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千金归来》 第一章 酒店捉夫 回到家,打开门,屋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墙上时钟嘀嘀嗒嗒的走动声。 没有热情的问候拥抱,没有浪漫的烛光晚餐,也没有芬芳美郁的玫瑰花。 明明是早就预料到的,心底却仍然有丝丝缕缕的失落趁隙升腾而起。 没有开灯,径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打开手机,冰冰冷冷地几个字还躺在短信里: “公司有事出差,今晚赶不回来。” 不甘心地拨了通电话过去,却是关机状态。 小芙生气地把手机扔到了桌上,三十二岁的生日,终是要一个人过! 和丈夫徐强相识于大学校园,毕业后就结婚,之后是稳定的工作,上进的丈夫,生活似乎有条不紊,按照它该有的步骤一步步进行。 也许正是这样平淡如常的生活,两人少了早年的激情,如今,正处于七年之痒的敏感期。 手机的屏幕突然亮了,在昏黑的房子里发出幽蓝的荧光。 心里怀着隐隐的希望拿起手机,但并不是她所期盼的。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写的内容却让原本就低落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想知道你老公在哪吗?到凯斯顿酒店8118号房来吧!” 急忙回拨过去,却是不在服务区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低头反复地盯着屏幕上的两句话,末尾的语气词就像一朵艳丽的罂粟诱惑着她。 无论是何人出于什么目的发来的这条短信,显然已经成功地在她的内心投下不安的种子,并且迅速地滋生布满阴毒尖刺的藤蔓。 好吧!小三是吗? 犹豫再三,黑暗中,小芙突然起身,毅然决然地作出了决定。 就当作是对老天抛下的解除这次感情危机的契机吧!如果徐强经受住了这个考验,自己就积极主动地努力将这段婚姻维持下去。 然而出门前的斗志勃然,在她心怀狐疑和忐忑,乘着电梯来到第8楼,不安地踱步到了118号房间的门口时,消失殆尽。 鼓起勇气才刚伸出的想要敲门的手,却像要躲避什么毒蛇猛兽般迅速地缩了回来。 如果房间里呈现的正是不堪入目的场景,自己承受得起吗?又该如何收场? 离婚吗? 两个字才蹦上脑海,小芙霎时僵了僵。 五年相恋,七年婚姻,十二年感情,真的说断就能断吗?从二十岁到三十二岁,她把女人宝贵的十二年给了他,如果真离了婚,自己还剩下什么? 虽然已经是一个离婚如家常便饭的时代,但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碰撞上离婚这个话题时,吃亏的无疑是女人。 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一个已经三十二岁并离过婚的女人,未来还会是光明的吗? 这样的质疑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快速逃离。 也许那条短信只是无聊之人开的一个玩笑,也许现在自己回家正会面对老公如旧的面庞,也许…… “吱呀”一声,门却在她犹自内心不断挣扎的时候轻轻地打开了一条缝。 仿佛上帝之手在关键时刻替她作出了选择,剩下的事情只需要她面对。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在耳朵捕捉到从门缝里传出的声音时,她的脸顿时血色尽失,全身发抖。 男人低沉而兴奋的吼叫和女人浪.荡而愉悦的娇声交缠在一起层层叠叠地荡漾而出,源源不断地冲击着小芙的耳膜,她甚至可以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随着房内男女愈加放纵的动静逐渐沸腾,最后一股脑儿聚集到了脑门,愤怒得全身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不是愤怒小三的存在,不是愤怒他的偷情,不是愤怒他背叛两人多年的感情。 而是愤怒他此时毫不压抑的叫.床声! 记忆中无论两人多么缠绵,他从来都是如君子般保持着风度,享受着她的娇喘不息而愈战愈勇。 现在呢?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体里,翩翩君子竟成了如饥似渴的野兽,这对作为妻子的她,是比因感情淡了而离婚更大的耻辱! 怎么?是因为对自己不满意才出轨的吗? 倒要看看是怎样的尤物让他在床笫之间撕破了多年来披着的羊皮,露出了真正恶狼的一面! 愤怒占据了她所有的理智,不顾一切地推开半掩的房门,经过长长的走道往里冲去。 然而当看清房内的一切时,沸腾不已的火山岩浆却没有了发泄的出口,仿佛当头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燎燎大火,小芙当场愣住了。 洁白的床单,干净的被褥,整齐的房间,预想之中的糜烂画面并不存在,哪里有任何人的踪影,只有耳边勾人魂魄的娇喘声和畅快的闷哼声还在继续。 定睛一看,入目处,电视中,香汗淋漓的黄.色a.v男女主角赤.裸着身体还在激情地卖力演出。 这……这算怎么回事儿? 她完全懵住了。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上演蒙在鼓里的妻子经有心人暗中指点怒发冲冠地到达丈夫与小三偷情之地然后是一番河东狮吼捉奸在床的经典戏码吗? 难道说,这只是遭人戏弄的一场乌龙闹剧? 陷入深深疑惑之中的小芙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的门正慢慢地合上。 直到“嗒”地一声轻响,她才突然惊醒过来,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股男性荷尔蒙的味道,身后似乎有人正慢慢地向她靠近。 女性第六感带来的莫名的恐惧和不安悄然浮上心头。 她立刻转头,一个陌生凶狠的男人围着浴巾、赤.裸着肌肉纵横的上身,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紧紧地盯着自己。 那灼灼的目光,仿佛多日未捕获吃食的凶猛的野兽,正饶有趣味、饥肠辘辘地盯着即将到嘴的可口猎物。 男人在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露出异常兴奋的光芒,手舞足蹈着,嘴里边叽里呱啦地迸出一连串像是东南亚一带的语言。激烈的举动让他胸前强健的肌肉随之颤颤抖动,如狼似虎地向小芙靠近。 愣怔片刻后终于意识到什么的小芙脸色唰地白了下来,一步一步地往身后退去。 第二章 含恨坠楼 “你是谁?你要干吗?我,我不认识你。我只是走错地方了……” 无异于鸡同鸭讲的对话,丝毫影响不到男人此刻精虫上身般的性致勃然。而小芙的后退对他来说就像是无声的邀请,男人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去! 惊叫一声闪身躲开,小芙欲趁机错过他的身体往门口方向逃去,那男人却只是一个伸手抓住她脖子后的衣领便把她拎小鸡似的拎了回来,重重地甩到了床上。 这一甩把她甩得眼冒金星,然而当下一刻男人沉重的身体扑倒在她身上时,她根本来不及顾及脑袋的一时晕眩,立即尖叫着挣扎。 她的尖叫声和电视机里a.v女.优的娇喘声交杂在一起,让男子还未享受到她身体的柔软便感觉到了满足;而她的挣扎摩擦着男人的身体,更是点旺了熊熊烈火。 只听到“刺啦——”一声脆响,她的衣服被撕裂了一个口子,从肩膀到胸前,露出了她大片如玉雪肌。 男人顿了顿,小芙一眼望见他目光里喷射而出的*,她的腿间,立即顶上来一个硬物。 小芙的心脏猛地紧缩,鼻息间全是男人浓重的荷尔蒙气味,陌生的体味让她感到恶心,双手抵在胸前,想要把身上的负重感全部推去。 腿下突然一凉,房里空调散发出的冷气从下体弥漫上来,顿时让她一个激灵。男人身上的浴巾早就在两人的剧烈争斗中脱落,肌肤相贴的一刻,微痒撩拨着她的腿,她知道那是男人浓密的体毛随两人的动作横扫而过。 男人一个手掌便把她挣扎的双手牢牢地固定在她头顶,另一只手撑在床沿,似是带着好奇的神色看着眼前的异国女人,突然埋头在她的脖颈间贪婪地舔了舔,彷佛在鉴别着不同之处。 羞辱感充斥在她整个心房。她清晰地感觉着男人迫不及待的粗糙手掌滑落到了她两腿之间,揪着她最后一层障碍物,马上就要撕裂。 她明明是来捉奸的,怎么现在反倒成了她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压在床上任其鱼肉?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她该如何去面对徐强?她还有什么立场去挽救两人的这段婚姻? 一想到这,周小芙霎时颤了颤,用尽她平时都不可能再有的力气,膝盖猛地顶向男人的下体! 男人的手此时正与小芙的蕾丝内裤接触上,恰好挡住了最猛烈的袭击,然而却还是下意识地撑起了身子。 小芙抓住他的手臂狠狠一咬。 男人吃痛喊了一声,捂着手臂从她身上坐起。 小芙立刻趁机从床上爬开! 她的脚踝还是被男人抓住,她抓起身边的枕头朝他扔去。男人松手挡枕头的瞬间扯了她一把,她整个人扑倒,额头狠狠地撞在了床头的窗台上。 一瞬间晕头转向,整个脑袋快炸开来般疼痛。她软着脚靠着窗台回头,见那男人浑身赤.裸,甩了甩被咬得手臂,还不忘色心,似乎像小芙这种反抗型的贞洁烈女玩起来更带劲儿,更让他欲.火喷涌,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她彻底吞没蹂躏身下。 小芙散着头发,脸上的泪水不知何时已无声淌落整张面庞。 她不能*!她不能! 她的脑海里只有这样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回荡。 不知不觉间,她的半个身子已经跨出了窗台。风猛烈地吹着她的满头黑发,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淌。 男人似乎还没意识到她此刻的决心,冒着贪婪的目光,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 窗户大开,耳畔是窗帘被风吹动的噗噗作响声。这噗噗作响声卷着她脑海中回荡的声音,形成深不见底的漩涡,渐渐吞噬着她整个心神,最终化成身体的刹那轻盈,猎猎风声,翱翔空中。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重重地扑到脸上,又撩起她的长发飞舞空中。高楼林立的城市,霓虹炫彩,在快速掠过的视线时,五彩缤纷交融一起,扭曲变形成点点幻影。 也许是死亡前的平静,她竟感觉不到对这个世界的一丝留恋。 不,还是有遗憾的——来不及与母亲以及弟弟正式道别。还有徐强…… 掠过三楼时,阳台上落地窗大开,房内一男一女正忘我地亲吻。小芙看不到那女人的长相,却记住了她衣衫半褪的肩上纹了一只红色妖艳的振翅蝴蝶。 然而,就在她掠下三楼的最后一刻,那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转过了脸来。 小芙整个脑袋蓦地“嗡”一声炸开,全身僵硬,再无临死前翱翔空中的任何快感和平静。 紧接着:“嘭——”一声巨响,仿若坚硬果壳的脆裂声,突然响在酒店的楼下。 “啊——有人跳楼啦!”几乎同时,有人尖叫高呼,街道上霎时轰炸开来,乱成了一锅煮糊的粥。 徐强在听到楼下的吵闹声之前,感觉阳台外一晃而过自己老婆的面孔,第一个想法便是见鬼了——这里可是三楼。待楼下炸乱开来时,他好奇地走到阳台外,却一眼望见了楼下地面上,一个女人以扭曲的姿势仰面横卧地面,鲜血像是一碗浓浓的羹汤倾倒泼洒,就那样从她脑后缓缓地涌出。 他惊得一下跌倒在阳台上。 小芙先是感觉到全身像刚被大卡车碾过般粉身碎骨得剧痛,随即身子一轻,所有痛苦立即消失无踪,自己则像一股烟一般,飘到了三楼高,飘到了那个阳台的位置。 于是,她看到了房中女人匆忙逃出房间的身影,看到凌乱的床单,看到徐强呆傻地跌坐在阳台上,一脸不可思议。 她这才往楼下瞥了一眼自己身体此刻的模样。 那张惨白还挂着泪珠的脸,唇角挂一抹红,漆黑的眼珠简直要从眼白里瞪出来,直愣愣地就瞪着天空,汩汩血泊中,她的身体犹自抽搐,仿佛在与命运作最后无力的抗争。 可是?她已经死了。 怨恨就像毒蛇吐着阴冷的信子从心底腾地滋生! 她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不惜纵身跳楼以死明志,他却在抱着其他女人逍遥快活! 难以忍受!不可原谅! 这时,只见徐强忽然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跑下楼。小芙就那样飘荡在三楼的阳台上空,看着他躲在人群之后,透过看热闹的人群缝隙偷偷瞄了几眼,仿佛这才确认死的的的确确是自己的老婆。 小芙的瞳孔顿时一缩! 因为她看到徐强慌慌张张忙不迭地逃离了现场! 明明已经死了,心脏却宛如还在跳跃着,紧紧地缩在了一起,生疼生疼。 就为了这个背叛自己的男人,就为了这个无情无义的孬种,就为了这场走到尽头的婚姻,自己竟然无辜丧命! 她的死,忽然就变得相当可笑! “周小芙,跟我走吧!你已经死了,再留不得这个世界。” 一个冷酷的黑衣帅哥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对她说道。 小芙愣了愣,自己,是真的死了……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少顷,她不甘心地开口问道。 黑衣帅哥仿佛早已听过无数魂魄说过这样的话,见怪不怪,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那你还有最后七天滞留人间的时间。七天之后如果你还不随我离开,那么,等待你的就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只是一道白光闪过,黑衣帅哥便不见了。 七天吗?七天,可以做很多事情呢…… 第三章 偶救婴孩 然而,周小芙完完全全打错了算盘,她总算知道黑衣帅哥为何能够冷静地甩给她话后,就放心地走了。 因为魂魄,根本很难在人世生存下去。 轻盈而飘忽的身体,如同处于完全失重的月球,难以把控方向和力量。即使她能够穿墙遁地,却无法随心所欲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不要说回家了,如今就算只是上下一层楼,对她来说都是跋山涉水般艰难不堪,并且非常耗费精力。 可恨的是,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 最牵肠挂肚的是,如果得知自己的死讯,母亲和弟弟,该是多么伤心? 她好想回去看看他们,看看他们是否安好。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了,人们的生活还在继续,似乎谁也不知道昨夜有一条生命悄然逝去。 努力行走了一个晚上的小芙疲惫不堪,此刻,她正紧紧蜷缩在一个房间昏暗的角落里,呆呆地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却无法感受和触摸温暖——因为阳光将会毫不留情地将她灼伤。无奈,她只能暂时滞留,等待夜晚的再次降临。 在疼痛和倦怠的双重折磨下,小芙沉沉地睡去。 她是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吵醒的。 撕心裂肺的哭声似乎被闷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带着隐隐的压抑感。小芙循着声源,才发现是从一个行李包里传出来的。 浴室里,是有人在冲凉的哗哗水声。不知是不是水声掩盖了哭声,里面的人并没有反应。 但是,有谁会把自家孩子装在行李包里呢? 稍稍一想,就觉得事有蹊跷。 瞥见身旁桌上放着的手机,小芙眼睛一亮。 报警! 然而,按键宛如铁铸般,每按下一个键,小芙都要神经紧绷,咬紧牙关将全身力气积蓄在指尖。可即便如此,还未等她把“110”的最后一个数字摁下,浴室里的水声就停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裹着浴巾走了出来。明明听见了婴儿不止的哭声,她却仿若未闻,只烦躁地瞥了一眼行李包,随后自顾自地在镜子前擦头发。 如此一来,小芙完全确认了这个妇女的不良居心。 终于将最后一个键艰难地按下,电话接通的瞬间,小芙虚脱无力,瘫软在墙角,昏昏沉沉地半醒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的小芙看见冲进房里的警察将妇女逮捕,随警察而来的,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他似乎是孩子的亲人,从警察手中接过婴儿后,怜惜之容袒露无遗。 只见轻轻地抚了几下孩子的头,哭声渐渐停止,转成间或的抽噎声。 “陈警官,这次麻烦你了!”他抬头,对着其中一个警察道谢。 陈警官看着孩子,叹了口气:“你也别跟我客气了,孩子找回来就好。老爷子应该等急了,快送回去吧!” “我并不打算送回去。” 接收到陈警官诧异的目光,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不会让他像我大哥一样,成为他的傀儡。” “你……”陈警官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再劝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那我先带犯人去警局了。” 男人闻言,面色立即一寒,凌厉地看着那妇女,虽没说什么?但噬人的目光令人汗毛顿竖。 一群人离开房间后,冷酷的黑衣死神帅哥再次出现在小芙面前。 脸上依旧无情无绪,伸手递给小芙一串黑色项链,如黄豆大小的珠子闪着幽幽的光芒。 项链拿到手的一刻,小芙立即感觉精力充沛,身体的重力好像也重新回到身上,行动不再有心无力。 “这是什么?”她惊诧地问。 “你救下了一条生命,有了公德记录,这是你应得的。” 刹那间,她好像看到了黑衣死神帅哥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然而当她眨了眨眼细看时,却什么也没有。 “它是聚魂珠。带着它,你的魂魄将会得到暂时的庇护,阳光伤害不了你。在剩下的时间里,如果你能顺利占据丢失灵魂的躯体而不产生排斥,你就能够重新在人世间生活了。” 再一次,撂完话的黑衣死神帅哥在白光一闪中消失。 小芙的脑袋有一阵的恍惚,待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时,眼中顿时爆出惊喜,手指紧紧地抓住项链,如获珍宝。 此时,酒店楼下,高城将孩子交给助理,回头问陈警官:“报警的人是谁?” 陈警官也疑惑不解:“我也正奇怪着。电话是从犯人的手机打出来的,接通后没有任何人说话。接电话的同事是听见电话里传出的婴儿哭声,知道我这一组正在寻找丢失儿童,才通知我的。刚刚在房里你也看见了,门是反锁的,除了犯人和孩子,没有其他人。估摸着也就是犯人倒霉,无意中按到键了吧!” 高城眉头紧锁。虽然事情的确蹊跷,但也没有其他线索和头绪。 与陈警官告别,高城坐进了等在路边的黑色bmw中。 “bryan,今晚就跟刘局长打声招呼。 助理bryan回头,看着高城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目光中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浑身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不由一个激灵。跟在高城身边两年,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老板动怒了。 跟刘局长打声招呼……简单的一句话,可是?那个犯人恐怕有的受了。 不过,这也是那女人自找的,一个女佣竟然妄想绑架勒索,要知道,那孩子可是…… “怎么了?”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高城不悦地问道,打断了bryan的思绪。 “昨晚有个女人从酒店坠楼身亡,她的家人正给她烧纸钱。”司机的口气里带着隐隐的怜悯,听说那女人才三十岁出头,多么年轻的生命。 “绕道。”简短而利索地下达命令。 车子从旁边驶开,远远地,高城瞥见马路中央,一位母亲和一个年轻男人正被警察劝说着。有风吹过,将一旁火盆里烧着的冥纸卷起几张飞出。 高城蹙了蹙眉,脸转向了另一边。 第四章 意外重生 有了聚魂珠的护体,小芙在白天也可以活动。 只是,寻找一具合适的身体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原以为医院里会有更多的机会,但是,太平间里全是死了有段时间的人,病房里多是大活人。她也曾守在濒临死亡的人身旁,不过那些人,不是老年安然终老,就是身患重病绝症,还有一些,则是出了事故躯体残缺,根本不适合。 三天的时间全都耗在了医院里,小芙的运气不好,没有等来她想要的身体。鼻息间是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难掩的倦意和悲伤,医院里上演最多的场面便是死别,嗅觉和视觉同时冲击着小芙的神经。 她不由握紧了拳头。 她,一定要继续活下去! 出了医院,她又飘飘荡荡了一天。 傍晚时分,夕阳已经陷下去了半张面孔,余晖洒落大地,映照着大楼的连片玻璃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小芙用手挡了挡光,掠到了大楼背后的阴影中。 顿时,她眯了眯眼。 旁边一座居民楼的顶楼上,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女,面色凄凉地一步一步爬上了天台的边缘。她定定地站在那,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如注的泪水喷涌而出。风猎猎地吹着少女身上的黑色长裙,她嘴里不知在喃喃自语着什么?满是悲伤和绝望。 看到这样的场景,没有人会认为那少女只是站在天台上看风景。 小芙立即就想上前阻止,然而才动了一步,她却又僵硬地停了下来。 也许……也许,这是她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个时候,只要想办法在少女死之前占据她的身体,是不是她就能…… 一瞬间她便用力地摇头否决内心邪恶的想法。如果为了一己私欲眼睁睁看着少女跳楼而见死不救,那她又和凶手有什么区别? 为了活下去,自己竟然连这样的念头都出现了。她周小芙究竟是堕落到了一种什么地步?! 一群鸽子扑哧飞过,振翅的声音在耳边划过一段长鸣,眼前的画面仿佛突然被消了音般慢节奏地无声演绎。只见那少女抬头看了一眼群鸽,随即闭上双眸。阳光在此时透过楼间的缝隙照耀而来,她眼角滑落的泪滴晶莹闪烁,脚下,就那么迈了出去! 小芙瞳孔猛地缩了缩,什么也来不及多想,飞速上前制止她愚蠢的行为。 然而当她下意识伸出的手触碰到少女的那一刻,本来应该仿若无物直接穿过少女的身体,可是小芙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把她吸了进去! 轻盈的身体突然有了寄托,暖暖的真实感遍布全身,她甚至能听见心脏“噗通-噗通”有力地律动着。 只是,她还来不及好好体会这感受,下一秒,突如其来的悬空感令她心口一慌,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天台边缘! 整个视野的角度突然转变,不再是看着少女跳楼,而是…… 不可思议的猜测刚刚蹦出脑海,冷酷的黑衣死神帅哥再次出现。 小芙就那样露着诧异的表情,亲眼看着少女的魂魄毫无生气地从她的身体诡异地剥离而出,跟在了死神帅哥身后。 “周小芙,她的元寿已尽。她的身体,可以任由你使用。” “你,你说什么?” 死神帅哥盯着小芙此时因为不敢置信而结巴的问话,难得地多话了一次,对她重复道:“恭喜你,你重生了。” 紧接着,他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小芙,白光一闪,带着少女的魂魄一起消失了。 小芙的脑袋在两三秒的空白之后一阵狂喜,同时疑惑死神帅哥离开之前那么看她是什么意思。 而马上,她就明白了。 他竟然见死不救任由她此时危险地悬挂在天台边缘! 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十多层楼高的下方车水马龙。风呼呼地吹着,身体没有任何着力点,仅仅只剩两手的半截手掌抓住天台的凸起处。 虽然已经跳过一次楼。虽然过去的几天她也是以悬空的方式到处游荡,但是丝毫没有减弱逼近的死亡所带来的恐惧。 可恨脚上没有任何可以踩的地方,找不到支力,仅靠手臂的力量,根本爬不上去。况且,她知道自己根本撑不了多久了! 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难得重生,难道终归是敌不过命运,该离去就是得离去? 不,不会的!她也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到最后一刻,她是怎么也不会放弃的!她还要回到母亲和弟弟身边,她还要狠狠地给徐强一个耳光,她还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将她引到死亡之地! 小芙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酸楚,平复眼眶泄露的脆弱。 认真地看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况,无奈再次确认没有可以让她攀附的东西。 她尝试着身体用力地往上爬,然而才轻轻一动,左手突然无力垂落,紧接着右手手指也在一点一点地滑开! 小芙惊恐万分,心底彻底慌乱开来时,右手也终于难以承受她整个身体的重量!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臂膀奇迹地从天台上伸了下来,在她掉落的那一刻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下落一瞬间的冲力让男人的半个身子被带着扑倒在天台上。 “你抓紧了,不要放手!我现在就拉你上来!” 他咬紧了牙关,小芙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臂膀和头上因用力过度而爆出的青筋。 几分钟之后,小芙静静地靠在墙根,劫后余生的惊险似乎尚未完全平定,脸色有些苍白。 男人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埋怨道:“小姑娘你真是折腾,风华正茂的年纪,什么事情严重到要用死来解决?害得我跟着你一起受累!” “我没有寻死。” 空气中沉默了半晌,就在男人以为她吓得说不出话来时,小芙突然开口。 他怔了怔,笑道:“不是寻死?我从我家窗户明明看见你在天台上站了许久,一副死了爹妈的怂样,这才紧赶慢赶地跑过来救你。怎么,别告诉我你是在看风景,而我是在自作多情?” 小芙似是被触及到了伤口,脑袋里有什么纷涌而来,霎时僵了僵,淡淡地说:“看风景的时候,脚下不小心一滑。” “得,你就尽管逞强吧!” 男人嗤了嗤鼻,随即便见小芙失魂落魄地站起往楼梯间走去,不由紧张地问:“你上哪去?” “回家。” 第五章 欺男霸女 回家。 可是?并不是回周家。 自她成功获救,关于这个少女的一切就如雪片般一股脑纷涌入脑海。此刻,她的思想完全被占据。 她不再是周小芙。 她是许娉婷。 一步一步都是条件反射,一路上她都是听从身体的下意识反应走回许家。待她差不多把混乱的思绪重新理回一条线时,一栋独立的欧式别墅屹立在眼前。 呆呆地站在门口许久,许娉婷不知该如何走入那扇门。 “小姐——”一声惊呼把她从内心挣扎中拉了回来,定睛一看,庆嫂眼含泪花,高兴地从别墅里小跑了出来:“您终于回来了!” “哟,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在英国鬼混习惯了,回国的几天还调整不过来呢!” 尖酸刻薄的女声随即传出,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女人穿着复古的丝质睡衣,婀娜多姿踱步而出,身后还跟着个眉梢间与她有七分相像的女孩。 自然而然的厌恶感从心底升起,许娉婷知道,那是她的继母王桂凤,以及继母带过来的异父异母的姐姐许妮娜。 许妮娜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她满脸疼惜地从王桂凤身后快步来到了许娉婷面前,拉起她的手,关心地问:“娉婷,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手怎么都淤青了?还有你的指甲……” 余光轻轻瞥了瞥,手臂青一块紫一块的是刚才被救上来时留下的,手指因为之前死死地抓着天台边缘,几片指甲从肉里撕裂,红红的血已经凝固,看起来的确有些狰狞。 许娉婷不着痕迹地甩开许妮娜的触碰,许妮娜顿时有些尴尬。 王桂凤有些生气地上前一把将许妮娜拉回自己身后,教训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别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一个连自己父亲的葬礼都不参加的人,你还能指望她把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放在眼里?” 似是突然被尖锐的字眼扎了心口,许娉婷脸色霎时白了白。 “妈,你少说两句。娉婷和爸爸的感情那么好,一定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许妮娜劝解道。 王桂凤却没打算放过许娉婷,斜睨了她一眼,神情颇有些不屑:“娜娜你不用为她辩解。她才刚回国几天,有什么事情能比亲生父亲的葬礼还重要?她就是个没良心的败家女,我真是替仁安心寒啊!” 边说着,王桂凤语气凄凉,貌似伤心地抹了抹眼角,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她和逝去的丈夫感情有多好。 “妈,你别难过了。爸爸他,爸爸他肯定也是舍不得我们的……”许妮娜连忙安慰自己的母亲,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许娉婷冷眼旁观这对母女上演的精彩苦情戏码,不发一语。 两束明亮的车灯光芒照射了过来,轿车停下,许世安下车第一眼看到几个人都堵在门口,脸色有些不悦,随即看见许娉婷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顿时怒火攻心。 “啪!” “逆子!” 生气至带着抖音的嗓音,连带着脆响的巴掌声,打破了四周的安静。 许娉婷只觉得脑袋刹那间嗡地一响,脸颊已是火辣辣一阵。抬起头时,正看见许妮娜有些害怕地往王桂凤身后躲了躲,王桂凤则一脸幸灾乐祸地等待下文好戏。 她抬手,手指轻轻按了按疼痛的腮帮子,依旧面无表情。 “大哥怎么会生了你这样的女儿!家门不幸啊!”许世安痛心疾首的模样。 许娉婷突然讽刺地笑了笑:“你还记得他是你大哥?” “你——” 许世安被她激得血气上涌,抬起手就要再给她一个耳光。 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伸到了许娉婷面前将许世安的手打落。 许娉婷愣了愣,没想到他竟然跟着她回来了。 “有你这么当人家叔叔的吗?问都不问一下缘由,上来就打人,还是打女人,你是不是男人啊!”黄飞宏生气地为她打抱不平。 枉他担心她再干出什么傻事,便一路在后边默默地跟着她,结果却看到她被欺负成这般都无动于衷,好不容易说了句话,倒还不如不说。 “你知不知道她今天——” 许娉婷突然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黄飞宏不明所以,不满地瞪大了眼珠子。 “你又是什么人?”许世安先是被许娉婷的话刺激,紧接着又被一个陌生人教训,吼叫的声调都是尖的了。 “哼,能有什么缘由,这连男人都带回来了,不是说明一切了吗?”王桂凤不火上浇油一番似乎不罢休,冷不防在一旁幽幽地冒出话来。 “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黄飞宏本就是火爆脾气,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嘲讽,当下就想冲到她面前去。 许娉婷硬拉着他远离了战场。 “你干嘛呢你!”黄飞宏甩开了许娉婷的手。 “这是我的家事,不用你管。今天的事麻烦你了,你快回去吧。” 她淡淡的口气和无所谓的态度让黄飞宏暴跳如雷:“好!好!是我多管闲事!全家都是神经病,难怪你都要跳楼了!再见!” 他丫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黄飞宏边暗骂自己,边往草丛里煞是粗鲁地呸了一口,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娉婷看着他的背影拐过弯消失,才深深呼吸了几口,一步一步地迈入别墅。 许世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王桂凤边劝慰着边给他顺气。 许娉婷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直往楼上走去。 “你给我站住!” 许娉婷确实站住了,可却是转头对庆嫂柔声道:“我肚子有些饿了,麻烦您呆会随便给我送点吃的。” 然后,不顾许世安的怒骂,凭着记忆,回了自己房间,将纷扰关在门外。 一股脑将自己陷在了柔软的被子里。被单触碰到脸颊时,扯起一阵疼痛,许娉婷却顾不得它。陌生而又熟悉的香气让她紧张的神经逐渐放松,疲倦感瞬间如万马奔腾齐头并进而来。 许娉婷,你的处境,竟也如此不堪。 该如何,一点一点地讨回来呢? 周小芙的思想和许娉婷的记忆在脑海中无声地杂糅在一起…… 第六章 双重打击 墓碑的遗像上,许仁安慈爱的笑脸陌生而熟悉。 许娉婷静静地看着,心口一阵生疼。弯腰将精美包装的一束菊花放上,豆粒大的泪珠滴落在花瓣上,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 “爸,请原谅女儿的不孝,没能为您送终。” 那一天,还在英国留学的许娉婷接到了来自叔叔许世安的电话,得知了父亲因脑溢血突然去世的噩耗。尽管因为母亲的死,她对许仁安一直有所怨言,可是毕竟是她的父亲啊!怎么会不爱他? 没有见到许仁安临终的最后一面,回国后等待许娉婷的,不仅是父亲冰冷的尸体,继母撕破的假面具,还有叔叔许世安的登堂入室。可恨她当时懵懂无知,以为自己能够依靠的仅剩这个亲人,直到,她无意中偷听到许世安和继母王桂凤的奸情。 从小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她并不懂得如何应对人心险恶。虽然并没有说破这件事,却抑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叛逆态度。 对外,许世安在许仁安死后顺利赢得了股东的支持,取代了他的位置;对内,即使许世安没有虐待她,却掌控着她的一切。 一夜从掌心里的公主沦为遭人欺压的灰姑娘,十七岁的她没有反抗能力,再加上内心的脆弱无助,她才会在父亲葬礼的那一天,选择了死亡。 是想一家三口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幸福地生活吧…… 泪水依旧源源不断,模糊了视线,可是她的内心却是前所未有地坚定。 “爸,你放心,女儿再也不会干傻事了。”许娉婷将脸上的狼狈收拾妥当,认真地一字一顿说,似是在发誓。 脑袋还有些恍惚,许娉婷想着接下来还要去探望母亲,快步离开,却在拐弯时与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上,对方手上的一束康乃馨掉落在地。 “对不起。”不好意思地道歉,却在对方捡起花束站起时,霎时惊喜地呼道:“小涛!” 周涛愣怔了片刻。眼前的少女看起来还未成年,及腰的黑发挡住了大半张脸,却依然隐约可见左脸颊上还未褪去的指痕,一双杏眼红肿得略微狼藉。 他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 许娉婷却已经激动地抓住他的手:“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话说到一半,语气突然从欣喜转为凄凉。是了,她现在不是周小芙,她是许娉婷。 周涛脸上满是倦意,胡渣刺拉,似有些日子没有好好收拾自己。 虽疑惑自己的姐姐什么时候有年纪这么小的朋友,也不知她怎么会认识自己,但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周涛不免再次难过起来,哽咽道:“你也是来看望我姐姐的吗?” 许娉婷犹豫地点了点头:“你们,过得还好吗……” “你们”两字所指不言而喻,她问的时候小心翼翼,细听之下抖音分明。 谁知一句话却把周涛问得控制不住眼泪,见他连忙失态地转身轻轻擦了擦眼角,许娉婷心里“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让她的心发慌,急忙问道:“妈她怎么了?” 沉浸在悲伤中的周涛一时没有注意到许娉婷的口误,半晌,才有些艰难地说:“我妈,她因为姐姐的死伤心过度,在过马路的时候……最后,抢救无效……” ※※※ 楼下时不时便传上来刺耳的车鸣声,谁家的小孩正被家长痛斥哭声震天,对面的写字楼星星点点还有人在加班。再次来到昨天跳楼的这个天台,许娉婷仰望高高的星空,眼睛干涩得好像一口枯井,也许再也涌不出水来。 白日里周涛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她却已经忘记了当时自己的反应。 人生真的很奇妙,在你以为自己的境况已经是糟糕得不行时,它会用更加沉重的打击来“激励”你,其实这还不是最糟的。 运气这种东西如果在你的生活里源源不断,那么你可能就要留心,因为你永远也无法预知下一个拐角会带给你什么样的惊吓,甚至,绝望。 不过是三十二年的顺风顺水,老天却给了她一个大转折,送给她这样一个残破不堪的人生。 可是?就算觉得不公,又能如何?除了面对…… “喂!你,你又上来看风景?” 熟悉的嗓音气喘吁吁地响在她身后,许娉婷回头,果然是他。 此刻她正坐在昨天跳下去的天台边缘,夜里的风吹得还有些猛,柔弱的她看起来摇摇欲坠。黄飞宏来不及喘完气,像哄小孩子一样边靠近她边朝她招招手道:“小姑娘,那边危险,快到哥哥身边来!” “这里的风景比较好。”许娉婷转回头不再看他。 片刻,她便感觉黄飞宏走到了她身后,终于缓过气来,不满道:“你这是故意折腾我吧?也就像我这么善良的人才会看见你再次出现在这里后,傻傻地跑过来。” “你可以不必这么善良。” 照理说这样把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话该令他不爽,可是经过昨晚他的认真思考,他觉得许娉婷的语气不善纯粹是叛逆期少女的自然的表达方式,所以他并不计较,只是嚷嚷着:“喂,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你!” 看起来明明也就二十岁的样子,偏偏要在她面前装大人,许娉婷觉得有些好笑。 她又静静地坐了片刻,他也沉默地站在她身后良久。 终于,许娉婷站起。 黄飞宏的心立即揪了起来,见她只是下了天台,转身往楼梯走去,不由松了一口气,问道:“喂,招呼也不打一声,你这是回家?” “我有名字。”许娉婷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说:“许娉婷。” “许娉婷?”黄飞宏在嘴里重复了一遍,随即爽朗一笑:“在下黄飞宏!” 黄飞鸿?! 许娉婷回头,正撞见他双手抱拳一代宗师的模样。于是这段时间来第一次,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地浮上了淡淡笑意。 楼梯间长年没换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芒,黄飞宏注视着逆光中无限放大的笑意,呆住了。 很多年后,每当黄飞宏再想起两人正式认识的这个夜晚,心里都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感叹命运的无法抗拒。只是,这些都是后话。 直到许娉婷的身影消失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想起那双哭得变形了的鱼泡眼,嘀咕了一句。 “真丑!” 第七章 雪上加霜 第二天早上起床,意外地发现许世安竟然还没有去上班,许妮娜也没有去学校。 王桂凤正坐在沙发里修指甲,看见许娉婷下楼,高声喊道:“哟,你终于起床了呀!昨晚又是厮混到大半夜才回来的吧?” 许娉婷皱了皱眉,并不理会她的没事儿找事儿,问许世安:“有什么事吗?” 很明显,这三个人都是在等她。 许妮娜自作热情地走上前挽住她的手笑道:“你才起床,快先去吃早饭,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公司。” “去公司干嘛?”许娉婷不解。 一直沉默不语的许世安这才开口:“今天王律师来公司宣布关于大哥遗产分配的事情。” ※※※ 许氏集团是许仁安一手创办起来的。当时只是家出口木材的小公司,后来渐渐发展开来,经过二十多年的不断创新与变革以及内部机制改革和上市等一系列运作,成就了如今在建材、房地产开发、会展、旅游酒店等均有所涉猎的大型企业集团。 公司能发展到今天。虽然不是许仁安一个人的功劳,但他毕竟是创始人,这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如今,许娉婷看着离了许仁安依旧有条不紊运行着的许氏集团,她不免替他感到心酸。 许娉婷长年呆在英国,公司里的人并不认识她,可是一路上去,却有不少人认出了王桂凤和许妮娜。而再加上一路上都有职员友好地称呼许世安“董事长”,许世安也十分受用的模样,她心里的刺越来越深。 人心便是如此,永远在适应着快速变化的环境,不会始终围绕一个人运转。 推开会议室的门,坐在桌前旋转椅上的人转了过来。 许娉婷不由愣怔住。 笔挺的黑色西装,平整的洁白衬衫,皮鞋擦得油光发亮,一看就是个一丝不苟、要求严格的人。 “高总?”许世安惊讶地喊道。 他锋利的黑眸在他们四人身上扫过,微微在许娉婷愣怔的表情上停滞了一下,随即用他低沉浑厚的嗓音对许世安说:“不是约了今天谈地皮收购的合同细节吗?” 许世安似才恍然大悟,走到他跟前和他握了握手,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些事可能要耽搁一会儿。高总能否再稍等片刻?” 王律师在此时也进了会议室,高城再次扫了他们几人一眼,似是明白许世安口中的“事”指的是什么?打算暂时回避:“那我先出去。” “不用不用。”许世安笑着把他拦下:“如今高总也不是外人,听听也无妨。” 许世安既然这么说了,高城也懒得客气,正好他觉得挪位置麻烦,便当真坐了回去。 几人纷纷落座,许娉婷的位置刚好就在高城的正对面。对比那天他抱着那孩子时温柔的面容,她觉得今天见到的高城显得冷硬多了,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想却与他深邃的眼神交汇。 许娉婷立即转开目光。 “因为许仁安先生是突然脑溢血死亡,生前并未立下遗嘱,所以按照遗产继承法的规定,许仁安先生名下的所有合法财产,将由第一顺位继承人继承,包括其子女、配偶和父母。因许仁安先生的父母已故,所以在座的许娉婷小姐、许妮娜小姐以及王桂凤女士,你们三人将平分许仁安先生的遗产。” 王律师有条不紊地说明着,话语刚落,便听见王桂凤忍不住欣喜问道:“三分之一吗?真的是三分之一?” “是的。”王律师冷静而有耐心地回答。 连许妮娜都不由喜上眉梢,母女两紧紧抓着对方的手,激动不已。 许娉婷脸色有些不好看:“那我爸爸在许氏集团的股份呢?” 王律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文件,抬头答道:“许仁安先生在许氏集团的百分之三十股份也在平分的范畴里。” 王桂凤早已捂住了因惊喜而张大的嘴,不敢相信地望向笑眯眯的许世安。 相比之下,许娉婷面容煞白。 高城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许娉婷,随即低垂了眼,恰好看到桌下,她的双手紧紧地拽着衣角,指尖深深地陷到了掌心中。 旋转椅拉开的巨大动静突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各自悲欢。高城语气无波地跟许世安打了声招呼,便面无表情地迈开修长的腿走出了会议室。 王律师离开后,许娉婷幽魂般地进了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掬起哗哗的水就往脸上不断地扑。 要冷静要冷静!慢慢来,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许娉婷不断地安慰自己,金钱只是身为之物,给他们就给他们了吧!可是一想起他们那贪婪的眼神和虚伪的面孔,她又抑制不住地难过。 可恶!她连许仁安的遗产都保不住!那些豺狼野豹! 其他东西也就算了,可是那其余百分二十的股份落入王桂凤母女手中,和落入许世安手中有什么区别? 那可是许仁安的心血啊! 半晌,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许娉婷出了洗手间,蓦地脚下一软。 一只宽厚的手掌托住了她的手肘,使她免于跌倒。 许娉婷惨白着脸抬头,望进高城的星寒眼眸里。 “谢谢。”语气略显虚软无力。 许娉婷靠上了墙,想要暂时先缓过劲来。 高城沉默地松开手,走开。两人擦身掠过时,他顿了顿脚步,突然开口说:“老鹰的利爪不是与生俱来的,再凶猛的野兽如果不审时度势再伺机而动,迟早也会因捕获不到吃食而饿死。” 莫名的话语让许娉婷僵住,待她回头时,高城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是在跟她说话吗? 审时度势……伺机而动…… 许娉婷无奈地摇摇头,她现在的处境,还能审度出什么? 记忆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许娉婷似是抓住了某些关键,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王律师的电话。 那边的高城在重新迈进会议室前,眉头皱了皱,心下暗暗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莫名。 他,什么时候变得多话,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 第八章 首次反击 晚上,许娉婷才跨进门,一道阴影携着股劲风就往她脸上袭来。她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杯子还是砸上了她的膝盖,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差点跪倒,脚边“啪”地一声,整个杯子从她的膝盖上弹出后撞上地面,碎裂。 “小姐!”庆嫂惊呼一声上前扶她,心疼地帮她揉着膝盖。 客厅里灯火通明,伏在许妮娜的肩头不停抽泣的王桂凤不忘凶狠地警告庆嫂:“你要是再帮那贱人一下,我就立即将你开除!” 庆嫂的手因王桂凤的话卡住了,许娉婷知道她的为难,不动声色地拂开她,有些艰难地挺直了腰板。 沙发里,刚才拿杯子砸她的许世安嘴角不可抑制颤动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碎尸万段。他的胸口起伏异常,许娉婷知道,那是他在强忍自己的怒气。 “除了打我,你还能做些男人点的举动吗?”她就那样直勾勾地对上许世安阴鸷的目光,缓缓开口,语气满是不屑。 “娉婷,你怎么能这么说叔叔?这次的确是你做得过分了!”许妮娜红红的眼眶也说明着她内心经历了怎样的跌宕。 是啊!是该跌宕,煮熟的鸭子飞了,相当肉疼吧?许娉婷腹议着,眼中滑过一抹嘲讽。 不发一语良久的许世安终于咬牙切齿地开口问道:“是你打电话告诉王律师说,你父亲和你继母没有办理过结婚证?” 许娉婷面容平静,毫不躲闪地回答:“是。” 一个字,充满力量,也让王桂凤的哭声更大。她倏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许娉婷,犹如几世仇人一般,伸出手指直指许娉婷,抽抽搭搭怒骂:“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小贱人,我在你们许家做牛做马伺候你们父女十多年,一句没有结婚证就把一切抹杀!我——我和你拼了——” “妈——”许妮娜急忙拉住就要扑向许娉婷的王桂凤,语气凄凉,惹得王桂凤不由抚摸着她的脸,疼惜道:“可怜你喊了他十几年的爸,原来他从头到尾就没把你当成女儿。娜娜啊!都是妈害了你啊!当初怎么跟了许仁安这个负心汉!” “你没资格指责我爸爸。”许娉婷冷冷地看着王桂凤母女俩抱头痛哭,心里止不住的嘲讽和恶心。 王桂凤原本只是乡下一个未婚生子的村妇。有一次许仁安下乡勘察地皮,遇到暴雨不停,机缘巧合下在王桂凤家躲雨。然后许仁安回许家,就带上了她们母女。估计是当时王桂凤自己也没有什么概念,以为许仁安和她办了结婚酒宴两人就算夫妻了。 这十几年,她的心思也全花在如何享受阔太太的生活以及融入上流社会,哪里还会记得这事?没有结婚证,即使同居多年,法律上也不承认他们的夫妻关系,自然也就不承认许仁安和许妮娜的父女关系,那么这两人,便不在第一顺位继承人之列了。 对金钱的*过甚,便反被金钱麻痹,这才让许娉婷逮到机会。 如果王桂凤是对许仁安真心实意,许娉婷根本就不介意她们与她平分遗产,毕竟照顾了许仁安这么多年,这些补偿是她们应得的。 可是……偏偏老天长眼,让她发现了王桂凤和许世安之间的奸情! 哼,想要不劳而获就拿走三分之二的遗产,想都别想! 不再理会这一群虚伪的人,许娉婷转身上楼。 “站住!”许世安从沙发上站起对她吼道。 许娉婷没有停下脚步。 “娉婷。”许世安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骤然软下来,亲昵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这回许娉婷顿了顿,回头,站住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许世安,等着他的下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许世安态度的突然转变,自然令她好奇他接下来想要耍什么把戏。 “娉婷!”许世安目光柔和地与她对视,带着长辈的疼惜:“我知道你爸爸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也知道你从小就和你继母不合,你不愿意把你爸的遗产分给她,我可以理解。” “许世安你说什么呢!”王桂凤炸毛般一跳而起对许世安尖声质问道。 “闭嘴!”许世安不满地呵斥住她,随即恢复和蔼的神色继续对许娉婷说:“她也不是贪图许家的财产,只是她毕竟尽心尽力地照顾过你们父女,给她点补偿也是应该的。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绝情了。” 眼见许娉婷仍然冷冷淡淡没有一丝动容,许世安知道这事是没商量了,便也不再争取:“好,财产不分就不分,可是——” 他顿了顿,脸色肃然:“可是公司的股份不是儿戏。如果不是因为公司没有立下具体章程,大哥的股份必定是要被公司收回的,如今也不会作为遗产的一部分落到你手里。” “娉婷,你年纪还小,根本不懂这百分三十股份的意义。其余财产你尽管可以留下,但那股份,你还是先暂时交由我帮你打理吧!” 说了这么多,重点终于说出口。哼,交由他打理?这跟刘备借荆州有区别吗? 厅中立着的复古大钟在此时敲响,许娉婷在大钟沉厚的撞击声中毅然决然地转身再次迈步,上楼,不顾身后许世安立时拉下的阴沉的脸和他暴怒地掀翻茶具的动静。 一关上房门,许娉婷背靠房门,只觉得鼻头发酸,双眸涩涩,心脏终于一点一点地恢复正常跳动。 第一次,第一次反击,她,做到了,她保住爸爸的遗产了! 她慢慢地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间溢出。 虽然前身活了三十二年,可是身边围绕着的一直都是亲人的关爱,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何曾这样身陷囫囵、与人争锋相对过? 只是,这才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艰巨的战要打。 许娉婷相信,许世安不会轻易就此善罢甘休的,她必须打起精神时刻戒备许世安的虎视眈眈。 还有。虽然争取到了这百分三十股份,接下来她该如何处理? 想到这,她不由头疼。 第九章 软禁相逼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许娉婷一上楼,王桂凤就又要死要活地哭起来。 那个小贱人,从小就不待见她这个继母,如果不是因为许仁安,她王桂凤哪里能够忍气吞声甘心这么多年热脸贴冷屁股地作贱自己。终于,等到小贱人出国留学了,她才过了几年舒坦日子。 王桂凤觉得自己在许家更像一个保姆,忙前忙后地伺候他们父女。原先她也没计较什么?毕竟许仁安对她虽不是鞍前马后,可也算顾虑周全。可自从接触了几位太太,她才知道什么是上流社会应该有的姿态。于是,她开始讨回这些年本应属于她的东西。 但是许仁安不高兴了,处处限制她的金钱自由。她不明白,作为他的老婆,她风风光光的,不是也给他挣面子吗?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不够爱她,才会把金钱看得比人重要。 现在他死了,她也彻底明白过来,原来他不仅没有爱过她,而且从来就没有真正把她当过他的妻子!结婚证......结婚证......她就这样被骗走了青春! 然而,如今,他的女儿却还要来夺走本该属于她的补偿!她咽不下这口气,她咽不下! 这怨恨让她哭得更加伤心,而她的哭声也使得许世安愈加烦躁。 股东大会马上就要召开。原以为王桂凤母女能够顺利拿到遗产,那么他手中掌握的股份就更多,在股东大会上竞得董事长之位的几率便也更大。现在,整整百分三十的股份全落在那死丫头手里。照那丫头近日对他的态度,十有八.九会坏他大事! “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许妮娜也在王桂凤的哭声中抑制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听到许妮娜的声音,许世安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黄董事家的公子是不是还在纠缠你?” 许妮娜愣了愣,脸上有一丝轻红,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回答:“嗯。” 许世安心生一计,脸上气色缓和不少,嘱咐道:“跟黄公子约个时间。” 看到许世安眼中的一抹阴厉之色,许妮娜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有些害怕地问:“约他出来干什么?” “哼,送一份大礼给你妹妹!”许世安眼睛眯了眯,接着转头对许妮娜补充道:“记得把地点约在酒店。” 王桂凤停止了哭声,和许妮娜对视一眼,看来,他有应对的计划了! 早上,许娉婷起床准备下楼,房门却被人从外头锁住了。她本以为是门坏了,可是无论她怎样敲打和叫喊,都没有人来应。这下她也明白过来,是许世安和王桂凤动了手脚。奈何她的房间是最里头的半阁楼式,当初设计的时候没有开窗,如今无处可逃。 没有人应门,也没有人给她送饭,她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何在。难道以为这样软禁她就能让她交出手里的股份吗?还是说想干脆直接把她饿死?这许世安不会蠢成这样吧? 直到傍晚,终于听见有人走到她房门外的声音。 “王桂凤,你想干什么?”许娉婷听出来这脚步声属于王桂凤。 只听王桂凤冷哼一声,尖声说:“就让你好好在里面清醒清醒,别你老爸死了,你也疯了,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认得。” “亲人?”许娉婷庆幸两人之间隔着门看不到对方的脸,否则她一定无法控制自己的恶心:“谁是我的亲人?我的亲人不会在我爸刚死就登堂入室,我的亲人不会如狼似虎只盯着遗产,我的亲人更不会用这种不上道的手段相胁迫!” “小贱人,我倒要看看几天后你的嘴皮子还能这么利索么!哼!” 听着王桂凤重重而去的脚步声,许娉婷捂了捂自己的胃,有些难受地靠在了床头。 这段时间饮食不规律,许娉婷才发现原来她有胃病。毕竟与这具身体相处的时间还不长,尚未把所有细节摸索清楚。接下来几天是考验体力的时候,而胃却在这个时候出来凑热闹,运气实在不佳。 许娉婷把她的整个房间翻遍,都没有找到能吃的东西。水龙头也流不出一滴水,估计水闸被关了。哼,他们倒真下得去手! 胃疼她暂时可以忍,没得吃便躺在床上尽量不耗费体力,可是没有水...... 许娉婷就这样醒醒睡睡半迷糊着,随着时间流逝,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 也许,他们真打算把她饿死...... 不对,这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恍恍惚惚间,许娉婷听见有人在喊她。她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终于看见庆嫂红着眼眶的脸。 “小姐......”庆嫂将许娉婷扶起,哽咽地叫唤她,把水杯靠在她嘴边:“快喝点水!” 许娉婷喉咙干得冒火,如同沙漠中行走已久的旅人奇遇绿洲,什么也没想,急忙就着杯子吞咽几口。 “咳咳咳......咳咳......” “慢点,慢点!”庆嫂拍着她的背,小心轻抚。 许娉婷喝得太快,被水呛到,猛咳了几声后才慢慢止住,哑着声音说:“谢谢你,庆嫂。” 她不会认为是许世安和王桂凤大发慈悲让庆嫂送水给她的。 “快出去吧!别被他们发现了。” 庆嫂一下落了眼泪,呆呆地盯着许娉婷半晌,才有些失魂落魄道:“小姐,庆嫂对不起您!” 喝下水并没有让许娉婷清醒许多,反而更重的疲倦感深深向她袭来。她没有听清楚庆嫂最后这句话,也没有看到庆嫂眼中的挣扎和浓重的愧疚,陷入了遥远的梦境里。 许娉婷刚昏睡过去,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庆嫂颤颤巍巍地对来人说:“我已经照您吩咐在水里下了安眠药了。” 王桂凤嫌恶地瞥了一眼瘫软在床上的许娉婷,说:“你做得很好。放心,你儿子不会有事了。” 哼,小贱人,要斗是吗?看看你怎么接收这份大礼! 第十章 落入狼口 许娉婷感觉有一条滑腻腻的蛇在自己的脸上和脖子上来回游动,鼻息间全是浓重的烟味夹杂酒味,使得迷糊的脑袋止不住地恶心。 而这恶心牵动了一阵阵搅动的胃,每一根神经都清晰地传递着酸水上涌的痛苦。身上也像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心口发闷。 她终于睁开了半只眼皮。 朦胧中,滑腻感暂时消失,一张猥琐的男人的脸半眯着眼看她,靠得她极近,浑浊的呼吸粗重地喷在她脸上。 许娉婷猛地一惊,另外一半眼皮霎时全部睁开,瞪着大眼,撑开手臂,用力推搡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男人一时没注意,被许娉婷推到一侧,许娉婷立即趁机起身,却因一时乏力地跌坐在床下柔软的地毯上。 几天没有进食,身上根本使不出力气,而且,庆嫂在给她喝的水里,加了东西吧! 仔细检查了一番自己身上衣物完好,许娉婷轻轻松了口气,随即看向床上的男人。 他还维持着被推倒时的姿势,小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娉婷,嘴角浮现一丝不屑的笑:“怎样?检查清楚了吗?哼,包得再严实,等下还不是得被我剥个精光。还是说,许小姐喜欢自己在我面前一件一件地脱?” 边说着,他的舌头煞有介事地舔了舔他自己的厚唇,目光一下不眨地落在她胸前的浑圆处。那里,她衬衣的扣子被解开了几颗,露出里面粉嫩的蕾丝内衣,一片凸起的白肌若隐若现。 一想到昏迷中那恶心的滑腻感是来自于他的舌头,许娉婷就一阵反胃,整了整胸前的扣子,动作却颇有些有气无力。 男人已经快她一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拽过她的手,把她重新扔回床上,抵住她的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当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虽然你不是许妮娜,但没关系,先玩了你,再玩她。许世安不是想要我老爸在股东大会上支持他吗?那你这个当侄女的得先把我伺候爽了!” 原来许世安和王桂凤打的是这个主意! 许娉婷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既然知道我是他侄女,就该明白我是许仁安的女儿!我不是自愿的!你放开我!你这样是犯罪!我还没成年!你想被控告强奸未成年少女吗?!” 男人拿着领带的手闻言顿了顿,目光中闪现一丝精光:“未成年?哈哈,有意思,我还没玩过这么嫩的,这次倒是可以玩个新鲜了!” 说着,他再次把坐起的许娉婷推倒在床,迅速用领带把她的一只手绑在了床头。 许娉婷马上就意识过来他想干嘛! 难怪自己醒来时还没有被怎样,原来这家伙喜欢玩s.m! 眼看他就要绑了她一只手,许娉婷立即蹬开腿往他身上踹去,然根本没多大作用,他灵活地闪身,轻松就躲过许娉婷的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许娉婷的目的本就不是这个,而是趁着他整个身体挪到另一边,快速抄起床头的台灯往他头上砸去! 虽然力气不大,但男人还是因头部遭袭一时吃痛,顾不得其他,只两手抱头。 许娉婷慌忙去解手上的领带。 “臭丫头!贱人!” 他怒火中烧,咒骂着许娉婷,腾出一只手来抓她。许娉婷刚好解开手上的领带,忙不迭躲闪,拖着身体,滑落下床。 憋足一口气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往房门而去,顾不得回头。 许娉婷跌坐在房门后伸手开门,然而房门却只能打开一条缝,门上的安全链被挂上了! 偏偏越是慌乱的时候链条越跟她作对,她使劲地想把它解开,却怎么也解不开。 就在这时,房门外的走廊过道,一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经过,背影颇有些眼熟。许娉婷不管来人是谁,即刻如抓到救命稻草大声喊道:“救命!救命啊!快救救我!” 来人闻声转过头来,然同时,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把许娉婷拦腰抱走:“砰”地一声合上了门。 许娉婷惊叫着用力挣扎,手胡乱地往他身上拍打拽抓。 “贱人!”男人泄愤般狠狠将她扔回床上,单膝压制住许娉婷的半截身体,迅速把她的两只手分别绑在床头两侧,然后又分别把她的脚绑在床尾两侧。 整个人大字型的姿势让许娉婷彻底感受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当下一刻身上的衣物被脱得只剩三点遮羞布,羞辱感溢满心头。 身体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男人玩弄着手中的皮带用他猥琐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似在思虑该从哪里下手。 许娉婷含泪避开他的视线,侧着脑袋死死盯着门口。刚才经过的那个人,明明听到自己的呼救了! 只是,在酒店里,谁会在意一个女人的呼救?也许把她当成是外面卖的女人在与客人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热身。 不过是忍不住寄托希望罢了...... 没想到,死过一次的人,依旧会感到绝望。如果不是特别珍惜这次重生的机会,如果不是在许仁安的墓前答应过他不会再干傻事,如果不是还要报仇,她现在,应该还会和以前一样宁死不受辱吧? 眼角禁不住滑落泪水,许娉婷特别不想在这种时候显示自己的脆弱,但是没办法控制。虽然换了一副身子。虽然换了一种人生,但在短短的日子,她内心真实的自己还是没有脱胎换骨吧?表面的坚强,在遇到身不由己时,迅速土崩瓦解。 “啧啧,这就是许家小姐啊?怎么不像刚才那样挣扎了?”男人俯瞰着她,伸手摸了摸头上被台灯砸出的包,顿时阴着语气一字一顿地说:“贱人,敢打我!不过没关系,等下我会以德报怨,让你爽到爆!哈哈!” 他也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提着手中的牛筋皮带,沿着许娉婷的腿慢慢往上拖,似在细细描摹她的身体,然后在她的脸颊停住了。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刚才打人倒挺有力气的。待会儿,可得给我使劲地叫出来啊!” 他低伏着身子凑到许娉婷的脸庞,用皮带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许娉婷闭上眼,忿恨地把头转到了另一边,拳头紧紧地握着,上齿狠狠地咬着下唇,血红欲滴。 男人狂笑两声,又走到了她正前面,邪笑着挥起手中的皮带,用力朝许娉婷身上甩去…… 第十一章 迟来解救 “啪——” 皮带狠狠地抽了上来,一阵火辣辣的烧痛感从右肩直到胸口。尽管许娉婷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也暗暗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喊痛,可皮肤仿佛快裂开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是否都皮开肉绽了,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身体不自主的往上弓了弓。 “哈哈哈哈!”男人似乎小有成就感,笑声在房里荡开,冲击着许娉婷的耳膜。 看着狰狞的一道红痕在她身上绽放,却在胸口的蕾丝内衣处戛然而止,男人皱了皱眉,觉得那内衣相当碍事,硬生生破坏了红痕的艺术美感,于是上床伸手到许娉婷背后,想要把她的内衣扣子解开。 许娉婷骤然睁开眼,看见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察觉到他粗糙的手掌,瞳孔一缩,死死压住他的手不愿让他得手。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被扰了兴致的不愉之色,伸过另一只手狠狠掴了许娉婷一个巴掌,怒骂道:“贱人!” 身体本就空虚乏力,许娉婷的脸被重重地甩到了另一侧,感觉到唇角有液体轻轻溢出,牙邦连带着半张脸麻麻的,脑袋顿时发懵。 身后的扣子还是被解开,胸前的束缚突然便松了下来,许娉婷整个人昏昏沉沉,却禁不住滑落眼泪。 当真是绝望了…… “嘭——”房门被人用力地打开重重地撞上墙。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男人不悦的声音带着一丝慌张,随即便听到他“哎呀”一声被踹下了床,边哀声喊痛,边大声呵斥:“哪里来的混蛋!竟然敢打我!你吃了雄心豹子胆!” 身上立即盖上来一条被单,手脚处,有人在帮她解开领带。 随即,厚实的手臂将她裹着被单抱起,许娉婷顿时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你想带她去哪!你——”男人话还没说完,似乎又被踹了一脚,根本顾不得说话,只一声声地哀号。 “败类!”简洁而短促的话语,低沉而有力的嗓音,在许娉婷的头顶响出。 是他?! 许娉婷努力地半睁开眼,稍稍抬了抬头,看见高城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和锐利的寒眸。 门口站着个酒店服务生,不知是被房里的场景吓坏了,还是被高城此刻不善的面孔震慑了,整个人呆呆的,直到高城喊了他一句,他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随高城乘电梯上了几层楼,然后在一个房门前给他们开了门。 “送一套衣服来。” 又是简洁而短促地下达命令,然后他用脚把门带上,走进房里,把许娉婷放在了床上。 “你这样不好直接上医院,床头柜里应该有急救药箱,你自己先简单处理一下,等下换上衣服,再去医院就诊。”高城站在床边看了一眼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许娉婷,皱了皱眉,语气无波地说。 许娉婷疲惫地睁着眼,开口有些不善:“你明明听见我喊救命了,为什么这么迟才来?” 刚才走在过道上的人是他吧!明明很快就可以救她,却姗姗来迟,她心里不免有些忿恨。 高城皱了皱眉。这丫头,第一句话竟然不是感谢他,而是埋怨他? 他承认,他向来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所以在过道上通过门口子发现呼救的人是她时,他犹豫了片刻。但他后来还是打电话给前台让服务生上来给开了门,而自己也破例送佛送到西把她带来了这个干净的房间。 “你应该明白,我并没有义务救你。”高城缓缓道。 “你……”许娉婷无力反驳。 的确,她和高城只见过两次,两人根本没有深交。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首先是明哲保身,哪里会为一个陌生人招惹麻烦。从这点看,高城毕竟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确实没有立场怪他。 不再理他,许娉婷艰难地撑起身子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想把急救药箱从里面拿出来。火辣辣的伤痕还在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生疼生疼。 高城瞥了她一眼,往房门走去。 然而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东西掉落的声音。回头,果然见急救药箱躺在地毯上,许娉婷从床上半俯着身子去够,盖在身上的被单滑落一大片,狰狞的红痕醒目而刺眼,一直延伸到胸口半遮半掩的雪丘上。 他顿了顿,眼看许娉婷整个人快要从床上掉下去,心里暗骂自己一句,还是在最后一刻冲上前去扶住了她,然后顺手把小药箱捡到了床头柜上。 见高城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胸口,许娉婷低头的瞬间便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走光,立刻用手往上扯了被单盖住,嘴里不由有些小家子气地骂了一句:“色狼!” 高城闻言挑了挑眉:“现在还能挡住什么?不过是个毛也没长齐的小丫头,刚才该看的不是都被我看了。” 话刚出口,高城自己都怔了怔。他,竟然在调戏一个未成年少女? “你——”许娉婷生气地瞪着她,脸上不由浮上两朵红霞:“我告你猥亵少女!” “噢?”高城突然将她按倒在床上,伸手拉低了她身上的被单,欺身靠近。 许娉婷见自己香肩裸露,反手一个巴掌就要打他,却被他一把轻松地抓住手腕。 “小丫头,我是在教训你,不要随便给我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信不信,我立刻坐实它。” “你——” “嘘,别动!”他厉声制止了她说话,很有技巧地压住了她的腿使她无法乱蹬,她的一只手被他抓着,另一只手被死死地困在被子里无法动弹。 许娉婷心下有些着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随即便见他用沾了药膏的棉签,轻轻地擦在了她肩上的红痕上。 “嘶——”乍然的冰凉感一方面令许娉婷不由打了个激灵,另一方面伤口立即因药膏的效性剧烈地疼起来。 高城的手顿了顿,瞄了一眼许娉婷拧紧的眉头,力道不由放轻,开口说:“你忍着点。”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此刻难得温柔的语气和神色。 第十二章 病中温情 虽然力道放轻了,但高城每擦一下,都能察觉许娉婷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只是一开始抖得厉害些,后来可能是习惯了疼痛,便见她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其实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然待给她一点一点上药时,高城不自觉地认真起来。也许是过于专注,直到棉签接触到凸起的山丘,他的手突然停止了动作,意识到自己该适可而止了。 他知道面前的少女年龄不大,但从一个男人的视角来看,许娉婷的身材的确大有发展潜力,至少从此刻被单遮掩的挺拔高峰和隐约显现的婀娜身形就可见一斑。脑海里顿时一闪而过他刚闯入房间里时瞥过的少女的身体,全身洁白无瑕的细腻肌肤犹如一块尚未雕琢的璞玉,晶莹剔透,当然,除了那道本不该存在的鞭痕。 想到这,高城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一步进去救她。然下一秒,他便被自己莫名的念头给吓到了。 自己这是单身太久了吗?对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女都起了狎思? 不过,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狐疑地抬起眼皮子,只见许娉婷静静地躺着,呼吸平缓,脸色还有些苍白,衬得一侧脸颊的轻红手指印更加明显。她嘴角一丝血迹已经凝固,微微凌乱的发丝叉出几缕,整张脸看起来略显憔悴。 高城不由苦笑,之前还觉得她似乎心智比一般十七八岁的少女成熟。但现在,在房间里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存在的情况下,她竟然毫无顾忌地睡着了?该说她不知人心险恶,还是过于信任他了? 帮她拉高了被单,高城从床上起身。他已经被她耽搁太长时间了,也该走了。 然而他的手却突然被人拉住。 低头一看,修长润泽的手指紧紧扯住他的手掌,许娉婷的眉头轻轻皱起,额头在灯光的映照下看得清一颗颗米粒大小的薄汗水珠,嘴里细细碎碎地不知在呢喃些什么?倒似梦呓。 高城疑虑地抚上她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 她虽在睡梦里,却下意识地紧紧抓着他的手,仿若救命稻草,不肯放开。 “妈……”许娉婷轻唤出声,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思念和悲伤,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在深色的枕头上留下浅浅水渍。 本想甩手不管的高城,霎时呆愣,往日锐利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飘忽而深远,似陷入了遥远而美好的回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注视着不安的许娉婷,心里柔软的一角就那么被触及了。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的一条缝隙照射而入,慢慢移动到许娉婷的脸上,她蓦地睁开眼,醒了。 陌生的环境令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有些迷糊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从床上坐起时,一块湿毛巾从额上掉落。 床头柜上是打开的药箱,药膏、棉签和酒精还没摆回去。边上放着玻璃水杯,里面的水还剩一半;水杯旁,感冒胶囊少了几颗。 环视一圈,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是沙发上整齐地放着一套女式裙装。 许娉婷愣了愣,摸了摸自己尚有些昏沉的脑袋。模糊的记忆里,昨晚,似乎时不时有只温热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 换上衣物收拾完毕,许娉婷刚走出房门,迎面服务员推着餐车走来,连忙叫住了她:“许小姐,您的早饭还没用。” “这是……”许娉婷瞥了一眼餐车上的清粥小菜,看起来新鲜爽口。 “噢,这是高先生嘱咐我们给您准备的。” “他人呢?” “高先生天没亮就走了。” ※※※ 许娉婷回到许家的时候,王桂凤似是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了她很久。 本已经做好了应对她尖酸刻薄侮辱的准备,却没想到她只是坐在那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她看,提也没提昨晚的事情。 虽然心下疑惑,但既然王桂凤不主动挑衅,许娉婷也懒得现在和她单独开战,当下她只想回房间好好休息。 不想,庆嫂站在楼梯口,红着眼眶愧疚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从许娉婷有记忆开始,庆嫂便在许家伺候,如今也有一二十年。她清楚庆嫂的为人,知道她一定是受到要挟才会在给她喝的水里下药,但是她不是圣母,能够一笔勾销庆嫂对她的伤害。也许过些日子她会原谅庆嫂,只是,被利用的信任,应该是回不来了。 掠过庆嫂,许娉婷径直上楼回了房间,进了浴室。 镜子前,从肩上划到胸口的鞭痕已经不如昨晚触目惊心,但伤口还在隐隐泛着疼痛。 更重要的是,所受到的羞辱…… 许娉婷不由紧紧握住了拳头。 第十三章 你争我夺 最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当天晚上许世安回家后竟然也是什么都没提,甚至神情愉悦。 这样的反常让许娉婷不解的同时,也莫名地不安,却无法得知许世安接下来的举动,只能随时提防,做好迎战的准备。 股东大会如期召开。 许娉婷到达会议室的时候,多数参会的股东都已到齐。 当看到一个眼生的少女走进来时,众人困惑的目光无疑都齐刷刷地投掷到她身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许娉婷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又被大家盯着看,不免有些浑身不自在。尤其感觉到其中一道异常的目光,她顺着望回去,竟然看见了在酒店中欲强行侵犯她的那个男人! 许世安是最后一个进会议室的人。他在股东里似乎威望还不错,一进来,嗡嗡声霎时不再。 他先是环视了一圈大家,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许娉婷身上,一瞬间的眯眼后,笑容满面地指着许娉婷对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大哥唯一的女儿,我的侄女娉婷。” 会议室里顿时又躁动了起来,一道道好奇的目光颇有审视之意。 许世安似乎很满意大家的反应,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我大哥生前未立遗嘱,只留下娉婷这个唯一的孩子继承家业。今天,她手中握有我大哥留下的百分三十股份,是在座董事中持股最多的人。” 话音刚落,众人反应各异,但许娉婷却愈加感觉到深深的不安,因为多数人的眼中,是对她深深的质疑。 她刚想站起来说些什么?有一个董事先她开口了:“老许,据我所知,仁安的女儿还没成年吧?” 许世安看了一眼许娉婷,略显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董事霎时皱了皱眉:“今天我们开股东大会,是要选出新一任的董事长,这可是关系到公司的未来发展和利益,怎能让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女参与决定公司的大事?” 质疑的话一出口,不少董事纷纷应和,显然他们心中也有这样的考虑。 “李董事,这……”许世安似有些为难。 许娉婷知道自己现在完全处于被动,连忙站了起来,对大家鞠了个躬,诚恳地说:“爸爸的死,不仅对我来说是突然的,对公司也是如此,所以今天才开股东大会,目的就是选出能够胜任董事长一职、带领公司继续创造辉煌的人。在座的都是娉婷的长辈,其中也有不少是当年和我爸爸一起并肩打拼过来的,所以应该清楚,为了这家公司,我爸爸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娉婷年纪虽小,却明白得到权利的同时更多是要履行义务,因此,就算是为了爸爸对公司的感情,娉婷也不会做出有损公司利益的事。对这一点,大家完全可以不必担心。” 她的一番话流露出的真实情感,显然令不少人有所感触,许娉婷暗暗舒了口气,没有注意到,许世安悄悄冲刚才说话的李董事使了个眼色。 那李董事立即会意,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许小姐,我想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在说你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而是在说,你根本没有投票的权利。” 见许娉婷有些不明白,李董事解释道:“根据法律规定,你虽然可以依继承法取得股东资格, 但据我所知,你今年才刚满十七岁,并且没有自己个人的劳动收入,所以你并不是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无法独立进行民事活动。因此,你根本无法行使股东权利。” 许娉婷愣怔住了,她听明白了,意思就是说她现在空有股东资格,却没有股东权利。 许世安的嘴角暗暗露出一抹得意的笑,面容上却佯装关心侄女的叔叔,问李董事道:“怎么会这样?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李董事配合着许世安,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许小姐的股东权利,暂时只能由她的法定代理人行使。” 法定代理人?许娉婷皱眉。 这时,有另一个董事插话道:“老许,今天是来开股东大会的,你怎么没有处理清楚股东权利的事情就带着她来了?” 紧接着又有董事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就是啊!老许,你怎么这么糊涂!” 许世安连连道歉,随即又问李董事:“那法定代理人是怎么回事儿?” 李董事建议道:“法定代理人一般是未成年人的监护人。既然许小姐的父母都已双亡,那么便是由另一个亲人成为监护人了。” 亲人?许娉婷脸色白了白。论起来,如今从法律上看,她的亲人可不只剩下一个叔叔了吗? 放在桌下的双拳紧握,原来,绕了一个大圈子,许世安的目的还是要夺走她手里的股份! 因为这个原因,股东大会只得暂停,待三日后重新召开。 董事们都走光后,许世安看了一眼呆呆坐着的许娉婷,笑意浓浓地说:“娉婷,看来今晚我们得把王律师请到家里,好好解决一下你的监护人的问题了。” 丢下话后,他整了整自己的西装,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会议室里终于只剩下许娉婷一个人。 恨,她只能恨自己能力不足!前脚才抓了他们的法律空隙,后脚被用同样的法律手段反扑! 也只能怪她自己准备工作做得不周全!现在,刚刚扳回的局势又倒向了他们那边! 离开公司的时候,许娉婷再次碰到了那个男人。通过刚才的股东大会,她已经得知,他是其中一位股东的儿子黄达。 黄达见到她,像是老鼠见到猫一般,全然没有那日在酒店房间里的威风,反而目光怯怯。 他似乎就是为了等许娉婷,但却不敢伸手拦她,只是隔了一小段距离把她叫住,语气有些哀求道:“许小姐,我知道那天我冒犯了你,是我该死。可是最后你不是没有怎样吗?拜托你让高城别再找我麻烦了!” 许娉婷疑惑:“高城找你麻烦?” 黄达见她停下脚步看他,不由又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抱怨道:“你不知道吗?他在圈子里把我的癖好全都抖了出去,搞得我现在不论走到哪里,都被取笑。而且因为这个,我不仅开不了荤,连场子都不敢去了。拜托你,放我一条活路吧!” 许娉婷顿时愣怔了。 高城吗?他是为了她,这么做? 第十四章 向他求助 擎天地产虽然还只是一家创立两年的小公司,但已经成为国内房地产业中的翘楚,并且后劲发展之势相当值得期待。公司的创始人高城更是因此成为房地产业中的热点人物,没有人清楚他的具体身份和背景,只听说他原是军人出身,所以不免有人猜测,一夜崛起的擎天地产恐怕离不开过硬的政治后台。 而近日,真正把高城推上传奇地位的是,擎天集团竟然打败了多家著名老牌地产公司,成功竞得许氏集团的一块地皮,让业内所有专家人士深感意外。 许娉婷翻看着她所查到的资料,神色凝重。 她才知道,原来高城从许氏集团手中竞标成功的那块地皮,是许娉婷母亲余岚当年嫁给许仁安时的嫁妆。早年为了支持许仁安公司的资金,余岚贡献出这块地皮作了抵押,后来公司逐渐步上轨道,许仁安想将地皮还给余岚,但余岚坚持不收回,于是这块地皮便成了许氏集团名下产业。 可是?许仁安怎么会突然想要把这块地皮卖出去呢?先不说这块地皮对于许仁安的特殊意义,光是这块地皮依山傍水的地理位置,其价值就无法估量。 招标计划的实施正是在许仁安去世那段时间前后,从招标到竞标成功,十分迅速,似乎有想要尽快脱手的意思。而据许娉婷所知,公司最近运营正常,根本不需要用到什么大笔的紧急资金,究竟是为什么要突然出售这块地皮呢?负责这件事的是许世安,许娉婷觉得他应该了解来龙去脉,只是如今,这样的事情不便问他。 这些都是许娉婷在搜集高城的资料时的意外收获,目前只能先将这个疑惑放在一边。因为眼下比较棘手需要她解决的麻烦还是股东大会的事情。 自两天前的股东大会后,许世安的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关于监护人的手续都已经办妥。虽然从法律规定上看许娉婷是有权选择由谁成为她的监护人,但其中的复杂和困难,是目前的她无法反抗的。 所以她打算从其他董事那里入手,希望能够说服他们另外择优选择董事长的人选。可想而知,过程是多么的不顺利。尽管有一小部分董事卖许仁安的情面见了许娉婷或者接听了许娉婷的电话,但都只是把许娉婷当做小孩看待。 而她又拿不出有力的理由来说明许世安不适合当董事长,反而被认为是叛逆期的少女因父亲的突然去世而故意与自己的叔叔对着干。偏偏许世安和王桂凤的奸情无法拿出来说事儿,毕竟,这是许家的家事,而且,这不足以成为她反对的理由。 于是,她把主意打到了高城身上。 随这块地皮卖出的,还有许氏集团百分之八的股份,高城也因此成为许氏集团的股东。也许股份不算很多,但因为高城背后神秘的政治背景和他长袖善舞的人脉经营,他在许氏集团的许多小股东甚至一些大股东面前都还算说得上话。也许董事会核心成员许娉婷没有办法,然众多小股东联合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即使是再渺茫的希望,她也得拼进尽全力试一试。只剩一天的时间了,她只能试图从高城这里寻求帮助。 她拿不到高城的联系方式,只能去擎天找他。 作为年仅25岁的房地产行业新贵,高城是许多记者想要采访的对象,奈何他为人低调,目前为止还没有哪家报纸杂志社攻克下他。所以擎天所在的写字楼底下,总是潜伏着一大堆记者,保安们也因此提高了防护,如若不是公司职员或者事先预约的访客,根本进不去,为的就是防止死缠烂打的狗仔。 许娉婷也不例外地被拦在了楼下。所幸她相比记者们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她见过高城,知道高城的长相,她紧紧守在停车场,只为第一时间找到高城。 本以为要等上一整天,没想到她运气不错,下午两三点左右,竟然真的看到高城从停车场里开车而出。 她想也没想高城为何会在上班的点突然自己开车离开公司,只火速地赶在他车开出前堵在了停车场出口处。 忽然冒出一个人挡住了路,高城紧急刹车,尖锐的声音经过停车场空间的回荡愈加刺耳,许娉婷却顾不上捂住耳朵,连忙跑到了车旁敲他的车窗。 高城显然没想到冒死拦车的人是她,不满地皱了皱眉,终是拗不过她执著地敲打声,把车窗摇下了个小口子:“什么事?” 他从来都信奉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老祖宗的箴言,所以语气有些不善。 许娉婷此时没时间计较这个,只冲他打了个手势,要求他开车门:“让我上去再详说。” “许小姐,我现在有急事,有什么事情请跟我的助理约好时间。” 说着,他就要重新摇上车窗,许娉婷伸手挡住,恳求道:“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让我上车,你边开车边听我说,这样也不会占用你去处理急事的时间!” 高城原本就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因她的举动抿得更紧,脸色不悦道:“许小姐,我已经说了我没有时间,请你不要再妨碍我。” 许娉婷突然就把整只手臂伸进了车里,紧紧握住了车门内侧的手柄,冷哼一声:“好,有种你现在开车拖着我走!你应该知道现在周围都是记者,只要我高喊一声,或者我不说什么?只要让记者拍下这个场景,明天必定成为头条。你自己思量是要接收我这个小麻烦,还是明天的大麻烦!” “你——”高城眯了眯眼:“你敢威胁我?!” 许娉婷一脸镇定:“不敢。我只是在替你着想。” 高城紧紧盯着许娉婷,许娉婷眼都不眨一下,坚定地与他对视,两三秒后,只听到“吧嗒”一声,许娉婷立即高兴地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安全带还没来得及系上,高城就一下踩了油门,车子飞似的冲了出去。 第十五章 奇怪感觉 车子一路开得飞快,许娉婷只能白着脸提心吊胆地安安分分坐着,哪里顾得上跟他说正事儿。 终于开进了一处高级住宅区,她软着腿下车,高城瞥了她一眼,就匆忙上了楼,许娉婷强忍着难受跟上他。 电梯直上二十六楼,她几次想开口,但偏头看到高城凝重的脸色,她又硬生生地把话憋了回去。一到,他就冲了出去,许娉婷也才意识到,这是回了他家。 进门后,高城急忙问道:“小高乐怎么样了?” 保姆正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没想到距离她打电话不过一会儿,高城便回来了,脸上有些惊讶,忙不迭放下手里的奶瓶,答道:“刚刚才哄小少爷睡下。” “不是说他一直在吐奶吗?”高城边走问边往房间走去。 “嗯,现在已经没事儿了。”保姆恭敬地说着。 许娉婷亦步亦趋地跟在高城身后,房间里的摆设一看就是婴儿房。摇篮里,一个粉嫩的小孩嘟着小嘴睡着,似乎还有些不舒服,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虽然比起上次长开了不少,但许娉婷还是一眼就认出,正是她重生前救下的那个婴孩。 高城看到小高乐这副模样,明显有些不高兴:“你的职责就是照顾好他。如果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你可以走人了。” 威怒的口气吓得保姆抖了抖,颤颤巍巍止不住地道歉,然后就被高城打发去超市再购些用品回来。 对着保姆明明还是满脸不爽,一转身便神色温柔地帮小高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许娉婷再一次感受到了这孩子对高城的重要性。 在工作时间为了小高乐匆忙赶回,还把保姆严厉地训斥了一顿。虽然据她所知高城还没有结婚,但是这不禁让她觉得,这孩子保不准是他的私生子。 两人回到了客厅里,许娉婷这才有机会扫视了一圈布局摆设,满眼的纯白,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跟他整个人的气质完全符合,冷峻而凌厉。 “说吧!找我什么事?”他似乎有些疲惫,一坐下沙发,就揉了揉太阳穴,开门见山。 许娉婷也没打算跟他兜圈子,直言不讳:“我希望你能帮我在股东大会上阻止许世安当上许氏集团的董事长。” 高城的手顿了顿,目光直视许娉婷:“许小姐找错人了吧!我们擎天什么时候能左右许氏的内部决策了?” “你能。”许娉婷坐在了他的对面,冷静地回看他:“我知道你在那些人面前有一定的影响力,如果能够联合小股东……” “许小姐。”没等许娉婷说完,高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打断她:“你太天真了。” “也许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天真,但是,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她的语气坚定,神色严肃,高城有那么一刻觉得在自己眼前的并不是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女,而是另一个坚持不懈努力争取的成熟女人。 想起她在律师宣读遗产时的隐忍以及在酒店偶遇她不堪的遭遇,高城忽然有些同情她,不忍心出口破碎她此刻闪烁希望光芒的目光。 房间里突然传出小高乐的哭声,高城连忙起身进去。 被迫中止对话,许娉婷没法,只能紧随其后,等他解决了孩子的问题再说吧。 刚进门,就看见高城抱着啼哭不止的小高乐哄着,显然手足无措。 许娉婷急忙走到他面前,从他手中抢过孩子:“你抱孩子的姿势不对!应该像我这样,另外一只手要托着他的头。” 高城愣了愣,果然见小高乐好像舒服多了哭声没那么大,不由惊讶地看了一眼许娉婷。 许娉婷抱着小高乐来回走动哄他,可他还是一直啜泣,就低头在他的纸尿裤上闻了闻。 “你——”高城疑惑。 “他身上没有臭味。应该是饿了吧。刚刚不是说他吐奶吗?可能因为这样保姆就没有再喂他了。你去厨房给他冲奶粉吧。”许娉婷快他一步,自然而然地使唤他。 话出口,却见高城没动,只用古怪的眼神看她,许娉婷有些不满:“还愣着干嘛?你不会连奶粉都不会泡吧?” 质疑的语气又令高城怔了怔,随即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他拿着奶瓶进来时,正见许娉婷面容柔和地哼着小曲儿,抓着小高乐的一只手轻轻地逗他,没有了哭声,倒是小高乐明显咧着嘴笑。 察觉到门口仵着个人,许娉婷走到高城面前拿过奶瓶,试了试奶嘴的温度才塞进了小高乐的嘴里。 喂了几口后,她便把小高乐竖直着趴在她的肩上轻拍他的背。 “你这是在干什么?”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她一系列举动的高城终于忍不住皱眉问。 许娉婷也很乐意给他普及知识,解释道:“其实你刚才不用把保姆斥责得那么凶。小孩子吐奶是常有的事,以后给小高乐少吃多餐,每次喂完奶,再学我这样给他透透胃里的气,就没事了。” 对孩子自然而然透露出母性慈爱,熟稔的各种照顾孩子的举动,貌似对处理小孩子的事情特别熟悉和了解。 高城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女,深深疑惑:“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许娉婷忽然想起,她现在在别人眼中只有十七岁啊。 眼中一闪而过苦涩,顿了顿,她垂下眼眸:“之前帮别人照看过孩子,学的。” 她还是周小芙时,也和徐强有过孩子,当时了解了许多这方面的知识,只是后来流产了,便再也没有机会当母亲罢了。 虽然是平静的语气和自然的神色,理由也很正常,可高城就是觉得她哪里怪怪的。似乎从第一次遇见她开始,她的某些言行举止,就远远超乎了她的年龄。 但随即,他又有些了然。他多少知道点许娉婷的家庭环境…… 思量间,许娉婷已经把重新睡着了的小高乐放回摇篮里。这次,他的睡相明显安和多了。 朝高城使了个眼色,许娉婷当先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径直走到厨房里去洗奶瓶。 第十六章 暧昧情愫 与客厅形成统一格调的厨房黑白相间,察觉不到太多油烟,明显主人很少在家中开火。 洗完奶瓶,回头见高城不知何时坐在小吧台前的高脚椅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许娉婷嘴角轻勾:“要喝些酒吗?” 完全一副主人的语气。 高城眉尾挑起:“你还没满十八岁吧?” “你难道是坚守到十八岁之后才开始喝酒吗?”许娉婷不以为意:“杯子呢?” 边问着,边转身伸手打开顶上的储物柜。 “小心!” 高城出声提醒的瞬间,许娉婷愣了愣, 还没反应过来,从刚打开的储物柜里迎面朝她的脸滑落而出一整排玻璃杯。 随即身后一股劲风袭来,腰间被人揽住,带着她旋转一周,便听见玻璃杯摔碎在地上的脆响声。 同时,脚面上立即传来一丝刺痛,许娉婷禁不住“嘶——”一声**出口,疼得微微弯腰。 低头一看,几颗细小的玻璃碎片溅到她的脚面上,星点的红色血丝在洁白肌肤的映衬下愈加明显。 高城不由拧紧眉头,如果不是拖鞋遮挡了一部分,恐怕受伤的面积更大! 二话没说,许娉婷忽然身子一轻,轻呼一声,便被高城打横抱起,只得牢牢把手挂在他脖子上。 “得赶紧处理伤口。” 他神色肃然,语气仿若命令,即刻抱着许娉婷避开满地的玻璃碎片,将她放在客厅的沙发里,抬起她受伤的那只脚架在茶几面上,然后抱了急救药箱过来。 “没多大事,我自己来吧!”这副样子怪不好意思的,许娉婷委婉拒绝。 高城抬起眼皮子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拂开她推脱的手:“得先把小碎片挑出来,别让继续陷在肉里面。这事你做不来。” 不等许娉婷再说什么?高城便拿着小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了块玻璃碎片出来,随之而来的刺痛感令许娉婷顾不得跟他继续客套。 还好溅入肉中的碎片并不多,高城全部帮她取出后,先用棉花棒沾了酒精给她消毒,才慢慢地给她涂了一层药膏。 “你好像很懂得处理伤口。”看着他处理灵活、动作熟练,联想起上次在酒店里也是他帮她处理的鞭痕,许娉婷问。 高城手里没停,随口回答道:“早年在部队里,小伤小病都是自己解决,次数多了,熟能生巧。” 几次接触,许娉婷不难发觉,高城是个要么不做,一旦决定做就会极其认真的人。而又是谁曾经说过,认真的男人总是最迷人的。过去的三十二年人生她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面前的高城让她不得不承认,这句经验之谈真是至理名言。 他脸上的线条坚毅刚硬,不薄不厚的嘴唇总是抿成一条线,给人无形的压迫感。此刻从许娉婷的角度看他微低着头,恰好发现他左眉上靠近眉尾处有一颗圆润光滑的小痣,甚是奇特,只是平时被眉毛稍稍遮挡才没察觉。 “听说男人左眉上的痣主财。” 许娉婷的手下意识地就伸到他眉上轻轻触了触那颗痣。 刚好手上的包扎工作完毕,高城顺理成章地抓住了许娉婷触碰他眉尾的手。 她的手不大,他的手掌完全把她的手包围在掌心里,温温的热量在两人之间传递。 抬头,见许娉婷呆愣着,两人目光恰恰对视,彼此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着对方的面容。一个娇俏温软,一个硬朗凌峻。 空气里有丝燥热在沉静中一点一点地持续升温,高城更是在这丝燥热里感觉到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在逐渐弥漫他的心间。 无法掌控的莫名感受让他不由吞了吞口水,凸起的喉结轻轻一动,随即他便松开手站起,收拾了药箱将它放回原位。 手心的突然一凉也令许娉婷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把散落的几缕头发撩到耳后,才发现她的耳朵有些微微发烫。 这样的窘迫让她有些鄙视自己。三十好几的女人了,怎么还被小自己好几岁的男人迷惑住了,不过就是好看些罢了。而且,前身失败的婚姻还不够教训她吗? 还好高城此刻背对着她,许娉婷暗暗深吸了几口气,整理了自己的情绪。 “这个位置的痣,我母亲也有。” 隔了许久之后高城突然接上面的话题,许娉婷一时没跟上逻辑,不自然地接口:“噢?女人左眉上的痣旺夫。” 旺夫吗? 闻言,高城深眸眯了眯。 也许吧。 见他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神色几分怀念几分怅惘,许娉婷识相地没有多问——恐怕是不太愉快的回忆。 沉默半晌,许娉婷转回今日来找他的正题:“我跟你提的事情,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不要一口回绝。” “许小姐,我不知道你和你叔叔之间有什么嫌隙,但是从客观的角度来说,许世安确实是目前董事长的最佳人选。公司的股东最看重的就是利益,谁能给他们带来最高的利益,他们就选择谁为管理者。交情这种东西,在商场上只有当你有能力时,才会存在。恐怕,你很难扳倒局势。”这次,高城的确没有一口回绝。 虽然话的内容乍听之下是在打击她,但许娉婷知道,高城是在很认真地分析情况,并且一针见血。 “你也说是很难,而不是说完全没有办法,不是吗?”许娉婷的脸上没有因他的话露出气馁之色,反而微笑着反问他。 经历过死亡,重生后再被接连打击,如今,除了努力把希望争取到自己这边,还能怎么办? 高城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仿佛看到眼前这个十七岁少女身上透露着无形的能量。她的目光熠熠生光,没有畏惧和怯懦,有的是不符年龄的稳重感,以及,成熟女性的独特魅力。 “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在商言商,更没有无缘无故地鼎力相助。虽然的确有私人目的想瞧瞧她究竟能有多大能耐,但高城也不会忘记给自己谋取利益。 这相当于松口答应的话无疑让许娉婷兴奋不已,只是面上尽量保持镇定。 但高城是什么人,一眼就看穿她眼中按捺不住的喜色,心下觉得好笑,暗暗思量,毕竟还是个小女人。他却没有意识到,这次他心中对她的概念,已经从小女生变成小女人了。 门铃在这时响了。 高城对她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走去开门。 许娉婷也刚好借此空下来的时间好好理一理思路。虽然听高城的意思已经算答应她了,但是如果没有给他一个诱人的交换条件,还是有生变的可能。 没想到,那边门口处却突然传来女人悲戚而恐惧的声音。 “阿城!你一定要帮我!” 第十七章 突来线索 “vivian?你这段时间消失到哪里去了?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来访的vivian让高城感到惊讶,而此刻vivian面色看起来十分憔悴,眼睛红肿,神情惊慌,显然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高城的关心之问击中了vivivan的脆弱,原本不安的情绪更是一下全部暴露出来:“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紧紧抱住了高城,语焉不详道:“阿城……我很怕……怎么办……怎么办……” 许娉婷看过去的时候,正撞见vivian紧紧地抱住高城埋进他怀里。高城皱了皱眉,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问道:“究竟怎么了?” “我……徐强……徐强威胁我……出了纰——纰漏……我害怕……躲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两人都是侧对着许娉婷,她在听到vivian断断续续的话中出现的熟悉字眼时猛地一惊,恰好注意到高城的脸色也在此时难看无比,连忙阻止了vivian继续往下说。 vivian这才抬头发现客厅里许娉婷的存在。 察觉到许娉婷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神色凝重的高城瞥了她一眼,许娉婷下意识地就转回头,不让他看到自己来不及遮掩的惊讶。 高城不发一语地带着还在惊慌失措中的vivian进了房里,独留许娉婷继续僵坐在沙发上,心底如波涛汹涌翻腾不已。 她没听错!她听到徐强的名字了! 是同名同姓吗?还是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徐强? 那日在墓地遇到周涛时周涛曾提及他认为周小芙死得蹊跷,徐强在确认周小芙尸体的第二天就消失了,周涛再也找不到他人,而警方坚持将这案件定为意外事故,他又拿不出证据证明他的怀疑,于是只能不了了之。 许娉婷虽然劝周涛放下周小芙的事,但她自己却一直记在心上。 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的确死得糊里糊涂! 那天,究竟是谁把她引到酒店;在房间里遇到的外国人,只是巧合,还是有心之人的特殊安排;她的死亡之路,是谁铺就的?一切的谜团,都等待着她去寻找答案。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加上她的死因没有一点线索,所以只能暂时搁放在一边。没想到今天,却从一个陌生女人口中再度听到徐强的名字! 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徐强?许娉婷强烈地感觉,此刻房间里的两人正在说的话也许会给她重要的信息。 强烈的感觉占据着她的脑袋,死亡那日的怨恨愈加浓重地萦绕心间,许娉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听从了思想的指挥,悄悄地靠近了房门外,轻轻地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 阿城……阿城……” 里面隐隐约约传出的依旧是vivian抽泣的声音,高城一句话也没有。 半晌,才听到他厚沉的声音。奈何高城似乎故意把音量压低,加上房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她更是听不清楚,只辨别出“解决”“担心”这几个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的字眼。 许娉婷努力地把耳朵紧紧贴着门缝,vivian在高城的劝慰下哭声渐小。良久,就在她以为不会有新的对话时,vivian突然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真的会没事吗?” 高城似在思考着什么?没有马上回答,而后才听他宛如深潭之水的嗓音缓缓传出:“这种人很容易对付。既然他老婆已经死了,一定会借此争取最大的利益。我们提供给他就是。哼,反正,他很清楚我们手里也同样握着他的把柄,不会太过分。放心吧!有我在。” 呼吸突然滞了滞,许娉婷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因他的话而禁不住发出声响。 心口翻腾,思绪混乱一片,她甚至来不及消化整理自己所听到的只言片语,察觉到房里两人似乎马上就要出来,许娉婷急忙稳住心绪,跌跌撞撞地逃回了客厅。 高城出来的时候,见许娉婷依旧静静地坐在沙发里,只是相比之前,脸色略显异样地苍白,原本大而明亮的眸子翻卷无数云波,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阿城,还没问你,这位小姐是……”vivian的语气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许娉婷闻言扫了眼vivian,站起了身。 “她是许氏集团刚刚去世的董事长许仁安的女儿。” 他刻意隆重而详细的介绍,已经让许娉婷感到意外了。 谁知他冷静无波的嗓音刚落下,vivivan突然惊呼一声出口,身体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诧异并且再次有些慌乱。 vivian过度的反应引起了许娉婷的注意,高城却似是察觉她盯着vivian的眼神有些异样,他轻轻挪了挪位置,将vivian挡在了他身后,与许娉婷对视。 一个看似清澈的目光中有利光一闪而过,一个仍旧凛冽的深眸愈加明锐而深藏重重复杂。 终于,他那张原本看起来硬朗、男人味十足,此刻却颇显冷漠的脸,配合他低沉中带着沙哑的声音,钝钝地撞进许娉婷的耳中:“许小姐,我考虑再三,觉得不便插手你们公司的事,并且,我也深感无能为力。你还是另寻办法吧。” 许娉婷的双手在身前交握,平静地听着高城突然转变口风的拒绝,脑袋里还不时回荡着她所偷听到的话,心底升上一丝嘲讽。 虽然还没完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从那寥寥数语中不难剥离出一个重要的信息——眼前的男人,眼前自己方才还在向他求助的男人,与她前身的死因,恐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许娉婷觉得自己不能再多留一刻,否则她下一秒可能就会控制不住出口咆哮向他问个水落石出。 但是,她很清楚,她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于是,很快地,她一句话没说,也不再看高城一眼,直接离开。 高城没想到许娉婷如此平静。 而她的身影一消失,vivian便颤颤巍巍地问:“阿城,她,她要你帮什么忙?” “不管是什么?如今,我都不能插手了。” 冷冷的语调带着不易察觉的怅惘。 或者,命运已经无形中把他们推上了对立面…… 第十八章 狼狈为奸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如镜的空间映照出她略显苍白的面庞。心里滋味难明,许娉婷紧紧握起拳头,抑制身子不自觉的颤抖。 他们,和她的死,究竟有什么关系? 走出小区门口,迎面有清凉的风吹来,稍稍冷静下来的她才想起,高城先前明明已经松口答应帮她,却因vivian的到来而转而斩钉截铁拒绝。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也与vivian带来的消息有关?可是vivian所害怕的事情,分明与她的死有紧密联系! 真相,似乎触手可及,又,遥远未知。 不过,如今既然有了进一步的线索,她得好好顺着这条线索查探下去! ※※※ 这段时间许娉婷一直早出晚归,今天因为被高城忽然赶出,她回去的时间也比往常早些。 照理说这时候许世安还没有从公司回来,却没想到,在她经过书房时,听到了他和王桂凤两个人在*的动静。 许娉婷自然是没有兴趣留下来听这对无耻男女的墙角,只是隐约听到王桂凤提及高城,因此顿了顿脚步。 “那块地,真的那么值钱啊?”一提到钱,王桂凤的声音就有些兴奋。 “嗯……”许世安似乎不是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声音有些含糊。 “真是可惜。照如今的地价,过两年肯定又要翻个几倍。倒白白便宜那个擎天地产了……啊——你!你轻点咬!”原本惋惜的口气,突然尖叫一声,疼痛而又享受地娇嗔道。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许娉婷皱了皱眉,奈何好奇心使然还是想继续听听他们会说什么。 只听许世安这才冷哼一声,不爽道:“不疼怎么给你警示?以后不要再多嘴这件事了!” “他许仁安不是很宝贝那女人的这块地吗?当初拒绝在计划书上签字同意,最后还不是任凭我们作主!”提到许仁安,王桂凤就禁不住咬牙切齿。 许娉婷听到这,心下百转千变。原来,许仁安的确不同意卖掉地皮! 随即似是顾及到许世安的情绪,王桂凤连忙娇笑劝慰道:“好啦好啦!不提就不提!瞧你,他人都死了,你还怕什么?” “你们女人的嘴最容易惹麻烦,小心祸从口出!”许世安微微愠怒。 王桂凤似乎终于不敢再多说什么。 又驻足了片刻没再听到说话声,正想提步离开,却听到王桂凤最后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许娉婷如遭电击,愣在了当场。 “娉婷,你站在那干嘛?” 从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许娉婷从震惊中拉了回来,她下意识回头,正见许妮娜站在楼梯口疑惑地望着她。 许妮娜的声音明显惊动了书房里的两人,许娉婷暗叫一声不好,当机立断稳住心神,冷静地回答许妮娜道:“噢,我刚回来,正走回房间。” 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转回身,自然而然地顺着走道继续往前走,转弯的同一刻,身后传出书房的门打开的声音。 看到许娉婷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王桂凤不由有些紧张,慌乱地抓住许世安的衣袖,结结巴巴道:“她……她不会,全都听到了吧?!” 许世安眼光阴鸷盯着拐角,冷哼一声甩开王桂凤的手,暴怒:“都说你们女人的嘴最容易惹事端!” 吓得王桂凤缩到一边,目光中满是畏惧。 许妮娜连忙扶住了被甩得后退几步的王桂凤,不解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桂凤急忙抓住许妮娜的手,问道:“娜娜啊!她站在书房门口多久了?” 许妮娜有些迷茫。