压低声音说，“等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些事情，我觉得不应该瞒着你。” 　　莫谦还在跟那名场务说着什么，骆景修没有收回视线，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侯奕的办公室布置得很简单，桌子上的保温杯，被翻了无数次的剧本，骆景修都很熟悉。他们合作过不止一次。 　　而现在，骆景修却一直盯着它们，好像刚刚有了什么新奇的发现。 　　“……基本就是这样了，莫谦现在的情况并不是非常安全，那些人已经被逼到穷途末路，想要狗急跳墙了。”侯奕说，“莫谦为此还特意通过我请私家侦探，查了一遍你周围的人物关系，防止有人对你不利。这件事他让我瞒着你，估计是怕你担心，但我觉得，你才是最应该有知情权的那个人。” 　　就在刚刚，侯奕将莫谦三年前的遭遇如实告诉了骆景修。骆景修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三年前，他是为了……保护我。”骆景修涩声道，“我太弱了。” 　　侯奕一怔，没想到骆景修最关心的居然是这个。想了想，又语重心长地劝道：“莫谦虽然说话没谱，但他对你，真是上了心的。你也是，总之多小心些吧。等会儿我也多跟大家说两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骆景修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侯奕的办公室，想要快些见到莫谦。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装病挽留莫谦的小心思非常可笑，可转而又觉得委屈和不忿。 　　莫谦是觉得自己拖了他的后腿么？不然，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一点风声都没泄露给他呢？ 　　骆景修的脚步慢了下来，只觉心中又悲又喜，又欣又怒，一时间也不知见了莫谦该说什么。 　　绕过走廊，楼梯间似乎有人在说话，听声音还很激动，一句话清晰地飘了过来。 　　“要是你骗我，我也高兴啊。至少，你还愿意花心思骗我。”是个年轻男孩的声音，“要不然，我让你骗一次，咱们扯平了好不好？” 　　骆景修停下脚步，绕路而行。 　　选定的“吉时”已到，领导也如约而至，主创们依次烧香，莫谦代表主创团队讲话，然后是领导宣布开机并揭幕。 　　一切非常顺利。莫谦呼出口气，这阵子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开机仪式结束后，还需要招待来到现场进行宣传报道的各家媒体。莫谦对此可谓游刃有余，安排得滴水不漏。到了傍晚，则是主创团队一起吃一顿，也算是流程了。 　　莫谦选的地方是一家口碑不错的私家菜馆。众人分成几辆车分批前往，排着排着，莫谦回头一看，发现只剩下侯奕、骆景修、关山鹤，还有那名场务。 　　“你们怎么还没去？” 　　侯奕目光意有所指地朝骆景修一瞥，耸耸肩：“还不是在等你。” 　　关山鹤则冷着脸，那名场务在他身后跟着。 　　莫谦笑道：“让几位久等，咱们正好坐一辆车，我来开车。” 　　骆景修立刻钻进了副驾驶座，侯奕进了后座，等了会儿，关山鹤和小场务一左一右地坐了上来，把侯奕这位导演夹在正当中。 　　“嗬，左拥右抱啊。”莫谦从后视镜看到，开了一句不合时宜的玩笑。 　　侯奕顿时觉得左右两边传来两道杀气，但仔细一看，关山鹤还是那副高冷的样子，小场务则一脸乖巧，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少胡说八道。”侯奕只能训斥莫谦。 　　莫谦嘻嘻哈哈地应了，探身去给骆景修系安全带，神态亲密丝毫不避嫌。侯奕看得心中一跳，可环顾左右，两人都没什么异样。 　　“那个位置好像有点偏，帮我开个导航吧。”莫谦跟骆景修说，“就是那个‘鲜上仙’，我提前两个月定的，小骆吃过这家没有？” 　　骆景修摇头。莫谦便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盛赞这家的灌汤黄鱼能鲜掉舌头，对他极力推荐。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他们离开车水马龙的大道，驶入车辆渐稀的小路。 　　“那地方我去过，确实真够偏的。”