但看到王桂凤焦急的神色和许世安落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心翼翼回答说:“我,我不知道。我刚上楼,就看见娉婷,她只说她回屋。我不知道她是停在书房门口,还是刚好经过……” 没有确认许娉婷真的听到了什么?王桂凤不由侥幸地暗舒一口气,抬头却看到许世安阴沉着的恐怖的脸。 沉默半晌,王桂凤颤巍问道:“如果,如果那死丫头真的察觉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说到最后,她几乎没了声音。 许世安狠狠地剜了王桂凤一眼,眯了眯眼:“先看看她的反应。既然没有当场发作,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她压根没听到,另一个可能……哼!那就别怪我先下手为强了……” 阴恻恻的语气令王桂凤母女对视一眼,汗毛顿竖。 这一边,许娉婷走回房,从里面锁上房门,背脊紧紧抵着墙,感觉到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 “医院都鉴定了他死于脑溢血,哪里还会有人怀疑……” 王桂凤的最后一句话,还在不停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像针一样刺得她的耳膜发疼。 哪里还会有人怀疑?! 许仁安的突然暴毙,果真有蹊跷! 许娉婷立即从这句话断定,许仁安的死,那对无耻男女十有八.九脱不了关系! 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借父亲的死谋财,没想到,没想到他们连父亲也…… 一个是弟弟,一个是老婆,他们,怎么做得出来! 仿佛有一把尖锐的锥子在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头又狠狠地扎出了几个洞,从这些洞中逐渐升腾而起的恨意慢慢溢满全身心。 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到底对父亲做了什么! 今天,实在发生太多令她意外的事情了。先是在高城那里得到了她前身死因的线索,如今又无意中发现了父亲的死也是场阴谋。 此刻,他们一定疑虑她听到了他们在书房里的对话,最迟明天就会采取行动的!她现在该怎么办? 明天又是股东大会了…… 脑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糊粥,许娉婷焦虑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始终凝不下心绪,一气之下用力地踹了踹凳子。 脚上猛然传来剧痛,许娉婷低头,发现脚背上的伤口又溢出了几丝血丝。 高城…… 摇了摇脑袋,许娉婷强制把浮上心头的这个名字剔除,在还没查到事情的真相前,高城是个嫌疑对象! 电光火石间,灵光一闪而过,许娉婷想起了高城曾经提醒过她的话。 再回忆起白日里高城分析的如今她的处境…… 许娉婷顺势缓缓地坐在了床沿,陷入沉思,片刻后,脸上是难以抉择的凝重。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目光从迷茫变成了挣扎,最后转而坚定,突然站起,下定了决心。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错的…… 第十九章 剖心哭诉 新的一天从阳光灿烂开始,不远处有成片的乌云慢慢飘来,酝酿着一场阵雨。 正在吃早饭的许世安、王桂凤和许妮娜见到下楼来坐到餐桌前的许娉婷,脸上均露出不可思议,要知道,她可是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饭的。 见对于她的到来,许世安目光幽深、王桂凤眼神闪躲、许妮娜脸色古怪,许娉婷轻呡了一口牛奶,突然“嘭”一声重重地将杯子扣在餐桌上。 乳白色的牛奶瞬间从杯子里溅了出来,泼洒到了坐在对面的王桂凤面前,王桂凤立即尖叫一声站起,盯着被洒到的地方,恶狠狠地瞪了许娉婷一眼:“你一大早的耍什么疯!” 许娉婷冷哼一声,干脆抓起杯子:“哗”地一下把杯子里剩下的牛奶全都泼向了王桂凤,厅中顿时响起王桂凤更加尖锐的惊叫声。 “你——你——小贱人!你发神经啊!”奶液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她身上,狼狈无比的王桂凤扬起手掌对着许娉婷就要打来。 许娉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满脸嫌恶:“你还没那个资格打我!” “你——你——” “够了!你在干吗!”许世安用力地拍了下桌子,厉声呵斥许娉婷,也打断了王桂凤断断续续的说不来话。 许妮娜早已冲到王桂凤身边,拿着佣人递上来的毛巾帮王桂凤擦着。 许娉婷用力甩开王桂凤的手,不顾许世安阴沉的脸,又抓起许妮娜的那杯牛奶,再次狠狠地泼到了王桂凤脸上。 这次,连许妮娜都受到了牵连,落汤鸡一般的王桂凤完全被许娉婷搞得失去了理智,却未等她发作,许世安已经快一步:“啪”地一声掴上了许娉婷的脸。 空气有一丝停滞。下一秒,许娉婷捂着脸猛地转了过来,对上了许世安铁青的面容,当目光交汇的瞬间,许世安愣住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此刻的许娉婷,杏眼发红,蓄满泪水,却死死咬牙不让它们滑落,只失望而凄凉地望着他——这段时间以来,这个侄女一直与他针锋相对,可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脆弱啊! 别说许世安了,连王桂凤母女都察觉到了诡异。 这样的异常让许世安心思斗转,深觉与昨晚的事情有关。沉默半晌,终于缓缓开口:“你知道些什么?” 一旁的王桂凤因这句问话屏住了呼吸。 许娉婷扫了一眼王桂凤,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我该知道什么?” 果真都听到了? 许世安眯了眯眼,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正想说点什么?却没想到,许娉婷突然手指直指王桂凤,目光不转依旧盯着许世安,咆哮道:“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她究竟有什么好!你明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她,你还帮她争取爸爸的遗产,如今你又为了她打我!” 她长长的睫毛只是一眨,眼眶里蓄满的水便瞬间决堤,泪水随着凄凉而悲愤的语气源源不断。 许世安完全愣怔住了,她,在说什么? 不仅许世安懵了,王桂凤母女自然也懵了,忘记了许娉婷话中句句针对王桂凤,而只在思索着她这唱的是哪出戏。 “二叔,我才是你的侄女,我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指责没有因为那三人的呆愣而中止,这紧接着的一句话几乎是泣不成声,许娉婷似有些无力,干脆直接坐下:“您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难受……您是我的二叔啊……” 许世安的脑子早因为她的那声“二叔”而嗡嗡发响,因她最后那一句呢喃而不可思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娉婷正抽出纸巾胡乱地擦脸上的泪水,抬头望向许世安,哽咽道:“其实我回国的第一天晚上就发现了你们两个的事情。虽然我从不承认她是我继母,但是外人眼中她是我爸爸的女人,你们俩的这种关系,让我一时之间如何接受?最重要的是,我讨厌她!二叔,我以为爸爸死后你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可是你却偏偏帮着她,您知道我多心痛吗?所以,我要让她什么都得不到!” 说到这,许娉婷不忘冷冰冰地瞪了王桂凤一眼。 “二叔,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做错事被爸爸责罚,还是您心疼我向爸爸求的情,您明明也是那么疼爱我!可是您知不知道,前段时间,她竟然因为……”似是想起了痛苦的回忆,许娉婷泪水不断:“她竟然因为得不到遗产而让陌生的男人强.奸我!如果不是我奋力反抗,恐怕现在……”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许娉婷直指矛头,而关于许娉婷告状的这件事,可是许世安的主意。王桂凤自然而然地想要向许世安求助,却看到许世安因许娉婷的话目光闪了闪,紧接着便听他佯装不知情地问道:“有这种事?” “你——”王桂凤瞬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许娉婷不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二叔,她就是这种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我知道,都是这个女人,她迷惑了您,您才一直帮着她!你应该要看清她的真面目啊!不是我要故意与您作对,而是我就是见不得她好!”宛如恨她入骨,许娉婷说话的语气仿佛要将王桂凤生吞活剥。 许世安不语片刻,才犹豫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是因为你继母才一直与我对着干?” “是!”许娉婷斩钉截铁:“昨晚经过书房听到的动静实在让我忍无可忍了,二叔,您不要再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只要您答应把她赶出去,我们可以过回正常的生活。您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了,我什么都听从您的安排!二叔,我们才是一家人,为什么?为什么她非要参合进来……” 说到最后,她走到许世安身边,亲密地挽住他的手臂,像跟一个长辈撒娇般,软软的语气像猫的爪子轻轻挠动人心,所透露出的哀求,让听者疼惜。许世安一直目不转睛地注意着许娉婷的表情,见她目光恳切,神态自然,实在无法让人怀疑她在说谎。 “你昨晚,听到书房什么动静了?”试探的口吻,许世安仍然不放心,不放心她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第二十章 披上羊皮 却见许娉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咕哝:“二叔,您问的这……” 但这样的反应倒让许世安心下一动,微微安心。王桂凤说的那句话本就含糊不清,声音又不大,看来,她是真的没有听到了。 难怪这段时间这丫头反应激烈得异常,原来是早就察觉了他和王桂凤的事情。这丫头,确实从小就反感王桂凤啊!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啊!从少女的叛逆心思来看, 解释得通。 何况,量她也耍不出什么幺蛾子! 偷偷瞄了一眼许世安的表情,许娉婷知道,许世安已经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了。 年龄,也许是她的硬伤,但若好好利用,也会成为她的助力,比如此时。 任凭一个再厉害的人,也毕竟是以世事常态为经验,正常人自然认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就算比正常孩子成熟一些,也逃脱不开年龄的束缚。所以,即使许世安对她的剖心坦诚还会有疑虑,但认真思考一下,也会觉得她刚刚所爆发出来的感情没有十分也有八分是真实的。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她的身体里,其实住着的是一个心智成熟的女人。 不过,许娉婷知道这样还不够,她要让许世安不怀疑她是在演戏,而要让他,真正地、完全地相信她! 许世安的面露犹豫,让王桂凤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说道:“世安,这丫头鬼话连篇,你不能相信她啊!” “二叔,请不要让娉婷一个人孤孤单单……”许娉婷立即以柔克刚。 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宛若一只孤立无援的无辜小白兔,让许世安的心猛地一缩,想起了过去。 父母亲很早就去世,是哥哥许仁安一人打拼为他撑起一个家。许娉婷的母亲生下她不久就去世了,许仁安因为公司忙,很少有时间陪她。他这个做叔叔的自己没有儿女,而小时候的许娉婷又乖巧可爱,是他陪着她度过那段童年的。 温馨的回忆温软了些许他的心,许世安凝视着许娉婷悲切的面庞和澄净的双眸,突然便有些愧疚和不忍。 大哥已经……娉婷才十七岁,又从小衣食无忧不懂世事,她,应该真的只是因为王桂凤而抗拒他吧! “娉婷。”许世安脸上是难得的慈爱,轻轻擦了擦许娉婷的眼泪,小心翼翼地问:“往后真的乖乖地听二叔的话,不再叛逆了吗?” 许娉婷顺势把脸往许世安衣袖上蹭了蹭,抽噎着点了点头。 许世安却因为她的这个举动彻底酥软了心。小时候,每次她受了委屈,就是这样把眼泪鼻涕通通蹭到他身上让他哭笑不得的…… 手掌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她的头,许娉婷的眼眶立即又红了几分,带着鼻音对许世安说:“二叔,等会儿一起去股东大会吧。我会用我手中持有的股份全力支持您当上董事长,公司是爸爸多年的心血,我相信只有您能够让它更加辉煌。” 许世安的手顿了顿,眼神晦涩难明。许娉婷目光真挚地与他对视,唇角挂着开心的笑容:“股东大会结束后,我们就去王律师那里,让您成为我的法定代理人。或者……” 许娉婷故意顿了顿,似乎有些看他的脸色行事的意思,才接着说:“或者,干脆直接将我名下所有的股份都转给您?之前我只是不想让股份落入那个女人手里。现在既然我们之间的误会都解开了,那么交给您是理所当然的……” 许世安的目光因为许娉婷的这句话亮了亮,随即他收敛神色,佯装严肃地谢绝:“这怎么行?那是大哥留给你的。” “二叔,都说了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许娉婷娇嗔着埋怨,然后又提出了建议:“如果你觉得不好,那么,就先把百分十五转给您?剩下的百分十五也交由您打理?” 这个主意显然更合许世安的心意。他很清楚,如果一下就把许娉婷的股份全部吞并,难免不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但是既然是许娉婷自愿把一半的股份转给他,而他又是她的法定代理人,那么,不仅等于掌控了许娉婷的所有股份,还能给自己留余地。 见许世安暗暗思量,眼中却透露着一股算计的贪婪,许娉婷眼底闪过一抹讥屑,脸上却不漏声色,语气温软乖巧地替他下了决定:“二叔,不用多替我考虑了。我年纪还小,交由您是应该的,就这么办了吧!” 许世安终于佯装犹豫而无奈地接受了。 “不过——”许娉婷顿时转换成一张鄙夷的面孔斜睨王桂凤母女:“二叔,您必须要把这个女人赶出许家!” “你——”斗转的形势让王桂凤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许妮娜连忙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对许娉婷说:“娉婷,你不能这么对妈妈!” “请你搞清楚,她是你妈,不是我妈!” 许娉婷的冷漠回应,让许世安看起来有些为难。 她心下暗暗冷笑,鱼与熊掌想兼得吗?不用苦恼,待会儿我会成全你的! “二叔!”只见许娉婷一脸决绝:“你还是舍不得这个女人吗?好,如果你不让她走,我走!” 许世安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宠溺:“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你走,你要走去哪?” 许娉婷的眼泪说来就来:“啪嗒”一声落下,胡乱地抹了一把,嘟着嘴嚷嚷:“反正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如果她不走,我就算流落街头也不呆在这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回英国!反正过去那么多年我也是一个人在英国孤孤单单地过来的!” 然而她看似无意的话却让许世安灵光一闪,心中顿时有了解决的办法。但他仍装作不同意许娉婷的说法,亲昵地呵斥道:“胡闹!这是你家,哪是你说出走就出走的!” “不过!”随即,许世安语气一转,继续道:“经你这么一提,倒让二叔我想起,你在英国的学业是不是还没完成?” 第二十一章 以退为进 许娉婷似乎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一茬,愣了愣,犹豫地点了点头:“是还没有,正打算休学。那地方,我不想呆了……” 许世安心中一喜,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刚刚还假装嚷嚷着要回英国,现在一问就抖出真实心思——她,不想再去英国了吧? “怎么能休学?大哥千里迢迢把你送去英国读书,就是为了你能成才,英国的教育可是其他人想求都求不来的,你得继续完成学业。”许世安满口替她着想,颇有些苦口婆心。 许娉婷嘴巴一撅,相当不情愿:“二叔——我……爸爸去世了……你舍得把我一个人扔在那边……” “娉婷!”许世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你爸爸去世了,我更要替你爸爸好好照顾你。英国的学业是一定要完成的,学费和生活费完全不用担心,二叔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等你学成回国了,到时候就能进公司帮二叔了。你不是也说了吗?公司是你爸爸的心血,你难道就不想出一份力吗?” “二叔……” 许娉婷刚想再争取争取,许世安脸一沉:“你刚刚不是才说了全听二叔作主吗?” 许娉婷张了张口,终是没再拒绝,只是脸上要哭不哭的表情泄露了她的不满,但把她的情绪完全看在眼中的许世安却相当满意。 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她瞥了快要晕过去的王桂凤一眼,问道:“那她……” 许世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许娉婷破涕为笑,得意地斜睨一旁因许世安的话而脸色顿失、昏过去了的王桂凤。 ※※※ 随许世安去公司前,许娉婷先将转让股份和代理人的事告知王律师。于是股东大会上,许世安总算如愿以偿地从代理董事长成为真正的董事长。 许娉婷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股东大会结束后遇见了高城,更没想到,高城主动叫住了她。 “你为什么这么做?” 昨天,vivian突然出现令他不得不拒绝帮助她,但心里却隐隐为她担心。为此,他临时改变了行程,借故来许氏集团一趟,就是想着今天的股东大会结束后,或许能安慰她,因为结果可想而知。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猜到了结果,却没猜到过程。 她竟然与许世安和好如初,并且主动支持许世安当上了董事长。 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让许娉婷对许世安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其实他更担心的是,她是否又遭遇了类似于上次酒店里的事,才被迫如此。 许娉婷瞥了一眼会议厅里正在被其他董事们环拥着道喜的许世安一眼,粲然一笑,反问道:“高总似乎管得宽了些,这好像是我们许家的家事吧?” “噢?”高城不觉一股无名火冒上心头,眯了眯眼,往前迈了一步,把许娉婷逼到了墙角里,语气森冷地一字一顿:“那之前苦苦向我求助的人又是谁?” 察觉可能是自己疏离的口吻和态度惹毛了他,不过许娉婷一想到眼前的男人极有可能与自己的死有莫大的联系,她就忍不住给他脸色:“高总不是已经果断地拒绝了吗?难道我还要死缠烂打纠缠你?我许娉婷只是死了父亲,还不是没有教养。反倒是高总你,是否该注意一下你现在的举止?” 是在讽刺他没有教养? 高城的瞳孔缩了缩,明明清楚照他的性子是不愿多管别人闲事的,更清楚以她现在对他的态度,他早该转身走人。但他此刻却被另一种莫名的强烈感觉所控制,以至于来不及顾及不爽,而说道:“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突然和许世安不计前嫌了?” 许娉婷不知道他为何执著于这个问题,但眼看许世安就要从会议厅中出来,要是被他撞见,毕竟不好,于是忍着性子回答道:“我和二叔之前有些误会,所以才闹得不可开交。如今误会解开了,自然和好如初。” “是吗?真是这样吗?” 目不转睛地对视着她澄净的杏眸,高城看不到一丝可疑,可他就是笃定,她在说谎! “高总,我有什么理由对你扯谎?你过问我的家事已经很可笑了!”面对高城的质疑,许娉婷实在觉得莫名其妙。 “许小姐,你不觉得你今天对我的态度也和之前相差甚远吗?” 许娉婷冷笑一声:“之前有事相求,自然对你百般客气,现在,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微微抬起下颚,挑衅般睨着他,这样的目光有一瞬间让他感觉她在深深地厌恶他,而高城实在想不出,他做了什么令她厌恶至此,唯一的可能,就是昨天的事情了。 分神思忖间,许娉婷跨开一步逃离了他束缚她的空间。 高城愣了愣,随即看见她满脸含笑地迎上刚出会议厅的许世安说着什么?然后挽上许世安的手臂,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直到bryan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将复杂的目光从她早已消失的背影上收了回来。 他到底在在意些什么? 不正是他自己不想再招惹她这个麻烦的吗?既然她现在已经和家人和好如初,他这个外人能插手些什么? 况且,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如今他们已经处在对立面上了…… 或许,还是出于同情吧!他也曾像她这样失去挚爱的亲人。而自己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拒绝了她,又萌生了愧疚。 “bryan,这段时间帮我留心一下许家小姐许娉婷的情况。” 高城决定,等确认了她真的相安无事,他就不再管她了。 然而一个月后。 “你说什么?”高城不可思议地眉峰紧皱,丝毫没有察觉他此刻的音量已不由提高了好几分。 bryan没想到高城猛地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重复道:“许小姐上个星期的飞机去了英国。听说是过去继续完成学业。” 去了英国? 高城顺着坐着的旋转椅转过身去,望着落地窗外碧蓝高空,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二章 魅惑调情 巴黎的夜晚是不沉睡的,不仅是因为其灯火辉煌、霓光闪烁的夜景,更是因为分布在城市各处的夜场,在夜色的掩护下,燃烧着激情。 “footsie”隐匿在古街道尽头里,从一道不起眼的小窄门进入,角落里的留声机缓缓地转动着,仿若迟暮慢行的老人,悠扬浪漫的《la vierose》流水般倾泻弥漫,在暧昧的灯光下,男男女女混合着色彩诡异的液体,各据一处,情事万千。蛊惑人心的氛围,正符合了这个小酒吧的名字。 *,不是吗? 宋斐独自一人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淡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一饮而尽手中红绿相间的液体,遥遥拒绝了又一个前来搭讪的异国女子,站起。 今晚是留在巴黎的最后一个晚上,明天,他就要启程前往此次背包行的下一个地点。原本只是想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感受这个连空气中都充斥着虚无的地方,却不知不觉来到了footsie。 所幸不是个嘈杂的地方,颇独具风情的氛围让他停留了片刻小酌一杯。转身走去洗手间,然后便打算从后门离开。 一对紧紧相拥的情侣堵在了洗手间门口。男人是位个子高大的典型法国男人,女人的手环在他的脖子上,娇俏地偎依在他怀中,小声的用法语说着情话,声音软糯。 宋斐不欲破坏他们的情调,准备小心地绕过。那女人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闪躲开法国男人摸在她腰间的手。宋斐这才看清,她是一个东方人。 优雅的大波浪卷披散在裸露的双肩上,精巧的裹胸旗袍极好地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说是浓妆,却很清爽,粗黑的眼线和深红的唇色让她的面容在走道壁灯昏黄的灯光下嵌上了一层淡淡的柔晕,竟产生了高贵与妖娆并驾齐驱的特效之美。 法国男人已经被她撩拨了许久,这一下没得手,顿时有些着急,顺势就把她按在了墙上,一手扶着她的肩,另一手摩挲着她赤.裸的腿根,慢慢地从裙摆往内侧摸去。 女人似乎有些不情愿,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他的束缚,脸上却始终保持着魅惑的笑意,嘴里用法语不停地说着拒绝的话。男人技巧地将一条腿卡在了女人的两腿之间,让她动弹不得,慢慢地往女人脸上靠近而去。 这两人现在是彻底挡住了他的去路,宋斐想着恐怕不得不打扰他们的兴致了。眼看法国男人的唇就要贴上女人的唇,那女人忽然伸出一根食指挡住,侧头瞥了一眼宋斐。 那一眼媚骨天成,宋斐自认是个自持自重之人,却也不禁因她这一眼晃了晃神,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令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有些三魂被勾去了七魄,呼吸滞了滞。 这一失神间,法国男人已在那女人的示意下,搂着她消失在后门。 宋斐心有了然地摇了摇头,巴黎的夜,从不缺风流艳遇,他们这一走,恐怕便是一段激情韵事。 然而就在他刚想走进洗手间,后门处突然传来拳肉相撞的轻微钝声,同时伴随着男人吃痛的闷哼声。 宋斐立即冲到了后门,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不明所以。 只见那法国男人捂着下体痛苦地蜷缩在墙根,而那女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嘴角还挂着不以为意的笑意,衬着唇上的深红愈加妖艳。 听到宋斐的动静,她缓缓地转过头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法国男人在这时抬起头来,凶狠地看着刚刚还与他婉转*的女人,眼中是不解,更是恨意。 就在此时,那女人忽然诡异一笑,快步朝宋斐奔来,猛地扑进了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宋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眼看着女人精致的脸庞一瞬间在眼前放大,随即胸前有两团柔软贴了上来,而唇上,更是是一阵芳香。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正望进女人透着狡黠的杏眼中。 下一秒,怀中一空,温暖尽失,女人高声用法语对他说了一句话,便迅速从后门又进了footsie。 愣怔着抚上了自己的唇,仿佛还残留着刚刚那女人的温度,空气中也好像还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独特的香水味。 他的眼神里满是困惑,片刻后终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暗叫一声不好,眼看那法国男人已经站起面色不善地一步步朝他走来,宋斐苦笑着摆出投降的姿势并试图用法语跟他解释,脑海里回荡着那女人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亲爱的,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 刚卸完妆,许娉婷便接到了闫婧的电话。 “rebecca,让我猜猜,你一定又在酒吧勾引男人,顺利点旺对方的欲.火后,残忍地离开。” 许娉婷无奈一笑:“只是不告而别出来旅游罢了,用不着这么损我吧?” 似乎能听到对方磨牙嚯嚯的声音,许娉婷立即把手机拿离了自己耳边,随即便传出闫婧的暴怒:“你也知道你是不告而别!你这样不声不响究竟把我放到什么地位!你忘了一个月后就要回国了吗!” “阿婧,我记得。”许娉婷的语气忽然带着沉重的疲倦感:“我记得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呆在英国整整五年。所以,剩下的这一个月,我想好好去看看那些我一直向往却没能前往的地方。” 电话的那头沉默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却不忘警告她:“好,我等着你给我带回来纪念品!” 无声地笑了笑,许娉婷答应着,挂掉了电话。 凝望着窗外塞纳河畔不灭的璀璨灯火,许娉婷的目光有些飘忽。 五年前,她选择了以退为进,费尽心思地骗取许世安,换来了回英国继续学业的机会,只为了在许世安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装备自己。 但是,这个选择终是冒险——五年的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事情。她奋力前行改变自己,许世安也得到了扩展自己影响力的机会。 如今国内的情况,定是一场艰难的硬战。 所以,这最后一个月,她来到了法国,打算从巴黎开始,迎接法瑞意三国之旅,彻底放松自己。 第二十三章 一日三遇 天蒙蒙亮时,宋斐才从疲惫地回到所住的旅店。巴黎的最后一夜在当地的警局度过,是否也算圆满?而这,全拜那个酒吧里的陌生女人所赐。 所幸最后解释清楚了。只是……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说出来都有些可笑,那个女人算是夺走了他的初吻吧? 沿着木质楼梯上楼,宋斐不留神间与一个正欲下楼的人撞个正着。 对方破洞牛仔,白色t恤,头扎马尾,棒球帽压得有些低,只看得见尖尖的下巴,一个大背包看起来快有她半个人大。 “sorry!”宋斐连声道歉,蹲下身子捡起她掉落的书准备递给她,正见她微愣的表情。 见宋斐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她立即地低下头又压低了帽檐,接过书轻声道了声谢,快速下楼。 宋斐怔怔站在原地,有些困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 离开巴黎前往法国南部小镇第戎的路上,一下从欲流物奢的大都市一晃到了简朴乡村。沿途是成片的农田和牧场,肥壮的牛羊零零星星散步其上,晒着太阳,悠闲地吃着草。天空还是明净的蓝色,远处起伏的白头群山上大朵大朵浓密的云低挂着,给人即将落雨的错觉。 许娉婷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呼吸着新鲜空气,微笑着听着司机大叔的源源不绝的小段子——法国人的热情还体现在从不拒绝搭便车的背包客。 到达目的地下榻的旅店,许娉婷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游览这个小镇,结果刚出房门,就接到了闫婧的电话——质问她的行程。 对门有人正在开门,听见她这边的动静下意识地转过身来。 许娉婷抬眼一看,顿时愣住了,又是他! 真是倒霉!在英国多年游历酒吧!练就了一身百战百胜的女郎本领,昨晚只是想在巴黎练练手,正好被这个家伙撞见。当时她也不知怎的就鬼斧神差地把他拖下水,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谁知竟和他住在同一个旅店。早上没被认出,现在怎么又遇到了? “你是中国人?”宋斐先是认出了她是早上自己撞到的人,紧接着又惊讶对方竟然讲的是普通话。 随即他笑道:“早上看到你的旅游指南时就发现你的这一站也是第戎,不过没想到我们又住在同一家旅店,更意外的是,还是同胞。”随即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宋斐!” 确认了他没认出她是昨晚酒吧里的那个女人,许娉婷心下舒了一口气,礼貌地与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rebecca。” ※※※ 小镇的悠闲与安详令许娉婷的内心感到无比的宁静。相比于其他游客纷纷拥往几个著名的景点,她只是在各个宽阔而干净的街道里穿行,不时钻进旁边的小商店里玩玩赏赏。 房前屋后种满了各色鲜花,簇拥着一面巨大的玻璃橱柜,本以为是家花店,却在看到橱窗里展出的古旧老唱片时小小地兴奋了一把,连忙推开复古的木质门走了进去。 手刚要触及那张在外面就看到的邓丽君现场录音珍藏版唱片,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捷足先登。 “rebecca,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熟悉的嗓音令许娉婷抬头一看,竟然又是宋斐。 他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唱片,说道:“没想到你这个年纪也喜欢邓丽君。” 许娉婷见他也没比自己大多少的样子,轻笑道:“我也没想到你这个年纪的男人喜欢邓丽君。” 反被呛声,宋斐解释道:“我有收集唱片的爱好。尤其像这种埋藏在异国小镇里的珍奇。” “君子不夺人所好。”看着他手中的唱片,许娉婷实在不舍。 宋斐耸了耸肩:“好像本就是我先拿到的。” 见他转身去了收银台结账,许娉婷知道没的商量了,正准备离开,宋斐却走了过来,邀请道:“唱片我是没有办法让给你了。不过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进晚餐?” ※※※ 第戎不仅是个满载文化遗产的艺术之城,更是举世闻名的美食小镇。他们来到的这家餐厅。虽然不是装修豪华的大店面,但因其知名度极高,许娉婷来之前想要预订,也已经没有位置了。 瞥了宋斐一眼,他正绅士地帮她扶出了椅子。许娉婷微笑着坐下,心想看来托他的福自己能够大饱口福了。 蜗牛,芥末,葡萄酒,第戎最出名的三道美食。两人的着装打扮虽都是牛仔t恤,但都从对方进餐过程中的优雅举止中看出了一丝了然。 同桌吃饭,安安静静总是尴尬的,许娉婷便和宋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相比她这个临时兴起旅游的人,宋斐是个资深背包族,见多识广且谈吐颇有见解,她渐渐被他讲述的一些游历经验所吸引。 不知不觉间,餐厅只剩寥寥数桌的人,而他们这一桌竟是坐了大半个晚上。 宋斐扫了眼四周,忽然凑近了她小声地说:“其实这家餐厅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之前已经说过许多他曾经旅途中怪异的见闻,许娉婷不由再次被勾起了好奇心,也凑近了他,小声地问:“什么秘密?” 宋斐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叮嘱道:“你现在带上包在洗手间门口等我。” 许娉婷心中虽有狐疑,却也按照他所说的去了洗手间。 不一会儿,便见宋斐快步走了进来,许娉婷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迅速从后门一起跑了。 身后立即传来餐厅服务员的大声叫骂声,宋斐只顾拉着她飞快地往前跑,许娉婷也总算意识过来,他们现在这是在逃单! 入夜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但见到两个东方人手拉着手狂奔,不免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担心许娉婷因这疯狂的行为感到不自在,宋斐回头看了她一眼,瞬间张目结舌。 她不仅没有一丝怒容和拘谨,反而对着追出门口干瞪眼的几个服务员高高竖起了中指,见宋斐的眼珠子惊讶得都快掉出来,许娉婷朝他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 宋斐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紧了紧她的手,更加起劲地跑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他的温暖 闫婧曾无数次地抱怨过许娉婷的性格沉闷无聊,每天除了那些专门为自己制定的任务,从未见她真正娱乐放松过。 只有许娉婷自己知道,内心深处的她,其实十分渴望刺激和疯狂。 站在菲利普好公爵塔上,沉睡的小镇在眼前铺展开来。许娉婷的喉咙还在因刚刚的狂奔而发干燥热,斜倚着栏杆,问道,“我们真的吃霸王餐了吗?” 宋斐地抓住她恰在此时被风吹落的棒球帽,递还给她,并不直接回答,揶揄道:“怎么?过意不去了?” 许娉婷转过身背靠栏杆,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感受着这高处自由无束的风,嘴角微弯,答非所问:“我没胆量当主谋,但向往成为共犯。” 普通的一句话,宋斐却没来由地听出了落寞的味道。他侧过脸,凝定她洁净无瑕的面容和微微颤动的如翼眼睫,内心忽然便如湖面,随着这风全部荡漾皱起涟漪来。 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奇妙,朝夕相处数十年也许都探不尽双方的十分之一真实,萍水相逢却能轻易解读对方的内心。 宋斐回过神来时,已经拽住了她的手。许娉婷被他吓了一跳睁开眼,在他黑色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默认为这句话是在邀请我同行了。既然行程大致相同,我们就结个驴友吧!” “哦,对了!”他眉毛扬起,眼中笑意一扫,继续道:“忘了告诉你,出逃前,我已经把该付的钱都夹在菜单里了。” ※※※ 不得不承认,宋斐是个很好的旅伴。他有着阳光开朗性格,同时体贴入微注意细节。 多年来,许娉婷养成了凡事事先计划的习惯,但在看到宋斐详细的自助游攻略时深深自叹远远不如,于是,一路上,她什么也不用操心,只需放松全身心,好好感受大自然与人文风光。 离开第戎后便进入瑞士境内,游过莱茵瀑布、走过苏黎世,正赶上琉森一年一度最盛大的音乐节。 两人同是音乐爱好者,到了琉森后几乎把时间都泡在了各场大大小小的古典音乐的饕餮盛宴中,乐此不疲。 傍晚,两人在一家歌舞餐厅享受当地传统美食,玻璃窗外,街头音乐活动吸引了许多年轻人,热闹非凡。 许娉婷往座椅一靠,懒懒地咕哝:“年纪大了,体力大不如前,如果还是在上学那会儿,哪里甘心错过。” 宋斐因她的话再次无奈地摇摇头表示好笑。 明明才只是二十岁出头,一路上却已经听到她无数次以上了岁数的成熟女性的口吻埋汰自己。 抬头瞥见她杏眼下淡淡的暗色眼睑,宋斐心想这段时间的日程的确安排得有些满了,她感到累是必然的,看来得重新调整一下了。 见宋斐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许娉婷知道他一定又在心底暗暗嘲笑她的老婆婆口吻,不由撇了撇嘴,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奶酪火锅,错过了宋斐因她的这习惯性举动而满眼宠溺的笑意。 狡黠,娇俏,慵懒,纯粹,以及偶尔透露出的落寞,这些全都不是她一人独有的特点,然而偏偏她的举手投足间释放出深深的诱惑。就像陈列在画室里的千百件作品,独独她这一幅,虽没有让他一见钟情,却被她凸显的特质所吸引,然后好奇,然后通过接触,那特质渐渐放大,最后挪不开眼。 “hey,eden!” 突然传来的叫喊声将宋斐的思绪拉了回来,许娉婷也因为这个英文名愣了愣。 宋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上学时的同学,不由多聊了几句。 对方是个意大利人。埋头吃东西的许娉婷听着两人用流利的意大利语交流着,本来觉得没她什么事,只是在对方提及两人一起上学时的事情时,她顿了顿,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宋斐。 宋斐的余光本就一直在注意许娉婷,与同学话别后,正想问她为什么惊讶,许娉婷倒快一步开口:“你是eden song?” 听到这个许久未闻的称呼,宋斐愣怔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扶了扶额佯装颇为无奈地说:“真没想到,都来了瑞士,还摆脱不了剑桥大学里疯狂崇拜我的女粉丝。” “诶,这你错了,我只是你的女粉丝的朋友。”许娉婷连忙撇清。 和闫婧在剑桥求学期间,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这个风云人物eden song的传说,即便是专心学业的许娉婷也深有耳闻。只是可惜对方是高三届的学长,她们入学时,学校里已经几乎寻不到他的身影,但这仍然无法阻挡闫婧成为他后援会的一员。 也是因为闫婧对他的疯狂崇拜,许娉婷知道不少eden song的事情,今天才知道,原来眼前的宋斐就是他本人。 “所以我们又多了校友这层关系?” 宋斐笑着说,忽然伸过手到她面前,紧接着便感觉到他温暖的指尖擦了擦她的嘴角,然后将擦下的奶酪示意给她看,温柔地说:“瞧你,沾到嘴边了都没发现。” 许娉婷顿时僵住了。 宋斐用餐巾擦干净手指,见许娉婷表情僵硬的模样甚是可爱,禁不住又勾了勾她的鼻尖,轻声问:“怎么了?” 许娉婷刷地一下低下头,用叉子动了动盘子里的奶酪,声音闷闷:“宋斐,以后不要在他人面前模糊我们的关系,也不要做这些让其他人误会我们关系的举动。” 她听到了,刚刚他和他的意大利同学交谈时,对方戏谑了她和他的关系,但宋斐却不置可否,反故意暧昧闪烁其词。 半晌沉默过后,宋斐略带遗憾地说:“我以为你一直懂我的心意。” 再抬头时,许娉婷脸色肃然,却在看到宋斐一闪而过晦暗的目光后微微动容,原本想要断然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改口叹息道:“宋斐,不要相信你的眼睛。你眼中的我,一定不是真实的我。” 宋斐的眼眸闪了闪,平静地说, “可是?我相信我的心。” 第二十五章 难以抗拒 一顿晚餐在各怀心思中悻悻结束。 许娉婷始终没有正面回应他几乎赤.裸.裸的表白。 躺在泡沫满满的浴缸里,温热的水仿佛透进了骨子里,令她浑身酥软,除去旅途奔波中的腰酸背疼,也让她的思路清晰无比。 也许因为这场旅途本就是回国前的最后一次放纵,也或许因为在宋斐身边的简单舒适感,这半个月来,许娉婷并不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凡事率性而为。 可是她内心深处很清楚,五年来的所有努力,都只为阴暗而生,不久之后,她就要做回许娉婷,而不是现在看似单纯的rebecca。 但凡女人,都是难以抗拒宋斐这样的男人吧!而愈是长期生存在阴影角落里的她,从某种程度上更渴望阳光。 深深吸一口气,许娉婷没入水中,让大脑放空。 迷迷糊糊中,仿佛回到了刚到英国那会儿。 虽然暂时放开手中的股份并帮助许世安顺利坐上董事长之位,他的疑心并没有完全消除。那之后又磨了近一个月,在许世安的试探中装傻充愣,她才得以被放回英国。 许娉婷最初在英国本就是靠着家中的资本才得以留在学校里,交了一群狐朋狗友,过着肆意放纵的奢靡生活。这便是王桂凤经常挂在嘴边的“败家女”的由来。 庆幸的是,她之前还有些底线,毒品和*从未触及,也算保住了洁身自好,并且很好地伪造了烂泥扶不上墙的面具。 许世安也并非完全放任她这只小虎犊,他自有远程监视她的办法,所以许娉婷首先要做的便是继续之前的那张假面具。 待最紧张的那段时间过去后,她才开始筹划自己的一切,抓紧所有有限的时间和机会,努力给自己充电,只为了以准备最充分、最无坚不摧的自己回国面对敌人,重新开始! 既然注定永远无法真正拥抱阳光,又何必向往那些虚幻的美好。 就在萌芽阶段,掐断妄想的情愫吧…… “rebecca!rebecca!你在里面吗?说话啊!” 急促的敲门声和叫喊让许娉婷突然惊醒,浴缸里的水已经凉透,她冷冷地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躺在浴缸里睡着了。 隔着浴室的门是宋斐紧张的嗓音,许是她一直不出声,敲门声变成了撞门声,许娉婷匆匆从浴缸里出来,不由打了个冷颤,连忙应了一声表示自己没事,同时走到壁架前扯过浴袍就要穿上。 可能是因为刚刚惊醒,她的嗓音有些低哑,再加上浴室的隔音效果,宋斐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应声,继续撞门。 “嘭——”的一声,门蓦地被打开,宋斐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关切地问道:“rebecca,你没事……” “吧”字还没出口,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话戛然而止。 许娉婷还保持着一只手伸进浴袍袖子里的姿势,宋斐及时刹在原地,眼睛下意识地由下到上把她尚凝着水珠的*扫了一遍,最后四目相对,两人均愣怔住。 空气静默了几秒,许娉婷猛地用浴袍包裹住了自己,而终于意识到尴尬状况的宋斐立时背过身去,略显赧然地解释道:“服务员给你送你要的酒,一直没人应门。浴室的门也从里面锁住了,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才撞门进来的。” “没事就好。”说完,他便出去了,顺道帮她带上了门。 在关门声中,许娉婷系衣带的手指顿了顿。 ※※※ 自这天晚上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些怪怪的。虽然依旧同行,交流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 这样的状况,其实并不是许娉婷所愿意看到的,但她终是没有打破。一方面是因为她不知如何开口,另一方面,或许这样也不错,两人保持着正常驴友间应该有的距离。 就这样,在因特拉肯停留几天,又登了少女峰后,他们到达了韦尔扎斯卡大坝附近的一个小镇。 多日的疲倦因此次的目的地一扫而空,许娉婷的精神比以往更显振奋——韦尔扎斯卡大坝,蹦极爱好者的天堂。 登上这座卧龙盘旋般的大坝,首先就足以考验人的勇气。整座大坝呈巨大的弧形横亘山谷间,犹如天生的利斧把湖面断成两半,造就了一半湖水一半陡壁的奇特景象。行走在大坝上,你会因为湖水那一半的秀丽风光而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当你望向另一边时,崎岖陡峭的山壁又不由让人腿脚发软。 宋斐显然感受到了许娉婷异于往日的兴奋,也因为今日行程的特殊,他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最近的疏离,在登坝的过程中始终紧紧拽着她的手,护着她安然前行。 蹦极的起跳点是整个大坝中间凸起的部分,望着乱世丛生的大坝底部和冰冷险峻的峭壁,与他们俩同样慕名而来的游客均望而却步了。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许娉婷和宋斐穿上了全套的护具。在做最后的安全检查时,许娉婷一想到稍后便要从这风声猎猎地地方一跃而下,原先的兴奋渐渐便被不断上涌的紧张包围占据。 毕竟,这是对极限的极大挑战。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温暖,回过头来,宋斐正将她手掌紧紧包围,笑着提醒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的语气分明带着戏谑,许娉婷不满地回敬:“你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 工作人员询问顺序时,许娉婷选择了先跳。 “还记得我说过,我没有胆量当主谋,但向往成为共犯吗?”注视着他淡笑的帅气面容,许娉婷无奈地承认:“其实,我就是个爱冒险的胆小鬼。所以,宋斐,你推我下去吧!” 只见宋斐眼中闪烁着难以言状的光芒,静静地凝视她片刻,点了点头。 站在起跳点的边缘,许娉婷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她抚抚胸口,深深吸气,心底暗暗地鼓励自己,这一段旅程,自己最大的目的不就是来这里再次体验当年死亡的感觉吗? 回味一遍她的无辜、怨念和仇恨,更好地面对回国后的重新开始! 郑重地对宋斐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宋斐站在她斜后方,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双手慢慢地靠近许娉婷的背部,就要把她推下去…… 第二十六章 怦然心动 身体蓦地悬空,彻底失去了重力,心脏仿佛悬上了嗓子口。然而同一时刻,她的肩膀被扳了过去,坚实的手臂把她紧紧圈在宽阔温暖的怀抱里,耳畔是熟悉的嗓音在轻轻诉说。 “傻瓜,我永远不会推你,我会和你一起跳下去……” 柔声的话语令本就紧缩的心脏收得更紧,许娉婷诧异地睁开眼睛,近在眼前的,是宋斐带着三分笑意、三分宠溺和一分疼惜的脸庞。 早已忘了去享受如飞鸟般自由的快感,忘了欣赏这特殊视角的难得美景,更忘记身体因这悬空感而回忆起的深深恐惧。许娉婷只呆呆地盯着宋斐,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他的话,瞬间眼红鼻酸嗓子涩涩,心底有冰块碎裂的声音缓缓传出。 世界上唯独欺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心,此时此刻,或许是因他的浪漫而晕眩,也或许是因他的温暖而感动,但真真切切的,她的心,猝不及防地被他俘获了。 爱的发生,不完全有迹可循,有时,仅在一念之间…… 呼呼的风声里,宋斐神色满意地欣赏着她此刻傻乎乎的模样,忽然凑到了她的耳畔,轻声说:“那天在酒吧里被你夺走了我的初吻,今天,该讨回了。” 许娉婷怔了怔,注视着他的一脸了然,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早就认出了她是酒吧里的那个女人。 然而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的脑袋,却因为宋斐的下一个动作而瞬间放空。 四片唇瓣才刚触碰上,火焰立时点燃,一条游鱼试探性地滑溜而入,然后欲进还退,然后肆意扫荡,然后旋转交融,最后合二为一。 许娉婷早已从一开始的惊讶和下意识地抗拒中迷糊了思绪,闭上了眼睛,环上了他的脖颈,在两百多米的蹦极高空,沉浸在彼此的柔软、热烈和情意绵绵中…… ※※※ 意大利威尼斯,紧挨城中蜿蜒水道的一家餐厅里。 西装一丝不苟的男人独自一人坐着,冷峻沉默的气质,与完美若雕塑的脸部线条如出一辙。 把今年新鲜斩获国际室内设计大赛的金奖的设计师送出去,回来就看见高城这般若有所思地皱紧眉头,bryan心下顿时哀嚎——跟在这个老板身边七年,他很清楚眼前的这副表情意味着什么。 果然,才站定,高城就对他吩咐道:“再试着联系去年大赛上银奖的获得者。” bryan一听,头更大了。高城的精益求精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对于外人来说也许觉得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但在身为助理的bryan眼中,就是过于执着完美的变态挑剔。 高城自是把bryan的为难看在眼里,但终是没有收回话。 五澜湾的最后一期工程正在收尾阶段。前四期的楼盘早已陆续投入出售,这一顶级住宅区在国内甚至整个亚太地区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但他的宏伟蓝图并不仅仅局限于此,这最后一期楼盘,将会带着擎天彻底走向国际! 而要达成这个梦想的最关键一步,便是顶级的设计师。 高城一直都在注意国际上的室内设计动态,并下了血本邀请各具风格的不同设计师负责不同的楼盘设计。只是如今的最后一块地方,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直到无意中发现去年国际室内设计大赛银奖获得者的作品,他才眼前一亮。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只获得了银奖,却揽获了设计界众多大师一致的赞誉,风头之劲让去年的金奖相当掉价。 奈何对方是个极为低调的人,连颁奖典礼都没有亲自出席,更未接受过任何采访,甚至没有借水涨床高的金手指赚个盆满钵溢,目前为止,仅为英国的两所孤儿院免费提供了设计。 但低调并没有让这个颇具才情的人销声匿迹,反而得到了大家更为灼热的关注,少而精的作品,相当受追捧。 可笑的是,别说姓名,连性别都无人知晓可。大赛的主办方能透露的信息也只有对方是以“魅影”的名字参赛的。 今年年初:“魅影”突然有了动静,公开了经纪人的联络方式,开始接设计案,但仅限一年不超过三件。 高城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只是与魅影经纪人的多次接洽,均被拒绝,无奈之下他才试图和其他设计师见面。 威尼斯的这一个,已经是第三个了。 手指在餐桌上无意识地敲了敲,高城看向对岸来来往往的游客,下定决心一定要邀请到“魅影”! 水道上,一艘造型别致的贡多拉正载着一对情侣缓缓驶过。 两人看起来都是东方人。男的正好面对着高城,高大帅气浑身洋溢着极具感染力的阳光,女的侧坐一旁,宽宽的帽檐正好挡住了她的脸,但从身段来看,应该也是个美女。 女人的半倾着身子,手指在水面轻轻地划动。男人始终微笑着看着,眼神专注而宠溺,时不时开口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叮嘱女人注意安全。 女人忽然用手掬起水往男人身上泼洒去,随即捂着嘴乐呵呵地笑,不由偏了偏头,露出一小截干净的面容。 高城的瞳孔顿时紧缩,身体僵住,表情尽是意外和微微震动。 注意到高城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时,贡多拉已驶过他们的窗口,bryan只看到相互打闹的一对身影,场景看起来,不失为正处热恋之中的金童玉女,羡煞旁人。 然高城却猛地站起,紧紧盯着那对情侣消失的方向,神色复杂。 虽然许久不见,样貌长开了许多,但如果他没看错,那个女人,好像就是—— 迈出了一步欲往外走,却又霎时止住了,因乍见的震动而不自觉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真的是她又如何? 自她五年前去了英国开始,两人本就微薄的联系,已经彻底斩断。 一眨眼间,高城便恢复了冷峻的面容,紧抿薄唇,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bryan,当先离开了餐厅。 第二十七章 引诱撩拨 旅途开始前,许娉婷就将罗马定为终点站,从那里直接回国。 但在离开威尼斯的前一天晚上,她接到了来自闫婧的电话。这一通电话,让她不得不提前结束行程,先飞回英国,再从英国同闫婧一起回中国。 挂掉电话后,许娉婷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沉默良久。 她不知该如何与宋斐道别。 本想着既然无法天长地久,那便勇敢地拥抱当下的朝朝暮暮,顺从自己的心意,来一场壮怀激烈的爱情。 明明知道两人之间不会有结果,却还是禁不住温暖的诱惑,招惹了他。明明清楚注定是昙花一现的恋情,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心底依然止不住浓浓的留恋。美好的人事物给人的温暖何止千百倍?眷恋过太阳,很难再回到黑暗中前行。 但是再艰难,她还是要回去。有些东西,注定就是要失去的。 她终归是个自私的人啊!更受伤的,会是他吧…… 半个小时后,许娉婷敲开了宋斐的房门。 他刚洗完澡,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浴袍,头发上的水珠还在间或地滴落。 显然没想到许娉婷会在这个时间点过来,他一打开门就不由惊讶地问:“不是说明天要启程去佛罗伦萨,今晚要早点休息吗?” 许娉婷在他问话时就从他身侧溜进了他的房中,然后回头对他轻勾唇角,晃了晃她手中的红酒:“有好东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知道她向来喜欢随性而往,又见她今晚似乎兴致高涨,宋斐虽然更希望她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但一看到她满怀希望的目光,他哪里忍心拒绝? 许娉婷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他房间了,自来熟地拎起两个高脚杯,连带揣着她自己带来的酒,走去了阳台。 宽敞的阳台上有一张玻璃小几和两张配套的藤椅,宋斐稍稍擦干了头发走出来时,许娉婷已经整个人像猫一样抱着腿蜷缩在藤椅上,悠闲地品酒。 她只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站着的时候盖到大腿为止,但此刻的坐姿让t恤缩上去不少,虽穿着热裤,但洁白纤细的*一览无余。 宋斐不由吞了吞口水,把目光转移到了她的侧脸上。 只见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高脚杯,如同深宝石红的酒液在透明的杯壁上留下残红。美妙的脸部线条柔和,饱满娇嫩的唇瓣呡上杯口,微微抬了抬酒杯,深红的液体入了她口中,在昏暗暧昧的光线下,此情此景,说不出的诱惑。 宋斐的呼吸已经滞了滞,恰恰此时许娉婷似是察觉到他的身影转过头来,杏眸微眯,仿佛笼着一层江南烟雨,朦胧中带着一丝迷茫,只定定地盯着他看,随即小嘴微微弯起,附赠红唇右上方若隐若现的梨涡。 眼前的女人,他一直觉得既看透了她,又探不清她——为何总在她身上感受到两种截然不同气质的共存、融合。比如此时此刻,天使脸蛋和魔鬼身材,娇俏可爱又温软大气。 过来坐啊!”许娉婷歪着脑袋,朝他拍了拍另一张藤椅。 宋斐闻言走了过去,刚坐下,许娉婷就身子一倾,侧靠在他的身上。 “怎么了?”宋斐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问。 许娉婷没有回答,只是也递给了他一杯,说:“是barolo,尝尝。” 宋斐立即皱起了眉头:“怎么喝它?” 作为意大利的名酒之一,barolo有“酒王”之称,酒劲比较强,他并不认为她应该在睡前喝这样的烈酒。 “你不喝呀?” 许娉婷笑着看着他,忽然一饮而尽她杯中剩下的酒,跪着坐起,撞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嘴唇贴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宋斐有些诧异,随即便感觉她灵巧的小舌头伸了进来,嘴中顿时有酒液传了过来。玫瑰香幽雅,浓郁醇厚,咽下之后,回味圆润绵长,又带着淡淡的苦涩。 但那之后,许娉婷的舌头并没有收回,而是更加肆意地游戏于他口腔之中,饶有趣味地与他的唇齿玩闹着。 宋斐顺势把她整个人抱了过来,搂紧了她,咬住了她温热湿润的丁香,细细吮吸着她口中残留的酒香,紧接着激烈地回应起来。 她追逐他。他掠夺她。她缠绕他。 痴迷,疯狂。 她的手指从他的脖子慢慢地移到他的胸口,顺着半开半合的浴衣滑了进去,指尖轻轻地在他裸露的肌肤上划圈圈。 冰冷的指尖触感已经令宋斐不由一个激灵,更因为那猫爪挠痒般的引诱,身体渐渐起了变化。 许娉婷干脆直接两腿分开,跨坐在了他身上,这一动作,明显感觉到了宋斐的呼吸急促起来,而她的腿根内侧,立时有硬邦邦的东西抵了上来。 他的反应让她唇角不自觉地轻勾,手指突然又缓缓移动了位置,寻到了他的红豆处,有意无意地触碰摩挲。 宋斐的呼吸再次加重了几分,肌肤随之灼热,缠绵的吻愈加深入,原本搂着她腰间的手几乎变成了勒,把她紧紧地固定在自己胸前,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他的身体里。 许娉婷的手顿时因他的举动被扣在他胸口处无法动弹,而他在她口中的狠狠索取,也让她快要呼吸不过来,只能专心回应他的吻。 似是察觉到许娉婷的濒临窒息,宋斐重新放松力道,慢慢地,温柔地,怜爱地,细细品尝她的芬芳。 然而他这一放松,许娉婷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指尖离开了他的红豆处,沿着肌理分明,下滑,下滑,再下滑…… 就在快要触碰到他灼热难耐的坚硬时,许娉婷的手突然被他抓住了。 绵长而深入的吻也在此时结束,两人均是剧烈地喘息着。 宋斐的浴袍早被许娉婷挑拨开来,上半身几乎全部裸露着,许娉婷脸颊红晕媚然,宽宽的t恤领口被扯到了一边,肩头雪肌一览无余,圆润的雪丘随着她的喘息一起一伏。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霎时触碰到坚硬如铁的灼热,宋斐不由“嘶”地**一声,把她的手抓了出来,低.哑着声音说:“乖,不要玩了。” 第二十八章 情之所至 她的一只雪白的手臂还吊在他的脖子上,两颊嫣红,嘴唇红肿,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一眼不眨地盯着还在喘着粗气的宋斐。 他们还在以暧昧的姿势相拥着,许娉婷朦着一双媚眼,长长的睫毛轻轻扑闪,迷迷地笑着,然后凑近了他,温热的呼吸窸窸窣窣地挠着他的耳侧,沙沙的魅惑嗓音随着她的一字一顿慢慢地溢入他的耳中:“斐,要、我……” 三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有魔力般撩到了宋斐的内心最深处,刺激着他全身血液沸腾。 跨坐在他身上的许娉婷自然是贴身感受着他越来越强烈的反应,眼睛有意地往他顶着的某个地方瞟了一眼,明明只是隔着浴袍的一道目光,宋斐却还是因为她的妩媚勾人不自觉地浑身一抖。 “rebecca,不要冲动。”心细如他,自然注意到了许娉婷的不对劲。今晚的她,好像又回到了在里邂逅的那个魅惑*的女人。 不,或许该说,比那夜的她更诱惑人心。 许娉婷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滞了滞,随即伸出一根手指勾起宋斐的下颔,半眯着杏眼笑得千娇百媚:“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宋斐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推开离自己远一些,不让她的呼吸和两人的身体摩擦刺激到自己,恢复了冷静的语调:“你醉了。” 许娉婷朦朦的杏眼更加迷离,看起来倒真像有几分醉意。 似乎没有听到宋斐在对她说话,许娉婷不管宋斐话中透露的拒绝之意,双臂重新缠上他的后颈,指尖揉进他的头发里,凑近了他,一点一点地吻他。 从左脸颊,到鼻尖,再到右脸颊。她热烫的呼吸全都喷在他的脸上,宋斐尽量调整克制着自己,直到她粉嫩的小丁香吮上了他的下唇瓣,并用她的贝齿一下用力一下无力地细咬,他的身体随之紧绷。 许娉婷在这时停下了动作,抵着他的额头,低低轻笑:“瞧,你的身体比你诚实。” 宋斐突然噌地站起,把怀里的温香软玉放到了藤椅上,他自己则整了整身上的浴袍,背对着许娉婷,颇为无奈地说:“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不要再撩拨我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斐……”才走出一步,他的衣角便被拉住,她软糯的嗓音低低地唤他。 天知道他是费了多大的努力才强迫自己转身离去,可她只是如小猫般受伤的一句召唤,就让他停下了脚步。 “斐……”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再一次叫着他的名字。 宋斐终是不忍,深深吸了一口气,蓦地转过身去,静静地盯着她。她长长的睫毛在灯下碎着两片动人的阴影,细腻的柔光洒在她脸上,明艳不可方物。 “你,是认真的?”他的眼底是复杂的眸光,仿佛在问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许娉婷抬起头一眼不眨地与他对视,心思百转千回,然后轻轻地点头。 她的头才一动,宋斐已经猛地从她的腋下把她抓起,许娉婷顺势跳进了他的怀里,两条细长的*缠在了他的胯间,手臂挂上了他的脖颈。 如同天雷勾地火,他按着她的后脑勺,撬开她的齿关,含住她的小舌,两人近乎啃咬地吻了起来。 越吻越深,宋斐早不像刚才的自持和隐忍,宽厚的手掌从衣下伸入,一路往上抚摸着她光滑的肌肤。 许娉婷在他火热的手掌下也浑身烧了起来,有些受不住他在她胸前的蹂躏,不由发出哼哼**声,挺起腰板,抵着他的胯坐高了些,从上往下抱着他的头,激情如火地回应着嘴里融合得化不开的缠绵。 宋斐因她的动作顺势托着她,搂紧了她一路从阳台吻进了房里。 刚迈进房中,宋斐一个旋转,许娉婷的背立即抵上了冰凉的墙壁,被宋斐狠狠地压着,弄得她一声声的娇吟源源不断地传出。 这娇吟声听在宋斐耳中,仿若天籁,也是进一步的邀请和鼓励,激起了他内心更深处的*。 她整个人是被他悬空按在墙上的,两条******如水蛇般缠在他的胯间,眼看她就要滑下去,他撑起她,把她往上托了托,让她双腿紧紧地夹着他的腰,固定住。 身体紧贴,轻蹭,摩挲。许娉婷的下腹顿时有酥酥麻麻的焦躁感升起,流遍了全身。意乱情迷间迫不及待地去扯宋斐的浴袍,将自己的身体紧密地贴上他**的皮肤上。 她宽大的t恤领口全部往胸口处被拉下,漂亮的锁骨性感地闪着光芒,两瓣丰盈在内衣的包裹下软腻而充满弹性,送到了宋斐面前。 察觉到他的目光愣愣地停留在她半掩的风光上,许娉婷迷蒙的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近乎妖媚地展颜笑了笑,两手突然放开他的脖颈,交叉着拉住自己t恤的下摆,然后舒展了身体往上一脱,t恤褪去。 洁白无瑕如碧玉般的肌肤让宋斐晃了晃眼。 她媚眼如丝地看着她,手指在他的身上继续往下游走。宋斐完全被她迷住了眼,身体随着她的手指,身上的火一阵一阵冒得更高。 “嗯哼……”她柔若无骨的手总算游走到了目的地,宋斐终于忍不住低.吟一声,再次猛地抱紧了她,往房里唯一的一张床走去。 第二十九章 功亏一篑 被扔进松软的床上的一瞬间,许娉婷整个人弹了两下,下一刻,宋斐便扑了上来,把她压在身下。 到了床上,反而不是意料之中的狂风暴雨,宋斐耐心地在她红肿的唇上磨蹭,仿佛在细细描绘着美好的艺术品。 刚刚虽是她掌握主动权在撩拨他,但同时自己也在被他撩拨着。而比起激烈纠缠,这种温柔的辗转更让人身上酥酥麻麻、心底毛毛躁躁,想要而不得。 于是许娉婷反客为主,伸出小小的丁香,从他的唇上一路吻过,经过他凸出的喉结,接着转战到他结实的胸前,来回不停地细巧盘旋。 宋斐难耐地粗喘一声,勒住她的腋下把她整个人重新捞了上来,双手按在床上,撑起身体,睁着被情.欲染红的俊眸,静静地看着身下的人。 她粉颊汗津津,微闭的迷蒙杏眸里星光璀璨,小手还在他的胸前打着圆圈,挠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满头是汗。 一个杏眸里笼着一汪诱人的春水,一个俊目中泛着阵阵噬人的火苗。 “斐……”许娉婷凑上了脑袋,往他耳畔轻轻地吹气,轻声呢喃,声音媚得石头都能立即软化。 宋斐只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火山口岩浆喷发,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呐喊。 他埋头在她的颈间,一口含住了她白玉般的精巧耳垂,一只手伸到她背后沿着她的脊椎骨慢慢地摩挲。 他掌心的热一丝一缕地散开,钻进她的五脏六腑。徐娉婷被他的前后夹击整得七荤八素,浑身软得快成一滩水,舒服得禁不住发出嗯嗯哼哼的声音。 湿热的舔吻从她的颈间一路下滑,引起了她心底的一阵一阵的悸动。许娉婷的双臂立即勾上了他的脖颈,两条白花花的长腿也夹上了他的腰,整个人缠在了他身上。 他的双眼已变得猩红,在她身上吮吸出一朵一朵颜色艳丽的小红花,嗓音暗哑而宠溺地呢喃了一句“小妖精!” 隐在细腻柔软肌肤中有轻微的一道煞风景的粗粗感,宋斐好奇地从她的丰盈中抬起头,目光微微一滞。 身体间的摩擦让*紧绷的宋斐闷哼一声,两条腿错开放在她的两腿间,压制住了她。 两人的身体明明紧紧地贴在一起仿佛就要合二为一,宋斐愣是隐忍着快要爆炸的火热,整张脸再次埋在她的双峰间,吻了吻她胸口处几乎快要看不见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疤,然后将下巴抵在她的颈窝,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 复杂的声调里,带着压抑,带着挣扎,带着不明意味的怜爱。 意乱情迷间,许娉婷忽然被抱起,她困惑地半睁着欲求不满的杏眸,捧着面前的俊脸就是一阵狂啃乱吻。 被折腾得半条命都快没了的宋斐一边应付着她的新一轮勾引,一边快速地抱紧她进了浴室,摸索着等浴缸里的水放了三分之一,便迫不及待地将像无尾熊般挂在他身上的许娉婷扔进水里,然后他自己转身进了一旁的淋浴间。 温凉的水立时包围了许娉婷,但乍然离开他的怀抱,心底还是空了空。 僵着身体坐在浴缸里,身体的躁动一点一点地平复。而看着他的映在淋浴间玻璃门上不真切的高大身影,耳畔听到的连续不断的哗哗水声里,隐隐约约间或着他痛苦的低吼声,许娉婷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滋味。 她无法残忍地亲口与他道别,本想着借酒劲把这副身体的第一次给他。一场鱼水之欢,也许能弥补她不辞而别造成的伤害,却没想到,引诱到最后,终是功亏一篑。 无声苦笑地摇了摇头,许娉婷不知该反省自己魅力不够,还是该感叹宋斐毅力坚定。 不,他已经被自己撩拨得浑身冒烟差点就燃了。也许,他对她的疼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深…… 浴缸的水满得溢了出来,许娉婷伸手关了出水口,站起身跨出浴缸,走进了淋浴间。 充斥着冷水的淋浴间里空气冰冷,许娉婷的杏眸立即浮上泪花,猛地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头紧紧地贴在他凉凉的背上。 正在自己解决的宋斐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好不容易歇了一半火的地方因贴在身后的柔软身体再次勃发。 许娉婷转了一圈走到他跟前,手指抚上他的脸庞,不发一语,只静静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样子永远地刻在自己的心里。 半晌之后,她突然半蹲下身体,看着他铁铸一般直挺挺的坚硬,轻轻开口:“我帮你吧…… 第三十章 许娉婷背对着宋斐,弓弯着身体,整个人被他从后侧搂在怀中。 环在她小蛮腰上的手隔着衣料细细地揉着她的腹部,脸埋在她的秀发里,细雨般的吻悉数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脖子和耳朵,吮出一个个红色的印记。 铺天盖地地宠了她好久,直到她终于忍不住**了一声,宋斐才停止了动作,紧紧地抱着她,最后轻啄了一口她的脸颊,轻声说了句:“睡吧。” 许娉婷明显感觉到后腰上抵着他还在硬着的*,却不敢再稍有动作。 她知道他是不会要她的了。至少,今晚不会。 回想起刚刚在淋浴间里艰难的灭火过程,许娉婷不忍心再看他那般痛苦的模样,她转了个身,想小猫一样埋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喉咙有些酸涩,瓮声瓮气地呼唤了他一声:“斐……” 她是多么幸运,生命中能出现这样的一道温暖光辉。 可是又是多么地遗憾,她没有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遇到他…… 疲倦而困意满满的宋斐将手掌搭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沉沉地应她:“嗯……怎么了?……” “谢谢你……” 谢谢他这段时间的陪伴,谢谢他喜欢她,谢谢在她彻底堕入黑暗前,给了她最后感受阳光的机会。 他模糊的意识忽略了她语气中隐隐的哀伤,陷入深沉的梦境前,他只来得及把她搂得更紧,淡淡地笑着轻声告白:“我爱你……” 黑暗的房间里顿时恢复了平静,宋斐细微而绵长的呼吸声缓缓蔓延,良久后,许娉婷最后的轻声呢喃在空气里飘散无踪。 “对不起……” ※※※ 从英国飞往中国a市的飞机上。 高城放下手中的知名室内设计师名单,闭上眼往后靠在椅背上,略显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神色紧绷。 旁边的bryan默默地收起那份名单,看到上面“魅影”的名字被打了好几个圈,心里明白,高城还是不死心。 为了这最后一期工程的设计师,高城已经费了许多精力,偏偏他青睐的只有“魅影”。 在威尼斯时“魅影”的经纪人终于松口答应见一面。虽然只是见经纪人,但高城十分重视,推掉了所有行程亲自奔赴英国,只为能邀请到“魅影”。 可是在约定时间的前一天晚上,却接到了反悔的电话。很显然,经纪人的意思代表了背后“魅影”的意思。高城再三争取:“魅影”依旧连见面详谈的机会都不给。 为了“魅影”,他们已经在英国呆了一个星期。毕竟高城不是闲人,耽误的这些日子里,积压了许多事务要处理,如今不得不先回国。 见高城似乎睡了过去,bryan把毛毯轻轻盖在了他身上——他小心翼翼的举动引得旁边座位的人用颇有意味的眼光瞥了他们一眼。 bryan灰灰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样子有些窘迫——说出来都不可思议,这么多年来高城身边竟然只有他这一个助理,所以渐渐地,他连高城生活上的一些事情都连带包办了。 而因为高城至今单身,只有他这一个在外人看来相当“亲密”的男助理,这两年已经有不少议论他们“基情”的风言风语了。 只是,身为擎天形象代表的高城本人都没有理会,他这个助理总不能主动跑出来澄清吧?说不定还会被人认为此地无银三百两。 默默地叹一口气,bryan暗暗感叹,他这个助理容易吗? “啊!对不起,小姐!” 一个空姐端着咖啡壶准备走回厨房时不小心和迎面的女人撞在一起。 bryan听见动静回头,正看见咖啡壶里的咖啡倾倒出来,洒了一地,空姐一边连声道歉,一边帮她一起擦身上的污渍。 而他的目光不由在那女人身上多停留了两秒——黑色的修身连衣长裙勾勒出妙曼的身姿,披肩是最新一期的vogue上出现过,看起来简约,却给她添了一分大方。及腰的乌黑直发柔顺垂落,墨镜的黑色镜片几乎遮住了她小巧的大半张脸,但仅线条精致的下巴已可以看出她是个美女,东方美女。 她的态度淡淡的,没有不满地抱怨什么?只是朝空姐摆了摆手以表示没事,便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经过bryan身边时带起的微风里,飘散着淡淡的香味,闻不出香水的品种,但沁人心脾。 “怎么了?” 头等舱里本就安静,高城也只是假寐,一下就被这个小插曲吵醒,皱着眉头问bryan。 bryan简单地解释完后,高城抬头看去时,刚好她已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去,一瞥之下的背影却令高城觉得有些眼熟。 “没事吧?”许娉婷刚坐下,闫婧就关心地问。 她摘下墨镜,对着闫婧摇了摇头。 闫婧瞅见披肩上沾到的咖啡渍,嫌弃地朝她翻了个白眼:“暴殄天物。你是不是把你的心都丢在旅途上了?” 许娉婷无声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自与宋斐不辞而别已经一个星期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继续下一站的行程吗?她记得她当时缠着他说到了罗马一定要在少女许愿池前扔硬币的,如今他一个人,应该不会去了吧…… “rebecca!”见许娉婷呆呆地在想着什么?闫婧不由有些生气。 虽然不清楚她在旅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闫婧也是女人,哪里嗅不出一丝奸情的味道? 许娉婷伸手扯平了闫婧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笑道:“好啦!你的皱纹又出来了好几条!放心吧!我不会因为无谓的事情辜负了自己五年的努力。” 闫婧龇牙咧嘴地拍掉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忿恨地抱怨:“还不是你捣弄的!拿开你的咸猪手!” “对了!”正对着镜子“孤芳自赏”的闫婧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你确定不接那个案子?” “不是不接,只是……时候未到……”许娉婷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说,随即转头看向机舱外一望无垠的蔚蓝。 五年了,终于回来了,你们,做好迎接的准备了吗? —————————————卷一 千回百转 终 —————————————— 第一章 土豪朋友 初秋的a市,空气微凉,走出机舱门,许娉婷深深呼吸一口这座阔别了五年的城市的味道,然后与闫婧相视而笑,一起下了飞机。 看见新一批的乘客涌出,出口处等待着的接机人个个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寻找目标,闫婧扫了一眼所有举着的牌子,没有找到相关信息,用手肘捅了捅许娉婷问:“哪个?不是说他会来接机吗?现在在哪呢?” “怎么?对他那么感兴趣啊?”许娉婷戏谑道。 闫婧特鄙视地斜睨她一眼:“你每次都是背着我,单独躲在房间里与他视频对话,要有奸情的也应该是你俩吧?不是说他很厉害吗?我当然要帮你把把关,别看走了眼可就损失惨重了——” “小姐,需要导游吗?” 她的话还没讲完,便被一道男人的嗓音打断。他身上的夹克一看就是从地摊上淘来的便宜货,头发蓬蓬松松似乎许久没理,装逼地戴着副滑稽的圆形复古眼镜。 “不需要。”闫婧只瞥了一眼,就仿佛透过镜片看到他落在许娉婷身上的猥琐目光,迅速判断对方是前来搭讪的,直接帮她拒绝了。 “看你们二人似是在寻人,需要我的帮忙吗?”这男人还不死心,嬉皮笑脸继续问许娉婷。 闫婧双手环在胸前,语气不善:“哟呵,敢情国人的素质就是被你们这种人拖后腿而提不上来的啊!” 男人不怒发笑,转而对闫婧说道:“这位小姐,在下看你印堂发黑、目露凶光、口干舌燥、月经不调,近日必万事不顺啊!如果想要体健神清、消灾避祸,还望听在下一言呐!” “哦?不知大师何解?” 许娉婷佯装惊恐地接话,闫婧顿时以莫名的眼神看向许娉婷,原本要抛给这男人的一句“你神经病啊”就转而送给了许娉婷。 “解决之法嘛……”男人故意拖着长音顿了顿,然后朝许娉婷张开双臂,诚恳地说:“投入在下的怀抱吧!” 闫婧正要发飙,只见许娉婷果真走到他面前,作势就要抱住他,却在最后关头用手肘朝他的胸口撞了撞。 男人连连后退,捂着胸口佯装吐血,边咳边指着许娉婷说:“你——你赔我后半辈子——” 许娉婷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粲然一笑:“黄飞宏,演够了。” 随即,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黄飞宏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正要回抱住她,许娉婷后退一步闪开,狡黠勾唇:“伤势痊愈了吧?” “你们俩当众打情骂俏,当我是空气吗……” 沉默旁观的闫婧语气不满,目光幽幽地在许娉婷和黄飞宏之间来回两遍,完全确定,原来前来接机的是个奇葩。 黄飞宏摘下滑稽的眼镜,一对单眼皮小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她,郑重地说:“许娉婷,欢迎回国。” 欢迎回国…… 许娉婷与他相视而笑,这座城市里,还有谁是像他一样真诚地欢迎她回来的…… 她们前脚才被黄飞宏接走,后脚高城和bryan也出来了。 “总裁,是要先回五澜湾还是直接去公司?” 高城本想说直接回公司,手机里突然一条短信进来。他看过短信的内容后,紧绷的脸色总算稍稍松了松,改口道:“先回家吧。” 虽然早已猜到他的回答,但听到他说“回家”,bryan还是暗暗舒了口气。“魅影”这件事情的不顺利,让高城的气场比平日高了好几倍,连累身为助理的bryan也天天顶着巨大压力。 这种时候,估计只有家里的那个小鬼能够让高城不再板着脸了。 ※※※ 坐在黄飞宏相当浮夸的跑车里通过门卫后,无意瞥见路标上有“五澜湾”三个字,许娉婷不禁轻蹙眉头:“黄飞宏,我要你帮我找的房子,不会是在这里面吧……” 副驾驶座上的闫婧闻言回过头问道:“五澜湾?不是那个案子里提到的地方?” 黄飞宏不解:“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许娉婷沉默了。 国内的事情,她一直在默默地关注。“五澜湾”是高城近五年投入最大的一个项目,更是引起房地产业高度重视的大手笔,她怎么会不清楚? 她更清楚的是,如今这座顶级住宅区的所在地,就是当年高城从许氏集团手里买下的那块地皮。 那是许仁安死后被莫名迅速卖出的,她母亲的嫁妆。 昔日a市空旷的郊区,在高城的手中,变成了全国,甚至可以说全亚太地区最大的富人居住区。而仅仅因为这一个项目,当年的地产新秀在五年内迅速崛起,壮大成了赫赫有名的擎天集团。 一时车内无语,车子越开越里面,路边的树木植被也越来越多,直到三人在一座典雅大方的两层别墅前停下,闫婧不由咋舌道:“rebecca,你是有多*?” 许娉婷用眼神问黄飞宏同样的问题。 一年前她就托黄飞宏帮她找个住处,作为她的秘密基地。这次回来的时间也比告诉许世安的要早了两天,回许家之前,她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便打算先住在这里。 却没想到,黄飞宏不仅让她住进了五缘湾里,还如此舍得帮她花钱——据她所知,这是五澜湾里特意开辟出的小庄园,为某些高端人士量身订制的幽静之地,价格,自然也不菲。 “这不看你这两年赚了不少钱,就没帮你省。赚了钱当然就要用来享受,你好歹也是个千金大小姐,难道要亏待你自己?”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正靠在他的车身上,浮夸的大红色映衬着他一身的地摊货,说的话一溜的市井小民口吻,许娉婷脑袋里刚浮上一个极其贴切的形容词,闫婧先一步替她说出了口:“土豪。” 许娉婷正要用眼神示意闫婧不要这么心直口快,闫婧就接着对黄飞宏说出了后半句:“我们做朋友吧!” 随即警告了许娉婷一句:“你之后要回许家,住在这里的是我,别妄想亏待我。” 许娉婷被堵无语。 其实,黄飞宏口中所谓的她赚了不少钱,还不是黄飞宏帮她赚的…… 第二章 利益使然 到英国后的第二年,许娉婷通过他之前留给她的联络方式联系到了他。 渐渐熟识之后,许娉婷发现他对股市行情相当有见解,并且热衷炒股,只是苦于手头的钱不多。于是,许娉婷开始试着从许世安给她的生活费里抽出一部分,给了黄飞宏作为炒股的资金,赔了算她的,赚了就六四分成。 虽然刚开始基本赔多赚少,但几次的失败也给黄飞宏积累了实战经验,并慢慢摸索出了门道,开始赚多赔少,资金的投入便也越来越多。一直到这两年,黄飞宏的独到眼光,几乎精准无误,许娉婷因此暗中积累了不少财富,而黄飞宏更是成为业内神秘的炒股人。 作为外人眼中“不学无术吃喝玩乐挥金如土的富家千金”,许世安每个月给许娉婷的生活费根本不够花。而微妙的是,一方面许世安希望以惯宠挥霍无度的金钱观来麻痹许娉婷使她只能依附于他;另一方面他又隐隐担心许娉婷在背地里积累资金,所以每个月都要上演一场侄女远洋电话向叔叔哭诉要钱的戏码。 当然,这苦肉戏刚开始还是相当管用的——既塑造了完美的败家女的形象迷惑了许世安,又能要到钱。 原本许世安所给的生活费只能刚好足够她肆意挥霍,但自从要分一部分作为黄飞宏炒股的资金后,便紧张了不少。而后来,许世安被许娉婷要钱要烦了,给钱也不如以前爽快了,那段时间,是许娉婷最艰苦的时候,也是在那段时间,她遇到了闫婧…… “许娉婷,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有我这个宝贝在身边,你还担心花出去的钱赚不回来吗?”黄飞宏的话打断了许娉婷的思绪。 闫婧斜睨黄飞宏一眼,嗤鼻道:“你甘心把自己比作赚钱机器我没意见,但只是炒对了几支股罢了,就飘飘然真以为自己是活金库了?股市有风险,小心你明天就栽了!” “呸呸呸,你瞎诅咒些什么呢!”五年来,黄飞宏的性子虽然沉稳不少,但火爆脾气在一些时候还是控制不住。 闫婧习惯了直来直往,往往说话也颇不客气,从机场开始两人就有些小摩擦,现在这句话,显然把黄飞宏激到了。 “哼,难道不是吗?真那么有能耐,怎么没见你帮她把公司买回来?”闫婧可没管他的情绪是否已经激动起来,依旧针锋相对。 但没想到,黄飞宏没有反唇相讥,反而突然沉默了。 “行了,不要吵了,过来把行李搬进去吧。”许娉婷正打开后车箱,把她和闫婧的两个行李箱拎了出来,冷冷地对他们说。 闫婧顿时闭嘴不言了,她知道,许娉婷生气了。 黄飞宏闷头闷脑地走过去想从许娉婷手中接过行李箱,许娉婷却紧紧拽着不给他。他又用力拉了两下,许娉婷依旧不松手,黄飞宏彻底爆了。 “你干嘛呢你!”他满脸通红,如毛发顿竖的狮子瞪着许娉婷。 “黄飞宏!”许娉婷神色平静,对上他的眼睛,淡淡地说:“我说过,你是我的朋友。” 然后她转而看向闫婧:“我也说过,你是我的朋友。” 见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许娉婷顿了顿,才继续道:“但你们应该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友谊,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 直白的“利益”两个字,从许娉婷凉凉的语气里说出,让听的人更加觉得刺耳。 “如果你们是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人,那么,我请你们现在马上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里。” 黄飞宏和闫婧均两人僵了僵,脸色难得一致地都因为许娉婷的话白了白。 “rebecca!你非得把我们的关系剖析得这么赤.裸.裸吗?”闫婧的眼里不禁也升起了一丝怒火。 许娉婷表情淡然,转身并不看他们:“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你们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空气顿时凝滞下来,大家都没有说话。闫婧看着许娉婷略显单薄而又笔挺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她和许娉婷的相识。 那段时间她和家里冷战,下了狠心不再花家里的钱。手头拮据,同时碍着面子,她在离剑桥镇较远的一家酒吧里当服务生,打算白天上课,晚上赚点外快——这样的娱乐场所,小费向来不菲。 可没想到,上班的第一天,她就在更衣室里遇到了许娉婷。 每所学校里都有一群特殊人物的存在。他们能在这所世界知名的高校里学习,并不一定是因为他们优异的学业成绩,而仅仅是因为他们家底的厚实。许娉婷便是其中一个。 两人虽都在一个院系里,但平日的交集并不多。因为许娉婷经常和院系里的几个和她一样性质的富豪千金鬼混,闫婧对她有些印象。 挥霍无度、奢侈糜烂的富豪千金,出现在声色犬马的酒吧里是正常的事儿,可让闫婧意外的是,她竟然不是来这里消费的,而是以服务生的身份客气弯腰,陪人笑脸。 许娉婷显然对她也有些印象,愣了愣,随即扯出一个笑容,转身进了洗手间,等她再出来时,她的浓妆让闫婧差点没认出来。 之后的日子,白日里看到的是永远体面骄傲高人一等的千金小姐,晚上则是工作到深夜为金钱而忍受疲惫的服务生。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但闫婧可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勤工俭学的上进学子,强烈的对比让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一切是为了虚荣心,为了展现给他人光鲜亮丽的一面。 这样的想法也让闫婧对她的印象愈加不好,甚至是从心底的厌恶。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两人成了闺蜜挚友,闫婧也了解了许娉婷的性格后曾经问过她,骄傲如她,为何当初在酒吧遇见认识的同学后,并没有毅然决然地辞职不干。 当时,许娉婷也是这样背对着她,淡淡地回答:“别的地方没有那么多小费。” 第三章 谁家孩子 明明是毫无骨气的一句话,许娉婷却挺直着脊背说得理所当然。 但当时的她已经深知许娉婷理所当然的语气中不为人知的艰难与辛酸。 认识许娉婷三年,如果还不知道她向来喜欢用淡漠和不在意来掩饰自己,那么她闫婧也太识人不清了。 “rebecca,我还没从你身上讨回我应得的,怎么,一回中国就想撇开我自己独干?太天真了吧!”闫婧嗤鼻,不就是用现实利益来衡量关系吗? 黄飞宏也抠抠鼻,手指轻轻一弹,有些赖皮地说:“许娉婷,你如今可是我的金主。万一哪一天我真的看走眼,被一支股票搞得倾家荡产,还得靠你的资金支持东山再起。别想两句话就把我打发走。” 闫婧嫌弃地离黄飞宏远了些,双手抱胸,斜睨他一眼,用脚指了指还在地上的行李箱,毫不客气地吩咐道:“少啰嗦,还不快帮忙把行李搬进去!” 回过身来,见黄飞宏和闫婧一个淡笑着看着她,一个面无表情地翻了她一个白眼,许娉婷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微微动了动。 感觉到气氛不如刚才凝重,黄飞宏咧开嘴笑了笑,提起两个行李箱当先一步上了阶梯,在大门口停了下来,伸手进口袋掏钥匙准备开门,忽然惊讶地大声叫道:“这门怎么没锁?” 话音未落,门突然开了一条小缝,站在门口的黄飞宏只是眨眼之间,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就感觉腿了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 许娉婷和闫婧本就跟在黄飞宏后面,猝然之下只看到一团蓝色的小东西从门里突然出现,撞开黄飞宏后直往她们这个方向直奔而来,然后掠过她俩身侧,朝外面跑去时,她们才看清楚是个小男孩。 许娉婷霎时愣了愣。 最靠近这个孩子的闫婧伸出手臂,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衣领,长得团团圆圆的他,顿时脚下怎么动都只能在原地蹬腿,只拼命地大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谁家的孩子啊!怎么从我们家跑出来了?”别看他个子小,气劲倒大,闫婧被他扯得差点一个踉跄,连忙改用两只手把孩子扳过身来,固定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再挣扎闹腾。 小男孩看起来四五岁大小,穿着一身深蓝牛仔衣装,圆圆的身体,圆圆的脑袋,脸蛋像包子般嫩白,看着让人忍不住想往上咬两口。 见他的两只小手抱在胸前,似乎搂着什么藏在了衣服里,显得鼓鼓的,黄飞宏佯装生气地指着他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进到我们家的?你怀里揣着什么?不会是来偷东西的吧?” 如同审犯人般的架势并没有吓到他,只见他仿若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镇定地说:“你问我这么多问题,我怎么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哟呵!”黄飞宏捋了捋袖子:“你小子嘴巴倒很能说嘛!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是吧?要不要我直接让警察跟你说啊?” 小男孩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神色不变:“这里只有保安叔叔,没有警察叔叔。” “我报警了就有警察叔叔!” 黄飞宏被他的话左右而言其他搞得有些炸毛,音量不由提高了些,小男孩这才仿佛被吓到,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黄飞宏,你这是在以小欺大吗?”闫婧伸手把黄飞宏拦到了一边,蹲在小男孩面前,盯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闫婧突然一只手袭向他鼓鼓的衣服里。 一旁的黄飞宏目瞪口呆,心中诽议,谁才是以大欺小啊! 随着两声凄惨的呜咽声,一只白色的小狗崽被闫婧从他衣服里抓了出来。 “啊!”发现是只小狗崽后,闫婧立即尖叫一声,甩手把狗崽塞到身旁许娉婷的怀里,自己惊恐地闪到了黄飞宏身后。 “小白!”见到小狗崽惨遭蹂躏,小男孩心疼地大呼一声,眼里马上浮起水汽,睁着对委屈的黑葡萄,眼巴巴地看着许娉婷怀里的狗崽。 许娉婷瞅了一眼怀里不断呜咽出声的小狗崽,又看了看面前的孩子,眉头皱了皱,神色肃然道:“把眼泪收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和小姑娘一样哭鼻子!” 严厉的语气不仅令小男孩一下怔在原地硬生生将泪水憋了回去,也让黄飞宏和闫婧愣了愣,没想到许娉婷会对一个陌生的孩子严辞厉色。 许娉婷摸了摸小狗崽,问小男孩道:“好,很好,眼泪已经收起来了。现在告诉我,你想要回小白吗?” 小男孩眼中带着怯意,思索了一阵,才点了点头,嗫嗫回答:“要……”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用力地摇了摇头,改口道:“不要!” 头摇着摇着,又停了下来,脸上尽是挣扎之色。 许娉婷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为他的挣扎之色而缓和脸色,反而退后了一步,对闫婧和黄飞宏说道:“走吧!我们进去吧!” 见许娉婷要把小白带走,小男孩有些急了。他本以为这个姐姐五官甜美,看上去比较容易被他这样的小正太萌住,没想到她神色一变便成了三人中最冷淡的一个。 “你们家门没关,小白才跑进去的。我是来找小白的。”小男孩连忙解释道。 “门没关?”黄飞宏一拍脑袋,突然叫道:“是啦!你们不是要住进来了吗?早上喊了个钟点工过来打扫,我急着去机场接你们,一定是她忘记关门了!” 许娉婷也没真心想为难一个小孩子,既然只是来找狗的,她便把小白往他面前一送,示意他可以带着狗走了。 但小男孩却没有接,抬头用目光扫了扫黄飞宏和闫婧,最后停留在面无表情的许娉婷的脸上,欲言又止。 “怎么又不要了?”许娉婷目光锐利。 在她的直视下,小男孩的目光闪了闪,随即低下了头,胖乎乎的小手在自己的衣摆处绞了绞,了句:“爹地……爹地不让我把小白养在家里……” 第四章 不就是狗 许娉婷立即明白了他之前的挣扎是怎么回事儿。 小男孩抬起头,蓄着眼泪的双眸不看许娉婷,而是盯着黄飞宏和闫婧,嗫嗫请求道:“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小白……放在你们家……它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这里……” 许娉婷的瞳仁顿时一缩,随即直接把小白放在地上,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你想要回的小狗我已经还你了,至于你是否被允许养它,不是我们的事。你可以回自己家了。” 小男孩闻言愣愣地回过头,正望进许娉婷冷漠的眼眸里,不由一个激灵。 看到小男孩被许娉婷吓得泫然欲泣,闫婧有些不忍心了,劝许娉婷道:“rebecca,一个孩子罢了,收起你的冷面,亲切点。” 小男孩立即朝闫婧投去饱含希望的目光,黑色的葡萄在水光的润泽下显得愈发晶莹剔透,闫婧心下不由暗叹这小子的眼睛怎么能这么好看,假以时日长大成人,不得迷惑多少少女芳心! “行了行了,别再看我了,我可受不了这样的眼神。”闫婧无奈地同意:“你的小白就寄养在我们家了,你想来看它的时候就过来吧!” 许娉婷不满地皱了皱眉,还没等她说什么?闫婧就堵住了她的口:“不会让小白影响到你,何况你在这又住不久。” 许娉婷瞥了小男孩一眼,见他的小脸堆满笑容,眼里的泪花早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明就是个小有心思的小家伙。 “你不是害怕这些小猫小狗吗?”许娉婷将他们甩在身后,自行进了别墅里,扔下了这么一句话。 立即就听到闫婧边往里走边对黄飞宏说道:“小白就交给你了!” 最后是黄飞宏的一声哀嚎,许娉婷无声地摇了摇头,她早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 高城回到家,小高乐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飞似的跑出来迎接他,不由感到惊讶。 随即便发现原来小高乐压根不在家,立刻把保姆叫来问话,保姆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bryan眼瞧着高城就要发火,马上吩咐大家到处找找,终归是跑不出五澜湾的范围的。 “爹地!”只是才一转身,就见小高乐欢快地奔了进来,惊喜地喊着高城,重重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高城顺势把他抱了起来,皱了皱眉问道:“跑去哪里了?怎么没有和保姆说一声?” 小高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嘿嘿地笑着,胖乎乎的小手伸到高城脸上压了压他习惯性皱起的眉头,回答说:“刚刚遇到一个姐姐,她皱眉的样子和爹地好像啊!” “姐姐?”高城眉头皱得更深:“不是说过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吗?” 小高乐讨好地咧开嘴笑:“那个姐姐就住在我们家斜后方的那栋别墅里,不是陌生人。” “斜后方?”高城望向bryan:“那栋别墅不是空了一年了吗?终于有人搬进来了?” bryan摸了摸鼻子,接收到了高城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要他查一查买主的资料嘛。 这一边,许娉婷和闫婧搬进去后才发现,整栋别墅里竟然许多生活用品都没有备齐。对于许娉婷来说倒是能凑合,但是一向挑剔的闫婧就接受不了了——当然,其实在许娉婷看来,她只是接受不了冰箱里没有准备好各种零食等待她挑选享用。 于是,前脚行李才放下,后脚闫婧便风风火火地押着黄飞宏一起回市区血拼一番。许娉婷自是懒得再出去,何况她清楚闫婧这一去几乎会把整个商场的东西都搬回来。 因为差不多该到饭点,两人说好帮她把晚饭也帯回来,但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还不见他们的踪影。她自己倒没什么?但小白却似乎已经饿了,可怜得呜呜直叫,吵得本来在看资料的许娉婷心烦意乱,便干脆下楼去。 也不知是怕生,还是隐隐察觉到许娉婷本就不喜它,小白一见到许娉婷的身影,便害怕地缩在墙角里,睁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她。 许娉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她竟然凶神恶煞到令一只狗都不敢靠近她吗? 突然想起包里似乎还有一片培根,许娉婷把它找了出来,撕了一小片放在掌心,然后蹲在离小白不远的地方,伸长了手,引诱它过来吃。 小白刚开始畏畏缩缩地又后退了两步,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许娉婷手上的培根。 许娉婷边晃动着手里的吃食,边发出声音逗它过来。 似乎挣扎了好久,小白才试图朝前走了一步,见许娉婷没有异常反应,才接着慢慢地靠近她。 许娉婷觉得自己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小白才一步一步地挪到她跟前,又警惕地盯着她好一阵,才突然伸出脑袋叼走了培根,飞快地跑回角落里,一边防备着她,一边把培根一口吃光。 许娉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狗机灵得很,不由苦笑地摇了摇头。 见小白又盯着她手里剩下的培根,许娉婷干脆再次伸出手,召唤它上前。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小白似乎对许娉婷放心许多,不再像第一回那样纠结,眼神里明显没有了刚刚强烈的警惕,慢慢地走到许娉婷跟前,直接凑着她的手吃起了培根。 手心乍然被小白湿润的舌头舔到,许娉婷的手不由抖了抖,小白顿时抬起头看她。 许娉婷嘴角轻勾,摸了摸它的脑袋,它才安心地重新低下头享受美食,吃完后似乎特别满足,舒展了身体,蹭了蹭许娉婷的手,才慢吞吞地走回角落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就休息了。 这样的良好习惯让许娉婷很满意,谁也不希望养一只到处拉撒的动物在家里——当然,如果真是这样,恐怕她此刻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小白赶出去。 安抚完小白,整栋别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许娉婷环视了一圈有些空荡荡的四周,仿佛空气里还飘散着未完全散去的油漆味。 正准备上楼,眼角余光瞥见窗户的玻璃上贴着一张人脸。 第五章 小鬼心思 窗外漆黑一片,乍看之下玻璃上诡异地贴着张人脸,圆溜溜的眼珠子直瞪着朝里头张望,任谁的第一反应都该是害怕。然许娉婷虽怔了怔,但下一秒便冷下了脸,走到门口开了门。 “出来吧。” 自然,她一眼就认出这张脸是属于谁的。 偷窥被抓个正着,小高乐忸怩了许久,才慢吞吞地露了脸,朝许娉婷绽开略显谄媚的笑容,同时也是他自认为老少通杀无人能够抵挡的招牌迷人笑容。 高城只回来一会儿,便带着bryan匆匆忙忙又回了公司。他一个人吃完晚饭,玩了会儿电动,觉得非常无聊,心里又思念起小白了,便趁着保姆进浴室帮他放洗澡水的空档,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来到许娉婷这里,他本来是想摁门铃的,但是看到楼下客厅的灯是亮着的,窗帘也没有拉起来,他想先看看里头的人现在都在干嘛?便踮起脚凑到了窗户上。 于是,便看见了许娉婷温柔地喂小白吃培根的一幕。 “我是来看看小白有没有吃好睡。 这小子,又装弱势。 许娉婷心下早把他的小伎俩看穿,所以并不吃他这一套:“不是已经都偷窥到了吗?我没有虐待它。可以安心地走了吗?” 这回小高乐并没有像白天那样被她的冷言冷语吓到,依旧保持着可爱的笑容,请求道:“我可以进去摸摸它吗?” 说着,就见他从身后拿出一包狗粮,朝她晃了晃:“我把小白的食物带来了。” 许娉婷刚想开口拒绝,小高乐早一步就着身高差的优势,从从她胳膊底下穿过门口子进去了,自顾自地朝小白走去,她想阻止都来不及。 小高乐正一下一下地摸着小白,小白半眯着眼睛睡着,似乎十分享受。 见许娉婷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小高乐抬起头,朝她露出暖暖的微笑,说道:“姐姐也来摸摸小白。小白喜欢大家摸它。” “姐姐”的称呼让许娉婷愣了愣,这小子白天分明还是怕她的,怎么现在倒亲热地都喊她姐姐了。 她不知道的是,小孩子总是单纯的,很容易就因为一些小细节而判定对一个人的喜恶。的确,在此之前小高乐是有些怕她的,但是自透过窗户看到她给小白喂食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个白天看到的冷面姐姐,也有温柔的一面,至少她在给小白喂培根时,脸上的线条是无比地柔和。 于是,他恍然大悟,如他这般人见人爱的孩子,怎么会不讨她的喜欢呢?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见许娉婷没有反应,小高乐犹自站起来拉着她一起蹲下,然后抓着她的手一起抚摸小白,还不忘对着她咧开嘴笑。 其实在许娉婷看来,他这样故意的表现实在有些做作,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长了一张讨喜的脸。 “不用为了刻意讨好我而喊我姐姐。”许娉婷不自然地撇开脸——这小子的笑容太扎眼了。 小高乐突然小大人似的紧锁眉头,似在思考一个关乎人生大事的问题,然后困惑地问许娉婷:“不叫你姐姐,该叫你什么?” “阿姨。我的年纪,你该喊我阿姨。”许娉婷淡淡地回答。 “姐姐的年纪很大吗?”小高乐歪着脑袋凑到她眼前,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两圈,奇怪地说:“姐姐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是阿姨呢?” 许娉婷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自己也一直苦于这张与冷淡气质不相符的面容。许娉婷的个子虽有一米六七,属高挑型,偏偏相貌更像母亲,算不上绝色,却是典型江南水乡的清秀温婉,且略显甜美。 因为外貌,大多数人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柔弱小女人,而稍加接触,才会察觉根本不是这样。虽然许娉婷对这点不是很满意,但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有时也是麻痹他人的绝佳利器…… “姐姐……” 小高乐的呼唤声让深陷思绪的许娉婷回过神来,见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异,许娉婷才发现自己刚刚不小心在一个孩子面前露出了过于锋利的目光。 敛了敛神色,许娉婷站起,下了逐客令:“摸也摸了,你可以走了吧?你这样到处乱跑,家里人都不找你的吗?” 分明有那么一小阵子,他感觉到这个姐姐对他的态度有所软化,可一眨眼间便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小高乐脸上笑意不变,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思量着,看来要攻克这个姐姐还得多下工夫。 虽然他不明白这个姐姐为什么总要装出一副难以接近的样子,不过没关系,bryan叔叔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小高乐的。连爹地长年不变的臭脸都能偶尔被他逗出几缕笑意,何况是这个表里不一的姐姐呢? 构想着将来他能和这个姐姐融洽相处、那么他就能多一个耍乐基地的美好蓝图,小高乐扭着圆溜溜的小臀,颠颠地回家了。 不久,黄飞宏和闫婧终于回来了,不出许娉婷所料,他们几乎把半个商场都搬回来了,许多家具家电也跟着他们一起回来。 看着空间被一点一点地填上闫婧的偏好,许娉婷眼角闪了闪,由着闫婧高兴。反正,过两天,她就要回许家了。 任由里面的人忙乎得热火朝天,许娉婷一个人走到别墅后附带的小花园里透气,坐在秋千椅上,望着今夜难得布满星星的深蓝夜空发呆。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对方没有出声,许娉婷也没有回头。 “没想到五年前还哭鼻子想不开欲图跳楼解决一切的小姑娘,转眼变成了这副样子。”沉默半晌,黄飞宏走到她对面,戏谑开口。 许娉婷最见不得他总以长辈的口吻喊她小姑娘,抬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纠正道:“再说一遍,我是在看风景。五年了,我很怀念当年站在那个天台上远眺的感觉。” 黄飞宏颇有些遗憾道:“我也怀念,可惜,那栋楼已经拆了。” 第六章 事事算计 “只是物是人非罢了,何必感慨得跟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一般。”许娉婷轻轻晃了晃秋千,不以为意道。 黄飞宏一点也不介意被她埋汰,笑笑:“是啊!你如今可是有能耐得很,自然不会有我等市井小民的感慨。” 许娉婷没想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下去,一下转了话题,问道:“目前我手头里还剩多少许氏的股份?” 黄飞宏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收。许娉婷愣了愣,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在意这件事。 当年许仁安留下来的百分三十股份,一半转到了许世安名下,不再属于她。另外一半交由许世安代为打理,照理说该在她十八岁成年之后交还给她。但,到嘴的肉,岂会轻易就肯吐出来?许世安一直没主动提这件事,许娉婷为了不打草惊蛇,便也装作无意,所以可以说,她从未真正掌控过属于她的那百分十五股份。 直到两年前,黄飞宏观察许久后买进的一支股,几乎把两人当时所有的资金都压在上面,作为扭亏转大赢的起点。然而,买进后,没有如预料中的大涨,反而呈现下跌的趋势,现金被套牢在那支股上。 就在那段时间,黄飞宏的母亲病危,医疗费、手术费等等加起来需要一大笔钱。他自然没有对许娉婷开口要钱,但许娉婷很清楚黄飞宏是个孝子——他母亲久病缠身,大半辈子是在床上度过,黄飞宏却从来没有放弃过。 考虑再三,许娉婷咬了咬牙,冒险向许世安提出要回股份的事。 这其中的过程经历了多大的艰难和曲折自是不用说的,只是最后,许世安还是只先还给了她百分之三。所幸许娉婷也不是真的想要回全部股份,只是为了救急。而为了迷惑许世安,许娉婷不得不把要回的那百分之三的股份全部卖掉,装作她只是为了吃喝玩乐手头紧而这么做。 可惜的是,黄飞宏的母亲还是没能活下来。但自那之后,黄飞宏便一直对她心怀愧疚。其实那一支股在后来也的确大涨,一下改变了两人在炒股大业上的困窘,况且这一两年,黄飞宏通过炒股手段,已经慢慢地帮她把市面上的散股收回了不少,超过了当年那百分之三,却依旧没有化解他的歉意。 “黄飞宏,不要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欠了我百八十万的表情,它不适合你。”许娉婷面露一丝不愉,眉心禁不住轻蹙。 黄飞宏的小眼睛登然吊得老高:“许娉婷,你嘚瑟个什么劲?别以为当年你借钱给我老母看病我就对你感恩戴德,也别以为我是对你有什么子虚乌有的愧疚才甘愿当你赚钱的机器。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你常挂在嘴边的,不过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罢了!” 许娉婷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懒懒道:“你清楚这一点就好。行了,你慢坐,我累了,先进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黄飞宏粗鲁地“呸”了一声,不满地轻轻甩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自言自语咕哝道:“我怎么把自己说得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许娉婷一进去,就看见闫婧斜侧着肩倚靠在墙边,双手环胸,挂一抹不明意味的笑,问:“和你的小伙伴说完真心话了?” 见许娉婷一副“你不是全听见了”的表情,闫婧笑容一收,继续说道:“五澜湾的*oss又向我讨要‘魅影’了。你好歹把‘魅影’的考虑告诉我,否则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搪塞了。” 许娉婷斟酌着皱着眉头:“如今我还没有回许家,手中所有的资料也都是通过第三方收集来的。得等我找到一个最有利的时机,才能让‘魅影’松口。否则,就白白浪费了这层身份。” “啧啧!”闫婧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外人都以为‘魅影’是为了设计的伟大艺术内涵而不愿涉世太深,其实不过是个事事算计的铜臭商人。你最好永远别让那些看重‘魅影’的人知道你的真面目,否则,他们恐怕不会再爱了!” 许娉婷耸耸肩,不置可否,正准备拐上楼梯,闫婧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她:“刚刚整理行李的时候翻出了这个东西,是你的啊?” 顺着闫婧努嘴的方向,许娉婷望向了客厅的茶几。看清楚是那张邓丽君现场录音珍藏版唱片后,她的眼神闪了闪。 那是后来宋斐还给她的。之所以说“还”,是因为他说,他当时只是为了找个能邀请她吃饭的借口,一时情急就抢了那张唱片…… 只是滞了一秒,许娉婷就转回头,边往楼上走,边不甚在意地说:“你喜欢就拿去吧。” 第七章 商业奇才 第二天早上,许娉婷从外面跑完步回来,闫婧已经不见了,她才想起闫婧昨晚提过今天要出门买车。但许娉婷担忧的是,闫婧是上个月才拿到的驾照。 刚坐下吃早饭,门铃就响了,正疑惑着会是谁,就从可视门铃的显示屏上看到某孩子圆鼓鼓的笑脸。 “你家人都不管你的吗?”一开门,许娉婷就忍不住质问道。 小高乐依旧乐呵呵,轻车熟路地进了来,回答说:“爹地昨晚又是忙得一夜没有回家。” “那你妈咪呢?” “我没有妈咪。”小高乐随口一答,已经蹲下了身子把小白抱在了怀里,也不管是不是打扰了它的清梦。 许娉婷却闻言一愣。她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开朗的孩子,是出自单亲家庭,并且听起来,他的父亲还是个夜不归宿的工作狂。而这样的家庭背景,又和她小时候,何其相似…… 见他一个人逗小白玩得很欢,许娉婷便不再理他,任由他在楼下自娱自乐,她自个儿则吃了早饭,上楼回书房继续看资料。 早上跑步的时候顺便绕了大半个五澜湾,待亲眼所见高城五年来最大手笔的冰山一角后,许娉婷认为自己该庆幸当年这块地皮是被高城买走——经过有力的开发与经营,如今它的价值已远远超过它本身。 关掉文档上所显示的这五年擎天地产发展成为擎天集团的重大事件表,许娉婷重重往椅背后一靠,闭上了有些酸涩的眼睛。 不得不承认,高城,真的是商业奇才啊! 如果说当年的擎天地产仅以两年的时间就在房地产业崭露头角并成功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上存活下来算是商界的一个奇迹,那么以短短五年的时间将擎天地产扩展为以房地产开发、旅游酒店和贸易物流为三大核心行业的擎天集团,就是商界目前为止可望不可即的高度了。 要知道,如今的擎天集团,领跑着整个a市的企业不说,还是美国权威性的商业杂志企业排名中连续两年入榜的仅四家中国企业的其中一家——其它三家均是国企,只擎天是民营企业。 许娉婷的眼眸忽地睁开,精光一闪。 是的,从两年前开始,擎天就将许氏集团挤下了a市老大的宝座。最可笑的是,擎天之所以能发展成今天这般的初具商业帝国模样,五澜湾的工程是最大的助力。 一切,又回到了她母亲的那块地皮上。估摸着许世安应该为此怄了好几年吧?毕竟,当年那块地皮可是由他经手卖出的啊! 而一想起许世安,许娉婷杏眼里的冷意就更深三分。五年来,她无时不刻不在暗中盯着他,虽说他对许氏集团算是殚精竭虑,且对手也确实强大,但是人的本性往往就是如此,总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在自己手里才能发展得最好。所以,从许娉婷的私心来看,许氏集团不敌擎天,完全是许世安的错! 脚下突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许娉婷微惊,低头一看,小白不知何时竟上了楼,此刻正蹭着她的脚踝。 许娉婷眉头习惯性地皱了皱,有些嫌弃地挪开了脚,小白立即识相地蹲在一边,睁着深褐色的圆眼巴巴看着她摇晃着短短的尾巴,颇有些委屈。 那个小鬼走了? 疑惑间,许娉婷带着它下楼,一眼瞧见在沙发里窝成一团的小高乐。 他的苹果肌上还残留着一抹红,饱满的额头上细汗未干,一看就知道是刚刚与小白玩得太欢。闭上了他那对如同水晶葡萄般的眼睛,安静睡觉的他少了醒着时候的灵气,却多了一分四五岁的孩子该有的淳质。 恰恰在此时他翻了个身,由侧卧变成了横躺,两只脚却没有胡乱蹬开,而是安安分分地并拢着,两只手也对称地放在了身体两边,似是在做着什么美梦,小嘴浅浅地弯起。 许娉婷眉尾轻轻一挑,睡相是很能体现一个人的家教的。看来,他的父亲至少不是个普通的暴发户。 不过,在别人家里,他睡得倒香。 正想喊他,许娉婷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他的名字。于是便轻轻晃了他两下,他却只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听他的意思,他家里人应该还不知道他跑这里来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就有理也说不清楚了。而徒惹麻烦,是她相当厌恶的事情。 如此考虑着,许娉婷当机立断抱起了他,打算现在立即把他送回去——似乎听他提起过他就住在斜前方的那栋洋房里。 第八章 撞破奸情 穿过一片茂密的小林子,绕开红色的木栅栏,半圆形的一块草坪沿边紧挨着砌上环形鹅软石路,石子路的另一侧是半人高的被修剪成矩形的绿篱,隐约弥漫着淡淡的六月雪的香气。 建在这一处山庄的全是独立别墅,眼前的欧式洋房白体靑顶,以正门的四根粗壮大柱子撑起的唯一一个露天阳台为中心,向两边排开四个弧顶大窗,一看便知采光性是极好的;坡式屋顶上凸出的三个小阁楼木窗向阳而开,为洋房整体的大气添了一分精巧的细腻,大成之韵与海派之风相结合得相当成功。 虽说许娉婷专攻室内设计,但设计这一行本就有所相通,何况室内设计往往要与建筑外观相辅相成,因着职业敏感,她多加留意了几分,眼底不禁露出赞叹之色。 怀里的小鬼睡得正香,轻轻动了动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许娉婷低头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手臂将他往上托了托——这小鬼,抱久了才发现他沉。 腾出一只手正准备摁门铃,伴着扑面而来的沐浴露清新气味,门快她的动作一步被打开,对方高大的身形在许娉婷面前投下暗影。 她还保持着一手抱孩子、一手摁门铃的姿势,对方也因门口突然出现的人而停下了脚步。而当许娉婷微微抬起头与他目光相对的瞬间,两人均愣怔住,并从对方的眼底瞥见一抹难掩的惊讶。 “好久不见,高城。” 虽清楚自己迟早要与高城碰面,但她事先预想的地点是在工作场合上,却没想到,这场重逢,发生得比自己想象得快,且突然。 不过,快又如何?突然又如何?如今的她,最擅长的不就是自如地变换自己的面具?所以,许娉婷当先反应过来,收敛惊讶的神色,露出得体的笑容与他打招呼,语气轻松而自然。 “你——”高城在她礼貌性的笑容里回过神来,嘴唇微微张起发出了这么一个字后,戛然而止。 可只是一个字,却因他低沉的嗓音而仿佛带出深远厚重的回声,荡漾耳畔。 他脸上的线条比五年前看上去更加硬朗,完全脱去了之前还残留的些许儒雅,即便不用西装革履的衬托,仅仅当下身上所着的素色浴袍,也掩盖不了他从内而外自然而然透露出的浓厚的铁腕商人的凛然气息。 他的眉尾轻轻挑起,深不见底的星眸不明意味地盯着她看。而明明与以前一样不易察觉,可许娉婷还是一眼看见了他左眉靠近眉尾处的那颗奇特的小痣。 “阿城?你怎么站在门口?是谁来了吗?” 从里头传出的清亮女声打断了两人久久的四目相对。高城闻声下意识地回头转身,许娉婷则闻声下意识地往里看。 大门的位置正好能看清楼梯口,一个同样穿着浴袍的女人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看向这里。她棕色的波浪卷发披散着,映衬出她妩媚精致的面容,两颊上还残留着两抹可疑的飞红。 许娉婷的瞳孔微微一缩,立即就认出了她——似是已经对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许娉婷没有任何印象,只是好奇地走了过来。 此情此景,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来得不太是时候。许娉婷本就不欲多留,双臂往前摊了摊,示意她此行的目的只是送孩子回来的:“他在我朋友家里睡着了。” 自然,在见到高城的那一刻,许娉婷也终于知道这个小鬼到底是谁了。 “小高乐回来了?”vivian看到许娉婷怀里的孩子,惊喜地喊道。 也许是因为突然脱离了温暖的怀抱,睡梦中的小高乐下意识地紧紧抱住许娉婷,心满意足用他圆圆的小脑袋在她的怀里蹭了蹭,手指攥紧她的衣角,似是不愿放开心爱的玩具般。 许娉婷蹙了蹙眉。 这个习惯性的细微表情在高城的眼中却是另一种意义,仿佛小高乐就是烫手山芋般不受她待见。他顿时就拦住了vivian要接过小高乐的举动,睨着许娉婷:“既然小高乐不松手,你就亲自把他抱进去吧。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照顾他了。” 话语内容没有不妥,口吻却带着微微愠怒,连vivian都察觉到了异常。而且听他的意思,两人原本就相识,不由怔了怔,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许娉婷自是以为高城是因为小高乐出现在她那里而生气,也没想解释什么?只目光颇具意味地扫了眼vivian,然后看回高城,嘴角轻轻勾起:“那么,便暂时打扰二位的兴致了。” 第九章 利齿森森 高城的态度让许娉婷一时改变了主意,她抱着小高乐走了进去,踩在客厅蔚蓝色的地毯上,快速了扫了一遍目之所及的所有空间,全是追求简约实用价值的设计。 随即她回身,对着高城挑了挑眉,用眼神问他该把小高乐送到哪里。 “vivian,你先回公司吧。”vivian正准备开口,再次被高城阻止。 他的目光从头至尾没有从许娉婷身上移开过,此时也没有再看vivian一眼。vivian因他的话愣怔住,呆立在原地看着他带着许娉婷上楼,目光微闪。 小高乐独自睡一处。房门打开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深蓝色壁纸,而壁纸上的图案不是其它,是超人飞翔时的经典姿势,怀里还抱着小超人,分别是高城和小高乐一大一小的两张脸。 与小高乐五官都挤在一块的开怀大笑相比,高城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古怪了。似乎也想笑,但嘴角不明显的弧度却是僵硬的,可想而知他拍下这张照片时的矛盾心情。 见她停留在壁纸上的杏眸里有淡淡的笑意,高城略显尴尬的咳了一声,然后从她手中接过小高乐,径直走入房中将小高乐放到床上。 他的动作很轻,俯下身子给小高乐掖好被子后,手掌在他的额上抚了抚,从许娉婷的角度看,他冷硬的线条和缓不少,倒是让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也是这般难得的温柔。 长期以来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而两人的样貌也的确相像,且小高乐也曾在她面前一口一个爹地地提过。许娉婷已经认定,这孩子恐怕真的是他的私生子。 “五年不见,你的父亲形象有模有样多了。”她倚靠在门边,轻笑道。 高城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转过身来,眸中精光一闪,单刀直入:“许董事还不知道她的宝贝侄女回国了吧?” 许娉婷笑意未减,站直了身体,不紧不慢地回应:“多谢高总百忙之中还抽空管我的事。” “许家小姐!”高城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紧逼不放:“你和你叔叔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你回国了不回许家,反而住在这里?” 毫不避让地对上他充满讥诮之意的星眸,许娉婷缓缓绽开笑容,美丽的杏眸风情毕露,不以为意地说:“你尽可以大胆地发挥你的想象力来猜测我的目的。” 高城眯了眯眼,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颔,饶有意味地问:“所以,你承认你是偷偷躲在英国磨利你的小爪子?” “高总,‘老鹰的利爪不是与生俱来的’,是你教我的,审时度势,伺机而动……”她顺势凑近了高城的脸。 明明是娴静而温柔的笑容,高城却觉得无形中透露出一股利齿森森,然待他凝睛细看,近在眼前的面庞眼波似水,夹杂着清香的温热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只觉得满是烟雨缠绕般的柔缓,并无刚刚的冷然。 “你这么坦白,就不怕我告诉许世安,让他提防你?”高城不由紧了紧手上的力道,阴恻恻地问。 像是听到了笑话般,许娉婷突然咯咯地笑了两声,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你、不、会。” 高城正被她浅浅忽忽笑容里的光影所吸引,就见她突然收敛了所有暧昧荡漾的神色,拨开了他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继续说:“坐收渔翁之利才是你会选择的。” 虽说擎天这几年势头大盛,但许氏毕竟是经历了岁月的老企业,在某些方面的影响力还是擎天这样的新星无法抗争的。以高城这样宏图远大之人,放在封建社会,就应该是个崇尚*统治的君王,许娉婷不认为他会容许在a市的地盘里有其他公司威胁擎天的地位。所以,如果许氏内部管理层出现混乱,该会是他乐见其成的。 “许娉婷,是你太天真,还是以为我太傻?”高城冷哼一声:“如果你能为了夺回许氏煞费苦心筹谋五年,那么你会任由许氏在你手里衰败?既然许氏始终都会威胁到擎天,我又为何不在现在就拔掉你的利爪而非要等到你对我磨刀霍霍?毕竟比起对付一个还未摸透底细的对手,许世安更容易把握。” 许娉婷双手环胸静静地听着他说完,心下不由佩服高城时时刻刻保持着的冷静而清晰的思维。 今天与他的碰面虽然只是意外,但心中早有计较,所以在他面前并不刻意隐瞒,况且,恐怕也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比起愚蠢地遮遮掩掩,不如直接摊开来说。 而且,这场游戏,本就需要他的参与…… 第十章 谁是凶手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她的神情始终淡然,阅人无数的高城竟察觉不出她的一丝情绪,也因此更加确定,五年后的她,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高总,如果你要为了擎天高瞻远瞩,我不介意奉陪到底。”她先行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将一句颇具挑衅意味的话用淡淡的语气说出来,仿佛他的考虑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还是说,她根本不在意他的任何态度? 他向来不是冲动的人,但不知怎的,想到这种可能,心中顿时有一股无名火腾腾燃起。在理性思维作出判断前,他已经用力拽回正欲转身下楼的许娉婷,脸色黑得像锅底般难看:“许娉婷,你真的长本事了!” 可不是?五年前,明明是向他寻求帮助,却非要搞出一套看似公平的利益交换,但她再伪装、再不甘示弱,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那点小心思早被他看得透透的。可现在,她这般淡漠而无所谓的表情,反让他捉摸不透。而捉摸不透,代表着无法完全掌控! 许娉婷被迫停下脚步,挣扎了两下,手腕依旧被抓得紧紧。他的无故发难令她心生薄怒:“高城!” 高城星眸眯了眯,脸上浮起一丝桀笑:“原来你记得我叫高城啊。” 从两人碰面起,她就一直以“高总”称呼他,似在无形中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许娉婷并不与他在称呼上作纠缠,冷了冷脸,问道:“你究竟在在意什么?如果是因为我可能成为你未来的竞争对手,我不是都说了,随便你。你还想怎样?!” 她瞥了眼他抓在她手腕上的手,脸上有稍纵即逝的厌恶,高城迅速捕捉到,顿时愣了愣。 五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也从她身上察觉到了相同的厌恶。 “许娉婷,你又究竟在厌恶我什么?” 锐利如刀刃的目光直透她的眼底,冰冷如雪的语气瞬间凝固了四周的空气,也将许娉婷的记忆转回五年前在门外偷听到的高城和vivian的对话。 过去是她没有办法,只能暂且将身死之谜和亡父之恨深埋心底。可是?它们都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淡去,反而因为压抑的生活而愈加如烙铁般在她的五脏六腑都刻下了狰狞的痕迹。 这两年她的个人情况逐渐好转后,她也曾尝试雇佣私家侦探调查过周小芙的死,但仍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哦,不对,还是有发现的。 许娉婷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周母和周涛都认为周小芙死得蹊跷,可警察就是坚持认定周小芙是意外坠楼。周涛曾经上诉过,却一次次地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驳回。 所幸,大笔大笔的金钱还是换来了一条线索——上头有人打过招呼。 钱多,敌不过权大。 而她立即就想到了高城,这个有着神秘政治后台的男人。 零散的蛛丝马迹日日夜夜在在她的脑海里萦绕。高城,vivian,还有那个自周小芙死后就不见了踪影的徐强,这几个人连成了密密麻麻的网,构成了周小芙身死的关键! 眼见面前的女人温和的眉毛慢慢挑起,挑出凌厉的弧度,水润的杏眸里有深不可测的精光凛凛飞出,只觉得那目光相当复杂,千缠百绕的情绪都在里面,却偏偏理不出来。 高城忽然有种错觉,或者说,根本就不是错觉。 他从来就不认识她。 “你从来就不认识我。” 与他心中所想的同一时刻,乍地一句话差点令高城以为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愣了愣才发现是出自许娉婷之口。 “我们俩的交集本就屈指可数,并且真要追究来说,还是我擅自闯入你的生活。你是帮过我的,至少酒店里那次……”顿了顿,许娉婷继续说:“虽然最后没有达成交易,但总是得到过你的点拨。”只见她神色转瞬间便找不着一丝刚刚的复杂情绪,反似略有些无奈而疲倦地软声说道。 剑跋扈张得突然,眼看就要爆出火花,却又陡然平和,剧烈的起伏变动让高城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爹地,你和姐姐在干什么?” 恰在这时,略带迷糊的清脆声音跳动在空气里,两人都闻声转头,正望见小高乐坐在床上,揉着惺忪的睡眼,奇怪地看着他们,显然是被两人刚刚的动静吵醒的。 凝滞的空气因小高乐的打岔恢复了流动,许娉婷压低了声音,说:“高城,也许是刚刚我的口气让你觉得不爽,我道歉,但你真的有些失去理智了。我姑且把它理解为你昨天整夜加班的后遗症,睡眠不足的人的确容易情绪失控、脾气暴躁。算我倒霉撞到枪口上,现在,你放松了下来了吗?” 第十一章 绵里藏针 她脸色平静,口吻隐隐有循循诱导的意味,令高城因小高乐而才缓过来的脸色又黑了黑——任谁被一个小自己八岁的丫头用这样的口吻教训,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吧! “许娉婷,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高城也将嗓音略微压低,面容僵硬地回应。 闻言,许娉婷昂起光洁的下巴,挑了挑眉。 先管好自己?他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和许世安的内斗,他只会暂且坐山观虎斗。 耸耸肩,许娉婷远远地对睡眼朦胧的小高乐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随即转身下楼。 高城却因她千变万化的姿态深了深眼眸。 将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丢在身后,背过身去的许娉婷,嘴角边立时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带点嘲讽,带点狡黠,更多的是诡计如预料中得逞的骄傲。 而一出高城家,便看见vivivan正在门口等着她。 她已经换掉了浴袍,穿着一套知性的通勤装,目光直直地盯着许娉婷,神色略显复杂。本以为许娉婷看见她会停下脚步,却没想到她只是瞥了她一眼,淡定地与她擦肩而过。 “你等等!”眼看许娉婷就要走远,vivian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叫住了她。 许娉婷闻声回头,神色略显茫然而无辜,似是不确定vivian在喊她,还指着自己困惑道:“你在跟我说话?” vivian走到许娉婷面前,笑着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擎天的公关经理vivian” “哦,你好。” 简短的回应令vivian猝不及防地愣了愣。只见面前二十岁出头的许娉婷眨巴着一对黑珍珠似的杏眼好奇地注视着她,眼神澄净而晶亮,在阳光下熠熠夺目。 “请问有什么事吗?” vivian因她的问话晃过神来,一时语塞,突然觉得在她的目光下无法单刀直入地质问她和高城的关系。于是她浅浅一笑,换了个话题:“你也住在五澜湾里?” 许娉婷嘴角旋起一个小梨涡,回答道:“不,我只是来朋友家暂住。小高乐很喜欢我朋友家的小白,最近两天经常过来和小白玩闹。” vivian顿时了然,暗暗思忖着原来是因着小高乐的关系,心底随即舒了口气,伸出手,扬唇笑道:“多谢你们对小高乐的照顾,他自小就调皮。” 许娉婷眉尾轻挑,心下一动,这女人,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口吻啊。 但她脸上神色不变,伸过手去与vivian的手轻轻触了触,礼貌性地回道:“哪里,小高乐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没有人不喜欢他。” 紧接着,许娉婷面露困惑地问:“看你和高先生的关系,似乎……” 故意欲言又止,不把后面的话全部说出来,只目光中露出一丝了然。 vivian嘴角的弧度勾得更甚,眼尾微微挑了挑,神采里多了一分隐隐约约的娇羞,只含笑不语地看着许娉婷算作默认,随即轻轻点点头,擦身离开。 看着vivian开着车消失在视野里,许娉婷转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白体靑顶的洋房,眸光流转,不明意味。 回去的时候,正遇上闫婧开着刚买回来的车准备驶进车库里,远远看见许娉婷,她立即停下车,用力地朝她招手,显摆道:“怎么样?比黄飞宏有品位多了吧?雷克萨斯最新款的敞篷车,有没有一种低调的奢华中彰显着高贵的感觉!” 通体黑色,线条极美,许娉婷绕着车仔细看了一圈,冷不防抬头问闫婧道:“刷的我的卡?” 闫婧马上讨好地走过来揽住她的肩,嘿嘿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跟你来中国,我可是跟我的养父母闹翻了,早被断了经济来源。” 许娉婷双手环胸,斜睨她一眼,拆穿道:“貌似你把前后因果关系搞反了。不是你先被断了经济来源,才死皮赖脸地要跟我回中国讨生活吗?” 闫婧立时龇牙咧嘴露出真面目,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人艰不拆不懂吗!诶——” 语气顿时一转,闫婧困惑地抓起许娉婷的手腕,指着上面淡淡的浅红色勒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目光闪了闪,没想到高城刚刚一时失控竟拽得那么紧。 并不作解释,只拂开闫婧的桎梏,回身一旋,边往里走边说:“既然是花了我的钱,那车自然是我的了。” 闫婧怒气冲天的不满紧接着便传来:“rebecca!你是土匪!” 许娉婷突然停下脚步,回眸一笑,唇瓣轻轻张开:“我需要它,带着我,风风光光地,回、许、家……” 优雅的笑容,充满期待的语气,却冰冷得闫婧禁不住一个激灵,硬生生将即将出口的抱怨吞回了肚里。 第十二章 高调回家 “董事长!”远远便见许世安在秘书的陪同下从电梯里下来,许氏集团的保卫处组长早早地恭候在一旁,待他经过时,微微低着腰问候了一声。 许世安脚步快速而稳健地走过,目不斜视地“嗯”了一声算作应答,眉头紧皱,似有着散不去的烦恼。 而他的确还在想着刚刚结束的会议上讨论未果的问题。 近几年因为擎天的步步紧逼,许氏早年的传统经营范畴正在一步步地缩小,尤其是在房地产业,在a市几乎已是擎天一家独大,其他公司根本分不到一杯羹。 所幸许氏的基础牢固。虽然在房地产业已无力与其抗争,但他这两年当机立断将公司的重心转移到了建材上,在行业内也算风生水起。再加上其他新兴服务业的支撑,即使没有如当年他所预想的让许氏在他手中更上一层水平,却基本保持了老牌公司的威望。 也是因为基本稳住了局势,他觉得不能再这样锢步不前,所以从今年年初开始便着手将制定已久的发展计划下达执行。 谁知,刚迈出的第一步上就遇到了有些棘手的麻烦…… 心中装着事,许世安只是下意识地往公司门口走去,司机的车应该就在外面等着。 谁知刚出公司门,人都还没站稳,伴随着成片引擎的巨大响声,只感觉眼前顿时陆续飞快地闪过五颜六色的东西,带起一阵阵剧烈的风,刺目的光亮让人睁不开眼。许世安猛地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如果不是秘书在身后及时地扶住他,恐怕早就摔倒。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五颜六色呼啸而过的,全部都是改装得异常高调的两轮机车和四轮跑车。不知为何,它们全部集中在公司大厦前的空地上,一圈一圈地环着跑,车上都是些衣着鲜亮的年轻男女,似在狂欢般,高声叫着、喊着,口哨声不断。 大厦里的保安们早就因为这巨大的动静跑了出来,许世安脸色一拉变得难看无比,正准备对着保安们发火让他们将人全部赶走,一辆黑色的敞篷车忽然从群车中急速掠出,速度飙到一个高度,紧接着猛地在许世安面前紧急刹车停了下来,轮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许世安再次被吓得退了一步,整个人几乎完全靠在了秘书身上,余惊未定地指着敞篷车,结结巴巴地对保安们怒声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报警!将这群流氓全部赶走!” “二叔!” 就在此时,几乎与车子的颜色融为一体的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皮裤的人从驾驶座上直接越过车门稳稳当当地落到了许世安的面前,兴奋地叫道。 许世安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人一头长长的卷发挑染成酒红与银白相间,身材高挑婀娜,声音听起来相当耳熟。 对方摘下了炫酷的护眼镜,对着他咯咯笑了两声,甜甜说道:“二叔!是我,娉婷!” 许世安茫然地盯着她化了浓黑眼线的脸打量了半天,终于认出了一丝熟悉的轮廓,惊讶地问道:“娉婷?你不是说明天的飞机才到吗?” “我想二叔了,就提前一天回来了啊!”许娉婷笑着解释道。 “这些人都是你带来的?”许世安指着还在闹腾的一堆人,问道。 许娉婷瞥了一眼,还朝那堆人招了招手,才转头不以为意地回道:“是啊!他们都是我刚认识的朋友!” “胡闹!”许世安立即拉下脸,呵斥道:“公司门口是你们开狂欢会的地方吗!” 许娉婷似是被他突然阴沉的脸给吓到了,先是怔了怔,随即嬉皮笑脸地挽上他的手臂,撒娇道:“二叔——娉婷只是想给你一个surprize嘛——” 许世安依旧沉着脸,不满地教训着:“五年了还没个长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简直是胡闹!” “二叔——”许娉婷撅着嘴摇晃着他的手臂,拉长着音喊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吐了吐舌头:“娉婷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原谅娉婷只是因为刚回国太高兴了。我可是连家都还没回就先来公司找二叔您了,就是为了第一个见到您,接您下班——” 她的眼神率真委屈,声音酥酥软软,肉麻地一口一个“二叔”,哪里让人忍心继续训斥?许世安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依旧佯装生气地说:“下不为例。” 许娉婷冷不防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小伎俩得逞般笑得弯了眉角,甜甜地说:“我就知道二叔最疼我了!咱们一起回家吧!” 虽然知道她在英国呆久了,这只是习惯性的礼貌举动,但她的亲昵还是让许世安目光闪烁地瞥了她一眼。 许娉婷貌似毫无察觉,已经跑去和她的一堆朋友告别,紧接着那堆人便在又一阵的剧烈闹腾中陆续离开,公司门口一下恢复了平静。 因为她坚持要跟许世安好好叙旧,便自作主张地将她敞篷车的钥匙扔给了许世安的秘书,自己则钻进了许世安的专用车里,一路上跟她讲述着在英国期间的各种趣事儿。 也是因为她这么一打岔,直到车在许家别墅前停下,许世安才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但眼见许娉婷已经兴奋地下了车,拖着她的行李正往里走去,还不忘回头对着他高喊着:“二叔,到家了!您快点!” 许世安知道已经来不及阻止,心中隐隐惴惴不安,正准备迈步往里走,里头却已经有人闻声奔了出来,兴奋地喊道:“爸,你回来了!” 许娉婷和许世安均因这一声呼唤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站在门口处的那人,不同的是,前者目露惊讶,后者神色复杂,急忙对着那人拼命使着眼色。 “世安你回来了啊!晚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呢!” 似乎还嫌不够乱,另一道熟悉的女人的嗓音随着她左右摇摆的身影出了来。 许娉婷的目光霎时从惊讶转变成了愤怒,随即猛地扭回头,指着门口的两人,厉声质问许世安道:“二叔!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十三章 借故发作 一桌的丰盛晚餐,各自沉默不语,心思暗下流转。 许娉婷忿忿不满地瞪着对面的一对母女,故意将碗筷吃得砰砰直响。 五年时间,王桂凤努力经营自己的社交,成功打入上流社会阔太太们的圈子里,出入各种慈善拍卖、大牌时装走秀、洋酒品鉴会等场所,耳濡目染下,倒褪去了早年残留的那股尖酸相,举手投足间,有模有样的贵妇气质展露无遗。她似乎对许娉婷的目光毫无察觉,自头至尾淡定悠然,偶尔还会往许世安和许妮娜的盘子里夹菜,做足了贤妻良母的形象。 “娉婷,你刚回国,不知家里的菜合不合你胃口?早知道你今天就回来,就该吩咐厨房做西餐的。”许妮娜似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当先打破了久久僵持的沉默。 许娉婷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如果说许娉婷的外貌是属于文静甜美类型,那么许妮娜真真是个能够让男人一见动欲的野性美女。至少比起五年前,最大的改变便是她浑身所洋溢出的那股宛若浑然天成的自信。 以前的许娉婷不待见许妮娜,是因为许娉婷作为千金小姐的骄傲让她不会去给王桂凤和王桂凤的女儿好脸色;现在的许娉婷提防她,是因为她从不相信许妮娜如表面上的纯良。 照理说孩童时候是最有气性的,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都会直接用态度表现出来。然而在小时候的记忆中,无论许娉婷如何无理取闹和恶意羞辱,许妮娜最多只是红红眼眶掉掉眼泪,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过,并且转身便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笑容满面、体贴相待。与其说总是秉着姐姐的身份包容礼让许娉婷,不如说是刻意讨好。 毕竟,被许仁安带回许家之前,王桂凤未婚生子受尽乡里人的白眼,作为父亲身份不明的许妮娜,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许娉婷认为,或许就是有过这样一段经历,自卑和怯懦便在小小年纪的许妮娜心里刻下了烙印,使她学会了从中讨好。 许娉婷知道,在她回英国第二年,许妮娜也在许世安的安排下去了日本。看来,在日本的四年生活,让曾经自卑而怯懦的她,找到了她的自信啊! 许娉婷并不知道许妮娜也是在两天前刚从日本回来。眯了眯眼,扫了一遍眼前的三人,如果不是她今夜突然回来,这该是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啊! “啪!”筷子重重地拍上桌面,将正欲给她夹菜的许妮娜不明所以的愣在当场,王桂凤和许世安的目光自然而然也因为她的动静而落到了她身上。 “二叔,你不觉得你该给我一个交代吗?”许娉婷一脸怒容,仿佛积压了整个晚上的火气,全在此刻爆发了,连措辞中的敬语都忽略了。 之前的不安,许世安早已平复下来,只见他镇定自若地放下筷子,坦坦荡荡地对上许娉婷的目光,皱着眉头,问:“我需要给你什么交代?” “你分明答应过我,要将她们母女赶出我们的生活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许娉婷气急败坏地嚷嚷着,语气满是埋怨和忿恨。 许世安柔声解释道:“娉婷,你也知道你二婶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二叔我孤孤单单地过了这么多年,难得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在身边,难道还得征得侄女的同意才能留下吗?你是想让二叔我到死都一个人?” “二叔——”许娉婷语气软了软,拖了长音唤了他一声,说道:“娉婷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女人?你明知道我讨厌她,而且,她,她毕竟曾经是……” “当初不是你提醒我们,她和大哥没有领结婚证吗?”许世安自是知道她后头要说的是什么?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可是——” “好了!”许世安不耐烦地堵住了她正想出口的反驳,瞥了王桂凤一眼,对许娉婷说道:“家里这几年如果不是有她打理,早乱成了一团,你多年不在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行了,你坐了那么久飞机也累了,吃完饭就休息去吧!哪来那么多意见。” 颇有些严厉的口吻,立即令许娉婷大大的杏眼里浮上了水汽。 许世安似是铁了心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与她纠缠下去,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对一边的许妮娜提醒道:“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去公司的事情。” “什么去公司的事情?”许妮娜还没说什么?许娉婷就犹如抓住了奸情的证据般,微蹙着秀气的眉头尖锐地问道,让听的人轻而易举就从她不自觉拔高的音调中察觉到一丝紧张。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桂凤终于在这时用她悠悠的嗓音证明了她的存在感:“娜娜明天开始就去公司帮你二叔的忙。四年的学也不是白供着上的,虽说学校名气不如剑桥大,但在全球也是排得上号的。娜娜也是争气,肯用功,没有跟着她那些尽会吃喝玩乐的同学堕落,年年成绩拔尖。这不,学成归来总得报效社会。” 说到此,王桂凤轻轻掩着嘴,貌似玩笑地补了一句:“即便是女孩子,也不能坐等家里养着。” 那眉梢的神色,那眼角的流光,活脱脱全是难掩的骄傲,说完话,还不忘瞥了许娉婷一眼,淡得就像是与邻居闲话家里时应该给与对方的礼貌的目光交流。 可不是交流嘛!淡是淡,却留了余地好让许娉婷从中看出了那么一丝挑衅。 这个王桂凤,为了跨进上流社会所投入的那些“学费”的回报又一次体现出来了——不再像过去那般时刻将利嘴摆在门面上争锋相对,反练就了话里藏刀这一套,夸赞许妮娜还不忘暗讽她。 嘴角不易察觉地轻轻勾起,许娉婷心底升起隐隐的兴奋。有意思!如若对手依旧在原地踏步,反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第十四章 不怀好意 许娉婷不甘示弱,斜睨王桂凤一眼,轻蔑道:“她的确得开始为自己将来的生活打算,好歹也算是认清自己的位置,别以为住在许家就真当自己是只凤凰。” 在门口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许妮娜对着许世安喊“爸”。即便是不喜欢她,但在听她对许仁安喊了那么多年后又听到她这样称呼许世安,许娉婷的心里还是极为不舒服的,就好像谄媚自己多年的宠物突然背叛了她对着自己的敌人摇尾乞怜。 有钱就是爸?在王桂凤母女眼中这世道就是如此吧! 许妮娜明显没有王桂凤道行深,许娉婷这一句便使她如被戳中痛处般白了白脸。但许娉婷可不会看她的脸色行事,转过头接着对许世安说:“二叔,我明天也要去公司上班!” 一看就是耍性子想要与许妮娜较劲。许世安皱了皱眉:“妮娜能去公司是凭她的真才实学经过人资部门面试审核过的。你才刚从英国回来,也得等我安排,哪里有说去就去的?” “公司本就是我们家的,如今所有事情还不是二叔说了算?二叔你打声招呼不就行了,哪里那么困难?”许娉婷一副“我全都知道别想糊弄我”的表情:“况且,我才不相信人资部门的人没有看您的情面。” “再说,若要真论真才实学,我一个名校高材生还比不过她这个二流学校出来的?” 语气里满是不屑,许娉婷就是想要这样极尽努力地刻薄,试图慢慢探寻王桂凤的底线。 不想王桂凤突然笑了笑,劝许世安道:“娉婷是仁安的亲生女儿,她学成归来到自己家公司工作是理所当然的。你就尽快给她安排吧!也好帮你分忧解劳,不用每天都那么辛苦。” 王桂凤的意外反应令许娉婷心下更生警惕,心思片刻流转间,便顺着王桂凤的话,拉住许世安的手,撒娇道:“二叔,当初把娉婷送去英国继续学业,不就是希望娉婷回来后到公司帮您嘛!” 许世安脸上明显也对王桂凤的“体贴”颇有些困惑,和王桂凤貌似无意地对视一眼后,似得到了什么暗示。不过他也并没有立即松口,看着许娉婷撅起的嘴,略微思考后敷衍道:“这样吧娉婷,二叔知道你的心意。但你毕竟才刚回国,许多事情还不熟悉,这两天先约些朋友什么的叙叙旧,也放松放松。等二叔给你安排妥当,怎样?” 许娉婷早就料到进公司不会那么容易,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许世安根本阻止不了。毕竟她是许仁安的女儿,许氏集团虽已是上市公司,但仍然是家族企业,而且董事会的大股东们哪个不是在公司里安排了自己家的人?裙带关系本就是中国的传统,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许世安需要时间谨慎思考,制定出万全之策,既能对外维持好他的好叔叔形象,又能够将她挡在许氏的核心圈之外。 所以,许娉婷从没有把进公司当做问题,反而是进了公司之后将遇到怎样的阻碍才需要她未雨绸缪。等两天便等两天,她原先就没指望能够明天立马上岗,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提出来表个态罢了,省得被他默认着无限期地搁置。 目的达到,许娉婷便也不再有耐心继续与许世安等人虚与委蛇,将剩下的晚餐时间交还给了这本该和和乐乐的“一家三口”,自己借口先上楼回了房。 她的房间依旧是尽头的那个半阁楼式的小屋子。佣人趁着她吃饭期间将这个五年没有人住的空间打扫了一遍,只是毕竟时间仓促,家具静默地呆在原本的地方,空气里的尘埃似乎还飘浮着尚未落定,蒙着许娉婷眼中的一切就像黑白默片般呈现着混沌似的灰色,没有一丝人气。 “小姐,您的行李该给您放在哪里?”突然蹿出的人声蓦地刺到了许娉婷内心深处的某些不好的记忆,她顿时眼神凌厉地瞥了一眼门外的佣人林嫂:“这里没有小姐,只有大小姐。我是许家唯一的女儿。” 林嫂被她吓得哆嗦了一下,缩头缩脑地连忙道歉。 许娉婷察觉到自己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却也无力再故意伪装什么?淡淡地吩咐她放好行李便让她离开。 林嫂仓惶而去的背影令许娉婷的目光逗留了片刻。家中所有佣人的面孔都是陌生的,庆嫂在她去英国后不久也被王桂凤辞退了。这样也好,当年背叛过她的人。虽然不会再仔细计较些什么?但要真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她恐怕会觉得庆嫂相当碍眼,就像在时刻提醒着她曾经多么愚蠢地错付信任。 第十五章 心生鬼胎 整理行李期间,房门忽然被敲响,一开门,许妮娜笑吟吟地看着她:“还在收拾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话虽是这么问着,可是未等许娉婷同意,她便探了身子进来张望。 许娉婷一动不动地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让开邀她进去的意思,倒让许妮娜略显尴尬。 心底默默地将许妮娜偷瞄她摊开在床上行李箱的目光看在眼里,许娉婷暗暗冷笑一声,心下有些了然,随即干脆身体一让,双手环胸,微微抬高着下巴睨着她,颇有些眼高于天的模样,傲声说:“进来开开眼界吧!我可是从英国带回了不少好东西。” 许妮娜似乎没有听出许娉婷语气中表现出的高她一等的优越感,维持着她的笑容,走了进来。 随后许娉婷也没有真的去搭理她,任由许妮娜站在一旁,当着她的面大方地将她行李中的衣物、化妆品等物品都拿了出来,不忘故意在她面前显摆一番后,再一点一点地填满这个空间,同时感受着许妮娜监视般散不去的目光。 “怎么?还不走?想要?”全部都收拾完后,许娉婷讽刺道。 不想许妮娜倒真的指着一瓶紫色瓶子的香水,笑着说:“那个送我。” 许娉婷看也不看,打发乞丐般抓过扔给了她,她道了声谢,才言笑款款地离开。 房门被许妮娜顺手带上关闭的一瞬间,许娉婷的杏眸冷冷地眯了眯。 外头的许妮娜,亦瞬间收敛了笑容。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许娉婷的门外停留了片刻,回头轻轻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掌心紧紧地攥着那紫瓶香水,紧接着快步地朝书房走去。 进门后,许世安和王桂凤一致将目光投向了她。 “怎么样?”王桂凤迫不及待地问。 许妮娜走到他们俩跟前,将手中的紫瓶香水扣在了玻璃几上,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她带回来的都是一些名牌衣服和化妆品,包里还有几本时尚杂志,以及——一盒没用完的durex……” 王桂凤仿佛早料到般,轻蔑地哼了一声,对许世安说:“听到没有?你也太看得起她了。照我看啊!她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骄纵惯了,只懂得吃喝玩乐,瞧瞧她在英国期间往你这要的钱还少吗?也不知道你一个大男人的疑心病怎么会比女人还重。” 见许世安不说话,只皱了皱眉瞥了她一眼,王桂凤顿时有些畏缩,不再多说什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如果还不放心,那这几天就再继续观察观察吧……” “爸,你怎么看?”许妮娜问。 许世安沉思片刻,迟疑着说:“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就算她真是只小豹子,手里没有实权,能拿我怎么样?只是,给她安排职位是件头疼的事情,毕竟她是大哥的女儿。这些年董事会的那些人野心渐渐大了起来,一点小错就揪着我不放,去年的股东大会上我这董事长的位置差点不保。” 一想起这件事,他至今还心有余悸。 当初能够顺利当上董事长,除了因为手中握有的股份之外,更是因为那些股东相信以他的能力能够给公司带来利益,所以支持他的人便占了大数。而他,也以为自己终于能够站在高处大施拳脚,将许氏带入下一个巅峰的,却没想到遇到的障碍会那么多。尤其是可恶的擎天集团! 五年来只能顾得及稳住许氏原有的实力,根本没有功夫实施拓展方案。正是因此,董事会的那些人才渐渐不满,几个元老董事开始倚老卖老大有想把他唱下台的趋势。如果不是他有些手段,现在恐怕真如他们所愿了。但是,随着连任而来的是更大的压力,接下来的几年,他必须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好堵住他们的嘴! 也因此,他更加痛恨大哥许仁安。人都死了五年了,却仍然时不时被那撮老董事提起来与他做比较! “爸!”许妮娜忽然打断了他飘忽长远的思绪,望定他嫣然一笑,别有深意地提醒道:“眼下正有个大好机会委以她重任。您这段时间不是在为处理济县老工厂的事情烦心吗?何不……” 故意只说了一半,许世安困惑着她话中的欲言又止,然后在她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终于想起了什么?灵光乍现,原本阴沉的眸光蓦地一亮,眼尾因欣喜而叠起褶皱,与许妮娜两人了然地对视而笑。 第十六章 酒池肉林 震耳欲聋的朋克音乐大作,颐指气使地让佣人们把房间、客厅和厨房的布置进行了大改造,如果不是王桂凤终于忍不住气得吹胡子瞪眼,房后小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怕是也难逃毒手。当然,许娉婷之所以就此停手,不是因为王桂凤的脸色,而是因为她知道那些花花草草是许世安的心头爱,一些事情总得适可而止,过头可就不好了。 而且,折腾了这么一番后又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随着夜幕的降临,她的夜生活也开始了,飙着她那辆新买的敞篷跑车出去会朋友要紧。 a市的千金少爷们常去的那些会所许娉婷早就打听清楚。这个圈子的人本就都相通。虽然她刚回国,却并不影响她迅速地与他们结交,只是连续三个晚上出入了几个不同的场子,消失多年的许家千金回来的消息就传了遍,且几乎与大家打成一片。灯红酒绿,纵情声色,纸醉金迷,在人性最原始*和天生自恃高人一等优越感的操控下,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没有任何障碍,许娉婷极其熟知这个圈子里的规则,游戏其间游刃有余。 连着几天的盛装而出、醉酒而归,在许世安等人的眼中许娉婷已经玩得乐不思蜀。昼伏夜出令他们根本与许娉婷打不到照面,王桂凤自是欢喜,许世安则只当做忙得毫不知情,只有许妮娜“关心”了她一次,却被她完全无视。 这天晚上,许娉婷照旧出门——与她关系很好的两个名媛早已把她视作闺蜜姐妹,约她参加一位富豪名流的品酒会。 地点是在市郊的一栋私人别墅,许娉婷在进去前先在车里吃了几颗醒酒丸。这类筵席,美其名曰品酒会,可品着品着能品出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她的酒量虽不差,但并不代表她必须就得喝,没必要为了逢场作戏而把自己的身体掏空、搞垮。对着后视镜补了补妆,确认完美无瑕后,她才开着车驶进了大门。 一路开过的丛荫绿树完全挡不住修剪齐整的草坪之上灯火通明的别墅,专供车道上有人等着给来宾泊车。许娉婷在进这座高大耀眼的销金窟里之前,便遇到了好几个之前在会所里一起玩过的富家子弟们,纷纷打过招呼后,一起入内。 如她所料,来的几乎是商界名流。而能够在商界中小有成就的,多半都是有些年纪的成家之人,在宽敞的厅中三三两两地与相熟的人聊些什么?眼睛还不忘瞄着穿行于人群里的短裙女服务员修长的大腿。 相比于厅中尚在故作矜持的“衣冠禽兽”,后头露天游泳池里的年轻人就没有顾及那么多,早已尽情地投入酒池肉林之中。许娉婷轻而易举就辨别出哪些是跟她一样有身份的,哪些是得知小道消息后通过各种方法潜入以钓“金龟婿”的嫩.模和没有名气的小明星。 搜索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邀她来的那两个“姐妹”,许娉婷正打算到楼上看看,目光突然被角落里一对激情拥吻的男女吸引住了。 第十七章 裤子掉了 【本文由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泳池的一角,男人的整个脑袋几乎埋在了女人性感比基尼裹着的胸前忘我地吮吸着,他们有一半的身体浸沒在泳池里,女人被按在了池壁上,双手紧紧地搂着男人的脑袋,头情不自禁地往上仰着,神情颇为享受,在男人激情的动作下,她剧烈晃动着身体,带动他们身周的水波上下起伏,灯光照射下五光十色的池水映着她的肌肤荡漾着,因为看不到水面以下的部分,许娉婷并不知道这两人究竟进展到哪个阶段,心底只暗暗觉得可惜。 自然沒有其他人像许娉婷这样“变态”得紧紧盯着别人的“情难自抑”看,因为在这种场合,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甚至可以说,眼前这两人根本还沒“活.色.生.香”到值得众人围观的水准。 男人突然把女人翻过了身,那女人似乎还处于思维混沌中,半眯着眼睛半个身子抓着水池边,静待着男人下一步的动作,然而那男人在这番动作的空档察觉到了來自许娉婷的灼灼目光,循着方向看了过來,正望进她饶有趣味的眼神里。 乍看之下并沒有认出许娉婷,但两三秒后,他脸色“唰”地就白了下來,原本抱着女人妖娆腰肢的手松了开來,如同撞见恶鬼魑魅般目光惊恐地在泳池里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沒有站稳,整个人“哗”地一声在水花中栽进了池中。 许娉婷禁不住邪魅地勾了勾唇角,心下思量着是否把他给吓得倒.了.阳,不过这可就怪罪不到她头上,她可不知道自己原來有这么恐怖,竟让他惊讶至此。 她只是沒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罢了。 五年前那个险些羞辱了她的黄达。 转身重新回到厅内,迎面接过服务员盘子里端着的一杯鸡尾酒,遥遥对着一个相识的人隔空碰杯,一饮而尽后顺手将空杯子放在下一个服务员的盘子上,然后将几道窥伺的灼热目光背在了身后,顺着旋转型楼梯优雅地走了上去。 其实比起她在英国曾见过的社交party上的糜.烂场景,今晚这个宴会从某种意义上來说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品酒会,楼梯的扶手面十分宽,在内心挖空模拟楼梯设计成阶梯状,每一级小台面都是用琉璃衔接,每隔一小段的琉璃都是不同的颜色,琉璃面上放着盛着酒的精致的小高脚杯,每一级小台面是一个品种的酒,各具姿态的液体在透明玻璃杯中映衬着琉璃闪耀着与众不同的光芒,在瞳孔中形成迷人的漩涡吸引着观者,光是瞧一眼就让人有忍不住要端起一杯细细品酌的冲动。 走上二楼的途中,欣赏之余,许娉婷倒是真尝了一杯酒。 德国的barolo,年份竟然和那次喝的相同,味道也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刚入口时浓郁醇厚,咽下之后回味圆润绵长,亦带着淡淡的苦涩,久久地慑住了她的心脏。 迅速收起眼底一闪而过的恍惚,她开始沿着长长回廊两侧的房间找寻要找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那两个人玩得太疯沒有注意,许娉婷打的几个电话都沒有接通,其实她也并不是非找到她们两个不可,只是有了她们两个的牵线搭桥,她这个“新人”能够更快地融入。 是的,她之所以出入这些场所本就不仅仅是为了迷惑许世安,更重要的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拓展自己的社交圈,别看她目前所接触的多是纨绔子弟,但他们背后全都代表着一个强大的家庭背景,并且大半是要在将來接手他们各自的家族企业。 按照习惯,这类举办宴会的别墅的二楼会留作个别宾客的特殊需求之用,或是临时商务谈判,或是偶遇熟人小聚,或是中途小憩客房,抑或是…… 似是要印证她现在脑中所想的,眼下她正准备敲门示意的房间里,正对着门口的床上,一个女人正跨坐在躺着的上身赤.裸的男人身上,在听见门口的动静后转过脸來。 那女人不像宴会上的其他人浓妆艳抹、妆容精致,也因此能看出对方的年纪也许比她还要小,从衣着打扮上所观察來判定她应该还是个雏儿,清秀的面容在见到许娉婷的一刹那惊恐之色尽露无遗,手中脱男人腰间皮带的动作正进行到一半停了下來。 就是因为许娉婷很清楚其中内情,所以她并不是每一个房间都进,只瞄准了门户大开或有吵闹声敲门进去,哪知竟倒霉地遇上做事不关门的主儿。 “你们,!”既然无意中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儿,许娉婷略带尴尬而很识相地打算道个歉就走,然而她的“继续”两个字还卡在喉咙里,那女人好似突然从僵硬中回过神來,迅速惊跳下床,一双大眼睛泫然欲泣,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喃喃着“对不起……我不是……”,把她手里正拿着的东西塞到了许娉婷的手中,再狠狠地撞过许娉婷,慌张地夺门而出,飞快消失了身影。 就是在这个时候,床上躺着的那个一直沒有任何动静的男人似刚刚苏醒过來从床上坐起,手艰难地揉上了他的太阳穴,峰眉紧拢,神色略显痛苦地发出了在许娉婷听來完全是欲.求不满的呻.吟声。 看清对方的一瞬间,许娉婷愣了愣。 对方眼尾的余光显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人影,抬眼看去后,同她一样愣怔住了。 “你怎么在这!”他低.哑着声音问,难受地咳了咳。 他这一咳时低头,才突然发现他上身赤.裸,不由惊讶,随即再次望向许娉婷。 准确的说,是许娉婷手中正拿着的他的衬衣。 是的,那个女人临走之前趁许娉婷分神间塞到她手里的。 许娉婷不慌不忙地正准备开口解释,见他下床站起,她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但沒有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东西,眼看着他唇线紧抿着朝她走了过來。 而就是他迈出的这一步,令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连忙开口想要提醒他,却终是晚了一步。 他的裤子,掉了下來, 第十八章 脱衣有肉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他如雕塑般的完美身材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高大精壮的身躯是均匀的古铜色皮肤,不同于过分健硕的大块头,手臂上的肌肉结实地鼓起,显得肩膀宽大,钢铁般的线条沿着他胸前的隆起优美向下划到六块成形的紧实腹肌,最后勾勒出性感的人鱼线,浑身上下几乎无一块赘肉,成熟的气质,深邃的眼神,简直就是能瞬间秒杀少女们一颗颗无处安放的小心脏、让人禁不住脸红心跳的魅力大叔,名副其实地诠释了“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真谛。 然而面对他的色.相,许娉婷既沒脸红耳赤,也沒心跳加速。 在肆无忌惮的目光继续往下移动后,她原本赞赏的神色有一刹那的停滞,随即猛然“噗嗤”一声爆笑了出來,紧接着忍不住转而放肆大笑。 挂在他腰间仅剩的那条四角内裤上是一只巨大的愤怒的小鸟,巧妙的是,尖尖的鸟嘴恰到好处地设计在了每个男人的那个敏感位置,包裹着他尺寸还算可以的某样东西,将小鸟愤怒的模样活灵活现地展示出來。 尴尬的高城不由在心底后悔今天不小心穿了和小高乐一样的亲子内裤,在她欲罢不能的笑声中,准备拉起裤子,就是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喧闹吵杂的说话声,对门的房间忽然打开了,他脸色顿时一变,在一群人走出來之前看到他这副样子之前,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走上前,将伫立在门口的许娉婷拉了进來,随即“呯”一声,顺利把众人的眼光挡在了门外。 因为高城猝不及防拉了她一把,许娉婷在笑声中岔了气,咳了两声才稍稍缓过來,但她脸上浓浓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笑够了沒有!”高城一边穿着裤子一边目光如炬地看着许娉婷问,刚凌冷硬的脸铁青而阴沉。 许娉婷终于适可而止地停止了对他的取笑,心情因这段小插曲莫名地好了起來,顺手将自己手中的衬衣递还给他,戏谑道:“果然男人都是一样的,不管自己的年纪多大,永远对年轻的漂亮女人无法抗拒!” 高城正接过衬衣穿上,听到她别有深意的话,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 “沒有!”许娉婷笑了笑,想起自己上一次见到他也是撞破了他和vivian的奸情,看着他穿上衬衫后衣冠楚楚的正经模样,她恶毒地打趣道:“这么快就不玩了,刚刚见你们不是还沒开始,就这样戛然而止,你的身体受得了吗?楼下还有不少女人等着对你们这样的成功男人投怀送抱,任君挑选啊!” 高城系扣子的手顿了顿,终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心下一动,突然伸过长长的手臂按在墙上,将她桎梏在墙角,贴近了她,嘲讽一笑:“那你呢?又是來这里干嘛?” 边问着,他的余光边往下方瞟去,只见她着缎面深v裙。虽然低胸,但领口开得窄所以并未大露旖旎风光,恰恰透出高贵大方的知性美。 紧接着他直视她的杏眼,邪邪勾了勾唇:“刚好,你正是我所无法抗拒的既年轻又漂亮的女人类型,破坏了我的好事儿,那就换你给我泻.火,我的身体你也看过了,见你目不转睛看得兴致盎然,应该是相当满意,到这里本就是寻个乐子,你我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事,不來一场男.欢.女.爱,岂不是浪费了身后那张宽敞的床!” 一番话将她刚才对他的所有打趣全然回击。 许娉婷闻言眉尾轻挑,上扬起唇角,顺势绕上了高城的脖颈,巧笑嫣然道:“怎么办,高总,我觉得你说得相当有道理……” 她的不怒反笑令高城出乎意料,眼中一闪而过惊诧,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半晌,他慢慢地冷下脸來,眯着眼睛道:“你很习惯对男人投怀送抱!” 他只是一时兴起跟她开个玩笑,却沒想到她如此顺其自然地挑.逗,动作熟稔得不禁令他猜想她是不是随意到能对任何一个对她有性.趣的男人都这般,心底霎时就升起一股小有苗头的无名之火。 许娉婷扬起脸,璀然一笑,凑到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说:“不是每个男人都值得我投怀送抱的……” 她说话的嗓音和腔调调整到了一个微妙的分贝上,软糯而不娇嗲,就在高城因她的声音而耳根酥麻的时候,她微微低下头,伸手将一缕碎发撩到耳后,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她小巧精致的耳垂,颊边细细的茸毛,以及她闪耀着珠贝一般光芒的指甲。 当然,他沒有看见她底下头时嘴角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女人要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她对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了如指掌,完全知道在怎样的角度下能够充分展示自己脸部的优美线条,就算是高城这样冷硬的男人都难免一时被迷惑。 果然,当她再次抬头与他对视时,他的眼神已明显不如刚刚凌厉。 “不过……”她话锋一转,眼底眸光流转,手从他的脖颈后收回到他的胸前,修长的手指搭上他衬衣上的纽扣。 高城抓住了她正欲动作的手:“不过什么?” 许娉婷笑了笑,从他掌心抽出手,灵巧地把一颗他刚刚尚未扣上的纽扣扣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趁机从墙角退出,有意无意地往他下身瞟了瞟:“不过,我对你那么可爱的小鸟沒有兴趣!” 高城的脸色立即因为她的一语双关而阴沉下來,眼神里仿佛带着钩子,挥出手就要拽回许娉婷。 然而许娉婷利落地一个回转就灵活地躲了过去,还顺手打开了房门,游鱼一般整个人就溜了出去,并不忘将房门带上。 高城却因最后透过门缝所看到的她的鬼脸表情而不可思议地愣怔住了。 房门外,许娉婷正为自己难得的一次恶作剧而洋洋得意,转身便看见对面的门再次打开,吵杂声顿时传出,她也一眼就看见了要找的那两个女人, 第十九章 听人墙脚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rebecca,你來了!”两个人见到许娉婷都十分高兴,异口同声地喊她,并迅速地把她拉入了正在狂欢中的房间里。 里头的男男女女有几个是之前在会所里一起玩过的,其他大多数都是些生面孔,许娉婷的突然加入对他们原本热闹嘈杂的气氛沒有一点儿影响,只是有人因为这边的动静而稍加注意了两眼,见许娉婷有自己的同伴,便收回了目光继续自己的社交,也有好奇的人立即就凑上前來与许娉婷搭讪,在两个姐妹的介绍下,许娉婷很快就与大家相识。 喝酒、聊天,偶尔还要因为对方说话的内容故作羡慕地相互吹捧,这些动动嘴皮子就能逗对方开心且轻松拉近关系的事情,许娉婷当然乐意做,而且和这些女人们处在一块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听到不少的内部八卦,即便其真实度有待考究,却也不失为一个了解信息的有效途径。 许娉婷來得比较晚,这群人的小团体聚会已进行到中间阶段,不一会儿,几个正玩到酒酣兴高上的人拉着大伙儿带头玩起了拼酒的游戏。 玩的过程中,有两个小模特不断地被罚酒,但明眼人都看出來了,这哪是她们的运气背,分明是那几个人故意联合起來想把她们灌醉,果然,待两个人都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瘫软在沙发里时,四个男人便一起借口送她们回家而把她们拉出了房间。 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不过谁也沒有把它放在眼里,继续玩自己的,许娉婷亦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对那两个小模特沒有任何同情,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既然她们选择了踏入这里借出卖*而换取更多的机会,同时就得承担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风险。 少了那几个心怀不轨的人,之后的游戏里,许娉婷也倒霉地被迫喝了几杯酒,即便事先吃了醒酒药,可是酒劲上來后,她的脸依旧烧得有些难受,就借口上洗手间出去透透气。 沿着走廊一直走,尽头是一个露天大阳台,突然暴露在夜晚郊外微凉的空气里,许娉婷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往靠墙的角落里躲了躲。 阳台面对着的是别墅后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黑漆漆一片,风吹过时发出哗哗的响声带动树枝摇晃,颇有些凄凉。 “嗯,他沒有立刻就点头同意!” 远远地,伴随着说话声,有人正朝阳台这边走來,最后停在了门边,许娉婷一下就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高城。 他似乎是正在和谁讲电话,语气有些沉肃。 “这只能说明我们的资料还有漏洞,不是说有他们公司内部职员提供消息來源吗?” 许娉婷心下一动,今晚会在这里遇到他本就觉得奇怪,玩笑归玩笑,她可不会真认为他只是來这里寻找床.伴的,照说但凡有些地位、身份的男人总是免不了寻花问柳,更不用提身边围绕的主动送上门的莺莺燕燕,不过稍对这个商业巨子有所耳闻的人都知道,高城是个例外,他的私生活相当低调,这么多年几乎沒有关于他的桃.色新闻,也因此更是成为女人们心中绝佳的钻石王老五。 不过,人们总是认为“事出无常必有妖”,所以,关于他的传言还是有不少,比如猜想着他不行,比如揣测着他和他形影不离的助理有难言之隐。 正想着他和他助理之间的传言,就听到高城带着怒气说道:“bryan,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威胁、恐吓还是以利诱之,在今晚结束之前,你必须要把完整的资料发给我,否则你知道该怎么做!” 果然,许娉婷推测,他应该是來这里见客户的,似乎还不太顺利。 “还有!”快要挂电话时,高城忽然补了一句:“事情解决后开车过來接我,我的钱包不见了!” 之后,阳台上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从许娉婷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他投射在阳台上的被拉长的黑色影子,一动不动,就和他的人一样泛着凛冽。 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拨通了电话,片刻后便听他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沒睡!” 接电话的人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他的语气带着不满,虽看不见,但许娉婷却能想象得到他此刻眉头一定跟着皱起來了,尽管如此,还是一下让人听出与刚刚助理讲话时明显不同的口吻,亲昵而略带温柔,听的人下意识的判断便是他正在和爱人说话。 但接下來一句话,就令许娉婷明白了他究竟是在和谁对话。 “不是答应过爹地,爹地不在时就让保姆阿姨给你念!” “爹地会尽量早点回去的,说好了一起吃早饭的,爹地什么时候不守信用过,好啦!快睡吧!把电话递还给保姆阿姨!” 小高乐似乎终于被他解决,随后便听到他语气霎时一变:“我不想下一次还被我发现小少爷这么迟还沒睡觉!” 严厉的语气令许娉婷的唇角不由弯了弯,他对待小高乐的事情还是和以前一样紧张,五年前她在他的公寓里撞见的那一次记忆犹新,保姆也是这样被他一句话就吓得颤颤巍巍。 人前铁腕商人,背后温柔慈父。 挂断电话后,他沒有再多做停留,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许娉婷沒有披外套,肩膀完**露,时间一长就凉飕飕的,想着她出來也有些久了,酒意也散得差不多,便开始往回走。 回到房间后,一群人的游戏也已结束,东倒西歪了一大片,包括和她一起的那两个姐妹。 大家开始陆陆续续散场,许娉婷也不能不管她们两个,在服务员的帮助下把人抬进了车里,并交代代驾的人将她们送回去。 忙完之后她正准备去取自己的车,一回头,人群中,黄达直愣愣地站在门前,紧紧盯着她看,神色复杂。 然后便见他一步一步往她面前走來, 第二十章 无由争吵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许娉婷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黄达往她面前走來。 当黄达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时,他的神色闪烁了一下,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终是犹豫着停了下來,沉默。 就是在这个时候,远远地有娇滴滴的声音大喊了一句:“黄少!”正是之前在泳池里和黄达相拥激吻的女人。 黄达闻声转过头去,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妈.的,鬼叫什么!不是让你先到车里等我,听不懂吗!” 原本小跑着过來的女人硬生生被他粗暴的吼叫声吓得愣在了原地,目光不善地瞪了许娉婷一眼,恨恨地走开。 许娉婷心底苦笑,敢情莫名被当成情敌了。 黄达回过头來,瞬间又换了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全然沒有了刚刚的霸气,避开她直视的目光,颇有些尴尬地沒话找话:“你也在这啊!” “是啊。”许娉婷对他伸出手,“好久不见。” 她的友好明显令黄达感到了惊讶。他愣了愣,才伸出手与她轻轻地晃了两下。 许娉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其实她并沒有记恨黄达什么,也不想黄达拘谨,便打趣道:“玩得还开心吗?” 有所指向的话和意味深长的表情,黄达自是知道她在说什么,脸色更显尴尬了,佯装看向别处干咳了两声,才自然了一些,说道:“之前有听朋友说你回來了。怎样?许家呆得还舒心吗?” 经历过当年那件事情,黄达比一般人更清楚许娉婷在许家的处境。 许娉婷微笑:“还好。过几天要回公司上班了,到时我们就是同事了,多多关照。” 黄达有些不好意思:“关照什么啊,你也知道我就是在公司里混混日子的。到时可能还需要你关照我,对我的碌碌无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赶我出公司就好。” 轻松的对话让黄达更显自在,问她道:“你是自己开车吗?喝了酒吧你?要不要搭我的车?叫代驾既耽误时间又麻烦,我刚好顺路。” 许娉婷摆摆手拒绝:“不用了,不打扰你和你的女伴了。” “跟我客气什么!走吧走吧!”黄达本就是个自來熟,许娉婷对他表现出了善意,他很容易就释然了,自然而然地把许娉婷当朋友。见她拒绝,他便主动上前拉住她一起走。 许娉婷沒想到黄达这么热情,不由挣扎了两下。 今晚的宴会散得比她想象中得早,她想借机会回一趟五澜湾,否则她倒满乐意搭黄达的顺风车的。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臂膀揽住了许娉婷的肩,另一只手用力地将黄达的手从她的手腕上甩开。猝不及防下,黄达一个踉跄,摔坐在了草地上。 “你爷爷的!谁!谁敢推老子!”黄达当下就爆粗口,怒气勃然,然抬头对上一双冰冷的寒星,他顿时牙疼般吸了口气,呆了。 许娉婷只感觉被人半搂进了怀里,侧过头去,正见高城神色凛然地睥睨还坐在地上的黄达,沒有表情地说:“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黄达一个哆嗦,语气陡然弱了,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你误会了,我沒想对她怎样。我……我只是要送她回家。” 说着,黄达望向许娉婷着急道:“你快跟他说啊,我真的只是想送你回家罢了!” 许娉婷正准备开口,却听高城冷冷哼了一声,“她还轮不到你送。” 话毕,也不等黄达有什么反应,高城便强制搂着许娉婷走了。 从泊车的服务生手中拿过许娉婷的车钥匙,也不顾她有什么反应,高城理所当然地坐到了驾驶座上。 许娉婷才系上安全带,高城就迫不及待地踩了油门飞奔出去。 许久,车内一片沉默。急速让喝了酒的许娉婷开始不舒服,胃里隐隐有什么秽物要上涌而出。她皱了皱眉头,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胃。 车速在这时慢了下來,她那一侧的车窗也被拉下了一条缝。深夜清凉的风吹拂到脸上,许娉婷深深吸了几口,才渐渐感觉把胃里的东西压了下去。 “你有胃病。”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许娉婷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他现在正开车应该看不到,便又轻轻地“嗯”了一声,略显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回许家的这些天几乎每天都日夜颠倒、与酒精打交道,说不累是不可能的,只是身体习惯了这种连续的高压罢了。不过其实今晚沒有喝多少酒,只是不巧胃病犯了。此刻坐在车上,不用自己集中注意力驾车,她的精神不由有些松懈。而这稍稍一松懈,倦意就登然席卷而來。 “你的胃倒比你人娇气。既然有胃病,还学人喝那么多酒,你可真是不怕死!”其实他瞥见许娉婷正在小憩,可是他只觉得自己心口有一团火还沒有灭,需要借言语发泄。但话一出口,高城就有些后悔了。 却听许娉婷淡淡地说:“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车子猛地急刹车停在了路边,许娉婷一时因为惯性身体往前一震,禁不住被他的莫名其妙激起火气,忍无可忍:“你神经病啊!” 高城冷笑一声:“我神经病?几个小时前不是还在房间里跟我*,转眼又跟另一个男人拉拉扯扯。既然你这么喜欢玩,五年前怎么还故作姿态地喊救命!许娉婷,你真是可笑!” 许娉婷强忍着太阳穴那里撞击般的疼痛,压制着从心底窜起的火气,咬咬唇,脖子一梗,说:“高城,别把你自己欲.求.不.满的气撒在我身上。你究竟有什么立场一直教训我,可笑的是你吧!” “你,,”高城的话因为她眼底再次一闪而过的那抹厌恶戛然而止,身体顿时僵硬,突然忿忿地下了车,大步地消失在夜色里。 车内瞬间又恢复了寂静。 两人沒有缘由的争吵令许娉婷心烦意乱,干脆也不动了,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 第二十一章 考验开始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夜幕笼罩下的街道,霓虹灯仪态万方地照耀,路灯默然而安静地杵着,一切都臣服在静默里。明明入夜了,陆续还是有不少车吵闹地从边上经过,打破难得的一份安宁。城市就是时代的象征,人们一边在追求着内心的安宁,一边却不断地因为外界的躁动而不安。 五分钟之后,许娉婷睁开眼,干脆放弃了闭目养神,眼神略显放空地看着车窗外。 半晌,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准备移坐到驾驶座上自己开车回去,车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在她还沒反应过來时,一个白色塑料袋就扔到了她怀里,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夹带着夜晚的凉气坐回驾驶座,车门再次“嘭”一声关上。 高城回來后正眼也沒瞧她一下,只无情无绪地说了一句:“袋子里是胃药和热牛奶。” 许娉婷望定他冷峻的侧脸愣了愣,片刻之后淡淡地回了“谢谢”后,车里又是一片安静。 这样的安静并沒有什么尴尬可言,可是却让人感到些微不自在。 高城的电话就是在他正准备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响起來的。 他不慌不忙地接起,还未等对方说什么,先开了口:“我已经走了。你可以回去了。他们帮我确认过那女人的身份,不在宾客名单,应该只是趁我休息时偷溜进來的。你之后帮我办理好钱包丢失的一切手续。明早让司机接我去公司。” 简洁而明了,立即就挂了电话,不给对方多一秒的时间反应。 许娉婷心下一动,隐隐中明白过來自己之前对某件事有所误会。 一路上两人沒有说话。高城的目光始终聚集在前方专心开车,直到车子到达目的地,许娉婷不由惊讶。 她以为高城会顺其自然地将她送回许家,却沒想到是五澜湾。随即她又了然,应该是高城要回家才顺便把她也带來这里了吧。 临分别前,高城注视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许娉婷望定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男人也太善变了。 虽然她的确也想好好休息,但只是看了会儿资料眯了两个小时,时间便一下快迫近凌晨六点,许娉婷急匆匆地就开车回许家。 而她前脚刚走,后头还在被窝里做着美梦的闫婧就别锲而不舍的门铃吵醒,不得不开门解决噪音。 正准备对一大早扰人清梦的人破口大骂,却发现门外并沒有人。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幻觉,闫婧顿时见鬼般清醒过來,衣摆处突然被人拉了拉,低头一看,小高乐那家伙笑眯眯地看着她,软声软气地问:“阿姨,姐姐还沒起床吗?” 闫婧一听,火气“蹭蹭蹭”就往上冒。她和许娉婷明明同龄,可这小家伙偏偏管她喊阿姨,到了许娉婷就成姐姐了,让她情何以堪? “她走了。”闫婧沒好气地回答,正要闭门谢客,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她回來过?” 小高乐骨溜溜一转,故作神秘地笑而不语,小身体轻而易举地穿过门缝走到了不断摇尾的小白跟前,拿出了他刚刚藏在身后的一袋热牛奶,边喂小白边转移话題:“我來给小白喂早饭。” 闫婧默默地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看穿了他漏洞百出的谎言。 ※※※ 许娉婷“醉醺醺”地回到许家后躺回床上不到一会儿,林嫂就來敲她的房门告诉她许世安找她。 她稍稍洗漱整理后下楼时,许世安和许妮娜正在吃早饭。 “娉婷,起來啦?”许妮娜一看见她就和善地问候道,连忙邀她一起吃早饭。 许世安瞥了一眼精神不济的许娉婷,皱了皱眉,不满道:“一副酒醉沒醒的样子像什么样子?知道你们年轻人聚会总是玩得比较疯,可是女孩子家也得懂得分寸。” 许娉婷心底暗暗冷哼一声,如果真的关心她,何必等到现在才來训斥? 但面上她却依旧保持着无所谓的样子,听着许世安继续问道:“不是让二叔尽快安排你到公司上班吗?你准备工作做得怎样?” “啊!沒有啊!需要准备什么吗?”许娉婷边吃着早饭反问道,态度颇有些不以为意。 许世安早料到如此。他自是知道她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只是明知故问罢了。 “二叔打算让你直接任分公司的总经理,你是大哥的女儿,从身份上学历上來说都沒什么大问題。” 许娉婷立即露出惊讶而欣喜的表情,心下却轻轻一动。 他就这么放心? 果然,紧接着便见他沉吟片刻,神色略显为难地话锋一转:“只是董事会里有些意见。他们觉得你年纪还小,也沒有社会经验,应该从低层慢慢培养。” 所以呢?许娉婷知道。 见她脸色当下就从欣喜沉了下來,许世安笑了笑,“当然,二叔替你争取过了。当初妮娜也是经过人资的一系列考察才录用的,所以董事会再三考虑之下,也决定先对你进行考察,最后根据考察结果來判定你是否能胜任分公司的总经理之位。” “二叔一口就帮你应承下來了,我们娉婷的能力自然是不需要怀疑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嘛!二叔知道这考察对我们娉婷來说一点问題都沒有。” 果然,对她发起的第一波攻击开始了。 许娉婷有些委屈地对许世安说道:“二叔你会帮我顺利通过考察的吧?” “那是当然,二叔会在背后支持你的!”说着,他还故作亲密地拍了拍许娉婷的肩膀。 许娉婷心底冷笑一声。 是在背后支持她还是耍手段,谁知道呢! “放心吧!”许世安似乎生怕她不愿意,继续安慰道:“考察内容很简单的,就是让你下工厂了解情况,写份发展报告什么的。就是要去趟济县罢了,二叔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吃完早饭你就出发吧!” 济县? 许娉婷目光不易察觉地闪了闪。 如果她沒有记错,济县那里…… 这只老狐狸,还真会挑事儿! 第二十二章 不再信任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济县是处于a市所在省份西北部与邻省交界位置的一个小县城。早年,当地拥有相当丰富的森林资源,因此许仁安将目光瞄准此处创办工厂,作为许氏集团的前身许氏木材出口公司的原材地。即便后來许氏大力拓展成为大公司,且主要经营范围也随之转移,虽然此经营项目已经缩小成为很小的一部分,但却依旧存在着。只因为许仁安认为最初的许氏便是靠着这家工厂起家的,工厂里的大多工人和他有了几十年的交情,他舍不得割舍,也无法做到抛弃老伙伴。 自许仁安去世后,许氏虽然也还在支持着这家工厂,但这个工厂因为资源的日渐耗尽和各方面经营的老旧,已经成了亏本的存在,董事会慢慢对此极大不满,两年前开始便讨论将其彻底放弃。刚好在此时,许世安想要推行其新的发展计划,第一步便是将这个工厂卖掉,进行资源、金融整合,投资到其它项目上。 如大家所知,许仁安并未得偿所愿。 工厂里如今剩下的所有工人几乎都是济县里的老人和一些沒有劳动能力的年轻人,工厂成了他们唯一的经济來源。且以前的人都很实在,觉得既然自己几十年來都在这里工作,等于工厂就是他们的家。再加上他们对许仁安的感情,这个工厂也成了他们的精神寄托,承载了他们几十年的回忆。尤其是在听说工厂卖出后就将被拆除铲平,开发新的楼盘和商业区,他们的反抗情绪就更加激烈了。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几次之后,许氏根本就连县城都进不去了,更别提其他了。这件事已经僵持了有三个月,许世安和董事会也讨论过无数次,任何威逼利诱都沒有办法解决。当然,这样的公司内部决策问題所引起的纠纷,政府也不好插手,所以靠政府武力强制拆除的这条路自然也无法走通。这个工厂成了许世安推行他的新发展计划的最大绊脚石。 许娉婷坐在车后默默地看完了所有的资料后,也不由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得不承认,许世安一來就丢给了她一个大麻烦。他便是料准了她无法推脱,,冠上了董事会的名义,要顺利进入公司高层的考验。当然,她也可以选择拒绝,只是那样一來她就真的要从公司的基层慢慢“磨练”起來了,那样她就输在起跑线上了。既然这是个捷径,何必绕远路?虽然这条捷径虽捷,走起來颇有些艰难。 抬头,正从后视镜里看见司机的刚刚收回的目光。 “说吧,你有什么事?”许娉婷面无表情地问。 许世安虽口头上应承着会尽量安排出人陪她一起前往济县,可到最后,只有眼下这个三十來岁的男人作为她的司机和她一起。而这一路上,他已经从后视镜里偷偷瞄她好几次了。于是,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被发现自己的小动作,男人霎时有些尴尬,眼神闪烁,脸色憋红,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还是只吐了“沒什么”等几个字眼。 许娉婷通过后视镜盯看了一会儿他的不自在,突然叹了口气,问道:“庆嫂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司机的脸上尽是惊讶,“你,,你怎么知道我是,,” 她为什么会知道他是庆嫂的儿子? 许娉婷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皮,并不做回答。如今许家全都是生面孔,她当然要调查清楚他们的底细。而他在进许家时也并沒有隐瞒他是庆嫂儿子的身份,许娉婷虽不清楚王桂凤和许世安为何解雇了庆嫂却愿意雇用庆嫂的儿子,但据她所得到的资料,他虽是以司机被雇用进來的,但许世安基本不用他,只有偶尔紧急情况让他救场。 她沒想到,许世安竟然派了他当司机陪她一起來济县。 “我记得你叫陈顺是吧?” 陈顺闻言愣了愣,随即点点头,然后才想起许娉婷刚刚问他的问題她还沒回答,就接口道:“我妈回乡下了,身体还算硬朗,就是毕竟年纪大了,血压有些高,经常要去医院作检查。” 话毕,车里有一阵子的沉默。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声音有些哽咽道:“如果我妈知道大小姐还挂念着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毕竟当年她做错了事情。大小姐虽然大人大量沒有跟她计较,可是她这几年始终受着良心的谴责而不安,一天三次在菩萨面前上香只祈求着大小姐在国外的生活能够顺顺利利的。她也是不放心大小姐,被辞掉后她苦求了好久,老爷才同意让我进许家当司机的,只希望等有一天大小姐回來了不会一个亲近的人都沒有。五年了,每回我回乡下她都会问您的情况。我还沒來得及告诉她您回來了。如果还知道我能当大小姐的司机,她一定会更加高兴的!” 似是要把累积了五年的话全都一股脑都对她倾诉,他开始滔滔不绝甚至有些啰嗦地说着,脸上的表情随着他所说内容的不同而变化多端,还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许娉婷的反应。 但许娉婷却始终面无表情,终于在他停顿处打断了他还要继续下去的冗长的话:“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与其沉湎于回不去的过往,不如好好面对未來。你现在该做的是聚精会神目视前方专心开车,而不是分心和我说话。我的命现在正掌握在你的手里。”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略显无情而训斥的语气令陈顺再次憋红了脸。只见他目光闪了闪,抱歉地说了句“对不起”,便依照许娉婷所说地全副精神开车,不再多说一句话。 许娉婷也将视线移到了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里,沉默不语。 背叛过她的人,她是永远也不会再信任了。如果当初真的对她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今天的这些自责愧疚又有什么用呢? “大小姐,这,,”过了一会儿,车子突然停了下來,陈顺诧异而略带担忧地问。 许娉婷正想问他出了什么事儿,却已经透过玻璃看到前方挡在路中央的黑压压一群人。 第二十三章 双方对峙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从男到女,从老到少,许娉婷怀疑是否整个县里的人都出动來“欢迎”她了。只见他们围堵在路中央,个个神色戒备,看着下车的许娉婷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去,他们的神色随之更加警惕,年轻人全都站在了最前方,将妇女、老少都护在身后。 走到一半,陈顺伸手拦住了她,担忧道:“大小姐,还是别再往前走了,小心危险。” 看着这样全城戒备的场景,许娉婷不由在心底暗暗感到好笑,,她就像是准备下令屠城的暴君,而他们是城中无辜的老百姓,只待她作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动作,他们立即发起反抗。可问題是,明明她这边只有两个人,他们那边是几乎全城的人,人数上已经是压倒性的胜利了。 见她停了下來,一个看起來像是领头的年轻人问道:“你们就是这次公司派來强制拆除工厂的人?” 似是“强制拆除”四个字牵扯了他们什么不好的回忆,大多数人因为这一句问话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许娉婷的杏眸下意识地眯了眯。看來有人在她來之前预先“通知”工厂的工人了,而且,恐怕还是以相当不友善的言辞激起了他们的负面情绪,等她來善后。 环视了众人一圈,她突然笑了笑,指了指陈顺,再指了指她自己,无奈地以开玩笑式的口吻说:“你们也看到了,就來了我和我的司机两个人,怎么强拆工厂?” 带头的年轻人并沒有被许娉婷的话影响,继续在正題上态度强硬地说:“我们知道公司那群人的伎俩,每次都是派说客來说服我们让步,可是每次都是在骗我们。别以为我们这里是小县城沒有见过大世面就不懂得外面的那些龌蹉情。最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精明浑身只有铜臭味的商人了!” 许娉婷知道他是在说前几次许世安派人來的事情,双方都谈得特别不愉快,直到后來连谈的机会都沒有了。她也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你错了,我不是來当说客说服你们同意拆除工厂的,我只是來给你们发工资的。” 一句话出,显然让他们全都意外地愣住了。 济县老工厂和许氏僵持的这三个月,许氏完全断了对他们的资金供应。对于一个空壳工厂,守着还有什么意义?沒有了钱,他们就会渐渐绝望,也便无力抗争了。许娉婷分析过,她所想到的这些许仁安一定也想过了,所以其实只要和工人们“打持久战”,工厂的拆除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沒想到他们能够坚持三个月,完全超出了许仁安的预期,许氏与买方签订的合同一定是在近期就要把这里交出去,所以眼看事情还解决不了,他不得不着急了。 带头的年轻人倒也精明,愣怔过后便立即语气不善道:“你们又想用钱來逼我们就范!” 许娉婷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我真的是给你们送工资的。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的经济來源都是工厂,但工厂好几年前开始就在不断亏本,如果不是公司补贴,工厂也不会继续生产。如今你们已经和公司僵持三个月了,之前的积蓄恐怕已所剩无几了吧?” 她边说边注意着人群里其他人的反应,果真,当她说完最后一句,不少妇女抱紧了小孩子,面露凄苦,,家里的女人每天都要面对柴米油盐,她们比男人更清楚家里的情况。 似也感受到了人群中突然压抑的气氛,带头的年轻人稳了稳心绪,硬邦邦地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花言巧语地骗我们,等我们放你进城了,指不定你会耍什么花招。一切眼见为实!既然你说你是來给我们送工资的,那么就先把带來的钱拿出來给我们看看!” 不知道该说他太冥顽不灵还是过于谨慎,许娉婷无奈地耸耸肩:“钱还在送來的路上。” “哼哼,你们听听,她果然在骗我们!”好像就是在等着抓住她的这个病脚,带头的年轻人立即就对着后面的人说道,脸色也不由恢复些底气。 “信不信由你们,钱真的正在送來的路上。正如你们害怕放我进去之后我耍花招,我同样也担心我把钱给你们后你们却过河拆桥不让我进去。”她神色诚恳地解释道。 众人似乎又被她这句话所动摇了。带头的年轻人也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冷笑一声说:“你也不过是公司的职员罢了,你拿什么给我们担保?” “对呀!你拿什么给我们保证!看你年纪轻轻,恐怕也只是才进公司不久被上司派來活生生当炮灰的吧!小姑娘,还是乖乖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來的地方!”不知是谁在跟着起哄嚷嚷道,人群里开始渐渐起了声音,左右交耳讨论着什么。 “凭我是我爸的女儿,凭我是许仁安的女儿许娉婷!” 就在这时,掷地有声的清亮嗓音瞬间压着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大家先是因她突然的高声宣布而愣怔住了,随即才有人反应过來了什么,语气颇为激动地问道:“你说你是老道的女儿?” 听到有人称呼许仁安老道,许娉婷顿时料定对方是工厂里最早的一批工人,许仁安的这个外号只有他们知道,如果不是模糊的记忆里曾听母亲余岚这么喊过,她也是不知道的。 果然,人群中,一个花甲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來,带头的年轻人一看见他立即惊讶道:“爷爷,你怎么也來了!” 老人却沒有理他,浑浊的眼眸只紧紧地盯着许娉婷看,似是在等她的回答。 许娉婷远远地朝他略弯腰点了点头算作问候,然后对上他的眼睛,恭敬地回答:“对,我爸爸是许仁安,也就是您口中所说的老道。您应该是老衲爷爷吧?” 提到最后一句话时,她调皮地笑了笑,带着率真的愉悦。老人愣怔了片刻,并沒有因为她的不礼貌而不快,反爽朗地笑了笑,肯定道:“你果然是他的女儿!” 第二十四章 意外来客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爷爷,她真的是许董事长的女儿?不是说她在英国吗?”邵波狐疑地瞅了瞅许娉婷,问邵爷爷道。 许娉婷先接过话回答说:“不久前我刚从英国回国。” 邵爷爷笑着看了看许娉婷,随即对着大家高声说道:“乡亲们,许董事长对工厂的感情我们都是非常了解的,如今既然是他的女儿亲自前來,我们可以相信她!” 他口中的许董事长自然是指许仁安而非许世安。自许仁安去世的这五年來,许娉婷第一次听见还称呼许仁安为董事长而不加上任何前缀的人。她明白,这一句“董事长”里所包含的邵爷爷对许仁安的认可。 邵爷爷在当地颇有威望,他的话一下就令大家神色轻松不少。就是在这个时候,之前跟着起哄嚷嚷的那个人再一次传出了声音:“邵老爷子,话可不是这么说。如果就因为她是前董事长的女儿我们就相信她,相信她是真心实意來解决问題的,那么你怎么解释之前公司为了逼我们妥协而采取的各种恶劣手段?你忘了,许世安就是前董事长的亲弟弟,如今掌控公司的也是他的亲弟弟,他都沒有对我们念过旧情,怎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就一定会对我们念旧情了?前董事长去世之后的这几年,她都是靠许世安这个叔叔生活的吧?他们才是一家人,谁知道他们叔侄是不是早就窜好气了,唱黑脸不成就來唱白脸?” “乡亲们,我觉得我们还是谨慎点!” 一大摞的话说下來,最后他还不忘煽动众人的情绪,许娉婷始终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听他说完,不发一语。 “邝睿,你想得太多了。我相信他的女儿不是这样的人。”邵爷爷蹙了蹙眉,沉声反应。 那个叫邝睿的不明意味地笑了笑,说:“邵老爷子,我知道您识人无数阅历深厚,也知道您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对大家的贡献,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十分信服您。可是,现在工厂的事情关乎大家未來的生活,不是凭您一句话就决定的。您忘了吗?之前就是因为您说您相信公司,结果呢?不仅是工厂被卖了,连我们都全被许仁安给骗了!” 邵爷爷的脸色霎时白了白。 许娉婷拧眉沉思。照理说工厂属于许氏的资产,许仁安和董事会要怎么处理工厂全然不用问过工人们的意见,所以她之前一直以为许仁安是在卖了工厂后才告知工人们,沒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 “邝睿,你,,你又提起这事做什么!大家也都知道这事不能怪爷爷,难道爷爷就能阻止公司不卖工厂吗!”邵波脸红鼻子粗地对邝睿吼道。 邝睿冷哼一声,“大家当然沒有当面怪罪邵老爷子,因为都在有苦往肚子里吞!反正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能再由邵老一个人说了算!” “邝睿,你,,你说什么呢!你这混蛋!”邵波着实被气着了,捋起袖子就要冲过去与邝睿干架,几个反应快的小伙子迅速上前试图拉住他。 “够了!”邵爷爷拐杖重重掷地,生气地看着邵波,大声对他喊道,邵波立即如老鼠遇上猫目光畏缩,只嘴里还在碎碎念叨着打抱不平。 解决了邵波,邵爷爷回过头心平气和地对邝睿说:“邝大,你说的对,这事的确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数的,该问的是大家的意见。” 随即,他对众人问道:“大伙儿说说,要不要放她进去?” 一语出,大家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犹豫,却谁也沒有确切地表态。许娉婷的角度正能够从侧边看到邵爷爷失望的眼神。 许娉婷沉思片刻,心思斗转。 她其实可以想象现下大家惊弓之鸟般的心情,可能还已经有不少人的心底已经都在默默地动摇这样坚持下去到底是否会得到他们所想要的最好的结果。从头到尾他们都不是坚定地一定要怎么做,只是因为比较有威望和比较有能力的人在带领着他们走。效果不佳的眼下,遇到分岔路口需要他们选择,许娉婷清楚,如果不拿出实质性的东西摆在他们面前,是无法博得他们的信任的。 就在此时,陈顺突然拉了拉许娉婷,指了指两人的身后,惊讶地说:“大小姐,你看!有人來了!” 许娉婷只瞥了一眼,见隐约间是一辆红色的车子正往这边开,她美丽的杏眸顿时一亮,指着远远朝他们过來的车子,兴奋地对大家说道:“你们的工资來了!” 因为许世安临时急匆匆地就让她來济县,她在來这里的路上想过要解决济县的问題,该花的钱恐怕都省不了,所以便给黄飞宏打了个电话,让他尽快从她的私人账户里取现金送过來。这样说起來,她告诉他们钱在送來的路上,本就不是在骗他们。 沒想到黄飞宏來得这么及时! 一听说真的有钱送來,大家脸上都有隐隐的兴奋,伸长了脖子顺着许娉婷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有车过來。邵爷爷和邵波也都惊喜地看着许娉婷,许娉婷不忘偷偷打量此时一声不吭而神情复杂的邝睿。 然而随着车子越來越近,许娉婷渐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好像不是黄飞宏的车……只是从车子的玻璃完全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眉头紧皱思索间,车子在大家满是期待的目光下停了下來,后面的车门“啪嗒”一声打开,随着一条修长的着西裤的腿伸出,高城紧抿着唇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他先是星眸锐利地环视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许娉婷身上。 许娉婷顿时愣怔住,惊讶地脱口而出问道:“你怎么会來这里?!” 话刚问出口,她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心底暗呼一声“糟糕!” 也是这个时候,邝睿的声音蓦地再次传出:“他根本不是來给我们送钱的!他就是买下我们工厂的公司的老板!” 紧接着他步步紧逼地看起來非常气愤地指着许娉婷恶声恶气道:“还说你不是和许仁安一伙的!你们这回就是连同买家一起來拆除我们的工厂的!” 第二十五章 流血事件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邝睿的话瞬间激起了大家的愤怒,后头不知是哪几个人仿佛在应和着他般,立即紧随其后地嚷嚷道:“骗子!又來骗我们!” 大家的情绪渐渐地被感染,一个个看许娉婷等人的眼神均极为不善。 刚刚抵达的高城似乎还沒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皱着眉头用眼神询问许娉婷,然而许娉婷此时却沒有空去理会他。 工厂一开始的买家并不是高城,只是后來又被转手给了擎天集团,除了牵扯其中的三家公司,外界根本沒人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一直紧密关注擎天的动态,她也不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如今,邝睿不仅第一眼就认出了高城,而且还说得出其中的交易关系,谁能相信他只是济县普普通通的一个维护自身利益的工人?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邝睿和后头瞎起哄的几个人,心底冷笑阵阵。许仁安排得一手好戏啊!为了阻碍她顺利完成考验,竟然不惜加剧工人们和她的矛盾对抗! 邝睿尚不知道许娉婷此时对他的察觉,进一步煽动着大家的情绪:“乡亲们,我们快把这几个骗子从这里赶走!” “邝大!你干什么呢!”邵波和邵爷爷显然也注意到了邝睿今天的异常活跃。 然而邵波的声音还沒传远就马上被人群的躁动声淹沒了。有人带头迅速冲到了许娉婷面前,陈顺立即护着许娉婷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往许娉婷和高城的方向拥挤过來,手里不知何时竟多了扫帚、棍棒等物品,一边朝他们挥舞着,嘴里一边在不停地咒骂着。 “大小姐,不行!他们人太多了!这里太危险,我们还是暂时先离开吧!”陈顺大声地对许娉婷说。 许娉婷也知道现在众人的情绪激动,根本就听不进她所说的话,但是如果就这么离开,难道下次就能够顺利进城吗? 犹豫间,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了许娉婷的手腕,搂着她的肩膀把她往车边拽。 “先离开这里再商量下策!”高城端着他那张招牌式的冷峻面容对她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许娉婷挣扎着对他摇了摇头,高城的目光里立即露出了怒意:“你现在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她刚想对他说明她的想法,只见有人挥舞的棍棒对着高城的背后就要砸下去。许娉婷心底紧紧一缩,连忙顺着高城的手臂把他拉到了一边,堪堪躲过了袭击。 “骗子!骗子!你们快离开这里!” 就在她才松一口气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嗓音突然传入她耳中。人群里,一个跟随父母过來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在混乱中窜到了许娉婷跟前,手中抓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一边叫喊着,一边用力地把石头往许娉婷扔去。 因为孩子的举动相当突然,加上许娉婷当时正把注意力都放在高城的身上,并沒有发现她。而高城正背对着那小女孩,看不见情况,陈顺和高城的司机正忙着应付其他人,更沒察觉。倒是正为眼前的混乱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邵波眼尖瞧见了,奈何距离许娉婷有一段距离,根本來不及阻止,情急之下只來得及大喊了一声“小心!”,但瞬间被嘈杂的人声所掩盖。 许娉婷听到小女孩的声音时下意识地看过去,对上小女孩愤怒表情的同一时刻,她只觉得一股劲风蓦地朝自己的脑门袭來,紧接着整个脑袋“嗡”地一声响,霎时一股麻麻的感觉转而变成火辣辣而尖锐的疼痛,然后额头上立即有什么黏糊的液体渗出。 “你沒事吧?!”她还沒反应过來是怎么回事儿,高城皱着眉头的脸就晃到了她的眼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额头,紧张地问。 许娉婷的脑海里有一阵子的空白,略显恍惚的目光越过高城的肩膀,望见朝她扔石头的小女孩正呆呆地看着她,表情由刚刚的愤怒渐渐转变成了后怕。一个妇女在这时才艰难地从混乱的人群里冲了过來,紧紧抱住了小女孩捂住了她的眼睛,目光警惕地盯着许娉婷和高城,看起來就像害怕他们对小女孩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举动一般。 混乱的人群因为这个意外忽然就安静了下來,人人都错愕地站在原地。 “大小姐!你怎么,,”陈顺这才发现许娉婷受伤了,眼中满是自责和痛意,朝着人群生气地指责道:“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高城凛冽的目光顺着许娉婷看去的方向对着小女孩眯了眯眼,把小女孩的母亲吓得下意识地抱着孩子倒退了几步躲回了人群里。随即,高城转回头,不容分地对许娉婷说:“我们先去医院!” 他当机立断地作出决定,拉着她就要走。 却见许娉婷缓缓地把他的手从她的肩上扯开,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小女孩和她的母亲,然后再慢慢地移到了愣怔住的众人身上。 她杏眸里是如水如墨冷冷的黑,如一泓深湖,无情无绪。她的嘴角溢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如同秋日里的凉风般淡薄,偏生脸颊上因笑意而陷下一湾小小的涡,看起來恬静而恣情,却凭空生出一种莫名的森凉,让人忍不住心底发冷。 本欲上前的邵爷爷和邵波因她异常的寂静而停下了脚步,高城则凝着难以捉摸的深邃眸光盯着许娉婷,似在等待她接下來的反应。 短暂的寂静在众人因许娉婷清冷的目光而差点喘不上气來时被邝睿的嗓音不合时宜地打断:“干得好!她是骗子!活该被石头砸!” 然而,这次他的话并沒有得到他所想要的回应,气氛反陷入更加寂静的境地。邝睿却一点也沒有察觉此刻的尴尬,张口继续怂恿着:“我们要把这几个人全都赶出,,” 未说完的话硬生生戛然而止,,许娉婷锐利的杏眸貌似无意地向他瞥了过去,带着三分凛冽三分嘲讽和一分杀气,直透人的眼底,仿佛所有人心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所遁形。 第二十六章 暂平风波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他不明白为何在一个样貌甜美而柔弱的千金小姐身上会看到这样的眼神,携着利箭一般。平生第一次,他的脊背后莫名其妙地直冒冷汗,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般,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愣愣地看着她,甚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捣乱的人暂时噎住了话,许娉婷便不再看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额边,然后看着手指上沾染上的嫣红的血,还带着石头上的土渍。 身旁的高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不要动,小心感染。” 许娉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将沾着血的手指摊向大家,冷漠地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们的目的?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的为了保住工厂而做出的正义之举?” “如果我是骗子,那你们就是流氓!” 比起她手指上的殷红,她光洁白净的额头上所映衬出的血迹更加触目惊心,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眼球。 她的反问让他们都僵了僵,而最后几近讥笑口吻的愤慨就是如沉古大钟般“咚,,”地一声巨响,狠狠地撞上了他们的心脏,回荡着一圈一圈的回音。 “你,,” “你闭嘴!” 还有不知死活的人立即抓住痛脚正欲回击,许娉婷马上抢口,凌厉地堵住了他要说出口的话。 “就凭我现在头上的伤口,完全有证据到警察局里告你们,到时候别说保住你们的生计,哼哼,,”故意留住后半句沒有说出來,意思却表达得再清楚不过,几乎威胁的话语,令所有人的脸色都相当难看。 她似乎觉得还不够,抬起了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冷哼一声:“刚刚事情发生的过程已经全都录在了手机里并且传到我的私人邮箱。” 这一句对大家來说更是重重地一击。邵波因许娉婷的话神情满是焦急,正准备跟许娉婷说什么,邵爷爷突然拉住了他,别有深意地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静待下文。 许娉婷抬高光洁的下巴,腰背挺得直直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工厂向來为我爸爸所珍惜,你们以为我愿意來趟这趟浑水吗?瞧瞧,我爸爸在董事会上为你们据理力争那么多年的资金都养出了些怎样忘恩负义的人!” 第三次话语的重击让不少人手中还握着的“武器”无力地脱落,许娉婷瞄了一眼,凉凉说道:“既然你们并沒有诚意解决日后生计的问題,那算我这趟白來了,你们以后怎样都不关我的事。反正是你们自己的问題,我在我爸爸的坟前也有一番合理的解释理由,也算对得起他老人家了。” 邵爷爷在这时走出了一步,对她说:“我们当然是有诚意解决问題。只是之前的事情实在是让我们杯弓蛇影,不得不对许世安派來的人筑起警惕之心。” “邵爷爷,你说的话可不作数,我想知道的是其他人的想法。”说着,她将目光落向了其他人,肃声问道:“我现在只问你们一句,想不想解决问題?如果想,好!现在立即闪开放行;如果不想,也好,省了我的事,就让许世安派其他人來继续骚扰你们吧,只是到时來的人可就沒我这么好说话了,或者是,,” 她顿了顿,举起手机,嘴角轻勾,“或者是我把手里的录像交到警察局,让警察來解决问題。要知道,之前单纯的工人与公司的纠纷他们尚可睁只眼闭只眼,但现在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他们再不管就说不过去了。” “当然,你们可以依旧认为我是在骗你们。”紧接着,她话锋一转,颇有些无赖道:“但是恐怕现在你们不信我是不行了,谁让我手里握着你们的把柄。是的,你们沒有听错,我就是在威胁你们,你们快点想清楚。如果你们耽误得太久,我可不敢保证究竟是告你们故意伤害罪,还是蓄意谋杀罪了。” 显然,许娉婷一波紧接一波且一波比一波厉害的轰炸让大家的脑筋都打了结,但她传达出的意思却是谁都听得一清二楚。不少人被吓得脸色青白,面面相觑良久之后,由其中一个人问道:“那,,那你身边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许娉婷看了一眼从刚才起便沉默着的高城,轻描淡写地说:“他只是來打酱油的。” 她回答得随意,但可能是因为高城从到达这里后都沒什么作为,大家虽然将信将疑,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许娉婷看起來更像难缠的主儿。 半晌之后,众人一致地望向了邵爷爷,郑重地点了点头。 邵爷爷紧张的神色顿时松弛了下來,暗舒一口气,与许娉婷对视了一眼。 许娉婷一转刚刚严肃的神色,巧笑嫣然地对大家说:“这就对了嘛。现在你们先各自回各自的家,等工资送到了,我会通知大家集合的,到时再商议后续的事情。” 随即,她召唤了声陈顺对他说了些什么,然后把大家的目光甩在身后,回到了车上。 车门正欲关上,一只手从外面伸进來挡住了。高城一声不吭地把她挤到一边,也坐了上來。 她皱眉问:“你不是有自己的车?” 高城并不回答她的问題,而是静静地看着她,说:“今天凌晨才回的家,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來济县,精气神还这么好。许娉婷,你真是女超人。” 在她听來,这完全不是夸赞的话。她并不接他的话,重复道:“你不是有自己的车!”音调比前一句高了不少。 见她的眉心因不满而折起一个小山包,额头上的伤口因此更愈加醒目,高城的星眸闪了闪,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吗?” 许娉婷不再说什么,车里安静了下來。 暂时收起浑身尖利的刺猬。 高城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比喻,并且觉得用在她身上相当贴切。 陈顺在这时回到了驾驶座上,对车上多出高城感到意外。高城却恍若未觉,自若地吩咐道:“先去市里的大医院。” “直接去县里。县里的小诊所就行了。” 驳回高城的自作主张后,许娉婷疲倦地靠上了椅背,望向了车窗外。 第二十七章 平和交谈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陈顺在这时回到了驾驶座上,对车上多出高城感到相当意外。高城却恍若未觉,自若地吩咐道:“先去市里的大医院。” “直接去县里。县里的小诊所就行了。” 驳回高城的自作主张后,许娉婷疲倦地靠上了椅背,望向了车窗外。 不知何时开始,蒙蒙的细雨开始下了起來,傍晚五点钟的天空因此涌上來暗沉沉的暮色,却还沒到隆冬黑得迅速,于是让人凭空生出一种时光流逝得非常缓慢的错觉。 路两边是茂密的树林,在淅淅沥沥的润雨中打磨得更是自由生长,仅仅此时便能判定相比于秉烛夜歌的邻居阔市,济县着实像极了遭遇冷落的妃嫔独守一隅。 许娉婷默默地凝视着,打在玻璃上零星的雨滴像镶满水晶一样亮晶晶的,渐渐在她失去了焦距的瞳孔了化作了虚像。 高城觉得车窗外冰冷的空气仿佛无声地蔓延至了车内,整个气氛安静得过分了些,便侧头,看了看一直不出声的许娉婷。 她今日穿了一件圆领的打底衫,露出的脖颈纤细修长,一双考究的杏眼、含蓄小巧的鼻梁和富有光泽的嘴唇,除了尖尖的下巴贴合了这个时代大多数的男人所崇拜的轻薄的长相之外,整个就是一副江南水乡传统女人的长相。只是在高城看來,她这个一般水平的美女身上,带着值得人去细细揣摩的镂金错彩的美,抑或说是气质。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三分之二的面庞,虽和此前一样沒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也褪去了些许锐利,宛若在透过车窗遥望年代久远的事情。 两人同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沉静的空气里,高城仿佛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从一开始的你进我出此起彼伏,到后來渐渐步调一致跨越各自的领域。但她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而似乎一点也沒有察觉到他的感觉让他心底微微躁动。 望定昏暗的光线落在她眉梢眼角而打出的淡影,高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一句话似突然把她拉回了现实中,高城明显看到她黑色的瞳仁里又恢复那隐藏在深处的冰冷。 许娉婷坐正了身体,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上车前不是还跟打了鸡血一般跟他们据理力争、无赖耍横,连被砸破了脑袋都不吭一声,我以为你真是女金刚,刀枪不入。现在知道累了?” 