侯奕说，“第一次去的时候，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还是老板开车出来接的。直到现在我都不记得路——”他的声音突然一顿，却是莫谦突然踩了油门，让他一个后仰贴在了座位上。 　　“老莫你不至于吧，开车技术退步这么大，这种路都不会开了？”侯奕爬起来问。 　　骆景修却直接扭头，从后车窗看了看，皱起了眉。 　　“哈哈，后面那辆车，似乎跟了挺久，我踩个油门都特意跟上来了。”莫谦的话还是那么若无其事，侯奕心里却是咯噔一声。 　　他刚刚才跟骆景修提醒过注意安全，难道危险这么快就来了？ 第57章 一触即发 　　“光天化日，他们不敢吧？”侯奕紧张起来，小声嘟囔。 　　莫谦却听了个正着，抬手一指车窗外的暮色：“瞧瞧，这可不算‘光天化日’。” 　　“老实开车，还有心思跟我杠呢！”侯奕心惊胆战，脑海中出现了一幕幕火爆的追车画面，其中不少还是自己亲自执导的。 　　他又开始回想，莫谦好像也拍过这种追车大戏，当时肯定是替身上的，但这家伙看到啥都想去学一手，会不会也掌握了点飙车的要义？ 　　这么一问，立刻遭到了莫谦无情的鄙视。 　　“飙什么车？你想让我被吊销驾照啊？”说着，他甚至还放慢了车速，“安全驾驶，知道不？” 　　侯奕头皮发麻，左右看了看。结果，左边的关山鹤还是那么高冷，右边的小场务则是一脸状况外的乖巧，还在问他：“大导演，怎么啦？” 　　“小伙子，心态真好。”侯奕夸了一句，让他回头看，“看到那辆黑色suv了吗？就是那辆，跟了我们一路了。” 　　小场务眯着眼睛看了看，摇头：“跟就跟嘛，有什么可怕的？” 　　侯奕没想到这小场务胆子还挺大，反问：“你不怕？” 　　小场务肯定又认真地点点头：“我只怕五菱宏光。” 　　什么乱七八糟的……是已经产生代沟，听不懂年轻人说话了么？侯奕无语，也没法继续跟他交流，就问莫谦：“我先报警？” 　　“好主意。”莫谦应声道，“就是报警之后怎么说？不许别人顺路？估计咱们的第一条热搜关联就是‘耍大牌’‘报假警’‘浪费警力资源’了。” 　　侯奕毕竟是第一次被人明目张胆地跟踪，还是疑似报复，因此有些慌，冷静下来也知道这样不妥。 　　关山鹤这时候挺身而出，贡献一策：“要不找道上的——” 　　话音未落，莫谦就诧异地打断了他：“路子挺广啊？那你之前还穷得吃不上饭。” 　　小场务立刻坐直了身体。 　　“我就这么一说，当我没说。”关山鹤又缩了回去。 　　这些商量都很短，对方也没有给他们永无止境思考的时间。很快，那辆黑色的车就频频骚扰，试图将他们逼停。 　　而此时，莫谦也“啧”了一声。 　　“我要停车了。”莫谦宣布。 　　侯奕大惊：“为什么？” 　　“容易误伤。”莫谦简短解释了一句，“你们找点东西防身。” 　　骆景修早已开始在前排抽屉里寻找能用的东西。这里是剧组的公用车辆，虽然有一把刀，却是道具刀，除此，还有过期的人造血浆、一挣就断的塑料手铐之类的，完全派不上什么用场。关山鹤则迅速从后座翻进后备箱。侯奕忍不住拉住了他：“你这身材能藏进去，我怎么办？” 　　莫谦这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哈哈，早让你减肥了。” 　　关山鹤则解释道：“我拿工具箱，找点趁手的家伙。” 　　说着，他盘腿坐在后备箱里，摸黑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找出三把扳手递了过来。 　　侯奕胆战心惊地接过，至今仍没有接受自己即将亲身上演武打片的事实。他是文化人，别说打架了，骂人都没骂过。此时握着沉甸甸的扳手，感觉伤到自己的可能性比较大。 　　“还有一个灭火器。”关山鹤说。 　　小场务笑嘻嘻道：“关老师，给我吧。”关山鹤白了他一眼，还是将灭火器递了出去。小场务满意地掂了掂，又把自己手里的扳手递给了前排的骆景修：“大明星，这个给你。” 　　莫谦嘱咐道：“等会儿万一打起来，小骆你可得躲后边去。你现在是咱们全剧组最贵的，伤了你，我们可不好跟你的粉丝交代。” 　　骆景修摇头。 　　莫谦则少有地一脸严肃：“别任性，他们是冲我来的。” 　　说话间，莫谦已经将车在路边停好。侯奕说：“你们俩别演生离死别了，他们过来了！” 　　黑色的suv堵在了莫谦他们前面，车上陆续下来几个人。莫谦惊讶地指了指：“居然是赵子翔。” 　　骆景修其实对这个名字已经有些陌生了。想了想才回忆起来，这人曾经跟自己结下了梁子，后来莫谦跟他打赌，让这人狠狠出了一次丑。 　　关山鹤发出一声嗤笑，可能也跟他打过交道，仔细看了看，不禁问：“他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赵子翔现在看起来着实有些落魄，头发似乎多日未曾洗过，结成了绺，油亮亮地贴在头皮上，身后跟了五六个人，都是手持棍棒，也不知道这么多人和家伙是怎么塞进车里的。 　　“哇，这人好丑。”小场务也跟着掺和。 　　他们坐在车里，开着车内灯，对着车外的人指指点点。赵子翔不是瞎子，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讥讽的微笑，开口说话。 　　“他在说什么？”小场务问。 　　“隔音太好，听不到。”莫谦怜悯地看了赵子翔一眼，“不过，也不必去听。大概就是我害他那么惨，他跟某些人搭上线，来报复我什么的吧。” 　　小场务拉长了音调：“叔——叔——你也太会惹事了。” 　　关山鹤哼了一声，小场务立时噤声。片刻后才问：“我说得不对么？” 　　“不对。”骆景修立刻回答。 　　莫谦忍不住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侯奕话音未落，就看到气得怒发冲冠的赵子翔朝车头一指，一人便抡起棒球棍，猛地砸向前挡风玻璃。 　　“哐！” 　　一声巨响，车身巨震。侯奕吓得咬到了舌头，然而定睛看的时候，却发现车玻璃连个划痕都没有出现。 　　莫谦摇头叹气：“连车玻璃都打不破，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车外的赵子翔暴跳如雷，亲自上阵，一群人在外对着车身拳打脚踢，棍棒交加，玻璃被砸出细碎如蛛网的纹路，但硬是没有碎裂。 　　“卖我玻璃的人说，得抡着锤子砸三十分钟玻璃才会破。”莫谦感慨，“钱没白花。” 　　侯奕已经打电话报了警，此时又听到莫谦说“三十分钟”，正要将一颗心放进肚子里，下一刻脸变白了。他看到有人拿出了改锥。 　　“兄弟们，做好准备。”莫谦这一声仿佛是发令，话音刚落，他所在的左侧前玻璃“哗啦”一声碎成无数片落了下来。 第58章 临终剖白 　　莫谦反应很快，趁改锥刺破车窗的惯性，一手直接钳住了对方手腕，顺着向下一扯，同时一脚踹开车门。 　　巨大的力量另那人的胳膊顿时脱臼，改锥脱手，人也瘫软在地，捂住肩膀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莫谦接过对方送上门来的武器，很是无奈地摇头：“小赵总，你这又是何苦呢？” 　　“莫谦！你今天逃不了！”赵子翔的语调有些癫狂，“你得罪的人——” 　　“他们甚至不敢自己来，而是派了你。如果你够聪明的话、不，你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这个假设并不成立了。”莫谦叹气。 　　赵子翔却是脸色一僵，却还是强撑着说：“把你交给他们，我就能拿钱出国！谁让你把我逼到了绝路，都是你自找的！” 　　“带走一个人，可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赵子翔又说：“他们说过，只要你乖乖的，‘照片’就不会流出去。” 　　莫谦脸色一沉。 　　骆景修听到，目光不住在莫谦身上打转。他想起不久前在游乐场，莫谦因为被人偷拍而情绪激动，面上一阵阴晴不定。 　　三年前，一定还发生了其他事情，甚至于，莫谦离开的原因…… 　　“我三年前犯了一个错误，这一次，不会再犯了。”莫谦说，“废话也不必多说，开干吧。” 　　一片混战，侯奕手握扳手趴在后座上，试图将自己缩成一个球。他实在没有打群架的经验，拿着扳手也不知道怎么打。好在他的体格颇有威慑力，又不是主要目标，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的工夫，就见那个小场务迅捷地溜出车门，晃晃手中的灭火器，“嗤——”干粉四起。 　　白雾弥漫，仿佛遮天蔽日。影影绰绰间，只见到人影晃动，听到几声闷哼，随后便是人体倒地的声音。关山鹤忙去开车门，就见一只手重新将门推了回来。 　　“坐着吧，不用你动手。”小场务笑嘻嘻地趴在车窗前跟关山鹤摆手，“怎么，你关心我啊？” 　　侯奕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疑惑地抬起头，却见到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赵子翔那边只有他一个人还站着，其他人均已失去了战斗力。 　　