虽是调侃的话,但在许娉婷听來高城的语气却相当生硬。她眼神古怪地看了他片刻,随即沒有表情地说:“为什么似乎被石头砸坏脑袋的人更像是你?” 未及高城反应过來,许娉婷倒是想起了什么,口吻不免有些埋怨抢口道:“如果不是你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 高城愣了愣,照原本的性子下意识地就要反唇先机。但当目光掠过她额上依旧刺目的血渍,她埋怨的声音在耳中回荡过后完全滤去了她的不满之意,只留下了被放大的软糯,就像本就相熟的人之间毫无芥蒂的口吻。 心底便就这样升上來了一丝愉悦,并且无意中将他此刻的心情透露在了嗓音里:“这就要问问你的好叔叔了。” 虽然隐隐知道可能又是许仁安从中作祟,但亲耳从高城口中得到验证,她还是蹙了蹙眉,沉默片刻后抬头问正在开车的陈顺:“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 陈顺点了点头回答:“嗯,大小姐放心,我已经把您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了姓邵的那小子。” 紧接着他又颇有些生气地说:“一开始就是姓邵的那小子带头围堵我们的,如果不是这样,大小姐也不会受伤。您可不能那么轻易就饶了他!” 许娉婷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反是陈顺自己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神色后突然重新敛回注意力专心开车,似是猛然意识到他根本沒有立场说别人什么。 “我听说董事会对你的决议了。”高城双手环胸,“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你对工厂的事情是什么态度?”许娉婷好似并沒有听见他的戏谑,而是回到正題上。 如今高城是工厂的买家。既然买下工厂,必定是对这块地方有什么开发计划。然而令许娉婷不明白的是,工厂从上个买家转手给高城时,工人的反抗已经爆发了,这样的纠纷无论对卖家还是买家都会造成及其不良的影响,可是他却愿意在这个节骨眼接手。 只是话一问出口,许娉婷立即就后悔自己太过心直口快,,这明显是一个得不到答案的愚蠢问題。 果然,闻言后,高城挑了挑眉:“你应该知道你现在问的可是擎天的商业机密。” 见她时不再说话,只神色颇为凝肃地思考着什么,高城问道:“你不会真以为用那点钱就可以解决问題吧?” 许娉婷用“我是那么傻的人”的眼神看着他,说:“一时救急罢了。症结在于解决他们往后的生计问題。” 随即她嘴角轻轻勾了勾,佯装无奈地叹气道:“可惜你这个新主人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否则我就不用那么头疼,直接跟你商量就了事了。” 高城心下一动,忽然觉得她此刻俏皮的口气又让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禁饶有意味地望定她。 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少种自己沒有见过的风情? 并不介意他满是探究的打量目光,许娉婷随口问道:“许仁安想要的效果达到了,你此行的利用价值也沒了,堂堂擎天的总裁日理万机,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需要我找个济县的居民带你一日游吗?” “等你到了卫生所我就回去。”高城简短地回答。 许娉婷愣了愣,然后看着他嫣然一笑:“多谢高总关爱。” 车子在这个时候停了下來,高城先下了车,看着略显破旧的小诊所,眉头不由皱了皱,回头正看到下车的许娉婷沒有站稳,被陈顺及时地扶住。 第二十八章 回忆如网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高城当先下车,看着面前略显破旧的两层平顶屋门口挂着摇摇欲坠的“县医院”三个字,眉头皱了皱,回头欲问许娉婷的意见,正撞见刚下车的她沒站稳,幸好被陈顺及时扶住才沒摔倒。 许娉婷只觉得晕眩感一闪而过,眼前乍然一黑,再睁眼时,就发现陈顺被推到了一旁,高城紧绷着脸肃然地看着她,问:“你确定不用先回市里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沒事儿后再过來?” “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只是块小石头罢了。况且那孩子力道不大,我这么大个人能有什么事?刚刚只是睡眠不足精神有些恍惚。”许娉婷不以为意地搡开他,“你不是忙吗?该回去了吧。” 说着,她绕开高城,自顾自地往医院里头走去。 呆呆站在一旁的陈顺这才回过神來紧赶慢赶地跟在她后头,还不忘回头疑惑地看了看原地的高城目光深邃地盯着自家大小姐的背影。 医院从外头看來破旧,里头倒是蛮干净的。 给她看诊的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仙风道骨之相让人不禁多了几分信任。而许娉婷也的确沒出什么问題,就给伤口消了毒、擦了点药水,还打了预防破伤风的针。 走出医院门口时,天色早已无声无息地全黑了下來,一切都以一个被侵蚀的趋势倒入了夜的静默里,路旁昏黄的灯光仿若步入暮年的老人在燃着最后的生命,丝丝如飞絮般的细雨在掠过灯光时散发着毛茸茸的晕圈。 许娉婷就是在这样微弱的路灯下,一眼望见了高城从不近不远的距离外向她直直投來的幽黑目光,其中所透露的不明意味的光芒,蓦地牢牢钳住了她的神经。 他正斜靠在他的车门上,双手插在裤袋里,可即便是这样照理应该闲适的姿势,却被他弄出了独有的肃正感。她忽然在想,是不是因为他当兵的那段时间给他的生活习惯、仪容仪表等造成了过深的影响,以至于如今无论何种情境下的他都是一丝不苟的,甚至偶尔给人一种正义凛然的感觉。 正义凛然四个字一浮上脑海,连许娉婷自己都认为太具违和感了。毕竟这样的四个字用在一个铁腕商人的身上,多少奇怪了点。 她沒想到他还沒离开。 但是见她出來,他却沒有问什么,只是默默地打量了她半晌,随即抿着唇对她说:“我走了。” 许娉婷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怔了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似有若无地应了声“嗯”,也不管他是否听见。 紧接着便见他坐上了车后座。 车子的轮廓渐渐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定定地看了有一会儿的许娉婷突然间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她立即敛了神色,眉宇间聚上一抹凝重,唤了陈顺上车,朝济县最大的居民聚居地而去。 ※※※ 许娉婷所在的车开到路口时,车灯远远地便照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杵在那,对着刺目的灯光挡了挡他的眼睛,然后朝车上的他们挥了挥手。 因着前方巷子窄,估摸着也开不进去,许娉婷干脆吩咐陈顺就将车靠边停下,然后她下了车,准备步行。 來接她的人自然是邵波。多半是因为之前他带头拦路,邵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看见她下车,立即转过身去领着路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每走一段他就停下來,偷偷往后瞄几眼,直到许娉婷和陈顺两人差不多跟上來了,他才继续往前。这样反反复复几次,终于见邵波兴奋地边往一处院子里跑,一边喊道:“爷爷,他们來了!” 跨进古朴的木门,映入许娉婷眼帘的是满院子绿油油一片的菜地、瓜藤和顺着立竹爬成小亭子的蔓条。住宅是个单层的平顶房,但是顺着砌起來的围墙连绕了两面,加起來大概是一个客厅和三个房间,另外搭了个棚子构成半露天式的厨房。邵爷爷就是正在那个厨房的大锅前热火朝天地煮着什么,闻言还抬了抬手上的炒菜的铲子,对着许娉婷朗声笑着问候道:“丫头,到啦!你自己先找个地方坐着,再等一会儿我们就开饭!” 邵爷爷额上的汗水在有些年月的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汗津津的,由于长年的暴晒而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在笑容下全都皱成了凸起的山丘,却因发自内心的高兴让人感受到的并非青春的逝去,而是一辈子劳碌奔波后积累的睿智与乐观的心态。 邵波依旧是那副拘谨的模样,似乎恨不得快点离开许娉婷身边,一回到院子里就直奔邵爷爷所在的厨房而去,便走边捋起袖子对着邵爷爷说:“爷爷,我來吧!您去休息会儿!” 邵爷爷佯装不快地沉了沉脸对他说:“说好了今天我下厨,你给我烧柴火就行。” 邵波又碰了一鼻子灰,似乎已经习惯了邵爷爷对他的态度,傻乎乎地笑了笑就蹲在了灶火前。 空气里满是隐隐飘过來的油盐香气,眼前爷孙俩其乐融融的场景令许娉婷突然恍了恍神。下一秒,见她蓦地转过身去,快速走到了藤蔓遮蔽的背光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菜地,却并沒有减轻鼻子里的酸楚。 相似的场景,猝不及防地勾起了关于周小芙的回忆。 重生前后,两世为人,极其不同的两种人生。自从成为许娉婷后,她的生活重心俨然落到了这样不堪的境地里,已经极少想起周小芙遭遇不幸之前的记忆,那些也曾美好过的时光。 陈顺只看见自家小姐分明前一秒还嘴角轻勾地看着邵家的两个人,转身她就一个人默默地走开,且静静地站了有一会儿,不免让他感到奇怪。 思考再三,他正准备走过去开口跟她说些什么,便见她又从暗处走了出來,脸色已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只是杏眸里的瞳仁好似比之前更黑如漆。 只见许娉婷在厨房门口停了下來,语气无波无绪地问邵波道:“我要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第二十九章 尽力而为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邵波闻言从厨房里走了出來,搓了搓双手,回答:“已经照您说的把邝睿几个暂时关起來了,只是,!”他顿了顿,有些为难道:“不过,您应该知道这样是关不了两三天,他们就会被放出來的!” 许娉婷点了点头。 邝睿很明显是被许仁安收买了纯粹捣乱的,她相信她在这里的任何动作都会被一丝不漏地传回到许仁安的耳中,不过也沒其他办法可以阻止,只能暂且借由今天的事情让邝睿安分两三天,而她,也得在这两三天里对这里的具体情况进行细致地了解和考察。 晚饭期间,许娉婷边享受着邵爷爷的热情款待,边和邵爷爷畅聊。虽然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彼此之间却仿若相熟已久的老朋友,从几十年和许世安开始一起为工厂而打拼,到近几年生活的变化,无一遗漏,只是,当他问起许娉婷这五年在英国的生活时,许娉婷多是挑了些有意思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其他的并沒有多加阐述。 “丫头,我和你父亲也算是忘年之交,你父亲和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女儿,相信他们夫妻在天之灵也是希望你能够生活得幸福快乐。虽然许世安某些行为作风我不敢苟同,但似乎他这个做叔叔待你也沒太差,这样我就放心了,其实工厂这件事……唉!!”邵爷爷叹了口气:“实在不行你就早点回去吧!不用花这么多的心思了!” 许娉婷目光微微闪了闪,在外人看來,许世安这个叔叔之于她的确并沒有做出什么值得诟病的事情,这件事上她并不指望他人能够理解,她从來也只当做是她自己的事情,至于工厂这件事嘛…… “邵爷爷,既然來了,我就会尽力的!” 她并沒有信誓旦旦地承诺什么?但笃定的语气和炯炯的目光倒是令邵爷爷愣了愣,忽然想起了她之前在面对县里乡亲们时的表现,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哈哈地笑道:“虎父无犬子,这一点上你真是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许娉婷的嘴角禁不住轻轻地上扬。 无论是为了许世安对工厂付诸的感情和邵爷爷等人的生计,还是为了她能够尽快地搞定这件事通过董事会的考验顺利进入公司高层,她都会尽心尽力处理的。 从邵爷爷家里出來后,许娉婷回了公司替她安排好的住所。 刚到达酒店门口,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就使劲地朝他们猛摁喇叭,随即便见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的黄飞宏下了车,一开口就对许娉婷抱怨道:“大小姐,你上哪里去了,我等了你好几个小时!” 许娉婷这才发现之前手机早已沒电关机,而她也差点把黄飞宏给忘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她之前急急忙忙只顾得上吩咐黄飞宏办事儿,还沒來得及把事情的來龙去脉跟他说清楚,只说了她在去往济县的路上。 黄飞宏摘下墨镜,学着闫婧的模样翻给了她一个大白眼,说:“整个济县就这样一家稍微过得去的酒店,你叔叔再刻薄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把你往贫民窟里扔吧!” 那副得意洋洋、满脸都洋溢着“我聪明吧!快來夸我啊!”的表情让许娉婷颇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沒被他带偏,转回了正題问:“钱给我送來了!” “我这么辛苦才找到你,不先犒劳我,张嘴就提钱,你不觉得太伤我们之间的朋友之情了吗?” “先进去再说!”许娉婷自顾自地往酒店里走,这才发现陈顺早在她和黄飞宏谈话起就识相地先进去帮她办理好了入住手续。 她的心思不由转了转。 虽然对陈顺怀着警惕之心,但一天下來,因为身边只有陈顺可以差使,有些事情实在沒有办法避过他,原先她是准备等陈顺完成司机的任务就打发他回a市,但现下许娉婷倒觉得还是暂时把他留在身边比较放心,一方面是如果之后还有什么事他可以帮忙跑跑腿,另一方面,假若他也是和邝睿那群人一样被许世安收买了,打发回去也许会更让许世安起疑,而且就这样留在身边还能注意他的举动。 这么想着,她便让陈顺先自行去休息,然后她才和黄飞宏两人去了她的房间。 “你带了多少钱过來!”大致地说明了情况之后,许娉婷单刀直入,直奔主題。 在正事上许娉婷向來这样,黄飞宏早已习惯,他沒急着回答她,慢吞吞地自己倒了杯水津津有味地喝了个精光,才悠悠地往茶几上翘了翘腿,拍了拍他背着的包,说:“你也沒说要多少,我就先取了点,全在这个包里了,你自己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到时再帮你跑一趟!” 说着,他把包往许娉婷那里推了推。 “虽然知道你不会那么蠢,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这可是个无底洞,不要试图把它填满,我最多只会帮你走第二趟,你不心疼,我还替你心疼呢?而且,挪用太多的钱,你不怕你家那位精明的叔叔起疑吗?” 她自然是知道黄飞宏的顾虑,只是她对他这个朋友的好意并沒有很好言好语地回敬,而是紧了紧眉头,说:“多谢提醒,你都说了我沒有那么蠢,何必浪费口水,快多喝点水,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黄飞宏突然调侃道:“这么急着让我走,你那位司机可是看见我进你的房间了,既然怀疑他是你叔叔的人,不如就直接让我,,哎哟,许娉婷,不带你这样过河拆桥的!” 话说到一半就被许娉婷顺手丢过來的抱枕砸中,黄飞宏瞎嚷嚷着闹腾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房间终于安静下來,许娉婷伫立在窗前静静地注视着黑夜笼罩下的相比繁华的a市并不明亮的济县,思绪和心境也慢慢地平和、清晰了下來,半晌之后转身坐回了沙发上,打开电脑,闫婧已经把她所需要的资料都详细地整理了一遍给她发了过來, 第三十章 树林跟踪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接下來的两三天,许娉婷忙得焦头烂额。 及时到來的这笔钱暂时安抚了工人们躁动的情绪。虽然也沒有完全放下心來信任许娉婷,但至少大家已经不像第一天那样对她充满了敌意,并且对于许娉婷的一些要求,大家能做到的也都尽量地提供了帮助,因此,关于工厂的实地考察工作,许娉婷也就基本完成了。 当然,考察工作的完成,还不是结束,反而,这才是困难真正的开始。 埋首在一堆的分析数据里,许娉婷的脑袋越來越大,她沒想到,那些年许仁安投入到工厂中打水漂的钱,原來比许氏财务报表上所显示的还要多的多,,简直就是许氏花钱养活了整个济县。 而如果要追根溯源,许娉婷不得不承认,作为许氏的最高管理者,许仁安的过于念旧情是个致命的弱点,正是因为他对工人们的照顾,使得工人们自然而然地形成对他的依赖,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惰性,认为公司自会照顾他们一辈子,但是,时代在改变,社会在进步,技术同样在发展,他们却依旧固步自封地沉浸在旧的体制和思想当中,且下意识地排斥接触新东西,同时公司沒有采取强制性的措施逼迫他们跟上脚步,最终造成了被淘汰的结局。 从这一点上,许世安的决策是正确的,早在很多年前,工厂早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不仅是因为如今的许氏并不需要在这块领域上与人竞争,更是因为一般在对一个项目做出的预估不容乐观时,为了防止公司的资源浪费,会迅速果断地斩除,压根就不会等到其走下坡路时才亡羊补牢,如果是她,她也会选择抛弃;而她如果是许仁安,就算不舍得抛弃,也该在很多年前就大胆地下手革除弊病,重新整顿,所以从一个公司的管理者和决策者來说,许世安沒有一点过错,就算真要挑错,只能说之前遣散工人的手段激进了些,造成僵持不下的场面。 事到如今,工厂被卖掉已成事实,与其说许世安是派她來遣散聚众闹事的工人们,不如说是让她來当善后的出气筒。 授人鱼不如授之渔,现在摆在她面前需要解决的最大的困难就是要从思想上彻底改变这些工人的想法。 根据她的调查得到的数据來看,这些工人大概可以分成三种类型,上一辈的老工人,沒有知识文化的妇女,以及好吃懒做的年轻人,自然也有积极上进、年富力强的青年离开济县出去打拼,但这些人不仅占了少数,而且大多数人都是出去了就不再回來,顶多还会把原本留在济县的家中老小接出去,却沒有人想过帮助乡亲,还有就是类似于邵波这样的,也不是沒有想过出去闯一闯,但终是因为放心不下邵爷爷一个人。 还有一个糟糕的地方就是当地政府了,当地政府大部分的官员都是新人被派來下基层的,考察制度的缘故使得他们多是希望能够做出成绩好尽快升迁离开这里,也因为济县居民的名声不太好,几乎沒有人会选择这里作为他们的试点,久而久之基本就成为当地政府默契之下的不管之地,而且那些官员也都知道一直有许氏在接济济县的工人们,所以只要济县不闹出什么太大的事情,他们只管中规中矩地当自己的官就好。 许娉婷在心底暗暗地调侃自己,她多么像一个刚考上的大学生村官,挑到了一块最难啃的骨头,还是无法自行放弃的艰巨任务,,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无论是等着看她好戏的许世安,还是对她怀揣希望的工人们,包括她自己都在看自己究竟能有多大的能耐。 自第一天來这里起,蒙蒙的秋雨便一天下一天歇地断断续续飘洒,气温也随之一点点地降了下來,为了方便她的工作,她第二天就从宾馆里搬了出來,住进了邵爷爷家,房间里专门为了她整了一张办公桌,正对着房里唯一的一扇窗户,窗户外面就是一个池塘,连着几块菜地,不远处开始起伏着济县背靠着的山。 一推开窗户,雨后夹杂着泥土芬芳的气味冰冰凉凉地扑面而來,令已经在房中窝了一整天、快要发霉的她瞬间感到神清气爽,而面对着入秋之后的最后一片绿意,许娉婷决定趁着雨停,在晚饭之前出去走走。 沿着田埂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绕到了工厂这里,通过这几天,许娉婷基本已经把济县都走了个遍,來來往往的路大概都熟悉,而济县的许多路也都是相通的,当初为了方便采伐树木,工厂就建在山脚下,早年为了追求经济过度开采,百年山林并沒有具备符合其年代该有的茂密,只是因为最近这些年工厂的工作量不像早年那般大,山林才接着这间隙喘息了几年修生养息,至少看上去不那么光秃了。 就是在树林隐约的间隙里,许娉婷看见了邵波的身影。 他正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貌似在偷窥着什么?小心翼翼得有些鬼鬼祟祟。 “你在这里干什么?”许娉婷疑惑之下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 很显然,邵波着实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她给吓到了,如果不是他看清楚是许娉婷后及时地捂住自己的嘴,恐怕早就叫出了声。 他紧张地对着许娉婷做了“嘘”声的动作,随即再次通过树缝悄悄地看了看什么?然后朝他刚刚偷窥的方向指了指。 许娉婷顺着他所示意的地方望去,正看见前方几个人在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上朝山上走去,每个人身上还都背了个小篓筐,其中领头的那个人的背影略显眼熟。 而下一秒,领头那人侧脸回头,许娉婷看清楚后不由奇怪地看回了邵波,轻声地问他:“邝睿他们要去干什么?” 眼见邝睿他们越走越远,邵波來不及回答许娉婷的问題,只能带着她悄悄地继续跟在后头, 第三十一章 武力对抗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当初为了方便运输木材,工人们特意修了一条通往山上的路,但是邝睿等人走的却不是那一条,在杂草丛生的林间,他们熟稔地取道穿行,许娉婷和邵波两人跟在后面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明显之前已经有人开过道,只是來往的人数和次数不多,所以远远地望过來时,根本就不会察觉。 就这样一前一后地不知走了多久,邝睿等人在半山腰上隐在林间的一座简陋的小茅屋前停了下來。 许娉婷和邵波在差不多的距离时就停了下來,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 几人陆续进了小茅屋,邝睿作为最后一个,探头环视了四周一圈,沒有发现可疑之后也走了进去。 “所以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们进去一会儿沒有动静后,许娉婷总算有机会开口问道。 这些天的相处下來,邵波对她已经沒有了最初那份尴尬,只见他沉凝片刻,解释道:“我一直怀疑邝睿他们几个人有不明來路的收入,只是他们从小做多了偷鸡摸狗的事情,本來也沒多大上心,奇怪的是,自从听说工厂被卖了之后,向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邝睿竟然积极地加入我们的抗议队伍,且态度比我们还要强烈激进,你也看到了那天拦截你时他的态度了,听说之前公司派來的人都莫名其妙地被人套上麻袋揍了一顿。虽然最后都因为沒有看到施暴的人而不了了之,但我一直都隐隐觉得与邝睿他们脱不了关系!” 许娉婷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昨天我路过邝睿家门口的时候遇到一个陌生人在询问他们的去向,看那样子,似乎像是生意人,找邝睿找得满着急的样子,但具体问他有什么事情,他又遮遮掩掩地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我知道今天邝睿他们会被放出來,所以特意去蹲点,发现他们一出來,接了个电话后,就匆匆忙忙、鬼鬼祟祟地往山上赶,之后就是你所看到的,一直跟着他们來到了这里!” 一番话说完,许娉婷蹙着眉头,脑袋里的疑问跟团毛线球一般乱糟糟地理不清楚,如果真如邵波所说,邝睿从一个不关心县里事情的人,突然就对工厂的事情上心,不仅前后态度差距极大的原因相当值得探讨,而且也许此前许娉婷判定他是被许仁安收买了专门用來阻碍她,只怕也另有内情。 思索间,邵波忽然拉了拉许娉婷的衣角,定睛一看,邝睿他们出來了。 除了原先身上背着的小篓筐,几人的手上都多了把看起來像挖土用的小铲子,而小篓筐里似乎还多的些什么工具倒是看不清楚了。 不过,这样的装备已经够引起许娉婷和邵波的更大困惑了。 他们是要去挖什么东西吗? 见邝睿他们沿着小茅屋的东北方向往前走,许娉婷和邵波故意稍稍拉开一段距离后,继续尾随其后。 蒙蒙的细雨又开始下了起來,而阴雨的天气让傍晚的天空黑得更快,再加上山林间树木的遮蔽,视线更加昏暗,邝睿等人显然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几人穿着工装和雨靴还打了手电筒,邵波和许娉婷两人什么都沒有,只能追着他们手电筒的光亮跟踪,只是,隔得太远怕跟丢,追得太紧又担心被邝睿他们察觉,再加上路也越來越难行,两人的行动愈加辛苦。 “这样跟下去不是办法!”许娉婷看了一就会全黑下來的天色,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邵波的神情也说明了他和许娉婷有同样的想法,犹豫地问许娉婷:“要不就不跟了,明天天亮我们自己再上來看看,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要去哪里、去做什么?我们事先也沒准备,天黑了,山上也不太安全,看他们这趋势,好像是要往深处继续走下去!” 许娉婷却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行,还是要继续跟下去!” 既然被她发现了,她就得追查到底,这样半途而废不是她的作风,看邝睿他们七绕八绕的模样,仅仅是跟在他们后面走都有些晕乎乎了,如果明天白天再來,恐怕不如现在搞清楚,而且,她的内心有个声音在鼓动着她继续,这样强烈的感觉,让她浑身有种隐隐的兴奋。 于是,她当机立断地决定,继续跟下去,只是不能再这么盲目,要多做一些安排罢了。 “邵波,听着,我们现在分工行事,你立即下山去找后援,我就留在这里继续跟着他们走,之后的路我会用石头在树上做上记号,你到时候跟着來就行了!” “不行!”邵波马上反对:“你是女人,要跟也应该是我继续跟,你下山去找后援!” 眼看邝睿等人越走越远,许娉婷可等不及用好商量的语气慢慢给他讲道理,而是瞪圆了眼睛命令他:“别那么多废话,要你去你就去,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 许是这些天的温和相处让他几乎遗忘眼前的女人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柔弱,陡然凌厉的她令邵波再次想起她初到那天与大家对峙时的凶狠撒泼的模样,他下意识地吓呆了,等到再回过神來时,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昏暗的林间。 事已至此,再追上去与她争执只会耽误时间,邵波咬咬牙,甩头大步快速往山下去。 许娉婷的顾虑是,邝睿毕竟是济县的人,而她是外人,甚至在大家眼中还算是敌人,现在尚未知晓邝睿究竟要干什么?她该用什么理由來让大家跟着她上山,但是邵波就不一样了,他和邵爷爷两人在乡亲们的心中颇有影响力,所以与其让她下山浪费口舌和时间,不如直接让邵波速战速决。 再说,在英国读书那会儿,她沒少参加过野外逃生一类的活动,就算真的跟丢人迷了路,她相信自己的求生能力,而体力等方面就更不用担心了,她向來注重对自己身体素质的锻炼,顶多是翻越大半座山,对她來说根本不是多大的问題。 少了邵波,许娉婷一个人凭借身体的灵巧和敏捷,行动更加自由,倒是能够更加靠近邝睿等人一些。 不久之后,邝睿等人就在一处山壁停了下來。 只见邝睿对其他几人吩咐着什么?期间还对着山壁指手画脚了几下,他们当中一人的手电筒的光亮正对着山壁照耀着,许娉婷疑惑地看着那山壁半天,除了茂密的藤蔓,什么都沒有。 为了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许娉婷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在草丛的遮蔽下,往更靠近他们的地方移了移,然后半蹲在树干后,侧耳倾听。 但是邝睿似乎特意压低了声音,许娉婷顶多只能听见他在说话,却依旧听不清楚他所说的具体内容。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口袋突然震了震,同时微弱的幽蓝色光芒从针织衫口袋透了出來。 许娉婷心底暗呼一声“糟糕!”,连忙伸进口袋盖住手机的光芒,顺手将手机关机。 她竟然忘记自己身上带着手机了。 “谁,出來!” 倒霉的是,即便沒有铃声,但在寂静的山林里,光是手机震动的声音就已经很容易被人察觉了,而且屏幕微弱的光芒在漆黑的四周的反衬下相当明显,许娉婷动作再快,也还是被邝睿发现了。 他阴狠的声音在空旷的林间回荡,却沒有人影和动静,邝睿眯了眯眼,对着他的同伴们使了使眼色,那几个人会意,均手持工具,缓缓地向许娉婷所在的位置靠近。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邝睿等人准备齐齐朝树后攻击时,许娉婷深深吸了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右脚侧踢就将其中两人手中的铲子踢落在地,同时左手手肘朝另一个人的肚子横劈而去,还站在原地的邝睿根本还沒看清楚一切,他的三个同伴一个捂着肚子满地哀嚎,另外两个完全茫然地傻在原地。 “是你,!”认出是许娉婷,邝睿明显很诧异。 许娉婷双手环胸,睨着邝睿,唇角勾了勾:“是我!” 只见邝睿目光转了转,似是很快就想到了许娉婷一直在跟踪他们,冷哼一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來闯,既然你亲自送上门,我就连同上次的账一块跟你算!” 许娉婷掰了掰手指、动了动脚腕,又扭了扭脖子,轻笑一声:“我等着,天气凉,正好让我热身!” 为了遇到危险时有自保的能力,跆拳道、散打和近身搏击她全都特意去练过,且段数不低,所以面对邝睿,她一点也沒觉得害怕。 打量着许娉婷有模有样的架势,邝睿狞笑道:“看起來有那么两下子!” “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你也似乎太小瞧我们了……” 许娉婷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并隐隐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别有深意,灵敏的耳中就是在这时捕捉到身后踩碎落叶的脆响声,蓦地灵光一闪,迅速以一个回旋踢转身而去。 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第四个人惨叫一声,命中。 然而就在她落地之时,眼角余光里,邝睿满脸阴鸷地正朝她冲來。 另一边,高城看着屏幕上久久接不通的电话,眉头紧皱, 第三十二章 狗血遭遇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高城闭着眼沉默地坐在后座,眼皮上随着错落的路灯和霓虹灯斑驳的闪过而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他的掌心还抓着手机,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腿上有节奏地一下一下轻轻敲着。 路口的红灯让车子忽然停了下來,就在这时,正在开车的bryan听到高城平淡而沉着的嗓音一如既往简洁明了地下达指令:“下车!” 一会儿之后,bryan独自一人站在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边,望着早已淹沒在车流里高城开车远去的方向,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來发生了什么事儿,却只來得及抬起手臂遥遥招手着高呼道:“总裁,您这是上哪去!” 自然是沒有得到任何回应,bryan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并不打算call过去追问,,他完全了解高城的脾气,做事向來我行我素,顶多事后才和他这个助理交代一声,不过不明白的是,离开了a市几天去香港开会,一个小时前才下的飞机,照往常他该第一时间奔回家与小高乐见上一面,这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 虽然沒有头绪,bryan也沒打算多想,反正这样的情况,他就算提前下班了,管老板爱干嘛干嘛去,跟在高城身边每天都是精神紧绷的高强度工作,他也乐呵能够提前回家休息,bryan伸手便拦了一辆的士坐上去后,突然一拍脑袋惊声哀嚎。 擦,家里的钥匙还在行李箱里,而行李箱放在高城开走的那辆车上了。 此时的高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开着车,同时思绪也在清晰地转动着,人虽然不在a市,可是对于离开的这几天工厂的事情是否有进展他是一清二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这样的举动既奇怪又莫名,但一下飞机他,就鬼使神差地想给许娉婷打电话,犹豫了半天好不容易拨出去了,谁知才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当下他心底便微微有些无名地恼怒,紧接着就打了第二通,却已经是关机状态了,而到了第三通,则是暂时无法接通。 也许就是为了她不接他电话的这口气,高城决定亲自去见她,于是便发生了这一出半路抛下助理独自驱车前往济县的戏码。 他知道许氏给许娉婷安排的处所就在县上的宾馆,但是直奔而去后,却被告知她早就退房了。 高城当下便想起发生争执那天的那个邵爷爷,猜想许娉婷应该是住到那个人的家中,于是一路打听着,竟就真的找到了邵爷爷家。 就是在邵爷爷家门口,高城碰到了匆匆忙忙跑回來的邵波。 只见邵波一脸焦急,人还沒踏进门里,就先高声地朝里头喊道:“爷爷,爷爷,快,我们赶紧寻人上山支援大小姐,她,!” “她怎么了?”邵波的话因为手臂突然被人拽住而戛然止住,对方力道气劲之大让他才踏进门里的一只脚猛地被拉了出來,回头一看愣了三秒后,才明白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是谁,食指指着高城惊讶地断断续续反问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城皱了皱眉,显然对他此时转移重点特别不满,语气加重了些问道:“你刚刚不是说许娉婷在山上等着支援吗?发生什么事了!” 邵波经他提醒顿时想起來自己此行回來的目的,邵爷爷也恰好在这个时候闻声走了出來,问道:“你刚刚说许家丫头怎么了?” “她,,她,,她,,哎呀!”邵波结结巴巴了半天,脸倒是憋红了,却一句完整的话都沒有说出口,不由记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一跺脚嚷道:“反正现在先找上几个人跟我一起上山!” 而此时的许娉婷,正在心底暗呼倒霉。 她对自己身手的信心并沒有高估,只是低估了邝睿那家伙的阴险,其实在她对付完邝睿的第四个同伴后,她的余光已经瞥见了邝睿的行动,并且也顺利躲过,却沒注意到脚下湿滑的泥土,她落地时一个踉跄,就顺着恰恰就在她身后的坡滑了下去,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一路抓着坡面上的草缓冲了力道,现在就不会只崴了脚。 是的,正如大部分狗血电视剧里常有的情节一般,她“柔弱”地把脚给崴了,而且据她自己判断,崴得还不轻,只是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因为她滑落下來的这个坡还满深的,可能正是因为深,再加上夜晚山林看不清楚,所以许娉婷并沒有听到邝睿等人追下來的动静,否则以她现在连站起來都有些困难的处境,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坡比较深,所以连她自己想自救爬上去都不行。 最气人的是,搞了半天,她还是沒能知道邝睿他们到底偷偷摸摸地上山來干什么? 黑漆漆的林子里寂静得只有清亮的各种虫鸣声交杂在一起响彻耳畔,并且在这个时候的许娉婷脑中,只增加了烦躁的程度,并沒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般难得的原生态交响乐。 现在只能希望邵波能够顺利沿着她所做的记号找到这附近然后发现她吧!不过黑天瞎火的,就算找到她恐怕也要花上不少时间,最坏的结果就是在这里呆上一晚了。 不过许娉婷也不会就这么坐着干等着。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够摸到脚踝上明显地肿起了小山丘,她曾经跟一个老中医学过简单的推拿,只是学过之后并沒有机会用上,如今她也不敢乱用力,凭着印象先轻轻地捏拿了几下,但手头上连药酒都沒有,根本一点都沒有缓解疼痛。 就是在这个时候,许娉婷的手指突然摸到了什么? 同一时刻的另一边,邵波忧心忡忡地带着大伙一起顺着他跟踪邝睿地路线寻许娉婷而去,目光时不时悄悄瞄瞄身旁的高城,一触到他深邃的眼眸,邵波就禁不住感到羞愧, 第三十三章 幸运得救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高城的身上有种与生俱來的压迫感,也许他自己浑然不知,可但凡接触过他的人都能在无形中感同身受,即便是刚刚认识他的邵波。 而这种隐形的压迫感在邵波大致讲清楚事情的來龙去脉后,尤为强烈。 听完之后的高城,先是不发一语,但皱得愈加厉害的眉头和紧抿的唇线无一不在透露着他的冷冽,之后,与其说是邵波在带路,不如说是高城在押着他领路更准确些。 夜里的山林里升起了薄薄的雾气,使得本就漆黑的路更加难走,即便是从小在济县长大的邵波,在期间也走歪了两次路线,瞅着高城因为他犹豫且迟缓的导航能力而愈加凝肃的面孔,邵波的心底都不由觉得紧张,因为对许娉婷的担忧转化而來的羞愧感也随之浓重,,他后悔不该抛下许娉婷独自一人下山。 所幸,不久之后,他们便重新回到了与许娉婷分开的地方,邵波也暗暗舒了口气。 “接下來往哪里走!”见邵波停了下來,高城终于在山上之后说了第一句话。 只是相对于冷暴力般的沉默,他貌似平淡无波的问话却更令邵波的后脊背感到莫名的冷汗阵阵,不利索地回答道:“她……她说会在树上给我留记号!” 高城眉尾一挑:“什么样子的记号,大概会在树上的什么位置!” 然而当看到他话毕后邵波迷茫的表情,高城立即明白,许娉婷根本沒有具体交代,向來以冷静自居的他也不免在心底暗暗咒骂一句,却不知道该咒骂邵波呆头呆脑,还是该咒骂许娉婷平时明明那么机敏的人关键时刻怎么做事就不周全了。 但即便心下心思如此斗转千回,主张干脆利落的行动派高城转身便用手电筒照了四周一圈,瞬间便有了些想法,照理说许娉婷既然要给他们留记号,肯定想到了要留在醒目的地方,而且推断当时的她应该着急着跟踪邝睿等人,时间上不允许她在这上面多花时间。 他站在一棵树前,回想着许娉婷的身高,以及考虑到她当时为了隐藏自己多半会找树干比较粗的树,并且她可能半蹲着之类的姿势,便大概推测出了记号可能出现的范围,随即吩咐跟來的人照着这样的条件在周遭的树干上找找有沒有异样的、看上去新划的痕迹。 果然,不出一会儿,其中一人就发现在一棵树干上发现了一个箭头形状的刮痕,显然是匆匆忙忙用小石子划上去的,线条颇为扭曲,紧接着又在不远处再次发现了一个相同的记号,只是箭头记号十分粗糙,所指方向只是大概,山林里的树木数量本來就多,光是找到这两个记号就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可接下來如果真要这般速度地毯式搜索地寻找箭头记号,恐怕还沒追上许娉婷,天都亮了。 想到此,邵波在内的所有人都沒有因为发现记号而高兴,相反,情绪更加沮丧而低落。 正想问问高城该怎么办,却见高城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两棵有记号的树上徘徊。 ※※※ 坡底的时光也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山林里的气温也因为夜的愈深而逐渐下降,许娉婷出门前只简单地披了件针织外套,此刻正呆呆地坐着,乍看之下颇像是冻僵了而一动不动。 然而如果此刻有一束光打到她的脸上就会发现,她的表情沒有一点儿该有的瑟瑟发抖、牙齿打颤,而是蹙着眉头,陷入在深深的思绪里,同时她的掌心里似乎握着什么?有意无意地转动着,神色也随之疑惑而纠结。 顺着她的手往下看,还会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坐着的地面上一个圆弧的范围内,原本铺散在上面的落叶全部被她拨开了,她倚靠着一棵树桩,坐在光秃秃、露出土地的地面上,和尚打坐般静静地坐着。 ※※※ “真的在这,快看,我捡到她的手机了!”邵波兴奋地喊着,朝高城挥舞着手中拾到的许娉婷的手机,小跑到他的面前,将新的线索交给了高城。 只是当高城伸手接过手机后,并沒有看到他脸上神色的舒缓,反而更加深沉。 邵波的心里因为高城的神色而“咯噔”一声,霎时便知道了高城为何如此。 而当在此处的树干上搜寻无果后,也更加肯定了他们的想法,,这里是许娉婷最后达到的地方了,手机的随意遗落,恐怕不是她不小心…… 就是在这个时候,高城的耳中突然捕捉到了什么声音,蓦地低声厉吼了一句:“把手电筒都关了!” 他的嗓音所带的凌厉和天生领导者般的气场令大家连原因都沒问,只是下意识地执行了他的命令,眼前顿时漆黑一片,大家默契地谁也不敢用力地呼吸,均站在原地,似在等待着高城的下一个命令。 黑暗中,高城深邃的眼眸如搜寻猎物的老鹰般锐利地盯着他所捕捉到声音的方位,生怕错过什么般,一眼不眨。 慢慢地,他的眼中倒映出了若隐若现的一点光亮,紧接着一点光亮似乎分散出了其它的几点分身,且越來越明显,越來越近,伴随着隐约错乱的脚步声。 高城的瞳孔猛地一缩。 ※※※ 许娉婷忽然回过神來时,是因为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她的腿麻了,这时她才恍然自己都不知道已经在坡底呆了多久。 手机丢了,沒有戴手表的习惯,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不知道时间。 低头看了看手心里握着的东西,许娉婷的眼底有一丝什么奇异的光亮转瞬即逝,随即紧了紧掌心,抬头望了望天空。 不知道究竟是被高大茂密的林子遮蔽了,还是本就沒有月亮,她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微弱的星光都沒有。 她自我安慰道,老天至少沒有让她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是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一点光亮在缝隙间若隐若现,许娉婷揉了揉眼睛后,再次紧紧地盯着,想确认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似是要印证她的想法,光亮的方向遥遥地传來了呼喊声。 许娉婷的眸底顿时爆出惊喜,高声回应道:“我在这里!” 第三十四章 尴尬瞬间 请使用访问本站。【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伴随着有人下來的动静.一束手电筒的光亮在漆黑的夜里乍然照在许娉婷身上.晃了晃眼.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挡刺目的光芒.眯起眼睛.在反光中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轮廓. “邵波.”许娉婷尝试性的问了句.却沒有得到对方的应答. 就在这时.从坡底上方远远传來邵波的呼喊声.很明显不是眼前即将到达自己身边的人传出的. 许娉婷愣了愣.下一秒.对方顺着坡直接滑了下來.手电筒的光芒偏了方向.映入她眸底的是高城紧绷着的脸. “你..”许娉婷张了张口.惊讶的神色溢于言表.一字音节断在了冰冰凉凉的空气里. 他半蹲在她跟前.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她黑漆漆的杏眸.看得许娉婷有点尴尬地转过脸.不想直视他的眼睛.然后语气略显僵硬地说:“我的脚崴了……” 闻言.高城依旧不发一语.目光终于从她的脸上移到了她的脚上.随即转过身去.把厚实的背对着她.命令道:“上來.” 是的.就是命令.许娉婷确信自己沒有听错.而且.不知怎么的.她甚至从这简单的两个字里听出了隐隐的一丝恼意.这除了让她觉得愈加尴尬外.更让她怀疑这可能恼意与她有极大的关系. 然而只是她迟疑的这一点时间.高城却已经不满地伸过手來直接就将她扯到了他的背上. “抓紧了.” 又是一句不容分说的命令后.他站了起來.许娉婷只得从他的肩膀往前环住了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掉落.身体因这样的动作而紧紧地贴上了他的背.本以为他马上就要出发.却感觉到他顿了顿.许娉婷正疑惑间.他扭过头來. 许娉婷的头本就靠在他的耳畔.因为他的这一扭头.她的唇瓣恰恰轻轻触上他的耳廓.一扫而过. 高城只感觉耳畔蓦地擦过两片柔软的冰凉.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突然从耳根通进了血液里.身体就这样猛然僵了僵. 猝不及防的意外让许娉婷都感觉霎时窘迫.如果是平日.这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还会被她三言两语调侃而过.但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脑袋顿时空白一片.只能愣怔着.为这个寂静的瞬间增添了一份沉默的尴尬. 眼前忽然一亮.从她的角度恰好能够在这束光亮的照射下看见高城一如既往的线条坚硬的侧脸.且比以往更近的距离.这样的一晃神后.许娉婷自然而然地接过他递给她的手电筒.正如他自然而然地继续他扭头时要做的动作. 默契地一起忽略刚刚转瞬即逝的尴尬.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也默契地不用交流仅从动作就知道对方的意思.就像是共事多年熟知彼此的伙伴一般. 趴在高城背上的许娉婷一手抓紧他.一手替他打着手电筒.两人在上方隐约的嘈杂声和周遭山林的安静里一点一点地往坡上而去.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上方邵波等人打下來的光近在眼前.他们两个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时.集体的情绪明显一震.大家手忙脚乱地帮忙把两个人一起拉了上去. 而顺利爬上去后.许娉婷意外地看见了邝睿等人.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打斗.邝睿等人被邵波带上來的人押着.地上放了一堆的小箩筐.正是此前邝睿他们背在身上的.当看到小篓筐里的东西时.许娉婷的瞳孔骤然缩了缩.手指随之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心下微动. 她还未从高城的背上下來.但实际上她才动了一下.就被高城重新固定住.分明是不想让她下去. 盯着眼前高城的后脑勺.许娉婷听见他沉厚的声音理所当然地对邵波吩咐道:“下山.” ※※※ 几个小时后.天已蒙蒙亮.尽管许娉婷据理力争.还是沒能反抗高城的坚持.回到了a市的大医院里..再不愿意也沒有办法.眼下她行动不便.只能任其“宰割”. 各项详细的检查过后.许娉婷被安排在了一间单人病房里等待最后的检查报告.她自然不是无聊地干等.早早就吩咐了陈顺把她的电脑带了过來. 高城进來的时候.正看见她靠着枕头坐着.对着电脑神色肃然地“啪啪啪”地输入着什么.听见开门的声音.她立即抬头.目光的警觉让高城的心里蓦地便扎上了一根刺.并把心底的感觉直接表现在了语气上:“既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何不等到回去的时候再处理.偏要这样连番折腾自己的身体.你真的是不怕死.” 既然都被察觉到了.许娉婷干脆不遮不掩地把电脑合上.轻松地往后一靠.眉尾轻轻一挑.对上高城的眼睛.缓缓地开口:“你是在关心我.” 不同于平日的挑衅.也异于往常的尖锐.她的肯定而非疑问令高城愣怔住. 许娉婷不是未经情事的小女生.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愫十分了然.再加上她之前她本就有意要引起高城的注意.所以很容易就注意到了高城对她的特殊态度.沒想到这次济县之行.倒让她有这样的意外收获..不管是好奇多一些.还是果真夹杂其他的情愫也罢.至少她确信.目前她已经成功地引起了高城的注意. 不过.现在不是与他纠缠这个问題的时候.她要的不止是这些…… 于是在高城的沉默间.许娉婷扬起脸璀然一笑.“邝睿的事情你知道了.” 突然间沒头沒脑地转移话題.但高城显然跟上了她的跳跃.深邃的眼眸深了深.唇线抿得更紧.慢慢地走到了许娉婷的跟前. 说实话.其实许娉婷清晰地看到了高城眼底的锐利.但当然.她并不因此畏惧退缩.嘴角不明意味地勾了勾.继续说:“就算不是一早就肯定.必定也是有所察觉.所以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接受老工厂.高城.我很想亲眼看看我叔叔知道后.脸上的表情该是多么缤纷多彩.就像当年五澜湾那块地一样.”h3作者有话说/h3靠!卡错时间!我的全勤奖神马的都没有了!!!! 第三十五章 你太着急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似是眼前正浮现着许世安气急败坏的模样.许娉婷毫不掩饰她满脸禁不住堆上的坏笑. “高城.你的算盘打得真是精准又无声无息.”许娉婷笑容可掬地看着他.乍听之下倒像是在夸奖他.只是语气一点也沒有揭开他人秘密的得意.唯独杏眸里溢出的光泽却透露出她仿若洞察世事的姿态. 愈是这样淡定自信的她.愈是让高城的眼睛寒芒四射.犀利如剑.他不悦地蹙了蹙眉.突然弯下腰.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顿时彼此面庞近在咫尺.呼吸几乎相抵. 许娉婷依旧从容不迫.微笑里不带半丝异样.放肆的目光与他探究的眼神在空气里对撞. 高城早已换上了一副冰冷严肃的面容.拍了拍她的脸庞.脆生生地问:“那又怎样.还是.你以为你能怎样.” 意料之外的是.许娉婷只是莞尔一笑.耸耸肩.露出白亮的牙齿:“我沒想怎样.只是告诉你.我知道这件事了.” 她的声音里充盈着笑意.让高城愣了愣.挑了挑眉.还未说什么.就见她黑色的瞳仁转了转.粲然的光彩令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无意中欣赏到夏日夜晚难得的漫天繁星.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耳畔随之传來她清冷的嗓音:“高城.我们做笔交易吧.” 高城惊讶地注意着她依旧亮晶晶的杏眸.一片短暂的寂静后.他的表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伸出手指勾起她鬓边散落的一丝头发.轻轻把玩着.饶有兴趣的问:“哦.什么交易.” 许娉婷一点也不在乎两人此刻甚是暧昧的距离和举动.颇有些胸有成竹地一笑:“反正你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济县老工厂.所以……” “所以怎样.”高城看似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她的话.但许娉婷却止住不再往下说.因为她知道.惜字如金的高城.不会无故不听她说完. 果然.只见他把碎发往她耳后撩了撩.说:“眼见不一定为实.你以为邝睿他们框里的那些东西就代表了一座尚未有人发掘的硫磺矿.” 听到他毫无顾忌地直接说出口.许娉婷不免挑了挑眉. 国内硫磺矿不多.许多时候要依靠从国外进口.以满足工业的大量需求.她不知道邝睿他们是如何发现山中那些硫磺石的价值的.但不可置疑的是.他们已经靠挖掘这些零散的硫磺石赚了不少钱.邵波所遇到的來找邝睿的人应该就是买家. 高城的口吻相当不屑:“单凭那几块石头.你就下了这样的判断.实在有些不像你.不不.不应该这么说.”他摇了摇头.星眸更深了深.“你太着急了.太着急为济县老工厂的事情寻求一个出口.所以才发现一点苗头.就迫不及待地想跟我谈条件.” 他的一针见血令许娉婷心下暗暗凛然.无论何种情况下.他都保持着那份洞察人心的敏锐感. 他钳着她下巴的手指紧了紧.迫使她不得不与他对视.h3作者有话说/h3虽然只有一千字,先看着,后一千字我得留着明天更新。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第三十六章 与虎谋皮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我也不怕告诉你.别说现在只是几块硫磺石.就算山中真的隐藏着一座硫磺矿.你以为.那东西谁发现就属于谁吗.” “别人不行.但是你高城.做得到.”许娉婷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地说. 高城的深眸禁不住眯了眯. 许娉婷不笨.当然知道硫磺矿是该属于国家的.平常人等哪里过得了政府这一关.她相信的只是高城既然敢下手.就必定是为后续铺好了路. 他的手劲越來越大.也许连他自己都沒有发现.他已经把许娉婷提起了不少.使得原本坐着的她不得不半跪在床上.其实被人这么一直钳着下巴.必然是不好受的.但此时这不是重点. 就在许娉婷与他对视得眼睛发酸时.高城忽地冷笑一声.放开了手.整了整自己的袖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沒有表情地说:“说这些有意义吗.事实是.的确沒有硫磺矿.” 然而许娉婷一点儿也不意外.更沒有失望.唇角依旧上扬着.象征性地摸了摸自己被他钳制许久的下巴.慢条斯理地说:“所以我才有与你谈交易的资格.” 你來我往.仿佛车轮战般.惊讶再次踢回了高城的脸上.这回他并不着急说话.只沉默着静待她的下文. 她微微上仰着头望着他.从高城俯视的角度.正看到她白皙的面孔在灯光下几乎透明.笑眼弯弯.很是款款.如果不是早就认识她.很容易就把她当做天真无害的单纯少女看待. “真正的价值根本就不是那几块硫磺石.” 许娉婷扯开了唇瓣.柔声说.特意顿了顿.然后恬美的笑容在高城的视线里慢慢勾成了一抹迷离的自信.继续道:“我手里有一份企划案.不管你接手老工厂的本意是什么.我相信.它能给你带來的价值将远远高出你现在的计划.” 高城情不自禁挑高了眉头. 这女人.从一开始就只是拿硫磺石的事情抛砖引玉. “你的自信真是毫无來由.”他用鼻子的轻哼声表达了不屑. 不过许娉婷一点也不气馁..还能理会她.才代表有戏. 果然.只听他接着问:“条件呢.” “我以为你会先管我要企划案.”许娉婷反问. 高城也继续表达了他的明察秋毫:“在我沒点头前.你会把这么机密的救命企划交给我吗.” 许娉婷笑而不语.的确.先交出企划案.就等于放手手中的优势筹码.她只是沒想到高城比她想象中的更容易松口. “条件我会都写在合同里.等拿到你的签字.我就会将企划案发给你.当然.不会让你吃亏.合同是否生效.是基于你对我的企划案是否满意.” “不过.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说着.她已经懒懒地躺回床上.瞬间又变回了一只慵懒的小猫.轻轻打了个呵欠. 高城双手环胸站在床边盯了她半晌.不咸不淡地说:“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自信.” 不一会儿.待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床上的许娉婷重新坐起.低头看了看掌心里渗出的汗.重重地松了口气.眉头紧紧皱起.再不似刚刚轻松自信的模样. 这是一次冒险.希望.那边能够赶得上……h3作者有话说/h3明天就能知道许娉婷到底发现了什么、究竟想干嘛了 第三十七章 忘恩负义 请使用访问本站。【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第二天早上.邵波带着邵爷爷炖的鸡汤來探望她. 因为许娉婷的受伤.邵波很是自责.不免在她面前怪罪自己不该扔下她一个人下山. 许娉婷不以为意.“事实证明.让你下山寻求支援才是正确的决定.不是吗.” 本想劝慰邵波.沒想到邵波听到了脸上愧疚之色愈加难掩:“这次多亏了高先生.如果不是遇到他.我根本就找不到你.” 许娉婷愣了愣.邵波这么一提她才想起.之前忘了问高城为何会突然出现. 见她显然有些困惑的模样.邵波解释道:“如果不是有高先生同行.以我们这几个人的眼力劲.也许根本就发现不了你所做记号的规律.而且假如当时沒有及时赶到.也就不会那么恰好抓到邝睿他们.高先生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当时情况紧急.许娉婷一时沒多想.倒沒考虑到邵波找不找得到的问題.现在照邵波这么说.她这次的救命恩人.就是高城了. 许娉婷禁不住苦笑.昨天她还在算计高城.这样说起來.她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门外有人影晃來晃去.似在犹豫着要不要进來.许娉婷杏眸眯了眯.脸色陡然敛了敛.冷冷地说:“你还要在外面呆多久.” 邵波闻声望向门口.半晌才见陈顺耸拉着脑袋走了进來. “大……大小姐……”他抬头瞄了许娉婷一眼.随后立即又低下头.嗫嚅着问:“大小姐.您沒有大碍吧.” 许娉婷并不回答他.而是问道:“都回去跟我叔叔汇报完了.” 一句话出.令陈顺明显僵了僵.略有些惊讶地看向许娉婷.恰恰望进她心明如水的锐利目光中. “你不是都消失一天一夜了吗.还回來干什么.”许娉婷冰冰冷冷的语气更令他一个激灵. 陈顺怔了两三秒.似是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慌乱地用力摆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大小姐.我..我不是..我沒有.”激动了一阵后他才稍微平静了下來.憋红着脸.说道:“我只是告诉二老爷您受伤的事情.其他什么也沒说……” 许娉婷目光的锐利不减一分.陈顺说了这一句后.又慢慢低下头去.良久.许娉婷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陈顺的确是许世安放在她身边的眼线. 虽然一开始就提防着.沒有让他接触到机密事情.而他也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与其说是不放心陈顺.不如说是不放心许世安这只老狐狸..即便陈顺沒有报告太多东西.难免许世安给他下什么套子从蛛丝马迹里察觉什么. 病房里因为许娉婷的沉思陷入了一片寂静.邵波在一旁瞥瞥陈顺又瞥瞥许娉婷.自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就是在这个时候.病房门突然“嘭”地一声被人用力打开.高城看也不看其他人.只紧紧地盯着目标人物.说:“出去.” 第三十八章 送大肥肉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当然.邵波和陈顺都知道.“出去”两个字是在对他们俩说. 看着高城灼灼的目光直直地慑着许娉婷.神色不善.邵波和陈顺两人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就在气氛僵滞的时候.桌上手机的震动声蓦地响出.许娉婷抓过电话.对邵波和陈顺吩咐了一句:“你们先出去吧.” 直到瞥见來电显示.许娉婷心下一动.这才抬眼对上了高城的目光.四目相对的同时她接起电话. “rebecca! 你真是神了.我找到你说的那份资料了.真的是..” “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有事儿.呆会再回给你.” 闫婧兴奋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过來.在原本安静的病房里划出略微刺耳的尖锐.许娉婷在高城皱眉的同时.及时地打断了闫婧接下來的话.迅速地挂了电话. 只是一个动作间.高城已经迅速地走到了她的跟前.用力拽住她的手腕.刚刚忽然闯入时的怒气似乎还沒有消散.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是谁.” 闫婧的电话.代表着她已经顺利完成了她交代的事情.并把那份特殊的报告连同许娉婷连夜赶出來的企划案都发给了高城.她想象过高城看过之后的反应.这般怒不可遏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而他突如其來的问话更令她不禁诧异. “你怎么会搞到地质调查局的内部报告.” 高城的目光凌厉无比.饶是许娉婷经历五年的历练.也有种无所遁形的恍惚.不过很快地.她就回过神來.“吃吃”地笑了:“怎么.只许高总裁上头有人.我就不能有这类的朋友吗.” 闻言.他深邃的目光扫了眼她尚握在掌里的手机.充满了探究. “看來你已经看过我为你精心准备的东西了.怎样.很满意吧.” 高城发誓他恨极了许娉婷每回以这样赤.裸.裸的交易口吻与她对话.心底的怒气更加旺.手上的力气也不由大了一分:“好.很好.你是怎么发现济县有地下温泉的.” 许娉婷轻轻蹙了蹙眉.将手腕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來.佯装不悦地揉了揉.低头间.嘴角勾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下一秒她抬头时.脸上已重新换上了恰到好处的笑容.“这个你就管不着了.既然地质局的报告都指向了地下温泉的存在.而你也都激动得亲自过來了.该进入主題了吧.” 不顾高城阴阳怪气的神色.许娉婷继续说:“国内的温泉行业以广东一省独大.不过那也是人家地理位置优势、地热资源丰富.众所周知.这一块还有一大块蛋糕等待开发.只看谁的动作快占取先机.你我心知肚明.温泉背后可不仅是温泉.而是连锁带起來的前途光明的产业.无论是酒店、度假村、旅游.抑或是……” “你为什么会舍得白白送给我这么一块大肥肉.”不及她说完.高城就打断了她的话. 第三十九章 我相信你 请使用访问本站。【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许娉婷挑了挑眉.悠悠道:“合同上的条件你不是已经看过了.何必多此一问.” “你说的是留用这些工人.”高城皱了皱眉头.“你的牺牲未免太大了吧.为什么不争取留作许氏的产业.” “留作许氏的产业.还是许世安的产业.”许娉婷反问道.随后轻嗤一声.“那份报告已经有些年份.还需要地质局的人进一步调查.地热资源是属于国家的产业.开发出來后省不了招标、立证等等事项和手续.擎天在政府这一块向來很吃得开.我如果留在手里.也许最后根本分不到一杯羹.还不如让你通吃.况且..” 许娉婷顿了顿.嘴角轻勾着看着高城.“我相信你的手段和能力.” 高城因她补充的这句话怔了怔.不知为何耳畔独独回响着“我相信”三个字.凝视着她眉眼间所透露出的说不出的温柔.心底有种异样的情愫. 只可惜这份温柔稍纵即逝.紧接着便听她叹了口气.“当然啦.我的那份企划案只是大纲.毕竟接下來就是你们擎天的事情.我这个外人沒有必要为你免费劳心劳力计划到每一个细节.相信你也注意到了.我的重点在于如何安排老工厂的这些工人.” 高城很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个究竟.终是什么都沒有.摇了摇头.“之前我以为你和普通女人不一样.现在看來.女人终究是女人.始终有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同情心吗.”许娉婷眨了眨眼睛.耸耸肩.“或许是吧.我能为他们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放心吧.我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之后他们成了你的员工.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要开除什么的.我就管不着了.” 比起刚进來时.高城的脸色早已舒缓不少.他若有所思地盯了许娉婷半晌.双手插进口袋.淡淡说:“我不喜欢占别人便宜.这个案子如果能够顺利完成.我会在里头给你留5%的股份.” 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放心吧.这是你的私人股份.你叔叔不会知道的.” 许娉婷愣了愣.随即一笑.沒有拒绝.而他提起许世安.倒是让她迟疑了一下.说:“还有一件事……我不希望许世安知道这件事有我的手笔.” “知道了.”高城沉吟片刻.简短地说. 知道了. 就是他会妥善处理的意思. 见许娉婷会意.高城也不再多做停留. “高城.” 高城本已走到门口拉开了门.闻声下意识地回头.正欲询问她还有什么事.却沒想到撞进她干净的笑容里.飘进耳中的是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轻轻地说:“谢谢.” 似是见他有些疑惑.许娉婷解释道:“听邵波说.是你发现了我作的记号.” 高城微抿着唇不见喜怒.幽深的目光最后在许娉婷身上不明意味地转了一圈.轻轻从喉咙里溢出几不可闻的“嗯”字.离开了病房. 只剩许娉婷一个人.她重重地躺回床上.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济县老工厂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第四十章 昔日身份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体检报告出來.许娉婷只是简单的扭伤罢了.第二天.她便出院.最后还回了一趟济县.将事情与大家交代清楚. 高城的动作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市地质调查局已经派了专员过來对当地进行细致的考察.乡亲们对于政府的突然來人虽抱着好奇.但碍着畏惧之心.谁也不敢细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许娉婷大致讲述了情况.众人的神色复杂各异.即便不是太清楚其中的内情.但最重要的一点每一个人都记住了.用最通俗的话來说就是.济县即将从无人问津的小县城.一跃成为政府高度重视的新星和各方开发商虎视眈眈的必争之地. 的确.其实就算高城不答应许娉婷留用工人的条件.一旦温泉被开发.整个济县的经济便能被带动起來.到时候他们也能够乘着这波优势自力更生.根本就不需要再依靠公司.而且从某种角度來说.许娉婷并不希望他们依赖她向高城争取來的合同. 在欢呼雀跃地奔走相告这个好消息之后.大伙儿都集中到了邵爷爷和邵波家想要当面对许娉婷表示感谢.却得知许娉婷早已离开的消息.不免感到遗憾.遣散了众人后.邵波回头.见邵爷爷愣愣地站在院子前抬着头望向了高高的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丫头……” 本正等着邵爷爷把话说完.谁知他戛然而止.无奈地摇了摇头.拄着拐杖走回屋里.独留邵波一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站在原地. 此时此刻.许娉婷正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沒有焦距地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不顾耳畔闫婧源源不断的絮絮叨叨. “我说rebecca.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你以为我牺牲了宝贵的美容觉时间大老远开车來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接你就是为了看你发呆的吗.” 闫婧向來是个话匣子.尤其是在开车的过程中.本來就只能面对着单调的前方.如果再不和同车的人聊天打发时间.简直就是把她往死路上逼.此刻面对一个对自己的话一直沒有反应的人.她实在有些忍无可忍了.禁不住炸毛嚷嚷. 分贝突然大了好几分.许娉婷想要假装听不见都沒有办法了.但她的反应也只是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转而将后脑勺靠上椅背.貌似疲倦地闭目养神. 因为对许娉婷的了解.闫婧知道.这已经是她给她的最大回应了.所以便也沒有进一步逼迫她怎样.只是傲娇地哼哼了两声表达自己还是有些许不满.才有些沒好气地问道:“你都还沒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市地质调查局里积压着早年济县的地质考察报告.” 闻言.许娉婷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 她是怎么知道的. 正常人的确难以理解.因为.她不仅是如今的许娉婷.她还曾经是周小芙……h3作者有话说/h3为了联赛的存稿,这个月只会不定时的放出来一些…… 第四十一章 非她不可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周小芙在大学导师的介绍下进入市地质调查局工作过一段时间.当时她所分配到的组里有个老教授溘然长逝.周小芙恰好在负责整理他留下來的材料时.发现了老教授身前留下的对济县地质的考察报告.因为尚未成形.所以彼时她也沒多大在意.如果不是那晚落下坡底后无意中发现那些硫磺石是少见的天然硫磺.触动了她遥远的记忆.便得不到此次解决问題的契机了. 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奇妙.你永远也不知道眼下的一件小事.会带给你的未來多么重要的影响. 短暂的沉默令闫婧险些又要发作时.许娉婷才悠悠地回了一句:“地质局里有个老朋友.” 明显走心的回答让闫婧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你的解释能再敷衍一些吗.” 随即.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腾出一只手肘捅了捅她.八卦地问许娉婷道:“喂.你和那个高先生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这次突发事件.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告诉我.你和他原來是旧识.不错.桃花很旺嘛.刚回国就有男人啦.” 蓦地睁开眼.正对上闫婧暧昧的目光.许娉婷无奈地揉揉眉心.“你丰富的想象力尽用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可真是浪费.” 对于她的否认.闫婧一点也不相信.啧啧声道:“rebecca.你可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如果他真的和你沒有任何特殊关系.照你的性子.正常反应应该是无视.怎么会下意识地立即睁眼看我.” 似是无法辩驳什么.许娉婷不置一词.再次把头转向了车窗外.而她这副反常的样子.在闫婧看來就更有问題了.本想继续调侃她.却听到她忽然语气淡淡地转开话題.问:“他的助理还在和你联系‘魅影’的事情吗.” “沒有.”出乎意料的回答使许娉婷心下一动.随即便听闫婧话锋一转.颇有些戏谑意味地继续说道:“他的助理沒有和我联系.但是他本人每隔两天都会发一封邮件跟我这个‘魅影’的经纪人洽谈.话说.他对你可真不是一般的执著.虽然每封邮件的内容不外乎是希望你能接下五澜湾最后一期的工程.但是遣词造句花样百出.诚恳的态度令我都有些许动容了.你说像不像青春时期的毛头小子每天一封情书只为让自己心爱的女神感动.” 闫婧说着说着.就不由被她自己的想象力带入了花痴少女心的沉沦里.虽然很不想破坏她的自娱自乐.但许娉婷还是忍不住开口纠正道:“请你不要偷换概念.他执著的对象是‘魅影’.不是我.” “‘魅影’不就是你,我哪里偷换概念了.”闫婧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佯装无辜地反问. 许娉婷自认已经无法阻止她的意.淫了.不想再在这个问題上跟她纠缠. 闫婧得了便宜.也懂得收敛.沒有继续开玩笑.恢复了认真.问她:“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再有耐心的人也要被你磨光了.别到时候他真的另寻高人.尊贵的‘魅影’难道还要主动贴上去吗.” 她知道闫婧说的很有道理.但许娉婷也有她自己的考虑.高城追求完美.目前他是非‘魅影’不可的.不惜把最后一期工程往后拖延.也要等到‘魅影’回心转意.她缺的.只是一次一举两得的机会罢了. 不过.她有预感.这个机会似乎已经不远了…… 第四十二章 热切相迎 请使用访问本站。虽然很想在第一时间看到许世安得知白白失去了济县的商业契机后气急败坏的缤纷脸色.但她更不想变成许世安发泄怒气的对象.恰好.她现在可是受伤的“病人”.借口多点时间休息是相当合理的.所以才让闫婧悄悄接她先回五澜湾..正好借着这个间隔好好理清思路.对于目前的状况.她要怎样应对许世安.尤其是公司. 解决了济县老工厂的暴动.许娉婷算是完成了公司的考察.但是同时爆出的温泉这件事情.如果被许世安故意拿來做文章.她此番辛苦自然而然就大打折扣.甚至严重点.将直接抵销她的功劳.当然.在决定这么做之前.她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后果.并大致制定好了相应的对策. 地质局派调查队到济县考察的事情已经引起了骚动.当天晚上不少新闻抢先发现端倪.许娉婷相信.以记者们的能力.明天一早就会有非常详细的报道.高城在医院里答应过她这件事情他会妥善处理.但毕竟.她不清楚他具体要怎么做. 思來想去.许娉婷都觉得.为了谨慎起见.自己应该问清楚高城.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她的一切努力可就白费了. 在拨了几通电话无人接听后.许娉婷决定亲自去高城家里碰碰运气. 毕竟时间已经不早.许娉婷踌躇再三摁了门铃后.对讲机里传出的竟然是小高乐的声音. 门立即自动打开.小高乐兴奋地快保姆一步钻到门口.似是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后.才上前來拉住她的手.惊喜地问:“真的是姐姐來了.姐姐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小高乐好久沒有看到你了.姐姐特意來找小高乐的吗.” 沒想到小高乐对她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热情.本以为这个时间他应该睡觉了.碍着保姆就在跟前.许娉婷一时无法和平常一样对他摆脸色.只能暂且不搭理他.问保姆:“你家先生回來了吗.” 保姆并不认识许娉婷.照平时的情形.她是谨遵主人的叮嘱不轻易让陌生人打扰的.但见小高乐似是对许娉婷十分熟悉.她想起那个唯一能够出入这里的vivian.心思一转.便沒有多加阻挠.小高乐也在这时热情地抢过话去回答:“姐姐是找爹地的吗.爹地刚刚下班回來.现在在楼上呢.” 紧接着.他对保姆摆摆手:“我带姐姐去找爹地.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们.” 一路被小高乐直接拉着就往楼上走.他笨拙的身体在楼梯上一步一步地往上蹦跳.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放.还不忘回头眯着眼睛对她笑着.许娉婷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能作面无表情状.跟在他后头. 小高乐也不介意她的冷淡.自顾自地问:“姐姐跟爹地认识很久了吗.” 许娉婷似有若无地“嗯”了声.然后有些严肃地问:“你怎么这么晚还沒有睡觉.” “我听见爹地回來的动静就起來了.”小高乐貌似无意地回答.但听在许娉婷耳中.心下却不由一动. 是平时高城太忙不经常回來.所以才这么热切见到他吗. 思忖间.两人已经到了二楼.小高乐人未到.奶声奶气的嗓音当先高声喊着:“爹地”.同时推开了右手边的一扇房门. 乍然入眼的景象.令许娉婷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住了脚步.愣怔住. 第四十三章 彻底走光 请使用访问本站。本以为小高乐是带她去高城的书房.可眼前明显是间卧室,许娉婷这才暗觉不好.被小高乐一搅和她都忘记了.这里毕竟是别人家.她这个访客不是应该乖乖在客厅等着主人下來接待吗. 似是要印证她惴惴不安的预感.就在这时.浴室的门忽然打开.伴随着一道健硕的身影从里头走了出來. 在自己家里.高城向來随意.况且还是在自己房间.听到小高乐喊他的声音.他也沒多想.直接就走出來了. 小高乐像是牙疼般猛地吸了口气.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从高城抬眼看到小高乐身边的许娉婷时.他先是愣了两三秒.直到许娉婷突然尴尬地背过身去.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赤.身.裸.体.立即用还挂在手里的浴巾迅速裹在了腰间. 许娉婷不急不缓地留下一句“我还是去客厅等你”.便走了出去. 见自家爹地的目光有些无奈地落在他身上.小高乐终于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來.满脸惹祸后的局促模样.吐了吐舌头.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啊哦.好像好心干坏事了……” ※※※ 高城下楼的时候.许娉婷正站在窗前.眼睛不知道在看远处的什么地方.目光是凝固的.窗户被她开了一个口子.深秋夜晚的风迎面吹着她的满头乌黑秀发.发丝拂了她一脸.显得她的脸益发地小.他的星眸不由眯了眯.这种不容分说的安静.让他觉得她遥远而陌生.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窗子忽然被关上.愣神中的许娉婷惊了惊.下意识地回头.正撞上高城冷肃的表情.硬邦邦地对她说:“这么冷的风.吹久了不怕感冒吗.” 说完.他转身.边向厨房走去.边问:“找我什么事.” 空气里被他带起一阵洗完澡后的香气.像他带给人的压迫感一样的浓重.却莫名地让她觉得好闻.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浴袍.如果沒有记错.和那次撞见他与vivian在一起时所穿的是同一件. 沒有听见回应.回头见许娉婷似是正打量着自己.高城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却见许娉婷的目光蓦地就意味不明起來.双手环胸地看着他说:“在想……我是不是又不小心撞坏了你的好事.” 高城在怔了一下之后.似是才反应过來她所指为何.她本也只是想借调侃缓和一下几分钟前的尴尬.沒想到听到他忽然说:“上次我家水龙头坏了.溅了vivian一身水.” 许娉婷意外地抬头.高城恰好转身打开冰箱.背对着她.自顾自地说:“多煮一份你的宵夜吧.有什么事我们边吃边谈.” “不用了.我不饿.”话題转得太快.她还停留在他那句貌似解释的话上.差点跟不上他的思路.连忙拒绝. 高城却好像沒有听到她的拒绝般.已经拿了食材动起手來.而许娉婷也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他竟然是自己动手煮宵夜. 从她的角度.看到的是高城的侧脸.紧抿着薄唇.沒有手忙脚乱.一切步骤有条不紊且熟稔.直到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端到了她的跟前.许娉婷才不得不相信.擎天集团的总裁.不是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第四十四章 让他抓狂 从许娉婷的角度,看到的始终是高城的侧脸。紧抿着薄唇,沒有手忙脚乱,一切步骤有条不紊且熟稔,直到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端到了她的跟前,许娉婷才不得不相信,擎天集团的总裁,不是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似是一点也沒有察觉到她怪异而错愕的目光,坐在对面的高城已经开吃,不忘抬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说:“既然已经煮了,别浪费粮食。” 热气袅袅里,高城面容的线条也变得比平时柔和些许,恍惚间,似乎还有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许娉婷眨了眨眼睛,然后低头,拿起筷子轻轻夹起,顿时僵住了。 一根绿油油的青菜,清汤白面带着几朵油花,看起來十分平常。她出神地盯着碗底点点葱花,腾腾的热气冲上來,杏眸里多了几分水汽,遮沒了她迷惘而怀念的眼神。 看到她愣愣的模样似是在出神,高城正打算问她怎么了,就见她抬起脸,被热气熏过的面庞,白皙中透着股蒙蒙的红,眉更黑而杏眸愈加清澈,鲜妍如朝露下缓缓盛开的花。 露重清秋,一屋之下,方桌两端,两碗清面,他凝视着她,只觉得这一刻的心情有种莫名的颤动。这样的温存场景,令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媒体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骤然清冷的话打破了一时的静默,高城回过神來,见她两只漆黑的眼睛褪去了方才温润的活气,又拿出了那副招牌式的尖锐表情。 微怒霎时又蹿了上來,高城隐忍着恼火说了句“先吃面!”,埋下头去继续吃面,不想直视她。 虽然不抬头,高城也能感觉到许娉婷有一阵子沒有动静,不久之后才听到她拿起筷子的细碎声。 他的嘴角翘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而心思也是在这个情绪飘忽不定的瞬间斗转起來的。 五年前与她交集的片段如电影回放般般一一闪过。五年后的重逢,有意无意之下,与她纠缠不清。似乎他不喜欢她的很多地方。不喜欢她沉默恍惚的时候,不喜欢她咄咄逼人的时候,不喜欢她千娇百媚的时候。 细数起來,目前他见过她的多数面具,全都是不喜欢的。可为何恰恰也是这些不喜欢,总闹他的心? 不得不承认,和她在一起的许多时候,向來冷静自持的自己,情绪竟然总是处于大幅度的波动中。 而这样无法完全掌控自己情绪的感觉,无疑让他非常地烦躁,禁不住突然扔下筷子。 重重的响声明显惊动了对面的许娉婷。眼见他蓦地黑沉着脸紧紧地盯着她,许娉婷虽困惑他的莫名其妙,但面上镇定自若,也放下了筷子,抽了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唇角,问:“现在愿意跟我谈了?” 又是这副样子! 虽然她的变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刚开始确实摸不着头脑。但这几次的接触下來,他不难通过感受來判断她何时是冰冷的。 当下这口吻,这姿态,这黑若点漆的杏眸中貌似的诚恳,成功地让他抓狂了! 第四十五章 强吻有理 许娉婷自是不清楚高城当下的心理活动,只觉得他的脸色因为自己的问话益发阴沉。 未及她细思,就见高城“腾”地站了起來,两步绕过饭桌就到了她面前,用力把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冷笑一声:“明明是有求于我,何必端着冷艳高贵的架子搞得好像我本就欠你的一样!” 他的剧烈反应让许娉婷不明所以,只能语气略带僵硬地开口问:“那你想要我怎样?” 明显感觉到他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增加了不少力度,“拿出求人该有的诚意!” 许娉婷的目光顿时闪烁了一下,像是含着眼泪一般,脸色跟着白了白,嘴唇隐约有些颤抖:“高城,这是你答应过我的,我只是,,” “现在我反悔了!”高城冷冷地打断了她。 许娉婷的声音有些混沌地又重复问了一遍:“那你想要我怎样?” 想要她怎样? 高城的心底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 想要她不要总是冷冰冰地跟他说话!想要她看着他时眼里有真实的温度!想要她不要因为其他原因故意亲近他!想要……想要她不要露出落寞而遥远的眼神,让他禁不住心生怜惜…… 放在她肩上的手的力度渐渐松了两分,高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心里汹涌澎湃,嘴上缄默不语。 就是在这个时候,许娉婷精致的脸上开始缓缓出现变化,此前一瞬间的柔弱和受伤全然消失,瞳色如同被浓墨渐渐晕染而过般漆黑下來,眸中的焦距不停地集中,高城眼睁睁地看着那焦距集中至让人忍不住发冷的尖锐。 然后便见她忽的笑了,带着些许诡异,缓缓地开口:“因为现在的你比我强大,所以我就必须仰着头看你、崇拜你、供奉你、卑微伏地地哀求你,哀求你用你手中握有的权利帮我解决对你來说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的小问題?以你现在的地位,要什么沒有,还需要向这个自身难保的孤女索要条件?还是说,,” 顿了顿,许娉婷自嘲地笑笑,“还是说,你根本就只是单纯地想要看我在你面前亲手摔碎自己的自尊供你把玩、逗你一笑?” 心里一紧,高城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她语调的逐渐上扬,一种奇怪的疼痛感从他身体里一个很深的地方汹涌而出,迅速侵袭每一个细胞,甚至开始撞击他的太阳穴,“突突,,突突,,”地响,而她的眼神也如针般直直刺进了他的心脏里。 “不要再说了。”干涩的声音艰难地开口,第一次,他后悔自己过于冲动了。 她有些干涸的两片唇瓣勾出一抹讽刺,冷笑一声:“是,口头应允这种东西,你可以说反悔就反悔,我也沒有任何办法。但既然当初不愿意帮我,就不要说出‘我会处理’那种话。说我自作清高,你又何尝不是端着架子高高在上冷眼看我笑话?” “不要再说了……”细若蚊蝇的暗哑嗓音连高城自己都认不出來了,一字一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來一样,忍着疼痛重复了一遍。 许娉婷笑得更加讥诮:“好,今晚是我冒失了,非不要脸地跑到你家來找你,你一定觉得我像狗皮膏药一样,仅仅因为你一时高兴的些许施舍,就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你解决。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她的反唇相讥如漩涡般肆虐在他的耳畔,渐渐放大,放大至模糊,只剩下眼睛能够看清她脸上清冷的神色,以及清冷神色包裹着的不为人知的疼痛。也许就好像此刻他心底的疼痛一般,刺到了骨子里。 下一秒,连他自己都沒反应过來,行动已经快于他的脑子,强势地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狠狠地撞上她因激动的情绪而略显苍白的唇瓣。 而就是在两人唇瓣相触的那一刻,高城身体里仿佛有一小簇蓄势已久的火苗“腾”地燃烧起來。原本只是想要堵住她接下來更加尖酸刻薄的话,却因此刻这般令人沉醉的美好而失控。 细腻,柔嫩,微凉,不禁让他心生荡漾,那火苗如千军万马一发不可收拾,只想掠夺得更多,掠夺得更深。 这么想着,便这么做了。他的舌尖立即趁其不备抵入她的口腔里,彻底攻城略地。 凛冽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來。许娉婷的身体猛地一震,未说完的话全被堵住,错愕地瞪着高城睁着的星眸,四目相对。 柔嫩的唇被他的牙齿撞破,他急切而霸道,沒有过多的技巧,大力地吸吮,吸得她舌根直发疼,许娉婷终于一下从猝不及防中醒悟过來,撑开手挣扎着就要把他往外推。 他的右手手掌及时地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左手迅猛地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搂住她,将她往他身上提了提,更加辗转深入地吻进去。温润而炽热的唇紧紧地压迫着她,口腔里、鼻息间,全是属于他的令人不可抗拒的气息。许娉婷越挣扎,他放在她后脑勺和腰上的力道就更重一分,到最后,几乎就是掐着了。 而撕扯间,身体间频繁的摩擦让两人的呼吸都越來越粗重,许娉婷任由着他欲所欲求地横冲直撞,压迫得快要窒息,并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均在渐渐发烫,他下身的某个地方也悄然起了变化。 温香软玉。 这是高城脑海里此刻唯一能够反应出來的一个词,也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古人造出的这个词是多么得美妙,以及,多么得恰到好处。 弹性非常的身体如同鲜鱼般在他怀中挣扎,两团柔软紧紧地贴着他坚硬的胸口,搅动着他的心也跟着泛起层层涟漪,只想更紧地拥抱住这具温热的身躯,早就忘了其他。 意乱情迷间,舌头骤然一麻,口腔里多了丝血腥味,高城愣怔之际,怀中蓦地一空,紧接着一道阴影袭來,耳膜嗡嗡直响,他的脸颊随之一痛,火辣辣一片,伴着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及其安静的空间里。 第四十六章 求欢无罪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这就是你要的吗?” 闻声抬眼,她的唇瓣湿亮,微微红肿,像是染上了深色的唇彩,一抹血丝挂在嘴角,增添了一分诡异的妖艳。她略显倔强地瞪着他,声音里带着丝他从未在她身上察觉过的颤抖,眼眶中竟浮着若隐若现的水光,晃得高城猛然惊醒,心底顿时有种回到二十岁出头还是毛头小子时做错事的局促不安感,还有恃强凌弱后被受害人指着鼻子声讨的深深负罪感。 她的厉声斥问,句句都跟打在他的脸上似的。不知所措片刻,他下意识地想要挽回些什么,然而嘴才微张,许娉婷已经快一步动作,忽然上前一步到他跟前,环上他的脖子,那在前一分钟还令他顶礼膜拜的唇瓣,竟主动地贴上了他的。 高城彻底呆在了原地。 如游鱼般灵巧的小丁香在他的口腔里自由地穿梭、嬉戏、玩耍,欲拒还迎,欲擒故纵,似引导,如挑逗,比不得他刚刚的霸道与强势,却介于热切和温柔之间,游刃有余、恰到好处地把握住分寸,瞬间将他方才还未褪去的热度统统重新召回,根本无法抵抗她如此主动的攻势,不知不觉间,搂紧了她,激烈地回应起來。 电光火石间,宛如命里注定的恋人经过三生三世的轮回磨难终于得以眷属,他在她的挑拨中,舌尖抵着她的舌根,深深地缠绕、啃噬着她,吮吸着属于她的那每一寸独特的芬芳、那仿佛已梦想过无数次的诱惑姿色。 四周寂静一片,连擂鼓般的心跳和暧昧的喘息声都好像在无声地给他们酝酿旖旎气氛,荡漾一片。 她的手从他的脖颈上逐渐地往下滑到他的后背上,像是深陷意乱情迷中的下意识举动般,似有似无地隔着浴袍摩擦着他的肌肤。 怀中的柔软、口中的缠绵以及骚动的撩拨,高城觉得身上所有的火都燃烧起來了,体温滚烫,所有的温度都在慢慢地朝身下的某一点聚拢,有些难受,有些肿胀,却还是禁不住内心深深的快感。 如同火山的岩浆不停地上涌、上涌,前方的道路却还漫长着,躁动和难受终是压过了快感,迫不及待地想要迅速找到发泄口。 而要到达出口、喷薄而出肆意绽放时,怀里的人却蓦地推开他,冷冰冰地退到离他两步之远的地方,唇角噙着一丝很是刺目的笑意,眼底的嘲讽之色昭然若揭,让高城对上她杏眸的那一刻,便瞬间明白了所有。 “这才是接吻。”声音比惯常的淡漠还要冷上三分。如果不是她脸上还残留着暧昧的潮红,唇瓣也狼藉一片,就她说话的语气和浑身张开的无形的尖刺,完全让人想象不到前一秒她还在与他相拥如深情爱人般抵死缠绵。 看不出高城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微眯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女人看,眸色深不见底。 许娉婷冷笑,“这样够了吗?”她顿了顿,瞥了一眼边上的沙发,继续说:“还是,你真正的意图是想和我上.床。” 刺耳的两个字被她冷静如常地从口中说出,高城紧紧抿着唇,什么也沒说,全身却仿佛一下从火炉突然被塞进了冰窖,所有的躁动瞬间被冷却,眉头也似凝了冰霜般拧起,眉尾那颗原本不轻易能察觉的痣因此而若隐若现。 “可惜,你连吻技都这么差,可想而知床上功夫必定也不怎么样。传闻擎天的掌舵人不近女色、爱好男风,难道是真的?怎么,你的小男宠沒有教你如何接吻吗?” 他的眉宇间,是连许娉婷都看得分明的冰冷,丝毫不加掩饰他此刻无形中透露出的危险气息。然许娉婷罔若未见,继续火上浇油,“我好歹是许氏的千金小姐,就算是要我用自己的身体和你做交易,那也得是雄风凛凛的男人,你这样的货色,不好意思,本小姐沒有兴趣手把手教你。好了,刚刚就当作是我今晚冒昧前來打扰的补偿,免费给你上一课,如果感到不爽,那就当我沒有來过。” 高城依旧一句话也沒回应,从始至终只站在原地,看着她奚落嘲笑了他一番后头也不回潇洒地离开。 好像很久很久以后,又或者只是她的身影消失的那一霎,他才突然一个踉跄。 ※※※ 静静地站在玄关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身体仿佛要被撕裂般,有种粉身碎骨的错觉。急促的呼吸沉得快要喘不过气來,许娉婷觉得从高城家冲回來之后,自己的身体便完全不能动弹,仿佛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当下只能挣扎着调整呼吸,把这副濒临死亡的身体慢慢地拉回來。 第一次觉得客厅过于空旷,在这样的深夜看过去,只让她觉得阴冷。 脸颊上有冰凉的刺痛感,她顺手抹了一把,愣住了。 手指上,一颗晶莹的水珠似在讥笑着她一身的狼狈。 以为自己已经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能够承受來自外界的任何打击、轻松处理各种意外或者难堪。可是沒想到,只是这么点來自高城的侮辱就让她恼羞成怒溃不成军了。 她的道行,果然还是不够。 掌心抚上自己的胸口,重重地压着,慌乱的心跳似是才缓解了一些。而另一侧因隐忍握成的拳头,也终于放松。 忽然回头看了看,明明隔着门,隔着墙,隔着距离,她却仿佛能看见高城依旧静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模样,棱角锐冷的面容上,神色晦暗不明。 生气了吗?受伤了吗?也尝到被羞辱的滋味了吗? 瞳孔一缩,紧接着眼前一闪而过方才的一系列场景。 情愫弥漫,暧昧骚动。 呼吸禁不住再次急促起來。 “你在干什么?” 突然冒出的声音脆生生地在安静的空气里乍响,把许娉婷从恍惚中拉出,猛地一惊。 第四十七章 做贼心虚 许娉婷猛地一惊,抬眼,正看到闫婧穿着睡衣盯着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似是听到她急促的呼吸,闫婧边打着呵欠,边语焉不详地狐疑道:“被鬼追杀了,喘得这么厉害?” 然未等许娉婷答话,只见闫婧正打到一半的呵欠戛然而止,原本朦胧的目光蓦地一亮,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凑到许娉婷跟前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她一番,最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嘴唇看,意味深长地问:“rebecca,你的嘴被小白啃啦?” 尾音还沒落下,闫婧的第三波惊乍继续袭來,伸出食指指着许娉婷的脸,尖叫着喊道:“rebecca,你,,你,,你,,你出去偷腥啦!” 她结巴了半天,结果说出“偷腥”两个字,许娉婷闻言脸色一沉。见闫婧似是还在继续观察着她的异常,犀利的眼神赤咧咧得让她心底禁不住发毛,许娉婷眸光不自然地闪了闪,鬼斧神差地吐出了“蛇精病”三个字附加白眼一枚,便故作镇定悠然地往楼上走去。 闫婧的眼睛依旧放着捉奸般亮晶晶的光芒,一眨不眨地盯着许娉婷渐渐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语地总结道:“做贼心虚!” 隔绝了闫婧不胜其烦的追问,许娉婷静静地泡在浴缸里。 每当有什么烦恼的事情需要细细梳理时,相比于快速便捷的淋浴,许娉婷就会像现在这样选择泡澡。放松身体,闭上眼睛,思路也能比往常更加清晰。 与高城的不欢而散,让她不得不为自己周全地谋划好一切。 直到水温快要凉透,她才从浴缸中起身,经过镜子前方时,无意中瞥见里头自己姣好的面容,脸颊因热水的温度氤氲出浅浅的粉色。而当目光落在依旧有些微肿的唇瓣上时,她皱了皱眉,目光忽而有些涣散。 之前,她好像……… ※※※ 宽敞的卧室里漆黑一片,窗帘敞开的落地窗前,淡淡的月光飘洒进來,勾勒出窗前一抹高大的身影,宛若雕塑般矗立着,一动不动,整个空间安静得好像沒有任何生息。 良久,那道身影缓缓抬起了手至唇边,此前一直被遮挡的一点红色星火倏然跳动。 星火随之晃动,紧接着有朦胧的烟圈升腾而起,变幻出寂寥的形状。 高城微微仰起了头,目光有些呆滞地盯着飘飘荡荡的烟圈,突然伸出了手,随即又急忙一缩。一瞬间似是要抓住什么,却又僵硬地停住不动。 烟圈勾勒出的朦胧间,有一帧画面,始终挥散不去。 烟圈飘飘荡荡,直至散开融入房中的黑暗里。手指间红色星火越來越微弱,在快要消失的最后一刻,轻轻落到了地上。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天际边的第一道晨曦落在了这扇落地窗前。 乍然來自日光的侵蚀瞬间将他自黑暗中完全暴露出來。 然后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高城蓦地转回身來。 逆光中,他棱角明锐的面容上,神色不明。 第四十八章 生吞活剥 不出所料,第二天早上,关于济县的温泉事件彻底被爆了出來,铺天盖地地占据了a市当日新闻的半壁江山,甚至有消息传出,此事已经引起了中央级领导人的重视。 许娉婷刷着手里的ipad,挑了几家比较权威的媒体的相关报道细细浏览后,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收拾妥当,迅速出门了。 她现在不能先回许家,而是需要立即去公司,并且要比许世安更早一步! 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目前要做的是最大限度地保住自己手里暂时的优势!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白得略显不自然的透明,许娉婷开着车驶出了五澜湾。 同一时刻,停在五澜湾内主道旁的车里,高城刚刚挂掉打给保卫处的电话。 他紧抿的薄唇看不出喜怒,眉宇间隐约可见疲倦,眼前一闪而过那张清冷的面庞,然后重重地踩下油门,朝许娉婷所离去的方向追逐而去。 而离开五澜湾的必经之路上,一辆通体漆黑的面包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就在高城的车从一旁呼啸而过时,车内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一对豆子般大小的眼睛顿时放出精光,连忙把驾驶座上昏昏欲睡的胖子拍醒。 “快!快……快……快跟上!就是这辆车!终于让我们等到了!这下可有大新闻可挖了,哈哈!” 就像饥饿了许久终于得见猎物,他激动得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边催促着,边抓起原本就挂在胸前的相机,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城的车尾,如狼似虎,似是在随时准备着抓拍到什么重要的瞬间。 ※※※ 距离正常的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但许氏集团所在大厦的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记者,与尽忠职守的保安商量无果后也沒有离开,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着,不知在说着什么。 许娉婷从车窗一掠而过外面的情况,驶进了地下停车场。 可想而知,相关的三家公司以及济县,此时必定也都遍布了记者。 济县老工厂是早年许氏集团发家的第一桶金的來源之地;而通过温泉事件,擎天从上个买家手里接手济县老工厂的事情也被曝光。商业圈里的多数报道不外乎是议论着济县“从烫手山芋一跃而成聚宝盆”,而直接受益的擎天自然再一次聚焦了各色目光,风光大盛。 而高城…… 《后起新秀眼光独到,书写商界全新神话,是偶然还是天才?》,,类似这样的报道也夹杂着不少,接踵而至的后续只会更多,无疑将把他推上更上一层楼的高度。 不过,这些表面的东西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论调,恐怕各大有实力的公司掌舵人们此时此刻关心都不是谁是焦点人物。因为,隐匿其背后风潮暗涌的新一轮的商业竞争已经由此打响,残酷角逐,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扫了扫停车场里的几辆熟悉的车后,许娉婷的眼眸下意识地眯了眯,心下暗暗嘀咕着,几个担任要职的经理以及在职董事们今天來得倒是早。 对着后视镜整了整自己的妆容,许娉婷深深呼吸了两口气,摆好了适当的神情,然后下车,往电梯走去。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在空旷无人的停车场里响彻,就在这个时候,迎面开进來一辆宾利。许娉婷往一旁靠了些许让开道,对方却在她身旁停了下來,紧接着对着她那侧的车门骤然敞开。 她一眼望见了车内驾驶座上神情一如既往冷毅着的高城。 “上车。”简洁而短促的命令口吻。 许娉婷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了两秒,随即并不做任何理会,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沒走出几步,就听见后面他追上來的脚步。闻声,许娉婷加快了自己的速度,胳膊还是被他猛地拉住。 鬼斧神差的,她想也沒想就在被拉回转身的瞬间,顺势将手中的包往他身上甩去,也不管力气的轻重,似是在发泄着什么怒气般。 高城地挡了攻势,然后一手扯着她的手臂,一手按住她的包,不让她有进一步的攻击。 许娉婷好似才发现來人是高城,抿嘴一笑,语调高扬道:“原來是高总,真是稀客,我还以为是哪个流氓突然从身后偷袭。要知道,如今的世道可不怎么安生。” 顿了顿,她有意无意地朝外头瞥了瞥,继续说:“况且今天外头风声鹤唳的,就算不是流氓,也难免让人以为是狗仔偷渡进來。” 意外的是,高城沒有因她的嘲讽而生气,只是闪了闪目光,哑着声音,用商量的口气说:“先跟我上车。” “我和你好像沒什么好说的。”许娉婷不假思索地冷冷拒绝,同时用力地甩开他的桎梏,踩着高跟头也不回地走开。 好一会儿,并沒有听见高城再追上來的声音,她心底一松,暗暗地舒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臂从后面伸了过來,从腹部揽住她将她抱住,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臂膀,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胳膊,成功地把她往边上半拎半拉去。 “高城!你干什么!你疯了是不是!你,,唔唔唔,,” 神经病三个字还沒说出口,他的手掌就不容分说地捂上了她的嘴,许娉婷也执拗地毫不示弱,恶狠狠地张口就咬上他的手掌。 口腔里刹那间是淡淡的血腥味,将他手指间的烟草味悉数掩盖。 高城将许娉婷按压在墙上,眉头轻蹙,手却沒有离开她的嘴。 许娉婷冲他瞪圆了眼睛,并顺利捕捉到了他脸上的一丝黯淡。 他的力气很大,但许娉婷挣扎得也厉害,眼看着高城突然瞄了一眼角落里的摄像头,她才有所会意,停止了动作,,毕竟她也不想引來太大的骚动。 “你到底想怎样?”來自他的束缚一松开,许娉婷就斜睨着眼冷意十足地问,视线在他手掌上冒着血珠的牙印一扫而过,沒有任何愧疚的神情。 反倒是高城低头凝视着他自己的伤口,扯了扯嘴角,颓然地呢喃了一句:“原來不仅身上长满了刺,还牙尖嘴利的……” 许娉婷怔了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即她故作沒有察觉他语气中的无奈,重复了一遍问话:“你到底想怎样?” 见高城依旧沒有反应,许娉婷皱了皱眉,“沒什么事我就走了。” “等等。”他才似忽然回过神來,恢复了往常的语调,一把将她拽回摄像头的死角里,让她与他面对面站着。 他不急不缓,可许娉婷心里记挂着事情,总觉得一分一秒都十分宝贵,容不得被他耽误,不免更加焦躁道:“你到底想怎样?一大早地把我硬留在这里是几个意思?怎么,昨天晚上沒有谈拢,今天还想继续吗?真是劳您大驾!” 高城似被她的话触发到了什么,脸色竟然白了白,更显得与往日有所不同,半晌,才蠕动着唇瓣,开口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两个字:“我……你……” 仰着头看着他幽邃的星眸微微黯淡,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许娉婷再次拧起了眉。 这样婆婆妈妈、欲言又止的高城,实在是太反常了! “昨天晚上……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有些歉意地避开她的眼睛,高城尴尬地说。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许娉婷冷笑一声,双手环胸,不以为意地回道:“不就是接个吻,你情我愿的,你这样郑重地道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把我给强了。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昨晚我真和你睡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沒事了是吗?沒事的话我就走了,你知道的,我现在可分分钟都是生死攸关。” 话刚出口,连许娉婷自己都被自己的尖酸刻薄给吓到了。 人家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她向來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一直不指望着依靠别人,而是努力地让自己变大变强。对高城,她也是秉着“物尽其用”的道理,买卖不成就不勉强。 可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态度? 果然,还是在意他对她的羞辱吗? 许娉婷瞬间觉得自己不能再跟他纠缠下去了,立马迈开脚步就走! 只是就在这时,高城忽然抬起手,一道阴影便从许娉婷的鼻尖堪堪掠过,挥到了她的眼前,将正要转身离开的她惊得停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拳头落在她耳边的墙壁上,猛猛地闷响,她甚至感到背后的墙壁都震了起來。 “许娉婷!你够了!” 野兽般嘶哑的吼声同时冲击进她耳中,连空气里仿佛都在回荡着这咆哮。蓦地抬眼,才发现此刻的高城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浓烈的、她所不懂的复杂的讯息。 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崩现,双眼圆瞪,满是暴怒的寒意,好像能够将人生吞活剥一般,饶是许娉婷再从容镇定,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高城,震惊之余也不禁心生骇意,一时不能言语。 第四十九章 前狼后豹 【本文由女生网独家发布,尊重作者,拒绝盗版】 四周瞬间陷入一种死寂的静默中。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白炽灯般的光亮一闪而逝,刺目之下,让完全呆住的许娉婷似才活过來般,眨了眨眼。 事情发生得突然,她尚沒反应过來,但高城却一下就意识到了什么,蓦地一把按住她的头,紧紧往他的胸前一贴,身子再一侧,将怀中的人彻底护住。 许娉婷僵住的同时,耳畔捕捉到了不远处有人刻意压低、却还是因为怒气而无意识提高了的咒骂声。 “妈的!你怎么把闪光灯给打开了!” “我……我……我不知道……”胖子满头大汗地解释着,慌慌张张地连忙低头摆弄相机,却手忙脚乱地怎么也找不到按钮。 一旁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呵斥道:“得了,别搞了!都被发现了,趁机多拍几张才是要紧的!想办法拍到他怀里的女人究竟是谁!” 许娉婷的脸被紧紧地按在他的胸前,鼻息间闻到的都是属于他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香水,沒什么其他浓郁的味道,却因为他本身强硬的举动而令她感觉独特。 “听着,你等下沿着墙根走去电梯,不要回头。剩下的事情交由我解决。清楚了就动一动。”严肃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进她的耳中,沒有了刚刚的剑跋扈张,只有毫不客气的命令,因着此刻的姿势,让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胸腔随之起伏,并发出厚实的共鸣声。 通过那两人的对话,明显可以判断他们是特意跟踪高城而來的,所幸他们似乎还沒拍到她的正面。脑子里稍稍过了一遍,许娉婷就明白了高城的意图,立即点了点头。 轻轻的动作带动着她的脸隔着衣物摩擦他的皮肤,使得他的胸前微微作痒,随即便觉得胸前莫名地热烫起來。 高城的呼吸滞了滞,低头瞥了一眼怀里的一头乌丝,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惨笑,然后压低着声音说:“好,现在我就放开你,然后按我刚才说的做。一,,二,,三,转身,走!” 话音刚落,许娉婷在高城的掩护下立即背过身去,快速往电梯方向而去。 “快!那女人跑了!”鸭舌帽男人也不顾着隐藏自己了,直接冲上前來,“啪啪啪”对着许娉婷的背影就是一阵乱拍。 直到高城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他的镜头,他才抬起头來,对上了高城冷若冰霜的脸和眼底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顿时觉得空气里的气压飙升,迫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來。 他吞了吞口水,一个踉跄,差点把手里的相机摔到了地上。 ※※※ 许娉婷当真不敢回头,一口气只顾着往前走,终于拐过个弯看见了电梯,正准备松口气。却见电梯的门恰恰开着,里头的人像守株待兔般老早就等在那,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她,偏偏还不阴不阳地开口寒暄道:“这么巧啊,世侄女。” 猝不及防下,许娉婷愣怔在原地,惊讶地看着他。 手心里的冷汗还沒干透,又一阵禁不住溢了出來。真是一股脑的破事儿都赶巧地在今天凑齐,才刚摆脱了两只豺狼,又遇上了一只野豹,,黄达他老子,黄正德,许氏集团的四大董事之一。 转瞬,虽有些仓促,许娉婷还是镇定地勾起微笑,“早啊,黄叔叔。” 电梯的门在这时就要阖上,黄正德“好心”地帮她摁住了门,亲切地提醒:“不是要上去吗?快进來!” “谢谢黄叔叔。”礼貌性地点点头,许娉婷保持着适当的笑容,走进了电梯。 电梯在缓缓地上升,空间不算狭窄,气氛却十分怪异。许娉婷的眼前一直浮现着黄正德那意味深长的笑意,心里有些摸不着底,,她不确定他是否撞见了什么场景…… “听说世侄女从英国回來有一阵子了?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黄正德先打破了沉默。 许娉婷略有歉意地应道:“是娉婷考虑得不周全,一回來只顾着玩,忘记登门拜访叔叔了。” 黄正德笑了两声:“我可沒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前些时候听黄达提起,曾经在品酒会上跟你打过照面。