骆景修站在莫谦身边，逼视赵子翔。 　　莫谦说：“咦，不错，我以为你要被吓得尿裤子了呢，没想到还能站得住，胆量见长啊。” 　　赵子翔阴鸷地看着他，忽然转过头听着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莫谦，你真以为我带着几个人就来拦你？正主还在后头呢。” 　　就在这时，几人也听到远方传来喧嚣的汽车马达声，道路尽头被车灯照得雪亮。 　　赵子翔笑得越发得意：“要不，趁着现在，你好好求求我。如果我心情好，或许帮你说个情，会放了其他人。” 　　莫谦面无表情。骆景修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这一次，我保护你。” 　　“你也自身难保。”赵子翔怨毒地盯着骆景修，还要说什么，莫谦歪了歪脑袋，很真诚地问他：“你不觉得，来的人有点多吗？” 　　道路另一头也出现了一片灯光，更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 　　“周午，谢了！”莫谦扬手跟“小场务”打了个照顾。 　　周午戴正帽子，笑嘻嘻道：“既然叔叔把安保工作交给我们公司，我们就一定要做好嘛。剧组拍一天戏，我们就会保驾护航。不然，万一把招牌砸了，我老爸肯定要揍我。”说完，还冲着车内的关山鹤笑：“你看，我是做正事来的，真没有骗你吧。”关山鹤回忆了一下那些膀大腰圆的“摄影助理”，摇摇头，态度却悄然软化下来。 　　“所以，小赵总，我真是可怜你啊。”莫谦摇头叹气，怜悯地看着赵子翔，“没有胆子，没有脑子，被人当枪使了，结果连人都打不到。瞧瞧，这可不仅仅是‘聚众斗殴’这么简单，我都不忍心落井下石了。毕竟，你带了这么多人，我们连个擦伤都没受，都不好意思当‘受害者’。” 　　说完，莫谦便不再关心失魂落魄的赵子翔。 　　这人并不值得他多费心思，为了今天，他也是筹谋良久。终于，三年前那最后一批漏网之鱼也即将落网归案，此时的他说不出的轻松。 　　“希望过会儿做笔录的时候能顺利一些。”莫谦笑着看向骆景修，“如果运气好，还能吃上我预定的黄鱼压惊。” 　　骆景修看着他，目光专注而深邃，像极了此时无垠的夜空。莫谦想到他刚才说要保护自己，心头蓦地一暖，悄声耳语：“等回去，我就——” 　　骆景修的神情忽然变了，目光投向莫谦身后。莫谦意识到什么，正要转身，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到一边。 　　“唔！” 　　莫谦踉跄几步，稳住身形，转过身来就看到令他目次欲裂的一幕—— 　　赵子翔将沾满鲜血的尖刀从骆景修腰侧拔出。鲜血瞬间喷溅，淋了赵子翔满头满脸，他一抹眼睛，脸上是癫狂的笑：“哈哈哈！让你看不起我！” 　　他举刀欲刺，周午已经飞身扑来，一脚踹在他手腕，尖刀脱手。随后，周午一个直拳，赵子翔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紧接着就被他卸下关节。 　　“哇，这出血量超大啊。”周午看着骆景修被鲜血浸透的衣服，连连咋舌，正要伸手，却被冲过来的莫谦撞得一歪。 　　“小骆！”莫谦接住骆景修，完全不敢去碰他的伤口，一瞬间大脑只有一片空白，只能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抱住他，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生命的流逝。 　　“快叫救护车！”他朝周午大吼。 　　“侯奕……都告诉我了。”骆景修嘴唇微动，“三年前，你保护我。这一次，换我保护你。” 　　“我不用你这样保护！”莫谦几乎意识不到那种凄厉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我只要你好好的。”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骆景修吃力地问，“告诉我，好么？” 　　“是我的错。我——”莫谦心如刀绞，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与骆景修交谈的机会了，“那时候，他们拍到了，你跟我接吻的照片。” 　　骆景修身体一僵，随即轻而坚定地说：“我不怕……” 　　“但我怕。”莫谦低声说，“我是不要紧，但你只是一个新人，你有那么好的天赋，那么好的未来。我、我心疼你。” 　　这一句话说出来，骆景修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过无数原因，或许莫谦是厌倦了，或许是怕自己拖累他，或许是……但唯独，他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那个耀眼夺目的、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对待感情游刃有余的莫谦，居然会为了自己，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 　　“我知道，你想说你可以，你想说你不需要我的照顾，你想说自己不会拖累我。”莫谦的声音挫败极了，“但是我做不到，我一想到你会被人攻击，你会经历那些恶意的诋毁和中伤……我受不了。真的，那是我的第一反应。他们怎么对付我都可以，我就是受不了这个。” 　　“我……”骆景修清了清嗓子，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打了结，“抱歉——” 　　“跟你没关系，只是我自己的问题。”莫谦粗暴地打断他，最后却泄了气，小声嘟囔道，“所以我不想让你知道，不想让你觉得愧疚。太丢脸了，我总是在感情中犯错。” 　　“没有。”骆景修抬起手，抚摸莫谦的脸庞。他摸到了什么湿润而温暖的液体，并不是他自己的血。 　　莫谦哭了。 　　“不要难过。”骆景修说。“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莫谦说，“不许道歉。” 　　“……其实，我没有焦虑症。”骆景修说，“我只是，利用你的愧疚，不让你离开我。” 　　莫谦一怔，随即更加难过了：“我知道的，没关系。” 　　骆景修微微睁大了双眼。 　　“我吃过奥沙西泮，喂你吃药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可是……”莫谦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这样，挺可爱的。” 　　黑暗中，骆景修似乎微微笑了一下：“你不怪我骗你。” 　　“不，不怪你。” 　　莫谦现在哪里舍得怪他呢？ 　　骆景修的气息粗重了一些：“还有，地下室里。我安装了锁链。我想过，把你关起来……” 　　莫谦顿了，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不想让你走。”骆景修的声音是那么无助而可怜，“但我没有那样做，我怕你讨厌我。” 　　“我不会讨厌你的。”莫谦低声说，“我爱你。小骆，等你好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起变成老头子。” 　　骆景修说：“要去……结婚。” 　　“嗯。”莫谦模糊的视线中，仿佛出现了两人身着结婚礼服的画面。他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唇。骆景修的唇还是那样温暖，呼吸还是那样急促灼热，虽然很快，它们就会变得冰冷而僵硬—— 　　等等。 　　莫谦抬起头，问周午：“救护车还没有来吗？” 　　周午正双手抱臂倚在车头，看得津津有味。他身后是一脸感慨的侯奕，还有一脸惊叹的关山鹤。 　　“啊，我已经叫了。”周午说，“还有十五分钟到，你们可以再来一会儿。真好看，我都看入神了。” 　　莫谦抹了一把脸，彻底冷静下来，低头审视着躺在自己怀中奄奄一息的骆景修。 　　“没有血腥味。”他问，“小骆，你伤在哪里了？” 　　骆景修听了，就乖乖从他怀里爬起来，掀开衣服给他看。 　　如今秋意正浓，今天骆景修穿了一身长风衣，内里则是薄毛衣，拉开衣服后，结实的腹肌上果然有一道伤口。 　　大约七八厘米长的割伤，伤口的嫩肉张着，正往外渗着血。 　　“哟，这伤口挺吓人，得缝几针了。”莫谦受伤经验丰富，立刻娴熟地作出判断，又问，“你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刚才翻到了这个，就随手放在了衣兜里。”骆景修又翻兜给莫谦看，那是两袋人造血浆，已经空了。 　　所以，所谓的“鲜血喷溅”，只不过是赵子翔持刀划破了骆景修的衣兜。 　　“你刚刚说过，不会怪我骗你的。”