否则,我们都还不知道原來仁安的女儿已经回來了。” “早知道就让黄达给您带声好了,现在倒让我这个做晚辈的怪不好意思的。”许娉婷红着脸俏声说,“还说沒责怪娉婷,黄叔叔一定是故意提起品酒会!” “呵呵,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跟我们这些长辈交涉客套。”他和蔼地表示了理解的心情,然后突然叹了口气感叹道:“你也四五年不在国内了,难得回來,是要好好和大家聚聚,交些新朋友……” 又是品酒会,还特意强调了新朋友。许娉婷心思一转,当下就敛了敛神色,问黄正德道:“黄叔叔作为公司的大股东,很少露脸,今天一大早过來,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见黄正德只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却并不作答,许娉婷的手掌在背后悄然攥成拳头,指甲紧紧地抠进掌心,与他对视着,似是鼓足了勇气,“既然遇见黄叔叔了,娉婷也就直话直说了。我猜一定是召开了紧急会议,讨论济县温泉的事情,对吗?” 虽是问句,可显然许娉婷并不是要黄正德回答。她神情紧绷,语气中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委屈,话锋一转:“就算我爸爸去世了,可也改变不了我是许家大小姐的事实,何况我叔叔明明还是如今的董事长。可是人资那群人偏偏不让我直接任职,非让我去济县那个鬼地方考察老工厂。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结果又闹出地下温泉的事情,前头才卖出那块地方,后头价值就大涨。叔叔信任我才放手让我去解决工人暴乱的事情,这期间却……这不成心打我的脸吗?是擎天的运气太顺,还是我太倒霉?” 先抬出自己的身份,暗示着以她的身份入职公司根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对她进行考察,明明是董事会的决议,却偏偏只是怪责人资部;然后再辅以娇蛮的口吻,抱怨整件事情;并且还有意无意地暗示许世安对她的“关爱”;最后也不忘提及眼下最敏感的温泉事件。 许娉婷一边迅速转动着脑筋串接着话语,一边有条不紊地“透露信息”。因为时间紧迫,顾不上是否真正做到点而不破,只能保证逻辑上沒有出错。 黄正德佯装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好心地开解道:“世侄女这话怎么说,济县老工厂在你回來之前就卖出去了,现在出了篓子,怎么会有你的过错呢?” 她的眼中立即因为他的话而浮上泪花,带着轻微的鼻音,期期艾艾着:“黄叔叔,你不知道……我……” 见她欲言又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黄正德好奇地引导着她打开话匣子:“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说出來,黄叔叔也许能帮你一起想办法。” 犹豫片刻,许娉婷咬了咬嘴唇,好像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后,才仰起脸一鼓作气地继续:“我那段时间天天在济县里头走家串户的,却从來沒发现有什么异常,最后平白让擎天捡了便宜,怎么能让我不怄?……其实,擎天的高总曾去过济县,现在想想,他那时原來是别有用心!” 最后一句,她的语气又羞又恼,随即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慌张地抬头,正望进黄正德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许娉婷脸上的神情立马不自然起來。 “娉婷,你和擎天的高总……”黄正德故意只说了一半,目光紧盯着许娉婷的变化。 就像被看穿了少女心事般,许娉婷下意识略显难为情地低了低头,解释道:“就是在黄达跟您提起的那次品酒会上,我和他认识的……” 紧接着她咬牙切齿,“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沒想到我还是被咬了一口。怎么会那么巧,擎天就会在工人暴动的时候接手老工厂?黄叔叔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刚刚竟然还有脸來找我,我实在忍不住骂了他一顿!” 见黄正德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听着,许娉婷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翼翼地说:“黄叔叔,这件事我二叔还不知道……毕竟擎天和我们许氏有利益冲突……而且,我以后也不会和他……” “呵呵,你都喊我一声黄叔叔,此时我就不是公司的董事。就当聊聊家里长短,听晚辈倾诉烦恼,不会和公事扯上关系的。” 毕竟也是历练过多年的人精,黄正德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抚着,神态自若,让许娉婷一点也察觉不到他的想法。 “叮,,”地一声,一番交谈结束,电梯也到了许娉婷要去的楼层。临走前,她整理了妆容后,还不忘苦着脸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愿温泉的事情不会影响对公司我的考察。” 看着许娉婷挺直着的脊背,黄正德的眼底有精光一闪而过。 第五十章 肮脏秘密 当电梯的门将黄正德的目光彻底挡住后,许娉婷抠在掌心里的指甲才松了开來,掌心里已然破了皮,出了血。 一番临时起意的虚张声势,紧张得她后脊背冷汗涔涔。 故意在他面前泄露自己的“秘密”,等于让他抓住自己的一个痛脚,自然是不明智且危险的事情。但是这段时间她做过的高风险的事情还少吗? dirty secret make friends,她相信自己对黄正德來说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虽然不可能做成朋友,但也许在哪一天她有需要时,能因为利益权衡,而成为暂时的“盟友”。 片刻后,慢慢舒缓了不正常的心跳,许娉婷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之下,竟然又拿高城做挡箭牌了,蓦地心底油然而生出对自己的一阵鄙视,以及悲凉。 ※※※ 虽然明知所谓对济县老工厂进行考察只是台面上的幌子,许娉婷还是装模作样地先到人资部递交了报告。 从人资部的气氛來看,员工们似乎对温泉事件一点都不上心,,毕竟许氏集团是家老公司,历经了多年的风风雨雨,岂是一点失误打击得了的? 然而许娉婷相信,对高层管理者來说,就完全不是这样了。就像一颗小石子从岸边的土里意外脱落滑入了水中,表面上只是荡出了些许波纹不影响水面的平静,实则还是在看不见的水中划出了长串的动静。 至少,人资部的经理此刻并沒有安枕无忧地坐在办公室里。 原先计划赶在许世安之前到达公司,能够跟前來开会的高层们打个照面,努力争取一些好印象,更重要的是“无意”透露自己对温泉事件的无辜和愤慨。然而在电梯中与黄正德的交谈,令她有了新的考虑。 她按照原先的想法,故意从会议中心走过,在已经忐忑不安地于会议室里就座的高层们面前晃了晃身影,只是沒有多加交流,因为一时还沒重新梳理清楚思绪。 以黄正德为首的四大股东都还沒有就座。 可是黄正德不是已经來了吗?怎么不在会议室? 脑袋在紧锣密鼓地转动思忖着,许娉婷在过道里拐过一个弯,不料迎面竟碰上了匆匆而來的许妮娜。 显然,许妮娜也沒想到这种时候会在公司里遇到许娉婷,脸上惊诧之色尽显,不过许娉婷已经眼尖地察觉到她尚未完全掩盖住的郁色。 “娉婷,你什么时候从医院里回來的?我本來打算下午去看看你的。” 自然而然,丝毫不做作,每次一见许妮娜上演“好姐姐”的戏码,许娉婷当真从心底里佩服她的演技。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样的角色她已经饰演了十多年,应该都成条件反射了吧! 所以,为了不辜负她的一身好演技,许娉婷“善解人意”地配合她,一秒钟变身眼高于天的“妹妹”,臭脸一拉,沒好气地说:“别假惺惺的了,你是去看我死沒死吧!” “娉婷你又在开玩笑了。”她干笑了一声,掩盖着尴尬,“不过你说回來就回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好让司机去接你。现在这个时候,你不会沒回过家就直接來公司了吧?爸,,二叔知道吗?” 虽然很快就掩盖了她的口误,但许娉婷还是沒有错过那个字眼。 自从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沒听见过许妮娜明目张胆地喊许世安“爸爸”。估摸着是顾及着她,也算她们母女识相。不过现下看來,私底下,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得很呐! 许娉婷依旧拉长着脸,冷哼一声:“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许妮娜也依旧锲而不舍地关心着:“不是的,是济县那里出了点事情。你这段时间又刚好被派遣到那里考察,这不,想知道你是否了解一些内情。” 脑筋动得倒是快,是想知道她是否了解内情呢,还是想把这件事和她扯上关系? 许娉婷边腹诽着,嘴上边不满地嚷嚷道:“我能知道什么内情啊!公司只是让我弄份老工厂的调查报告,有二叔在,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做做样子的事情,我,,” “董事长!你來啦!” 说时迟那时快,许妮娜突然神色一紧,仿佛大白日见到鬼了一般,怯怯地朝许娉婷身后的方向恭敬地弯腰问候,成功地让许娉婷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闻声回头,果然看到许世安身后的助理像尊二郎神似的面无表情地定着,脑门上仿佛被打上了标签,上面写着“我的主人是许世安”,,风格相当明显。重点是,许世安正一脸阴郁地盯着她看,眼底隐忍着的火苗一触即发。 “跟我进來!” 紧绷着脸对她扔下这句话,许世安掠过她就往他的董事长专属办公室里走了进去。 “娉婷,怎么办?二叔看起來很生气。你待会儿进去,可尽量不要和他顶嘴。”许妮娜担忧地提醒她。 许娉婷心下已经无力吐槽她的做作了。 当她是傻子吗?刚刚许妮娜所对着的方向,摆明就能清楚地看到许世安的身影,也是料准了她会语气不善,才故意和她谈论济县的事情。 是生怕许世安想不到这一层,帮忙把许世安的怒气往她身上引导是吗? 小伎俩顺利得逞了,还不忘装无辜当好人。 虽然知道今天是一定要面对许世安的,可被许妮娜找机会“雪中送炭”,可就另当别论地恶心了!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许娉婷目不斜视地跟着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不想,她才刚进门,一份蓝色的文件夹就朝着她的方向飞了过來,最后顺利降落在离她三步远的羊毛地毯上,里面夹着的资料不可避免地散落了大半出來。 许娉婷轻轻扫过一眼就发现正是她刚刚提交到人资部的调查报告。只是抬眼间,她便换上了恰如其分的表情,三分惊恐、三分不明所以、三分呆愣,剩下一分则是留给泪盈于睫却强作骄傲的委屈肆意发挥。 “你去了这么久,就搞了这么一份沒有用的东西出來!”一面控制不住地冲她发脾气,一面却强制压抑着暴怒的情绪,让许世安的脸看起來十分扭曲。 “二叔,你,,”许娉婷语气颤抖着嗫嚅了一声,随即梗直了脖子,视死如归般反驳道:“工人们的情绪不是安抚下來了吗?人资部把我骗到那个鬼地方,二叔您自己也说就随便写份报告就行了。况且,那块地方不是卖出去了吗?又不属于我们公司了,考察什么嘛考察!” “你,,你,,”许是沒想到许娉婷态度这么差,许世安一副被气着了的表情,禁不住提高了声音斥道:“好!好!‘睁只眼闭只眼做做样子’是吧?那你干脆不用进公司任职了!反正你也无心在工作上!” 满满当当恨铁不成钢的口吻,用“当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來形容真是精准得不行了。 许娉婷顺势接着他这一棒子,佯装因他的话猛地一个激灵,脸色当下惨白,含着眼眶里饱满的水珠当落不落,倔强地挺着腰板,嗓音却有些有气无力了:“同样是家族企业,人家挂个职只管天天胡吃海喝就行,我却连任个职都那么困难。如果不是顾及着二叔,我哪里需要看人资部的脸色行事,苦巴巴地去济县呆了近一个月?我挤破了脑袋写考察报告,还是要被您骂。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是因为济县突然被发现有地下温泉而我们公司却已经把那块地卖掉了!” 最后一句成功地戳中了许世安的痛处,他的脸色再次青了两分。 “可是……这关我哪门子事?”一改之前的激烈,伴着泪珠的滑落,许娉婷的语气也突然软了下來,开始抽泣,“我不就是倒霉地恰好在这段时间呆在济县,可是我哪里会知道那里有温泉了……” 她伸出手背把泪珠抹掉,依旧站在原地瞪圆着眼睛看着他,就像她小时候被冤枉做错了事情一样,倔强而不服输。 许世安怔了怔。 他承认他是气擎天,更是气自己。整件事情就像到嘴的肥肉突然被别人吃了,并勾起了五年前五澜湾那块地的惨痛回忆。虽然少了这块收益对公司的整体布局无伤大雅,可原本是件锦上添花的事情,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而最重要的是,卖掉济县老工厂,是他发起的议案。眼下出了这档子事,董事会那群对他虎视眈眈的人,必定会在会议上就他的决策失误而加以议论,从而影响他往后的话语权! 就像是要印证他的担心似的,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伴着三四个人的脚步声,打头一人的声音随之传出:“世侄女说的对,这件事怎么能和她扯上关系呢?任谁也想不到,一块已经卖出去的地里,还有这么一大块文章可做。老许啊,你糊涂了!” 第五十一章 特殊女人 声音听來十分熟悉,许娉婷惊讶地回头,正是黄正德。而后面紧跟着的三个人,则是那另外三个大董事。 许世安的助理站在门边低着头,一看就是在为自己沒能拦住黄正德四人的入内而表示歉意。 许世安在见到黄正德的一瞬间,瞳孔猛地缩了缩,脸色益发不好看了。 然而脸色不好看是一码事,他还是即刻缓和了僵硬的表情,朝助理使了眼色让他先出去后,就问黄正德等四人道:“你们怎么过來了?” “这不是在会议室里等不到你人,我们就亲自过來一趟了。”黄正德笑着说,“原來你是在办公室里和世侄女说话,早知道就不來打扰你们叔侄俩了。” 这都不打招呼地自行进來了,还说什么“早知道不來打扰”? 许世安腹诽着,面上自是保持着微笑,“的确耽误了些时候,让你们久等了,走吧,我们现在就过去开会吧!” 说着,许世安从桌子后绕到前面來,黄正德却突然摆了摆手,目光落到了许娉婷身上:“不急,你和世侄女的事情先解决吧。” 一会儿说急,一会儿又不急了。这摆明就是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许世安愣了愣,瞥了眼许娉婷,显然还不清楚黄正德想干什么,于是有意无意地咳了一声,说:“会议要紧,我和娉婷的家事稍后再说。” “家事吗?”黄正德今天似是下定了决心要挑战许世安的权威,“刚刚不是正听见你们在谈论济县温泉的事情?这不正是我们等下的会议要商讨的主題吗?” 刘董事在这个时候插话进來:“是啊,老许,我们之所以在会议前先來办公室找你,就是给你面子。你也知道,济县那块地的案子,是你,,” 话沒说完,许世安一个眼神过來,就让刘董事住了口。 “老许,这次的事情的确是你考虑不周了。当然,马有失蹄,我们也不是怪你的意思,毕竟现在事情还沒完全定下來,补救还來得及。” 听着黄正德义正言辞地接口,许世安面上不动声色,一旁的许娉婷可清楚地看到他负在身后的手在轻轻地颤抖,心底不由冷哼一声。 “我们应该庆幸,地热资源的所有权是把持在政府手里。这紧接下來就是开发商们的争夺战了,我们公司还是要参与竞争的。当然,以我们公司的实力,也是有很大的机会重新将它争取回來。”以和事老著称的张董事眼尖地发现了黄许之间不对劲的气氛,连忙转移了重点。 谁知蒋董事偏偏又在这个时候补充了一句:“对对,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当下许世安的嘴角就抽搐了。 看热闹的许娉婷只觉得好笑,这个蒋董事她有所耳闻,一副愣头愣脑的呆萌模样,是几个董事里最可爱的。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能有今天的地位,必然不是真傻,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主儿。 不过,这个时候,她还是禁不止在心底默默地对蒋董事“恶意”的补刀表示崇拜。 张董事再善于察言观色,但摊上蒋董事,也无奈了。倒是黄正德挂着足以让许世安感到刺眼的笑意,佯装好意地说:“好了,我们四个人自然是支持你才跟你先通个气的。大家都等着呢,去会议室吧!” 随即他似才发现许娉婷还杵在门边,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既然世侄女顺利完成了考察,那准备准备尽快入职吧!” 还不忘转头对许世安明知故问:“听说你替她争取了分公司的总经理之位?还是合适的,她毕竟是仁安的女儿。你是她的二叔,要磨练她,我们这些外人也沒什么立场插手。不过年轻人嘛,你也不要对她要求太严格了,意思意思就行了。” 说罢,他便和其他三个董事先走一步,一切都好像无意之举一般。 许世安的脸色依然难看着,被黄正德一搅局,也沒心思花这闲工夫继续为难许娉婷了。当下他便恢复了“好叔叔”的正常模式,叹了口气,“既然你黄叔叔都替你说话了,我也不好拂他的面子。二叔知道这次不是你的错,只是生气你对待工作的态度不端正罢了。” 危机解决,许娉婷沒有理由再发脾气,别扭地绞了绞衣角,然后瓮声瓮气地应着:“我知道二叔是为了我好,娉婷记住了。二叔你先去忙吧。” 许世安离开后,许娉婷深深呼吸了几下,头脑才渐渐地清晰起來,而黄正德临走前有意与她对视的那一眼也浮了上來。 沒想到,她临时起意织的线,能够这么快派上用场。黄正德的出手相助,无疑省了她不少应付许世安的功夫。 而通过刚刚的那四对一的“乱斗”,许娉婷突然发现,她对四大董事和许世安之间微妙的利益关系,似乎了解得还不够…… ※※※ “v姐,总裁说了现在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您别难为我。”擎天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外,小秘书怯懦地拦着看起來面色不善的vivian。 可vivivan哪是一个小秘书能够拦下的? 她狠狠瞪了小秘书一眼,一点也不客气地质疑道:“bryan现在不是在里面吗?怎么到我这就成了‘任何人’了?让开!” 边说着,她边不管不顾地往里闯。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 “vivian,你可以进去了。” bryan似乎已经习惯了vivian的架势,所以并不像小秘书被吓得唯唯诺诺。 vivian往里走时,见bryan把手中的一只黑色垃圾袋交给小秘书,吩咐她扔掉。而就在关门的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分明瞥见垃圾袋里露出的一片纸巾上星点血迹分明。 困惑地皱了皱眉,她一回头就看见高城神色倦怠地坐在沙发里,而目光一下就被他包扎着纱布的右手所吸引。 空气里,隐约还飘散着消毒酒精的气味。 她怔了怔,先是想起了那袋垃圾。紧接着她更深入联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袋,表情略显怪异地走到他面前,一把将文件袋重重地拍到茶几上,“这就是你要我办的事情?火急火燎地让我动用公司的公关关系,就是为了让我替你压下新闻,拿回这些照片?!” 高城幽邃的星眸深了深,不回应vivian,而是先伸手打开了茶几上的文件袋,拿出了里面的一叠照片。最上面的一张,正是他一拳砸到墙上时的背影,而那女人的面目恰好被他的身形所挡住,看不分明。他目光复杂地在这张照片上顿了两三秒,而后继续一张一张地翻查过去,似是在寻找什么。 “不用再看了,并沒有拍到那女人的正面。”vivian凉凉地提醒道。 “谢谢。”闻言,他停下动作,对上她的目光,诚挚地道谢。 可正是这样诚挚的道谢令vivian心底猛然“咯噔”一声。尤其是说完这客气的两个字后,他抿紧了唇,一点儿也沒有想再说些什么的意思,更让她的不舒服情绪瞬间扩大。 “你不觉得对于这件事,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什么解释?”高城惜字如金,淡淡地问。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高城的眸光闪了闪。 随即他站了起來,踱步到窗前,背过身去,“vivian,这是我的私事。” “你的私事?”察觉到自己不自觉地提高了嗓调,vivian尽量让自己平静下來,“既然动用了公司的公关关系,就不是你的私事这么简单了。” “那么,麻烦你了,下次我会自己解决的。”沉默良久后,高城不紧不慢地回道。 vivivan霎时愣怔住了,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高城,你,,” 呆在高城身边这么多年,vivian自认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这几年,随着擎天一步一步地站稳脚步,他的光芒也一点一点地被世人所看到。也预想过,他的身边将会有越來越多的女人围绕着他打转。但是她很自信,高城是不会轻易看上什么花花草草的。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关于他的花边新闻几乎沒有,甚至还因此流出他是gay的传言。 可这是第一次,高城的态度和平时简直大相径庭。 他对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分明是特别的! 一想到这,vivian的脸色霎时白了白。 “高城,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何必对我遮遮掩掩。你就实话告诉我,她究竟是谁?” 朝高城走近了几步,她咬了咬唇,强制压下心绪,决定刨根问底。 她相信,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她想知道,他就不会刻意隐瞒。 尤其是经过五年前的那件事后。 然而,她问话沒有得到任何该有的回答。 高城只是转过身來略带歉意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凝视着茶几上的照片,不发一语。 第五十二章 舞池魅影 多日雾霾的阴冷天气终于在今天被驱散,阳光洋洋洒洒了一整日,在温度已然零下的隆冬,其实并沒有起到多大的保暖作用,只是给心情增添一份舒畅罢了。 黄昏之下,楼顶之上,毕竟是在都市里,一眼望去都是楼房,参差不齐的高度之间,夕阳红彤彤的脸被切割成好几个部分,缓缓下沉。 注视着被镀上淡淡金边的万物,许娉婷半眯着杏眸蜷缩在摇椅上,似昏昏欲睡,又如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蓦地,因为阳光的挪动,斜对楼的玻璃恰好反射了一束光过來,照进了她的眼中。 她黑色的瞳仁缩了缩,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挡,才蓦地回过神來,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冻得有些发僵了。 摊开手掌,掌心里落下的点点碎金灿灿,许娉婷紧绷的神色略微缓和。 果然,空旷的天台更容易让人驰骋思绪,冰冷的气温更容易刺激精神的集中。眺望远方时想事情,思路总会变得清晰得多。 距离上次在办公室里与许世安的交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济县温泉的开发权争夺战已基本尘埃落定。 许氏集团在那天的紧急会议之后,立即就安排了项目组跟进。只是,在同其他公司竞争之前,许氏内部究竟由哪个小组接手这个案子,也是一场硝烟。最后,许妮娜所带的项目小组所出的企划案获得了大家的支持,代表公司向政府竞标济县温泉的开发权。 当然,结果自是不出所料。在其他公司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竞标时,擎天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疏通了所有相关关节。说通俗点,就是内定。 期间,许娉婷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欣赏许世安和许妮娜脸上散不去的晦色,连带着王桂凤的心情也十分不佳,上上下下的家仆战战兢兢,生怕无故遭殃讨骂。 “妈的!真沒见过你这样奇怪的人。室内明明暖气十足你不呆,非得在顶楼吹冷风!” 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突兀地递到了许娉婷跟前的桌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转瞬间,黄达缩了缩脖子又搓了搓手,自顾自地坐到了她的对面,袅袅烟气散开后,她的眼底已恢复清明。 “我要的是咖啡。” 许娉婷直直地盯着牛奶,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 黄达边往手上哈气取暖,边不以为意地应着:“女人喝那么多咖啡,也不怕影响生育能力。” 于是下一秒,來自对面如箭般的目光就“嗖嗖嗖”地往他身上齐发而來。而明明不是实物,黄达还是感觉像是真被无数利箭射中一般千疮百孔,猛地一个激灵。抬眼看见许娉婷比这气温还冰冷的目光,他立即决定把接下來的抱怨堵在喉咙口里,打算憋死也不说。 眉头的微蹙充分表明了许娉婷的不满,但她还是勉为其难地端起了牛奶,把杯子握在手中,立即,掌心就暖了起來。 见黄达似乎沒有要下楼的意思,她问道:“你很闲?” 黄达依旧怯怯于她的淫威,他也很清楚她的这句话不是在关心他,,分明是语气讽刺的反问句。只是这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相处下來,他自认为对她的脾性还是小有了解的。 于是转眼他就忘记了自己刚刚才想着不再抱怨的决定,张口就嚷嚷:“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个鬼地方能有什么事情做?上上下下十多个人,哪个不是闲得发慌。就你特立独行,要么独自一人关在办公室里,还一关就是一整天,要么就跑到顶楼來发呆。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见她的目光愈发锐利,黄达越说越沒气势,到最后几乎是自言自语。同时偏还要抬高了下颔,强作自己毫无半点畏惧之心。 这样的滑稽模样其实十分好笑,但因为最近已经见过不下十次了,视觉疲劳到许娉婷只能无奈地挪开了目光。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可温度却不足以融化她面上的冷意。 之后许世安的确兑现了承诺,让她任职分公司的总经理。只是,这个分公司,却是许氏旗下的地产公司。 谁都知道,如今的房地产市场,擎天一家独大,许氏所占的市场份额,早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刚开始,她自然而然是得装模作样地和许世安闹闹,最后也自然而然地被许世安劝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地來了。 分公司在a市西城区,再偏一些就出郊外了。许世安还真是不竭余力地想将她排除在核心管理层之外。 不过第一天走马上任时,她已经庆幸,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的位置还是顶顶好的,多半是因为,毕竟是许氏的分公司,门面还是不能太差的。 更加意外的是,第二天,黄达便被黄正德打发过來,成了副经理。 许娉婷不知道黄正德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不过,让两个不求上进混日子的人來管理分公司,可见房地产这块,许氏真真是已经不抱希望雄风重振了。 只是,她这个“混日子”的,却不是个安分的。 才一会儿,杯子的温暖便沒有了,许娉婷干脆一口把冷掉的牛奶喝掉,然后站起身就往楼下走去。 后知后觉的黄达再次忍不住爆粗口:“妈的!等等,我也下去!” 回到属于她的办公室,她才发现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 而打开之后,许娉婷的杏眸下意识地眯了眯。 发件人是高城。 当然,是高城发给“魅影”经纪人的邮件。 自从上次在停车场遭遇记者跟踪后,本來许娉婷还隐隐担心是否被拍到什么,后來什么新闻都沒有,她便知道,高城的确全部都处理掉了。 闫婧突发奇想地要去游遍祖国大好河山,暂时把关于“魅影”的琐事全部交还给许娉婷自己料理。她也因为在分公司任职,所以很少回五澜湾的房子。 两人,便就这样再沒有见过面。 许娉婷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另一只手抓着鼠标,点击开了她私人网盘里的一份文件,犹豫半晌后,按下了打印。 几分钟后,刚好到了下班时间,许娉婷准时地走出了办公室,一甩马尾,“走,明天周末,今晚集体去happy!” ※※※ 性感的灯光交织着看纵情男女的千姿百态,在这里,西装革履与休闲装共处却不别扭,许是周五的缘故,人也比往日多。 黄达早就如入水游龙般挤入了舞池中,在和一个火辣的少女激情贴身热舞后,他气喘吁吁地回到了他们的大本营,随手抓过桌上的一杯酒,灌进了喉咙里,然后一把拉过许娉婷的手,就把她往人群中拖去,“既然出來玩就尽兴点!别一个人躲着这里了!” 一起來的其他几个人瞬间就围了过來,大家都热情似火,而毕竟一开始是许娉婷自己提议的,现在总不能扫了兴。无奈,她最后瞥了一眼吧台上的某个座位,还是沒有看到她想找的身影,思忖着今晚应该等不到猎物,便决定暂时先把來这里的目的放到一边。 ※※※ “对,就是在mazzo,到了之后,门口有服务员会领你过來的。” 二楼,bryan从包房里走出,边捂住一只耳朵,边大声地对着电话里的人说着。 好不容易交代清楚挂掉电话后,他却沒有现在就回包厢的打算。 正好,对方似乎也不喜欢有bryan在场。只是…… 他瞥了一眼紧闭的包厢的门,暗暗腹诽,可真是一个难搞的主!上回的品酒会,高城亲自出马竟然都沒有搞定,断断续续地又接洽了近一个月,今晚才终于有了这个面对面谈的机会。 不过,自家老板也不是个等闲之辈。这次,应该沒有问題了。 想着,bryan便干脆就靠在了手边的栏杆,盯着一楼的入口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舞池里的劲歌热舞所吸引。 高城一出包厢,巨大的嘈杂声就如火焰的热浪般扑面而來,令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看到bryan就在门口对着的廊上,他想问新的合同送來了沒有,却叫了好几声都沒听见他回应。 直到他走到bryan的身后用力拍了拍他,他才因为受到惊吓猛地回头。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边问着,高城已经顺着他刚刚张望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只见舞池层层叠叠推进的中央,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随着律动的节奏扭动着舞姿,周围的男人几乎全都被她吸引过去,绕着她打转,目光里是赤果果的欲.色。 而那被豺狼包围着的女人,一点也沒有畏缩,似兴致正高涨着,热情地与主动贴上前來的男人共舞,全身上下无不透露着性感,别说男人,就是女人恐怕都挪不开眼。 “我经常來这个酒吧的,之前好像并沒见过她,奇怪的是,她看起來怎么那么眼熟。” bryan随口说着自己的疑惑,转头却见高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人,半眯的星眸比以往更加深邃。 第五十三章 嫉妒火苗 很久沒有这般肆意放纵,一曲热舞下來,虽然身上汗津津的,但心情舒畅了不少。好不容易摆脱了一群人的虎视眈眈,许娉婷往洗手间走去。 “嗯……对不起!” 脑袋还有些晕乎,许娉婷一不小心就在走道上撞到了人,下意识地开口道歉,抬头瞥了对方一眼后,却意外地愣了愣。 对方似乎有什么急事,并沒有多加理会,随口应了句“沒事”,就匆匆忙忙地继续往前走,从始至终目不斜视,因此根本沒有注意到许娉婷。 怀着疑虑,许娉婷的目光紧跟着她的身影往二楼而去,顺利地看到了二楼某个包厢门口,bryan满脸惊讶地接到vivian,两人一番交头接耳后,一起进了包厢。 眼底顿时有精光一闪而逝,许娉婷心下便有了一番计量。 从洗手间回來后,一起來的几个人基本也回到了“阵地”,开始拼命地相互灌起酒來。 盛情难却之下,许娉婷自是也多喝了几杯,直到喝得手脚发软,其他人也都东倒西歪时,才见消失许久的黄达不知从何处回來了。 斜睨他满面神采奕奕,原本因沉溺烟酒多年而略显浑浊的眼里还带着少许來不及散去的猩红欲.色,许娉婷想起他离开前似乎瞧见他正尽情地在一个短裙女人身上揩油,心下立时对他的去向明了了大半。 从她一脸暧昧的笑意,黄达知道被她看穿了行踪,有些不好意思。但瞅着她杏眸迷离,唇色娇嫩欲滴,瘫软在沙发上的身体曲线玲珑,他的脑海里不禁闪过五年前的朦胧记忆,身体竟不知不觉有了反应。 只是,对面前女人的想入非非还未满三秒,他的感觉又迅速如退潮般悉数全无。 他清楚地很,这个女人可不是个能惹的主。虽然偶尔色心大起时会觉得鲜肉在前却吃不到的滋味真他妈难受,可后果他可不是他能承担的,有些女人,他注定就是碰不到。 何况…… 脑海中倏然浮现出某双凌厉非常的星眸,那样冷冽的目光,光想着就让他禁不住浑身打颤,哪里还敢再进一步意.淫。 然而,如同错觉般,远远地,那双记忆中的星眸堪堪闯入了黄达的眼中。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顿时一个激灵! 哪里是错觉?分明就是高城本人! 就在他像老鼠遇上猫般不知所措时,许娉婷突然颤颤巍巍地起身。第一次沒有成功,重新摔回了沙发椅里,第二次还是回过神來的黄达地上前扶了一把,她才站稳。 “该……回去了。”嘴里嘟哝着,她人已经歪歪扭扭地往外走。 黄达的习惯向來是要泡到打烊,但眼下是和许娉婷一起來的,他多少得照应点,考虑之下,便像搀扶着老佛爷似的伺候着她。 外头,vivian刚刚离开,高城和bryan两人还在,弄得黄达进退不得。 倒霉的是,恰恰这个时候,酒吧里的一个服务生从里头追了出來,“黄少!黄少!你们的包落下了!” 闻言,半睡半醒间的许娉婷低头,发现自己手上果然少了东西,连忙回身:“是我的,谢谢!” 于是,熟悉的嗓音成功地令高城回头了。 黄达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扶着许娉婷的手里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真想一把甩开。 可是,他不能甩。 所以,他的怒气立即就撒在了追出來的服务员身上:“喊那么大声做什么?老子耳朵又沒聋!” 凶神恶煞地想要从服务生手里夺过许娉婷的包,结果服务生被黄达给吓得脸色发青,手一松,未等黄达接住,包就应声掉到了地上。 偏巧许娉婷的包沒有拉紧,里头的东西散落了大半,黄达立即蹲下身去帮她全部收拾起來。 之后,回过身,黄达佯装才发现高城般,不由故作惊讶地扯开嘴角,笑呵呵地问候了一声:“哟,高总,怎么巧?您也在这呢?” 许娉婷浑身一僵,眼底的迷离霎时清明了几分,抬眼,恰好与高城四目相对,但只是一瞬,两人便同时移开了目光。 倒是谁也沒有注意,bryan的眼睛狐疑地落在露在包外面的一份文件袋上,神色变幻不定。 “走吧。”接过黄达手里的包,许娉婷哑着声音简洁地吐出一个字。 黄达就是再傻也能察觉到当下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正好他也巴不得离开高城的视线范围,便任由着许娉婷吩咐,往停靠在路旁的车走去,一路疾驰离开。 “总裁……”bryan在这个时候突然喊了他一声。 察觉bryan的口吻似有些犹豫,高城皱了皱眉,“怎么了?” 沉默半晌,bryan凑到了高城的耳旁,小声嘀咕了两句。 下一秒,高城的脸色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转头看向许娉婷离去的方向,眼底如深湖般耐人寻味。 而同一时刻,后座上的许娉婷神态自若地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袋,哪里还有半点方才醉醺醺的模样。 通过一个月的调查,她发现高城的助理bryan每到周末都会在这家酒吧喝上两杯。虽然今晚发生了点意外,和她原本的计划有些出入,不过沒关系,最终目的达到就行。 如今,只等鱼儿乖乖上钩了…… 一半是酒精的助眠,一半是昨晚的事情进展得顺利,这一夜,许娉婷睡得特别香。本來难得地想要赖个懒觉,结果一大早,房门就被许妮娜敲响了。 “娉婷,昨天你回來得晚,沒來得及通知你,今天中午12点的飞机,我们要去上海出差。” ※※※ tk集团是国际性的多元化集团,旗下房地产发展、建筑及建筑材料业务遍及整个欧美地区,十年前便占据香港的半壁市场,如今已是世界上最大的跨国公司之一。最重要的是,tk旗下收购了多家大型传媒机构,更是为整个集团的发展运营着自己的营销传播渠道。自一年前听说它将进军中国内陆市场起,国内众多大小公司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渴望能够成为其合作伙伴,只是苦于沒有接洽的机会罢了。 而就在半个月前,tk向包括许氏在内的多家发出邀请函,邀请参加月底于上海举办的酒会。 这个重磅消息像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业内外,许娉婷也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同时她清楚许世安一直在准备参加酒会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安排了相应的随行人员,却突然临时换成了许娉婷和许妮娜。 匆匆忙忙间,许娉婷随意挑了几件衣物就往行李箱里塞,现在才发现,几乎都是过于正式的商务装。距离酒会开始的时间只剩一个小时,她已经不可能再去店里重新买一件了。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勉强换上唯一的一件小礼服。 与许世安汇合时,许妮娜看着许娉婷一身oscarla renta最新款的锦缎腰带连衣裙,上白下粉,加上配套的镂空外套,不由熟络地上前夸赞道:“还是娉婷适合这些粉嫩的颜色!” 不动声色地避开许妮娜故作热情的举动,许娉婷不屑地打量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嘲讽道:“你也很适合这一身的白色鸡毛。” 当下,许妮娜脸色就青了,哪里还有刚刚对她展开的如花笑容。 其实,许妮娜穿的是鸵鸟羽毛缀饰的无袖缎面裙,巧妙地勾勒出极好的曲线,并且突出两条长腿的美感,走的是她一如既往的性感火辣路线,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 许世安干咳了两声,走到两人中间,笑呵呵地调和道:“不愧都是我们许氏的千金,姐妹俩各具特色,相得益彰啊!” 许娉婷立即撇撇嘴,正准备表示她对这话的不赞同,许世安紧接着便对她叮嘱道:“妮娜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经验比上你多。毕竟都是代表着我们许氏的脸面,呆会在酒会上,你就不要耍小孩子脾性,相互照应着些。知道吗?” 他故作慈爱和善的面容映在她的瞳仁里,半晌,许娉婷眨了眨杏眸,亲昵地挽上许世安的胳膊,抬高着下颔颇为得意地睨着许妮娜,示威般应着:“好的,二叔,我会看着她点,免得不小心丢了我们许氏的脸可就不好了!” 话说得不好听,但许世安只是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转头问道:“妮娜,你听到了吗?” 见许妮娜因许娉婷刺耳的话而难看了脸色,许世安不动声色地给了她一个眼神,良久,许妮娜才小声地说了句:“我听到了。” 华灯初上的城市中心,高耸屹立的环球大厦,许娉婷趾高气昂地挽着许世安的手穿过豪华宴会厅敞开着的古朴精雕的大门。 身后,许妮娜隐忍地咬了咬嘴唇,手中紧紧地攥着名贵的手提包,眼神中,是压抑许久的不甘心在燃起嫉妒的火苗。 第五十四章 明骚易躲 墙面雕刻祥云,顶部则运用高低起伏的手法,增添空间的错落飘逸之感,相称之下,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龙行流云”之意。精巧的镂花灯下,悠扬的小提琴乐声中,來自各方的代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携带着同伴,要么是集团继承人,要么是贵妇名媛等女宾。而当瞥见几个平日里只能在政治新闻里见到的官员时,许娉婷诧异之余,更是暗暗惊叹tk集团的影响力果然名不虚传。 渐渐地,男人们那边将事业谈得如火如荼,女人们这边也聊得热火朝天。 女人间的交流是需要一來一往的,许娉婷向來深谙此道。而能來这种场合的人都是有背景有身份的,就算原本不熟识,经过牵线搭桥后,几句客套下來,就算是碍着脸面,基本也能谈笑风生。 况且,许娉婷还遇到了之前交往甚深的那两个“闺中密友”。 “rebecca,那位就是你继母带过來的‘姐姐’?” 两人对许娉婷家里的情况小有了解,左莉突然用手中的酒杯指了指某个方向,问道。 顺着望过去,正看见许妮娜神采飞扬地与两三位贵妇说说笑笑。 虽然进门前答应过许世安要帮忙“照看”着许妮娜,但是许妮娜除了刚开始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后來许是因为她的冷落,就不当“跟屁虫”了。 现下看來,许妮娜似是已经摸到了她自己的门道了。 眯了眯杏眸,许娉婷淡淡地回道:“我爸妈只生了我一个,哪來的姐姐。” 一旁的薛芸立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笑着说:“她怎么也跟着來?你这个正统嫡公主眼里也太容得下砂砾了吧!” 许娉婷轻轻呡了口杯中的果汁,不以为意地说:“她懂得怎么讨我二叔的欢心呗。” 闻言,左莉的嘴边立时勾起一抹鄙夷意味十足的笑,对着薛芸故作娇嗔道:“我最讨厌招摇撞骗的人了。” 这两个人从小一起玩到大,默契好比孪生姐妹,薛芸马上就读出了左莉的意图。 见她们脸上满是恶作剧的表情,许娉婷知道,许妮娜恐怕是要倒霉了。 财富和权力早已在无形中把人的社会地位分成了三六九等。在这个泛着虚假光环的圈子里,人们一面享受着为所欲为的放纵和恃强凌弱的肆意,一面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得以拥有优越感所潜在的规则。也许许妮娜本身并沒有做错任何事情,可就凭她少了那层重要的身份标签,就足以惹來像左莉和薛芸等人的不快了。 因为,她威胁到,甚至可以说是,破坏规则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许娉婷还是多说了一句:“今天这种场合,你们还是不要太乱來。” 薛芸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啦,我们知道分寸。只是要她认清自己的位置罢了!” 之后,她们俩就端着酒杯,仪态万千地走向了许妮娜所在的那一堆人中去。 随手拿起一颗樱桃含进嘴里,许娉婷正准备悠然自得地远远观望“战况”,不想,却与一道静默幽深的目光交汇了。 早就料想到擎天必在受邀名单之列,所以能在这里见到高城,许娉婷一点也沒感到意外。 他的眼底如水如墨,又似一泓深湖,湖底隐着万千的颜色,却耐人寻味。 她不避不让,昂起光洁的下巴,用不带半丝异样的淡然笑容加以回应。 高城明显怔了下,而后蓦地眯起星眸。 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高城走去,许娉婷挑了挑眉,抬起手中的酒杯,遥遥相敬,然后背过身去。 “阿城,在看什么呢?” vivian的嗓音传來,高城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她挽在他臂腕上的手,再回神时,许娉婷已然走远。 左莉和薛芸是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回來的。 因为高城的打岔,许娉婷沒亲眼见证事情发生的过程,只看到刚刚还和许妮娜相聊甚欢的几人都已各自散去,徒留她一人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眼底的怅然和受伤一目了然。 “唉哟,笑死我了!rebecca,你知道吗?她竟然有脸自称是许氏的千金。我们俩一句话就把她的老底给揭了,当下,其他人就找了借口走掉。” 两人一唱一和、口沫横飞地给她再现了当时的场景,期间似乎还嫌不够过瘾,公然朝不远处的许妮娜投去挑衅的目光。 许娉婷始终默不作声地含笑听着,不置可否,并且故意不再去注意许妮娜的反应。 只是沒想到,山不过去,人倒自己过來。 “娉婷,你们正在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当许妮娜故作熟络的嗓音从背后传來时,别说左莉和薛芸,连许娉婷都愣怔住了。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均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了惊讶和困惑。 许娉婷当先反应过來,不冷不热地回道:“说笑话呢。” 话音刚落,左莉和薛芸当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在此之前,除了用身为许娉婷该有的态度去对待许妮娜之外,她并沒有打算去主动招惹她。不过也就是在前一刻,看到主动过來搭讪的许妮娜,许娉婷忽然很想挑战这个女人的底线,这个在她面前演技几乎天衣无缝的“姐姐”,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 “哦?什么笑话那么好笑?”许妮娜脸上依旧保持着她的巧笑嫣然,佯装毫不知情地问。 随即她看着左莉和薛芸问:“娉婷,原來她们两个都是你的朋友啊?怎么也不跟我介绍介绍。” 话毕,还未及许娉婷反应什么,许妮娜就热情地主动对左莉和薛芸两人伸出酒杯,“你们好!我是nina,娉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 就是在这个时候,混乱的画面如电影慢动作回放般,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呈现在许娉婷眼前。 只见许妮娜微笑着伸出酒杯,口中的最后一个字还沒有吐出,身后经过的一个侍应生不偏不倚地撞到了许妮娜的手肘。紧接着那酒杯里的液体随之洒了出去,眼看着直直朝着左莉的脸上泼去,薛芸眼疾手快地把左莉往边上轻推一把,险险躲了过去。 但同一瞬间,许妮娜嘴角诡异地生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待反应过來时,许娉婷的胸前,那本就容易吸水的布料眨眼间就渗染上大片红色污渍,并且透过镂空的外套,漏进了里头。 皮肤上立即泛起一丝清凉,许娉婷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两三颗水珠正不安分地沿着她的胸口顺溜着滑落而下。 “啊!娉婷,你沒事儿吧?我不是故意的!”许妮娜尖叫一声,掏出纸巾,慌慌张张地就往她胸前擦去。 “你让开!”左莉和薛芸两人异口同声轻喝,一把拍开许妮娜的手,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分明是故意的!” 许妮娜依旧一脸无辜地摇头摆手:“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少假惺惺地恶心我们了!” 左莉以为许妮娜是要报复她,却误伤了许娉婷,怒火立即被点燃,下意识也端起酒杯就要回泼过去,手腕处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回头,见阻止她动手的是许娉婷。 许娉婷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暗暗使了个眼色,这才发现,她们闹起的小骚动,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娉婷,我,,”许妮娜充满抱歉的嗓音再次传出,只是话沒说完,就被许娉婷的眼神堵住了。 许妮娜发誓,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许娉婷。不若平日那样,永远像骄傲的孔雀般高昂着头斜睨她,也沒有每每被惹毛时的气急败坏,更沒有嫌恶讥笑。 而是……气定神闲。 在这种情况下,反而让人心底禁不住发毛的气定神闲。 “对不起,对不起,您还好吗?” 从事情发生之后便一直不敢吭声的侍应生终于插话进來并试图挽救什么,许娉婷却摆摆手就轻轻松松地放他离开。 随即同左莉和薛芸打过招呼,她不再看许妮娜一眼,淡定从容地走出了宴会厅,将她们的不解和困惑留在身后。 盯着电梯里的镜子映出自己略显狼狈的模样,许娉婷禁不住露出扯开嘴角皮笑肉不笑。 早就隐隐察觉到,今晚的许妮娜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从刚刚拙劣的泼酒伎俩就能明显看出,至少她不像过去那么沉得住气了。并且,她敢肯定,从一开始,那杯酒的目标就不是左莉或薛芸,而是她。 这还是许妮娜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付她,有意思!真有意思! 因为被泼了酒,她必须回酒店房间换身衣服。所幸环球大厦在二十楼处与他们入住的酒店有内部通道连接,也不会太耽误时间。 走出电梯时,发现隔壁的贵宾专用电梯里竟然有人正准备上楼。 好奇之下,她只來得及透过即将关上的一丝缝口瞥去一眼。 然这一眼所瞥见的熟悉轮廓,却让她霎时怔了怔。 只是下一秒,她便兀自摇了摇头,暗暗嘲笑自己的错觉,抛开了不该有的思绪。 第五十五章 暗贱难防 本以为她这一去一回的时间,tk集团的代表人恐怕都致辞结束了。沒想到,宴会厅里的场面还是与她离开时的样子沒多大区别。但不难发现,不少人的目光已经开始往入口处频繁扫去了,显然也在暗暗疑惑着今晚这场酒会的东道主为何迟迟不出现。 这类酒会一般都会邀请小型乐团在现场演奏,何况之后还有舞会。许娉婷敏锐地注意到之前悠扬的小提琴声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旋律轻快的钢琴独奏。 寻了左莉和薛芸许久都不见她们踪影,反而发现女宾们影影绰绰地围聚到乐团所在的小舞台前。好奇之下,透过人影间隙往里层看去时许娉婷才发现,舞台上,坐在黑色大三角钢琴前演奏的那抹白色身影,可不正是许妮娜! 从许娉婷的角度,看到的正是许妮娜45度左右的侧面。墙上一盏壁灯氤氲着温柔的光线,恰如其分地打在她光洁的面颊上,搭配她此刻陶醉的神情和优雅的姿态,倒是和她本身所洋溢出來的性感之美毫不违和地相辅相衬,别有一番风情。 同时,她也发现了左莉和薛芸两人正在人群的最内一圈围观。 “怎么回事儿?”挪到她们俩的身旁后,许娉婷微皱着眉头小声地问。 而也是到了里头她才得以看清,围观众人的神色诡异且复杂。 闻声,左莉和薛芸俩脸上冷眼旁观看热闹的表情愈发生机盎然,或许不用她们开口,许娉婷就能从以往虽为数不多、但印象深刻的经验中得知,应该是有人要出丑了。 “喏,看见舞台侧边那个黑白条纹抹胸裙的人沒有?”顺着左莉努嘴的方向望去,的确站着一个和她们差不多年龄的淑女,脸上的表情丰富得跟调色盘似的,一会儿绿一会儿白,目光死死地盯着许妮娜,不善之意昭然若揭。 “你几年不在国内不知道,那位是奥通科技董事长家的独苗孙女姚仪。人家千金小姐发现这里的钢琴音质饱满,一时技痒小奏一曲,结果那女人竟然紧跟在后头上去凑热闹。同一件乐器,还同一首曲子,你说,姚仪该不该生气?”边解释着,薛芸还故意在左莉的面颊上轻轻拍了拍,以暗示这许妮娜是在打姚仪的脸,俩人自娱自乐玩着还不忘相视而笑。 听完,许娉婷眉毛一扬,目光重新落回了貌似依旧自我沉醉中的许妮娜,嘴角禁不住浮起一丝冷笑。 这许妮娜,今天当真是磕到头犯蠢了吗?先前的泼酒事件就不提了,当时左莉和薛芸当众羞辱了她,也难怪她会顺其自然地把账算在她头上。可是现在呢?做这种抢人风头的举动,就不怕枪打出头鸟吗?身处今天这样的场合,就让她内心飘飘然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不过说实话,她还从來不知道,许妮娜何时学了这么一手好琴,倒算得上是“内外兼修”。眼下这般静静弹琴的模样,不知道的人,恐怕真把她当成哪家闺秀了。 思忖间,小舞台上的许妮娜正好按下最后一个琴键。余音还缭绕耳畔,围观的众人似乎仍然沉醉其中,半晌,谁都沒有说话。 直到在此围观的两三个男宾突然带头轻拍手掌,才打破了安静。 掌声不大,也稀稀拉拉,但足以让姚仪的脸色更加难看。 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许妮娜站起身來,面带羞涩地璀然一笑。那笑容,用端庄、从容、大方來形容,或许都一点也不为过。 已经有人悄悄接头接耳着相互打听许妮娜究竟是何方神圣。只是,这种时候,许娉婷却在煞风景地自动地脑补着,许妮娜是每天对着镜子练习了多少遍,才达到今日这般如火纯青、形神毕肖的千古一笑。 眸光轻轻扫过姚仪,那姑娘似乎火候还不够。虽然想要强装从容地笑,可明明忍不住还要硬憋着,样子真不如直接爆发來得好看。 正当众人均好整以暇着,这出足以与“后宫争宠内斗”相媲美的好戏,接下來会如何发展时,许妮娜的眼睛蓦地一亮,许娉婷心底猛然“咯噔”一声。 下一秒,似是要印证她的不安一般,许妮娜的目光已经“不负所望”而准确无误地投在了许娉婷身上,谦虚地对大家说道:“其实论起钢琴,我妹妹娉婷才是其中的行家。” 边说着,似乎还怕大家认不清所指为谁一般,许妮娜特意朝许娉婷走近了几步,看着她,怂恿道:“娉婷,今天机会难得,切磋一下技艺,就当玩玩呗!” 切磋技艺?以为是古代的练家子们华山论剑吗? 许娉婷腹诽着,眉头已经皱成了小山丘,,情况陡然因为许妮娜的一句话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众人的目光早如挡不住的洪水猛兽般,齐刷刷地汇集到了她身上。 本以为许妮娜是敌不过自己心底的自卑和不甘心,想在这种场合竭尽全力地表现自己。沒想到,原來真正的目标还是给她拉仇恨。 也真难为许妮娜为了杀敌一万甘愿自损八千。 “谁是你妹妹了?你压根就,,” “既然大家都是科班出身,就不必故作清高忸怩了。反正今天也就是个聚会,眼下也正无聊着,玩玩也不错。” 左莉和薛芸出面的话还沒说完,就被姚仪不冷不热地打断了。如果说刚刚还看得到她的强制压抑,那么眼下,她骨子里骄傲已经让她沒有办法再容忍下去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任谁也沒想到,许娉婷竟然在这个时候开口应承下來了,包括许妮娜在内,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姚仪的脸色转眼又变了,,许娉婷这样的爽快对她來说,无疑是再一次的公然挑衅。 不过此时的许娉婷并沒空去照顾姚仪的情绪。 她正带着许妮娜从未见过的善意目光和盈盈笑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许妮娜面前。 许妮娜只觉得那一反常态的目光和笑容里,满满透露着诡秘,竟让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两人就要贴上,许娉婷却在最后一刻从她身旁擦过,走到了钢琴前面。 也因为大家的焦点都在许娉婷身上,所以谁也沒注意,那一瞬间,许妮娜明显僵住了身体,神色怪异。 许娉婷的唇畔始终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缓缓地环绕着钢琴走了一圈,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在黑白琴键上撩过,惊醒几个清亮的音符欢快着跳跃而出。 行家吗?她只知道,以前的许娉婷,的确从4岁起就师从大家,勤学苦练,水准非凡。 可是自她重生到许娉婷身上后,却是再沒有碰过钢琴了。虽然顺理成章地承接下了许娉婷的一切,依着本能,她还是能够哄哄人。不过,她并不想这么做。何况,她上來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个…… “不好意思,能借你的乐器用一用吗?” 在各色的目光中,许娉婷沒有如大家所料想的那样坐到钢琴前。 因为姚仪等人的临时兴起,原本在此演奏的乐团成员们自据于角落里休息。许娉婷就是那样径直走到了其中一人的面前,指着他正在擦拭的乐器,笑眯眯地问。 那人显然意外地愣了愣,狐疑地看着许娉婷,似是在问:“你确定要借我的乐器?” 明白他的困惑,许娉婷笑容可掬地看着他,坚定地点点头。 而当大家看清楚许娉婷手中拿着的分明是萨克斯时,气氛的诡异程度再次陡然升级。 许娉婷始终不去注意周遭的骚动,兀自调整着手中的萨克斯。 片刻之后,随着低沉、柔情的乐声舒缓地飘扬而出,无论是不可置信、质疑、惊讶,抑或其他种种复杂的神色,均一一缤纷地出现在所有围观之人的脸上。 人们的思维普遍被桎梏在世俗之见中,有种根深蒂固的概念:女人不能吹萨克斯,即便下苦功学会了,也不会出彩。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吹萨克斯对肺活量的要求很高,而女人在这方面先天的生理条件就比不上男人了。 许娉婷也说不上來为什么,当初在那么多的管弦乐器中,她偏偏就相中了萨克斯。也许就只是单纯地想追求特别。 而不知不觉中,当她把一整首曲子完整地演绎下來后,她却有些失神地愣住了。 无意识间,她竟然选择了auld lang syne,魂断蓝桥的主旋律。 黑白的胶片,泛黄的荧幕,唯美的爱情故事里,那些悲喜交加的桥段,浪漫,穷尽奢华。可惜,在命运面前,只能黯然落幕,无疾而终。 如同电影画面忽然卡住一般,四周还处在震撼的寂静里。 许娉婷唤回短暂涣散的思绪,眸光淡然地环视一圈,意外地发现,高城不知何时竟然也出现在人群里,用他招牌式的深邃星眸注视着她,似是要从她身上探究出什么。 目光一碰,随即转开,许娉婷转回敌人所在的方向,准备将剧情过渡到下一段。 然而,望定的一刹那,唇瓣尚未來得及张开,她立马就像断水缺粮一般窒息站定了,熟悉得以为早就寸草不生、油盐不侵的心,慌乱而剧烈地跳动起來。 第五十六章 灵魂上天 许娉婷发誓,她并不是故作镇定,她是真的镇定。 只是她的膝头多少有点打颤,她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里都渗出细密的汗。 她的耳朵听不见,她的眼睛看不见。 除了人群中那个,她曾经以为再也无缘相见的男人。 她想起了小时候她家背靠着的那座青山。每到晚上七点整,一瞬间,路灯从山脚下亮起,依次排开一直延展到新城区,直指那一片颤巍巍的霓虹建筑,仿佛在代替阳光,用尽所有的能量,抵挡住黑夜的压迫。 那个年代里独有的万家灯火,十里洋场。微弱,却充满力量。 就好像此时正专注地凝视着她并将她牢牢钳住的,他的黑漆漆的眼睛。 许娉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下手中的萨克斯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小舞台上下來的。 她只知道心底有慌乱如丛草杂生迅速蔓延,空气里的氧气仿佛刹那间消失殆尽般,呼吸因此而益发紧迫,脑袋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离开这里,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解救。 大家根本沒來得及反应过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着她忽然从台上连奔带跑着下來,脸色惨白得跟活见了鬼一般, 快点!再快点! 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许娉婷在心里默念着,早已把原本想要做的事情抛之脑后。 许是步子太急,就是在这个时候,许娉婷只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她顿时一个趔趄,重心不稳使得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去。 “小心!” 同一时刻,一道好听的嗓音突然响起,而嗓音的主人也因此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许娉婷的脑袋本就是混沌的,耳中乍然传入这熟悉的声音,心底更是一阵发紧,不知该如何去反应这突发状况。 视线范围内蓦地横空出现一只手臂牢牢地扶住了她,她也下意识地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攥住他宽厚的手掌。 然后才发现,她右脚上空荡荡的,颇有些凉意,正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脚趾上平日最爱的鲜红色甲油,此刻看來却分外扎她的眼。 她愣怔着,所有的感官变得异常敏感。其他的骚动都被莫名地缩小,甚至隐藏,只余身后,轻轻的、踩在柔软地毯上的脚步声清晰无比,在朝她一步一步地靠近。 难得恢复的一丝冷静在不断地告诉她不能回头,千万不能回头! 可身体却在这种关键时刻背叛了她,不听从大脑的主宰,鬼斧神差地转了过去。 青白拼接的高跟鞋静静地躺在人群主动让开的那条道上,王子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公主粗心掉落的水晶鞋捡起,握在了手中。 紧接着,那写满温柔的目光,再次凝聚回她的身上。 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终见故人,他深深的眸光里,她的影子在微微动荡,并随着他一步步的靠近而愈发清晰。 那一霎,许娉婷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疼痛直钻向心底而去,直逼崩溃的边缘,阻滞了所有的反应神经。 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他突然站定。 紧接着,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下一个举动惊起阵阵惊呼,高低起伏,就像是抛物线一般,, 他蹲下身,右手轻轻地抓过她的脚踝,如待至宝般,温柔地把鞋重新套回她光洁无瑕的脚上。 接二连三的情绪积累下來,就像是水被煮沸的过程一样。许娉婷只感觉闷得透不过气,震得眼前发黑。 可是紧接着,当他重新站起來与她四目相对,并张口对她说出那句话时,许娉婷的脑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原來,这才是真正的沸点。 魂断蓝桥中,myra在与爱人相逢的时候说,roy,过了这么多年,你望向我的眼神依然沒有变。 那女人似笑非笑的嫣然,像是不断焚燃的麝香,漂浮于世界的每一粒浮尘中,始终吸引着人们在那如泣如诉如痴如梦的爱情里沉沦自醉。 即使闭上眼睛,许娉婷也能倒背如流那些剧情,而且不管看上多少次,她都会毫无保留地为这部电影奉献自己最真情的眼泪。 于是眼下,她下定决心戒掉的太阳竟然如天神降临般活生生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心底最深处的软肋,被清晰传入耳中的一字一句,猝不及防地狠狠戳中了。 他绅士地对她伸出手。 他说,no r you。 那是属于宋斐的轮廓。柔和,却棱角分明,她曾认定,这是一种由内心气质所散发出的温柔舒服的样貌。 杏眸里有什么在酝酿着,鼻中分明满是酸楚,嗓子眼里也全是干涩。 这一刻,她赫然发现,她原來不曾彻底拔除过这颗生命里的毒瘤。 美好的东西,但凡再次出现,总让人忍不住飞蛾扑火。 可是她害怕!不敢!也不能! 手臂上蓦地传來一丝刺痛。 下意识地回头,撞进的是高城凌厉如刀锋的眼神。 从刚刚起就扶着她手臂的宽厚手掌愈发紧,手上的力道与他眼中的浓重寒气一起迅速地传递给她。 许娉婷顿时一个激灵,脸色青白,一时心中翻江倒海,怔怔无言。 高城就是趁着她这失神的片刻,强势地把她彻底拉到自己身旁,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宋斐说:“对不起,她是我的女伴。”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许娉婷看不见宋斐的神色,心底却无比的紧张,随即便听到宋斐似淡淡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唐突了。” 刹那间,她的心口松了松,同时也有隐隐的一丝酸楚夹杂其中。 “那么,我现在正式邀rebecca,同我共同开启今晚的第一支舞。”依旧是淡淡的带着笑意的口吻,却比刚刚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 许娉婷因这句话惊愕无比,高城也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打量起宋斐,眉宇间是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次酒会的主办方是tk集团,只有tk集团的最高代表人,才有资格领跳第一支舞。 宋斐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原本安静围观的众人也诧异非常,窃窃私语的声音骤然蔓延开來。 即便沒有回头,许娉婷也能强烈地感受到黏在她背上的來自他的温柔的目光。 他是在等她的回答。 可是她的脑袋一片混乱。 别人不知道其中内情,只知道眼下看到的是,众目睽睽之下,许娉婷被tk集团帅气英俊的代表人特殊对待、相邀共舞。换做是任何这种年纪的女人,恐怕只会少女心乱蹦,受宠若惊地点头答应,羡煞旁人。 但对许娉婷來说,却比凌迟处死还难受。 等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沉默好久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她竟然紧紧地攥紧高城的手掌,甚至在他的掌心抠出了指印。 本想抱歉地抽回手,沒想到高城一点儿也不给她机会,反而反握得更紧。 “她是我的女伴。”他低沉着声音,不肯相让地重复了一句。 气氛再次凝滞了下來。 两个都是出挑的男人,在这个时刻如约好般默契地同时保持了沉默,看似平静无波的四目相对之下,无形的火星在空气中激荡、迸溅。 “高城,我有些不舒服。” 许娉婷暗哑的嗓音在此时传出。 宋斐含笑的目光顿时闪了闪,并落到了她和高城交握的手上。 高城也有一瞬间的愣怔,瞥了一眼她白得透明的脸色,然后冷毅地对宋斐道歉:“失陪了。” 随即,他体贴地搂过许娉婷的肩,在一路复杂目光的相送下,走出了气氛诡异的宴会厅。 身后,有人妒火中烧,有人煞白着脸快要把唇瓣咬破,还有人的眼中,始终只有许娉婷落荒而逃的身影。 站在环球大厦的露天花园里眺望着上海的夜晚,灯火辉煌的景致,就像是洒在黑蓝色绒布上的大大小小的钻石,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只是落入此刻许娉婷的眼中,只觉得冬日笼罩下的整个画面苍白清冷,完全与任何繁华无关。 冰冷的空气已经令她麻木的神经渐渐恢复过來,仿若一场猝不及防的梦境,敲碎之后,暂时离家出走的清醒悉数回归。 本以为与宋斐的邂逅是最纯粹的萍水相逢,激情一场后各自天涯,从此相忘于江湖。 谁能料到,他竟会是tk集团的代表人,他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传说中的“有生之年狭路相逢在所难免”吗? 抬起手中的酒杯,打算再次一口气全部喝掉。 身后蓦地便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把酒杯夺了过去。 许娉婷紧紧攥着不愿松手,毫无畏惧地与高城愤怒的眼神对上。 “放开。” 她淡淡地说,语气里却透露着一股倔强。 高城瞥了一眼长椅上已经空了的两个红酒瓶子,脑袋刹那间一热,多年不在人前显露的暴力冲上心头,手上猛地一用力! 清脆的碎裂声响炸角落,许娉婷愣愣地盯着酒杯破碎的残骸,因微醺而朦胧的眼顿时清明了两分。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看到现在被摔到在地上粉身碎骨的是你!” 第五十七章 爱情落地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现在摔到地上粉身碎骨的是你!” 人生难免有一两个失控的灾难性时刻。而最近接二连三的失控,已经让高城彻底醒悟过來,面前这个女人,或许就是能够引发他失控的导火线。 唯一的。一次又一次的。 她也许不知道吹着萨克斯的她,有多么地令人着迷。 褪去她所有的利刺和尖锐,肤色如雪,眼黑若漆,温山软水的轮廓,干净得像雨后带着水珠的荷花。黑色低领的连体裤,脖颈修长优美的线条往下勾勒,胸口莹润的肌肤若隐若现着旖旎风光,引人遐想。 潇洒自如的姿势,在倾泻而出的萨克斯特有的音色中,无意识地轻微摇摆晃动她的身体,如同骄傲昂首的凤凰,带着高贵和不可轻亵的光华,彻底蛊惑住他的心神,明明是叫人不敢直视的光芒,却依旧挪不开眼,生怕错过刹那芳华。 可是,她杏眸中所有的亮光,都崩溃在了那个男人的眼中。 因为高城始终注视着的都是许娉婷,所以早从她情绪突变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源头。 虽然并不清楚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高城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她。 就好像每次他因她而失控一般,她因那个男人而失控。 分明清晰地看懂她眼底的慌张和害怕,所以他挺身而出解救因落荒而逃而狼狈无比的她。 即便她的目光从來都沒有落在他身上,即便当时的他被嫉妒和痛苦交织折磨着,即便心底隐隐知道她只是需要借他來摆脱那个男人,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将她从溺水身亡的边缘拉了回來。 他欣慰的是,至少在这种时刻,她愿意接受他的营救,也许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依赖她的。那么,被利用一番又如何呢? 但现在,这都算什么?借酒消愁作践自己?他把她从水中拉了上來又如何,她自己还是不愿意呼吸全新的空气! 最可笑的是,他居然疼惜一个满脑子都是其他男人、至始至终都不愿意正眼瞧他的女人! 不不,他错了,她还是正眼瞧他了。 比如眼下,,她愣怔的目光从摔碎的酒杯残骸上收了回來,仰起脸对着他璀然一笑,“好啊,你摔啊!” 轻挑的言语间充斥着酒精的眩晕,附赠着嘲讽的口吻,狠狠地撞击他的心脏。高城甚至可以听到他空荡荡的胸腔里有飓风过境的呼啸声,最后只余一片废墟。 下一秒,他的手已经重重地钳上了许娉婷的脖颈,单只手便能紧紧地掐住,双眼布满暴怒的血丝,咬牙切齿地将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來:“许娉婷,你别以为我不敢!” 她被迫高昂着头与他对视,整个人几乎是被半吊在空中,却依旧不忘输人不输势的原则。被酒精晕染过的朦胧眼眸,用那种凌厉的潋滟赤果果地针锋相对,“敢,就,试试,咳咳咳咳咳,,” 高城慢慢地眯起眼,眸底是生冷的煞气,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脑中回想起方才与vivian的争吵,, “阿城!你疯了吗!你知道刚刚你在做了什么!你怎么会这么冲动!” 他默然立在原地,面无表情,眼神飘忽在通向露天花园的电梯,似乎一点儿也沒有听见vivian的话。 “上次照片里的女人,就是她,对不对?”vivian的语气突然弱了下來。 他愣了愣,这才与vivian对视,发现她的神色在隐忍着什么。似是已然从他的反应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颤抖着唇瓣,断断续续道:“你知道吗?她是,,她是许氏集团,,她是,许家大小姐……原來她就是五年前那个小姑娘……” 闻言,他犹豫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话音未落,vivian就如受到了可怕的惊吓,踉跄着退后了一步,脸色煞白,双眼无神,不知在回忆着什么。紧接着她便突然上前紧紧抓住他的双臂,“你忘了吗?你忘了五年前,,阿城,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 清楚地看见她的害怕和担忧,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淡淡地说:“我沒有忘记。vivian,我记得很清楚。” 就是因为记得很清楚,所以五年前才彻底斩断与她的联系;就是因为记得很清楚,所以五年來不敢去了解她的情况;就是因为记得很清楚,他挣扎,为明明应该远离她却总情不自禁被她吸引而挣扎;就是因为记得很清楚,所以一个月前发现自己真的泥足深陷时,才强迫自己不能再越陷越深。 但是经过今晚,他无奈地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 “vivian,那件事情跟她沒有关系。”这个试图说服他自己的理由,现在也用來说服vivian。 可是听到这句话,vivian却控制不住地歇斯底里起來:“怎么沒有关系!但凡跟许氏集团有关的,我们都不能轻易触碰!” “vivian,你冷静一点儿。要说跟许氏集团有关的,这五年來我们触碰的还少吗?不是已经达成共识,生意上的事情,在所难免!你不要钻牛角尖了!当年的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根本不会有人察觉!” 见她脸色青白,僵硬地站着,两行清泪不知何时已悄然落下,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凌厉,不由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这五年你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不要因为见到一个无关的人,就胡思乱想。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却沒想到,vivian猛地抬起头來,带着一抹她不曾有过的讽刺笑意,张口指责道:“你被她迷住了!阿城,你变了!别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你自己的私欲寻找借口!” 只是话一出口,连vivian自己都呆住了,眼泪彻底如泉涌,伤心地抓着他的衣袖忙不迭摇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我只是……” 然而他却一点也沒有责怪vivian的意思,而是自嘲地笑了笑,“私欲?vivian,或许你说的一点也沒错。我承诺过会永远护你周全,就一定会做到。但尽管眼下的情况会令你担惊受怕,我只能说对不起。我想,我真的无药可救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不断的咳嗽声终于将高城的思绪重新拉了回來,他这才发现许娉婷满脸憋红,想咳又咳不出來,呼吸困难得快要窒息。 “对不起!” 惊慌得连忙松开手,同一时刻许娉婷如获大赦地弯着腰,边抚着脖子,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时不时咳上两声。 眼看她晕晕乎乎地站不稳,想要坐到一旁的长椅上,高城眼尖地发现那两个空酒瓶还在上面,地迅速把它们拎起放到了地上,然后扶着许娉婷坐了上去。 此前愤怒的情绪早顾不得,只黯淡着神色照顾着许娉婷找回正常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许娉婷怔怔地坐着,脸颊上还残留着两抹酡红,只是完全空洞的眼神令他的心底一紧,竟口不择言道:“不想死的话,下次就不要再咄咄逼人。” 其实明明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她之间的相处模式会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他硬,她只会比他更硬。硬碰硬,两败俱伤。 反常的是,许娉婷竟沒有第一时间反唇相讥。她似还是沒有回过神來,只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眸底氤氲着的迷蒙尚未完全散去,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刚刚一时岔气而导致脑袋短路,与平日棱角分明的她相比,现在简直就是恬静如水。 虽说私心觉得这样的她更容易把握,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她,那个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的她。 高城皱了皱眉,侧过身扶住她的双肩,思忖着她是不是真被自己掐坏了。 就在这时,只见许娉婷忽地捧住他的脸,呵呵一笑,嘴角旋起小梨涡,像极了曼陀罗的花瓣,开在雾气隐隐的夜色里,慵懒而令人心动。 分神间,她美丽的面容在他眼中放大,随即是她湿润温柔的唇,携着淡淡的酒气,猝不及防地主动贴了上來。 高城只是怔了一秒,紧接着放在她双肩的手就顺势滑到她背后,一手抱住了她,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毫不犹豫地与她交缠起來。 唇瓣柔嫩,口腔里红酒的醇香和独属于她的味道交杂在一起。她细腻的小丁香慢慢地绕着他,他缓缓地把握着节奏,温柔疼惜地扫荡着她的一切,辗转深入。 许娉婷似乎已经被吻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双臂无力地勾在高城的肩上,任由着他在自己的嘴里横行肆意,欲罢不能。 隐隐约约的喘息声,暧昧的微弱的“啵”声,肢体交缠的衣料摩擦声。 淡淡的月色和远远投來的霓虹光亮,默默地见证着忘乎所以相拥而吻的两人。 安静的露天花园里,树影绰绰间,似有黑色的人影站定,不动声色地盯着月下的缱绻。 良久,一阵风吹过,晃动的树影缝隙间,却再不见什么,仿佛刚刚的人影只是错觉。 第五十八章 勾引男人 直到怀中的女人骤然瑟缩了身子,高城才从意乱情迷间回过神來。抚摸着掌心下她果露着的光滑肌肤,他结束了长吻,只紧紧地搂着她,让她伏在他的肩头。 她起伏的胸口窸窣摩挲着他的胸腔,她细细的呼吸撩拨着他的耳廓碎碎作痒。 有风吹过花草树叶的沙沙作响声,冬夜的月亮蒙着一层胧胧的纱帐。感受着她的呼吸渐渐均匀绵长,似是睡着了。高城转头看着不夜之城的灯火璀璨,嘴角情不自禁上扬着。 只希望这种如岁月静好般的场景,就算是梦,也永远不要醒过來。 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毕竟这里气温低,而她多喝了两杯,穿得也不多,呆久了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轻轻动了动,准备把她从自己身上扶起,怀中的女人突然不满地重新换个姿势,双手挂上他的脖颈,枕着他的肩头继续睡着。 高城不由无声地笑了笑。 从张牙舞爪的野兽仔,忽然变成了温顺柔弱的小猫咪,他还真有些不适应。虽然心底很清楚,这一切都只是酒精的作用,但他依旧不可抑制地深陷其中,不欲挣扎。 面对喜爱的女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真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向來运筹帷幄,唯独在与她相处时,捉襟见肘,手足无措。似乎连当年学习照顾小高乐时都沒有这般无奈。 比如眼下。 叫醒她,不忍心;不叫醒她,两人总不能就这样呆上一夜。 犹豫再三,高城一只手伸到她的膝窝处,直接将她整个人横抱而起。 确认她只是皱着眉头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高城松了口气,大步地离开露天花园,下楼而去。 这次來参加tk酒会的所有人,都被安排在与环球大厦相通的酒店里入住。高城问过前台后,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找到了许娉婷的房间。 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床上,高城留恋着将她散落在脸上的碎发拨开,正准备回头找个女服务员帮她换身衣服,却见睡梦中的她微微颤动着唇瓣,嗫嚅着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高城的手顿时僵在了她的耳根处。 怜惜不再,温柔随之荡然无存。 他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盯着许娉婷殷红的唇瓣,似乎还残存着方才两人激情缠绵的痕迹,此刻只觉得刺得他的眼眸生疼。 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眨眼功夫,遍地生冷的凛冽气息在一把用力的关门声后渐渐散去。 床上原本熟睡的女人蓦地睁开眼,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天花板。 白色玉兰花造型的灯盏,被金边勾勒出妩媚的姿态,投射出暖心的昏黄光芒,不刺目,甚至氤氲出一圈好看的晕,模糊在许娉婷的眼眸深处,渐渐地回放出露天花园路口处那道不清楚,于她却异常熟悉的身影。 嘴角不知不觉荡漾出一抹似自嘲似苍凉的笑意。 然后她翻过身子,将脑袋深深地埋入柔软的被子里。 ※※※ “当真见到擎天的高总裁亲自抱着那丫头回房间?”许世安诧异地问,不知不觉间向许妮娜倾偏了身体,语气焦灼。 虽然很想给出否定的答案,但这的确是许妮娜亲眼所见。 她就住在许娉婷的隔壁房间,听见动静的时候,以为是许娉婷回來了,立即就出门过去寻她,结果就看见高城抱着许娉婷进了房间。 而许娉婷那副样子,分明是喝醉了。 见许妮娜点头,许世安眉头紧锁,忽然起身,颇有些烦躁地背着手在房间來來回回地走,“那丫头还真有一套,原來她私下和高城还有这样的关系。更沒想到的是,她居然还与tk集团的人有所沾染。” 许世安遣词用字的别有深意,许妮娜一下就听出來了。当时的场景,简直就是精彩绝伦的两男争一女的戏码。经过今晚,完全可以预想得到,这件事将会在未來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圈子里的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一想到许娉婷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许妮娜就不由恨恨地咬上自己的唇。 从小到大在她面前卑躬屈膝隐忍度日,奉承和容忍她几乎已成了自己的习惯。但许妮娜从來就沒有忘记过暗暗与她较劲。 许娉婷在吃喝玩乐的时候,她埋首于繁重的学业;许娉婷轻而易举地出国留学,她就在许世安面前努力表现,央求也能得到更好的深造;知道许娉婷迟早会进许氏工作,她也早早地为此准备好了一切。 因为在她眼中,许娉婷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倚靠着她与生俱來的许家大小姐的身份。沒了这个光环,她根本什么都不是,也根本比不上自己! 这是第一次,她找着机会,公然同许娉婷开战。 可是…… “你忘了吗?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不会再玩了。” 耳畔回响起许娉婷走上小舞台与她擦身而过时小声对她说的这句话,许妮娜控制不住地死死扣着自己的掌心。 头一回跟着母亲王桂凤搬进许家的那一年,刚进许家别墅,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公主裙坐在钢琴前静静演奏的许娉婷。乡下來的孩子,从來沒有见过漂亮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同龄孩子,从來沒有见过那么精致的衣裙,更从來沒见过钢琴这种乐器。 她兴奋地跑上前,目光忙不迭地一直在许娉婷和钢琴之间徘徊。 那时的她并沒读懂许娉婷面上露出的嫌恶和鄙夷之色。于是她竟然愚蠢地伸出她小小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琴键。 就是在同一时刻,正在演奏中的许娉婷当即一把将手掌重重地摔在钢琴上,所有的琴键一同发出的杂乱声刺耳至极,似乎都在帮许娉婷表达着她内心的怒气和不满。 许妮娜当场被吓得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连耳朵都忘了捂住。也因此,她清楚地听到许娉婷如同看着垃圾堆生出的苍蝇一般看着她,“你碰过的东西,我不要再玩了!” 虽然后來许娉婷在许仁安的强迫下还是继续把琴练了下去。可许妮娜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那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的无法磨灭的伤痕。 “你可真沒用。难得带你來这种场合,你却什么机会都沒有把握!”许世安烦躁的埋怨声将许妮娜的思绪拉了回來。 许妮娜白了白脸,许世安还在自顾自地來回踱步着,嘴里继续说道:“之前真是小看那丫头了。就是不知道她和tk集团代表人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步,是否对我们公司有帮助。身为女人,工作能力倒是其次,能让男人为之注目倾心而从中获利,才是本事。终归是许家正经的大小姐,见过世面,懂得利用交际圈把握关系。你啊,在这点上还是不如,,” “这是我的错吗?!” 许世安的话因许妮娜的突然爆发戛然而止。他不由诧异,这才发现许妮娜情绪激动地从沙发上坐起,睁着大大的眼睛幽怨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哽咽:“凭什么!人人都以为我只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沒有廉耻地顶着许氏的姓,到处招摇撞骗。可是,明明我也是许家的小姐,为什么就见不了光!为什么就不能像她那样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标签!这是我的错吗?爸!这是你的错!” 房间里霎时安静了下來,许世安看着许妮娜,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长久以來,许妮娜虽然好胜心强,但在他面前总是乖巧听话的,几乎都是他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这么多年,从沒有给他惹过麻烦。他也清楚她们母女的委屈,所以能补偿的,他也都尽力了。 可是沒想到,原來她一直对他心生怨恨,尤其是这件他一直以來都难以启齿的污点。于是,愣怔片刻后,许世安当即青黑了脸:“不是说过,不许再提这件事情吗?!” “不许提?”许妮娜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您把它视作您一生的污点,当然不许提。搞大了我妈的肚子却沒种负责,一个是未婚生子的烂女人,一个是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如果不是许仁安,我和我妈在乡下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结果,哼,这世界可真是小啊,我名义上的二叔,竟然就是当年那个负心汉,我的亲生父亲!” “啪,,” 清脆的声音乍然响彻房间,许世安反应过來的时候,许妮娜的脸上已经多了一道清晰的五指印。 她捂着脸,慢慢地转过头來,眼底是委屈和痛苦的交杂。 许世安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虽然一直不敢公开,但,许妮娜的确是他唯一的女儿。 “呵呵。”这时,许妮娜倏然笑了,“就算打我,也改变不了我是你私生女的事实。” 许世安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刚刚还涌上來的些许愧疚立即消失无踪。 只是下一刻,许妮娜蓦地拎起她的包,淡淡地说:“不过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女儿,我会像以前那样帮你的。” “说白了不就是勾引男人。许娉婷可以,我就可以!” 背对着许世安,扔下了这句话,许妮娜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五十九章 最美的她 第二天许娉婷起床后才得知,许世安和许妮娜两人一大早就回a市了。 这样的情况反倒让她松了口气,因为她还沒想清楚对许世安该有怎样一套说辞來解释昨天晚上的情况。 心里依旧堵得慌,许娉婷收拾齐落后,就出了门,决定在大上海疯狂购物一番。 恰好是周末,又适逢一年的最后一天,大街上人满为患,商场里拥挤不堪,即便是往日冷清的国际大品牌旗舰店里,也多了不少人。等到许娉婷两只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都黑了下來。 白日里天空就已经阴沉得可怕,到了晚上,凛冽的寒风吹得更甚,到处张灯结彩喜迎新年,倒是稍稍冲淡了冬日本该有的凄凉。身边不断有结伴而行的人们欢声笑语而过,纷纷前往外滩附近,等待着千万人的共同倒数。 国内的元旦等同于英国的圣诞。因为闫婧是个无趴不欢的积极分子,所以向來不喜欢扎堆热闹人群的许娉婷,每年到那时候,也会跟着疯狂一把。相较之下,明明这里才有她的亲人,却过得比在英国的那五年还要形单影只。 附近皆在交通管制的范围之内,压根打不到车,无奈之下,许娉婷逆着人流,想去地铁站碰碰运气。 许娉婷已经有五年沒有來上海了,不仅地铁线比以前繁杂了,连通往地铁口的地下通道都被充分利用起來,作为城市文化的一部分。而因为这个通道是两条地铁线的换乘处,比普通的通道要长很多,已经走了两分钟,指示牌的箭头依旧在往前标记。 豁然开朗开的是一条特别宽的隧道,顶部有蓝色的幽光打下,侧边是打广告用的电子屏幕,沒有其它灯光,落在人的脸上,呈现一种梦幻而不真实的场景。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因为手上的东西比较多,她手忙脚乱地好不容易才找到手机,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迟疑之下,她还是接了起來,只是下一刻,当听到听筒中传出的熟悉声音时,许娉婷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手中一松,购物的战利品悉数掉落地上。 不知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宋斐在这个时候轻笑了一声,仿佛在取笑她现在的呆愣模样:“rebecca,我们单独见一面聊聊吧!” 足足三秒之后,许娉婷才干涩着声音,淡漠地说:“对不起,我已经回a市了。” “哦,是吗?”宋斐似有些不相信。 许娉婷心底一紧。她现在还住在那酒店里,宋斐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她还沒有退房。不过,就算是明知她在说谎又如何,至少间接地表达了她的拒绝之意。 于是她语气坚定地说:“宋先生,抱歉,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未等宋斐多说什么,许娉婷就急忙挂掉了电话,并迅速将手机关机。 是的,她承认她就是个胆小鬼。只是隔着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她就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更不能保证,如果跟他面对面地交谈,自己一定会更加手足无措。 所以,就像昨晚的落荒而逃那样就好。将所有的不稳定因素扼杀在摇篮里,不给自己失控的机会。 理清了思绪,许娉婷重新提起购物袋,开始穿行隧道。 不想,走了几步后,顶部的蓝色灯光突然灭了,别说许娉婷吓了一跳,连身旁的行人都躁动地发出惊呼声。 只是下一秒,两侧的电子屏幕上原本的广告一下全部撤换了下來,俨然变成了一组长长的照片墙。 然而当看清楚照片里的人时,许娉婷整个人被钉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了。 吃东西时的她,睡觉时的她;眺望远方的她,开怀大笑的她;雪山顶裹得跟粽子一样的她,窝在沙发里静静看书的她;眼神飘忽的她,娇俏搞怪的她,……全部都是在她沒有发觉的情况下拍的。 她所沒有亲眼见到的自己,一一在此时,此地,被展现在了众人面前,亦展现在她的面前。 她的脑海忽然回想起那次旅途中参观画展时,曾经看到过一幅画。整幅画上只有一双目光纯净的眼睛。而那幅画的注解是,“我见过最美的自己,是从你瞳仁中映衬的自己”。 此情此景,许娉婷才真正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再铁石心肠的女人,也会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浪漫攻势。许娉婷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是感动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这里头包含了他多少的心思。 当最后一张照片定格在屏幕上时,许娉婷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清澈的杏眸静静地注视着,渐渐地蓄满了亮晶晶的泪水。 广阔无垠的200米高空之上,一对蹦极的恋人忘乎所以地热烈拥吻着,仿佛在向世间万物昭告着他们对彼此的浓浓爱意。 “傻瓜,还说自己回a市了。这么久沒见,什么都沒变,倒是学会了撒谎。” 温柔的声音响在头顶,晃神中的许娉婷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抬眼,还沒來得及看清楚宋斐的脸,他的手指就快一步伸过來,轻轻地擦掉她不知不觉滑落的两颗泪珠。 他噙着一如既往的笑意,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道:“现在被我逮个正着,就不要再拒绝我了。” 后面半句,分明带着酸楚的意味。 她所有准备好的“no”,都不忍心再说出口。 ※※※ 19层楼高的靠窗位置,望出去对岸就是外滩,即便看得不明确,许娉婷也能感受到來自人潮攒动的期待,期待着新一年的到來。 服务员在这个时候把他们所点的菜送了上來。 两人之间的沉默,被宋斐当先打破:“听说这家餐厅的鹅肝是国内最有名的。你尝尝,和我们在法国时吃到的相比,味道如何。” 许娉婷头也沒回,淡淡地应着:“你吃吧,我沒有胃口。” 虽然沒有看着他,她也可以感觉到当她把这句话说出口后,他始终投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刹那的凝滞。 “那天早上一觉醒來,就再不见你的踪影。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问过酒店里的所有人,都找不着你。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在跟我玩游戏。我幻想着你一定是先去了佛罗伦萨,你正在那里等我,等着我和你汇合。也许就在许愿池边上,你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两周。我足足在佛罗伦萨停留了两周,才确定,你是真的不辞而别了” “我曾经试过很多途径寻找你,无奈,线索太少。那时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以为很了解你,结果,连你真正的名字、家庭住址等等信息,全部一无所知。” “半年我,偶尔午夜梦回时,我甚至都在怀疑,那短暂的22天,是否只是我的一个梦。也许从头至尾我的旅途都只有我一个人,根本沒有另一个叫做rebecca的女人与我同行过。” “你不知道,当我看到小舞台上那个吹着萨克斯的女人时,我以为我又出现了幻觉。可是,你明明是那么地真实,你看见我的那一刻,我从你的眼神里确认,你的确就是我日思夜想的rebecca……” 他每说一句,许娉婷的心就随之紧缩一分,说到后來,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來。 宋斐宽厚的手掌突然握了上來,,许娉婷猛地一惊,这才回过头來,对上的是他柔情似水的眼眸,那眸底,正倒映着她发白的面容。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开他的手掌,宋斐却握得更紧,将她的手整个包围住。 “宋斐,你放手。”在宋斐面前,她完全拿不出平日的凌厉和果断,此刻的嗓音,分明就是软弱,甚至带着浓浓的哀求。 “rebecca,为什么?”宋斐依旧坚持着他的坚持。 许娉婷愣了愣,“你要知道的就是这个吗?” 她的眼底,仿佛有什么在酝酿着,宋斐看得一清二楚,并隐隐察觉到不好的预感。可是,他的确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辞而别,为什么再见面时,她要逃离他。 于是,他点了点头。 许娉婷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你不是都看到了?为何还要明知故问?我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如果真要细究,也许就相当于‘***’的概念。呵呵,何况,我们也的确什么都沒有发生。短暂的交集之后,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仅此而已,还需要多说什么吗?” 眼睁睁地看着他眼底的光亮一点一点地黯淡,许娉婷还是把残忍的话一句一句的说出口。 本以为昨晚所做的一切,已经相当于间接地跟他说清楚了。沒想到,他还是追过來刨根问底。 何苦呢?非逼着自己再次受伤。 “rebecca,你是爱我的。” 他蓦地抬头,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她,一眼不眨,好像要从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來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许娉婷的目光闪了闪,鼓足了勇气,正准备张口,桌旁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亲爱的,久等了。” 第六十章 为你疯狂 眼睁睁地看着他眼底的光亮一点一点地黯淡,许娉婷还是把残忍的话一句一句的说出口。 本以为昨晚所做的一切,已经相当于间接地跟他说清楚了。沒想到,他还是追过來刨根问底。 何苦呢?非逼着自己再次受伤。 “rebecca,你是爱我的。” 他蓦地抬头,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她,一眼不眨,好像要从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來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许娉婷的目光闪了闪,鼓足了勇气,正准备张口,桌旁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亲爱的,久等了。” 像深潭中的水,低沉而清冷,夹带着属于他的凛冽气息,打破了她和宋斐之间僵持不下的对话。 他的头顶上方恰好有一盏灯,即便光线柔和,坐着的许娉婷抬头看去时,因着逆光,并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脑海里却能自动想象出他硬朗的线条和紧抿的薄唇。 然后她的身旁就多了一个人,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的肩,在她猝不及防下,蜻蜓点水般,温润的唇在她的额角印了印,随即转过头去,对上宋斐复杂的神色,伸出手:“你好,宋先生,又见面了。” 宋斐眼神滞了滞,在许娉婷平静的脸上打了个转,也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你好,高总。” 高城眉尾微挑,不过瞬间就觉得一点儿也不奇怪。就像他立即就调查了宋斐的资料一样,宋斐恐怕也已经把他的背景了解得一清二楚。 早在高城出现的瞬间,许娉婷就趁机把手从宋斐掌中抽回。 只是眼下,又被高城握在了手里,有意无意地把玩着她的手指,亲昵地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似乎很开心。” 能在这里遇到高城,已经让许娉婷感到意外了。昨晚他明明是拂袖而去的。沒想到,他不仅还沒回a市,竟然还能及时出现解救她。 这也是许娉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高城。温柔体贴,仿佛两人本就是相处许久的情侣,凝视着她的目光里饱含宠溺。 许娉婷疑惑而愕然地与他对视两秒,下意识地就要抽出自己的手。沒想到他看似自然,实则轻巧地暗暗使劲,顺势牢牢缠上她的五指,在外人看來,正是十指相扣的暧昧。 感觉得到宋斐的目光始终粘在他们的举动上,许娉婷也不好再挣扎,伸出另一只手,微微低头将碎发撩到自己的耳后,带着笑意应道:“沒什么,随便聊聊。” “昨晚真是不好意思,后來才听说原來你们是旧识,如果不是她不舒服,我应该多留些时间给你们叙旧的。” 高城的语气诚恳而亲昵。诚恳的是他对宋斐的道歉,但恰恰也是这种站在她的立场的道歉,更暗示他和许娉婷之间关系的亲昵。 闻言,宋斐的眼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盯着安静不发一语的许娉婷,怀念而柔情似水地说:“她的胃确实不好。之前就提醒她多注意,但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向來随意,沒有人在她耳边多念叨,哪里会真的记在心上。” 许娉婷的身子僵了僵,同时感觉到高城的手紧了紧。他的星眸益发深邃,与宋斐含笑的眼睛毫不避讳地对视着,然后他蓦地高笑一声,“是啊,脾气不好,性格倔强,还带着一身的暴力因子,也只有我能够忍受得了她了。” 对于高城给她擅自下的结论,许娉婷蹙了蹙眉头,尚未说什么,就听宋斐凝回了她身上,摇了摇头:“你错了,她的美好,值得任何一个男人去珍惜和呵护。” 他的目光润泽柔和,眉眼间均是温存的笑意,旁若无人般,直透许娉婷眼底。 许娉婷浑身一震,有一股酸楚哽在喉咙口,手指在桌下蜷缩。 “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无法面对的时候,硬逼自己面对,这是许娉婷迫使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原则。可是,唯独在宋斐这里,她只能再次选择逃避。 知道许娉婷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里,高城才收回了目光,同一时刻,也撞上了宋斐刚收回的目光。 他的星眸眯了眯,一改方才的客气,“从公事上來说,宋先生该是我应该竭力争取的合作伙伴。” 宋斐依旧噙着他日常的笑意:“这次tk进军内陆,擎天集团亦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看來宋先生已经把功课做得很足了。”高城直接拿过许娉婷的杯子,呡一口温水。 宋斐的目光闪了闪,“在高总带领下的擎天以迅猛的势头在近几年迅速崛起,相信大多数人就算不做功课,也早有耳闻。” 高城毫不客套地接受了宋斐的夸赞,并礼貌地回应道:“宋先生也是青年才俊,这么年轻便能成为tk在中国的代表人。” 随即他话锋一转:“不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要觊觎为好。” “哦?我不懂高总在说什么。”宋斐故作疑惑地问。 然高城也不欲回答,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不好意思,失陪了,她去得有些久,我不太放心。” 许娉婷鞠了一把冷水往自己脸上泼,冰凉刺骨的温度令她猛地一个激灵,思绪才缓缓平复下來。 镜子中映出的女人素淡无妆,晶莹的水珠挂在脸上,更显得皮肤剔透无瑕,出了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白,整张面容看起來如同清晨荷叶上的露珠,活力、生机,美丽。 这便是这具年轻的身体带來的好处,无论心里头装了多少的事,都不会明显地在皮肤上张扬地显露。清新依旧清新,动人仍然动人。 如果可以,她真想直接走人,奈何之前购物的大包小包都还在座位上,不得不重新回去面对那两个男人。 刚打开洗手间的门欲往外走,迎面一道阴影快速而敏捷地闪了进來,在她沒反应过來时,门就被“嘭”地一声关了起來,随即她的手腕被抓住,整个人被扳转了方向,最后背部紧紧地抵着门板。 “高城,你干嘛!这里是女厕所!”一看清楚高城阴沉得跟口黑锅一样的脸,许娉婷皱了皱眉,就破口大喊道。 “脸变得倒是快,刚刚不是还跟小媳妇一样苦大仇深的吗?现在怎么又恢复成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了!”尽管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控制不住的怒意还是让他当下的情绪展露无遗。 许娉婷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后背也被门板凸起处硌得难受,但最令她火上浇油的是高城莫名其妙的暴力之举,禁不住扬眉凝睇道:“我很感谢你的出手相助,不管是昨晚还是今天。但是,请你别像发了疯一般到处乱咬人行吗!” “过河拆桥这种事你做起來倒是得心应手。”高城从牙缝中把字眼一个个地挤出來,轻笑一声:“说我乱咬人吗?那我要是不咬,岂不是对不起你给我的罪名!” 心底猛然“咯噔”一声,许娉婷连挣扎都來不及,就被高城的下一个动作给彻底桎梏住了。 疯狂,粗鲁,霸道,野蛮。用这样的字眼來形容现在的高城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是第一次在面对他时感到灭顶的恐慌。 他的手强硬地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无法转动脑袋躲避,他的舌带着怒气撬开她的齿关,侵入她的口腔,灼热的呼吸悉数在她的脸上,浑厚的男性气息充斥她的周身,将她牢牢地包裹。如同彻底失去了理智一般,即便血腥味浓烈地交缠,高城也丝毫沒有放松的预兆。 她整个人就像是三明治中间的夹层一般,被紧紧地压在门上。他结实的胸膛磨蹭着她胸前柔软耸立的雪白,肢体间的亲密接触激荡起一层层的战栗。 而最令许娉婷慌张的是,他原本死死地箍在她腰间的手,不知何时竟然滑进了她的衣服里,冰凉的带着茧子的手掌肆无忌惮地顺着她平坦的小腹开始往上游走。 许娉婷倒吸一口冷气,睁大着眼睛瞪着高城绷紧的脸,高城也正睁着他猩红的星眸,狠厉地盯着她。 就在她快要窒息而死时,高城终于停止了对她的攻城略地。只是这并不是结束。下一秒,他便突然将吻转移到她的颈项间,轻轻地咬上了她的锁骨。 惊呼声差点出口,许娉婷及时地止住,却沒想到,他的手掌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猛地握住了她胸口的丰盈,痛得她再也忍不住溢出呻.吟,悬在眼角的眼泪随之崩出。 “砰砰砰,,”,背上抵着的门乍然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拍打,清洁大妈高亢的嗓音传了进來:“谁在里面!干嘛把门锁上!快开门!” 许娉婷明显感觉到高城的动作瞬间停滞,她就是趁这个时候抡起手往他脸上掴去。 可惜的是,预想中清脆的巴掌声根本沒有响起,反倒是许娉婷挥到一半的手被他死死地攥住。 “高城,你这个变态!疯子!禽兽!”似乎忘记了门外正站着人,一番羞辱让许娉婷已经顾不得声音的大小了。 “是!我变态!我疯子!我禽兽!”沒想到,她得到的却是高城更为愤怒的嘶吼。 第一章 做,不做 宋斐眼神滞了滞,在许娉婷平静的脸上打了个转,也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你好,高总。” 高城眉尾微挑,不过瞬间就按下了心底的疑惑。就像他立即就调查了宋斐一样,宋斐恐怕也已经把他的背景资料了解得一清二楚。 早在高城出现的瞬间,许娉婷就趁机把手从宋斐掌中抽回。只是眼下,又被高城握在了手里,有意无意地把玩着她的手指,亲昵地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似乎很开心。” 能在这里遇到高城,已经让许娉婷感到意外了。昨晚他明明是拂袖而去的。沒想到,他不仅还沒回a市,竟然还能及时出现解救她。 这也是许娉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高城。温柔体贴,仿佛两人本就是相处许久的情侣,凝视着她的目光里饱含宠溺。 许娉婷疑惑而愕然地与他对视两秒,下意识地就要抽出自己的手。沒想到他看似自然实则轻巧地暗暗使劲,顺势牢牢缠上她的五指,在外人看來,正是十指相扣的暧昧。 感觉到宋斐的目光始终粘在他们的举动上,许娉婷也不好再挣扎,伸出另一只手,微微低头将碎发撩到自己的耳后,带着笑意应道:“沒什么,随便聊聊。” “昨晚真是不好意思,后來才听说原來你们是旧识,如果不是她不舒服,我应该多留些时间给你们叙旧的。” 明明满嘴谎言,高城说得自然不做作,语气诚恳而亲昵。诚恳的是他对宋斐的道歉,但恰恰也是这种站在她的立场的道歉,更暗示他和许娉婷之间关系的亲昵。 闻言,宋斐的眼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盯着安静不发一语的许娉婷,怀念而柔情似水地说:“她的胃确实不好。之前就提醒她多注意,但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向來随意,沒有人在她耳边多念叨,哪里会真的记在心上。” 许娉婷的身子僵了僵,同时感觉到高城的手紧了紧。他的星眸益发深邃,与宋斐含笑的眼睛毫不避讳地对视着,然后他蓦地高笑一声,“是啊,脾气不好,性格倔强,还带着一身的暴力因子,也只有我能够忍受得了她了。” 对于高城擅自给她下的定论,许娉婷自是不赞同,蹙了蹙眉头,尚未说什么,就见宋斐凝回了她身上,摇了摇头:“你错了,她的美好,值得任何一个男人去珍惜和呵护。” 他的目光润泽柔和,眉眼间均是温存的笑意,旁若无人般,直透许娉婷眼底。 许娉婷浑身一震,有一股酸楚哽在喉咙口,手指在桌下蜷缩。 “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无法面对的时候,硬逼自己面对,这是许娉婷迫使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原则。可是,唯独在宋斐这里,她只能再次选择逃避。 直到许娉婷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里,高城才收回了目光,同一时刻,也撞上了宋斐刚收回的目光。 他的星眸眯了眯,一改方才的客气,“从公事上來说,宋先生该是我应该竭力争取的合作伙伴。” 宋斐依旧噙着他日常的笑意:“这次tk进军内陆,擎天集团亦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看來宋先生已经把功课做得很足了。”高城直接拿过许娉婷的杯子,呡一口温水。 宋斐的目光闪了闪,“在高总带领下的擎天以迅猛的势头在近几年迅速崛起,相信大多数人就算不做功课,也早有耳闻。” 高城毫不客套地接受了宋斐的夸赞,并礼貌地回应道:“宋先生也是青年才俊,这么年轻便能成为tk在中国的代表人。” 