骆景修无辜地看着他。 　　莫谦磨了磨牙，慈祥地摸摸骆景修的头，用有史以来最温柔的语调，在他耳边耳语：“我不怪你。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安装了锁链的地下室，我蛮想试一试。” 　　说完，莫谦决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挣扎的赵子翔。 　　“你死定了。”他冷酷地宣布，目光又依次扫过周午、侯奕和关山鹤。 　　可能是秋天夜凉，三人齐齐打了个冷噤。 第59章 万丈晴空（正文完） 　　“本日快讯，x市破获一起跨国人口贩卖及组织卖淫案。‘上流社会’邀请暗藏陷阱，豪华游艇竟是女性与儿童的‘无间地狱’。据知情人士透露，此案牵扯数名知名艺人，或将成为娱乐圈地震的开始……” 　　莫谦按下遥控器，换了个台。 　　“怎么，助人为乐好市民莫先生，不继续看看？”侯奕打趣，“只是可惜，你这位幕后英雄无缘出风头了。” 　　“本来我也没做些什么。不看了，看得难受。”莫谦将水果放在床头。 　　侯奕知道他意有所指，长长叹了口气。 　　“对了，那个赵子翔，后来怎么样了？” 　　莫谦想了想：“还在查呢，这次估计要定涉黑，至少七年以上。再次见到他，搞不好就是十年后了。” 　　侯奕松了口气，小心地问：“其他人呢？” 　　“有死刑的，有无期的，看最后怎么判吧。”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怕他们报复？”莫谦笑了，“如果我害怕，从一开始就不会趟这摊浑水。” 　　“有一句话不知道我说过没有。”侯奕认真看着他，“莫谦，我真佩服你。” 　　“嗯，你说过很多遍，以前上大学那会儿你就老说。”莫谦将床头的位置调了调，坐在床边，开始剥橘子，“我说你也真是，咱们五个出去，四个都没事，怎么就你回来的时候崴了一脚，连腿都摔断了。” 　　说起这事，侯奕也是无奈。 　　那天晚上，他们被警方营救。骆景修当天就缝合了伤口，本来都平安无事，结果天太黑，侯奕没看清路，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摔了一跤，当时疼得就不能动了，最后拍了片子是骨裂，成为了那天晚上的唯一重伤员，连夜入住医院。 　　“程天生已经开始宣传造势了，什么刚开机就遇到拦路抢劫，导演勇敢挺身而出，骆景修与持刀匪徒对峙。我看了他的宣传方案，感觉下一部电影干脆请他来做编剧得了。”莫谦剥完了橘子，侯奕正想伸手去拿，就看到莫谦塞自己嘴里，完事还一脸惊讶，“咦，你也想吃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大哥，你还记恨呢？我们不就是没及时提醒你吗？不过，你这么精一个人，真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故意演的？” 　　“哼哼。”莫谦不答，又开始剥橘子。 　　“你跟小骆，终于重归于好了？”侯奕便开始八卦。 　　“在地下室的帮助下，我原谅他了。”莫谦说，“另外，等下一步电影，他会降片酬参加。” 　　侯奕本来还一脸“不要谈你们的私密事”的表情，闻言来了兴趣：“你这么快就筹备下一部了？这么有信心？” 　　“我一向有信心。”莫谦说，“大导演，快点好吧，我们的电影宇宙，在前方等着我们！” 　　莫谦走出门，等在门外的骆景修立刻跟了上来。莫谦一笑，将手中剥好的橘子投喂给他。 　　“侯导还得休息两天，这两天，我先来代班导演吧。”莫谦说。 　　橘子很甜，香甜的汁水融化在骆景修的舌尖，他点了点头。 　　“韩子涵刚才来电话问，电话里说不清楚，等会儿回剧组再跟他当面说。”莫谦一件一件数要做的事，“今天排了多少场戏来着？看来要熬大夜了，先把柯珂的戏份提到前面去，让他早点拍完。小孩子晚睡长不高。” 　　骆景修一一点头。 　　末了，骆景修冷不丁问：“刚才，侯奕问，那天晚上，你是真的没有发现吗？” 　　莫谦停下脚步，笑着看向骆景修，反问道：“伤口还疼不疼？” 　　骆景修想了想，老实回答：“疼。” 　　“那个时候，你怎么就把我推开了呢？”莫谦问，“你应该知道，凭我的身手，赵子翔那种货色伤不了我。” 　　“你是故意激怒他。”骆景修看着莫谦的反应，慢慢地说，“你想让他攻击你。” 　　“如果他先出手，事情会变得简单很多。不然，他一直不动手，想要定罪有些难度。”莫谦承认，“但你还是推开了我。