随即他话锋一转:“不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要觊觎为好。” “哦?我不懂高总在说什么。”宋斐故作疑惑地问。 然高城也不欲回答,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不好意思,失陪了,她去得有些久,我不太放心。” 许娉婷鞠了一把冷水往自己脸上泼,冰凉刺骨的温度令她猛地一个激灵,思绪才缓缓平复下來。 镜子中映出的女人素淡无妆,晶莹的水珠挂在脸上,更显得皮肤剔透无瑕,除了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白,整张面容看起來如同清晨荷叶上的露珠,活力,生机,美丽。 这便是这具年轻的身体带來的好处,无论心里头装了多少的事,都不会明显地在皮肤上张扬地显露。清新依旧清新,动人仍然动人。 如果可以,她真想直接走人,奈何之前购物的大包小包都还在座位上,不得不重新回去面对那两个男人。 刚打开洗手间的门欲往外走,迎面一道阴影快速而敏捷地闪了进來,在她沒反应过來时,门就被“嘭”地一声关了起來,随即她的手腕被抓住,整个人被扳转了方向,最后背部紧紧地抵着门板。 “高城,你干嘛!这里是女厕所!”一看清楚高城阴沉得跟口黑锅一样的脸,许娉婷皱了皱眉,破口大喊道。 “脸变得倒是快,刚刚不是还跟小媳妇一样苦大仇深的吗?现在怎么又恢复成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了!”尽管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控制不住的怒意还是让他当下的情绪展露无遗。 许娉婷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后背也被门板凸起处硌得难受,但最令她火上浇油的是高城莫名其妙的暴力之举,禁不住扬眉凝睇道:“我很感谢你的出手相助,不管是昨晚还是今天。但是,请你别像发了疯一般到处乱咬人行吗!” “过河拆桥这种事你做起來倒是得心应手。”高城从牙缝中把字眼一个个地挤出來,轻笑一声:“说我乱咬人吗?那我要是不咬,岂不是对不起你给我的罪名!” 心底猛然“咯噔”一声,许娉婷连挣扎都來不及,就被高城的下一个动作给彻底桎梏住了。 疯狂,粗鲁,霸道,野蛮。用这样的字眼來形容现在的高城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第一次在面对他时,许娉婷感到灭顶的恐慌。 他的手强硬地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无法转动脑袋躲避,他的舌带着怒气撬开她的齿关,侵入她的口腔,灼热的呼吸悉数喷在她的脸上,浑厚的男性气息充斥她的周身,将她牢牢地包裹。如同彻底失去了理智一般,即便血腥味浓烈地交缠,高城也丝毫沒有放松的预兆。 她整个人就像是三明治中间的夹层一般,被紧紧地压在门上。他结实的胸膛磨蹭着她胸前柔软耸立的雪白,肢体间的亲密接触激荡起一层层的战栗。 而最令她慌张的是,他原本死死地箍在她腰间的手,不知何时竟然滑进了她的衣服里,冰凉的带着茧子的手掌肆无忌惮地顺着她平坦的小腹开始往上游走。 许娉婷倒吸一口冷气,睁大着眼睛瞪着高城绷紧的脸,高城也正睁着他猩红的星眸,狠厉地盯着她。 就在她快要窒息而死时,高城终于停止了对她的攻城略地。只是这并不是结束。下一秒,他便突然将吻转移到她的颈项间,轻轻地咬上了她的锁骨。 惊呼声差点出口,许娉婷及时地止住,却沒想到,他的手掌竟猛地握住了她胸口的丰盈,痛得她再也忍不住溢出呻.吟,悬在眼角的眼泪随之崩出。 “砰砰砰,,”,背上抵着的门乍然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拍打,清洁大妈高亢的嗓音及时传了进來:“谁在里面!干嘛把门锁上!快开门!” 明显感觉到高城的动作瞬间停滞,许娉婷就是趁这个时候抡起手往他脸上掴去。 可惜的是,预想中清脆的巴掌声根本沒有响起,反倒是她挥到一半的手被他死死地攥住。 “高城,你这个变态!疯子!禽兽!”似乎忘记了门外正站着人,一番羞辱让她已经顾不得声音的大小了。 “是!我变态!我疯子!我禽兽!”沒想到,她得到的却是高城更为愤怒的嘶吼,“可是这些变态、疯狂、禽兽般的行为,都是你带给我的,我只是把它们全都还给你罢了!” “先生,女士,请在此休息片刻,之后会有专门的咨询师來为你们详细地介绍我们的服务项目。” “嗯嗯,好的,知道了,谢谢。” 黄飞宏用他一贯笑得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看着引导员小姐,客客气气地说,还很豪气地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红色票子,打算往引导员小姐手里塞。 引导员小姐自然而然地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其专业水准的迷人笑容,微微低头道:“谢谢先生对我的服务的肯定,如果还有什么其他需要,请尽管找我,或者我的同事。” 说完,不等黄飞宏反应,引导员小姐就礼貌地离开了。 “越是这种高级会所,越是不允许工作人员私下收小费,能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一个小举动就揭露出你暴发户、大土豪的老底了。”许娉婷自顾自倒了杯茶轻轻呡了一口,悠悠地说。 黄飞宏脸上的尴尬之色未尽,一边别扭地坐了下來,一边嚷嚷着抱怨道:“你怎么不事先提醒我一句!” 许娉婷连眼皮子都懒得给他抬一下:“谁知道呢,我的嘴皮子再快,也比不过你掏钱包的速度啊!” 第二章 你,不行(未修勿订)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您好.我是专门为你们服务的咨询师.不知……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疑问吗.”清亮的女声忽然响起.是个30岁左右的女性.精致的妆容.专业的笑意.中间故意顿了顿.充满着欲语还休. 许娉婷转了转手上的茶盏.心下心思斗转. 会所门面上自然只是普通的给客人提供养生水疗等服务.首先她和黄飞宏两人现在能坐在这个专门为贵宾设置的幽静之处.自然已经花了不少功夫.而她相信.刚刚那一幕.是故意让他们看见的. 什么详细解说.还不如先揭开一层纱让你亲眼见一见. “花钱來这里享受.就是希望你们服务到位……”许娉婷意有所指地盯着女咨询师.慢慢地说. 女咨询师果然是有过丰富经验的.立即就明白了许娉婷的意思.笑答:“您能打听到这里.必定是知道我们的口碑的.我们服务业不是只管前头不顾后头的.否则在国家大力度的扫黄行动之下.我们哪里还能存活到今天.” 许娉婷沒想到她能够这么坦然直白.她自是知道这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对客户的资料不许擅自透露.她只是纯粹地想要扮演好她的这个“客户”身份. “所以.你们想清楚了吗.要选择哪种套餐.”女咨询师把一份类似菜单的本子递了过來. 许娉婷轻轻瞥了一眼后.与黄飞宏对视一眼.见他紧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许娉婷轻笑一声对女咨询师说:“我们第一次來.还是不敢放猛料.给我们最初级的套餐就行了.” 女咨询师会意.笑眯眯地对着对讲机里说了几句.然后带着许娉婷和黄飞宏离开了八角亭. 这里的绿化做得特别好.营造了回归大自然本质的氛围.与其提供的服务理念颇为契合..不论是水疗.瑜伽.spa等.不外乎就是接住大自然之气.排除人体毒素. 黄飞宏一路上都有些惴惴不安.不停地朝许娉婷使眼色.大概就是在抱怨她怎么擅自替他做出了决定. 而许娉婷回应给他的眼神中所透露的意思则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女咨询师把他们带到了一栋竹屋.前台有两个服务员立即接手了许娉婷和黄飞宏.本以为男宾与女宾是分开的.后來许娉婷才发现.都在这栋竹屋里.只是隔在了各自的房间里. 竹屋只有单层.成长条形一直顺着长廊往里延伸.并且想火车厢一样分节.每一节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专題的包厢. 黄飞宏要去的包厢比许娉婷的近.两人分开后.许娉婷跟着服务员继续往里走. 不知是因为隔音效果好.还是包厢里沒有客人.或者是仅仅和普通的spa沒有什么区别.许娉婷并沒有听到特殊的声音. 直到两人再走过一节.才隐隐听到一些类似于争吵的骚动. 迎面有一个女服务员匆匆赶來.只是未等她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许娉婷已经看见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里头踹了出來.伴随着男人的怒骂和哀嚎声.以及女人的低声抽泣声.一道高大的身影气势汹汹地从里头走了出來.怀里横抱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显然刚刚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身上只裹着一件浴袍.颇为凌乱.正埋头在男人怀中啜泣.看不清面容. 那男人紧绷着脸色不顾身后的残局.抱着女人就要往外走.正撞上迎面而來的许娉婷.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均惊讶地愣怔住. “就打算这样走了.” 就在这时.另一把沉厚的嗓音从包厢里传出. 许娉婷闻声望去.正见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披着浴袍走了出來.剑眉浓黑.嘴里叼着根雪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目光.如同随时准备着擒获猎物的秃鹫.阴恻恻而狠厉. 而不知什么时候起.长廊的前后均被四五个彪形大汉堵住了.许娉婷心底霎时寒意大盛. 高城顿住了脚步.他怀中的女人忽然打了个冷颤.抓着他的衣袖.抬起头带着哭腔说:“阿城.对不起.” 披散着的头发遮挡了她大半张脸.原本的妆容已全然花得一塌糊涂.娇弱如被暴雨肆虐过的楚楚可怜.虽然与往日留给他人的印象完全不同.许娉婷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分明是vivian. 随即便听那男人冷哼一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眼见高城紧抿着唇.眯起了星眸.转过身去.脸上毫无惧意.“陆秉钊.我也不是你想动就动得了的人.” 此前已暗暗猜测那男人的身份.这时从高城的口中得到确认.许娉婷不由多打量了陆秉钊两眼.他的神色因高城的话而益发阴沉.鹰隼一般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高城身上.与高城冷厉的眼眸无声碰撞. 许是许娉婷的打量过于张扬.他蓦地瞥了许娉婷一眼.许娉婷霎时觉得浑身一僵.礼貌地扯开了一个合适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陆秉钊似是一点也不稀罕许娉婷的讨好.目光随即便重新转回了高城身上.紧接着令人惊讶的是.他突然爽朗地哈哈大笑了两声.神色舒缓.“高总.好歹之前已经心平气和地谈过两次.何必弄成现在这副不好看的场面.” 高城皱了皱眉.语气依旧不善:“虽然一开始是我主动找的你.但经过上一次会面.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的原则向來都是谈生意.就只谈生意.” “我想是高总搞错了吧.是她自己來找的我.我可沒有强迫她.我陆秉钊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既然是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我当然來者不拒.”陆秉钊眉心跳了跳.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笑意里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明显看到vivian的身体抖了抖.许娉婷边听着.心下便飞速地消化着其中的信息. “现在我亲自过來把人带回去.”高城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特殊情绪. 陆秉钊摇了摇头.“高总.我陆秉钊混到今天.也沒必要为了一个名花有主的女人和人撕破脸.不过.我想.你该好好管管自己的女人.” “不劳你费心.” 冷冷地丢下一句.高城转过身來.迈开步子就要走.陆秉钊却在这时又悠悠地喊了一句:“慢着.” 那几个彪形大汉立即把路全部堵住. “我可沒说要放你们走.”陆秉钊喷了一口缭绕的烟雾出來.对上回头的高城.皮笑肉不笑道:“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敢跟我硬來的年轻人.“他顿了顿.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被毁坏的门.“不过.在我的地盘撒完野.就想这样拍拍屁股走人.” 再说了.你难道就打算这样带着她出去.”最后.他的目光回到了高城手中的vivian身上.提醒道:“何必着急着走呢.我还指望着跟你喝杯茶.继续聊聊之前沒有谈拢的事情.” 高城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似在考虑什么.陆秉钊趁着这个时候替他下了决定.“來.你们几个把vivian小姐的衣服找來.帮她好好整理整理.” 就在这时.高城忽然走到了许娉婷面前.“能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她吗.” 许娉婷愣了愣.对上他复杂的神色. 这是两人自上次在上海后第一次见面.因着今天的特殊情况.许娉婷知道现在不是矫情别扭的时候. 倒是vivian才突然发现许娉婷的存在.脸色顿时白了白.语气有些哀求着对高城说:“阿城.不要……” 高城皱了皱眉.劝慰了两句后.还是把vivian交给了许娉婷. 许娉婷半扶半搀着vivian.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进了一个主題包厢. 不是想象中的封闭房间.其中一面设计成了开放式.对着茂密的竹林.一汪池子从正中央的口子里汩汩地冒出水.氤氲着烟气.让许娉婷想起了趵突泉. 门一关上.vivian就用力地甩开了许娉婷的手.远远地走离她.仿佛在躲避毒蛇猛兽一般.眼神里带着许娉婷所看不明白的东西. 许娉婷想了想.自己跟她好像并沒有过过节冲突.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把她当做情敌了. 果然.vivian张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为什么要一直缠着阿城.” 她的话着实好笑.事实上许娉婷也的确笑出了声:“我想你搞错了吧.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是高城喜欢我.而不是我缠着高城.” “五年前.五年前在阿城家里见到的就是你.” 她的旧事重提.也勾起了许娉婷的回忆.再次想起了她意外听到的线索.当即就敛了笑意.冷冷应道:“的确是我.那又如何.” “不.不.不能是你.”vivian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里突然出现了慌乱.自言自语着.整个人窝到了角落的沙发里. 她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许娉婷心下狐疑着.紧接着又听vivian蓦地凌厉地望着她.尖声喊道:“你不配.有资格留在阿城身边的只有我.我能够为他做任何事情.” 第三章 好,很好 脚后跟被桌脚绊到整个人猛地向后栽去后头恰好是那汪汩汩冒水的小池子许娉婷的双手条件反射地撑着池子的台面身子因惯性向后倾去随即背上传來一阵剧痛 然而她只是轻轻蹙了蹙眉好似那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沒有离开vivian脸色是说不清楚的复杂vivian的浴袍微微松开因方才动作过大露出了半片雪白的右肩而就在那右肩之上红色妖艳的振翅蝴蝶携着前世死前的最后记忆如同针一般刺痛着许娉婷的双眼使得她全身的血液一股脑都凝聚起來直冲脑门 “你们在干什么” 高城厉叱的声音突如其來地响在房中vivian本就被许娉婷的可怕眼神盯得全身发毛此刻更是浑身一哆嗦眼中蓄着泪水怯懦地唤了声“阿城”就要往他的方向奔去 然而高城看也沒看她一眼径直奔到了许娉婷面前关切地询问:“你怎样沒事吧” 见许娉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高城扶住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起结果这一动许娉婷倏然“咝”地倒抽一口凉气他愣了愣扳过她的肩查看才发现她的背后一片殷红的血色从浅色毛衣里隐隐透了出來罪魁祸首正是池边小型假山凸出的嶙峋石块尖尖的一角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vivian显然也被吓到了喃喃说着 对她的解释高城宛若未闻他深邃的眼底漆黑如墨不发一语地抱起许娉婷就往外走直到迎面碰上匆匆赶來的bryan才冰冰凉凉地丢下一句:“把vivian送回去” 一句话如同下了凌迟处死的圣旨vivian彻底僵在原地眼中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掉落 ※※※ 鼻息间是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许娉婷趴在病床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任由医生和护士在她背上捣弄始终不吭一声 难得得到了一条新的线索她的脑子反而更加混乱 她并不觉得一切只是巧合可能是因为重生的诡异经历许娉婷十分相信“命”这一说法再加上前世死前最后一眼那无比清晰的记忆她很确定vivian就是当时和徐强在一起的女人 五年來徐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查不到一丝踪迹却沒想到反而先找出了那个背上纹有这样纹身的女人不由将这条新线索与五年前那一次偷听到的对话串联在一起虽然又解开了一个锁但随之而來的是更加扑朔迷离的疑团 vivian徐强周小芙……以及……高城…… 不知何时病房里只余她一人然而空气里仿佛有连续不断的“嗡嗡”声干扰得许娉婷心烦意乱也不知是因为想不通这其中的联系还是因为其它什么 背上蓦地传來冰凉的触感那分明是有人在用指尖轻轻地在她伤口周围划动举止间充满着怜惜和疼爱 随着许娉婷身体的一僵那指尖也随之停止了动作 本以为是高城然而下一秒对方突然叹了口气熟悉的嗓音让她愣怔住了 紧接着宋斐线条柔和的面庞闯入了她的视线里 “才沒见你一小段时间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他的温柔总是这样让她一接触便心中一慌像冰块刹那间于日光下融化一泊水般瘫软无力她下意识地就将脸重重地重新埋进枕头里仿佛不看见他他就能消失一般 四周霎时安静下來安静得直到许娉婷以为病房里又只剩她一人时她的脑袋蓦地被人从后面轻轻提起 “你真想把自己憋死” 轻笑声溢出携带着浓浓的宠溺他的手指温柔地抚上她顺滑的乌发一下一下好像水面的微波荡漾着春日的暖意直达心底 良久许娉婷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宋斐把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并注意着不碰到背上的伤口“你一直躲着我我只好亲自追过來” “宋斐我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我现在” “你现在怎样订婚了还是结婚了就算孩子都满大街打酱油我也有资格追求你” 这是第一次宋斐未等许娉婷说完话就果断地打断她语气中甚至隐隐带着恼火 许娉婷惊诧得一时无语反驳宋斐在这时歪着脑袋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不再闪躲他的目光静静地对视着然后郑重其事地说:“a我想得很清楚你也沒权利拒绝” 他的眼神固执而诚挚如同漩涡般深深吸引着她似乎下一刻就会抵制不住沉沦其间 “娉婷看我给你洗了水果” 许妮娜的嗓音打断了一室静谧许娉婷挑了挑眉闻声望去时对上的却是另一双深邃黝黑的眸子 高城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宋斐看直到宋斐将手从许娉婷脸上拿开他才微微松了松神色 只有许妮娜似乎一点也沒有察觉气氛的怪异自顾自地走到许娉婷面前“怎么会伤到背上娉婷你太不小心了” 许娉婷自然是沒有接许妮娜的话只是用眼神向高城询问着 结果高城错开她的目光径直走到宋斐面前面无表情地问:“宋先生怎么也來了” 宋斐还沒说什么许妮娜接过口來:“医院打电话给二叔时我们正在跟eden谈事情听说是娉婷出事就一起过來了” “许董事长呢”高城继续问 许妮娜怔了怔应道:“公司里有事走不开我是來帮忙接娉婷回去的” “不用了”高城漠然地说“是我让医院通知许董事长的只是想告诉你们她我先带走了” 未及许娉婷反应高城已经小心翼翼地避过她背上的伤口一把将她抱起 “高城你”许娉婷还沒问完就发现高城突然停住脚步 宋斐正紧紧地拉住高城的手臂脸上依旧笑容满面:“高总a有自己的家你这是要带她上哪” 高城头也不回背对着宋斐不疾不徐地说:“宋先生这事还轮不到你管” 许妮娜在这时插进话:“高总还是让我把娉婷带回家吧” “至少该问问a愿不愿意跟你走”面对高城的强硬态度宋斐再好的脾气都不免带了怒意 高城低头瞥了一眼许娉婷冷哼一声:“愿不愿意不是她说了算” 司机的车候在医院门口两人上车后始终不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高城用不阴不阳的语气率先打破了沉默:“还在想着他不过别指望我掉头把你送到他身边” 许娉婷的思绪瞬间从病房里的最后一幕收了回來的确她是在想着宋斐想着他站在那里看着高城带她离开时那眼底的痛意 “高城如果你吃醋麻烦你直接一点” 脱口而出的反唇相讥立即引爆了高城:“是我就是吃醋如果我再晚一点进去你们两个是不是就要吻上了” 许娉婷火冒三丈:“你是我什么人你顶多就是个跟在我屁股后面的爱慕者凭什么管我那么多” 高城额上青筋突起禁不住抓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道:“好很好你能不能再沒良心一点” 许娉婷下意识地挣扎但动作一下就扯动了背上的伤口立即疼得她眼眶发红呻.吟出口 高城第一时间松手黑着脸把她按到了自己的腿上查看她背上的伤口 她还穿着医院的病服为了照顾她的伤势病服是反着穿的两边是六根衣带系着因此中间留着一条缝隙高城一眼便从缝隙间看到包扎伤口的纱布上透了几分血色出來 见这种时候许娉婷还挣扎着要爬起來高城心里的火气又猛地升上來“你是想在身上留条疤吗” 许是女人爱美之心作祟许娉婷果然不再动了高城这才翻出了特意从医院带出來的药箱把纱布揭开重新给她上药包扎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条疤了”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闷着声音嘟哝了一句高城拿着镊子的手一抖差点戳到了她的伤口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他沒想到当年那道伤口真的留疤了 “你究竟说了什么”回过神來后高城忽然问了一句 乍然转移话題许娉婷一时沒反应过來他是什么意思 “vivian不是会随便出手的人一定是你跟她说了什么刺激到她”他又解释着问了一遍 “你怎么不去亲自问问你的女人” 嘲讽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恼火未及大脑过滤其实她只是被一阵突如其來的烦躁扰乱了心池 高城顿时怔了怔他忽然不知道该为这貌似赌气的口吻高兴还是难过于是他选择了将此刻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了她:“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我的女人是你” 回答他的是一阵压得人喘不过气來的沉默 也不知是为了缓解尴尬还是什么高城又加了一句:“但凡你拿出一分在我面前的嚣张气焰也不会柔柔弱弱地伤成这样你当时魂不守舍地在想着什么” 许娉婷的身体顿时僵了僵 想些什么在想周小芙的死到底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她不由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压抑着重新袭上心头的暗涌她觉得很有可能自己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大声质问出口亲自跟他讨要答案 第四章 敢,就来 许娉婷的身体顿时僵了僵 想些什么在想周小芙的死到底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她不由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压抑着重新袭上心头的暗涌她觉得很有可能自己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大声质问出口亲自跟他讨要答案 明显地察觉到许娉婷全身紧绷高城以为是伤口的疼痛造成的使得他的举动又放轻了许多 直到纱布包扎好也沒听她再说一句话 重新帮她系上衣带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像上好的羊脂玉像白瓷儿像奶酪像凝脂隐约中仿佛还能闻到她淡薄的温软体香是的明明是嗅觉上的感受却带给他触觉上的遐想 于是原本聚精会神的毫无狎思瞬间便被这导火索引燃鬼斧神差的又挑开了两根衣带视线往更多的地方扫去一寸一寸心旌摇曳薄毯滑在腰间只余单薄的病服优美的曲线自后颈沿着脊椎骨一路滑下忽视那碍眼的纱布光是目光上的膜拜都可以得到极端的享受而辗转至后背时高城的呼吸忽地急促因着伤口位置的特殊她沒有穿内衣他甚至可以想象光洁的肌肤向两侧延伸至胸前那两团丰盈该是怎样的柔软与记忆中那一次的触碰不谋而合 她是撑着双手趴在他的腿上的许是时间久了有些累手肘微微松开使得此刻的高城愈发敏感地察觉两颗饱满的凸起似有若无地隔着衣料磨蹭着他的腿也许只是错觉但随即又认为,那带起來的阵阵酥麻触电的感觉是如此地真实 车里暖气的温度貌似骤然高了起來宛若有一颗颗冒着小火苗的因子飘浮在空气中再随着他缓缓沉重起來的呼吸和通透的毛孔进入体内身体益发燥热血气上涌 “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只会让许世更加安忌惮我甚至怀疑我” 许娉婷清冷的嗓音如及时雨般霎时冲淡了高城的焚身欲.火 他暗暗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方才停下的手指继续系衣带的未完工作嘴上下意识地反驳道:“你怎么不埋怨姓宋的那家伙给你带來麻烦” 话一出口高城都不满自己小家子气的言语稳了稳情绪舒缓了语气:“自从tk的酒会之后关于我和你的流言蜚语早就传遍了今天坐实我和你的关系反而让许世安更安心至少不用再天天费神猜测” 其实那流言蜚语的主角还有一个宋斐只是高城自动忽略不提罢了 许娉婷就这样沉默了下意识地觉得沉默能够让她忽视他的话中所暗藏的她必须抗拒的东西 从上海回來后许世安出乎意料地竟然绝口不问那晚所发生的事情倒是王桂凤从别处听说到了“许家大小姐脚上踩的那两条船无意之中撞见才发现彼此的存在从而引发战火”的版本此后每每看着许娉婷的眼神简直就如同她是淫.娃.荡.妇狐狸精成天花枝招展地出门就是为了勾搭男人 她最近沒有那精力去和王桂凤斗智斗勇只要她沒有大动作许娉婷就不去理会她 “行了” 许娉婷并沒有注意到高城的语气莫名又冷若冰霜 她闻言坐起 他熟稔地把薄毯重新披在了她身上 然后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和料想中的一样目的地是五澜湾 许娉婷不动声色地谢绝了高城要抱她下车的举动而高城似乎也在别扭什么并不再强迫 一下车就看到了黄飞宏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早说了不去你非要去得不偿失” 如果不是许娉婷刚刚给他打电话他还不知道出了事一挂电话他就火急火燎地往五澜湾这边赶反而比许娉婷先抵达一眼瞧见她脸色发白还穿着医院的病服在此刻瑟瑟的北风中孑孑而立显得单薄无比一点也沒有平日尖酸刻薄的女王相黄飞宏禁不住迸出口就是一溜儿话沒有对病人的细语安慰倒是气急败坏的责备 或许是脑子太乱反应不过來或许是伤口的疼痛让她失了锐气或许是方才在车上与高城的激烈对抗已费了她所有力气反正许娉婷现在只觉得多说一句话都懒得 于是她沒有给黄飞宏任何回应边往里走边淡淡地说:“先进去吧” 有气无力简直柔弱不堪黄飞宏怔了怔晃过神后立即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却被高城忽然喊住了 “你就是黄飞宏吧” 一直以來黄飞宏只知道许娉婷和许世安之间的恩怨并不清楚她和高城之间的纠葛本來就狐疑着送她回來的男人是谁还打算回去后问问她的结果这个陌生人竟然认识他 “你是……” 高城朝他走近了一步煞有其事地说:“我是谁不重要我知道这栋房子当初是以你的名义买下來的你她还有另一个叫闫婧的女人是好朋友吧” 黄飞宏的神色严肃了起來对上高城深邃的星眸带着防备的口吻质问:“你想干什么” 这是一种被暗中窥探的感觉黄飞宏下意识地就竖起警惕之心 高城倒是一点也不掩饰什么坦诚道:“我知道你就是近几年国内声名鹊起的神秘的炒股大王‘幽灵’”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防备和警惕当这句话出口时黄飞宏心下一凛脸上满是震惊对于这个身份他从來都是小心翼翼除了许娉婷连闫婧都只是单纯地以为他就是普通的炒股人而这个称呼还是因为当初得知许娉婷在设计界的名号是“魅影”他便一时兴起取了“幽灵”來呼应 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查出來了他可不认为会是许娉婷透露的 “你放心你们的保密工作的确做得不错只是恰好我有自己的特殊渠道才能知道这些我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下你们今天出现在会所是为了陆秉钊” 黄飞宏的眉心跳了跳尽量收敛自己的表情佯装无辜地耸耸肩:“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可高城忽然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他的笑高深莫测别有意味仿佛看穿了黄飞宏的心思见他要走紧张之下黄飞宏脱口追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用担心我不会害你们” 而他越是这样说黄飞宏的心里越是不安 “我知道一进门你就会把我们现在的对话透露给她不过”高城唇线抿成一条冷硬的弧度让人莫名地感到一种威严“我劝你大可不必如此否则也许刚刚对你坦诚就是一种威胁了” 越说他的眸色越沉最后一句冷冽如冰黄飞宏全身的神经不由自主地紧绷直到身体突然一个激灵他才发现高城早就走了 “他都和你说些什么了” 一进客厅冰冰凉凉地声音就传进黄飞宏的耳中本就还沒从高城的威胁里回过神來被一吓又差点失了魂儿 对上许娉婷的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凛凛逼人黄飞宏突然有种错觉这两人可怕起來跟一家人似的 “沒沒什么”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就对许娉婷说谎了他发誓自己不是因为害怕高城的威胁而是记得高城盯着她的背影看时的那个眼神悠远而落寞又带着淡淡的暖意他一眼就看穿那眼神中所饱含的深意…… “他就是叮嘱我好好照顾你”黄飞宏继续道心底默默想着这一句是实话他的行为顶多算有选择地汇报 紧接着他的嬉皮笑脸又登了上來戏谑道:“喂从实招來那男人是谁啊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敌情” 许娉婷目光微恻神色淡淡地转移了话題:“沒事你就早点回去吧明天再过來一点小伤死不了” “喂你不留我过夜了” ? 喉咙口仿佛被火烧着一般一阵一阵的火焰冒出來煎烤背上也如同有千万只火蚁慢慢地爬动撕咬着她的皮肉一寸一寸地往里深入 脑袋分明异常清醒地感受着每一个细微的难受身体却像是结冻的冰块完全不能做任何动作 许娉婷的潜意识里在挣扎着可似乎越是挣扎胸口越是被什么紧紧摄住呼吸随之愈加短促渐渐喘不过气來 好像在做着什么梦可梦境就是个黏稠的大泥潭混沌一片模糊不清她拼命地想要睁眼想要看清但视线清晰的那一刻却是一只怪异扭曲的手臂忽然从泥潭中伸出远远地向她飞來就要掐住她的脖子 她惊恐地心肝乱颤但躲无可躲 就在这时是谁在紧张地呼唤她 她东张西望着想要寻找声源脑袋骤然被重重地一砸瞬间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中…… 第五章 刁,真刁 身体悬空.失了重力.刺骨的风重重地打在脸上.快速掠过的视线里.炫彩的霓虹星星点点地交融、杂糅在一起.扭曲成点点幻影.迷了眼神. 明明身体在急速下落.心底却一点慌张、害怕都沒有.只隐隐觉得.这样的场景好熟悉. 突然眼前一片亮光.时间仿佛在此刻被摁下了慢放.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阳台的落地窗.房间里.一对男女在激情忘我的亲吻.从门边.到床上.男人早已迫不及待地将上衣脱去.然后手掌开始在女人身上窸窣抚摸.片刻便令她衣衫半褪.露出肩上一只妖艳的振翅蝴蝶. 那女人的头在这时抵在了男人的肩上.脸上却一点儿也沒有享受之色.反倒皱着眉头.似颇为痛苦.下一刻.她的痛苦神情瞬间转为惊恐.睁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瞪着落地窗外的窥探者.嘴里似在尖声惊叫. 紧接着那男人也回了头. “嘭..”地一声巨响. 后脑猛地一疼.许娉婷蓦地睁开了眼. 目光有些涣散.用了两三秒时间才找回焦距.第一反应是去摸后脑勺.才发现果真肿起了一个小包. 正常人的第一眼看到的该是天花板.她的视线范围内.却是枕头.鹅黄底金丝勾边的羊毛枕. 怔了怔.随即想要爬起身來.脑袋还有些昏沉.背上是火辣和冰凉在交替. 这一动.手背上也莫名一痛. 床边点滴架里的瓶子已经空了.血都回流了一些. 许娉婷忍着痛.直接将胶布连同针头一块拔掉. 一回头.窗边的沙发椅上.保姆正打着盹儿.撑着手肘支着脑袋.似乎是真的累了.脑袋一会一会就往下掉.还是沒有醒过來. 手脚有些虚浮无力.喉咙干得发疼.眼睛也还是酸涩着.她小心翼翼地披上薄毯.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A市位于南北交界地带.并不用暖气.而这整栋屋子似是开了中央空调.除了空气有些干燥.倒也不觉得阴冷. 从二楼走到一楼.沒有一点动静. 许娉婷愣在客厅半晌.才隐约捕捉到时有时无的水声. 顺着方向寻过去.在一楼楼梯下的一扇门穿过.扶着回旋梯往地下走.哗啦的水声越來越清晰. 拐过弯后.视野倏然开阔.碧蓝水色的泳池里.正有一个人如海里矫捷的鱼.來回自由穿梭.水花碰撞的声音扩大在宽敞的空间里.荡出回声. 许娉婷默默地走到池边的躺椅上.坐了下去.视线随着水里的人的动作.來回移动. 坚毅的侧脸.高耸的鼻梁.连这种时候.唇线都是抿着的.构造出独属于他的睥睨与气质.腾腾的水花在室内灯光的照耀下溢彩流波.间或着他健康的古铜肤色.恍了恍她的眼. 刚刚的梦境.和前世死时的记忆有所出入.这回.她清晰地看见了Vivian的样貌.只是……掠过最后一眼时.那个转过头來的男人.不是徐强.而是换做了高城的脸.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杂乱的线索触发混沌的梦境. “你怎么下來了.” 眼神短暂的收缩后.极具穿透力的低沉嗓音响彻耳畔.许娉婷才收回思绪.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副巍峨健硕的身体.深蓝色的紧身泳裤崩实了肌肉.尴尬得不去看那处明显突出的部位.视线扫过如故的六块腹肌.迅速地转到他的脸上. 眉头微微皱起.眼眸带着淡淡的怒气盯着她.眨眼间竟然已经站在她跟前. 许娉婷仰起头与他对视.正准备开始说什么.他弯下腰來.棱角分明的面容瞬间在她眼中放大. 她心底霎时惊了惊.下意识地就站起身來. 结果这一起身.两人的额头“砰”地撞到了一起.疼得她整张脸都皱到一起.原本就酸涩着的眼睛轻而易举地就落下了两滴泪珠. “你..”斥责的话在看到她表情的一刻顿时噎住.高城的眉头拧得更加紧.连忙将她摁着额头的手拿开.自己的掌心捂了上去.轻轻地帮她揉着. “坐着就坐着.突然站起來干什么.” 虽然已经尽量缓了口气.许娉婷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他隐隐的恼意. “不用揉了.不疼.”似是跟他赌气般.许娉婷稍微转了转身.就避开了他的触碰. 高城简直都要被她气着了.硬是憋着情绪.冷着脸.弯腰拿起挂在躺椅扶手上的浴袍.穿上了身. 这下子许娉婷才明白过來.方才纯粹是自己的误会.脸颊连带着耳根顿时烧红了起來. “上去吧.” “嗯.” 轻声应了句.许娉婷跟在高城身后往回走. 不料.才走出两步.前面的人停了下來. 抬眼间.正见他盯着她的脚.火气彻底被点燃了:“你怎么连棉拖鞋都不穿就下床了.” 许娉婷被他的吼声吓得震住了心神.良久软糯着嗓子说:“沒看到棉拖鞋.沒事儿.袜子厚.” 高城怔了怔.才想起.她是连夜被他抱过來的.脚都沒沾过地.的确忘了在床边给她预备好拖鞋. 眉心隐隐跳了跳.他直接走到她面前.将她拦腰抱了起來. 这两天相同的举动已经做了多次.他早就摸清楚了怎样的姿势才能既不碰到她的伤口又让她舒服.虽然对他來说需要多费些力气. 猝不及防之下.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她只能双手环上他的脖颈:“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然高城置若罔闻.只威慑般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继续他要做的事. 刚回到一楼.迎面就碰上急匆匆从二楼下來的保姆.看到许娉婷的那一刻.她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便发现.高城也在.身子猛然一颤.垂首低眉地站着.似在等待高城的发落. “谢谢你告诉我你家先生在地下泳池.否则我可能这个时候还在满屋子打转.” 保姆惊诧地抬头看着许娉婷. 高城眉尾轻挑.俯睨了怀中女人轻勾的嘴角.不咸不淡地对保姆说:“你可以下班了.” 保姆欣喜若狂.满怀感恩地对着他们道了谢.忙不迭离开了. “从保姆对你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你的暴君本质.” 许娉婷戏谑出口.不忘挑衅地注视着他. 高城冷哼一声.完全不以为意.缄默不答. 将她抱到餐桌前放下.也不知从哪找來的一块软垫.中心空着的一块恰好与她背上的伤口位置吻合.让许娉婷坐在椅子上.也能舒服地靠着. 紧接着便见高城进了厨房.摆弄了一阵后.一碗白粥就端到了她面前. “一直在帮你温着.就等你醒來.吃点吧.本來就不胖.两天下來都快瘦成皮包骨了.” “两天..”许娉婷吃惊地反问.“我睡了两天.” 高城在她对面坐了下來.双手环胸.用简短的语句解释道:“准确点说是昏睡.是背上的伤口发炎引发的高烧.” “可是为什么醒來后会在你家.”许娉婷疑惑道. 她不问还好.一问就发现他的脸瞬间又黑了下來.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高城确实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但倒说不上是好或者不好.他只是再次被勾起了怒火. 那天半夜他莫名其妙地惴惴不安.犹豫再三打了个电话过去.响了许久才被接起.却沒听到她应话的声音.倒隐约传过來痛苦的呻.吟.当下他就挂了电话冲过去.硬是威逼利诱地从物业那里取了钥匙. 烧成那副模样.赶去医院都來不及.如果不是他及时找了家庭医生过來.也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他不说.她便适时地打住了追问.埋首喝粥. 其实.她是隐约记得些什么的.虽然模糊.虽然零散.虽然被一些梦境搅得略微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见她把碗里的枸杞全部挑到了一边.高城的太阳穴又突突起來:“性子刁.嘴也刁.” 闻言.许娉婷顿了顿.然后竟然就着枸杞吞下了粥.虽然表情是苦不堪言的. 高城霎时因她的举动愣怔住. 她的嘴唇十分精致小巧.是典型的樱桃小嘴.唇线分明.上唇瓣呈轻微的弧度翘起.异常好看.刚刚还有些发白的唇色.在吃了几口粥后.稍稍恢复了红润.也不知只是他的错觉还是被水分映衬的.反正.现在他瞧着顺眼多了. 似是一点也沒有察觉高城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始终专注地小口小口地吞咽着.举止间透露着浑然天成的优雅. “如果生病能够让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变成温顺乖巧的小白兔.我倒宁愿它就这么一直病下去.” 许娉婷的目光闪了闪.下一秒抬起脸对上他深邃的星眸时.眉眼间是少有的温恬.语气淡淡地说:“要刺猬拔掉护甲是不可能的.但.偶尔它也想暂时收起武器.歇口气.” 两人均沉默了下來.只相互凝视着彼此.半晌之后.高城忽地笑了笑:“很难得.你懂得让自己卸下时刻准备着的战袍.放松下來.” 许娉婷重新垂下了眼眸.继续喝粥.不再言语. h3作者有话说/h3一定要记得,“未修勿订”时,不要订阅…… 第六章 哼,不许 厨房里不知又是什么煮开了.高城进去折腾了一番出來后.手里便多了一颗裹着薄纱布的鸡蛋.二话不说.他直接走到许娉婷身后.往她的后脑勺摁揉了上去. 疼痛随之袭來.她的眉头立即就皱了起來.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高城的手快一步按住她的肩.微冷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忍着点.” “我……我自己來吧.” “把粥喝完了再让你自己來.” 语气颇是不容抗拒.许娉婷无奈. “后脑是怎么肿的.”醒來后就平白无故多了个包.总不至于和梦境里一样.是从高楼掉下來摔到的吧.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秒.许娉婷还是察觉到他的手滞了滞. “撞到床头了.” 平常无波的口吻.闻言.许娉婷目光闪了闪.也不欲刨根问底. 门上有摁密码开门的动静.紧接着传來的是小高乐兴奋稚嫩的嗓音:“爹地.爹地.我回來了.” 一团肉肉的小身板立即朝目标人物所在的方向奔了过來.在看到许娉婷也在时.他的眼睛蓦地一亮.“姐姐.姐姐你睡懒觉起來了.” 睡……懒觉……. 许娉婷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面色平静地沒有给予他的热情任何回应.目光一转.就看到了一旁领着小高乐回來的Bryan. “总裁.”Bryan充满探究又略显意外的眼神在高城摁在许娉婷后脑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再就势瞥过许娉婷一眼.才恭敬地微微低头开口. 高城手上的工作不停.嘴上对Bryan吩咐道:“把文件都送去书房.” Bryan面露犹豫:“总裁……” 欲言又止.摆明了就是一副“此地不宜多说我们换个地方”的意思.许娉婷佯装沒有察觉地埋首. 高城也不刻意忸怩.自然而然地把手上的鸡蛋放在桌上.“已经沒有肿得那么厉害了.吃完后自己再揉一揉.” 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许娉婷轻轻地应了声. “小高乐.你负责盯着她把粥喝光.”高城转头对小高乐叮嘱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注意点.别让她挑食.” 挑……挑食……. 许娉婷的嘴角再次抽搐了两下. 本就兴奋的小高乐得了任务更加欣喜.如同士兵一般.双脚并拢.单手往脑边一抬.颇有些郑重其事地对高城行了个军礼.大声喊道:“保证完成任务.长官.” 人小鬼大的小家伙.一下就把Bryan逗得掩嘴偷笑.见高城已经往楼上走.他才敛了神色跟了上去. 那两人一离开.小高乐忙不迭爬上了餐桌的椅子.单只手撑着脑袋.黑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地一眼不眨.就只盯着许娉婷.脸上堆起來的笑容.可以开出一整个春天了. “不要总看着我.”任谁被这样“监督”.都会浑身不自在. “爹地说要盯着姐姐.”小高乐笑眯眯地说.似有若无地压重了“盯”那个字. 许娉婷抬起眼皮子白了他一眼:“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 “我喜欢.” 许娉婷瞬间板起脸强调:“我、不、喜、欢.再敢这么盯着我.我就不吃了.让你完成不了任务兜着走.” 小高乐愣了愣.顺着她的思维掉进了她的威胁里.胖乎乎的小手即刻捂上了自己的眼睛.“不行.姐姐.那我不看了.你快吃完.剩一点点了.留碗底的孩子.不是乖孩子.” “我又不是小孩.”许娉婷悠悠地回了一句. 小高乐张了张嘴要反驳什么.想想又觉得许娉婷好像的确不是小孩了.他歪着脑袋苦思冥想许久.小脸终于垮了下來.认输. 许娉婷目睹了他神色变化的整个过程.唇角禁不住勾了勾.一口把剩下的“一点点”粥全部喝光. 可能是听到了她把碗放回桌上的动静.小高乐试探性地问:“姐姐.吃完了…….” 听不到回应.他又叫了她一声:“姐姐…….” 忍不住偷偷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手指间的空隙悄悄张望.却一下撞见许娉婷好整以暇的神情.小高乐惊了惊.如同被捉赃当场般.立即重新闭了眼. 下一秒.许娉婷“噗嗤”一笑.小高乐终于反应过來自己被耍了. 意外的是.他沒有生气也沒有撒娇.而是迫不及待地端起碗确认已经空了后.手脚并用地爬下椅子.拉起许娉婷就走:“姐姐.我带你去参观我的宝库.” 他口中的宝库.其实就是他房间内侧开出的一个储物间.里头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他从小到大的各种玩具和“收藏品”. 而她的冷淡丝毫挫伤不了他的殷勤.一个从始至终缄默不语.另一个则滔滔不绝絮絮叨叨地为她展示每一件物品.乐此不疲.偶尔许娉婷动一动哪样东西.小高乐能够第一时间眼尖地发现.然后将话題迅速转移.到最后竟然豪爽地扬言要什么随便她挑. “干嘛送我.”许娉婷把玩着一支精致的小手枪.漫不经心地问. 小高乐脱口而出:“因为姐姐喜欢.” 可瞧着他那小眼神.明明是满满的忍痛割爱. 许娉婷随手放了回去.语气不屑:“我才不喜欢.” 眼见她走了出去.小高乐屁颠屁颠地小跑着追上:“姐姐不喜欢的东西可真多.那姐姐究竟喜欢什么.” 许娉婷回头.蹙着眉头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再靠近.对视上他眼巴巴的可怜模样.严肃地问:“你干嘛一定要知道我喜欢什么.” 他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却是笑而不语.神秘兮兮. “不愿意说就算了.” 反正.她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就是随口问问. 见她要走.小高乐依旧问也不问她的意愿.“姐姐.陪我做作业吧.” “什么作业.”许娉婷十分不情不愿.都已经陪他耗了很长时间了. 小高乐拉着她席地坐在他的小桌子前.翻出了绘画本.煞有介事地开始认真地画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看许娉婷.然后又低下头继续. 许娉婷懒得理会他.手肘正好压到一本东西.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寒假观察日记”.一时好奇.便打开來看了. 是拍立得出來的照片.每一页一张.翻开的前十张全部都是高城.许娉婷好笑地瞥了正旁若无人专心致志的小高乐一眼.继续往后翻去.入目的照片却令她怔住了. 主角依旧是他的爹地高城.只是.每个画面里都多了一个昏睡中的许娉婷..全是那两天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的场景. 擦脸.喂药.换吊瓶.甚至是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 许娉婷默默地看完.一把合上.微微有些愣神. “姐姐…….” “干嘛.” 本以为她在发呆.结果一叫.她立即就应了.小高乐吓了一跳.手里的画就掉到了地上. 许娉婷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看他刚刚鬼鬼祟祟地老偷瞄.以为他是在画她.结果……那画纸上分明是三个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灼灼地停留在画上.小高乐的话匣子又自动打开了.捡起画纸摊开在许娉婷面前.指着画上最小的一个人说:“这是小高乐.” 然后又指着最大的一个人说:“这是爹地.” 最后指着另一个不大不小的人说:“这是姐姐.” “我长得就是一个圈、两个点加四根线.”许娉婷啼笑皆非. 小高乐很认真地看看画.又看看许娉婷.最后目光诚挚地回答:“很像啊.连老师都称赞过我的画很棒.” 许娉婷终于忍不住伸过手去如捏面团般蹂躏他圆鼓鼓的脸蛋.凉凉地嚷嚷:“以后不许再画我了.” ※※※ 穿衣镜里忽然多了一道窈窕身影.高城转身.正准备说些什么.许娉婷已经快一步走到他面前.修长的手指伸了过來.熟稔而灵活地帮他打着领带. 长发散落脸颊两侧.细致的眉毛不浓不淡.睫毛轻颤.根根分明地衬着无瑕的面庞.挺秀的鼻梁下.唇色淡淡.她的一切美好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时不时透过领口喷洒在他的颈上.两片饱满的唇瓣随着她的说话声一张一合:“要出去.” 他恍了恍神.轻轻应着:“嗯.” 紧接着又补充道:“两天沒去公司.有些事情需要亲自处理.” 就像丈夫临走前在给妻子交代详细的行程.一瞬间的错觉令他下意识地如此反应. 许娉婷似乎沒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从喉间似有若无地溢出了一句“嗯”.然后整了整打好的结.最后还不忘轻轻拍了拍他的两肩.满意地说:“好了”. 抬眸.高城波光涌动的眼神让她怔怔无言. 淡黄光晕下.他和她静默对视.伫立久久. “听说.你一直在找‘魅影’.” 她清晰地看着他的眸底在瞬间染成了暗沉的黑. 高城别过脸.凝视着镜子里映照出的长身而立的两人.她恰恰比他矮半个头.他只要稍稍再贴近她一点.他的唇就能吻到她的额.然后缱绻.旖旎. 温馨.平淡.可是每一个举动和每一个眼神.都脉脉含情.他梦想已久的岁月静好.只是一瞬间的心情转换.如同从爱的巅峰.到憾的深渊. “晚些时候再谈吧.我走了.” “高城.” 注视着他因她的呼喊而停下來的背影.许娉婷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神色变幻间.终是淡淡地说了句:“晚上早点回來.” 第七章 嗯,真乖 后來高城才知道.她的这一句“晚上早点回來”.不是随便说说的. 至少.当多年之后他每每回忆起温馨时刻时.涌上脑海的第一个场景.就是那天晚上回到家.闻到的一屋子饭菜香.看到的等在餐桌前的那一大一小两张翘首以盼的面孔. 首先迎接他的.是那只他从來不让进门的小白狗.其实它是一只比熊犬.茸毛被修剪过后.无论是脑袋、身体还是小短腿.全部都呈圆形.似是早已得知他对它的不喜.小白就停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此刻正用它又圆又黑如钻石般闪着期盼光亮的眼睛乐滋滋地盯着他.还不忘摇晃着它扎着蝴蝶结的尾巴示好.不知是谁在它胸前围了块小三角餐巾.倒显得风度翩翩.煞有几分绅士之资. 鬼头鬼脑的小高乐紧跟着小白就冲了过來.边高声嚷嚷着:“爹地.”.边猛地扑进了他的怀抱. 但眼尖的高城自是看出來了.小高乐今天的热情里有三分是因为害怕他把小白轰出去.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加以掩饰和分散注意力.也许关键时刻还能撒撒娇以帮助他的爱犬免去责罚. 不过.高城现在的大部分注意力.却是沒空理会小高乐未经同意让小白进了门.而是都停留在了不远处长身亭立的女人身上. “你回來了.正好.汤可以出锅了.”她身上还系着围裙.一双烟波漾漾的笑眼弯弯地注视着他.柔声说着.很是款款. 边说着.她转身进了厨房.高城单手抱着小高乐.身后跟着小白.走到了餐桌前. 龙井虾仁.豉汁蒸排骨.酸菜鱼.南乳芋头.栗子冬菇.琥珀桃仁.黄豆炖猪手.一览无余.最后端上來的是老鸭冬瓜海带汤.袅袅的热气飘飘荡荡在两人之间.高城目不转睛地望定她红润的脸庞.只觉得这一刻的心情温存而震动.所有的饭菜香如同浓浓的幸福感在室内无声迤逦. “爹地.我也有帮忙噢.碗筷可都是我摆的.” 小高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他的怀中挣脱.爬上了饭桌.眯着眼睛得意地笑着.一副朝高城邀功的神气模样. “洗手了沒有.你刚刚才摸过小白.”见小高乐伸手就要拿起筷子.许娉婷皱了皱眉.及时地提醒道. 闻言.小高乐吐了吐舌头.飞快地跑到了水槽前.踩在专门给他用的小板凳上.一边念叨着洗手歌.一边把洗手液往手上涂抹. 直盯着他的举动确认后许娉婷才回过头.见高城还在愣愣地打量她.不由狐疑道:“怎么了.你也快去洗手.吃饭.” 沉默半晌.高城终于轻勾起唇角.露出了许久以來难得的会心笑容.走进了厨房. 看着水槽前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许娉婷微微抿着唇.面色平静.目光闪动. 一顿晚饭吃下來.高城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而小高乐也是比以往更加兴奋.动不动就对着许娉婷撒娇要她帮忙夹这道菜.或者对着高城奴奴嘴要他帮忙夹那道菜.明明碗里的菜已经堆得比米饭高.可还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高城一反常态地对小高乐的行为不加阻止.便有了助纣为虐之势.刚开始许娉婷还考虑着他手短替他代劳.到后來就发现小高乐完全是故意的.她立即沉了沉脸.不满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那神色.仿佛搬出十尊大佛都难以再请动她了.小高乐却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依旧保持着他一晚上都咧开嘴的笑容.反手给许娉婷和高城各夹了菜.“这张餐桌上第一次有三个人一起吃饭.小高乐很开心.姐姐.以后我们还能一起吃饭吗.” 许娉婷顿时怔了怔.眼神微恻.许久之后才凝着脸说:“看你的表现吧.” 高城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随之闪了闪. 小高乐自是理所当然地把她这句话默认为同意.因为在他看來.自己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怎么可能表现得不让姐姐满意呢. ? “我來吧.”高城突然从她背后出声.直接夺过她手中的碗筷.将她挤出了水槽前. 见他坚持.许娉婷也不再推让.默默地把围裙脱了下來.“把这个戴上.” 高城转过身來.许娉婷自然而然地踮起脚.将围裙从他头上套了进去.避开了他沾满泡沫的手.绕到他身后.灵活的手指在他腰间系上腰带. 见她仍然沒有离开厨房的意思.而是站在一旁.接过他冲洗过后的碗盘.用干布擦净.高城立即拧起了眉头.“你先去把药吃了.” 许娉婷头也沒抬.淡淡地说:“开水太烫了.” 她的侧脸线条柔和.从此刻的角度看去.才发现她的额头比他想象得要饱满.头发垮垮地扎在脑后.散着几缕细丝撩在耳后.勾勒得她小巧的耳朵娇俏可爱. 呆愣了几秒.高城不再多说什么.回过头去.听着水龙头出來的“哗哗”水声.只觉得心底有无数朵花在无声绽放. “咔嚓”. 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小高乐悄悄按下了拍立得的快门后.蹑手蹑脚地躲回暗处.随后拿着照片与厨房里的两道背影进行对比后.啧啧称赞.捂着嘴.贼笑得花枝乱颤. ? 小高乐这家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纠缠许娉婷到底.软磨硬泡着要她讲睡前故事.平日这活儿是属于高城或者保姆的管辖范围.可眼下.保姆中午就被提前下班了.而高城则似乎堆积了一叠文件要处理. 眼瞅着已经念完了三个故事.小高乐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眼睛直盯着她动也不动.只会在她每说完一个故事后.如同复读般迸出一句“姐姐再说一个”. 耐心终于被磨光.许娉婷再次使出了她的杀手锏.冷脸把书一合.“再不闭眼.我就让你爹地把小白赶出去.” 自闫婧出门旅游、许娉婷回许家之后.小白又重新交还给了小高乐.高城虽然有所松动.但还是仅限于在门外小花园里给它安放了个窝.屋里对它就是禁地.今晚小高乐是偷偷把小白领进门的.难得高城竟然不提轰走小白的事.似是默认了小白的行动范围有所拓展.所以.许娉婷这一句话.一下就抓住了小高乐的死穴. 这不.话一出口.他立即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嗯.真乖.睡觉吧.” 虽然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睫毛还在颤动.神色紧张得微微蜷缩着拳头.但许娉婷还是“夸赞”了两句.伸手关掉了他床头的台灯. “姐姐……” 他半睁着一只眼睛.手指轻轻拉着许娉婷的衣角.软着声音继续问道:“以后……姐姐能不能经常过來……” 许娉婷沒好气地反问:“想干嘛.” “想做很多事情.”小高乐掰着手指头算着.“想和姐姐一起吃饭.想让姐姐讲睡前故事.想要姐姐陪着做作业……” “我又不是你爹地或者你的保姆.”她的意思就是.这些事高城和保姆不是都在做着么. 小高乐直视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可是.不一样.和姐姐在一起.不一样.” “我不喜欢和你一起.”许娉婷一点也沒留情面地直言“伤害”他幼小的心灵. 但显然.小高乐在她面前的脸皮已经不是一般得厚了.“可是我喜欢姐姐.” “你..”及时掐住了想要脱口而出的“你这么喜欢我.你妈知道吗.”.她顿了顿.轻轻一拍他的脑袋.“哪來那么多废话.快睡.不听话.再喜欢我都沒用.” “好啦.睡就睡.”小高乐重新闭上了眼睛.明明被她揍了.嘴角却依旧挂着微笑. 许娉婷实在忍不住想着.这厮分明就是个受虐狂. 这回.他确实说睡就睡了. 帮他掖好被子.走出他的房间前.掠过一眼他放在小桌子上的作业本.下午的那张画纸上.原本分开站着的三人.被他添加了几笔.俨然变成了手拉手的一家三口. 许娉婷心下微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他.眼波闪动. 经过书房.门半敞着.灯光从里头映照了出來. 小型半人高的红木书柜上放着两三份文件.蓝色灯罩的落地台灯立在一旁.灯光恰恰打在书柜与台灯之间的沙发椅上.而那沙发椅上.高城的头向后靠着椅背睡着了.腿上还摊开着一份文件夹. 他穿着一套浅色的家居服.修长的腿自由地交叠在椅前.眉宇间是难得的放松.隐约中可见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只是此刻灯光下.他眼下淡淡的青影被照得一清二楚.疲惫之色显而易见. 眼前顿时一晃而过小高乐拍下的那几张照片.许娉婷的目光露出了柔色.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文件夹.拿过一旁的毛毯.帮他盖了上去. 调弱了灯光.她转身准备离开.手腕处蓦地被人抓住.轻轻一拉.她便就势坐在了高城的腿上. 随即一只手臂箍上了她的腰.匆忙抬眼间.她才刚刚对上他波涛暗涌的星眸.唇上已经传來温热一片. 第八章 呵,掐吧 除了猝不及防之下的惊讶.片刻之后.许娉婷不推搡.不挣扎.不阻止. 他含着她柔嫩的唇.辗转温柔.细细地吮.反复描摹着她唇瓣的形状.流连忘返.循序渐进. 逐渐炙热的气息和铺天盖地的温柔吻得她心下柔软.她当先吐出一小节丁香小舌.他的舌便如同吸盘般包围了上去.箍在她腰间的手臂配合地收了收. 许娉婷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紧密贴合的身体挨着他不断磨蹭.他辗转深入.她刚开始还能缠绕回应.到后來只能无力地靠在他身上.任其扫荡横行.将她舔抹干净. 窗外是漫无边际的墨黑.偶尔有呼呼而过的风声;寂静无声的书房里.钟表“咔嚓.咔嚓.”地走动.淡黄的光晕下.交缠在一起的男女缠绵得忘乎所以. 唇齿分开时.高城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心底顿时空了一块.臂弯里嫣红着两颊的姣好面容.嘴唇湿亮.半闭着双眼娇态尽显.他只盯了两秒.便忍不住再次压了上去.在她微肿的唇上舔了一下. “丫头……”不知为何.呢喃出口的竟然是这个称呼.此刻他的脑中也腾不出空隙去想这个问題.因为他暗.哑的嗓音里充满了紧绷的欲.望. 迷蒙中的许娉婷似乎也沒有察觉到这异常的亲昵.口中若有若无地轻声溢出了一个“嗯”來回应. 但这仅有的一个字眼.在高城的耳中无限回响.听來是如何地千娇百媚.饶是百炼钢也能成绕指柔.更何况.她因喘息而起伏的山丘在衣领下半遮半掩.一侧的灯光柔柔地洒在一片雪白肌上.晃得他口干舌燥. 他轻轻地将她往他身上拉了拉.开始凑上去.细细地吻她的耳朵和脖子.热烫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脖颈间.星星点点地燃起火苗.温热的吻在她的脖子上一点一点地吮出轻红色的印记.时不时湿滑的舌尖舔舐.带起她的阵阵战栗. 他的大掌从她腰间的衣摆下轻而易举地伸了进去.在她腰间揉捏.感受着她比起上次又瘦了几分.掌心下意识地多停留了一会儿.來回摩挲.疼惜而爱恋.仿佛这般爱抚.能够让她顿时长出二两肉來. 上下其手又啃又捏的攻势.让许娉婷瘫软得如一滩水.高城蓦地又把她紧紧拉进他的胸前.她被迫挺直了腰板挨着他.稳稳地坐在他的腿上.他的啃噬也在此刻从她的脖颈.一路下移至她精致的锁骨.同时灼热的大掌也抚按上了她的丰盈. 隔着薄薄的布料.她早就贴身感受到他的欲.望是如何一点一点地膨胀起來.现下那炙热的坚硬就抵在她的臀上.那上面脉搏的跳动.甚至比她此时的心跳还要快. “嗯哼……” 不知何时.她胸前的衣扣被解下了两粒.他顺利地寻到了其中一颗樱果.趁其不备含了上去.而另一边.从下而上的大掌也丝毫不闲着.尽情地揉搓. 许娉婷下意识地溢声出口.身体也因乍然之下的刺痛感条件反射地往后躲闪.重重地喘着粗气.埋首在她胸口的男人突然抬起头來.他因欲.望而染得猩红的眼眸里.有多少复杂的情绪在翻滚.她看得一清二楚. 而就是这一丝清醒的思忖间.她轻呼一声.一番天旋地转后.两人猛然换了位置.许娉婷跌坐在了沙发椅上.高城则一手按着扶手.半个身子压在了她身上. 她的双手吊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腰间.她的杏眸迷蒙间带着晶晶亮;他的星眸不复往日深邃宛若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半晌沉默.她不言.他不语.暧昧迤逦. “高城.谢……唔……” 他一低头.含住她的唇.将她接下來的话悉数吞咽在口中.紧接着又是一阵新的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许娉婷被吻得晕晕乎乎.整个人如同浮在棉花上一般.只觉得松软酥麻.浑身使不上劲. 他的一双手在她身上游走.走到哪.哪儿就被点起一团火.不知不觉间.身上的衣服已被褪至腰间.他伏在她嫩腻的香肩上舔咬啃噬.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腿间有坚硬在火热地磨蹭. 他的一只手始终在撑着她.所以她其实只是下半身坐在沙发椅里.上半身一直悬空着贴在他宽厚的胸膛.她的手有气无力地抓着他的背.指尖的触碰对他來说就是火上浇油的挠弄. “你……你在找……找‘魅影’……”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忽然问出口. 高城的动作滞了滞.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唇舌移至她的锁骨. “她……她……唔唔……”才说了一个字.又被他以吻封唇.带有惩罚性地吸得她舌根发麻. 好不容易才从濒临窒息中活了过來.她再度开口:“‘魅影’她..啊..” 胸口蓦地一疼.许娉婷轻呼一声.只得把剩余的话堵在嘴里. 皱紧眉头.对上的是高城清明了三分的深眸.那眸底.原本清晰倒映着的她.在一点一点地模糊. 许娉婷咬了咬唇.下了决心把要说的话说完:“我可以帮你跟她沟通.”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用眼光描摹着她的眉头蹙成的好看弧度.声音尚余一丝暗.哑.“我知道.她是和你一起住的那个闫婧.” 许娉婷垂下眼睫.淡淡地重复:“我可以..” “所以你的条件是什么.” 满室因旖旎升起的热度仿佛在刹那间消失殆尽.她的身体不可抑制地轻轻颤了颤.只是她张口的瞬间.高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酒吧那次.你是故意的.” 许娉婷惊诧地抬头.意外之色尽显.高城瞥了一眼.苦笑道:“什么时候.你对我的言行举止.才能不带一分利益算计.” “那你呢.你利用小高乐來博取我对你的感激之心.又比我高尚到哪里.”许娉婷笑了.宛如一朵罂粟花璀璨.却说着令人无比心寒的话. “你在说什么.”高城冷着神色.一只手已经禁不住捏住了她的下巴. 许娉婷就势眯着眼睛看他.轻哼一声:“借小高乐的手让我看到我生病期间你是如何沒日沒夜不辞辛苦地照顾我好增加我对你的好感.现在我就躺在你身下任你欲所欲求.你的目的不是达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舌头都不打一下颤地把这么长的一句话面不改色地说出來.她只知道.她的潜意识里告诉她.开得越是漂亮的花.地底下的根越是腐烂.所以.双眼不能被蒙蔽.内心不能轻易被柔软击溃.要逼迫自己看到隐藏在背后的尖刀. “许娉婷.”高城原本撑着她的手已经松开.她的背直接触到了沙发椅上.从伤口上传來的痛意令她的眉头拧得更紧.然下一刻.高城的身体毫无顾忌地压在她身上.她的脸色顿时白了白.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來以避免椅背对伤口的触碰.奈何根本无法动弹. “欲所欲求是吗.”他捏着她下巴的手转而掐上了她的脖子.暴怒吼道:“我现在只想一把掐死你.” 额头上冷汗涔涔.许娉婷强忍着疼痛.紧绷着脸色.冰冷地开口:“掐吧.那晚Vivian沒把我掐死.你正好替她完成.” 高城的眼眸下意识地眯了眯.神色一闪而过讶异:“你知道.” 不.她不知道.梦境过于混乱.她只能记得零星的片段.她只是曾经迷糊着睁开过眼.看到的是床边泣不成声的Vivian紧紧地抱着他说着什么.然后吻上了他.一切只是她大胆的猜测罢了.连后脑勺的那个肿胞.十有八.九也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可是高城对于她的试探的反应.却给她的猜测下了定论. “Vivian把我折腾成这样.你只是在为她做补偿罢了.高城.这次的事情.我不欠你.我们两清.”尽量让自己的理智梳理着自己的思绪.许娉婷平静地为高城.也为她自己找到合理的借口. 但显然.她的话字字句句都如一把刀一般在高城的心上剜出一个个鲜血淋漓的口子. “两清.哈哈……”她转过脸.不去看他血红的眼眸.但高城强制着用手把她的脸扳了过來.咬牙切齿:“温柔恬静.听话可人.我怎么就相信了你是真的卸下了护甲.看着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的心里一定很过瘾.沒准儿你还在心里偷笑.笑话我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容易被欺骗的男人.呵呵……” 他越自嘲着.手上的力道就越是毫无知觉地加重一分.看着头顶上方这个男人的眼神一丝一丝地冷下來.许娉婷觉得自己背上的伤口一定重新破了口,流出血.否则为什么.那疼痛已经开始从背上钻进她的心里了. 她咬紧了牙关.面部僵硬地扯出璀璨的笑容.“高城.我可以帮你说服‘魅影’.但是……但是.这是一笔交……” “易”字完全卡在了喉咙里.许娉婷的脑袋终是敌不过昏沉.最后一眼瞥见的是高城慌张无比的眼眸. 第九章 哟,禽兽 “怎么会弄成这样.本來就伤在肌肉活动的位置容易裂开.你竟然还那么大的动作.” 虽然想克制自己的音量.但一出口就实在控制不住了.吴医生气愤地扶了扶眼镜. 高城始终面无表情.面对他的责骂.亦沒有任何反驳.只是侧了侧头.注视着趴在床上的许娉婷. 此刻.她在睡梦中的眉头都是微蹙的. 吴医生蓦地咳了咳.“从小就认识你.也沒察觉原來你是个衣冠禽兽.”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给她检查伤口时.不小心瞥见的她脖颈处的浅浅草莓痕.他当下就明白过來.为何高城不愿意说清楚伤口裂开的原因. 这句话终于令高城有了反应:“吴应翔.我不说话并不代表我同意你的话.” “哟.”吴医生笑了笑.“我是在用我医生的身份.对你这个家属进行思想工作.事不过三.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你慌慌张张地半夜把我找來.还对我的举动大加限制.这也不许我碰.那也不许我摸……嗯咳.” 突然发现“摸”这个字眼听起來有点猥琐.并且发现高城的眼睛眯了眯.吴医生及时地咳了一声.肃着神色继续道:“同一个病人我治两次.已经对我的口碑造成了严重的影响.所以.不好意思.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次的医药费、跑腿费七七八八的加起來..我事后会通知你应付款额的.” 见他收拾了东西就要走.高城突然开口喊住他.冷着神色.问:“她.沒事吧.” 吴医生盯了他两秒.扶了扶眼镜.平静地说:“开的药按时吃.沒有再发烧.就沒太大问題.不过..” “不过什么.”对于他的转折.高城显然很紧张.他的话音未落.他就接了口. 吴医生瞥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女人.郑重其事道:“如果不想留疤.近一个月内最好不要有激烈的床上运动.否则..” 见高城的眼中满是危险的气息.吴医生及时地掐断了自己的话.脸上堆起笑容.“这可是我的专业建议、忠言逆耳.嘿嘿.” 在高城轰走他之前.吴医生早就自动飞速开溜. 高城对这个亦庄亦谐的多年朋友实在无语.皱了皱眉.回头看着许娉婷.心下复杂. 他这明明就是.肉沒吃到.反惹得一身骚. 与常人的区别只是.她和他之间.是周瑜打黄盖. 想到这个比喻.他又蓦地摇摇头觉得不恰当.或许.本就只有他一人是黄盖罢了. 久久伫立无言.半晌之后.他拨通了黄飞宏的电话. ? 许娉婷第二天醒來的时候.已经睡回了自己的住处. 呆愣了好久.直到黄飞宏黑着熊猫眼端了饭菜送到她面前.她才重新凝回了焦距. 一个默默地吃饭.一个无声地看着她吃. 不论是他的缄默.还是他的欲言又止.以及他灼热的目光.都和平日的黄飞宏大不一样. “有话就说吧.”许娉婷终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直视他. 黄飞宏的目光在她清冷的神色上打个了转.眼里是浓浓的歉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对不起.我不是个称职的朋友.” 许娉婷沉默了一下.说:“沒关系.我自己也沒料到夜里会突然发烧.” 黄飞宏摇了摇头.放在腿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目光再次往她身上瞥了一眼.然后避之不及地别过脸.声音闷闷地说:“他让我转告你.成交.” 许娉婷先是因黄飞宏别有深意的目光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领处.才发现了猫腻.下意识地拉了拉衣服.她将黄飞宏的话在心中一转.明白过來他的误会.同时不知为何.听到高城转告给她的那两个字.她并沒有觉得有多高兴. “黄飞宏.问问闫婧究竟什么时候回來.” 闻言.黄飞宏抬头.“我以为.你至少会先给我一个解释.” 许娉婷清晰地看到他眸底一闪而逝的苦涩.可是.她需要解释什么. “高城以为闫婧就是‘魅影’.我答应帮他找到‘魅影’.条件是..” 条件是什么.他连问都沒问.就说成交.许娉婷忽然觉得嘲讽.不过也算公平.毕竟她还是出卖了自己的色相. 看着她一瞬间的晃神.黄飞宏站起身來.面无表情地说:“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我三天后再转告你了.我果然不称职.竟然忘记了你是一个工作狂.既然你迫不及待地要忙起來.闫婧你自己去问.这事既然你之前沒告诉我.现在我也不好中途插手.” “黄飞宏.你是在闹情绪吗.”许娉婷心头不由升上一丝恼火.“我沒有必要事事都跟你汇报吧.而且.有些事情你也沒必要知道.” 往日一听这要吵起來的节奏.以黄飞宏的脾气绝对是会暴跳如雷地反怒回去的.可今天.显然沒有. “对的.的确沒必要.所以.我回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见他平静地撂下话.转身就走.许娉婷彻底冷下了脸:“黄飞宏.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她是真的很累. 跟陆秉钊话都沒说上.就无意发现了Vivian的特殊身份.随后算是自作孽后背被扎了个洞.又得一边抵抗高城的感情攻势一边筹谋心中的计划.现在还得面对黄飞宏的质问. 她不知道.黄飞宏是在生气她沒有对他坦诚所有.还是在生气她和高城之间的纠葛. 但无论是哪一个.许娉婷都觉得沒有跟他解释的必要. 因为从本质上说.本來就都是她的私事.就算是再亲密的朋友.也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而且.有些事.他的确多知无益. 黄飞宏顿住了脚步.良久.才听他哑着嗓音传出一句:“我就是希望.你能善待你自己.我就是生气.为什么我能带给你的利用价值.那么微乎其微.” 被烦扰搅得一团糟乱的心池在这个时候反而突然无波无纹.许娉婷抬起目光复杂的杏眸.盯着黄飞宏的背影.不知道该用什么话來回应他.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侧打在他身上.冬日的影子要长些.直拉到床尾的被单上.显得他格外高大. 不过其实谁都知道.人的形象.从來不是以外表定乾坤的.时光仿佛拉回到五年前天台上某个定格的画面.以及这些年來他的无怨奉献.所以.他一直很高大. 她也不是不知道他对她的某些特殊情愫.但她相信彼此都心知肚明.她沒有办法给他回应.所以.保持着目前这样的利益关系.是最平衡的. 心中是酸楚、无奈和感激交杂. 很久之后.那个十七岁的少女笃定地说:“你的利用价值.是谁都无法取代的.” ? “我的姑奶奶.你终于回來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这心里一直在牵挂着你.怎么样.听说你和高总同居了.哇.瞧你这面色红润有光泽.看來补充了不少阳气.精神抖擞精力充沛啊.” 前脚刚踏进分公司的门.后脚就迎來黄达狂轰滥炸的马屁兼调侃. 而显然.许娉婷面色不善.瞬间抓住了其中非常诡异的两个字.反问道:“同居.谁散播的谣言.” 黄达略显猥琐地笑了笑.凑到许娉婷耳边小声地问:“别装蒜了.作为你前线的一号战友.我都沒有机会问你.高总是怎么容忍你脚踩两条船的.嗯.TK集团的宋代表是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 许娉婷眸底寒光顿时就对着目标人物“嗖嗖”地射了过去.嗓音配合地冷若冰霜:“狗嘴里再喷粪.我立马废了你.” 他是个典型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人.许娉婷觉得自己的确对他太仁慈了.以致于他愈发蹬鼻子上脸.动不动就开她玩笑. 不过.骨子里的那股怂劲也是与生俱來且戒不掉的.所以黄达立即就中了她的满身冷箭.夹紧臀部.脖子一缩.却还不忘硬撑着抬高下巴.就是不敢再与她对上眼睛.弱弱地嘀咕了一句:“不说就不说.反正.桃色版本我听着更爽.” 桃色版本. 许娉婷暗自在心底冷哼一声.尽管这段时间闭门静养.关于她的“传说”依旧在“江湖”纷纷扬扬.她倒是很想亲身见识一番自己现下的知名度. 只是.在此之前.得先把正经事儿办了. 想着.她往黄达手里扔过一份文件. 黄达手忙脚乱地接住.不明所以:“干嘛.一回來就沒事儿找事儿干.” 许娉婷白眼一翻.双手环胸.“拿回家交给你老子.” 听到她提及他老子.黄达浑身一僵. 许娉婷磨了磨她新做的指甲.不以为意地说:“你老子让你來这任副总.不就是为了监视我.” 闻言.黄达僵住的身体猛地颤了颤.闪烁着目光.结结巴巴地连忙撇清解释:“我……我可沒乱说什么.” 许娉婷悠悠地走到他身边.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紧接着.她转回身坐回了自己总经理的位置上:“那是因为沒什么好说的.所以我也不怕你怎样.不过.考虑到现在你老子可能沒有安全感.所以找你跑趟腿.放心.你老子让你干嘛.你照常干嘛呗.我很大度的.不会干预.” 盯着她露出的一口白牙.黄达却怎么都觉得那笑意里满是森然. 第十章 喂,让开 这段时间.许娉婷敏感地察觉到.许家的气氛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许世安身为许氏集团的董事长虽然日理万机.但除非是异常重要的商谈.普通的应酬和出差一般是无需他本人亲自出马的.可近日.他竟然常常晚归.甚至不归. 而许妮娜.经过那回上海的TK酒会.似乎开始下功夫在拓展社交圈上了.以前下了班她都是直接回家.现在倒是多了属于她的夜生活. 许娉婷从分公司回來也就是换身衣服去赶下个场子..左莉和薛芸两人已经找她很多次.今晚不去是真的不行了. 一下楼.迎面而來的是林嫂端着一大盅的东西要往上走.隐隐刺鼻的汤药味令许娉婷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将林嫂叫住:“什么东西.” “太太炖的乌鸡汤.” 乌鸡汤. 许娉婷随手掀起盖子.顿时一股愈加浓重的药味冲上面來.避开热腾腾的雾气瞥了一眼.她只认出了里头的党参和黄芪.其它也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一块.汤水的颜色深得发稠. “林嫂.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端上來.” 不知何时.王桂凤居高临下地出现在楼梯口.瞪着眼睛对林嫂厉声吼道. 许娉婷闻声抬头.双手环胸地看着她. 说起來.王桂凤也有了些变化. 作为许家太太.她打发时间的办法就是和其他那些阔太太逛逛街、搓搓麻将、聊聊八卦.许世安和许妮娜呆家里的时间短了.她关在房里的时间反而多了.每天也不知道在整些什么.显然心思已经不再放在与许娉婷的暗暗较劲中了. 她知道王桂凤这段时间一直给自己大量进补.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补品吃太多的缘故.才一小段时间而已.王桂凤已经胖了一圈.但问題是.精神却似乎有些不济. “下贱命.是经不起名贵药材折腾的.别到最后虚不受补.还要再浪费医药费.”打量了她一番后.许娉婷冷哼一声.开口讽刺道. 王桂凤的脸色又青又白.攥紧指头.与故意挑衅的许娉婷对视了几秒.似是不欲与她有口舌之争.终是什么也沒说.转头领着林嫂回了房间. 她的脚步略显轻浮.许娉婷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心下不由嘀咕.或许最近对王桂凤情况的掌控过于懈怠了…… ? MUZ CLUB是圈子里一个大少投资的私人休闲会所.只招待自己的朋友和玩伴. 虽然坐落在最繁华的中心西街上.可单从外头看.只是很普通的一扇雕花木门而已.其他任何标识都沒有. 刚穿过门.你只会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艺术品珍藏馆.长廊两侧.墙壁是用纯金的丝线绘出的简单图案.沒有任何的繁复花饰.悬挂的都是罕有的绘画珍品.顶上有切割完美的水晶.灯光打下來时流光溢彩. 比起那些列开两排齐刷刷站着衣着暴露的站台小姐的地儿.许娉婷是第一次对会所这类场所打心眼里产生好感. 正如有人说的.好的会所一定是用钱堆出來的.但有钱往往不够.当品位不足的时候.豪掷千金反而是累赘.不过白白增加暴露坏品位的机会. 走过长廊.门童给她拉开大门.进去后.则是另外一番天地. 场中央正有小舞会.七八十年代的爵士乐缓缓流泻.许娉婷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身着大红色露背裙的女人和一个阔少在跳舞.她一头长卷发美艳照人.轻扶在男人肩上的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蓝宝石水晶戒指.色泽明艳.熠熠生辉. 绕着场边往里头走时.许娉婷禁不住瞥了她的正面一眼.终于看清.竟然是TK酒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姚仪. 一进台球区.左莉就猛地朝她招手.许是动静过大.正在打台球的几个人均看了过來.许娉婷笑着和几个熟识的人打了招呼.冷不防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怔了怔. 然而另一个更讨厌的人先开口兴奋地冲她说道:“娉婷.你也來了.” 避开与宋斐碰撞的视线.许娉婷瞥了一眼巧笑嫣然的许妮娜.她正拿着球杆对准了一颗球.半弯着身体靠在球桌上.原本紧身的牛仔裤就足够凸显其火辣的身材.此刻的身体曲线益发玲珑.最令男人血脉贲张的是衬衣里那风光旖旎的半面丰盈. 不得不承认.许妮娜真真是一个一眼就让男人特别有性.趣的女人. 用鼻子里的冷哼声來回答许妮娜的话后.许娉婷径直走向左莉.角落的歇脚处.桌上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杯黄白相间的不知名饮品. 左莉已经迫不及待地对她咬耳朵:“这个贱蹄子.一晚上都在和他们打情骂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你怎么沒有告诉我姚仪也在这里.”呡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清爽略带涩涩的口感令她微蹙了眉头. 毕竟TK酒会上.算是和姚仪有点小过节.许娉婷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何况上回的罪魁祸首许妮娜也在这里. 只是未及左莉多说点什么.眼角余光里.一个人已经走到了她们旁边.他的身影在桌面上投出一道阴影.“麻烦.能不能让我跟她说几句话.” 整个台球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來.意味不明.许妮娜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她所在的方位看. 左莉尴尬地看了许娉婷一眼表达了歉意.二话不说就让开了. 随即.宋斐就坐到了她对面.张口就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短信.” 许娉婷垂下眼眸. 被高城带回五澜湾之后.手机里堆积的无数未接來电全是他的.短信也几乎要把她的收件箱填满.就是在进门前.她还收到了他的一条短信. 如果知道他也在这.她是不会來的. “宋先生是有什么事吗.接洽您的好像不是我.” 不一会儿.她抬起眼皮子.淡淡地说. 作为TK集团的代表.许多公司都來找宋斐商谈合作案.只是因为宋斐來了A市.目前大家看好的近水楼台是擎天和许氏. 别看在她面前时高城和宋斐两人似乎针锋相对.但并不影响他们商业上的接洽.而许氏这边.据她所知.许妮娜全身心地投入在TK这件事上.似乎把能否谈拢这次合作.当做她晋级的阶梯了. “如果需要用这种方式才能和你说上话.那么.我现在就可以跟许董打声招呼.” “宋先生.不需..” “叫我斐.”他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 许娉婷望定他.心中一时生出一丝惆怅. 宋斐复而温和地笑笑.眸底闪现光亮:“Rebecca.如果你真的不在意我.根本无需刻意疏离我.” 许娉婷彻底沉默了. 是啊.如果真的不在意他.就不用躲着他了.可是.现在除了躲他.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娉婷.Eden.你们在聊些什么.不一起过去打球吗.”许妮娜在这时走了过來.看看宋斐又看看许娉婷.笑着问.似乎一点也沒察觉她破坏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Eden这个称呼其实沒什么.但从上次在医院第一次听到许妮娜这么喊宋斐时.许娉婷就已经觉得其中的亲昵度扎得她心底发刺.今天听來.益发地让她不舒服. “喂.有你什么事.你故意的.瞎掺和个什么劲.”左莉迅速地过來阻止许妮娜的不识相. “我……我只是……”许妮娜神色尴尬地站着.将略显无助的目光投向了宋斐. 许娉婷的眼睛下意识地眯了眯.随即便看到宋斐微皱了眉头.瞥了眼左莉后.微笑着对许妮娜说:“Nina.你先继续.我一会儿就过去.” “不用了.”许娉婷突然站起.神色淡淡.“左莉.薛芸呢.怎么一直沒看见她.” 左莉立即会意.“哦.她在棋牌室.我们过去吧.” “Rebecca.”宋斐立即起身.拉住了许娉婷的手. 许娉婷轻轻地甩开.噙一抹客套的笑意.“对不起.來这里就是为了放松.有事下次再说吧.失陪了.” 比方才更为冰冷的态度让宋斐一时错愕.等回过神來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 “Eden.你和娉婷……”许妮娜站在宋斐身后.欲言又止. 紧接着她目光闪了闪.蓦地勾起笑容.拍了拍宋斐的肩膀.安慰道:“娉婷的脾气就是这样的.你别介意.找着机会.我会帮你的.” 另一边.左莉边走着边和许娉婷继续咬牙切齿:“有其母必有其女.瞧她那副狐媚劲.摆明了就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我呸.她以为那群男人围着她团团转是为了什么.” 见许娉婷一直不说话.左莉忽然想起什么.手肘一捅.问她道:“我说Rebecca.你和TK集团的那个宋代表是在交往吗.那你和擎天集团的高总又是怎么回事儿.” 闻言.许娉婷顿时停下了脚步.瞥了左莉一眼. 左莉愣了愣.摆摆手:“好吧.我太八卦你.你不说就算了.” 许娉婷笑了笑.伸手一指.“我是想问你.棋牌室是不是到了.” 第十一章 滚,快滚 一进棋牌室.恰好正听到黄达含糊的嗓音兴奋地大叫道:“清一色.老子胡了.哈哈哈.” 他嘴里叼着烟正吞云吐雾.目露精光地大笑.看起來今晚的手气似乎一直很顺.坐在他身边的性感女郎在这时体贴地往他嘴里喂了一颗葡萄.他顺势搂了上去在女郎脖颈上吻了两口.一把拧上了女郎的丰满的胸脯. 那女郎一点也不娇羞躲闪.反而嗲声地捧场道:“多亏了黄少.否则现在衣不蔽体的.可就是美美了.” 一句话说得语韵起伏.直让听着的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许娉婷也因此注意到.其他三个人身边的女郎.原本穿得就少.如今因为赌局再一脱.只剩里头早有准备的的比基尼了. 黄达的目光顿时被呼之欲出的美色所吸引.惹得他的女郎不满地把他的头扳了回來.娇嗔地扭动着身体道:“黄少~你这样还不如直接输掉让美美脱呢.” 随即.一整桌的男人都同时爆出淫.荡猥琐的笑声. “我的美美小心肝.别急嘛.等下有的是时间让你好好脱.黄少我哪里舍得让你在大家面前脱呢.要脱.也只能脱给我一个人看”黄达边应着.一只手轻佻地勾起女郎的下巴.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到了女郎的裙底.摸索得她娇喘连连. 如此糜烂的场景.许娉婷早已见怪不怪.她目不斜视地和左莉两人往更里头的目的地走去.沒想到黄达那小子美色当前还能眼尖地发现她.立即就朝她走了过來.问道:“嘿.你也來了.以为你下班后直接回家了.早说你也要过來.我就在公司直接带你一程了.” “你这样扔下你的朋友.好吗.”许娉婷双手环胸.有意无意地往麻将桌那瞟了一眼. 黄达哼哼着笑了笑:“嘿嘿.现在差不多也到了大家的私人时间了.” 本來还不大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当看到几个人搂着女郎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去.许娉婷瞬间就明白过來了..大抵他们打麻将的目的就只是为了预热罢了.现在衣服都被脱的差不多了.当然得找地方泻火. “呵呵.那你也继续.”如果不是因为黄达对她向來有些狗腿.恐怕这种急色攻心的关键时刻.就是阎王來了他都是懒得搭理的.哪里还会眼巴巴地跑过來打招呼. 许娉婷善解人意地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不用“假惺惺”了.该干嘛干嘛去. 哪知黄达沒有要走的意思.一路跟着她和左莉找到薛芸为止. 薛芸正在和其他几个人兴致盎然地玩德州扑克.似乎手气不太好.一见左莉立即就找到救星.两人开始合作上阵. 眼瞧着她们不亦乐乎.许娉婷转头抬了抬眼皮子.问黄达道:“说吧.什么事.” 黄达这人的性格脾性.早被她摸得透透的. 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哎哟.我的姑奶奶.你真的是.我一撅屁股你就知道我要放什么屁了.” “我对你的屁一点兴趣都沒有.”许娉婷送了个白眼过去给他的谄媚神色.淡淡地问:“你家老子让你给我带信儿了.” “那个.”黄达凑近了她.小声地问:“你能先告诉我.你跟我爸到底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才见不得人.公司真正算起來可是我家的.我堂堂许家大小姐.和董事商量点事儿.怎么就见不得人了.”许娉婷斜睨黄达.冷冷地教训道. 谁料黄达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虽然我对许氏的事情不上心.但你真以为我傻啊.还指望着许董事长让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当公司的继承人吗.” 许娉婷的脸色当即冷了下來.黄达缩了缩脖子.不再呛声.却依然逞强地小声嘀咕着:“本來就是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许董事长正值壮年……” 何况许世安正值壮年.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利.哪能那么容易说放手就放手. 许娉婷在心底把黄达要表达的意思接了下去. 沒想到.连黄达都明白这些.那么估计公司的其他人更是在私下琢磨着这其中的利害.这也就不怪乎.她这个许家大小姐.也就是个哄哄人的名头.放在公司里.哪里会有人买她的账. “嘴贱就一边闪着去.别挑拨我和我二叔的关系.我们是一家人.谁管理公司不都是一样的.”许娉婷佯装生气地直接顶回了黄达的话. 黄达一副好心沒得到好报的憋屈相.不满地撇撇嘴.“得儿.以为你很伶俐呢.结果蠢成这样.我一直以为通过五年前那件事.你已经看透许董事长了..” 话刚出口.黄达即刻意识到自己竟然一时大意提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立马瞅去许娉婷的反应.果然见她直接拉下脸.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滚.快滚.”同一时刻.会所内的一个私人包厢里.也传出了沉厚冷冽的声音. 口吻乍听之下淡淡.但无形中透露出的危险气息.令女郎们一刻都不敢多加停留.立即颤颤巍巍地统统离开. 金添盯着脸黑得如包公般的高城.忿忿不平:“喂喂.虽然你难得主动约我一次.可也不能让我尽对着你们这两张男人脸吧.好歹给我留一个啊.全赶出去了.我的乐趣上哪找.你自己禁欲.总不能拉着我们和你一起吧.太不厚道了.” 角落里.翘着二郎腿的吴应翔“噗嗤”地笑出了声.纠正道:“我说金大少.这你可就错了.我们的高总可早就开窍了.最近正兽性大发着.” “哦.”闻言.金添的目光倏然亮了亮.瞬间被吴应翔的话吸引过去.“怎么回事儿.你怎么知道.” “嘿嘿.”不顾脸色越來越黑的高城.吴应翔故意笑了两声吊足了金添的胃口.然后才神秘兮兮地说:“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他的家庭医生.所谓家庭医生嘛.就是遇上特殊情况时救急用的.而那特殊情况……” 刻意暧昧模糊化的讲话方式.让金添对吴应翔未说出口的内幕自我脑补地想入非非.然后不由惊讶地看向高城.啧啧称奇:“不错嘛.你小子活了三十多年.总算长进了呀.既然如此.还假装什么正人君子.把人都赶出去.” 高城冷眸扫射.蓦地邪笑着开口:“吴应翔.你家老爷子应该还不知道.他马上要抱孙子的事情吧.” 吴应翔脸上的笑意应声顿失.怔了两秒.讪讪地摆摆手投降:“好啦好啦.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就拿事情出來压我了.” 三人从小一起在军家大院长大.相互之间的那点糟心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金添也不好再在这样凝重的气氛里继续闹.一时也沉默了下來.半晌他才叹了口气.看着高城.感慨道:“其实算起來.我们三个里头.如今过得最自由的.恐怕就是你了.” 高城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之色.“沒有那个胆子.就不要说出羡慕我之类的话.” “你..”金添因他的话差点炸毛.但瞬间就不得不无奈地承认.高城的话一点儿也沒错. 他可以抛下一切跟家里反目.可是他们.不行. 吴应翔烦躁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拍了拍高城和金添的肩.“搞毛.我们三个好久沒聚在一起.怎么一见面尽谈堵心的事儿了.该Happy起來的.” 金添忽然想起了什么.收起了颓色.问道:“对了.高城.你说找我什么事儿來着.” 高城在这时伸手递给金添一份资料.抿着唇说:“让扫黄大队的人多盯着点.” 翻了翻手里的资料.金添诧异道:“你要找陆秉钊的麻烦.他怎么得罪你了.” 高城下意识地眯了眯星眸.并不应声. “别说我沒提醒你.陆秉钊这人狡猾得很.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的场子从來不出事.”金添神色肃然. 吴应翔不合时宜地戏谑说:“难道不是因为扫黄大队的人成天光收贿赂不办实事儿.” “一边玩去.别打岔.”金添不满了朝捣乱的吴应翔甩了甩手. 高城显然也和吴应翔差不多的想法.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沒上心的事情当然沒有结果.真要做起來.他就算真的干干净净.也得被我们找出肮脏的地方.” 见他语气不善.金添也益发认真:“我听说你不是还找他谈生意吗.怎么.出问題了.你可从來沒有利用这些权利來逼人就范的.这回是闹哪一出.” 高城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淡淡回答:“不是生意上的事情.只是……” 眼前一闪而过那张倔强的面孔.他心中霎时生出一丝对自己的苦笑.自己这就是主动贴上脸去犯贱啊. 沉思片刻.他才继续说:“就是想要给他闹点事儿.” 吴应翔和金添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眸底看出了一丝好奇和诧异. 第十二章 哈,贱人 让黄达滚.他还真滚得无影无踪. 许娉婷无奈地扶额.那家伙还沒告诉她.黄正德究竟是让他带了什么信儿. 不久之后.原本分散在各个休闲区的一堆人都集中到了吧台.围坐在了大方桌前. 靓丽的色彩拼接.对着的两面墙上设计了两扇大镜子.空间就是在这两扇大镜子中层层叠叠地透视而去.如同一条沒有尽头的长廊.延伸至未知的境地. 每个人的座位是抽签随机分配的.各自坐定之后.庆幸的是.宋斐的座位在许娉婷右手边的两点钟方向.隔得还算远.但是.阴魂不散的许妮娜却恰好坐在了许娉婷的左手边.更冤家路窄的是.正对面的是姚仪. 沒有办法.看着姚仪别有意味的目光在许娉婷和许妮娜之间徘徊.许娉婷只能神态自若地扯起嘴角回以礼貌的微笑. 手机在这个时候有震动的触感.许娉婷划开屏幕解锁.看到短信的发件人.不由愣了愣.下意识地抬头往某个方向看去.与宋斐灼热的目光不期而遇. “结束后.我送你回家.” 许娉婷垂下眼眸.盯着屏幕上的字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什么也沒有回复. 一开始是热场子的“789”游戏.十几个人.两轮玩下來.许娉婷掷到的大部分点数都是轮空.运气算是不错.既不用为难人.也不用自己受罪. 第三轮开始.姚仪掷到了数字7.可以指定被罚酒的人.她的目标十分明确.修长的手指摇啊晃得.只在许妮娜和许娉婷两人之间摇摆. 很显然.她是准备报TK酒会上的侮辱之仇了. 许妮娜的神色十分紧张.许娉婷的眼角余光能够轻而易举地瞥见她放在膝上的手指绞着衣角. 最终.姚仪噙着笑意.紧紧地盯着从容不迫的许娉婷.就在许妮娜正要松口气的时候.手指却是指向了许妮娜. 许娉婷的目光霎时闪了闪.从姚仪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嘲笑. 但这还不是结束.色子一路轮空地摇到了许娉婷的手上.恰恰就是她.鬼斧神差地摇到了数字8.可以规定酒的数量. 这样的结果让大家都以为许妮娜能够逃过一劫..毕竟许娉婷是她妹妹.不会为难她. 却沒想到.许娉婷竟然一点也不掩饰对许妮娜的敌意.直接将两瓶百威摆到了许妮娜面前.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接受罚酒.又是在众人面前.许妮娜虽然有些难堪.但还是笑了笑.一口气将两瓶酒悉数喝了精光.这样豪爽的态度.反而令男士们拍掌叫好. “我们姐妹俩可不相互放水.出來玩.就是求个痛快.娉婷.你说是不是.”她脸色微红.伸手搭上许娉婷的肩.对大家说着.然后转过头來.问许娉婷道. 她的神情看起來毫不介怀.态度也亲昵.但许娉婷很清楚地看到她眼底闪过的一抹得意和挑衅. 许娉婷挑了挑眉.轻轻拂开她的手.并稍稍坐离了她一些.沒有回答她的话. “啊.对.Nina说得好.所以你们后面被罚的人.也不要扭扭捏捏了.” 方才与许妮娜一.起.打.台球的一个人大声应和着许妮娜的话.随即游戏继续. 然而.许妮娜今晚似乎注定了走背运.姚仪接二连三地掷到数字7.而但凡她掷到数字7.许娉婷就能掷到数字8.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姚仪和许娉婷之间有过节.或许连许娉婷自己都怀疑自己和姚仪是联合起來玩弄许妮娜了. 不过.事实是.姚仪确实故意针对许妮娜.而许娉婷只是推波助澜了一把. 酒的数量只增不减.许妮娜从一开始的心甘情愿.到后面已经是硬着头皮了. 当第四次的五瓶百威出现在许妮娜的面前时.她因酒精而通红的脸.彻底地白了.只是这一次可就不怪许娉婷了.而是许妮娜自己倒霉地掷到了数字9.依旧成为被罚者. “哎哎.算了.Nina喝得也够多了.这次就少点吧.”有人忍不住出口替许妮娜解围了. 左莉的声音不阴不阳地传了出來:“哟.我说林老二.在场被罚酒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之前不是还说不要扭扭捏捏吗.现在你懂得怜香惜玉了.早时候干嘛去了.” “就是.”薛芸也在这时搭腔道.“愿赌服输.玩不起就不要出來玩.快回家洗洗睡吧.” 林老二被左莉和薛芸两人呛得脸色有些难看.姚仪适时地阻止了事态的蔓延.不以为意地说:“算了.也差不多了.场子也暖够了.我们换个游戏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姚仪是在毫不避讳地为难许妮娜.只是这类事情见多了.沒有太深的交情.大家只会冷眼旁观.不会多管闲事地瞎掺和.这个时候事主出來圆场.大家也是沒有异议. “沒.沒事.说得对.愿赌服输.我还能喝的.别扫了大家的兴致.”许妮娜冷不丁地开口.强撑着笑容.对姚仪说道. 许娉婷心底不由冷笑一声. 人家都已经给她台阶下了.这事也算过去了.她竟然还不领情.许娉婷清楚.这恐怕是她的自尊心在作怪.她太想融入这个圈子了.所以越是这种情况.她越不容许自己被看不起. 但可惜.在许娉婷的眼中.许妮娜这是自不量力的愚蠢行为. 有人惊讶.有人嗤笑.有人怜惜.有人事不关己.姚仪双手环胸.饶有意味地看着许妮娜.沒有再多加阻止.许娉婷更是懒得搭理许妮娜.趁着这个中场休息的时间去了洗手间. 就是在她洗手的时候.随着一阵匆忙而踉跄的脚步声.一道身影冲了进來.俯身在洗手间的呕吐盆前吐得稀里哗啦. 许娉婷目不斜视.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嘴里不忘讽刺道:“不作死.就不会死.自作孽.就可不活.” 她觉得.她自己现在毫无同情心的形象.活脱脱就是言情电视剧里的恶毒女配.总在善良柔弱的灰姑娘面前落井下石. 许妮娜脸色发青地抬起头來.转了个身靠在墙上.看着许娉婷.气若游丝地说:“你.你和姚仪串通好的.” “呵.真好笑.”许娉婷仍然看也不看她一眼.“我可沒那么无聊.是你自己在TK酒会上惹了她.” “娉婷.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你怎么可以不帮着我.”她颇有些凄苦地埋怨道. “许妮娜.谁跟你是一家人..”许娉婷终于转过头.对视上她的眼睛.冷冷地说.“收起你这副装可怜的面孔吧.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每回你跟我套近乎.我都打心眼里恶心.” 空气里顿时安静了下來.许娉婷满脸嫌恶地看着许妮娜.许妮娜尚凝着她那两分凄苦看着许娉婷. “哈哈.哈哈哈哈.” 半晌.许妮娜蓦地高声笑了起來.尖锐的笑声在安静的洗手间里回荡.颇有些狰狞. “许娉婷.我也一直想告诉你.每回看到你那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我就想扇你两个耳光.” 刹那间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许妮娜红白相间的脸色因此刻情绪的激动而在额上暴起两根青筋.眼神里仿佛藏着一根针.尖锐地指向许娉婷.同时眼眶微微地泛红.翻滚着的情绪.有不甘.有嫉恨.有……疼痛. 许娉婷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看.看着她再次无力地靠在了墙上.闭上了眼睛. “你终于说出來了.”面无表情.语气无波.带着一丝淡淡的同情. 许妮娜猛地睁开眼.望进许娉婷漆黑如墨的杏眸中.眼睁睁地看着许娉婷慢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这么多年.明明讨厌我.却还要强制压抑着你的自尊心在我面前扮演着好姐姐的角色.尽力地容忍我、讨好我.竟然沒有让你人格分裂.我对你的佩服之情真心是五体投地.今天.你终于亲口对我说出來了.心里.很舒服吧.” 她口吻中的不屑和嘴角挂着的那抹讥笑.深深地刺痛了许妮娜.那神情表达的意思.完全就是她一直以观看耍猴般的心情看着她在她面前自导自演.许妮娜颤抖着伸出手指.狠狠地指着许娉婷.“你..你..” 许娉婷皱了皱眉.使劲地拍开她的手指.冷着脸说:“许妮娜.既然已经有了TK酒会上的那次举动.你就该知道.我的就是我的.你永远学不來.也夺不走.” 铿锵有力的字眼狠狠地扎进许妮娜的心里.拉扯出鲜血淋漓的皮肉.她浑身一震.握紧于身侧的拳头在不可抑制地颤抖. 许娉婷就那样站在她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灯光从她的头顶打下來.显得她脸上的嘲讽之色更重.一如过去的十几年一般.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俯瞰世间蝇营狗苟般看着她. 积压在心底的隐忍在此刻悉数涌上心头.许妮娜未及多想.身侧的拳头已经伸展成掌.往许娉婷的脸上甩去. 第十三章 我,选她 “啪”的一声脆响.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洗手间里.打破了平静. 许妮娜捂着火辣辣的脸.不可思议地转过头來.对上的是许娉婷的面无表情. 不不.是看似面无表情.实则……讥笑之色更甚. “虽然你很想扇我的耳光.但是.sorry啊.被我捷足先登了.你的这点小伎俩.在我面前只会自取其辱.” “许娉婷.你..”许妮娜仍处于诧异之中. 刚刚她挥掌过去的时候.许娉婷折着她手腕的那股力.显然不是普通的蛮力.尤其是那一刻从她眸底闪现的那股凛凛精光.就像那次TK酒会上的一般.是许妮娜在许娉婷身上从未见到过的一面. 陌生得如同两人从來沒有认识过. 许娉婷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许妮娜.这一巴掌是为了你在TK酒会上陷害我的小小惩戒.也是为了让你知道.我不单单只会用态度鄙视你.更会用行动告诉你.麻雀就是麻雀.我才是许家真正的千金.” 冷哼一声.许娉婷不欲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背后却突然传來许妮娜的笑声. “许家千金.呵.哈哈.许娉婷.许家的千金不是只有你一个.” “你什么意思.”闻言.许娉婷立即停下了脚步.拧紧着眉头.敛着神色问许妮娜. 许妮娜也沒想到自己竟一时气愤说错了话.目光闪了闪.随即走到许娉婷面前站定.不着痕迹地转移了重点:“你以为你的这个许家千金的地位能保你多久.可别忘了.你的父母.可是都死了呀.” 她黑色的眼珠半往上吊着.露出更多的眼白.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轻飘飘.带着浓重的刻意的讥讽.而且因为许娉婷方才掴她的那一巴掌下了狠劲.此刻五指印在她脸色浮现得明显.长发凌乱之下的狼狈.完全失了平日的魅力. 虽然还在在意她刚刚话里的意思.但更令许娉婷不爽的是.她提起了不该提及的人.尤其是许仁安. “许妮娜.你沒有资格提我父母.” 许妮娜嘴角勾了勾.“怎么.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对呀.我差点忘了.你妈可是为了生你难产而死.连你爸.都是被你气死的.” 许娉婷的呼吸霎时滞了滞.脸色应声沉了下來:“许妮娜.你胡说什么.我爸是..脑溢血死的.” 及时换掉了要脱口而出的话.可是.真的是脑溢血死的吗.如果五年前沒有听到王桂凤和许世安的谈话.也许她就不会对许仁安的真正死因有所怀疑了. “我胡说.”许妮娜沒有察觉到许娉婷的异常.又往她走近了一步.继续说:“难道不是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英国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那段时间.你爸不是正为你的事操心吗.” 如同被一个锤子重重地砸中脑袋.许娉婷的脑袋“嗡..”地一声乍响.似是记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上顿时血色尽失.如白纸一般. “也难怪你现在依旧走到哪里.都有一群男人围着你打转.瞧瞧.连黄达你都能……哈.哈哈.听说你和Eden是校友.看來.也是在英国的时候勾搭上的……” 后面许妮娜究竟继续说了什么.许娉婷全部都沒有听到.她只看到许妮娜的嘴不停地在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世间最肮脏的故事. 下一刻.她不假思索圆瞪着杏眸狠狠地拽紧了许妮娜的领口.许妮娜惊慌失措之下急忙尖叫挣扎.许娉婷松开手.抓住了她的头发.扯着她的脑袋往后重重地拉.紧接着用尽力气推了她一把. 许妮娜的额头猛地撞到了门上.看着眼下的许娉婷如同看着一个疯子一般.见许娉婷还不放过她.她立即跌跌撞撞地往门外逃去. 只是她刚逃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Nina.你怎么了.” “Eden..”一抬头发现是宋斐.许妮娜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嘤嘤哭泣着就势窝进了他的怀里.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弄成这样.”宋斐将许妮娜从他怀中拉开.看清了她脸颊上的手指印和满面的眼泪.关切地问道.奈何许妮娜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只会哭.拼命地摇头.有意无意地往门里的人影瞥.然后害怕地重新埋进了他的怀抱.死死地抱着他的腰.不放手. 宋斐这才顺着她刚刚目光的方向看进了女洗手间里.逆光中.许娉婷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盯着许妮娜. “Rebecca.出什么事了.”即便许娉婷什么话也沒有说.宋斐也明显察觉到她的情绪亦十分不对劲. 其实.任谁都能看出來.显然是许娉婷和许妮娜两人正在争吵.而且.还动手了.如果说之前他的确不知道情况.现在这一句.分明就是明知故问了. “不是很清楚嘛.我打她了.”许娉婷淡淡地说.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这样的态度令宋斐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就是在他皱眉头的这一瞬间.许娉婷的目光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未及他多说什么.就掠过他们两人.准备离开. “Rebecca!”宋斐急忙喊道.拉住了她的手腕. 许娉婷停下脚步.回了头.瞥了一眼还在他怀里啜泣的许妮娜.说:“刚才和现在.你都看到了.这才是真正的我.而不是你印象中的那个善良、真诚、狡黠、可爱的女人.不好意思.让你的美好幻想破灭了.这样的我.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所以.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我们.好聚好散.” 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出口.同时将宋斐的手从她的手腕处掰开.从始至终都挂着一抹桀笑.不去看宋斐的表情.头也不回地离开. 吧台上.大家已经切换到了聚会必备的真心话大冒险.林老二正在桌面上做着俯卧撑.而他的身下.躺着一个女人.周边的人在兴奋地给他数着数.故意拉长了时间.并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林老二终于撑不住.直接趴倒在了女人身上.大伙儿顿时欢笑的欢笑.吹口哨的吹口哨.玩闹得不亦乐乎. 许娉婷早就沒有心情再多逗留一刻.过去跟左莉和薛芸打了招呼就想走人.沒想到却硬是被大家留了下來.说是她去趟厕所去那么久.怎么着也得玩过两把再走. 协商多个回合无效.许娉婷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新一轮正准备开始.宋斐也在这个时候回來了.远远地瞥见许妮娜坐在了角落休息区的沙发里.姚仪开口问了一句. 宋斐笑了笑应道:“她酒喝多了.头有些疼.就让她坐那歇歇吧.” 自宋斐重新回來.许娉婷就一直低垂着眼眸.感受着宋斐在她身上徘徊不去的目光. 游戏继续.桌子中央放了个空酒瓶子.转动一圈停了下來.沒想到.瓶口对准了许娉婷. 瓶子是林老二动手转的.看他那眼神.许娉婷断定他就是故意算准了力度.但也沒法.她斟酌着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之间选择了真心话. 林老二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宋斐.神色诡异地开口问道:“说说你的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那个人现在在不在这里.” 话音未落.一阵热烈的起哄声就响起.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了许娉婷身上. 果然.不是重口味的问題.就不会出现在真心话. 第一次吗…… 许娉婷下意识地与宋斐的目光碰撞一秒.随即转开.心底不由苦笑.她想给人家第一次.可是人家不要. 薛芸在这时替许娉婷辩驳了一句:“喂.林老二.你这可是两个问題.犯规.” 林老二嘿嘿一笑.问道:“大家说.这算几个问題.” “一个.”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林老二耸耸肩看着许娉婷说:“听到了吧.大家都说是一个.” 许娉婷轻轻勾了勾唇角.她很清楚.这种场合下.她要是说她的第一次还在.恐怕沒有一个人会相信.所以…… “就在半个月前.不在这里.”她如是说.并沒有看到.宋斐的脸在一瞬间“唰”地难看了下來.注视着她的目光闪过了一丝看不分明的东西. 许多人都清楚.最近与许娉婷有绯闻的就是擎天的高总和TK的宋代表.照这情况猜想.话里的意思.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大家心知肚明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不约而同地朝宋斐投去目光.一股奇怪的气氛在身周流转. 林老二最先反应了过來.招呼着大家继续玩下一轮. 这一次.瓶口对准的是一个面生的小正太.之所以说是小正太.因为他看起來似乎才刚成年的模样.不知道是谁带來的. 他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之间选择了大冒险.林老二给出的題目是在在场的异性之中选择一个.进行三分钟的激情舌吻. 一听是这样的任务.小正太的脸上即刻浮出了害羞的红色.左莉就坐在他的身边.禁不住勾了勾他的下巴挑逗道:“來來.姐姐不介意來助你一臂之力.” 不少人顿时哄笑.而就是在这阵哄笑声中.小正太闪烁着眼神.指着某个方向.不好意思地说:“我想……我想选她.” 第十四章 唉,何苦 众人先是一片安静.随即热烈的口哨声和起哄声爆响.看好戏的目光纷纷往许娉婷身上扫射. 林老二搂过了小正太的肩.重重地拍了拍.戏谑道:“好小子.不错嘛.原來你喜欢这一款.哈哈.” 无故坐着中枪的许娉婷还沒反应过來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愣怔的片刻.便被大家从座位上拉起.推搡了过去.而那个小正太也被大家闹闹哄哄地推搡到了许娉婷跟前. “激吻.激吻.激吻.”大家把小正太和许娉婷两人团团围在中间.异口同声地高声大喊. 小正太长得清秀俊朗.见许娉婷有些尴尬.他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如果……如果你不同意.我……我不勉强的.” “唉.这怎么行.”林老二嚷嚷道:“玩游戏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人群里的鼓动声越來越响.许娉婷透过亢奋的一张张面孔.看到了座位上唯独沒有围堵过來凑热闹的两个人. 一个是姚仪.她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含着玩味儿的眼光注视着大家.亦注视着被围堵的女主角.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她轻轻抬起手里把玩着的酒杯.朝许娉婷遥遥敬去. 另一个则是宋斐.他的神色变幻不定.眼睛一如既往地紧紧摄在许娉婷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收回目光.许娉婷心思一转.对着小正太笑了笑:“我沒关系.” 话音刚落.新一轮的掌声和起哄声爆出. 林老二推了呆愣着的小正太一把.大声怂恿:“快上啊.人家都同意了.你小子有福啊.” 他推的这一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使了劲.小正太一个踉跄朝许娉婷扑了过去.两人撞了个满怀.惹得人群里一阵暧昧的笑声. 小正太红着脸急忙尴尬地退开两步.抬头见许娉婷正挂着笑容看着他.他益发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 沒想到.他退后了.许娉婷却上前一步.双手扶上他的肩.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你是第一次吧.沒关系.放轻松.我会配合你的.” 小正太惊讶地看向许娉婷.她神色坦然.态度自然大方.口吻中带着姐姐般的关怀.他心中的紧张感霎时减轻了不少.觉得自己实在太扭扭捏捏了.一点也不像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下意识地挺了挺胸.. “嗯.我行的.”他忽然拂开许娉婷的手.把他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许娉婷轻瞥一眼.明白他的意思.轻轻地点了点头. “快点快点.大家都等着看呢.三分钟舌吻啊.不规范是要重新來过的.”林老二在一旁迫不及待地鼓动着. 小正太深吸一口气.盯着许娉婷的脸.慢慢靠近. 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饱含期待地等着两人唇瓣相贴的那一刻. 许娉婷始终含笑.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看小正太的脸近在咫尺时.他突然压低着声音说:“你……你能不能……闭上眼睛……” 接吻的时候睁着眼睛.确实有点怪怪的感觉.许娉婷表示理解.当真二话不说.照着他的要求.闭了眼. 她的睫毛很长.如黑羽蝴蝶轻颤.面容洁白无暇.殷红的唇瓣等待着他采撷.小正太蓦地再次紧张了起來.心底的勇气一下上涌.下定了决心一鼓作气.猛地凑了上去. ? 吴应翔和金添两人已经喝得歪歪扭扭地瘫在沙发上.你一句我一句.含含糊糊地谈天扯地. 难得聚在一起.高城不免也多喝了些.脑袋有些昏沉.捏了捏太阳穴.舒展了身体.走出包厢去透气. “嗯……啊……” 女人的连连娇喘声嗯嗯啊啊地传进耳中.男人粗重的呼吸和间或的闷哼声夹杂其中.似乎还能隐约听见肢体与肢体的猛烈撞击声. 本欲到露天阳台上的高城猛然止住了步子..很显然.有人正在玩刺激的肉搏战. “黄少……啊黄少.你……你快把人家……撞下去了……”如蛇般腻滑的娇嗲声气喘吁吁地说着. 男人暗哑的嗓音淫.荡地嘿嘿一笑:“所以让你夹紧我些.这样.就不会掉下去了.” “讨……讨厌.啊.黄少.你……你轻点……”女人突地尖叫喊道. “轻点.你确定…….”猥琐的笑声连连.却是新一阵更加卖力的动静. 高城皱着眉头走离.想让自己耳根清净些. 手机里在这个时候进來了一条彩信.发件人是个陌生号码. 只是点开后.看清屏幕上的照片的瞬间.他的脸色如锅底般黑沉.转身回头.大步地走去阳台. 那女人衣衫凌乱.被放在阳台的扶栏上.任由站着的男人抱紧她为所欲为.她原本半闭着眼一脸享受.在发现突然多了一个旁观者的刹那间.神色突变.还沒來得及大叫出声.在她身上激烈运动的男人已经被高城一把拉过了领口. “她在哪里..” 黄达发誓.摊上许娉婷和高城这两个人.是他一生大半痛苦的來源. 浑身上下爽到爆的细胞在对上高城泛着丝丝寒意的面孔时.迅速如小贼遇上官兵.纷纷逃窜开去.只余一股刺痛感积聚在他的下身.动弹不得. 首先跳入他脑海的第一个想法是“完了.上次沒被许娉婷吓得倒阳.这回绝对栽在高城手里了”. 问題是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你许娉婷她在哪里..” 见黄达一脸惊骇却沒有其他反应.高城抓紧他的领口将他往上提了提.几乎是吼着.又重复问了一遍. 黄达猛地一个激灵.神游在外的魂魄终于回來.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不清楚……刚刚好像看见……她在楼下和大家一起..” 话还沒说完.领口骤然一松.屁股重重着地.高城已经如來时那般.匆匆地消失不见.只余他和他的女郎两人余惊未定.骇意尚留. ※※※ 许娉婷只觉得面前似乎掠过一阵微风.随即一股干净清爽地气息扑面而來.腰间被温热的掌心猛地搂住.将她拉进了宽厚的胸膛里.同一时刻.唇上覆上來两片柔软. 未及她多想.口腔内便迅速地探进來一条灵巧的小蛇.缠住了她的丁香小舌.深深地打转.吮吸.舔咬.熟悉的温柔.陌生的霸道.异样的电流霎时流通了她的四肢百骸. 诧然睁眼.宋斐那似笑非笑的双眼近在眼前.透露着淡淡的狡黠.许娉婷倏然呆住. 今晚的gaochao在这个时刻瞬间被点爆.惊呼声、口哨声、拍掌声、倒抽气声源源不断.手机的闪光灯照亮了原本光线昏暗的空间.“咔嚓.咔嚓.”的响声此起彼伏.有人还不忘大声提醒道:“三分钟.三分钟.三分钟.” 宋斐应声箍紧了许娉婷的腰.同时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脑.阻止了她的挣脱.他的眼底早已装满了柔情.如同來自深海的波浪捣起汹涌的漩涡.一点一点地侵蚀她的内心. 无论是不忍.还是依旧眷恋.许娉婷只觉得自己压根无法抵挡.任由那漩涡将自己慢慢吞噬. 宛如朗日清风下.冬日的阳光洋洋洒洒地照耀着无波的湖面.泛起碎金点点.温暖而博大.让人贪恋.令人沉醉.无意识地沦陷于这辗转缱绻中.她僵硬的身体.逐渐软了下來. 潜伏着的熟悉感从内心深处苏醒.两人共度的短暂却美好的回忆就这样横枪策马、突破心墙.悉数在眼前一一闪现.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动声.比以往快了几拍. 不可否认.曾经拥有的幸福.是真的沒有办法轻易遗忘. 时间仿佛在这个深远绵长的吻中停滞.又似乎一眨眼就流逝而去. 总算沒有窒息而死.许娉婷伏在宋斐的肩上.微微地喘息.她听不见身周的任何动静.只能敏感地察觉他的气息挠动着她的碎发.窸窣作痒. “Rebecca.也许任何一面的你.都是真实的你.但就算冷漠无情、强硬刻薄.在我眼中.也不过是柔软的荆棘.即便明知会鲜血淋漓.我还是会这样拥抱你.给你我能给的所有温暖.” 貌似柔和.实则坚定的口吻.他清透的嗓音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说着世间女人都无法抗拒的情话.浓情蜜意彻底包裹住了她的心. “斐.你这又是……何苦……” 他的手猛然扳住她的肩.让她与他对视.他的脸色满是欣喜.眼睛因笑意而眯弯成月牙.“这么久.你终于愿意叫我的名字了.” 语气里是七分的高兴.许娉婷亦听出了剩余三分的酸楚.她的眼底顿时浮上了几分水汽.心下禁不住哭笑不得地长叹一声.“傻瓜.” 沉浸在彼此眼中的两人并沒有发现.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眯着眼睛目光灼热地盯着人群中的他们.眉宇间冷若冰霜. 许妮娜在看到高城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抓紧了掌心的手机.目光移到许娉婷身上.嘴角泛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h3作者有话说/h3页面有个投票,大家看一看呗~ 第十五章 请,放手 身周的气氛蓦地诡异起來.一道身影带起凛冽的风掠到两人身边.一只手攥住了许娉婷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旁拉.另一只手抓住了宋斐放在许娉婷肩上的手.声音冰冷地说:“放开.” 高城神情冷静.但隐隐中.分明能看见他的眼色一层层黝黯深黑.渐渐跳跃起锐利的锋芒. 宋斐笑意忽敛.眸底利光一闪而逝.不动声色地与高城进行着无形的激烈交锋. 宋斐的手依旧按在许娉婷的肩上.纹丝未动;高城的手亦抓着宋斐的手.冷毅坚持. 偌大的空间里一片令人难熬的死寂.谁也沒想到绯闻中的第三个主角会突然出现.每个人都在异样的平静中等待着暴风雨來临的那一刻. 许娉婷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唯一的感觉就是.手腕上越來越疼.肩上也被越抓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宋斐蓦地挪开了手.淡静地说:“我松手.不是因为我放弃.而是不想弄疼Rebecca.” “哼.”高城就是趁着他松手的一瞬间.将许娉婷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冷哼一声.“我只知道结果是.她必须要跟我走.” 宋斐少有地冷下了脸色.目光灼灼地逼视他.并第一次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高城.感情是你來我往.不是靠你无理的蛮横和霸道.你问过Rebecca的想法沒有.” 高城的目光不易察觉地闪了闪.扬唇笑了笑.眼底凝上愈加深重的寒意:“她的想法.就是跟我走.” “你..”宋斐终于暴起怒意.转头望定许娉婷.对她伸出手.柔声说:“Rebecca.走.我送你回家.” 高城也凝视着许娉婷.神色不变.只是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微颤.心脏因紧张而缩成一团. 仿佛全庭的人都在静静等待着法官的最后宣判.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呼吸的瞬间.便错过了最重要的的一刻. 许娉婷面色无波.淡淡地看了看神色饱含期待的宋斐.又看了看薄唇紧抿眼眸深邃的高城. 紧接着.她忽然低头.盯着被抓得紧紧的手腕处看.随即伸出手.覆上了高城的手. 高城脸色剧变.不但沒有放开.反而抓得更牢.眸底的寒气.如刀锋锐利.好像分分钟都在用目光将面前的女人千刀万剐. 许娉婷眉头微蹙.抬起了眼眸.神色无波.语气平平.“高城.放手.” 声音并不高.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宋斐的眉眼应声飞扬.上前一步将高城的手从许娉婷手上拉开.却在要牵住她的那一瞬间.被她不易察觉地躲闪开了. 愣怔间.许娉婷已经退离在他们的三步之外.眉眼淡淡.神色略显疲惫.“对不起.我自己可以回家.” 一个诧异而失落.一个沉冷如旧.其余人的各种复杂和腹诽.她全部都顾不得了. 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 只可惜.有人偏偏不放过她. 虽然來时是开车.可是一方面因为之前喝了点酒.另一方面她想借深夜冰凉的冷风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所以她选择从会所后的一条小路.绕过一片居民楼.慢慢地走着. 不知道高城究竟是怎么追上來的.她才刚刚走到车流穿行的十字路口.身后蓦地一阵紧急的刹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随即一只有力地臂膀就缠住她的腰.从后头将她半抱半拖、半抗半扯地往车的副驾驶座上塞入.任凭许娉婷呼叫咒骂、拳打脚踢.他始终不吭一声.也不松手. 趁着他绕到驾驶座上的空档.许娉婷打开车门就要往外逃.高城却依旧能够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许娉婷干脆转回身.狠狠地咬上他的手掌.口腔里顿时一片血腥. 然而高城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就像被咬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手一般.神态自若地伸过另一只手将车门重新关上.紧接着便听“啪嗒”一声.锁住了. 他似乎也沒打算开车.安静地坐着.什么也不干.就是盯着许娉婷.盯着她修长的眉.盯着她嗔怒的杏眸.感受着她尖利的牙在他的皮肉里越陷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他依旧沒有特殊的反应.许娉婷就是再多的力气也折腾尽了.干脆松开了口. 她唇上的口红早就掉了色.许是方才张口咬人用力过度.微微泛白.却又沾到了点滴嫣红的血迹.看上去有些骇人. 高城的目光愈发灼热.随之变化的是他难以捉摸的深邃眼眸.寒光如刀锋般锐利.眨眼间.他便抽出两张纸巾.往她唇上擦去. 许娉婷下意识地要闪躲.高城却早已看穿她的想法.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无法动弹. 他擦的很用力.许娉婷疼得皱紧了眉头.从他手中夺过纸巾.自己擦. 白色的纸巾上瞬间被血迹沾染.许娉婷怔了怔.想要看看他的手究竟被她咬成什么样子. 却沒想到.高城又拿來两张纸巾.再次钳制住她.狠狠地擦拭她的唇. 力道比刚才还要大.痛意刺激得许娉婷眼角泛泪.双手抓住高城的手.冷冷地叫道:“你疯了.” 高城的双眼依旧锁紧在她的唇上.目光好似要吃人.动作仅是停滞了一秒.他便粗鲁地继续擦拭她的唇. 刹那间.许娉婷终于恍然.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擦掉她唇上的血迹.而是在试图抹掉她和宋斐的那个吻. 心底凉意顿生.如同带刺的藤蔓蔓延缠绕上她的心脏.狠狠束缚.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许娉婷不再挣扎.闭上眼睛.攥紧拳头.沉默地任由他执著反复的动作.直到唇瓣被擦得火辣辣地疼.疼得麻木.沒有知觉. 车窗外是漫无边际的黑夜.车窗内是两个木偶般沒有生气的人.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短暂的时间.许娉婷听到高城重重地靠上了椅背.她才睁开眼.也无力地靠坐着. 半晌.两厢无语. “你大可不必自欺欺人.”许娉婷犹自出神地望着窗外.淡淡地说. 久到她以为不会有回应时.他的声音才冷冷静静地传來:“结果是你上了我的车.” “我和他……” 只是过去. 似乎沒有必要与高城说这个. “你是我的.”她戛然而止.他却接过了口. 夜色越发深沉.高城的嗓音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 “我们也不会有结果的.” 也许仗着他对她的感情.才是她最初所希望的.可是.现在情况好像有些失控了. 但显然.她的劝告并不妨碍高城继续说他想说的话:“我想做的.要么已经成功.要么正在通往成功中.” 许娉婷忽然侧过头.凝视着高城. 他静静地靠着椅背.闭目假寐.侧脸的线条隐逆了灯光.淡淡地投下倨傲的影子.一如既往地冷毅;紧抿的唇角若刀锋般凛利.犹如精刻细琢的雕塑一般. 他的口吻是近乎孩子气般的坚定.许娉婷回忆着两人每回在一起就必定会发生的冲突.忽然发现.其实寡言少语的他.在她面前.还是说了不少.争吵时的反唇相讥.不动声色的关怀.偶尔的真情之语.在不知不觉间.悉数清晰而深刻地印记在她的脑海里. 许娉婷很是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这样“不好”的感觉.曾经无数次地涌上來过.只是每次都能被她用理智相对抗. 她蓦地侧回头.不再看他.平复了心绪.转口说道:“‘魅影’她……需要与五澜湾相关的所有资料.” 随即想起了什么.她补充道:“如果是过于机密的文件.就算了.” “嗯.”简短的一个字.听不出丝毫喜怒. 许娉婷踌躇着问:“你不需要亲自与她面谈吗.或许这样能更好地告诉她.你需要的东西.” 高城淡淡地应道:“不用了.说了我的要求.她的思维反而会受到限制.她最令我欣赏的.本就是鬼变的想象力.” “呵.你倒是信任她.” 许娉婷禁不住勾了勾唇角.信任到非她不可.屡试不爽. 再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又是许娉婷率先打破.“擎天和TK的合作案谈得如何了.”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这样毫无顾忌地和宋斐起冲突.就不怕影响公司之间的合作. 不过.目前在许氏和擎天之间.TK对擎天明显更感兴趣.原因在于济县的温泉开发案. TK此次进军中国大陆.就是想从酒店入手.济县的温泉开发案.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两家公司现下的商谈.也基本是以此为基础和中心. 但.最重要的是…… “……我答应你的.不会食言.” 许娉婷自是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咬了咬唇.骤然的疼痛让她记起方才的一切.她目光微恻.转过头來.正撞进高城幽深的眸底. 下意识地垂下眼眸.恰恰瞥见他受伤的手掌. 许娉婷晃了晃神.对高城淡淡地说:“打个电话让你的助理來接你吧.酒后不宜驾车.” h3作者有话说/h3页面有个投票,大家看一看呗~ 第十六章 让,得让 见到夜半三更好眠时却因一个电话火速赶到的Bryan.许娉婷着实对他摊上高城这么个多事的老板深表同情.尤其是当发现他的羽绒服里分明还套着睡衣时. 高城和许娉婷两人都挪到了后座.各据一边.互不言语.这样尴尬的场景下.Bryan自是识趣地什么也不多问.只是禁不住时不时通过后视镜偷瞄许娉婷.或者更准备地说.是偷瞄许娉婷又肿又红还破了皮的唇瓣. 这样暧昧的画面.沒法不让人天马行空浮想联翩啊. 于是.他偷瞄完许娉婷.又瞅瞅了正假寐的高城.心底禁不住感叹.原來衣冠禽兽就是长自家老板这样. 顺利地将她送到了许家门口.高城依旧闭着眼.似是睡着了.一动不动.许娉婷踌躇着.终是什么也沒说.只跟Bryan道了谢.就下车了. 她不知道该感叹人的性格总是潜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还是该感慨任何事物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 如今的她可以随时随地根据需要转换自己的面具.同时也在与高城的相处中渐渐发现.其实他也何尝不是还有她沒有见过的其他面. 生活中的各种因素都可能是导致一个人变脸的触发点.比如嫉恨.比如妒火.比如……爱情. 许娉婷自认为自己一直在努力地成为掌控情绪、主宰理智的强者.也许尚未十全.但从不允许松懈. 静静地站立良久.风吹得脸颊略微发僵.她猛地拍了拍面部肌肉.彻底清醒了脑袋.转身走入这个不是家的家. ※※※ 沒想到.才告别了会所的波涛暗涌.家里还有一场好戏在上演. 许娉婷是真的很累.也无意听墙角.但依稀可辨的王桂凤的哭泣声.如同魔咒一般召唤着她.悄悄着驻足在了王桂凤和许世安的卧室门外. 嘤嘤呜呜的哭声.尽管在试图压低.还是透过门缝传了出來. 本以为里头只有王桂凤一人.直到不久之后许世安烦躁地喊出了声.才知道.原來是两个人的争吵. “行了.我都洗完澡出來.你还不消停.” “你今晚不给我一个解释.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王桂凤委屈地说道. 许世安试图软下声音安抚:“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出去应酬.难免的.你不要多想.” “你哄小女孩呢.普通的应酬.普通的应酬需要连内裤都换了条回來..”声讨并沒有因为许世安的示弱而大事化小.反而激出了王桂凤益发理直气壮的质问. “这……这……这……” 似是一时沒有办法找出合理的借口.许世安磕磕巴巴了几个字.沒说出个所以然來.屋里顿时传出重物摔到地上的响声.同时王桂凤恼怒地大吼:“无话可说了吧.你承认了吧.你就是在外头勾三搭四了.你个天杀的.你混蛋.你沒良心.” 隐约间还可辨认出.王桂凤似乎伸手往许世安身上重重捶打的闷响. “够了.”许世安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句. 王桂凤被推倒摔在床上.哭声愈加嚎啕:“我到底哪对不起你.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现在还不够吗.你能过上这安安稳稳的豪门太太的生活.不都是因为我.女人要懂得识趣.我已经算很对得起你了.你去问问现在哪个男人不是家中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我只不过偶尔在外头应酬一次罢了.你何必闹成这样.” “还有.你看看你最近的鬼样子.成天身上一股难闻的味儿.身材也走了形.让人怎么……” “现在嫌弃我了.”王桂凤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尖锐地打断了许世安的话.“我现在这副样子.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因为你说..” 许娉婷正侧耳凝听.王桂凤却在关键的话头突然掐断.转而继续嘤嘤哭泣.不再与许世安硬碰硬.“许世安.这么多年.是你亏欠我们娘俩的.可从來都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和娜娜哪里敢背着你來.如果你真的厌腻了我.可以直说.我也就不必再遭罪.去企盼那微茫的希望.成天喝这个补那个.折腾得自己都快沒个人形.” “别说了……”她的哭诉显然令许世安心软了. 王桂凤似是被许世安抱住了.有挣扎时衣物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以及她闷闷的说话声:“你倒是干脆给我个痛快算了……” 一会儿之后.只听许世安重重地叹了口气.轻声安慰:“好好.是我错了.” 屋里再次沒了大动静.只余王桂凤渐弱的哭声. 许娉婷站着的地方.边上正靠着窗.恰恰在这时有车灯的光亮透过窗帘打了进來. 她心下微恻.走到窗前.轻轻撩开一条小缝.往光源处看去.杏眸下意识地眯了眯. 昏黄的路灯下.男子修长高挑的身影背对着她.尽管如此.她还是一眼认出.那是宋斐. 许妮娜正站在他对面.隔着一段距离.许娉婷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却能通过她晃动的身体.想象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是如何地娇羞.或者纯良.或者感激. 估摸着许世安和王桂凤这儿接下來也沒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许娉婷最后瞥了一眼楼下的两人.骤然松开了窗帘.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 “林嫂.王桂凤人呢.” 第二天早上.王桂凤并沒有出现.许娉婷随口问道. 她在下人面前对王桂凤从來都是直呼其名.林嫂也早已习惯.但她依旧恭敬地回答:“太太有事出门了.” 许娉婷看似漫不经心地继续问:“哦.又是谁家有牌局.还是哪位太太约她出去了.” 林嫂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送她出去的是陈顺.” “是的.大小姐.最近负责太太出行的都是陈顺.” 许娉婷眸光一转.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司机是陈顺.那就可以少绕弯子了. 虽然陈顺依旧在许家工作.但两人自从济县之后.就沒有再接触过.不仅仅是为了避嫌.更是因为.其实还真沒什么好接触的.毕竟照常理.她就是应该因为庆嫂的事情而不待见陈顺. 这样一來.某些时候.或许陈顺还能派得上用场. 心下有了计较.许娉婷愉快地吃完早饭.出发去公司. 不过今天.她要去的不是分公司. 董事长专属办公室外.许娉婷不顾秘书的阻拦直接闯了进去.结果当然是把许世安惹怒:“你不去上班.來这里干嘛.” 许娉婷瞠目瞪了瞪秘书.并沒有回答许世安.而是不高兴地撅起嘴.抱怨道:“二叔.你该把这个秘书开除了.我说要见您.她竟然说沒有您的同意外人不让进.我怎么会是外人呢.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许世安隐忍着情绪.先将秘书打发出去了. 门一关上.他正准备开口训斥.许娉婷已经当先一步跑到他身旁.挽着他的臂弯.笑着说:“二叔.现在沒有外人了.您也不用假装对我板脸了.我也是有重要的事才來会來找您的.” 许是这样的亲昵起了作用.许世安被堵了个正着.但还是略显不悦地说:“有事情在家里不能说.偏要跑來公司说.” 两人一起走到沙发上坐下.许娉婷乖巧地给他倒了杯茶.“在家里和二叔的时间总是碰不到一起.所以才过來的.” 这个还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尤其是这段时间.能碰面的机会更少了. 不过许娉婷特意找來公司的真正考虑是.这事必须要在公司说.才不会胎死腹中.石沉大海. “何况.娉婷要说的.本就是公事.”她心下思忖.嘴上补充道. 闻言.许世安如预料中的皱了皱.疑惑道:“你有什么公事.” 许娉婷笑了笑.这才开口:“我知道最近公司在和TK谈合作.这事儿……” 故意顿了顿.瞥了眼许世安的脸色.她抬起头.不再畏缩:“这事儿我想参与.” 许世安原本正喝着茶.听到这.连忙放下杯子.呵斥道:“胡闹.你懂什么.这可是今年许氏很重要的一个项目.想玩也不能拿这个玩.” 许娉婷应声瘪了嘴.梗着脖子反驳道:“可是许妮娜可以.为什么我不行.我都听说了.她跟在宋代表身边有一阵子了吧.哼.还不是一点进展都沒有.别到时候被她一搅和.反而被擎天捷足先登了.” “你知道的倒是很多.”许世安沉着脸.冷哼一声. 对上他探究的目光.许娉婷顿时有些紧张.避开他的直视.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她成天跟条尾巴似的缠着Eden不放.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盯着她的局促和她脸颊泛起的淡淡红霞.许世安心思转了转.稳了稳语气.还是不太赞同:“事情也不是妮娜一个人在做.最近各个部门都抽出了人手在跟进这件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许娉婷亦坚持:“不行.反正不管怎样.您都要让我参与.许妮娜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 h3作者有话说/h3页面有个投票,大家看一看呗~ 第十七章 来,给你 许娉婷亦坚持:“不行.反正不管怎样.您都要让我参与.许妮娜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 “你..”许世安青着脸从沙发上站起.“又耍小孩子脾气.怎么你和妮娜就不能好好相处呢.非要比來比去.上回在TK酒会上丢的脸还不够吗.” 许娉婷也脸红脖子粗地站起來.“上回丢脸的是她不是我.二叔.我才是你的亲侄女.你应该站在我这边.” 大眼瞪小眼.满是僵持不下. 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人进來了. “哟.你们叔侄倆这又是闹哪一出.” 两人同时望向來人.黄正德正噙一抹饶有意味的笑容看着他们. 四目相对的瞬间.许娉婷的眸光不易察觉地闪了闪.沒有理会黄正德.而是转而糖衣炮弹的攻势.红着眼眶撒娇着:“二叔.你就答应娉婷吧.好歹我和Eden之前就认识.比许妮娜有交情.也更谈得來.” 一句话似无意提醒了许世安什么.他愣怔的片刻.黄正德蓦地插话进來:“世侄女.连黄叔叔都听说了你和高总裁还有宋代表之间的风言风语.女孩子的心事儿.可要多跟家里的长辈沟通.”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轻松的调侃.许娉婷顿时有些羞涩.又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瞅了许世安一眼.见他亦盯着她的脸若有所思.她垂下了眼眸.绞着衣角.不再言语. 黄正德心思一转.对许娉婷摆摆手:“世侄女.现在可以把你二叔的时间留给我了吧.” 低着头的许娉婷目光微恻.随即犹豫着点了点头.最后对着许世安说了一句:“二叔.娉婷刚刚跟您说的.您再考虑考虑.” 许娉婷离开后.许世安重新坐回了沙发.“找我什么事.” 黄正德坐到了许世安的对面.不答.反问:“世侄女找你什么事.听着还提起了TK的宋代表.” 许世安眸光微闪.端起杯子呡了口茶.沉吟片刻.也不直接回答:“你们家黄达平时有沒有经常跟你提娉婷的事情.” 察觉到口吻有些不太对劲.他佯装咳了两声.解释道:“毕竟他们在一起工作.也许知道她更多的事情.我这个当叔叔的.也是关心.” 黄正德也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思量着笑笑:“你想问的是世侄女的感情问題.” “咳咳咳.”许世安再次尴尬地干咳了两三声.“你也知道.传闻很多.” “來.给你看一张昨晚新鲜出炉的照片.或许你就明白了.”黄正德拿出手机.低头找了找什么.随即递给许世安. 才一眼.许世安的眼眸就眯了眯.往后还翻了翻两三张.随即.他抬头与黄正德对视.然后自顾自地陷入沉思. 这丫头.看起來跟TK的宋代表真的…… 其实许娉婷说得沒错.看似许妮娜每天都“缠着”宋斐.但两家公司的商谈根本沒什么进展.反而是擎天那边.似乎更受TK的青睐. TK酒会上两个男人因许娉婷起了冲突;前些时候高城毫不避讳地间接透露了他和许娉婷之间的关系;再加上方才黄正德给他看的照片……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番这“英雄难过美人关”. ? 离开许世安的办公室后.许娉婷一刻也沒有多逗留.直接回了分公司. 当然.黄正德的出现根本就不是偶然. 昨晚沒有从黄达口中得到信儿.她今早亲自联系了黄正德. 黄正德并沒有明说他究竟心底在盘算着什么.但不外乎与权和钱脱离不开关系.也许用一只豺狼來对付虎豹不是上上之举.却是目前能够得到的十分有利的筹码. 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至少.有了黄正德的暗中帮助.TK合作案的事情.她能够十拿九稳地插手了. 回到分公司.进门正碰上郁色重重精神不济的黄达瘫软着身体趴倒在桌上.许娉婷冷不丁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喂.你昨晚纵.欲过度了.” 沒想到这一拍让黄达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乍然而起.瞬间从椅子上摔落在地.满面菜色.惊恐万分.就差沒失声尖叫了. “你.怎么了.”许娉婷亦被他失常的反应吓到.难得对他流露出一丝关怀. 然而.她的眼睛却在此刻瞥见黄达的裤裆间.竟有可疑的不明白色浑浊液体. 许娉婷顿时愣怔住. 回过神來的黄达立即从地上爬起.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裤裆处.满面羞愤.匆匆忙忙地往厕所跑去. 这下许娉婷深度怀疑.也许黄达的子孙根.真的因为他不检点的私生活.玩坏了. 高城的速度很快.下午.邮箱里就收到了五澜湾相关资料的电子文档. 其实许娉婷自己手头上就已经有许多五澜湾的资料.都是这几年随时追踪擎天和许氏的信息而积累下來的.只是.她所收集到的和高城给她的相比.真真是小巫见大巫.浅薄而无知. 这也使得她不得不推翻她原先的想法.重新构思.于是.直到下班.她都沉浸在资料的海洋里不可自拔. 还是黄达将她的思绪从中拉了出來. 他已经换过一条裤子.此时站在门口.要进不进.尴尬地欲言又止. 许娉婷也不追问他.面色无常神态自若地提起她之前找他要说的事情:“我需要一些资料.但是以我的名义去拿有些不方便.所以需要你帮忙.” 黄达也因为她的肃然而转移了注意力.问道:“什么资料.” “许氏内部.关于五年前卖给擎天的那块地皮.也就是如今的五澜湾.” ? 当天晚上回许家.四个人竟然久违地在一个饭桌上吃晚饭. 王桂凤的心情似乎比前段时间好了许多. 而经过昨晚在会所发生的事情.许妮娜再也沒有像过去那般违心地对她热切相待.即便沒有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但态度上也是不咸不淡的. 她脸上的手指印早已消掉..想想也必须要想办法消掉.否则白天怎么去公司见人. 不过许是在家里的缘故.她把刘海撩了起來.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她额角尚留的浅浅淤青.正是被许娉婷推倒撞到门上的那一下造成的. “娜娜.你这是怎么了.破相了吗.”王桂凤一发现她的伤口.赶忙紧张兮兮地问. 闻言.许世安也抬起眼皮子瞥了许妮娜一眼. 坐在对面的许娉婷始终低头不语.只是能感觉许妮娜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随即便听她不以为意地说:“妈.沒事儿.就是昨晚喝多了.去厕所的时候沒看准路.不小心撞到的.” 不说还好.一说.王桂凤更加心疼地抱怨:“知道你好强.可也不能这么卖命啊.你瞧瞧谁家的孩子在自己家公司工作.干的事情比员工多的.最近一段时间你辛苦.做妈的我嘴上沒说.可不代表我看不见.” 不知是否是王桂凤故意.反正.这一番话在许娉婷听來格外地不舒服. 紧接着.王桂凤转头对许世安道:“世安.公司的工作就那么多.需要娜娜一个女孩子天天陪客户进进出出.” “妈..”许妮娜嗔着声音解释.“是我自己想多做些事情.积累经验.” 王桂凤佯装不高兴地沉了沉脸色;“每天尽想着工作.找对象的事情怎么办.” 许妮娜有意无意地笑了笑:“谁说工作会影响找对象了.有时候……” “啪..”地一声.许娉婷重重地把筷子扔到了桌上.许妮娜剩余的话也戛然而止. 似乎早料到许娉婷会有这样的激烈反应.许妮娜好整以暇地看着许娉婷.许娉婷亦面色不善地与她对视. 方才一直不说话的许世安在这时沉着声音开口了:“又闹什么.” 许娉婷迫不及待地接过话題:“二叔.我早上..” “妮娜.TK合作案有进展吗.” 许世安似不愿意她开口.转头问许妮娜.硬生生把她说到一半的话打断.让她憋着一口气撅着嘴坐在那儿. 许妮娜瞟了瞟许娉婷的憋屈模样.面上透露出一丝隐隐的得意.嘴上回应着许世安:“我和宋代表谈得很來.相信不久之后就能顺利将合作案拿下.” “那就是说现在还停滞不前.” 沒想到许世安也不给她台面下.许妮娜愣了愣.僵硬地扯扯嘴皮:“也不是完全停滞不前.至少宋代表对我们公司的印象一直很好.也表示了希望合作的意向.” “嗯.”许世安轻轻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下一句却是对许娉婷道.“从明天开始.你就先妮娜一起负责接待宋代表.” “好的.二叔.”许娉婷顿时喜上眉梢.自然还不忘意得志满地斜睨脸色应声难看下來的许妮娜. 如预想中的.她顺利插手了TK合作案一事.手上又多了“魅影”的case.日子顿时更加忙碌起來. 但值得庆幸的是.闫婧在这个关头.终于出游归來了. 第十八章 嘿,继续 在取资料这件事上.许娉婷第一次对黄达刮目相看. 他向來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主儿.所以.虽然许娉婷并沒有告诉他为何需要这方面的资料.以及为何她自己取会不方便.但黄达却意识到.这事他也不能过于明目张胆.闹出大动静. 于是.他假借案例学习的名目.将那两三年许氏内部所有关于地皮买卖和房地产开发的资料全都借阅.毕竟他如今是许氏地产的副总.更是黄董事家的公子.因此整件事情办得还算顺利且合情合理.并沒有引起许世安的注意. 许娉婷从中抽出了她所需要的.带回了五澜湾的别墅里..东西放在许家.总是有隐患.何况她构思设计方案常常需要关禁闭.在许家诸多不便. 闫婧也已回來两天.许娉婷终于寻找周末.回了趟五澜湾. 一眼就看到红色靓眼的跑车停在车库里.不用想也知道是黄飞宏这家伙來了. 只是一进门.一股浓重的酒味儿扑面袭來.待看清楚眼前的场景.许娉婷的怒火禁不住噌噌往上冒. 只见客厅里.无论是茶几桌、沙发、地板.东倒西歪着一大堆的空酒瓶儿.. 不仅如此.抱枕也被随意地到处扔.鹅黄色地毯上明显倒上了不明液体.呈现出一块扎眼的深色污渍.所有的零食都被拆了包装.却都沒有吃.似是有人闹着玩.零零星星地洒在地上. 许娉婷就是沿着洒在地上的零食.一路走到了客房门前才戛然而止.随即她的脾气彻底被点爆了.伸手一把推开门.大声吼叫道:“黄飞宏.你耍什么酒疯.当我这里是垃圾场吗.” 然而.当房内的一切映入眼帘时.许娉婷的表情也顷刻间僵住. 依旧有酒瓶.依旧有零食.依旧凌乱不堪.也找到了造成此般灾难现场的罪魁祸首. 然而.除了这些.还有…… 散落在一堆“垃圾”里的从外到里的男女衣物.随意搭在床脚的粉色花边Bra.以及挂在台灯上的与Bra相配套的少女内裤. 对.沒错.显而易见就是一夜激情过后的案发现场. 而涉案的两个人.男主角正穿着大裤衩.身上的背心套了一半卡在那;女主角裹着被单.弯着腰试图伸手拿回内裤. 房里的空气凝滞着.三人均愣怔在原地.如被定格住般一动不动.他们盯着许娉婷.许娉婷盯着他们.谁也沒有反应. 几秒钟之后.还是黄飞宏当先回过神來.朝许娉婷走近了两步.下意识地向她伸出手.慌张地解释:“那个.你别误会.我们什么都..” 只是他话还沒说完.门就“嘭”地一声重新关上.传來的是许娉婷略显尴尬的声音:“对不起.你们……你们继续……” 紧接着是一阵匆匆忙忙上楼的动静. 半晌.黄飞宏滞在半空的手无力垂落. 身后.闫婧紧锁在他身上的目光随之不易察觉地黯了黯. 一大早的.这真心是一个大惊喜.又惊又喜. 许娉婷走回书房许久.还有些沒晃过神來.试图通过來回踱步來平复自己被震到的小心脏. 虽然很早就察觉到这对小冤家之间有猫腻.但如此突飞猛进的发展.实在是令人始料未及. 笑意禁不住往脸上堆.嘴也跟着咧开.许娉婷无奈地摇摇头.后悔自己过來前应该先打个电话的.否则也不会像刚刚那样不小心撞见他们的……搞得彼此都不可避免地感到尴尬.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尴尬.许娉婷干脆一直呆在书房里.直到书房的门被敲响. “喂.你想饿死啊.还是算准了我会给你当免费劳动力.亲自送上來.” 一开门.迎面进來的闫婧一边沒好气地抱怨着.一边将备好的饭菜放在了一旁的备用桌上. “是啊.沒有你伺候我的日子.真是不习惯.” 许娉婷勾了勾唇角.顺口接了她的话.走到桌前.开动吃饭. 闫婧回馈给她一个招牌式的白眼.啃得苹果“咔嚓咔嚓”直响.坐到了她的书桌前.拿起她画了一半的图纸瞥了几眼.“这就是你要给擎天的设计方案.” 许娉婷嘴里吃着东西.含含糊糊地应着:“还只是一个大概的想法.沒有完全成形.另外.我得跟你强调一遍.不是我要给擎天的.是你要给擎天的.现在每时每刻都要谨记自己的角色.别不小心说漏嘴了.” 咬苹果的声音清脆地响彻房内.充分地表达了闫婧此刻的极度不满.“你倒是平白无故给我安了个莫须有的身份.我什么时候成‘魅影’了.我明明是你的经纪人.” “你还记得有一年.我向专门研究心理色彩学的Ross教授求学吗.”许娉婷突然笑意浓浓地盯着闫婧问. 闫婧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会儿后.疑惑道:“是有这么件事儿.可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许娉婷神秘兮兮地眨眨眼.提醒说:“从始至终我可都沒有和Ross教授碰过面.和他接触的人是..” “和他接触的人是我.”闫婧猛然站起.接了口. 能跟Ross教授讨教问題.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当时亦十分崇拜Ross教授.适逢许娉婷抽不开身.她便代替许娉婷去上一周一次的课. 思及此.她恨恨地瞪着许娉婷.咬牙切齿.“我该夸你神机妙算呢.还是该夸你有先见之明.” 许娉婷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我那是防范于未然.不过沒想到高城连这么隐秘的陈年旧事都能查到.也幸亏我当年小心谨慎.否则现在就暴露身份了.” 见她语气里透露着对高城的赞赏.闫婧一点都不苟同:“他要真那么厉害.怎么就把我误当做‘魅影’了.” “不对.我最大的不幸是遇上你这么个事事算计处心积虑的朋友.未经过我的同意.就利用我.” 听着闫婧继续声讨.许娉婷笑而不语.突然转口问道:“黄飞宏呢.走了.” 不出所料.尾音未落.闫婧的声音即刻止住.顿了顿.才听她从鼻子里模模糊糊地发出了个“嗯”. 不自然的反应.令许娉婷暗暗在心底发笑.“楼下的垃圾场收拾干净了.” “嗯.” 回答她的又是一声闷闷的鼻音.许娉婷终于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戏谑道:“你和他不会是酒后乱性吧.” 闫婧的面上立即飞上了一抹可疑的红霞.哼哼唧唧地避开她的问題.一点也不示弱地反呛道:“总比你和两个男人纠缠不清來得强.哼哼.” 以她对闫婧的了解.倘若在这个问題上调侃闫婧.到最后非但不会讨到好.也许还会“两败俱伤”.因为闫婧就是个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所以.许娉婷迅速转了话題.“你都玩了些什么地方.” 却沒想到.这个问題也令闫婧的神色有一刹那的凝滞.虽然转瞬即逝.但眼尖的许娉婷还是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 “去了一些在英国时就计划着要去的地方.”她继续啃苹果.语气如常地回答. 许娉婷心思一转.犹豫着问:“……你回过……小时候呆的福利院了.” 这回闫婧是明显地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不以为意地说:“回了.可是沒找到福利院.可能当时年纪太小.记错地方了.反正.找不到了.” “需要我帮忙吗.” 话毕.闫婧毫不犹豫地白了她一眼.口吻不屑:“就你.你要真神通广大.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就不错了.” “我也只是闲着无聊顺便找找.找不到就算了呗.反正我5岁就被领养去了可亲可敬的大英帝国.对故土也沒多深的感情.有感情也不记得了.无所谓的.” “是啊.你是无所谓.本就是吃我的住我的.”许娉婷不知何时走回了书桌前.冷不丁嫌弃了一句.随手将一叠厚厚的文件袋塞到她手里.“所以.就要用你的劳动力來偿还.” 闫婧瞥了一眼.狐疑道:“这不是高城送过來给你的吗.” 之前高城传给她的电子文档其实只是其中一部分的资料.如今闫婧手上的这一叠.是后來高城直接带到五澜湾來的..非擎天内部管理层.轻易看不到的另一部分. 许娉婷也很惊讶.他能够如此信任她. “嗯.我一个人看不完.所以这一部分任务分配给你了.以前你不也这么帮过我吗.浏览过后.把你觉得对我构思设计有帮助的东西整理出來.省时.方便.”许娉婷垂下眼皮子.淡淡地说. 闫婧心下却了然她所做为何.边往外走.边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哎呀.这感情里的楚河汉界.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划分清楚的.” 闻言.许娉婷的目光闪了闪. 不容易划分清楚又如何.至少她要撇清一些是一些. 例如眼前.那些机密资料.让闫婧这样无关两家公司利益的局外人看.比她亲自看.要合适得多. 第十九章 我,想你 一旦有了灵感.许娉婷喜欢一鼓作气将脑中的想法全部展现在图纸上才肯罢休.也就成就了她的禁闭时间. 注意力完全集中之下.外界的任何侵扰都会自动屏蔽.精力也跟着愈发旺盛.等彻底放下手中的笔时.窗外的夜浓黑不见边际.连续几个小时保持着埋首的姿势.她这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活动了活动僵硬酸涩的脖子.瞥了一眼钟表. 凌晨1点过5分. 备用桌上.放着一份还未动过的饭菜.不知闫婧是何时神不知鬼不觉送进來的.此时自是已完全凉透.不过.这一天虽才吃了一顿.她倒也沒觉得饿. 就是在这个时候.手机屏幕幽蓝的荧光淡淡地亮起.沒有铃声.亦沒有震动. 深夜來电.本就让许娉婷困惑.然待她看到所显示的人名.她更是纠结起眉头.下意识地咬唇.紧紧地攥着手机.犹豫着该不该接. 沒人接听.电话断了.许娉婷心底一松.暗暗舒了口气.只是停了一会儿之后.又重新拨过來了.固执得像是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奋力地跳动着身体.竭尽全力地想要回到水里. 她的手指已经紧得有些发白.终于.在第二次挂断前.她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划过了接听键. “你好.”干涩无比的声音飘荡在安静的书房里.极尽公式性的口吻.只有她自己才能感受到其中夹杂的那丝几不可闻的颤抖. 不想.回答她的却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他既然不言.她便也不语. 片刻.传出他的叹息声.粗重的呼吸通过听筒乍然震了震她的耳膜. “我以为.你依旧不会接的.” 几分自嘲.几分酸楚.几分惊喜.熟悉的清亮嗓音.此时听來竟带着些许低沉.如同这夜一般.带着淡淡的神秘.蛊惑着她的心. 她的心就是这样紧了紧.脱口问道:“你喝酒了.” 他再度不语. 而他愈是这样.许娉婷反而愈加不安..很明显.他的情绪不对劲. 良久.他晦涩艰难地喃喃:“Rebecca.我想你.很想你.” 一句话.让她益发肯定.他和平日不一样.同样是轻易能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却迥异于他惯有的口吻.起码.许娉婷从中听出的是宛如一只孱弱小兽寻求安慰的鸣叫. 她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否对他还一如当初.但她肯定.这是她曾深爱过的男人.她阖上眼皮.在心里努力地告诫自己.不能心软.坚决斩断. 可无奈.她从未听过他如此无助低落的声音.她只觉得当下自己像是被精灵蛊惑.欲罢不能. 那个精灵.就是宋斐. 于是.半晌之后.她软软地问:“你在哪里.” ※※※ 她知道.这两天宋斐被临时召回了英国.事情似乎异常紧急.因为这个.原本定在周五的行程.推到了周日下午.也就是这个时间的几个小时之后. 正因为知道明明几个小时之后就要见面.宋斐却这般.许娉婷才禁不住担忧. 直至到达他所住的酒店公寓门口.她才踌躇着止住步子. 这一步要是踏进去了.此前对他的再三拒绝.不仅白费功夫.倒还显得她故作姿态.她心底不由叹息.方才怎么就一时糊涂.直奔而來了. 敛了敛思绪.许娉婷打算回头.而房里恰恰在这档口传出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 她心头一紧.当下也沒多想.伸手急促地敲门.却发现门并沒上锁.便直接打开冲了进去. 走道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壁灯.许娉婷急急地穿过.厅中昏暗一片.只能通过映入的些许灯光.勾勒出靠窗的地板上一人模糊的身影. 许是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望了过來.明明看不分明.许娉婷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眸光霎时亮如星辰.泛起暖暖的笑意.嗓音里带着喜悦:“你來了.” 不知怎的.她的鼻子里因这三个字刹那间涌上莫名的酸楚. 黯淡的光线容易隐藏人的情绪.往往情绪也会在黯淡的光线下愈发溃堤.于是许娉婷当机立断地伸手摸到了墙上的开关.“啪”地一声.房中的情景瞬间一览无余. 乍然的光亮令宋斐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一时看不到他的神情.他身上的西装未脱.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白色的衬衣褶皱不堪.只一眼.许娉婷就微微皱眉. 随即便扫到装酒的铁桶倒在一旁.桶里的冰块融化而成的水在白色的地毯上流成了一块污渍.污渍连接处.是一只碎裂的高脚杯.杯子里残留的深红色酒液不多.但在白色地毯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这时.宋斐也终于把手放下.许娉婷瞥见他目光晶亮地盯着她.眼底透着点朦胧.除了微醺.并沒什么不妥.可是.这样邋遢的他.恐怕已是最大的不妥. 在他一挪不挪的注视下.许娉婷慢慢地朝他走了过去.跪坐在地毯上.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起來.然后走去厨房处理好垃圾.再走进洗手间.打算拧一把毛巾. 身后一股携着酒香的气息袭來.紧接着有人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抱住了她.她的后背贴上他宽厚的胸膛. 许娉婷抬眸.与镜子里的他的灼灼目光不期而遇.胶缠着.一时间谁也沒避开. 他的下颔靠在她的脑袋右侧.蹭着她顺滑的长发.滚烫的气息悉数喷洒在她的耳畔.呼吸声清晰地传进她的耳中. “Rebecca……” 他轻声呢喃.嗓音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加蛊惑人心.这一声呼唤.如同千回百转后的悱恻缠绵.隐约似还透着一分不明缘由的苦涩.听得许娉婷的心脏猛地缩了缩. 耳垂上骤然一片温热湿滑.许娉婷的身体颤了颤.盯着镜子里正含着她的耳垂细细研磨的宋斐.她的手忽然覆上他的手.试图挣脱.然而才动了一下.腰上的力道便又箍紧了几分.使得两人贴得更紧. 直到她的整个耳廓染上了轻红.他的唇才不舍地放过她的耳垂.一路向下辗转吻过她的脖颈.停留在了她的肩窝处. 刚刚为了方便做事.她的外套早脱了下來.此刻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宽领羊毛衫.他的温柔带起她的阵阵酥麻.许娉婷的气息早已不稳.软弱无力中抬起眼皮子.镜子中映出的女人媚眼如丝.露着整片雪白的右肩. 宋斐埋首在她的肩上.舔吻着她的肌肤.并用牙齿将她内衣的肩带撕扯到肩侧.而同时.他箍在她腰间的手.已腾出一只.从前头滑进她的衣内.推高了她的内衣. 大掌覆上她右侧丰盈的那一刻.许娉婷不禁轻轻侧了侧身.原本向后抓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脑袋一偏.正遇上他等在那里的唇瓣. 瞬间如同天雷勾地火.他在她身后抱着她.她背靠在他怀中贴着他.激烈地吻着.粗重地喘息着.低低地呻.吟着. 这样的姿势久了.两人的脖子都酸了.宋斐的手臂扶着她的腰动了动.许娉婷顺势转过身來.只是一眨眼间.她环上他的脖颈.他用力地搂住她.继续动情地缠绵. 意乱情迷间.他推着她.她的背靠上了浴室的玻璃.他的手在扯着她的羊毛衫.她亦从他的胸前解开他衬衣的扣子.抚上他的胸膛.手掌沿着他的身体往他背后伸去.从里头往外头褪去他的衬衣. 顿时一个转身.两人的位置换了下.宋斐嘴上忙碌着与她的丁香小舌嬉戏.手上也不停地继续扯着她的羊毛衫.其实已经只挂着她的脖子了.只需从头上脱去就行. 但他此时一点也舍不得与她分开.便这么由着羊毛衫挂着.倒是许娉婷嫌弃它碍事.伸手想要将它扯开. 而就是这一个动作.刹那间一阵冷水兜头冲两人浇灌下來. 两人同时猛地一个激灵.中断了动作.愣愣地看着对方.一时竟呆住了. 还是许娉婷突然打了个喷嚏.宋斐才回过神來.立即关掉了意外被打开的淋浴喷头.扯过架子上的浴巾.裹住了瑟瑟发抖的许娉婷.拥着离开了浴室. 这样一折腾.两人都清醒过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继续方才的旖旎. 许娉婷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物.缩在被窝里.宋斐也收拾好了自己身上的狼狈.走进房里.将装着热水的杯子塞到她的手中. 注意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目光却分明是黏在她身上的.许娉婷刚开始佯作不知.心思斗转千回.最后实在无奈.只得抬头.对上他微勾的唇角和含笑的眼眸.“我的衣服呢.” 其实她知道衣服已经让服务员送去干洗了.她这样明知故问.只是为了缓解她的不知所措罢了. 而宋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这点小心思.沉默半晌.并不回答她的话.只笑意不改地依旧凝望着她.良久之后轻声开口:“Rebecca.我们重新开始吧.” 第二十章 噢,挑衅 服务员将许娉婷的衣物送回來时.宋斐已经沉沉地睡去. 喝了不少酒.面颊上的潮红尚未完全褪去.床头灯被调成暧昧的暖黄色.映照得他本就柔和的轮廓益加温柔舒服.浓淡适宜的眉.高挺的鼻梁.同样是棱角分明.却和记忆中的另一张脸迥异非常..那是冷冽峻峭的. 思及此.许娉婷正欲抚上宋斐面庞的手.顿住了.蹙了蹙眉头.对自己无意间将两人进行对比而感到莫名地烦躁.伸出的手就势转了个方向.帮他掖了掖被子.随即见他动了动.眉间微微皱起.嘴角的弧度拉成一条直线. 看似是睡觉时及其平常的表情.但她从來沒有见过梦中依旧思虑的宋斐. 声音低落的呢喃.邋遢混乱的买醉.他沒有说.她亦沒有问.就是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情绪.她才会心软地因为他的一通电话就紧赶慢赶地跑來.才会纵容他对她的情难自禁. 只是……重新开始……. 许娉婷自嘲地叹了口气.他说出这句话时.她沉默了半晌.终归是垂下了皮.不愿再次在他脸上看见伤痛和失望. 然而.他却只是忽然俯下身子.紧紧抱住了裹在被子里的她.下颔在她的头顶宠溺地摩挲.她的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中.呼吸着奢侈的独属他的清爽味道.在他的缄默和柔情里溺水. 这场执着的拉锯战.不知道还要继续多久…… 就是在这个时候.床头柜上.他的手机发出震动的鸣声.打断了她杂草丛生般的混乱思绪. 电话是从英国打來的.沒有存名字.许娉婷看了一眼仍然沉睡中的宋斐.并不打算帮他接听.但电话锲而不舍地连续发來三波攻势. 担心是有什么紧急的事.犹豫间.她划过了接听键. “小斐.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又跑走了.有什么话好好商量.你爸虽然强硬.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不管怎么说.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小斐.至少看在妈妈的面子上……小斐……那边的事情.不是都说转给其他人了吗……小斐……小斐……你不要不理妈妈……” 对方的语气从一开始的着急.到无奈.最后甚至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传來抽泣声. 许娉婷这时才找着机会开口.但却因为电话里的嘤嘤声.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者说是不好意思开口. “伯母.宋斐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之后再打给他吧.” 抽泣声因为许娉婷的话瞬间戛然而止.话筒里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你是……”带着惊诧的质问.片刻间.刚刚在电话里哀怨的女人刹那消失.变成了张开凶牙保护儿子的母亲. 许娉婷突然很想笑.嘴角不由翘起.“我是他的同事.他喝了点酒.刚睡下.” “喝了很多吗.”可以想象电话的那一头.她的脸上满是焦虑.紧接着又听她自说自话地嘀咕.“这孩子.很少这样.一定是心里头难受……” 随即.她似是才发现现在还在讲电话.客气地道了声谢. 许娉婷也客套了两句.挂下电话的那一刻.她明显听到宋斐的妈妈忽然惊叫了一声.喊了一句什么.但.她的手快了一步.并沒有听清楚. 床上的宋斐翻了个身.神色却是已经比之前轻松. 看來是和家里人吵架了.许娉婷暗暗猜测着.同时也为他担忧..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是轻易不对人生气的.何况.是自己的亲人. 特意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他的床头后.以防他口渴.许娉婷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地下停车场里悄无声息.已经凌晨五点半.一夜就这样折腾过去了. 许娉婷坐进车里.倦意浓浓.并暗暗发觉胃又微微疼起來.才想起自己无意间忙起來就忘记顾及娇贵的肠胃. 静静在车里休息了一会儿.所幸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许娉婷才发动车子准备回去五澜湾.心底在计算着回去后自己能够睡多久.下午还有正事要办. 车子驶出停车场.第一个路口就遇到了红灯.左手边隔着马路.正好是方才宋斐所住的酒店.许娉婷就是在这一偏头时.一眼就瞧见了许世安熟悉的身影. 他的精神很好.步子间透出分不同平常的神采.走出酒店大门.门童就躬身帮他开启了车门.他微笑地点点头后才上了车. 许娉婷静静地盯着许世安的离开.眉头轻皱.心下满是疑虑. 许世安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 当天下午.距离约好的三点钟.还差半个小时.A市最大的俱乐部女更衣室内. 许娉婷进去的时候.许妮娜已经换上了一身网球服.坐在椅子上穿鞋. 两人对视一眼后.彼此都迅速地转开目光.似是不认识对方. 径直从她面前走过.许娉婷寻了衣柜.把东西随手扔了进去.身后.许妮娜灼然的目光落在了她刚刚放进衣柜里的文件袋上. 许娉婷从更衣间里出來时.许妮娜竟然在门口等她. “娉婷.你昨晚可是夜不归宿啊.”她打量着许娉婷的满脸倦容.嘴角扯出一丝以往的伪善笑意.口吻里满是关怀. 自从两人撕破脸.她还是第一次以过去“好姐姐”的方式跟她说话.不过.那笑意是皮笑肉不笑.那关怀听上去要有多假就有多假.可见.许妮娜现在已经不是很在意在她面前刻意伪装了. 许娉婷双手环胸.睨着她.“虽然二叔让我们一起负责.但是你应该明白.你继续施展你的浑身解数.我自己做我自己的.各自分工.” “浑身解数”四个字.明显让许妮娜的脸色有一丝的难堪.然而下一秒.她便嘲讽地笑了笑.“我想.这四个字用在你身上更合适吧.说得好听各自分工.可是谁不知道你和Eden有一腿.” 她的杏眸冷冷地眯了眯.许妮娜倏然一个激灵.随即便见她脸上并沒有方才的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危险气息.以为是自己眼花.可是卡在喉咙口的话.却已经重新吞进了肚子里. 许娉婷神色间并不见怒意.反而扬唇一笑.“有本事.你也和宋斐有一腿.” 然后她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故作惊讶的轻喝一声.“对呀.我怎么忘了.这种时候.你就应该回去请教你妈啊.” “许娉婷.”成功地戳中许妮娜的痛脚.瞬间便激得她咬牙切齿.“亏你自诩名媛千金.嘴里都说些什么.” “哦.我说什么了.”许娉婷佯装不明所以.反问.“难道是你自己从我的话里听出了什么.那这只能说明.你的潜意识里.也有这种想法.不是吗.” “你..你..”许妮娜被许娉婷的话堵得脸色憋红.偏偏“你”了半天.却沒有下文. 许娉婷斜眼旁观.如今的许妮娜和过去的许妮娜.简直是两个极端.看到轻而易举就火冒三丈的她.许娉婷很怀疑.那个人前委屈纯良、背地里包藏祸心的人.和眼前的斗战公鸡.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别人是在打兽的过程中将级别越练越高.她的实力怎么反而一落千丈了. 思忖间.许妮娜蓦地顺势将手中握着的网球拍朝她面上挥來.许娉婷神色一变.也抓着自己的网球拍.用力地回挡.两把球拍撞击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声音.震得她的虎口发疼. 紧接着便听“啪”地一声.许妮娜的球拍从她手中脱落.甩到了地上.并且沿着光滑的滑出了老远. 而许娉婷的球拍距离许妮娜的鼻尖极近.吓得许妮娜惨白着脸.想往后退.奈何背后已经抵着墙壁.退无可退. “球拍是用來打球的.不是打人.你真的不服气.我们就在球场上一较高低.否则.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许妮娜只觉得.比差点毁了她的容貌的球拍更可怕的.是许娉婷此刻冷若冰霜的表情.相较于上回在会所里的交锋.分明又“残暴”上了几分.她甚至有种错觉.也许.就连眼前的许娉婷.都还不是最可怕的她. “怎么了.球拍都掉到地上了.” 熟悉的嗓音突然传來.许娉婷闻声侧过头.宋斐弯腰捡起了许妮娜的球拍.看着眼前的场景.似是沒有发觉气氛的不对劲.微笑着问. 这已经不是宋斐第一次撞见她和许妮娜两人之间的嫌隙.却故意不点破.而和宋斐一起出现的另一个人.他面无表情.幽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许娉婷放下了球拍.轻松地耸耸肩.毫不避讳地坦白.“哦.在跟她下战书.” 同时.她往后退了一步.与许妮娜隔开距离.转回头.恰好看到许妮娜望向宋斐的眼睛里泪水盈盈. 不想.下一刻.许妮娜竟向前倾身到许娉婷的耳边.别有深意地冷笑:“原來.你还约了高城.我想.我更应该请你多多指教.如何将两个男人同时勾搭到一起.也不怕情敌见面.引火*.” 反唇相讥后.她并不等许娉婷反应.便笑容满面地走到宋斐面前.接过球拍.有意无意地回头瞥了许娉婷一眼.娇声应着宋斐:“是啊.娉婷在和我说.球场之上无姐妹.” 许娉婷的手掌.在身侧握紧.只觉得胃里突然抽痛一下. 却也只是一下. 第二十一章 唰,突变 许妮娜一进球场就拉上宋斐陪她热身.眼角余光瞄了下背对着他弯腰拉筋的许娉婷.宋斐的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微笑着答应了许妮娜的邀请. 在感情的世界里.他会主动.会争取.可不希望因此把对方逼得太紧.想起凌晨时两人之间的种种.宋斐的心情又不由愉悦起來. 空旷的室内球场里.回荡着一來一去有节奏的网球撞击地面和球拍的声音.夹杂着许妮娜时不时的笑声.许娉婷在额上微微出汗后.就走回了场边的休息区里. 刚坐下.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就递放到了她的跟前.紧接着.斜对面的座上.出现了高城面无表情的脸. 他并沒有看她.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球场上的两人.许娉婷的手掌握紧了杯子.感受着杯壁上传來的热度.轻轻说了声:“谢谢.” “一杯热水而已.”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眉尾却微微挑了挑.从她现在的角度.恰好能够看见那颗若隐若现的痣. “我说的是.谢谢你今天能來.” 高城在这时回过头來.与她莞尔的笑意不期而遇.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声地交织.半晌.他抿着唇.淡淡地说:“你的方案确实不错.至少对我们三家公司來说.是能够共赢的折中点.我只是为了擎天的利益罢了.” 说罢.他别开了脸.忽然盯着宋斐.露出一抹似是自嘲的笑意.“何况.你都不惜用美人计.我能够拒绝吗.” 许娉婷的目光闪了闪.望定他冷毅的侧面.心底五味交杂. 自TK酒会之后.各大公司都在为成为其合作伙伴而暗暗较劲.许娉婷也很重视这次机会.无论是为了她自己华丽地回到董事们的视线中.还是为了许氏的发展.因此.除了许氏内部的努力之外.她亦一直在谋划. 其实她很清楚.或许宋斐直奔A市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但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擎天和许氏.而恰恰.济县的温泉.开发得很是时候. 因背上的伤暂住高城家里的那几天.许娉婷的脑袋里只是有一条模糊的线罢了.那段时间的温软.那晚书房的意乱情迷.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约莫.她之所以能够清醒地恰到时机地和他谈交易、牟取条件.是因为重生之后.深深的执念. 虽然高城答应了她的交易.但她知道.她将脑袋里那条模糊的线变成了完善可行的方案后.也不算算计了高城.毕竟正如他说的.那份方案对三方來说.是最好的选择..擎天和许氏各有其优势.与其TK从中挑选一家.不若共同合作. 即便从表面上看.擎天似乎有所损失.但敏锐如高城.一眼就看出了方案中的重点所在.所以许娉婷并沒有费任何口舌去说服他.今天约他出來.就是为了和宋斐商谈此方案的.至于许氏……许世安自然是还不知道内情.许妮娜也是刚刚才发现她也将高城约出來.并不知道许娉婷的目的为何. 等她从失神中收回思绪时.才发现高城不知何时也移回了目光.幽黑的星眸深处.有看似平静的河水在涓涓流动. 球场上.本该轻而易举就能接到球的宋斐.却一时分了心. 许妮娜顺着宋斐的目光.循到了一旁休息区里正无声对视着的两人.眼瞧着两个男人的心思全都集中在许娉婷一人身上.她心底的嫉恨再次不受控制地升腾而起.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男人眼中.只有许娉婷.自己哪里比不上她. 握着球拍的手禁不住紧了紧.直到掌心被硌得发疼.许妮娜忽然走到了宋斐的身边.蹲身捡起掉落在他脚边的网球.一边在手中把玩着.一边别有意味地笑着对他说:“Eden,我说过会帮你.” 闻言.宋斐困惑地转头看着许妮娜.正见她嘴角轻勾.蓦地将球高高抛起.随即朝着许娉婷所在的方向.用力地挥拍. 宋斐愣怔了一秒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忙不迭大声喊道:“Rebecca.小心.” 高城和许娉婷同时转过头來.然而疾飞的网球已经携风扑面而來.根本來不及闪躲.高城下意识地站起了身. 却见许娉婷不急不缓地伸出了手.下一刻.球稳稳当当地被她接在了掌心中.她皱着眉头.目光冰冷地落在许妮娜身上. 许妮娜不以为意地瞥了眼难得显露怒容的宋斐.佯装着急地小跑到许娉婷跟前.略显抱歉地询问:“娉婷你沒事吧.不好意思.一时打偏了方向.” 边说着.她边从许娉婷手里夺过了球.笑眯眯地接着道:“你也热好身了吧.那就别在这坐着了.我们四个人.刚好打双打.來吧.” 许娉婷本就发现.许妮娜方才故意打过來的球不是一定要将她怎么样.不过.力气倒是确实用了不少.她虽然接住了球.掌心却还在微微发疼. 她冷眼看着许妮娜自说自话.并不做任何回应.许妮娜似乎也并不指望着许娉婷回应什么.转头就对高城道:“高总.如果你不反对.我们俩就组个队吧.” 不易察觉地用目光仔细地打量了许娉婷后.高城方才因紧张而握紧的拳头才悄然松开.然后他略显冰冷的星眸眯了眯.也不看许妮娜.就拿着球拍.走上了球场. 面对高城对她的视若未见.许妮娜心下只恨得牙痒痒.脸上却只能不动声色.回头看着许娉婷.不阴不阳地说:“娉婷.怎么你看起來不愿意和Eden搭档.也对.这样.高总可就不开心了.” 紧接着.她托着下巴.看看高城.又看看宋斐.貌似好奇地问:“你说.你更喜欢他们中的哪一个呢.” “唉.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人啊.不能太贪心啊.小心.两处不讨好……”最后.她“好心”地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着.声音里隐隐透着桀桀的笑意. 许娉婷似是沒听到她的话一般.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提着球拍.也走上了球场. 宋斐用充满关怀的目光迎接她.一上前就欲拽过她的手查看.“沒有受伤吧.” “沒事.”许娉婷避开了他的动作.淡淡地说.“准备打球了.合作愉快.” 只是隔了几个小时而已.她对他的态度就判若两人.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如此冷淡对待.但想起刚刚她和高城两人对视着的那眼神.乍看之下并沒有什么.可宋斐怎么会察觉不到其中的暧昧.有了对比.他的心底自然就有些吃味儿了. 所幸.她并沒有拒绝同他组队. 由许妮娜当先发球.这第一球.果然毫不意外地直冲许娉婷而來.许娉婷面色一敛.迎着球.打了回去.明显感觉到了许妮娜在球上用的力道. 她这一球回过去.本是打向了高城的方向.谁知许妮娜硬是赶在高城接球之前.再次把球打來了许娉婷这边. 一來二往如此这般.虽然是双打.但几乎便成了许妮娜和许娉婷的对战. 之前许娉婷恰好是用右手徒手接的那颗球.如今又是用右手握的球拍.加上许妮娜故意在球上使力.接连不停的几个回合下來.许娉婷只觉得右手开始发麻. 宋斐开始为许娉婷挡球.高城也开始抢许妮娜的球.渐渐地.场上的局面竟无形中变成了那两个男人之间的抗争. 许娉婷就是在这个空档间让右手休息了一会儿后.去接了球.而那一边.许妮娜似乎也并不再针对许娉婷了.这场双打的球赛.才恢复了正常. 宋斐和高城两人本就精通各类运动.许妮娜的网球水平也不弱.许娉婷在英国时曾经是校队的主力.四个人.两个队.虽然是临时组成的.倒也打出了专业的比赛水准.一时间不相伯仲. 只是.宋斐和许娉婷之间的默契和配合度更高.渐渐地便掌握了比赛的节奏.胜了一个回合.许娉婷正专心致志地沉浸在比赛中.等待着对方新的发球过來.站在她斜后方的宋斐.带着笑意默默地盯着她被汗水打湿的面颊.只觉得畅快淋漓. 对面正在发球的高城.星眸下意识地眯了眯.一个分神间.球就发偏了. 许妮娜一直都将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暗涌看在眼中.越看.心底的嫉恨之火燃得越旺. 而就在一个临近赛点的球时.许娉婷为了接球.脚底轻轻一滑.差点摔倒.幸亏及时稳住了.然而许妮娜却是瞅准了机会.将球用力地打了回去. 高城心底不由一沉.那分明不是往能够赢球的死角打.而是直逼许娉婷的面门. 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阻止.许妮娜却“哎呀”地惊叫一声.似是扭伤了脚.摔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眼睁睁地看着球飞了过去.高城只觉得自己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了要将许妮娜一脚踹飞的冲动. 而他之所以能忍住.只是因为他看到.许娉婷在最后关头伸出球拍挡住了球.而就是她打回來的那颗球.让许妮娜摔倒在地. 这个女人.哪里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去.高城的心底一松.腹诽着.可是紧接着.他的脸色.“唰”地就变了. 第二十二章 被,忽略 许娉婷只觉得之前压下的胃里那阵抽痛突然间便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袭來.仿佛有一台绞肉机在体内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地扯着所有的东西.撕裂般得疼痛.明明是集中在一处.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只能捂着肚子.蜷缩着身体.似乎这样能够减轻痛意.她的上齿紧紧地咬着下唇瓣.身上、额上.细密的汗水钻透了每一个毛孔纷纷渗出來.比方才运动期间流出的还要多.只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感觉到湿发黏在脸颊的难受. 除了疼痛.其它所有的感官在渐渐地模糊.视线范围内.她看到脸色及其难看的高城气势汹汹地扔下球拍大步地跨了过來;宋斐紧张兮兮的脸庞近在眼前.带着慌张.抱着她.嘴巴一张一合.貌似在说着什么.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见. 她想要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意.也努力地想要开口.可是更剧烈的一阵痛意如猛然拍上石壁的海水.溅开了浪花.而她就是在这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许娉婷昏过去的那一刻.已经拦腰抱起她的宋斐.手臂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差点将她摔掉.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伸了过來.就要将怀中脸色惨白如纸的人夺过去. 宋斐抬眼.高城紧抿着唇站在他面前.眉眼间是不容抗拒的坚定.就像是那夜在会所的一幕重现一般.两人均不愿意松手.僵持地对抗着. 他很清楚.现在不是与眼前的情敌较劲的时候.但是高城那副随时随地都志在必得的模样.从第一次在上海酒会上见面开始.就十分地刺眼.为了许娉婷.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可是显然高城一点也不领情.依旧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 一直以來.他都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想要的人和物.他都习惯用他自己的温和方式获取.但最近的情况让他忽然明白.面对高城这种手段强硬的对手时.春风化雨和以柔克刚.根本就无济于事. 尤其是.这次被召回英国发生的事……他已经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慢慢等了. 谁知.就在他的内心犹自激烈作着思想斗争时.手臂上却是一空. 未及宋斐反应.高城已经抱着许娉婷.走出了好远.远远瞧着她的一只手臂无力地垂落着.宋斐倏地从愣怔中回过神來.手掌握成拳头.神色顿时肃然起來.紧随其后就追了上去. 整个网球场.片刻之间便只剩下许妮娜一个人.寂静无声.仿佛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而已.她还坐在刚才摔倒的地方.脚踝处扭伤的疼痛.在提醒着她.她被全世界遗忘了. 为什么.她永远都是那个.被忽略的人…… 很久之后.当许妮娜一瘸一拐地要离开俱乐部时.看见一个工作人员正在询问经理.许娉婷落在更衣间柜子里的东西该怎么处理.眼前忽然一闪而过那份文件袋.许妮娜的心下一动.走向了经理…… 第二十三章 我,错了 “初步诊断是胃穿孔.具体情况要等报告出來.还好送來得及时.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病人本身应该有胃溃疡吧.如果确定要长期在我们这里接受治疗.就把病史调过來吧.” 急诊室外.白衣大褂的医生对吴应翔说完.就离开前往下一个患者处. 吴应翔回头.身后的高城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喂.自己都听见了.不需要我转述了吧.” 吴应翔的语气里不由带了几分抱怨的意味..任谁在休假期间莫名其妙就被他一通电话喊回了这里都会生气.本以为是他出了什么事.却原來.竟然又是因为这个女人. 想起方才他明明慌张却强装镇定的模样.吴应翔觉得相当有趣.认识高城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手足无措的狼狈.噢.不不.还要算上那回这女人背上受伤时. 思及此.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病房里头瞄去.他突然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够让铮铮铁汉的禁欲道士.变成了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你们医院靠谱吗.” 久久不语的高城忽然冒出话來.吴应翔先是愣了愣.随即明白过來他的意思.脸色拉了拉.颇为不满:“不信我们医院.你还送她到这里來.” 高城却沒有空去理会他口吻中的个人情绪.自顾自地想着什么. 瞧着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吴应翔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便提醒道:“刚刚那个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 闻言.高城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应着:“嗯.好.我知道了.” 至此应该沒有他什么事了.吴应翔撇撇嘴.却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可是记得.除了高城.还要另一个男人也一起來了.而且.以他的眼力劲轻而易举就察觉到.恐怕也和那女人关系匪浅.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种热闹场面.他吴应翔怎么能错过. 高城自然是不知道吴应翔心中的小九九.转身便向病房里走去. 许娉婷其实早在医生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就恢复了意识.只是因为很累.便干脆睡过去罢了. 她睡得很浅.守在床边的人的灼热的目光和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无法忽视.只好睁开眼. 宋斐还穿着运动服.连外套都沒來得及披.看见她醒來.他的眼底立即爆出喜悦.轻轻将她的手包在他的掌心中.细细地摩挲.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看.却一句话都沒有说. 两人无声地对视半晌后.许娉婷凝视着他脸上无法掩饰的歉意.当先打破了沉默.问道:“怎么了.” 宋斐伸过手來.抚上了她的额头.“那个时间点.你还能接电话.我就该想到.你的作息又不正常了.结果我竟然还任性地让你为我担心.专门过來照顾我这个酒鬼.对不起.” 许娉婷轻轻扯开一个笑容.“和你沒有关系.我这毛病又不是一天两..” 话沒说完.宋斐忽然伏下身來抱住了她. 她顿时僵了僵.并沒有发现.病房门口.有道身影.一晃而过. 第二十四章 哇,秘闻 天色已经昏暗.二月的空气里还带着冬日未散去的冷意.一出医院门口.寒风便迎面吹來.吴应翔不由打了个激灵.瑟缩了身子. 他下意识地瞥了站在他前头的高城一眼.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运动裳.在冷风静静地一动不动.仿佛比这夜晚还要凛冽. 这凛冽在吴应翔看來一点也不陌生.因为这是高城身上惯有的无形中的压迫感.他只是忽然有种错觉.此刻高城的背影.除了凛冽.似乎还隐隐透露出一丝前所未见的寂寥. 脑袋里闪过方才跟在高城身后所听到的病房中那对男女的对话.虽然只有两三句.但从中能够解读出的信息可不少.至少在他耳中就听出了两点.第一.那对男女昨晚在一块过夜了;第二.那对男女情意不浅. 当然.他关心的可不是这个.他就是沒想到.向來无所不能的高城.貌似栽在了一个女人手中..刚刚那种场景.按照他的想法.肯定二话不说冲进去.可高城竟然一声不吭转头就走了. 心思斗转间.吴应翔蓦地用力地拍了拍高城的肩膀.向前一步与他并肩而战.望定面前璀璨的霓虹灯火.叹了口气.别有深意道:“兄弟.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找个宜家宜居的女人.好好过日子吧.” 闻言.高城看似沒有任何反应.只是深邃的眸底.有什么一闪而过. ※※※ 许娉婷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她从來就不觉得胃病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清楚.娇贵的胃是需要慢慢调理.而非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 于是当天晚上.宋斐前脚刚走.她就迅速地给自己办了出院手续. 许家静悄悄一片.大家都已入睡.似乎并沒有人在意许娉婷究竟回不回來.好在.许娉婷也不觉得不舒服.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如果不是有必要.她也是不愿意回來的. 不过.这座房子.是属于她的.属于她的东西.她总要完完整整地要回來.而且.虽然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的家.可毕竟这里曾经承载了许仁安和余岚的气息.也承载了许娉婷小时候的回忆. “大小姐.” 忽然有人轻轻地喊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许娉婷微蹙眉头.转身就见花圃的角落里.陈顺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 她心下顿时一动.走了过去.一开口就单刀直入:“都弄清楚了.” 自从上次撞见王桂凤喝药.她就动了心思.暗中询问了陈顺王桂凤每回出去的行程. 然而王桂凤十分谨慎.每次还沒到最终目的地就让陈顺停车.所以陈顺也不清楚王桂凤的具体行踪.于是许娉婷就嘱咐他瞅准机会尾随跟踪. 如今陈顺主动找她.看來是事情有眉目了. 果然.只见陈顺点了点头.慎重地回答:“我不仅跟踪到了她的行踪.而且借机问到了一些事情.就是不知道对大小姐有沒有帮助.” 说着.他凑到了她的耳畔.细声将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道出. 夜幕下.许娉婷的杏眸越听越亮. 第二十五章 瞧,小偷 许娉婷上楼回房间时.竟然迎面碰上许妮娜.她似乎还在忙着什么.戴着副黑框眼镜.手中的一杯咖啡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來了.”见到许娉婷.许妮娜显然也有些意外.随即便勾了勾唇角.说. 许娉婷冷冷地瞥一眼许妮娜还有些忸怩的走路姿势.淡淡地回应:“恭喜你.瘸得很有个性.” 不想.许妮娜不怒反笑.忽然目光灼然地盯着她.别有意味地说:“娉婷.我以前真是太小看你了……” 她不动声色.等着许妮娜继续往后说.但许妮娜却不再多言.古怪地笑了笑.而后翩然而去. 许娉婷也不在意她话中究竟是什么意思.反正.兵來将挡.水來土掩. 第二天早上.许娉婷是被黄达的电话叫醒的.这时她才知道.原本定在后天的报告会.竟然提前到了今天.而且沒有人预先通知她. 这次的报告会.是许氏内部关于TK合作案的决议大会.更是许娉婷筹谋已久的翻身仗.她心知肚明.多半是许世安和许妮娜在捣鬼. 等她赶到会议室时.参加会议的重要股东代表和许氏的高层管理.均向她这个中途闯进來的人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此时许妮娜的报告已经进行到尾声.许娉婷刚坐下.就听许妮娜吩咐助手将材料分发给与会人员:“现在大家手中拿到的.就是我总结出來的数据分析.也是我这份方案可行性的最有力支持.如果有什么问題或者意见.欢迎大家提出.” 这是许娉婷第一次看到处于工作状态中的许妮娜.美丽.自信.大方.神情举止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职场女性的独特味道.而事实上.她也不得不承认.许妮娜还是有工作能力的.并非完全外表华丽内里中空的花瓶. 思忖间.许妮娜的助理已经将材料发到了许娉婷这里.她这才收回了思绪.正好她也好奇许妮娜的企划案究竟是怎样的.毕竟两人是对手.待会儿.就该轮到她作报告了. 然而.翻开手中的材料.才瞥了一眼.许娉婷的杏眸顿时眯起.迅速地又往后翻了几页.随着目之所及熟悉的各种数据统计表格及其分析.她攥着材料的手指禁不住紧至发白.目光如电.凌厉地抬眸.看向了许妮娜. 许妮娜微微抬高着下颔.似乎早在那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表情似笑非笑.眉眼间掩盖不住得意与挑衅. 是那份文件袋. 针对TK、许氏和擎天三家公司近五年來的各种数据.许娉婷进行了详细的统计和分析.全都是为了合作案而准备的.昨天原本是打算在俱乐部里联合高城同宋斐商谈的.准备那份文件袋里的资料.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后來出了意外.她从医院回來时已经很晚.想着俱乐部里向來都有帮会员保管物品的服务.她便沒有放在心上.如今看來.倒是被许妮娜钻了空子. 第二十六章 啪,打脸 在场的参会人员均拿着材料仔细地看.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紧接着便有人对她提出了困惑之处.许妮娜悉数应付自如地一一作答. 所有人.尤其是许世安.都对许妮娜的表现目露赞许.许娉婷无声地将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冷眼旁观着.杏眸渐眯..看來.许妮娜准备得很充分. “嗯.好.大家还有其他问題吗.”许世安笑着环视了大家一圈.“如果沒有问題.那么我们..” “我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许组长.” 清亮的嗓音打断了许世安.许世安看着站起身來的许娉婷.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而许娉婷的目光却轻轻掠过了他.灼然地转到了许妮娜身上. 早料到许娉婷不会就此罢休.必然会对她发难.既然“借用”了许娉婷的数据资料.她自是备好了应对之策. 只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分明注意到许娉婷黑若点漆的眸底滑过一抹冷冷的讥屑.沒有了方才的怒意.也沒有预想中的失措.反而眼波平静如水.似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资料被窃. “哦.什么地方不明白.”许妮娜微笑着不疾不徐地问.心下在暗暗思量着.按照正常的逻辑.许娉婷现在应该是要质问资料的來源.并大有可能向大家控诉. 空气仿佛停滞了几秒.这几秒间.许娉婷一眼不移地盯着许妮娜.脸上似乎浮出诡异的笑意.可待许妮娜凝睛看时.又什么都沒有. 她的眉头莫名跳了跳.心底随之闪过一丝的慌张.手心间竟沁出了汗.然后便听许娉婷语气轻松地开口:“我就是想确认.成本计算这一块.你是否考虑周全了.” 出乎意料的问題让许妮娜愣了愣.随即心口一松.低头瞥了一眼她所提之处.顿时明白了许娉婷的言外之意. 但警惕之心并未完全放下.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确定沒有可疑后.许妮娜才谨慎地答道:“我知道你指的是政策因素.酒店业虽然不是银行的重点支持对象.但国家税收对这一行业是鼓励的.尤其如今济县温泉已经通过了政府的审批.将成为近年的着重关注项目.虽然当初我们错过了温泉开发权.但此次TK对济县温泉的看重.再一次给了我们机会.这一点.也是我的企划案中最大的立意.刚刚已经详细阐述..” 许娉婷忽然对她作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许妮娜的话戛然而止. “娉婷.你到底想干什么.”许世安皱着眉头.口吻中隐隐透着不悦. 却见许娉婷狡黠地眨了眨眼.表情颇为无辜:“接下來不是该轮到我作报告了吗.我只是想顺势引入我的主題罢了.” 随即.不等许世安多说什么.许娉婷的唇边绽出一抹恬静的笑容.慢慢地走到投影仪前.瞥了一眼许妮娜后.转头看向大家:“真巧.我和许组长的想法不谋而合.都认为我们许氏该和擎天联手共同与TK合作.更巧的是.我的手头上.也作了一份针对三家公司的数据分析报告.”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许妮娜总觉得.许娉婷在两个“巧”字上.似乎都刻意加重了语气. “不过可惜.许组长的企划案.偏偏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数据.” h3作者有话说/h3这几章是过渡,没有感情戏,可能会比较无聊。但一会儿就过去了,忍一忍。 第二十七章 看,反击 “这是去年开始实施的国家政策扶持项目的细则.”许娉婷边说着.边将她U盘里的东西通过投影仪展示在大家面前. 许妮娜双手环胸地站着.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回了许娉婷.仿佛在用眼神问她:这份细则每个公司都十分清楚.现在重新拿出來.意欲为何. 与许妮娜一样.其他人也有同样的困惑.光线昏暗的会议厅里.许世安的目光笼罩在许娉婷身上.渐渐阴鸷起來.他隐隐预感到.许娉婷有大动作.他有种错觉.对这个侄女.尽管一防再防.似乎还是看走眼了. 就是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下.只见许娉婷似有若无地翘起唇角.手上一动.屏幕上的画面换过去一张.她并沒有立刻开口说什么.几秒钟后.便听有道熟悉的嗓音惊呼一声. 许娉婷成功地顺着声源循到了黄正德所处的位置.面带微笑地听他肃声问:“擎天那边可是一点风声都沒有传出來.你这消息來源可靠吗.” “项目早已报了上去.昨天出來的审批结果.”顿了顿.许娉婷低头撩了撩耳畔的碎发.重新抬眼时.脸上的笑意更浓.“至于消息來源可不可靠……我想.高总裁亲口所言.总不会有假吧.” 黄正德与许娉婷对视一眼后.忽而不顾场合地哈哈大笑了两声.“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年轻人的冒险和冲劲.果然是我这样活了半辈子的腐朽老人望尘莫及的啊.” 参会人员都已开始窃窃私语.许娉婷在这时趁热打铁.示意助理将她的企划案发给了大家:“擎天把济县温泉开发从纯粹的商业性质变成了以环保为建设主題的项目.虽然从短期來看是让出了很大一部分的利益.但从长远的发展來说.潜力无法预估.尤其是如今还有了政府的拨款基金.且以后的建设过程中.将会得到更多的优惠照顾.所以.与擎天的合作.势在必行.” 角落里有人幽幽质疑了一句:“这么好的事情.擎天怎么会不自己独享.白白分给我们蛋糕.” 许娉婷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有意无意地瞥了脸色难看的许妮娜一眼.才对那人说:“大家手中的企划案.正附录着我所做的数据分析报告.侧重点可能和许组长方才给大家看的不太一样.请容我为大家大致梳理一遍.首先.请大家看我标志出的第一个饼状图……” 接下來的近一个小时里.许娉婷将她的分析成果娓娓道出.数据还是那些数据.最终结论也和许妮娜方才所说的一样.但许娉婷却是巧妙地从另一个角度解剖了数据背后所隐藏的大量信息.带着大家顺着她所设定的思路一步一步地解解读. 其实每一家公司对市场上的其他竞争对手或者合作伙伴的讯息都是随时紧密跟踪和更新的.也都彼此清楚各自在市场上所占据的立足点和优势等等.但是.如此清晰正面且丝丝入扣的直观了解.还是第一次. h3作者有话说/h3夺权开始的重要一环,很快就过去,转入感情戏了,别急。 第二十八章 行,你狠 环视着大家尚沉浸其中的神情.许娉婷暗暗呼出一口气..英国那几年所下的苦功.总算沒有白费. 当然.这还不是最后. “正如大家所知.最近我和许组长两人共同负责TK合作案的商谈.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和许组长的企划案.都一致认为不必与擎天两虎相争.反而要争取合作.虽然还沒有通过在座的一致认同.但请原谅我已经先行联系了擎天的高总.” 她故意顿了顿.察觉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來后.她才继续道:“幸运的是.他在口头上对此方案表示了浓烈的合作意愿.” “哦.你可真是好本事.就是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吸引了高总.能够让他这么快做出了反应.”久久不语的许妮娜终于再度开口.而一开口.就是充满嘲讽意味的问话. 在座的大多人.都对某些桃色绯闻有所耳闻.自然明白许妮娜话中带的是什么刺. 她自然早料到许妮娜会做出如此反应.不外乎是想提醒大家她和高城之间的暧昧关系.甚至于就是在暗示大家.她今天的所有成果.靠得只是出卖色相爬高城的床.但是…… 许娉婷心底轻叹一句.望向许妮娜的眸光里禁不住带了丝怜悯.许妮娜不懂.女人才会在绯闻中追根究底暗箭伤人.大多数的男人更在意的并非绯闻的虚虚实实抑或逢场作戏.某种特定的场合下.女人的风情和魅力.本身就是一种手段和能力. 手段和能力.代表着在商场中.谁的筹码多一些.所以.今天这样的会议上.许娉婷根本不怕被流言中伤.许妮娜这么一提.反而更让大家信服她和高城之间的协议. 于是.她似是沒有听出许妮娜话中有话一般.神色不变地回答:“再次请大家原谅.我未经大家的决议.就私自拟了一份粗略的合同.先让高总过目了.那份合同正是现在大家手中材料的最后一份附录.当然.最终的合同还是要等公司出面.” “但是有一点.却是我私人承诺给高总的合作条件.也是他能考虑的重要因素.那就是.我邀请到国际知名室内设计新秀‘魅影’亲自担任此项目中重要设计方案的总负责人.略有耳闻的人应该会了解.‘魅影’当年一举成名的作品.正是以环保为主題的.” 闻言.会议室里比之前还要安静.神情各异.比如目瞪口呆.比如皱眉凝思.黄正德含笑不语.许妮娜脸色惨白隐忍情绪.而许世安呢.会议室的灯还沒打开.他的位置恰好在阴影中.许娉婷看不分明.但她知道.投注在她身上最灼热的那道目光.必定就是來自他的. 接下來的后半程会议.就完全不关她的事情了.与黄正德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许娉婷淡然地离开了.同样退出來的许妮娜恨毒的眼神一直不离许娉婷. 见她踩着高跟“哒哒哒”地就往这边走來.许娉婷蹙了蹙眉.避之不及地赶紧进了电梯下楼..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许妮娜费口舌作纠缠. 走出许氏所在的大厦门口.许娉婷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机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來…… h3作者有话说/h3接下来进入感情戏啦~电话是谁打来的呢?高城还是宋斐?哈哈 第二十九章 人,来了 上一回來.她费了不少心思.才和黄飞宏两人进入这后院;这一回.整个会所暂停歇业.自门口起.便有专人迎接、带路. 前头的人带着许娉婷一路曲曲绕绕.时不时瞥见她自始至终神态自若.不见一丝骇意和慌张.甚至还悠然自得地欣赏着风景. 许娉婷对对方的目光视若无睹.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思绪万千. 自从得知陆秉钊手中持有许氏的散股后.她立即就对陆秉钊的背景资料进行了调查.希望能够从中找到突破点.奈何.毕竟她能力有限.再加上陆秉钊本人的谨慎.最后她所知道的信息.也只是任何一个人稍加了解都能知道的. 那次因为意外虽无功而返.却也让许娉婷见识到了陆秉钊的慑人气势.事后她便交代过黄飞宏.陆秉钊这一块骨头.如若只能硬啃.那便暂时放弃.一方面是她不愿意动作过大.引來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他手上的散股.拿得回來是锦上添花.拿不回來倒也无碍大局. 哪里知道.黄飞宏竟然还在坚持.而且.还彻底招惹了陆秉钊…… 依旧是上回那座竹屋.目的地是其中一个主題包厢.门口站着两排十來个体形魁梧的黑西大汉.个个看上去凶神恶煞.许娉婷就这样在一群人狠戾目光的洗礼.走进了房中. 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黄飞宏一见到许娉婷.就激动得站起身來.紧接着便被一左一右的两个黑西大汉猛地按回了座上. 许娉婷竖起食指在唇边虚晃一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欲言又止且神色紧张的黄飞宏稍安勿躁.随即.她才转过身去.望向了侧边不远处的沙发. 那里.陆秉钊一身流水般宽松的唐装.似乎对她的存在毫无察觉.仍然在慢慢地泡着茶.气定神闲.举止儒雅.如此情境下的他.相较于上一次的见面.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静谧中.只闻外头密竹在微风的拂动下沙沙作响的声音.满屋的清新茶香飘荡开來.壶嘴滑出优美的茶水.倒入了两只青花瓷杯中.随即.陆秉钊终于抬头. 眸底如鹰隼的锐利稍纵即逝.一眨眼间.幻作柔中带刚的目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分明透着既诧异却又仿佛在预想之中的神色. 许娉婷迅速地将他表情中一瞬间闪现的所有信息进行了解读.然后便听陆秉钊似笑非笑的淳厚嗓音传了过來:“竟然是个小姑娘.” 说着“竟然”两个字.语调却是平平.他单手扬起.作了个“请”字.许娉婷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到了他对面的座上.然后其中一只青花瓷杯放到了她的跟前.软黄色的茶水在瓷杯中柔柔地轻震着微波. 整套茶具价格不菲.而这青花瓷杯不仅出自名家之手.还是价值连城的古董.看刚刚他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想來必是深谙此道. 许娉婷默默思量着.端起瓷杯.轻轻呡了一口.一股暖流顿时从喉间滑入了五脏六腑.直通腹胃. 抬起眼皮子.陆秉钊姿态轻松地背靠着沙发.把玩着他手中的茶盏.正不明意味地打量着她.问:“如何.” “陆老板的茶.自然是好东西.”旋起浅浅的梨涡.许娉婷似有若无地瞥过茶具.笑着应道. 陆秉钊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许小姐生得好一副懂得恭维人的口舌.” 称呼的转换间.便不经意地点出了她的身份.许娉婷的杏眸下意识地闪了闪.她可不认为他是随口说出的.分明就是在暗示.他早已把她的背景调查清楚了. “哪里是恭维.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许娉婷依旧微笑着.“原本以为陆叔叔这样久经风霜的长辈必然是肃着张脸.今天一见.倒是儒雅亲切得很.” 从“陆老板”到“陆叔叔”.他退.她进;他进.她便退.陆秉钊盯着眼前样貌甜美满面无害的许娉婷.眉尾轻轻一挑.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嘴甜.连‘叔叔’都喊得好听.” “不过..”沒有预兆的.他的话锋一转.放下茶盏.将左腿叠在右腿上.“属于许世安的名分.我还是不要随便沾光來得好.否则.哪一天被自己的侄女在背后捅刀子.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闻言.许娉婷的眉心一跳.手心暗暗冒出了汗.腹诽着.陆秉钊果然不是吃素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从黄飞宏背后揪出了她.已经让她惊讶.现在连她搜罗散股的目的都猜到了大半.比她想象中还不容小觑. “陆叔叔这是哪里的话.无论怎样.您都是娉婷的长辈.这声‘叔叔’.于情于理都是该喊的.不是吗.”心念电转间.她先将太极打了回去.她在刹那间认定.陆秉钊不会闲着要去插手别人家里的恩怨.那句话.只是为了让她自乱阵脚的试探之语罢了. 眼瞧着她神色如常地回应.表情中还带着不解和无辜.陆秉钊心下冷笑.却也不得不赞叹面前的女人年纪轻轻.心思倒是有着与岁月不相符的深沉. 就在这时.一个黑西汉子走了进來.恭敬地对着陆秉钊说:“Boss.人來了.” 只见陆秉钊的眼睛霎时眯了眯.滑过复杂的光芒后.别有意味地看着许娉婷.“许小姐上回來.就是为了我手中的许氏散股吧.” 原來他还记得那一次的碰面.刚刚的态度.可真是一点也看不出來啊. 许娉婷收敛了神色.瞥了一眼依旧被困着的黄飞宏.诚恳地道歉:“我们无意冒犯.他要是有哪里得罪您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陆秉钊冷哼一声.突然站起身來.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來了.就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出去的.你不是想要许氏的散股吗.恰好.我的另一个客人也到了.他似乎也对许氏的散股.很感兴趣……” 许娉婷的眉头顿时蹙起.眼看着陆秉钊穿过包厢里的另一道门.走去了隔壁. 而同时.隔壁的房中.传出了熟悉的沉厚嗓音:“陆老板.你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招呼客人的.” 第三十章 终,碰面 欣长挺拔的身影如同雕塑般伫立在门口.单只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中.黑沉幽深的眸光无声地穿透午后静谧的空气直达陆秉钊所在处.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嗓音配合着眉宇间的神色.恰如其分地表达出了淡淡的嘲讽. 两侧的黑西汉子一人一边按在他的肩上.另一个黑西汉子则站在一旁.本欲搜他身的动作.硬生生因为他浑身的刚劲和冷毅而僵持住. 陆秉钊负手而立.目光森冷地与同样目光冷冽的高城对视着.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因为两人而渐渐生出硝烟味儿來. 半晌之后.陆秉钊的眼睛微微眯起.抬起手朝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沉声训斥:“不长眼的东西.高总是我的贵客.有什么不放心的.还不滚下去.” 黑西汉子低头应声退了下去.高城掸了掸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整了整袖口.才迈着修长的腿.走进了房中.眼睛下意识地往方才陆秉钊出來的那扇门瞟去.却因为角度问題.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高总站着不累吗.”陆秉钊已经闲适地舒展着身体.双腿交叉着.恣意地给自己点起了一根雪茄.吐出一阵乳白色的烟雾缭绕. 高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不再靠前.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倨傲模样.也不看陆秉钊.不咸不淡地说:“陆老板百忙之中抽空找我來.总不是和我闲话家常的吧.” 这话的言外之意.摆明了就是“有屁快放”. 闻言.陆秉钊的眼中流转过酷戾的光芒.冷哼一声:“年轻人.装模作样也该适可而止.别以为我们这些老人不活跃就是动不起來.我们吃盐的时候.你们的米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只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罢了.你倒是越來越得寸进尺.” 高城这才将目光从花瓶中一束娇艳的花上移开.赏赐一般放在了陆秉钊身上.薄唇似有若无地斜勾起弧度.“哦.我不是很明白陆老板的意思.” “小子.明人不说暗话.”陆秉钊霍然站了起來.脸色微微浮上一丝铁青.“扫黄小组和缉毒大队的人不是你打的招呼吗.三天两头來搞我的场子.还一点也不避讳.不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对我挑衅.告诉我就是你在针对我吗.” “噢.陆老板说的是这件事啊.”高城似乎经他提醒才想起來一般.口吻如同在说今天的天气似的.满是不以为意.“就是无聊.给陆老板的生活找点乐子.您太久沒回來.不懂我们现在年轻人的玩法.” “哼.玩.我陆某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让你为了陪我玩.而不惜动用你老子的关系.怎么.你不是好多年不回家了吗.如今你们父子俩终于要言归于好了.算算日子.你大哥也才死了五年多.这么快就解开心结了.” 一语毕.高城似是被刺中了什么心事.眉头顿时凝上了浓重的冰冷.盯着陆秉钊的星眸中仿佛一瞬间长出密密麻麻尖锐的利刺一般. 陆秉钊却在这个时候森然地笑了笑.慢慢踱步到高城眼前.“活了这么多年.沒有一点手段.我陆某还能在如今变幻莫测的社会里站稳脚跟吗.不过.你的背景.倒是比我想象中得要硬.” 高城的眸色再次沉了几分.薄唇抿成一线.垂在身侧的手暗暗地握成了拳.片刻后又缓缓地松开.平静无波的开口:“既然知道我的背景硬.就该清楚.我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呵.有意思.刚刚还一副压不住情绪的可怕模样.一会儿功夫就冷静下來.张口就趋利避害了. 陆秉钊腹诽着.眼底的赞赏稍纵即逝.便走回去坐了下來.往烟灰缸里斗落了烟灰.重新深深吸了一口雪茄.“说吧.你想干嘛.说什么陪我玩.不都是面上的话吗.难道还是要继续谈之前沒谈拢的生意.这种死缠烂打的招数.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剑跋扈张的紧绷气氛随之松了下來.经过一番互不相让的试探.各自亮了手中的牌.大概了解了对方的实力后.接下來.该是心平气和地交易了.生意场上的博弈流程.大致便是如此了. 高城双手插入西裤口袋.鼻中不屑地轻嗤:“陆老板认为.如今的状况.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吗.” 陆秉钊轻笑.“确实沒可能.你们擎天都已经傍上TK这种国际巨鳄了.怎么还会看得起陆某区区的几个小场子.” 高城似是沒有听到他的语出讥讽.沉吟片刻.肃敛神色.道:“只是想向陆老板买点东西.价格上自是不会让陆老板吃亏.” “许氏集团的散股.” 他的话音刚落.陆秉钊就斩钉截铁地接口.高城禁不住眉尾轻挑. “嘶..”陆秉钊佯装困惑作思考状.“高总怎么忽然对这些散股感兴趣了.” 望定他饶有意味的探究目光.高城的星眸下意识地眯了眯.语气悠悠:“这就不劳陆老板关心了.” “怎么能不关心呢.”陆秉钊口吻凝重.“如果是高总从哪得了内部消息.早早料到许氏股价将会大涨.那我将手中的股份卖出去.岂不是亏了.” “我倒不知道.陆老板的庞大家业.何时是靠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股份支撑着了……” 高城立即就反唇相讥了回去.陆秉钊也不生气.忽而开怀地哈哈大笑了两声后.略显伤脑筋地说道:“可是.怎么办呢.陆某怎么也沒想到.就是这么一点无关紧要的小股份.突然就变得炙手可热起來了.” 说完.未及高城反应什么.陆秉钊蓦地“啪啪”拍了两声.紧接着便从隔壁房中传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高城眉头皱起.心底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身体已经循着陆秉钊似笑非笑的目光转了过去.正看到房中与隔壁相通的侧门.许娉婷神情古怪地站着.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健硕的黑西大汉. 她闪烁微光的杏眸.掠过一瞬间凝滞的空气.直达他深邃的眼底. 第三十一章 惊,博弈 四目相对.各有各的幽深似海.各有各的沉定如山.却也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见几不可察的涟漪轻荡.而彼此都将那轻荡的涟漪.默默地放逐. “两位都相互认识吧.恐怕不止是认识.而是熟识.” 听闻这语气轻佻的调侃.两人默契地转开眸光.同时望向了陆秉钊.他的嘴里叼着雪茄.眼中满是笑意地在他们身上來回打量.似是想从眼下的气氛里.嗅出奸情的味道來. “许小姐.你都听到了吧.不是我陆某不愿意让出这点散股.而是高总也对它们感兴趣.” 说着.他又转头对高城道:“正好今天你们两人都在这.要不就商量一下.两人是要一人分一点呢.还是其中一个人让步.”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陆秉钊顿了顿.眼底精光一闪.继续道:“我们做生意的.玩得就是用最少的成本.尽可能获取最大的利益.既然有人竞争.那么.这些散股.可就是待价而沽了.” “陆老板.刚刚我已经表示过了.我今天來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些散股.只是想带回我的朋友.”许娉婷笑得得体. 陆秉钊扫了她一眼.沉声问:“怎么.许小姐不想要了.” 她想要.她自然想要.但她怎会感觉不出.现下的情况有些复杂.心底对陆秉钊的想法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许娉婷避开直接的回答.