那一瞬间，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我也是。”莫谦笑着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做过很多错事，你会怀疑我是不是在演戏，也是理所当然——” 　　“没有。”骆景修忙不迭否认，“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当时，莫谦的动作是那样慌乱，神情是那样痛苦。骆景修瞬间明白了，自己执着的、为之痛苦的、觉得永远无法得到的莫谦的那颗心，竟然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莫谦说过，最顶级的演出，需要用心。 　　除了骆景修，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莫谦露出这样的表情。 　　原来莫谦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捧出了一颗真心。虽然这家伙又自恋、又爱演、又自以为是、又蛮不讲理，喜欢人的方式又是那样笨拙。 　　骆景修牵起莫谦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对了。你跟我的关系很可能会被曝光，到时候，估计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莫谦虽然这样说，但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收拢手指。 　　“你跟我讲过故事，我也讲一个我的。”骆景修眯起了眼睛，“从前，有一个人，少年时看了一部电影，爱上了里面的男主角。” 　　“暗示得很明确。”莫谦评价，“看过我作品的人，从此爱上角色、爱上电影，都屡见不鲜。是哪一部？” 　　“《俘生》。”骆景修说，“那时会做梦，我是那个将军，你是我的俘虏。” 　　“难怪你想把我关起来。”莫谦若有所思。 　　只不过，在遇到莫谦后，骆景修的梦境发生了变化。他无法囚困住这颗光芒四射的星辰，而是自甘成为星光下的俘虏。 　　骆景修的耳朵悄悄红了，但他还是继续陈述：“那位男主角是一颗星星。想要靠近，就得自己先成为一颗星星。仅此而已。” 　　努力攀登的终点，只有那颗星。 　　骆景修本以为，莫谦会用惯常的自恋语气，说一些类似于“我的魅力果然惊人”一类的话。可他只是静静看着骆景修，笑了。 　　“不要妄自菲薄。”莫谦说，“只有你，能让星星主动飞下来。无论飞多远，都会一直到你身边。” 　　行道树的梢头绿中泛黄，偶尔飘落几片橘红色的落叶，尚未凋零的花朵在阳光下随风摇曳，带着温柔多情的韵味。金秋已至，寒冬将临。 　　未来，并非一路坦途。他们会一起经历各种生活中的鸡毛蒜皮，会一起直面一切大大小小的挫折与磨难，会争吵、会分歧，会失败、会受伤。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在万丈晴空下，两个人携手与共，并肩向前。 　　（正文完） 　　以下是略长的道歉与后记—— 　　实在不好意思！这篇拖了好久，真是惭愧啊！ 　　三次元突然的变动，让我没有时间充分展开他们的故事。实在不甘心就此坑掉，所以奋力把主线讲完了。好在两个戏精演到最后，终于互明心意，走向他们的美好结局，可喜可贺！ 　　莫谦虽然看起来是更成熟和游刃有余的那个，但他其实对感情更加不自信，不觉得自己真有那么大的魅力，更不相信爱情恒久不变。 　　小骆则一直很坚定。坚定得险些黑化，但也是因为过于坚定，导致一切只能在脑海中想一想，都觉得会伤害到莫谦。所以虽然布置了小黑屋，但终究没有用上。 　　因此，虽然经历了一点波折与分离，但还是走向了注定的结局。毕竟是两个温柔又善良的有情人，不终成眷属很难说得过去啦。 　　还有些没有展开的情节，只能暂时成为遗憾了。 　　最后，感谢阅读，下篇文再见！我还会回来的！（反派语气） 　　作者有话说： 　　打个广告新文，已有存稿，即将发布—— 　　《一觉醒来所有人都想攻略我》：美强惨主角在惨遭背叛后，意外发现，世界上出现了一批天外而来的轮回者。而自己，竟然是他们的攻略对象？！ 　　修真背景，万人迷主受1v1，久违的第一人称，希望你能喜欢！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