再次强调道:“自是我的朋友比较重要.” “瞧许小姐这话说的.怎么听着像是我陆某是豺狼虎豹会将你朋友生吞活剥似的.他不是还好端端地在隔壁包厢里坐着嘛.” “不敢.”许娉婷莞尔一笑.“只是我那朋友沒见过大世面.胆子小.陆老板突然请他來此做客.这回去.说不准就得大病一场了.” “胆子小.”陆秉钊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许小姐做朋友.恐怕胆子已经是够大的了.” 说完.他转头看着沉默在一旁的高城.问:“那高总呢.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高城静静地盯着陆秉钊似笑非笑的表情.沉吟片刻.淡淡地回答:“既然许小姐已经表明了态度.就不存在竞争的问題.” 许娉婷心下微微一动.面上不动声色. 只见陆秉钊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许娉婷.嘴里却是对着高城别有意味地说:“高总可真不懂君子成人之美.连面对许小姐都沒有怜香惜玉的礼让风度.哈哈.哈哈哈.” 房中响起他突发的高声大笑.听來颇有几分莫名和诡异.许娉婷微蹙眉头.看着他身上流水般柔顺的唐装衣料因为他胸腔的起伏而颤动.看着他边笑着边往沙发椅走去.心底有股隐隐的不安. 而就是在他走回沙发椅前的那一刹那.他蓦地转过身來.眼神如电.浑身上下陡然爆出令人不敢直视的慑人气魄.如同黑暗眨眼间降临一般. 许娉婷也是在这个时候僵住的. 但不是因为陆秉钊的脸色突变.而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腰后.堵上了一个冷冰冰的洞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脑袋还在空白时.一旁的高城已经阴沉着脸对陆秉钊质问道.不知是她自己太紧张而导致错觉还是什么.她难得在高城的声音里听到了來源于害怕的颤音. 她忽然很想偏过头去看看此刻高城的表情.这个素來强大的男人.害怕时的表情.应该很值得欣赏.这样以后面对他的时候.她或许能够多一丝对他的蔑视. 不过.她的身体似乎受了惊吓.不听使唤. “哈哈.真有意思.”陆秉钊瞥了眼面色有些苍白的许娉婷.凝回了神色紧绷的高城.“刚刚不是还装作不熟吗?转眼间就紧张起來了.你的演技不是很好吗.怎么不继续演下去了.” 高城的手在背后默默地握成拳头.捺下剧烈擂动的心跳.慢慢地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 “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陆秉钊亦冷着声音.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随即阴鸷地咬牙:“我最讨厌.有人威胁我.你不是拿我的场子威胁我吗.那我也让你尝尝.被人威胁的滋味.” “所以.你觉得.她可以威胁到我.”高城朝陆秉钊走近了两步.星眸里寒芒四射. 陆秉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吐出一口烟.目露怜惜地看着许娉婷.应着高城:“不确定.所以.就要赌赌许小姐的运气了.是否红颜薄命……” 听到这样的话.许娉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早听说陆秉钊有黑.道背景.却沒想到自己这么大牌.竟然令他舍得对她动枪杆子. “陆老板.你们之间的恩怨.跟我一点关系都沒有.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许娉婷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下來了.可话一出口.她就对自己嗓音的无力感到鄙视.原來.即便是死过一次的人.依旧贪生怕死. “究竟有沒有关系.可就要看高总怎么想了.”陆秉钊冷哼一声.双手背在身后.并不看许娉婷.他桀桀一笑.“高总.你说.是不是……” 高城不敢偏头去看许娉婷.明明被拿枪指着的不是他.他却是冷汗涔涔.试图调缓的呼吸始终急促.心脏亦在慢慢地紧缩.似乎还能听见背后的攥着的手掌.发出了僵硬的骨节摩擦的格格声. “所以.这才是你真正的底牌.” 不知过了多久.高城冰若寒潭的嗓音传出.肯定句. 陆秉钊恢复了儒雅姿态.坐回了沙发椅上.神情似笑非笑.“高总若是舍不得.那便是陆某的底牌了.” “陆秉钊.”高城连“陆老板”都懒得跟他客套了.“沒想到我值得你用私藏枪械和蓄意谋杀两项罪名來对付.” “不不.你错了.”陆秉钊伸出食指晃了晃.“你当然不值得.我有一千种方法能够让你们两个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手心里的汗越溢越多.许娉婷脑中思绪斗转.闪过无数的想法.但沒有一个想法对眼下的情况有所帮助. 却听那头高城突然悠悠道:“这么急做什么.不看看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好牌吗?” 第三十二章 动,心意 陆秉钊正在捻灭烟头的动作应声滞了滞. 许娉婷看着高城背脊挺直.慢慢地双手交叉在身前.左手手指习惯性地捏了捏右手拇指.眉尾微微上扬.那颗痣随之若隐若现. “我沒有一千种方法.但只要一种.就足以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语气平淡.神态从容.仿若只是在讲述及其平常的事情一般.令她差点忽略了他所说的内容.“当然.如果你舍得的话.” 一丝几不可察的异样神色从陆秉钊的脸上一闪而过.而后.只见他镇定自若地重新靠回了椅背.讽意十足地冷笑一声.“高总向來都喜欢这么虚张声势吗.” 高城也不看陆秉钊.低下头撩了撩袖口的表带.维持着平静的嗓音:“两年了吧.似乎最近快到假释期了.陆老板当年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争取來这样的结果.万一出了意外.唯一的儿子沒了.那该会是..” “砰”地一声蓦地打断了高城接下來的话.陆秉钊霍然站起.动作过大而令沙发椅直接撞上了茶几.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狠辣的眼底有烈火在熊熊地燃烧. 高城淡然地掀起眼皮子.口吻依旧无波无澜.“虽然我还沒有神通广大到能够买通英国的警察.但是.只要能够从他身上随便搜出点什么……呵呵.藏毒的罪名轻了些.要不就直接帮忙找到他贩毒的证据吧.” 宽敞的包厢里.连丁点儿呼吸声都似乎被隐匿起來.许娉婷心念电转地消化着这场博弈中的各种信息.一眼不眨地盯着高城的身影.神色复杂无比. 这才是高城真正的实力.还是说.还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但凡他拿出对付陆秉钊的一半周全心思.她就算多活十年恐怕都无法与其抗衡.回想这半年來对他的种种算计.许娉婷忽然觉得可笑.也许.自己根本就沒有成功地算计过他.只是他次次都对她宽容地手下留情罢了. 内心.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一霎的寂寥和空凉所填充.深深凝注着他.她的杏眸中浮光掠影.虚恍无比. “我说过.我最讨厌有人威胁我.”陆秉钊阴鸷的眼神再次深沉了几分下來.而也是在他的眼色下.许娉婷身后的黑西汉子用力地钳住了她的双臂.黑洞洞的枪口堵得更狠.戳着她的腰.疼得她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高城似有若无地往许娉婷的方向瞟了一眼.薄唇一抿.“是不是威胁.就看你怎么想了.你大可以不相信我的话.” 陆秉钊沒有说话.但他眼中的火焰.正恨不得将高城烧成干尸. 高城恍若未见.嘴角冷冷牵起.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也不想把场面搞成这样.已经够难看的了.陆老板如果想清楚了.我们往后就算做不成朋友.至少也能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难道真要因为一点小股份而两败俱伤.” 虽然不合时宜.但许娉婷忽然有些想笑.因为高城这番话.说得像是在教训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一般.可同时也有些担忧.对方可是陆秉钊啊. 陆秉钊双眼圆瞪.额头青筋崩现.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胸口起伏得厉害.呼吸粗重.显然是在竭力压抑着滔天的怒气. 而就是在所有人都等着陆秉钊的反应时.高城却忽然回过身來.深邃的眼眸.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许娉婷身上. 深潭般的眼底.有一如既往灼目的锋芒.夹杂繁复的光泽.化作春水一痕.静冷微凉.悉数凝注在她的眉心. 这是自刚才起.他第一次正视她.许娉婷睫毛轻颤.呼吸刹那间滞了滞.顿时一股异样的轻软温柔生遍她的心间.带出她鼻头莫名的酸楚. 最幸福的感动.是两个人.能够读懂彼此的眼神. 许娉婷不愿意去弄清楚自己突如其來的酸楚为何而生.更不愿意去追究自己的脑袋里为何忽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句话. 有时候.人能够撑着一口气在这世间横冲直撞所向披靡.靠的是无知无惧的傻劲.知道得越详细.害怕的东西.必将越多. 一瞬间.谁也不知道她此刻的万千思绪.斗转千回. 高城别过头不再看她.陆秉钊就是在这个时候冷哼一声.伸出手对着黑西汉子挥了挥.许娉婷身上的桎梏.终于解除. 高城抿紧的唇线也在同一时刻.总算有了微微的弧度.声音也松了些许:“还有另一个朋友呢.” 陆秉钊对手下使了个眼色.片刻之后.黄飞宏白着张脸.踉跄着走了过來.而这下.连许娉婷悬着的心.也着了地. “多谢.”高城眉宇间虽不再紧绷.可也不见欣喜.口吻淡淡:“今天叨扰了.至于那些散股.我会以市面上三倍的价格收购.算是向陆老板赔罪.如果陆老板还有其他要求.我们事后可以再具体商议.无论怎样.我都会尽力补偿陆老板的损失.告辞.” 说完.高城也不等陆秉钊的反应.便转身对许娉婷和黄飞宏使了眼色.三人立即往外走去.准备离开. 谁知.才走出两步.许娉婷清楚地听到背后传出扣动扳机的声响.她下意识地回头.正瞥见陆秉钊眯起眼睛.手中的枪.正瞄准着高城的后背. 许娉婷脸色大变.脚下一软.下一秒.高城有力的手臂及时地撑住了她. 一旁的黄飞宏亦愣怔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唯独高城似乎沒有丝毫惊慌.陆秉钊不动声色地看在眼中.阴恻恻地问:“跟你玩一把.试一试.你是真的不害怕.还是强装镇定.” 高城始终背对着陆秉钊.闻言.忽而垂下眼眸.静静地盯着担忧地看着他的许娉婷.线条坚毅的脸上.顿时柔和如水. 他带着茧子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瞳孔里倒映着她的面庞.淡淡地开了口.“不用试了.我承认.我害怕.我很害怕.就像你害怕护不了你儿子周全一样.我也害怕.我连自己爱慕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第三十三章 理,情思 陆秉钊最终还是沒有再为难他们.出來时.已然又一个白日过去.风在夜里都变得沉重起來.撩了撩被拂动满面的发丝.许娉婷愣愣地站定.自由地呼吸着. 走在前头的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也在同时停下脚步.转过头來.静默深邃的星眸与波涛暗涌的杏眸碰撞.只一秒.许娉婷的心猛地跳了跳. “散股的事情我之后会再联系你.你们自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高城语气淡淡地说着. 许娉婷唇瓣微动.但未及她说出点什么.他挺拔的背影已经在她的眸光微动中走远了. 回到五澜湾后.许娉婷神情恹恹.将自己独自反锁在房中.不发一丝动静. 重活一世.她努力地、马不停蹄地在自己为自己设计好的人生道路上疾驰奔走.但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人的一生.恍若浮萍.即便试图掌控自己的命运.也难免会被风吹得偏离了方向. 惊心动魄的短短几个小时.将人能够有的情绪悉数经历一遍.但回荡在她脑中挥散不去的.不是劫后余生的虚浮无力.而是那个男人郑重肃穆宣誓般表达出的心意. 是的.不得不承认.曾经坚决回避的、逃离的.曾以为强硬如铁的.也会有动摇、软化的时候.再强大的人.都无法将世间所有的事情一一掌控. 可是.前方的道路还那么长.她认为有必要好好整理清楚某些混乱繁杂的思绪.才能继续前行. 很久之后.当闫婧用备份钥匙打开了房门时.正见许娉婷洗完澡神清气爽地边擦着头发边从浴室走出來. 她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嘴上却是沒好气地抱怨着:“你们两个去干吗了.怎么回來时全都神经兮兮的.” 许娉婷略显诧异地反问:“黄飞宏沒告诉你吗.” 闫婧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自在.避开许娉婷的目光.却沒有回答. 瞧着她的反应.许娉婷愣怔片刻.随即明白过來..自从那天早上被撞见他和闫婧的事情后.黄飞宏就再沒有來过这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在躲着闫婧.而闫婧亦在躲着黄飞宏. 感情的事情.需要当事人自己理清思绪开了窍.才能解决.许娉婷身为局外人虽看得明白这两人的症结.却始终不便过多插手.能做的也只有冷眼旁观. “对了.准备一下.过些时候.可能需要你以‘魅影’的身份出现.”许娉婷沉吟半晌.转开了话題. 闫婧两手一摊向她邀功:“你拿什么回报我.” 许娉婷瞥了她一眼.径直出了卧室边往书房走去.边戏谑道:“赏你男人一枚可好.” 闫婧跟在她身后.闻言双眼放光:“假如是高城那样的男人.我万分愿意.” 捕捉到许娉婷听到高城的名字时脸上稍纵即逝的异色.闫婧心下一动.佯装沒有察觉.兀自面带崇拜地夸赞道:“这回帮你看材料我才将他的履历看一遍.啧啧.简直就是炙手可热的的钻石王老五.不过我最佩服的还是五年前他从许氏购到地皮时的一举成名.不仅令擎天成为黑马并且一路高歌猛进直达今日的地位.瞧瞧如今的五澜湾.难怪至今为人所津津乐道.” “对了.”闫婧又想起了什么.眼光璀璨流转.“听说当年原本被大家看好的那家公司莫名被擎天KO掉后.沒过多久就宣布破产了.你应该知道点内情吧.透露一些.总不会像外界所传的那样.真的仅因为沒竞标成功地皮.太夸张了吧.” 一开始闫婧的目的只是想试探试探许娉婷对高城的反应.而后越说越起劲.她是真的对这件事情感兴趣.沒想到气氛竟一时凝滞了下來.闫婧这才注意到.许娉婷突然在书房门口站定了身体.面容微恻. “那家公司内部的操作原本就有问題.长期积累下來的弊病沒有及时查缺补漏.后來还被查出巨额逃税款项.种种恰好在竞争地皮失败后的那段时间集中发作.最终仅得到破产的结果已经算是幸运的.” 她只是随口一问.怎料许娉婷解答得如此详细.不由瞠目结舌:“说得跟真的一样.为什么别人都不知道.” 许娉婷不易察觉地冷哼一声.却是不置可否. 只是一件普通的商业犯罪案.却因涉及敏感的政治*而被上头暗中压了下來.沒有舆论的大肆宣传.一般人自然不了解其中内情.当然.许娉婷其实也沒那么神通广大.一切都是以周小芙所知道的事情为基础猜测出來的. 而这.又要提起渣男徐强了.他当年可不正是供职于那家公司.靠着帮公司做假账、操.黑手才得上级信任以致一路步步高升.思及此.她便不由觉得讽刺.身为周小芙时.自己怎么会瞎了眼看上徐强这种男人. 经许娉婷一提.闫婧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能拿到许氏五年前的具体账目吗.” “怎么了.”许娉婷已经走入书房坐到了她惯常的位置.闻言.她一挑眉.疑惑道. 闫婧也跟着踱步进來.应道:“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是发现五澜湾这块地皮的账目有些不对劲.最好能把那段时间前后的账目都找來看看.如果不方便就算了.也可能只是我多想了.” 许娉婷倒是二话不说答应了.虽然要搞來那些东西的确有一定困难.但是她知道.闫婧对数据这一块向來敏感.如今她是宁可大海捞针也不愿放过一丝可疑. 思忖间.便发现桌面上已经放着闫婧帮她理好的关于设计案的一些可能性思路和突破口.许娉婷唇角禁不住溢出一抹浅笑. 闫婧却是已经主动走到她跟前颇为傲娇地哼哼唧唧了两声以示她劳苦功高. 许娉婷只装作沒看见.随手拆开了压在底下的一份快递.拿出了信封.紧接着.信封中的一叠照片滑了出來. 谁知就在这时.闫婧忽然伸手捡起其中一张照片.惊诧地抖着声音问:“这是什么..” h3作者有话说/h3这一章的信息量很大,均在为后面的内容埋伏笔、做铺垫。 第三十四章 叹,无奈 快递是许娉婷花重金聘请的私家侦探寄给她的. 其实早在几年前.她就凭着死前的印象将那纹身的样式画下來.请私家侦探调查.但是这个图案的纹身虽然不是很常见.可真的找起來时也是大海捞针.所以一直沒有什么结果.自从发现Vivian肩上的纹身后.许娉婷才重新调出这条线索. 闫婧此刻手里攥紧的照片上.一个女人背对着镜头穿着背心在自家阳台晾衣服.肩上妖冶的振翅蝴蝶鲜艳而醒目. 许娉婷被闫婧骤然异常的反应吓得一时愣怔.而就是在她愣怔间.闫婧已经兀自从她手中夺过信封.只见她快速将照片一张张翻阅浏览过去.表情随之愈发惊诧. 除了十來张照片.信封里头还附了一份材料.许娉婷不知道材料里究竟写了些什么.但闫婧的神色却是不断地丰富变幻着. 不明所以的许娉婷正欲开口询问.却见闫婧忽而失神地轻声喃喃自语着什么.随即蓦地抱着所有的东西.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闫婧.”许娉婷急忙站起身來追了上去.大声喊道.“出什么事了.” 正在下楼的闫婧应声浑身一震.停下了脚步回头.恍惚地盯着面露焦虑的许娉婷. 见她眼底难掩翻滚着的复杂情绪.许娉婷心下顿时“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往闫婧走去.要继续说点什么.可是她的唇瓣才动了动.就见闫婧摇了摇头.“Rebecca.抱歉.我又要出几天远门了.不用担心我.” 她已经冷静下來了.有条不紊地对许娉婷说着.许娉婷微蹙眉头凝视着她微褐色的眸子.闫婧的唇角冲她勉强牵起一个淡淡的安抚的笑容.然后在许娉婷的不置一词中出了门. 半晌.伫立在楼梯口的许娉婷轻轻叹了一口气.单手无奈地扶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尊重彼此的*.可是.闫婧这般说风就是雨、一惊一乍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敛收敛.好歹让她这个正主儿看完信封里头的东西再走咯…… ? 对TK合作案的事情.公司终是决定采用许娉婷的企划案.具体合同细节公司另外委派了人员前去和TK与擎天两家公司商谈.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也因为如此.原本处于人们视线边缘弱化得几乎不存在的许娉婷.一下以强势的姿态进入了大家的眼球. 许氏内部.职员们会在闲暇时候提及她.然后回忆起上一任董事长许仁安.由此得出了有其父必有其女的论断.而在有心人的暗中造势后愈演愈烈.发展成对许氏继承人的议论.好似所有人这时才想起.当年许仁安死后.最名真言顺的继承人该是他唯一的女儿许娉婷. 一方面是因为以黄正德为代表的四大董事的坚决态度.一方面是迫于舆论的压力.当然.更重要的是许娉婷在企划案中以个人名义与擎天和TK达成了协议.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成为合作案许氏方面的总负责人. 半个月后.TK、擎天、许氏的“强强联合 共创辉煌”战略合作签约新闻发布会召开.三家公司的负责人以及A市政府的代表在广大媒体的见证下.签署了关于绿色环保度假村的合作协议.一时成为社会瞩目的开发项目. 这也是许娉婷第一次代表许氏集团出现在各方媒体的镜头中.面对现场记者的提问.她始终淡定从容地对答如流.气魄一点也不输给在座其他早已在商场混迹多年的名流人士. 但无论怎样.当天镜头聚焦的却是另有其人. 第一.向來不出席这种场合、不接受采访、保持神秘多年的擎天总裁高城.竟然始料未及地主动出现.啪啪啪的镜头和接连不断的问題不停对准着他.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困惑和好奇一次性问个清楚. 第二.一周前.TK集团掌门人对外公开了其继承人.便是此前TK在中国大陆的总代表宋斐.这时大家才知道.这位年轻的有为青年.竟然是TK掌门人的多年秘而不宣的私生子.堂堂太子爷代表TK出席发布会.不仅表明了TK对此次合作的重视.更是给了大家满足好奇心的机会.记者们又怎会轻易放过. 原本单调无聊的发布会因为这两个人热闹非凡.硬生生延迟了半个小时.所幸最后还是在警卫人员的维护下保持了秩序.顺利结束. 然而.锲而不舍的记者们离开发布会现场后.却是赶去了下一个地方早早地蹲点..发布会后续的商务晚宴. ? 出席这次晚宴的.有不少人是许仁安的旧识.许娉婷不停地在这些人中周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究竟谁是虚伪地客套.谁是故意地亲近.谁是无谓的礼节.谁是真切的关怀.许娉婷心中自是有数. 只是背后始终摆脱不开的.是许世安阴冷灼灼的目光. “娉婷.你可是好久沒回家了.”终于等到沒有外人的独处机会.许世安迫不及待用他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对她表达了关心. 许娉婷保持着在他面前时一如既往的温恬笑意.“二叔.娉婷不是跟您报备过了吗.我在忙着搞定‘魅影’的怪脾气.” 自从那天的会议之后.许娉婷再沒有回过许家.而在公司.她更是沒有给许世安机会逮着她.这是半个月來.两人第一次正面交锋. 闻言.许世安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半晌.似要从她天衣无缝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破绽. 是的.尚未彻底撕破脸皮.即便心知肚明一经此事.许世安对她的“狼子野心”将会一清二楚.许娉婷并沒有急于袒露真面目.至少.沒有在他面前袒露.无论他如何冷嘲热讽. 叔侄之间.便是暂时保持着这样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波汹涌的状态. “娉婷长大了.连作为二叔的我都感到诧异啊.”片刻之后.许世安眯了眯眼.别有意味地咬牙切齿.“不知道还有什么本事.是二叔不知道的……” 许娉婷嫣然一笑:“娉婷的一切.都离不开您的栽培.” 恰在此时.有人往这边走來寻许世安.许娉婷借机结束了两人的虚与委蛇. 而她才刚转身.却是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第三十五章 斩,念想 鲜艳的红色和凝重的黑色.强烈地对比.大胆地结合.穿插大量水晶吊灯和中国古典纹络的丝绒作为装饰.连一个休息室都设计得如此华丽.不愧是定位高端人士的豪华酒店. 空间不大.在摆放了两张长形沙发后倒也不显拥挤.为了照顾客人对私密性的要求.沒有窗户.只有层层叠叠厚重的帘子垂落. 宋斐拉着她來到这里后.只是不发一语地坐着.桌上酒杯里飘散出醇郁的香气. 又是Barolo. 许娉婷沒有动自己跟前的这杯.她已经戒掉它好久了. “Rebecca.我在等你问我.”宋斐总算打破了沉默. 许娉婷淡淡地掀起眼皮.看进他等在那里的眼睛.第一次.她从他的目光中发现了不符合他的浅浅哀伤.如同陷入雨后寥落的沼泽中. “问你什么.”她波澜不惊. 宋斐难掩失望地叹了口气:“问我的去向.问我的身份.” 再次被召回英国的这半个月.他每一天都在强忍着思念和冲动.希望她能关心他的消失.哪怕只是一条短信也好.可是.什么也沒有. 合作案的事情早已有人接手.根本无需他的出面.但他依旧不顾反对赶在新闻发布会回來A市.只为了能够见到她. 沒有主动的关心.他释然了;沒有对他的突然出现而惊喜.他说服自己她清冷.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面对面地坐了这么久.她却仍然淡淡.神色淡淡.语气淡淡.最令他难过的是他发现.她并沒有在刻意压抑情绪. 就在这时.许娉婷的表情忽而有了变化..嘴角旋出那湾不常显露的小小的涡.杏眸笑成温柔的形状.真诚道:“恭喜你回归家族.” 宋斐却是沒有因此而感到一丝高兴.反而黯淡了目光.略显烦躁地松了松领结.“Rebecca,跟我回一趟英国.” 话題跳转得沒有任何逻辑.许娉婷维持着平静.摇了摇头:“我沒空.” 话音刚落.她的手倏然被他握入了掌心.他轮廓柔和的面庞近在眼前.半跪在她面前. 他仰首凝视着她.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清澈的嗓音里难得地带了一分恨铁不成钢和三分焦躁:“Rebecca,我说过.我们重新开始.不要再否认你对我的感情了.跟我回去见见他们.他们会很喜欢你的.” 他们.无疑是指他的父母吧. 她沒有挣扎.两人四目相对良久.她注视着他眼底倒映出的她认真坦然的神情:“我沒有否认自己对你的感情.” 闻言.宋斐微微松了松紧绷的表情.却听她微笑着继续道:“曾经的我带着羡慕和向往贪恋你带给我的温暖.是你让我恢复了对爱情的信心.我很庆幸能在自己那般美好的时候遇到你.感激你对我所有的喜欢与包容.让我经历了一场此生难忘的爱情.你这么好.我怎么会不留恋呢……” 她温软的眸光带着幸福的笑意凝注着她.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面庞.轻轻摩挲着.仿佛在将他的模样刻在心头. “可是.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你沒有参与过我的成长.你沒有看到我是经过了怎样的历练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你所认识的.你所喜欢的.只是不完整的我.你无法明白我的坚持.我的放弃.我的隐忍.我的等待……” 宋斐覆上了她的手.轻声道:“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故事.沒有给过机会.你怎么知道我会不懂.” 许娉婷平静地挣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我从不相信‘感同身受’这个词.你也沒有必要费力理解这些.你不会喜欢的.你就这样就好.你值得更好的女人珍惜你.” “Rebecca……”他的眼中满是心疼和酸涩.“你不相信我.这是对我最大的残忍.”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我不相信的是我自己.我不相信自己能够永远在你面前保持这个样子.我更不相信自己能够像你喜欢我这般喜欢你.不平等的感情.归根究底是脆弱的.” “况且.感情这种东西并非一成不变.今天我可以爱你.明天我也可以爱别人.就如.曾经关于你的回忆对我來说是温柔的刀子.可是现在我可以如此平静的拒绝你.所以.就这样吧.停留在对彼此最舒服最惺惺相惜的时候.” “Rebecca.”宋斐锲而不舍地抓住要离开的许娉婷. 许娉婷顿了顿.却沒有回头.喟叹一声:“不要让你的家人担心.结束该结束的.回去吧.属于你的生活在等着你.不要为了无所谓的人浪费时间. “我知道.你从來不会强迫我的.对吗.” 正欲追上來的宋斐愣怔住了.眼睁睁地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自嘲地苦笑. 是啊.他不会强迫她.他尊重她. 为什么她要这般了解他.却用这样的了解來制止他…… ? 许娉婷再次确认.她果然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在这样残忍地拒绝了一个对她深情如许的男人后.竟然沒有一丝愧疚、一丝难受、一丝不安.反而觉得如释重负. 曾经的周小芙认定.人的一辈子短短数十载.就应该纵情地活.爱恨都要强烈.死活都要壮烈.所以她对爱情的追求很纯粹.纯粹到一叶障目.纯粹到不顾自我.结果.她遭到了背叛.失去了生命. 现在的许娉婷.自私到无可救药.但凡阻碍她珍爱自己的人事物.都能狠心地抛弃和割舍. 内心的通透愉悦让她的脸上禁不住一点一点绽开笑靥. 她喜欢这样的自己. 许娉婷刚走回宴会厅.迎面便被一个行步匆匆的女人撞上. 艳美.这是对方给许娉婷的第一印象.她心不在焉地朝许娉婷道了歉.目光却是往宴会厅的另一道门瞥去. 许娉婷下意识地也望过去.杏眸顿时一眯..许世安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那道门后. 待她回头时.却发现方才那个艳美的女人也已出了宴会厅. 脑中蓦地有什么一闪而过.许娉婷迈步正欲悄悄跟在那女人身后一探究竟.有人在这时伸手拦住了她. 第三十六章 讥,情敌 “我们谈谈.”Vivian咬着下唇.声音轻飘飘.可表情看上去却僵硬得像块石头. 许娉婷对她的出现略有惊讶. 算起來.自从在陆秉钊的会所里后.两人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而久别之后的首次见面.对方就是这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语气沒有一丝可商量的余地. 见她不作回应.Vivian目光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沒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时.才继续道:“不要再纠缠阿城了.” 好.很好.开门见山.直奔主題.一句废话也不多说.许娉婷的第一反应是禁不住扯起嘴皮笑了笑. 这一笑.在Vivian看來.难免带了些许讥笑的意味在里头.当下便令她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拉下了两分. “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许娉婷懒懒应着.“如果你抓不住他的心.就不要将过错强灌到别人头上.” 很明显.Vivian一点儿也不想和她讲道理:“许娉婷.你会害了他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噢.那你懂得什么.”许娉婷随口问着.伸手拿过席上的一杯鸡尾酒.左手撑着右手手肘.轻轻晃了晃酒杯中红绿掺半的液体. “是.你的确可以得意.”Vivian忽然有些激动.“如果不是为了你.他怎么会招惹上陆秉钊.从他还沒与家里断绝來往时我就认识他了.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因为这件事却不得不向他父亲退步.所以你可以得意.你可以得意你竟然让他放下了这五年來坚持的底线.” 闻言.许娉婷的手蓦地滞了滞.她抬眸.看着Vivian发红的眼眶和微微颤动的肩膀.敛着神色.无动于衷地反问:“所以呢.既然视我为情敌.你就不应该告诉我他在背后究竟为我做了多少事.” Vivian怔了怔.紧接着便听许娉婷勾了勾唇角.“你不是在斥责我.你是在嫉妒我.你在嫉妒他为我所做的一切.” 这回她的浅笑是实打实的讥讽.而直言不讳的话显然一针见血准确无误地插入Vivian的心头.Vivian胸口剧烈地起伏.倏然一口气沒上來.单手按在了桌上.撑住了踉跄的身体. 却听许娉婷冷意十足的嗓音还不停歇:“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爱了他这么多年.可是他的心却在我这里.你曾经期盼过的东西全部被我不劳而获了.可见时间长短根本不是问題.日久生情对他也不奏效.现在他不爱你.以后他更不会爱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许娉婷.你..”Vivian的眼泪当即落了下來.她的脸色苍白.妆容草草.难掩憔悴.因着心中的又羞又怒而表情扭曲.泪水再一冲刷.简直狼狈无比. 她想要往许娉婷走近两步.但她撑在桌上的手却不小心将一叠盘子挥到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一下将附近的人的目光吸引了过來. 许娉婷微微蹙起了眉头.眼看Vivian似乎体力不支.晃了晃身体就要倒下.忽然有人扶住了她的双肩. “阿城……”Vivian眯着朦胧的泪眼.靠在高城的身上.虚弱地呢喃了一声. 高城沒有应她.一转身便将Vivian换给了Bryan.淡淡地吩咐道:“将她送回去.” “阿城.”这一回.声音虽然还是不大.音调却是比方才高了些.眼泪也比之前更加哗啦直流.吓得服务员不敢上前來收拾地上的狼藉. “Vivian.先把身体养好.” 口吻依旧淡淡.薄唇仍然抿成一条线.看起來一如既往地冷冽.尤其是外人撞见这种情况必会认定他不懂怜香惜玉.可是许娉婷的眉尾轻轻挑了挑. 他是关心Vivian的.可能不是Vivian所希望的男女之情.但许娉婷注意到了他坚毅表情下几不可闻的一丝柔和.那是对朋友发自内心的关心和爱护. “你的伶牙俐齿和咄咄逼人不应该浪费在Vivian身上.”高城望定她.沉声说着.乍听之下是表达不满.可深邃的眸底透着淡淡的无奈. “都听见了.”许娉婷反问道.随即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现在才想起怜香惜玉为她打抱不平会不会太晚了.要不要重新把她喊回來.她听到你为了她教训我.一定会高兴得立即恢复健康.” 明明注意到了他所用的“浪费”两个字和他的眼神.许娉婷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 闻言.高城忽然走近了她几步.许娉婷因为他莫名的举动下意识地往退到了一旁.随即他沒有再做什么.只是无情无绪地说:“她的心结不在我.” 许娉婷瞥见方才她所站的地方.服务员正在在收拾地上的碎片.心底顿时明白过來些什么.而在听到他的话时.心中更是一动.面上佯装随意地反问:“噢.她的心结不在你又是在哪里.” Vivian有严重的抑郁症.五年前开始.曾经花了整整一年治疗.才基本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而就在不久前.她却是重新接收了治疗. 这是许娉婷最近才知道的.高城知道她知道.所以刚刚才蓦地沒头沒尾地转了话題.并不担心许娉婷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可许娉婷在意的不是这个.Vivian得抑郁症的时间实在是太巧合了.他说心结与他无关.那么.恐怕就是和五年前的事情有关了…… 看着高城缄默不语若有所思的模样.许娉婷的心脏不由缩了缩. 究竟.真相是怎样…… “拖泥带水只会令她更痛苦.虽然有些残忍.但我是在帮你断了她的念想.不过.斩草除根还是要靠你自己.”许娉婷自然而然地打破了沉默.“如果你本就是想和她纠缠不清.那就当我多管闲事吧.男人的劣根性.可以理解.” 高城应声挑了挑眉.深深地凝视着她.神情古怪.“许娉婷.你是在吃醋吗.” 第三十七章 嘲,犯贱 许娉婷怔了怔.随即微微扬起下巴睨着他.露出亮白的牙齿.“看來我和高总聊得太久了.” 淡雅素净的五官一点也不惊艳出众.可是那黛墨的眉头.微翘的唇角.适当的弧度勾出优雅的微笑.不刻意地透露出公主般的高贵.这是她最讨他嫌的招牌表情之一.然而.也是总能让他恍眼的表情之一. 明知不仅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或者还会惹得一身骚.可他还是犯贱地问出了口.高城心下不由自嘲地笑笑.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什么东西.”许娉婷接过高城突然递给她的一张卡片.盯着上头印着的“邀请函”三个字.疑惑地问. “月底日本有个建筑节能环保交流会.我们三家公司都受到了邀请.到时候许氏这边你肯定在参会名单之列.这是我以擎天的名义留给‘魅影’的.希望她能够出席.这次的交流对她的设计理念会有很大帮助.” 高城有条不紊地说清了來龙去脉.许娉婷听完后沉默了片刻才踌躇着道:“我会转交给她.但不能保证她会出席.最近.她有些私事要处理.” 高城双手插入口袋里.倏然别有意味地说:“如今能和她直接接触的人只有你.你说什么自然便是什么.” 捕捉到他眼底划过的一抹异样色彩.许娉婷的眉心蓦地跳了跳.笑容可掬道:“所以.‘魅影’才能成为我的筹码之一.” 心思各异的两人对视半晌.还是高城当先似有若无地露出一丝笑容.伸出手來轻轻将她唇畔的一绺发丝拨开.黑漆漆的瞳仁专注地盯着她.“这次去日本.就当忙里偷闲度假.不要总是这么紧绷自己.” 他的语气里难得地有种令人沉溺的温柔.温柔得许娉婷霎时难掩脸上的错愕之色.不自然地下意识稍稍避开了他的触碰.而同一时刻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动作因为她的躲避而瞬间滞了滞. 略显寥落地收回了手.高城无声地苦笑.颇为无奈地看着她低垂着眼皮子.然后他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 许娉婷这才抬起头.眸光复杂地盯着他的背影.心中生出无限剪不断理还乱的滋味儿. “世侄女真是走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啊.” 就是在这个时候.不阴不阳的感叹打断了许娉婷的思绪..黄正德呡了一口杯中的酒.意有所指地说. 许娉婷嫣然一笑:“黄叔叔不也是娉婷的贵人嘛.” 黄正德目光灼然地笑而不语.许娉婷兀自绕着餐桌将几种甜点尝了尝.然后终于听黄正德问道:“听闻世侄女最近在查公司的账本.” 闻言.许娉婷的嘴角不易察觉地露出了一丝“意料之中”的笑意.早知他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突然凑过來难道真只是为了取笑她. 既然交代了黄达去偷偷调出账本.就必定逃不过黄正德的眼睛.况且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沒打算瞒着黄正德. 思忖间.许娉婷已经平静地回头.表情中巧妙而自然地闪过一丝惊诧.“怎么了.黄叔叔有什么要提点娉婷的吗.” “你知道吗.财务部近几年有过比较大的人事调动.” 许娉婷沉吟道:“我知道.他在慢慢地排除异己不是吗.” 见黄正德眼中精光一闪.许娉婷微蹙眉头.迟疑道:“难道有漏网之鱼.“ “是不是真的有问題我不知道.我只是给你提供一条可能的线索.”黄正德也不再卖关子了.“早年财务部里有个小职员喝醉酒说漏嘴.自称是你二叔的小舅子.他大约就是在五澜湾地皮案一锤定音后不久的时候.突然辞职不干了.” ? 自称许世安的小舅子.那该是已逝二婶的弟弟.还是王桂凤的弟弟. 自闫婧怀疑五澜湾地皮的账目有问題.许娉婷就着手让黄达试试能否暗中把账本找來.而之所以找黄达.不仅是为了隐人耳目.更是为了借黄正德之手. 正如黄正德所说.如今并不确定两者之间是否有关系.可但凡关乎许世安的事情.都不能轻易放过. 直到宴会散场.许娉婷都沒有再见到许世安.更沒有再见过之前无意撞上的那个艳美女人.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Vivian.当时或许就能尾随其后一探究竟了. 脑中忽然闪过那次清晨在酒店门口看到许世安一事.许娉婷心下一动.有了计较..守株待兔. 回到五澜湾.刚进门.许娉婷就愣怔住了. “你回來了.” 客厅中.闫婧坐在瑜伽垫上.一边看着电视屏幕上的视频.一边用她柔软的身体做出各种诡异的姿势.此时.她正是从她的大腿下钻出她敷着面膜的脸.对着许娉婷说话. 许娉婷慢悠悠地走到她跟前:“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出门大半个月.一通电话都不跟她联系.许娉婷本还打算着.要是再过半个月沒有她的音讯.就上警察局报人口失踪了.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既沒有被人拐卖.也沒有被杀人灭口.”这个时候.她换了个姿势.一条腿平直地伸着.另一条腿则挂在她的脖子上.眼见着她镇定自若地应着她.还能翻出一个角度刁钻的大白眼.许娉婷着实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口吻随意地问道:“说说你这回出门有什么收获呗.” 外头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便听闫婧絮絮叨叨地细数:“膜拜了布达拉宫.尝到了新疆哈密瓜和葡萄干.验证了重庆女人的皮肤并不比我好.对了.还顺道俘获了俄罗斯美男的芳心一枚.” 许娉婷听着她的扯淡.已经走了出來.静静地看着她滔滔不绝地如数家珍.然后无奈地扶额.轻叹一声表示了对她的无法忍耐后.自顾自上了楼. 后头.方才还聒噪的闫婧顿时安静下來.一把揭下脸上的面膜.神情晦暗不明. 第三十八章 谈,平和 月底.飞机从上海直抵日本北海道的札幌.参加建筑节能环保交流会. 许氏这边除了许娉婷.一同前來的还有许妮娜和黄达.而擎天和TK的代表里.并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交流会为期四天.主要内容有相关专家的新理念座谈会、参观典型案例、技术交流、产品介绍等等.对与会的每一个人來说.皆是受益颇丰. 而这四天结束后.参加这次交流会的代表都会多加停留几天.用來游览观光.许娉婷也不例外. 许妮娜在日本曾有四年的留学经历.瞅着这段时间同朋友同学会面.交流会结束的当天晚上就去了东京.而黄达跟來的目的.有大半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与许娉婷约好了最后一天一起回去.便也不见了踪影. 不过.许娉婷倒是乐意一个人图个清静. 虽然沒有东京的张扬恣意和上海的扎眼霸道.但是札幌的美体现在其含蓄和内敛.需要游走在大街上深咽几口空气.细细领味. 许娉婷从早上出门.花了一天的时间.大致在城区逛了几个地方.就回了酒店.却是兴致缺缺.只因主办方为参会人员订的酒店是在札幌市中心.对于许娉婷这样喜欢深度游的人來说.商务酒店实在不适合她. 而既然來了.并且还有空档间隙.她实在不愿意错过.因此.回酒店的途中.许娉婷在决定明天独自背包到周边的小地方去. 只是她才回到酒店.大堂前台的服务员就告诉她.有人等她很久了. ? 除了眼角的一两条鱼尾纹.岁月似乎并沒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嘴角始终带着浅笑.眸中透露出一股灵秀的神采.眉眼间七八分的熟悉感.但凡见过宋斐的人.一眼就能瞧出面前的女人究竟是谁. 从落座在此之后.她始终保持着利落优雅的坐姿.偶尔端庄地举起杯子呡两口.目光却是一瞬也不停止对许娉婷的打量.或者说.在许娉婷看來.完全就是审视. 就在许娉婷即将不耐烦时.对方好似读出了她的心思.抢先一步开口:“你就是Rebecca?” 闻言.许娉婷心下腹诽.现在才來确认这一句会不会太晚了.两人都干瞪眼这么久了. 许娉婷沒有回应.她仿佛也并不需要许娉婷回应一般.神色未变.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却令许娉婷微微动容. “离开小斐.” 她几乎连语气都不变一下.笑容也始终挂着.仅仅轻轻翻了翻两片唇瓣.四个字就顺其自然地滑出. 记得上一次在宋斐那里接到她的來电时.许娉婷一直以为宋斐的母亲该是一个慈善温柔的传统女性.而直到方才她开口之前.她给许娉婷的第一印象也是如此. 可是现下的场景.却是在许娉婷预想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 预想之中的是.她猜到宋斐的母亲找她是为了宋斐的事. 意料之外的是.对方不仅直截了当.而且口吻不哀求.亦不威胁. “你不适合他.” 许是见许娉婷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她又加了一句.算是道出了理由. “你调查过我.”许娉婷突然问. 再次令许娉婷惊诧的是.她摇头否认了:“背后调查人的*.是对人的不尊重.我不做这种事情.” 许娉婷眉尾微挑:“那你怎么知道我和宋斐不合适.” 宋斐的母亲终于转换了表情.略显羞涩地回答:“你的面相告诉我的.” 似是怕许娉婷误会她话中的意思.她又补充道:“你是个好女孩.可是你的思虑过重.性子尖锐.和小斐在一起.或许会因为包容而让你渐渐圆润.可是.那样小斐会很辛苦.做母亲的.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辛苦.” 通过面相判定一个人.乍听之下好像是封建时代的卜卦算命一般荒诞.但是许娉婷却能够理解祖辈父辈们所谓的面相说.至少就眼下來看.宋斐的母亲所说的话.确是如此. “伯母难道不是应该扔一张巨额支票在我面前.然后让我滚蛋.有多远就滚多远.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宋斐面前.”许娉婷轻勾唇角.别有意味地问. 宋斐的母亲莞尔一笑.“如果你是一个钱能够打发的人.小斐是不会喜欢你的.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我自己的儿子.” 她的笑容很轻.但即便这么轻.也还是能从中一窥她的柔婉气质.许娉婷静静地欣赏着.想象着她年轻时该是怎样美丽的女人.感叹着正是有这么一位母亲.所以才能有宋斐这样令人难以抗拒的男人吧. 许娉婷忽而笑了.笑得璀然:“您有一位很优秀的儿子.” 面对许娉婷的夸赞.宋斐的母亲一点也不谦虚:“我知道.” 闻言.许娉婷的笑意更浓.两个女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相视而笑.完全沒有正常剧情中的拔剑相向和口舌之战.一切平和如常得如同偶遇的闲谈. 片刻之后.许娉婷站起身來告辞:“不好意思.让您白來一趟了.和宋斐之间的关系.我早已经和他理清楚了.如果可能.往后我和他也只会是朋友.” “许小姐.”走出两步后.宋斐的母亲将她叫住.有些羞愧地说:“其实虽说沒有调查你.可我还是通过某些手段得知了你在这里.还有.本來还想用小斐未婚妻的事情來说服你的.请你原谅我这个自私的母亲.” 许娉婷并沒有回头.只是顿了顿.听完了她的话.然后背对着她挥挥手. 然而待她走出餐厅.却见宋斐正站在门口.发丝微乱.似乎刚刚风尘仆仆地赶到.他的表情有些复杂.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看.“见过我母亲了.” 许娉婷应声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沒能及时阻止.” “你无需如此.你母亲并沒有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许娉婷从容自若地走到他面前.淡淡地笑道. 宋斐凝注着她毫无异常的面色.心底却是五味杂陈.“Rebecca.我马上就要回英国了.” 第三十九章 止,旅途 小樽无疑是北海道所有小镇中最浪漫的一处.运河的煤气灯.仓库群的红砖.美术馆的油画.商店内的水晶小熊.所有的一切仿佛与生俱來便渗透进了浪漫的因素.甚至连空气里的味道都像是酸酸甜甜的恋爱滋味. 许娉婷早已忘记了属于自己的初恋究竟是什么滋味.她只记得.岩井俊二的《情书》就是在这座浪漫怀旧的小镇里叙述青涩时光里的恬淡爱恋. 清澈得不沾染丝毫yuwang.纯洁如雪.深远若天际.如果不去深究.或许我们永远不会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别人心中.究竟曾是怎样的位置. 都说小樽最美的时刻在雪中.很庆幸.今年的春天來得比较晚.这个时节.整座小镇依旧笼罩在薄雪之中.虽然沒有电影中浩瀚无垠的雪地.却也无法抹去它所承载的浓厚而深沉的爱意. 运河工艺馆的顶楼.许娉婷静默站立着.俯瞰沉静温柔的黄昏中守望着年代流转的各种建筑.不久.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悄然裹住了她的手. “写了些什么.” “最后再陪我去个地方.”他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 偏了偏头.正撞进宋斐波光似水的眼底和温雅柔和的笑容中.夕阳余晖的淡淡金光在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透亮而不刺目的光.凝成哀而不伤的渍. 许娉婷的眸光闪了闪.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沒想到.目的地是座教堂.大自然所缔造的冰之教堂. 无论是屋顶.祭坛.座椅.全部都是由冰块做成的.因为所用的冰纯度很高.淡淡地透出特别的蓝光.形成冰蓝色的幻想空间.气氛浪漫而充满梦幻. 能够赶在冬天的尾巴见上它一面.许娉婷禁不住有些微微激动. 但凡女人.都企盼能够拥有一场独一无二的婚礼.而这个地方.构筑的正是女人的梦中婚礼. “这里很美.是不是.” 宋斐带着浓浓笑意的嗓音响在耳畔.许娉婷仰着头凝视着前方的十字架.沒有作声.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身旁的宋斐蓦然单膝跪地.望定她因这猝不及防的情况而惊诧的表情.认真庄重地问:“Rebecca.你可愿意.嫁给我.” 无处不在的寒气在身周打转.暴露着的脸颊冰冷发凉.但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她.从掌心传來的温热虽然微弱.却一丝一缕丝毫不差地传进她的身体里.同时传递过來的.还有他深深的眼中隐隐的期待和灼热的爱. 只是未及许娉婷做出反应.宋斐兀自自讽一笑.“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和你的未來.却从來沒想到.我们并沒有未來.” 许娉婷的心头因他这句话而生出无限复杂滋味.她知道.或许这个求婚场景曾在他的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她亦清楚.他是害怕她的拒绝.所以才赶在她开口前当先打破了氛围. 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微微回握住他的. “谢谢你答应陪我这最后一天.”宋斐已经站起身來.偏头看着那个十字架.目光微闪.“也谢谢你.刚刚那一刻.沒有阻止我圆梦.这辈子.恐怕我只有这一次求婚的机会.” 从旅途开始.也由最后的旅途结束.许娉婷忽然上去一步.轻轻抱住了他.“祝福你.我曾经爱着.却沒有在一起的人.” 宋斐的身体蓦地一僵.随即.狠狠地、用力地回抱住她.脸庞深深地埋在她的发间.嗅着属于她的、令人沉醉的透骨香.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半晌之后.他闷闷地呢喃.这是他此时最想说的话.也是他在运河工艺馆顶楼的留言簿上写下的话. 许娉婷始终保持着温软的笑容.任凭他拥着她的力道快要让她透不过起來.她的手掌轻柔地抚上他的背.带着感激而动容地心.久久不语. 可遇和可求之间.往往隔着淋漓残酷的沧海桑田.爱或许可以一点一点凿穿世间最顽冥的时间之石.却无法阻挡命运之流的种种无奈.曾经相逢.彼此照亮.各自徒劳地爱.有时不必刻意遗忘.只需埋于心底深深铭记. 圣洁无暇的冰之教堂在深蓝色的星空幕布下缓缓地吟唱滚滚红尘中各式各样的感情.一曲曲.歌尽无可言喻的生之欢喜和苍凉. 或许有一天她和宋斐之间的感情仅剩再见面时相互豁然的问候. “你好吗.” “我很好.” ? 宋斐连夜走了. 许娉婷留在冰之教堂所在的度假村里泡温泉时不小心睡着了.把皮肤都泡皱了. 第二天一早.她临时改变了原來的计划.租了一辆车.自己一路开了几天.去了北海道最北.也是日本陆地的最北端的宗谷岬. 在那里.她在乌云压顶的苍穹下吹着來自俄罗斯西伯利亚刺骨的寒风.兴奋地见识了苍茫大地厚厚的白雪.并与寂寞的纪念碑合影.最后告别了借宿的一户人家.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回去的途中.天气一直不是很好.最后的雪似乎赶着这个时候纷纷掉落.风雪交加.雪地难行.才下午三点多钟.天空已经阴沉得可怕. 许娉婷想要尽快找个地方下榻.谁知车轮却忽然陷进了一处凹坑.她折腾了好久.也沒有将车子从坑里开出來. 更倒霉的是.汽油偏偏在这个时候耗尽了.而手机竟也不知何时沒有电了. 所谓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和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会塞牙缝.说得就是这种时候吧. 夜幕已然降临.四周黑乎乎一片不见任何灯火.风还在呼呼地刮着.雪也不见停.许娉婷躲在车里尽量保留着最后的温度.精力全部灌注在车外.企盼着会有其他车经过. 越是这种时候.除了等待.她沒有其它办法..倘若沒头沒脑地出去寻找人家.恐怕很快她就会冻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车内的温度越來越低.她的心也越來越凉.忽然便有些后悔这一次自己沒有及时制止体内那些疯狂极端细胞的作祟. 第四十章 幸,有你 许娉婷的母亲长得很美.笑起來的时候眼睛会眯成温柔的形状.脸颊上陷下两湾小小的涡.偶尔更开怀时还会露出雪白的牙齿. 当然.许娉婷沒有亲眼见过她.她见到的是.照片里的余岚. 但凡认识余岚又见过许娉婷的人.都认为两人长得很像. 也的确长得很像.继承了她温山软水般的模样.继承了雪白的牙齿.也继承了其中一湾梨涡. 可偏偏.一个是美.一个只是清秀. 在少女怀春看重样貌的年龄.她曾坚定地认为是从许仁安身上继承來的那一半破坏了她的美. 她曾经想用这个借口來向许仁安撒娇.可是.许仁安并沒有给她这个机会. 无论是小学还是中学时期.接送她的人永远是保姆或者司机.她很少在家里看到他.而偶尔有机会处在一块.几乎也都是被训斥至哭鼻子的回忆.此后她便去了英国留学.见面、交流的机会更少了. 明明是最亲近的一对父女.偏生要等到阴阳两隔才明白相互之间浓厚的爱. 与许娉婷的童年记忆不一样的是.周小芙一直都生活在家庭的温暖里. 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乖巧的弟弟.即便后來父亲去世.他们一家三口也过得十分舒心惬意. 许娉婷的脑袋.就是在两世不同记忆的交杂中开始混混沌沌起來.而这片混混沌沌中.她却还留有最后一丝清醒在悄然感叹.好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次嗅到绝望的气息时.为何还会脆弱不堪. 跟随这个感叹陡然汹涌袭來的是一大堆或熟悉或陌生或喜欢或厌恶或爱或恨的面孔. 她这一死.黄飞宏可以顺其自然地吞掉她所有的钱.闫婧可以堂而皇之地独享她的豪宅和跑车.许世安可以安安心心地坐稳董事长之位.王桂凤可以鸠占鹊巢地一辈子留在许家.许妮娜再沒有眼中钉肉中刺…… 前头才坚定地和宋斐斩断前尘.后头她便死在这异国他乡荒郊野外苍茫雪地.人人都将误会她是失恋了想不开才自寻短见吧.这样的流言.无疑将毁掉她生前的一世英名. 眼前蓦地闪过一张坚毅冷冽的脸.抿紧薄唇.用深邃的星眸睨着她.讽意十足地嘲笑道:丢人.真丢人. 是啊.是很丢人.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以这副窝囊的德性死掉.可不丢人嘛…… “……许娉婷……许、娉、婷……许娉婷.” 行了.你烦不烦.我知道我很丢人.可也用不着揪着我的尸体骂. 喋喋不休的呼唤声如啰嗦的唐三藏在耳畔碎碎念.许娉婷本就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得紧.耳朵却还要受摧残.禁不住怒了.用残留的最后一丝力气挥臂往声源处甩去. 沒想到手掌当真落到了实处.迷迷糊糊中的许娉婷顿觉有些怪异.随即便感觉自己的手腕被逮住、按定.一股温热的触感拂上了自己的口鼻间.携來冰冰凉凉的气息. 然而下一秒.人中上突如其來的剧痛疼得她几欲尖叫.水汽随之氤氲于眼中.身体下意识地猛然弹起.沒想到.额头又一下撞上了硬物.“嗡”地一记对撞声在寂静的空间里似乎还附赠回响的尾音. 和对撞声同时传出的.还有轻微的“嘶”声. 许娉婷确定.这听上去像极了呻.吟的嘶声并不是出自她之口.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一时间.她顾不得人中和额头的疼痛.霍然睁眼看向对方. 雪地映出的莹莹微光中.一道黑影的轮廓既清晰又模糊. 清晰的是.她完全可以看出对方半个身子探进车内.一只手撑着座椅.一只手捂着额头.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方才那一撞也痛得他龇牙咧嘴. 模糊的是.除了能过通过轮廓看出对方高大的身形.她压根就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判断不了來者何人. 于是心中立即做出反应.趁着对方分神的这一瞬间.她利用此时身处位置的优势.猛然一脚快、准、狠地踹向对方的心口. 电光火石间.她的脚尖才触碰到对方胸前的衣料.她的脚踝便被一把握住. 失了先决之机.许娉婷正考虑着出动另一条腿继续攻击时.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响彻车内小小的空间.颤动着空气中的因子流动碰撞. “许娉婷.你够了.” 满满地表达了他此刻的恼怒.然首先传入许娉婷耳中的并非这层恼怒.而是刺破黎明前黑暗的第一缕阳光. 未经大脑冲口而出的话语气着实重了点.高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问題.可是未及他做出下一步的举动.一具柔软的身体蓦地重重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高城被扑得差点沒向后倒.稳住身体后.又骤然愣住了. 她的身体在不易察觉地颤抖.即使隔着各自厚实的衣裳.即使那么地轻微.可他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她温热的呼吸夹杂着属于她的清香长长短短、轻轻重重地在他耳畔簌簌发响.挠撩得他的耳廓微微发痒. 她的胸口起伏得异常剧烈.仿佛刚刚经过长途奔跑气喘吁吁.又如同山水跋涉后风尘仆仆企图平复疲惫的身体. 她用她带着三分惊诧、三分欢喜、三分埋怨和一分尚未平息的惊恐的软糯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你怎么才來.” 你.怎么.才來. 高城无声地将这简单的五个字重复了一遍.默默体味着其中所包涵的意味深长.心底顿时生出无限庆幸. 幸亏.他赶來了. 活至今日三十余年.他从未这般庆幸过. 他回抱住她.长长的手臂环住她的身体.紧紧地将她揉碎在自己的心口. 突然.耳根处传來冰冰凉凉的湿润触感.他的身体蓦地一僵.胸腔深处因为这湿润的冰凉感而深深触动.久久轰鸣. 这般触动.滋味难以名状.不动声色.却又惊涛骇浪.激荡于这辽远无边的大地之上.夜幕之下. 他能做的只是将怀中之人抱得再紧一些.再紧一些.再紧一些. 却好像怎么抱都不够紧…… 第四十一章 疼,轻点 虽然等來了高城.但情况依旧不是很乐观. 前方的路被大雪堵住.车辆根本驶不过去.所以.两人必须找个地方过夜了. 就这样.高城背着许娉婷在雪地里行走. 黑漆漆的天空.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仿佛沒个尽头.呼出的一团团白气似乎在看不见的地方结成冰渣子.虽然被羽绒衣裹得紧紧的.但许娉婷还是感觉自己的脸颊已经被透进來的寒气冻得沒有知觉了. 一只手给高城打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时不时腾出來给他拂去身上的落雪. 天地间寂静得她可以听见高城踩在松软的雪地里而发出的沙沙声.他一步一步稳稳地坚定地背着她走着.留下一串串清晰的脚印. 许娉婷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了脸.还是心底的柔软击溃了她.她的杏眸里又不禁浮上了湿润. “还是我自己下來走吧.”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 而高城亦如之前每一次那般不容抗拒地回驳了她:“这样更方便.别冻坏了脚.”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她抬头环视了四周一圈.原本应该是个小树林.树木的品种她看不出來.但此时只余光秃秃的枝干.被雪花穿上了银装.偶尔风刮过便簌簌落下雪粒.荒凉而萧条. 她知道高城是有方向地朝这边走.可是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还沒看到人烟.她担心这么下去.他会受不住. “应该马上就要到了.”高城并沒有直接回答许娉婷的疑问.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而就在约莫五分钟之后.手电筒的光亮所照出的视线范围里.神奇地出现了一座精巧的几乎快被大雪湮沒的小木屋. “这里是…….” 高城把许娉婷放下后.抬手贴着门沿上方摸去.不一会儿他的手中便多了一把做成复古样式的钥匙.而直到他用这把钥匙打开门后.才回头对许娉婷解释道:“早些年买下的地方.这附近还有几座这样类似的木屋.只是我摸不清楚方位.” 许娉婷怔了怔.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題:“所以刚才你也只是不确定地带着我瞎转悠.” 一语中的.高城也沒有否认.只拉着许娉婷进了屋. ? 从外头看以为是单层.进去后才发现原來是分上下两层.进门后便是上层.带有一个小客厅和厨房.旋转楼梯下楼后.才是单间卧室和卫生间.内部的一切均是按照传统的日式房屋样式进行设计的.除了客厅里的那个壁炉是西式风格. 看似简洁.但又于细节处透露出淡淡温馨.看得出是专门为游玩的情侣或者新婚夫妇度蜜月量身定制的.而当发现衣柜里备有的男式、女式各一套的和服浴衣后.许娉婷更加确认了这个想法. 显然.这里定期会有专人负责整理. 等许娉婷洗了热水澡上來时.客厅榻榻米的实木桌上已经摆放好热腾腾的熟食. 高城正端着荞麦面从厨房里出來.一见许娉婷.立即招手让她过來:“先简单地吃点.填填肚子.” 许娉婷乖乖地盘腿坐下.却见高城要走.急忙喊住了他:“你不一起吗.” 高城展开了双臂示意给她看:“我先去把我自己收拾利落.” 许娉婷这才发现.高城只是脱去了羽绒衣.而后便一直忙着开暖气、生壁炉、下厨房.忙忙碌碌到现在.清爽一身负责享受的只有她罢了. “你先吃.沒事儿.我很快就出來.” 边说着.他的身影便飞快消失在了旋转楼梯下. ? 高城刚从底下走上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她端坐在榻榻米上.言笑晏晏地望着他. “不是让你不要等我吗.”在她对面坐下.高城瞥了一眼桌上完全沒有动过的吃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许娉婷沒有吭声.取过她方才从厨房里弄出來的清酒.往他的小陶瓷杯里倒了一杯.轻声道:“喝点.刚温好的.” 暖炉烘得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眉目也愈加鲜妍如花.高城一时恍了恍眼.随即目光落在了她的人中上略显淤青的一抹掐印.深邃的眸光顿时闪了闪. 然后.他忽然起身在榻榻米底下的储物柜里摸索了一番.紧接着就见他的手中多了一支药膏. 他沉默不语地坐到了许娉婷面前.往棉签上挤了少许乳白色的膏状体后.下一秒.沾着药膏的棉签便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她人中的掐印上. 清凉和疼痛交杂在一起刺激着许娉婷.她的脑袋下意识地偏了偏想躲开点.下颚却霎时被他的手指钳制住:“别动.一下就好.” 许娉婷也不知为什么.今晚的眼泪总是不受控制.只是这么一下.她的眸中又蒙上了水汽.嘴里禁不住抱怨道:“疼.轻点.” 而话一出口.许娉婷才发现.她的语气里竟然满是小女人的娇嗔味儿. 高城的手随之有一瞬间的停滞.之后继续着动作.力道却也似乎是真的放轻了些. 可许娉婷还是觉得疼. 他的头在她面前微微低着.从许娉婷的角度.正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眉尾的那颗痣若隐若现.同样一张棱角分明、峻峭冷冽的面容.同样小心谨慎如待珍宝的神色.当年他给她的脚背擦药时的场景与眼前的场景隔着时光的踪迹缓缓重合. 她的心底陡然有种复杂而怪异的感觉油然生出. 光阴的渡越和年华的流转之后.她和他之间始终如此纠缠不清.而这样的纠缠.究竟会将他们带到何方. “你怎么找到我的.”困惑终于问出了口. 高城手上的工作刚好结束.又检查了她额头上沒有和人中一样留下痕迹后.才坐回了对面.喝了一口陶瓷杯里的清酒后.淡淡回答:“听说他來了.所以我也飞过來了.” 乍听之下有些迷糊.随即恍然话中的“他”所指为谁后.她才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微动.听着他继续说着. “其实只是晚了一步.但等我赶到宗谷岬时.还是错过了.反正回去的路就这一条.只要你不再临时起意.追上你是迟早的事儿.” 顿了顿.他忽然抬起了眼.静静地凝视着她:“幸亏.还是追上了.” 第四十二章 燃,火苗 屋外寒风呼呼刮卷碎雪拍上窗户.屋内炉火腾腾燃烧静谧无声. 他的星眸像沉在海底深处一般凝重.一触之下.仿佛穿过波澜万丈的水.看见了万千景象.而那万千景象.却是无处不在地将倒映出來的她的影子包围. 她的心猛然跳了跳.他在同一时刻垂下了眼皮子.拿起筷子.往她的碗里夹了一颗丸子.“快吃吧.折腾了这么久.你不累吗.” 许娉婷给自己斟上一杯清酒.一饮而尽.一股暖流从喉腔划过心尖最后进入五脏六腑.香醇甘甜却又带着些许涩涩的味道让她再次抓过酒壶. 高城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只一杯已经够了.你又忘了你那糟糕的胃了.” 许娉婷忽而嘿嘿一笑.提了提酒壶.似在称量.“你出來前.我已经喝掉大半了.” 高城这才明白.原來她脸蛋上的红晕并不完全是暖气烘出來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怒火.二话不说夺过酒壶. 然他一抬眼.就见对面的女人樱红润泽的小嘴微微地撅着.瞪着双雾气蒙蒙的杏眸.让人一触.心中就仿佛化出水一般. 他不知究竟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劫后余生的经历带给她的一时脆弱和柔软.他只是清楚现在的许娉婷和平时很不一样. 可是.这样不一样的她.更容易令他心潮荡漾.方才对她的怒火非但刹那间烟消云散.而且还转化成为他身体的无名燥热.不温不火地燃着他. 喉咙禁不住咽了咽口水.高城下意识地举起手边的杯子将里头的液体喝了个干净.想以此压一压火气.但喝进去后才发现是酒不是水.霎时益发气闷. 对面的女人还在眼巴巴地瞧着他.满是一副委屈的模样.高城禁不住厉声命令道:“吃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识的反应.她洁白整齐的上排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在他看來如同罂粟一般散发出无比诱惑的色泽.他的脑中瞬间回忆起了此前在她唇瓣上撷取芬芳时的美好.心头的那簇小火苗噌地彻底烧成了熊熊烈焰. 其实许娉婷是想告诉他.隔了这么久.面已经凉了.谁知就在她踌躇着准备开口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蓦地将她拉了过去.随即高城的面庞近在咫尺. 他的眸底有灼热的光芒在闪烁.她一眼就看透了里头饱满的浓浓爱恋. “许娉婷.是你先勾引我的.” 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想念.理所当然地撇清责任后.未及她反应.他的吻就狠狠地落了下來.狂野、激烈、铺天盖地.却又不粗暴.似生怕又伤了她娇嫩的唇. 她沒作任何反抗.反而环上了他的脖颈.等于给了他无声的暗示.他便愈加毫不顾忌地横枪策马闯过她的贝齿.席卷了她的口腔.携带她的小舌.共同畅游悠悠深海. 他一只手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用力地扣着她的后脑勺.如同久未捕获猎物饥肠辘辘的饿狼尽情扫荡着怀中之人的甜美.掌心之下她的腰是那般地纤细柔软.鼻息间是她芳香清新的气味.一切就像她构架出的甜蜜陷阱. 可是.他心甘情愿沉醉. 她在他席天卷地的纵情下渐渐无力.而他则是越搂越紧.她终是招架不住彻底失了气力顺势躺了下去.而他的身体随之压了下來.他空出來的双手捧着她的脸.从刚才的狂风暴雨.进入了辗转流连的细啄缠绵. 贪恋.沉溺.xiaohun. 直到吻得两人都快要窒息.高城才将手撑在她身侧.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嫩绿色的榻榻米席面上.身下的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地散开平铺于脑后.衬得她白净的面容益发无瑕小巧.脸颊上飞晕如朝霞.红肿的唇瓣鲜嫩像可口的糕点.半眯的杏眸水色涟涟迷离地盯着他. 这样一番折腾.她身上的和服浴衣早已松松垮垮.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她尖尖的下巴划过她白皙修长的脖颈.落到了她风光半掩的胸前. 剧烈的喘息使得胸口隐隐可见的两座半掩的小山丘起起伏伏.不禁引他想起拨开这片遮挡后将会呈现怎样美好的旖旎景观. 思绪翩飞间.他的两根手指已经轻轻夹住了和服的交领.停滞住. 指腹下.有柔腻润滑的触感随之她的呼吸时不时蹭上來.静静地盯着隔着薄薄的衣料后两颗樱果模模糊糊的轮廓.他猛地屏住粗重的呼吸.似在思考着什么. 许娉婷亦默默地睨着身上的男人灼然复杂的星眸.感受着他紧绷火热的身体.等待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却见他的手指忽然夹着她浴衣的交领往上拉了拉.欲将她露出的肌肤盖住. 然而许娉婷蓦地伸出手掌按住了他的手. 他的身体顿时僵住. 只因.她这一动作.他的掌心与她的软柔腻彻底亲密接触. 饱满柔软的触感.感觉好得让他的僵硬的身体紧绷得更加厉害. 该死的. “许娉婷.放开.”他生气地冲她低吼.可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她的力气不如他.他若要强行挣开摆明了轻而易举.却偏偏把罪责怪到她的头上. 许娉婷的嘴角露一丝了然的笑意.倒是真的听话地松开了他的手. 高城立即如避蛇蝎般要坐起.谁知许娉婷的两条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了回來. 猝不及防下.他的身体重重地压了上去.胸膛处骤然撞上了她的两团柔软. 更火上添油的是.她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一眨不眨地望进他的眸底.香甜的气息整个包围住他.她诱人的唇瓣轻轻张开.低声说:“不用强迫自己停下來.” 高城愣了愣. 许娉婷噙着恬静的笑容.媚眼如丝地凝注着他.倏然轻轻吻了吻他的鼻尖.随即继续道:“我沒有在算计你.高城.顺其自然吧.” 说完.她再次拉低了他的脑袋.嘴唇主动凑了上去.灵动地探入.舌齿交缠.一点一点地点燃他的激情. 第四十三章 顺,心意 其实高城并沒有如她所说的想到了算计不算计这一点. 况且. 就算是再一次的算计又如何.他早就认命.自己这一生怕是渡不过这个女人了. 刚刚中途撤离.只是他残留的一丝理智在提醒他罢了. 可眼下呢. 蛊惑. 赤果果的蛊惑. 他本就心猿意马.口腔里此时满满充斥着属于她的清甜.更是心旌摇曳.对待所爱慕的女人的主动.但凡正常男人都无法抗拒. 所以.高城完全顾不得所谓的理智了. 新一轮缠情蜜意的热吻中.他带着茧子的手掌沿着她圆润柔腻的肩头一路滑下褪去她的和服浴衣.她的修长的手指抵在他的胸膛.轻轻地摩挲辗转而过到他后背.相互配合着灵巧地除去了他所有的衣物. 他强劲有力的大腿抵在她的双腿之间压制住她的身体.薄唇从她的脸上逡巡至她的脖颈.轻轻地啃咬.可是她胸前的丰挺一直在磨蹭着他的心口.酥酥麻麻的感觉细细密密地撩拨着他.惹得他难耐体内的热.不一会儿就再次转移了阵地. 洗过澡的她本就沒穿内衣.倒是方便了他的行事.他迫不及待地含住了其中一颗樱果.并伸出手去握住了另一团雪白. 以前他就知道.她的身体不仅仅只是看起來的凹凸有致.当真正品尝时.才会发现光用眼睛膜拜是远远不够的.比如她胸前这对小白兔.在他把玩揉搓一会儿之后.顿时便涨开了不少.精致而可爱. 而因为他的吮吸疼爱.两枚果实亦慢慢地挺立起來.呈现出诱人口腹之欲的粉色.他忍不住用牙齿轻轻撕咬.许娉婷猛地一个激灵.口中嘤咛一声.小手伸了过來抵住他的脑袋.想将带给她刺痛感的根源推走. 婉转的嘤咛声让高城的心情更加愉悦.他轻笑一声.暂时放过了对小白兔的蹂躏.伸出了舌尖.舔舐她胸部以下的肌肤. 美玉凝脂一般的肌肤.又是另一番体验.他细细地磨蹭.慢慢地碾转.玲珑的肚脐眼引得他流连忘返. 许娉婷只觉每一个敏感的地方都如同被蚂蚁轻咬.痛痒难耐.可同时就是在这痛痒之中.丝丝电流在体内不停窜走.到处点火.止不住遥远的深处奔腾而來的最原始的欲.望. 他的双手扶住她的盆骨两侧.从她平坦的小腹游移而下.舌齿相互配合着开始撕扯她仅剩的一条底裤.然后他的双手探入.沿着她的大腿两侧摸索而下.顺势带着她的底裤慢慢地脱去. 直到这时他终于撑起身体抬头.彻底将她的风光尽收眼底. 她如水荡漾的眸子波光迷离.两抹红霞飞落面颊.美好的.巧妙的.散发着少女幽香的tongti.在灯光下一览无余.莹莹生辉. 凝脂白玉.如白净圣洁的莲花妖娆.山山水水.沟沟壑壑.匀匀分布.错落有致.线条优美婉转浑然而就.引领着他的眼睛往下落到了最隐秘的圣地. 只一眼.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呼吸随之一滞.却是再挪不开眼. “嗯……唔……”感觉到身上的人突然沒了动静.许娉婷禁不住如水蛇般扭动了两下身体.轻吟出口.微微气喘地唤了声:“高城……” “砰”地一声.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突然爆炸了一般.血脉贲张.浑身的血液悉数沸腾起來.全部集中往下身的某一处奔腾而去. 许娉婷伸手勾住了高城的脖子.两人坦诚相见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块.彼此刺激着.更加热烫.她修长白腻的两条腿缠上了他的腰.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 温香软玉在怀.他呼吸的节奏早已紊乱.眼底火热一片.悉数化作下身的反应. “丫头……” 亲昵的称呼顺其自然地脱口而出.许娉婷似有若无地轻轻“嗯”地应了一声.语声慵懒而魅惑.颤得他的心尖儿抖了抖. 他徐徐描摹着她饱满的唇线.挑.逗般绕上她的舌头.缠绵而热烈地厮磨.在她精巧的锁骨上细啄.吻出一朵朵暗红色的小花. 他一手搂住她盈盈的小腰.一手慢慢往下探.顺着她光滑优美的大腿曲线.寻到了她的柔软处. 骤然的触碰令许娉婷的身体猛地颤了颤.发出细微的一声低.吟.杏眸半睁.如风情妖娆的花苞.晕开一室旖旎.只等为他绚烂绽放. “乖.别动.马上就好.”高城已经被折腾得满头是汗.嗓音暗.哑到不行. 说话间.他摆正了她的身体.按住她的腰.挺身而入. “唔……疼……”许娉婷因他骤然地嵌入猛地弓起身子.一张小脸疼痛得皱成一团.额上晶莹的汗水细细密密.她的眼眶立即通红.眸中氤氲的水珠盈盈睫上.原本放在他背上的手指死死地抠进了他的肉里. 上头的高城亦是倒抽一口凉气..一半是因为奇妙的欢愉.一半是因为并不顺畅的进入. 而当看到身下的许娉婷惨白着脸蜷缩起身体想要躲开.他尤其难受. 不仅是因为心疼她.更是因为作为男人的挫败感. 他只能暂时先退出來.柔声细语地安抚着许娉婷.重新酝酿. 想着许是刚才他过于着急.这回他不再图快.而是慢慢地推送. 但.这对许娉婷來说.亦是煎熬的折磨.才将尖端送入.她已疼得冷汗涔涔.双手在身体两侧攥成拳头.上齿紧紧地咬着下唇.显然一排牙印就要出來. 他知道她在为了他在忍耐.可越是这样他也越是着急. 他根本就不知道问題究竟出在哪里.能做的只是忍着源源不断的欲.望耐心地轻吻她、抚揉她.待她的身体放轻松一些后.才继续前行. 随着越进越深.他只觉有一张张细密小巧的嘴接连不断地轻咬了上來.激荡起一层一层的热浪.他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得到了舒展.想要探入地再深入一些. “嗯哼..” 当突破最后一层障碍完全沒入时.他的脑袋完全被战栗的快感所淹沒.畅爽的闷哼情不自禁从口中溢出. 第四十四章 占坑 许娉婷的母亲长得很美.笑起來的时候眼睛会眯成温柔的形状.脸颊上陷下两湾小小的涡.偶尔更开怀时还会露出雪白的牙齿. 当然.许娉婷沒有亲眼见过她.她见到的是.照片里的余岚. 但凡认识余岚又见过许娉婷的人.都认为两人长得很像. 也的确长得很像.继承了她温山软水般的模样.继承了雪白的牙齿.也继承了其中一湾梨涡. 可偏偏.一个是美.一个只是清秀. 在少女怀春看重样貌的年龄.她曾坚定地认为是从许仁安身上继承來的那一半破坏了她的美. 她曾经想用这个借口來向许仁安撒娇.可是.许仁安并沒有给她这个机会. 无论是小学还是中学时期.接送她的人永远是保姆或者司机.她很少在家里看到他.而偶尔有机会处在一块.几乎也都是被训斥至哭鼻子的回忆.此后她便去了英国留学.见面、交流的机会更少了. 明明是最亲近的一对父女.偏生要等到阴阳两隔才明白相互之间浓厚的爱. 与许娉婷的童年记忆不一样的是.周小芙一直都生活在家庭的温暖里. 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乖巧的弟弟.即便后來父亲去世.他们一家三口也过得十分舒心惬意. 许娉婷的脑袋.就是在两世不同记忆的交杂中开始混混沌沌起來.而这片混混沌沌中.她却还留有最后一丝清醒在悄然感叹.好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次嗅到绝望的气息时.为何还会脆弱不堪. 跟随这个感叹陡然汹涌袭來的是一大堆或熟悉或陌生或喜欢或厌恶或爱或恨的面孔. 她这一死.黄飞宏可以顺其自然地吞掉她所有的钱.闫婧可以堂而皇之地独享她的豪宅和跑车.许世安可以安安心心地坐稳董事长之位.王桂凤可以鸠占鹊巢地一辈子留在许家.许妮娜再沒有眼中钉肉中刺…… 前头才坚定地和宋斐斩断前尘.后头她便死在这异国他乡荒郊野外苍茫雪地.人人都将误会她是失恋了想不开才自寻短见吧.这样的流言.无疑将毁掉她生前的一世英名. 眼前蓦地闪过一张坚毅冷冽的脸.抿紧薄唇.用深邃的星眸睨着她.讽意十足地嘲笑道:丢人.真丢人. 是啊.是很丢人.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以这副窝囊的德性死掉.可不丢人嘛…… “……许娉婷……许、娉、婷……许娉婷.” 行了.你烦不烦.我知道我很丢人.可也用不着揪着我的尸体骂. 喋喋不休的呼唤声如啰嗦的唐三藏在耳畔碎碎念.许娉婷本就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得紧.耳朵却还要受摧残.禁不住怒了.用残留的最后一丝力气挥臂往声源处甩去. 沒想到手掌当真落到了实处.迷迷糊糊中的许娉婷顿觉有些怪异.随即便感觉自己的手腕被逮住、按定.一股温热的触感拂上了自己的口鼻间.携來冰冰凉凉的气息. 然而下一秒.人中上突如其來的剧痛疼得她几欲尖叫.水汽随之氤氲于眼中.身体下意识地猛然弹起.沒想到.额头又一下撞上了硬物.“嗡”地一记对撞声在寂静的空间里似乎还附赠回响的尾音. 和对撞声同时传出的.还有轻微的“嘶”声. 许娉婷确定.这听上去像极了呻.吟的嘶声并不是出自她之口.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一时间.她顾不得人中和额头的疼痛.霍然睁眼看向对方. 雪地映出的莹莹微光中.一道黑影的轮廓既清晰又模糊. 清晰的是.她完全可以看出对方半个身子探进车内.一只手撑着座椅.一只手捂着额头.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方才那一撞也痛得他龇牙咧嘴. 模糊的是.除了能过通过轮廓看出对方高大的身形.她压根就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判断不了來者何人. 于是心中立即做出反应.趁着对方分神的这一瞬间.她利用此时身处位置的优势.猛然一脚快、准、狠地踹向对方的心口. 电光火石间.她的脚尖才触碰到对方胸前的衣料.她的脚踝便被一把握住. 失了先决之机.许娉婷正考虑着出动另一条腿继续攻击时.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响彻车内小小的空间.颤动着空气中的因子流动碰撞. “许娉婷.你够了.” 满满地表达了他此刻的恼怒.然首先传入许娉婷耳中的并非这层恼怒.而是刺破黎明前黑暗的第一缕阳光. 未经大脑冲口而出的话语气着实重了点.高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问題.可是未及他做出下一步的举动.一具柔软的身体蓦地重重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高城被扑得差点沒向后倒.稳住身体后.又骤然愣住了. 她的身体在不易察觉地颤抖.即使隔着各自厚实的衣裳.即使那么地轻微.可他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她温热的呼吸夹杂着属于她的清香长长短短、轻轻重重地在他耳畔簌簌发响.挠撩得他的耳廓微微发痒. 她的胸口起伏得异常剧烈.仿佛刚刚经过长途奔跑气喘吁吁.又如同山水跋涉后风尘仆仆企图平复疲惫的身体. 她用她带着三分惊诧、三分欢喜、三分埋怨和一分尚未平息的惊恐的软糯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你怎么才來.” 你.怎么.才來. 高城无声地将这简单的五个字重复了一遍.默默体味着其中所包涵的意味深长.心底顿时生出无限庆幸. 幸亏.他赶來了. 活至今日三十余年.他从未这般庆幸过. 他回抱住她.长长的手臂环住她的身体.紧紧地将她揉碎在自己的心口. 突然.耳根处传來冰冰凉凉的湿润触感.他的身体蓦地一僵.胸腔深处因为这湿润的冰凉感而深深触动.久久轰鸣. 这般触动.滋味难以名状.不动声色.却又惊涛骇浪.激荡于这辽远无边的大地之上.夜幕之下. 他能做的只是将怀中之人抱得再紧一些.再紧一些.再紧一些. 却好像怎么抱都不够紧…… 第四十五章 占坑 许娉婷的母亲长得很美.笑起來的时候眼睛会眯成温柔的形状.脸颊上陷下两湾小小的涡.偶尔更开怀时还会露出雪白的牙齿. 当然.许娉婷沒有亲眼见过她.她见到的是.照片里的余岚. 但凡认识余岚又见过许娉婷的人.都认为两人长得很像. 也的确长得很像.继承了她温山软水般的模样.继承了雪白的牙齿.也继承了其中一湾梨涡. 可偏偏.一个是美.一个只是清秀. 在少女怀春看重样貌的年龄.她曾坚定地认为是从许仁安身上继承來的那一半破坏了她的美. 她曾经想用这个借口來向许仁安撒娇.可是.许仁安并沒有给她这个机会. 无论是小学还是中学时期.接送她的人永远是保姆或者司机.她很少在家里看到他.而偶尔有机会处在一块.几乎也都是被训斥至哭鼻子的回忆.此后她便去了英国留学.见面、交流的机会更少了. 明明是最亲近的一对父女.偏生要等到阴阳两隔才明白相互之间浓厚的爱. 与许娉婷的童年记忆不一样的是.周小芙一直都生活在家庭的温暖里. 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乖巧的弟弟.即便后來父亲去世.他们一家三口也过得十分舒心惬意. 许娉婷的脑袋.就是在两世不同记忆的交杂中开始混混沌沌起來.而这片混混沌沌中.她却还留有最后一丝清醒在悄然感叹.好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次嗅到绝望的气息时.为何还会脆弱不堪. 跟随这个感叹陡然汹涌袭來的是一大堆或熟悉或陌生或喜欢或厌恶或爱或恨的面孔. 她这一死.黄飞宏可以顺其自然地吞掉她所有的钱.闫婧可以堂而皇之地独享她的豪宅和跑车.许世安可以安安心心地坐稳董事长之位.王桂凤可以鸠占鹊巢地一辈子留在许家.许妮娜再沒有眼中钉肉中刺…… 前头才坚定地和宋斐斩断前尘.后头她便死在这异国他乡荒郊野外苍茫雪地.人人都将误会她是失恋了想不开才自寻短见吧.这样的流言.无疑将毁掉她生前的一世英名. 眼前蓦地闪过一张坚毅冷冽的脸.抿紧薄唇.用深邃的星眸睨着她.讽意十足地嘲笑道:丢人.真丢人. 是啊.是很丢人.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以这副窝囊的德性死掉.可不丢人嘛…… “……许娉婷……许、娉、婷……许娉婷.” 行了.你烦不烦.我知道我很丢人.可也用不着揪着我的尸体骂. 喋喋不休的呼唤声如啰嗦的唐三藏在耳畔碎碎念.许娉婷本就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得紧.耳朵却还要受摧残.禁不住怒了.用残留的最后一丝力气挥臂往声源处甩去. 沒想到手掌当真落到了实处.迷迷糊糊中的许娉婷顿觉有些怪异.随即便感觉自己的手腕被逮住、按定.一股温热的触感拂上了自己的口鼻间.携來冰冰凉凉的气息. 然而下一秒.人中上突如其來的剧痛疼得她几欲尖叫.水汽随之氤氲于眼中.身体下意识地猛然弹起.沒想到.额头又一下撞上了硬物.“嗡”地一记对撞声在寂静的空间里似乎还附赠回响的尾音. 和对撞声同时传出的.还有轻微的“嘶”声. 许娉婷确定.这听上去像极了呻.吟的嘶声并不是出自她之口.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一时间.她顾不得人中和额头的疼痛.霍然睁眼看向对方. 雪地映出的莹莹微光中.一道黑影的轮廓既清晰又模糊. 清晰的是.她完全可以看出对方半个身子探进车内.一只手撑着座椅.一只手捂着额头.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方才那一撞也痛得他龇牙咧嘴. 模糊的是.除了能过通过轮廓看出对方高大的身形.她压根就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判断不了來者何人. 于是心中立即做出反应.趁着对方分神的这一瞬间.她利用此时身处位置的优势.猛然一脚快、准、狠地踹向对方的心口. 电光火石间.她的脚尖才触碰到对方胸前的衣料.她的脚踝便被一把握住. 失了先决之机.许娉婷正考虑着出动另一条腿继续攻击时.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响彻车内小小的空间.颤动着空气中的因子流动碰撞. “许娉婷.你够了.” 满满地表达了他此刻的恼怒.然首先传入许娉婷耳中的并非这层恼怒.而是刺破黎明前黑暗的第一缕阳光. 未经大脑冲口而出的话语气着实重了点.高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问題.可是未及他做出下一步的举动.一具柔软的身体蓦地重重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高城被扑得差点沒向后倒.稳住身体后.又骤然愣住了. 她的身体在不易察觉地颤抖.即使隔着各自厚实的衣裳.即使那么地轻微.可他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她温热的呼吸夹杂着属于她的清香长长短短、轻轻重重地在他耳畔簌簌发响.挠撩得他的耳廓微微发痒. 她的胸口起伏得异常剧烈.仿佛刚刚经过长途奔跑气喘吁吁.又如同山水跋涉后风尘仆仆企图平复疲惫的身体. 她用她带着三分惊诧、三分欢喜、三分埋怨和一分尚未平息的惊恐的软糯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你怎么才來.” 你.怎么.才來. 高城无声地将这简单的五个字重复了一遍.默默体味着其中所包涵的意味深长.心底顿时生出无限庆幸. 幸亏.他赶來了. 活至今日三十余年.他从未这般庆幸过. 他回抱住她.长长的手臂环住她的身体.紧紧地将她揉碎在自己的心口. 突然.耳根处传來冰冰凉凉的湿润触感.他的身体蓦地一僵.胸腔深处因为这湿润的冰凉感而深深触动.久久轰鸣. 这般触动.滋味难以名状.不动声色.却又惊涛骇浪.激荡于这辽远无边的大地之上.夜幕之下. 他能做的只是将怀中之人抱得再紧一些.再紧一些.再紧一些. 却好像怎么抱都不够紧…… 第四十六章 占坑 许娉婷的母亲长得很美.笑起來的时候眼睛会眯成温柔的形状.脸颊上陷下两湾小小的涡.偶尔更开怀时还会露出雪白的牙齿. 当然.许娉婷沒有亲眼见过她.她见到的是.照片里的余岚. 但凡认识余岚又见过许娉婷的人.都认为两人长得很像. 也的确长得很像.继承了她温山软水般的模样.继承了雪白的牙齿.也继承了其中一湾梨涡. 可偏偏.一个是美.一个只是清秀. 在少女怀春看重样貌的年龄.她曾坚定地认为是从许仁安身上继承來的那一半破坏了她的美. 她曾经想用这个借口來向许仁安撒娇.可是.许仁安并沒有给她这个机会. 无论是小学还是中学时期.接送她的人永远是保姆或者司机.她很少在家里看到他.而偶尔有机会处在一块.几乎也都是被训斥至哭鼻子的回忆.此后她便去了英国留学.见面、交流的机会更少了. 明明是最亲近的一对父女.偏生要等到阴阳两隔才明白相互之间浓厚的爱. 与许娉婷的童年记忆不一样的是.周小芙一直都生活在家庭的温暖里. 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乖巧的弟弟.即便后來父亲去世.他们一家三口也过得十分舒心惬意. 许娉婷的脑袋.就是在两世不同记忆的交杂中开始混混沌沌起來.而这片混混沌沌中.她却还留有最后一丝清醒在悄然感叹.好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次嗅到绝望的气息时.为何还会脆弱不堪. 跟随这个感叹陡然汹涌袭來的是一大堆或熟悉或陌生或喜欢或厌恶或爱或恨的面孔. 她这一死.黄飞宏可以顺其自然地吞掉她所有的钱.闫婧可以堂而皇之地独享她的豪宅和跑车.许世安可以安安心心地坐稳董事长之位.王桂凤可以鸠占鹊巢地一辈子留在许家.许妮娜再沒有眼中钉肉中刺…… 前头才坚定地和宋斐斩断前尘.后头她便死在这异国他乡荒郊野外苍茫雪地.人人都将误会她是失恋了想不开才自寻短见吧.这样的流言.无疑将毁掉她生前的一世英名. 眼前蓦地闪过一张坚毅冷冽的脸.抿紧薄唇.用深邃的星眸睨着她.讽意十足地嘲笑道:丢人.真丢人. 是啊.是很丢人.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以这副窝囊的德性死掉.可不丢人嘛…… “……许娉婷……许、娉、婷……许娉婷.” 行了.你烦不烦.我知道我很丢人.可也用不着揪着我的尸体骂. 喋喋不休的呼唤声如啰嗦的唐三藏在耳畔碎碎念.许娉婷本就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得紧.耳朵却还要受摧残.禁不住怒了.用残留的最后一丝力气挥臂往声源处甩去. 沒想到手掌当真落到了实处.迷迷糊糊中的许娉婷顿觉有些怪异.随即便感觉自己的手腕被逮住、按定.一股温热的触感拂上了自己的口鼻间.携來冰冰凉凉的气息. 然而下一秒.人中上突如其來的剧痛疼得她几欲尖叫.水汽随之氤氲于眼中.身体下意识地猛然弹起.沒想到.额头又一下撞上了硬物.“嗡”地一记对撞声在寂静的空间里似乎还附赠回响的尾音. 和对撞声同时传出的.还有轻微的“嘶”声. 许娉婷确定.这听上去像极了呻.吟的嘶声并不是出自她之口.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一时间.她顾不得人中和额头的疼痛.霍然睁眼看向对方. 雪地映出的莹莹微光中.一道黑影的轮廓既清晰又模糊. 清晰的是.她完全可以看出对方半个身子探进车内.一只手撑着座椅.一只手捂着额头.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方才那一撞也痛得他龇牙咧嘴. 模糊的是.除了能过通过轮廓看出对方高大的身形.她压根就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判断不了來者何人. 于是心中立即做出反应.趁着对方分神的这一瞬间.她利用此时身处位置的优势.猛然一脚快、准、狠地踹向对方的心口. 电光火石间.她的脚尖才触碰到对方胸前的衣料.她的脚踝便被一把握住. 失了先决之机.许娉婷正考虑着出动另一条腿继续攻击时.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响彻车内小小的空间.颤动着空气中的因子流动碰撞. “许娉婷.你够了.” 满满地表达了他此刻的恼怒.然首先传入许娉婷耳中的并非这层恼怒.而是刺破黎明前黑暗的第一缕阳光. 未经大脑冲口而出的话语气着实重了点.高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问題.可是未及他做出下一步的举动.一具柔软的身体蓦地重重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高城被扑得差点沒向后倒.稳住身体后.又骤然愣住了. 她的身体在不易察觉地颤抖.即使隔着各自厚实的衣裳.即使那么地轻微.可他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她温热的呼吸夹杂着属于她的清香长长短短、轻轻重重地在他耳畔簌簌发响.挠撩得他的耳廓微微发痒. 她的胸口起伏得异常剧烈.仿佛刚刚经过长途奔跑气喘吁吁.又如同山水跋涉后风尘仆仆企图平复疲惫的身体. 她用她带着三分惊诧、三分欢喜、三分埋怨和一分尚未平息的惊恐的软糯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你怎么才來.” 你.怎么.才來. 高城无声地将这简单的五个字重复了一遍.默默体味着其中所包涵的意味深长.心底顿时生出无限庆幸. 幸亏.他赶來了. 活至今日三十余年.他从未这般庆幸过. 他回抱住她.长长的手臂环住她的身体.紧紧地将她揉碎在自己的心口. 突然.耳根处传來冰冰凉凉的湿润触感.他的身体蓦地一僵.胸腔深处因为这湿润的冰凉感而深深触动.久久轰鸣. 这般触动.滋味难以名状.不动声色.却又惊涛骇浪.激荡于这辽远无边的大地之上.夜幕之下. 他能做的只是将怀中之人抱得再紧一些.再紧一些.再紧一些. 却好像怎么抱都不够紧…… 第四十七章 占坑 屋外寒风呼呼刮卷碎雪拍上窗户.屋内炉火腾腾燃烧静谧无声. 他的星眸像沉在海底深处一般凝重.一触之下.仿佛穿过波澜万丈的水.看见了万千景象.而那万千景象.却是无处不在地将倒映出來的她的影子包围. 她的心猛然跳了跳.他在同一时刻垂下了眼皮子.拿起筷子.往她的碗里夹了一颗丸子.“快吃吧.折腾了这么久.你不累吗.” 许娉婷给自己斟上一杯清酒.一饮而尽.一股暖流从喉腔划过心尖最后进入五脏六腑.香醇甘甜却又带着些许涩涩的味道让她再次抓过酒壶. 高城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只一杯已经够了.你又忘了你那糟糕的胃了.” 许娉婷忽而嘿嘿一笑.提了提酒壶.似在称量.“你出來前.我已经喝掉大半了.” 高城这才明白.原來她脸蛋上的红晕并不完全是暖气烘出來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怒火.二话不说夺过酒壶. 然他一抬眼.就见对面的女人樱红润泽的小嘴微微地撅着.瞪着双雾气蒙蒙的杏眸.让人一触.心中就仿佛化出水一般. 他不知究竟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劫后余生的经历带给她的一时脆弱和柔软.他只是清楚现在的许娉婷和平时很不一样. 可是.这样不一样的她.更容易令他心潮荡漾.方才对她的怒火非但刹那间烟消云散.而且还转化成为他身体的无名燥热.不温不火地燃着他. 喉咙禁不住咽了咽口水.高城下意识地举起手边的杯子将里头的液体喝了个干净.想以此压一压火气.但喝进去后才发现是酒不是水.霎时益发气闷. 对面的女人还在眼巴巴地瞧着他.满是一副委屈的模样.高城禁不住厉声命令道:“吃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识的反应.她洁白整齐的上排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在他看來如同罂粟一般散发出无比诱惑的色泽.他的脑中瞬间回忆起了此前在她唇瓣上撷取芬芳时的美好.心头的那簇小火苗噌地彻底烧成了熊熊烈焰. 其实许娉婷是想告诉他.隔了这么久.面已经凉了.谁知就在她踌躇着准备开口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蓦地将她拉了过去.随即高城的面庞近在咫尺. 他的眸底有灼热的光芒在闪烁.她一眼就看透了里头饱满的浓浓爱恋. “许娉婷.是你先勾引我的.” 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想念.理所当然地撇清责任后.未及她反应.他的吻就狠狠地落了下來.狂野、激烈、铺天盖地.却又不粗暴.似生怕又伤了她娇嫩的唇. 她沒作任何反抗.反而环上了他的脖颈.等于给了他无声的暗示.他便愈加毫不顾忌地横枪策马闯过她的贝齿.席卷了她的口腔.携带她的小舌.共同畅游悠悠深海. 他一只手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用力地扣着她的后脑勺.如同久未捕获猎物饥肠辘辘的饿狼尽情扫荡着怀中之人的甜美.掌心之下她的腰是那般地纤细柔软.鼻息间是她芳香清新的气味.一切就像她构架出的甜蜜陷阱. 可是.他心甘情愿沉醉. 她在他席天卷地的纵情下渐渐无力.而他则是越搂越紧.她终是招架不住彻底失了气力顺势躺了下去.而他的身体随之压了下來.他空出來的双手捧着她的脸.从刚才的狂风暴雨.进入了辗转流连的细啄缠绵. 贪恋.沉溺.xiaohun. 直到吻得两人都快要窒息.高城才将手撑在她身侧.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嫩绿色的榻榻米席面上.身下的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地散开平铺于脑后.衬得她白净的面容益发无瑕小巧.脸颊上飞晕如朝霞.红肿的唇瓣鲜嫩像可口的糕点.半眯的杏眸水色涟涟迷离地盯着他. 这样一番折腾.她身上的和服浴衣早已松松垮垮.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她尖尖的下巴划过她白皙修长的脖颈.落到了她风光半掩的胸前. 剧烈的喘息使得胸口隐隐可见的两座半掩的小山丘起起伏伏.不禁引他想起拨开这片遮挡后将会呈现怎样美好的旖旎景观. 思绪翩飞间.他的两根手指已经轻轻夹住了和服的交领.停滞住. 指腹下.有柔腻润滑的触感随之她的呼吸时不时蹭上來.静静地盯着隔着薄薄的衣料后两颗樱果模模糊糊的轮廓.他猛地屏住粗重的呼吸.似在思考着什么. 许娉婷亦默默地睨着身上的男人灼然复杂的星眸.感受着他紧绷火热的身体.等待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却见他的手指忽然夹着她浴衣的交领往上拉了拉.欲将她露出的肌肤盖住. 然而许娉婷蓦地伸出手掌按住了他的手. 他的身体顿时僵住. 只因.她这一动作.他的掌心与她的软柔腻彻底亲密接触. 饱满柔软的触感.感觉好得让他的僵硬的身体紧绷得更加厉害. 该死的. “许娉婷.放开.”他生气地冲她低吼.可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她的力气不如他.他若要强行挣开摆明了轻而易举.却偏偏把罪责怪到她的头上. 许娉婷的嘴角露一丝了然的笑意.倒是真的听话地松开了他的手. 高城立即如避蛇蝎般要坐起.谁知许娉婷的两条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了回來. 猝不及防下.他的身体重重地压了上去.胸膛处骤然撞上了她的两团柔软. 更火上添油的是.她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一眨不眨地望进他的眸底.香甜的气息整个包围住他.她诱人的唇瓣轻轻张开.低声说:“不用强迫自己停下來.” 高城愣了愣. 许娉婷噙着恬静的笑容.媚眼如丝地凝注着他.倏然轻轻吻了吻他的鼻尖.随即继续道:“我沒有在算计你.高城.顺其自然吧.” 说完.她再次拉低了他的脑袋.嘴唇主动凑了上去.灵动地探入.舌齿交缠.一点一点地点燃他的激情. 第四十八章 占坑 屋外寒风呼呼刮卷碎雪拍上窗户.屋内炉火腾腾燃烧静谧无声. 他的星眸像沉在海底深处一般凝重.一触之下.仿佛穿过波澜万丈的水.看见了万千景象.而那万千景象.却是无处不在地将倒映出來的她的影子包围. 她的心猛然跳了跳.他在同一时刻垂下了眼皮子.拿起筷子.往她的碗里夹了一颗丸子.“快吃吧.折腾了这么久.你不累吗.” 许娉婷给自己斟上一杯清酒.一饮而尽.一股暖流从喉腔划过心尖最后进入五脏六腑.香醇甘甜却又带着些许涩涩的味道让她再次抓过酒壶. 高城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只一杯已经够了.你又忘了你那糟糕的胃了.” 许娉婷忽而嘿嘿一笑.提了提酒壶.似在称量.“你出來前.我已经喝掉大半了.” 高城这才明白.原來她脸蛋上的红晕并不完全是暖气烘出來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怒火.二话不说夺过酒壶. 然他一抬眼.就见对面的女人樱红润泽的小嘴微微地撅着.瞪着双雾气蒙蒙的杏眸.让人一触.心中就仿佛化出水一般. 他不知究竟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劫后余生的经历带给她的一时脆弱和柔软.他只是清楚现在的许娉婷和平时很不一样. 可是.这样不一样的她.更容易令他心潮荡漾.方才对她的怒火非但刹那间烟消云散.而且还转化成为他身体的无名燥热.不温不火地燃着他. 喉咙禁不住咽了咽口水.高城下意识地举起手边的杯子将里头的液体喝了个干净.想以此压一压火气.但喝进去后才发现是酒不是水.霎时益发气闷. 对面的女人还在眼巴巴地瞧着他.满是一副委屈的模样.高城禁不住厉声命令道:“吃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识的反应.她洁白整齐的上排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在他看來如同罂粟一般散发出无比诱惑的色泽.他的脑中瞬间回忆起了此前在她唇瓣上撷取芬芳时的美好.心头的那簇小火苗噌地彻底烧成了熊熊烈焰. 其实许娉婷是想告诉他.隔了这么久.面已经凉了.谁知就在她踌躇着准备开口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蓦地将她拉了过去.随即高城的面庞近在咫尺. 他的眸底有灼热的光芒在闪烁.她一眼就看透了里头饱满的浓浓爱恋. “许娉婷.是你先勾引我的.” 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想念.理所当然地撇清责任后.未及她反应.他的吻就狠狠地落了下來.狂野、激烈、铺天盖地.却又不粗暴.似生怕又伤了她娇嫩的唇. 她沒作任何反抗.反而环上了他的脖颈.等于给了他无声的暗示.他便愈加毫不顾忌地横枪策马闯过她的贝齿.席卷了她的口腔.携带她的小舌.共同畅游悠悠深海. 他一只手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用力地扣着她的后脑勺.如同久未捕获猎物饥肠辘辘的饿狼尽情扫荡着怀中之人的甜美.掌心之下她的腰是那般地纤细柔软.鼻息间是她芳香清新的气味.一切就像她构架出的甜蜜陷阱. 可是.他心甘情愿沉醉. 她在他席天卷地的纵情下渐渐无力.而他则是越搂越紧.她终是招架不住彻底失了气力顺势躺了下去.而他的身体随之压了下來.他空出來的双手捧着她的脸.从刚才的狂风暴雨.进入了辗转流连的细啄缠绵. 贪恋.沉溺.xiaohun. 直到吻得两人都快要窒息.高城才将手撑在她身侧.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嫩绿色的榻榻米席面上.身下的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地散开平铺于脑后.衬得她白净的面容益发无瑕小巧.脸颊上飞晕如朝霞.红肿的唇瓣鲜嫩像可口的糕点.半眯的杏眸水色涟涟迷离地盯着他. 这样一番折腾.她身上的和服浴衣早已松松垮垮.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她尖尖的下巴划过她白皙修长的脖颈.落到了她风光半掩的胸前. 剧烈的喘息使得胸口隐隐可见的两座半掩的小山丘起起伏伏.不禁引他想起拨开这片遮挡后将会呈现怎样美好的旖旎景观. 思绪翩飞间.他的两根手指已经轻轻夹住了和服的交领.停滞住. 指腹下.有柔腻润滑的触感随之她的呼吸时不时蹭上來.静静地盯着隔着薄薄的衣料后两颗樱果模模糊糊的轮廓.他猛地屏住粗重的呼吸.似在思考着什么. 许娉婷亦默默地睨着身上的男人灼然复杂的星眸.感受着他紧绷火热的身体.等待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却见他的手指忽然夹着她浴衣的交领往上拉了拉.欲将她露出的肌肤盖住. 然而许娉婷蓦地伸出手掌按住了他的手. 他的身体顿时僵住. 只因.她这一动作.他的掌心与她的软柔腻彻底亲密接触. 饱满柔软的触感.感觉好得让他的僵硬的身体紧绷得更加厉害. 该死的. “许娉婷.放开.”他生气地冲她低吼.可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她的力气不如他.他若要强行挣开摆明了轻而易举.却偏偏把罪责怪到她的头上. 许娉婷的嘴角露一丝了然的笑意.倒是真的听话地松开了他的手. 高城立即如避蛇蝎般要坐起.谁知许娉婷的两条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了回來. 猝不及防下.他的身体重重地压了上去.胸膛处骤然撞上了她的两团柔软. 更火上添油的是.她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一眨不眨地望进他的眸底.香甜的气息整个包围住他.她诱人的唇瓣轻轻张开.低声说:“不用强迫自己停下來.” 高城愣了愣. 许娉婷噙着恬静的笑容.媚眼如丝地凝注着他.倏然轻轻吻了吻他的鼻尖.随即继续道:“我沒有在算计你.高城.顺其自然吧.” 说完.她再次拉低了他的脑袋.嘴唇主动凑了上去.灵动地探入.舌齿交缠.一点一点地点燃他的激情. 第四十九章 占坑 屋外寒风呼呼刮卷碎雪拍上窗户.屋内炉火腾腾燃烧静谧无声. 他的星眸像沉在海底深处一般凝重.一触之下.仿佛穿过波澜万丈的水.看见了万千景象.而那万千景象.却是无处不在地将倒映出來的她的影子包围. 她的心猛然跳了跳.他在同一时刻垂下了眼皮子.拿起筷子.往她的碗里夹了一颗丸子.“快吃吧.折腾了这么久.你不累吗.” 许娉婷给自己斟上一杯清酒.一饮而尽.一股暖流从喉腔划过心尖最后进入五脏六腑.香醇甘甜却又带着些许涩涩的味道让她再次抓过酒壶. 高城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只一杯已经够了.你又忘了你那糟糕的胃了.” 许娉婷忽而嘿嘿一笑.提了提酒壶.似在称量.“你出來前.我已经喝掉大半了.” 高城这才明白.原來她脸蛋上的红晕并不完全是暖气烘出來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怒火.二话不说夺过酒壶. 然他一抬眼.就见对面的女人樱红润泽的小嘴微微地撅着.瞪着双雾气蒙蒙的杏眸.让人一触.心中就仿佛化出水一般. 他不知究竟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劫后余生的经历带给她的一时脆弱和柔软.他只是清楚现在的许娉婷和平时很不一样. 可是.这样不一样的她.更容易令他心潮荡漾.方才对她的怒火非但刹那间烟消云散.而且还转化成为他身体的无名燥热.不温不火地燃着他. 喉咙禁不住咽了咽口水.高城下意识地举起手边的杯子将里头的液体喝了个干净.想以此压一压火气.但喝进去后才发现是酒不是水.霎时益发气闷. 对面的女人还在眼巴巴地瞧着他.满是一副委屈的模样.高城禁不住厉声命令道:“吃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识的反应.她洁白整齐的上排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在他看來如同罂粟一般散发出无比诱惑的色泽.他的脑中瞬间回忆起了此前在她唇瓣上撷取芬芳时的美好.心头的那簇小火苗噌地彻底烧成了熊熊烈焰. 其实许娉婷是想告诉他.隔了这么久.面已经凉了.谁知就在她踌躇着准备开口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蓦地将她拉了过去.随即高城的面庞近在咫尺. 他的眸底有灼热的光芒在闪烁.她一眼就看透了里头饱满的浓浓爱恋. “许娉婷.是你先勾引我的.” 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想念.理所当然地撇清责任后.未及她反应.他的吻就狠狠地落了下來.狂野、激烈、铺天盖地.却又不粗暴.似生怕又伤了她娇嫩的唇. 她沒作任何反抗.反而环上了他的脖颈.等于给了他无声的暗示.他便愈加毫不顾忌地横枪策马闯过她的贝齿.席卷了她的口腔.携带她的小舌.共同畅游悠悠深海. 他一只手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用力地扣着她的后脑勺.如同久未捕获猎物饥肠辘辘的饿狼尽情扫荡着怀中之人的甜美.掌心之下她的腰是那般地纤细柔软.鼻息间是她芳香清新的气味.一切就像她构架出的甜蜜陷阱. 可是.他心甘情愿沉醉. 她在他席天卷地的纵情下渐渐无力.而他则是越搂越紧.她终是招架不住彻底失了气力顺势躺了下去.而他的身体随之压了下來.他空出來的双手捧着她的脸.从刚才的狂风暴雨.进入了辗转流连的细啄缠绵. 贪恋.沉溺.xiaohun. 直到吻得两人都快要窒息.高城才将手撑在她身侧.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嫩绿色的榻榻米席面上.身下的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地散开平铺于脑后.衬得她白净的面容益发无瑕小巧.脸颊上飞晕如朝霞.红肿的唇瓣鲜嫩像可口的糕点.半眯的杏眸水色涟涟迷离地盯着他. 这样一番折腾.她身上的和服浴衣早已松松垮垮.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她尖尖的下巴划过她白皙修长的脖颈.落到了她风光半掩的胸前. 剧烈的喘息使得胸口隐隐可见的两座半掩的小山丘起起伏伏.不禁引他想起拨开这片遮挡后将会呈现怎样美好的旖旎景观. 思绪翩飞间.他的两根手指已经轻轻夹住了和服的交领.停滞住. 指腹下.有柔腻润滑的触感随之她的呼吸时不时蹭上來.静静地盯着隔着薄薄的衣料后两颗樱果模模糊糊的轮廓.他猛地屏住粗重的呼吸.似在思考着什么. 许娉婷亦默默地睨着身上的男人灼然复杂的星眸.感受着他紧绷火热的身体.等待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却见他的手指忽然夹着她浴衣的交领往上拉了拉.欲将她露出的肌肤盖住. 然而许娉婷蓦地伸出手掌按住了他的手. 他的身体顿时僵住. 只因.她这一动作.他的掌心与她的软柔腻彻底亲密接触. 饱满柔软的触感.感觉好得让他的僵硬的身体紧绷得更加厉害. 该死的. “许娉婷.放开.”他生气地冲她低吼.可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她的力气不如他.他若要强行挣开摆明了轻而易举.却偏偏把罪责怪到她的头上. 许娉婷的嘴角露一丝了然的笑意.倒是真的听话地松开了他的手. 高城立即如避蛇蝎般要坐起.谁知许娉婷的两条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了回來. 猝不及防下.他的身体重重地压了上去.胸膛处骤然撞上了她的两团柔软. 更火上添油的是.她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一眨不眨地望进他的眸底.香甜的气息整个包围住他.她诱人的唇瓣轻轻张开.低声说:“不用强迫自己停下來.” 高城愣了愣. 许娉婷噙着恬静的笑容.媚眼如丝地凝注着他.倏然轻轻吻了吻他的鼻尖.随即继续道:“我沒有在算计你.高城.顺其自然吧.” 说完.她再次拉低了他的脑袋.嘴唇主动凑了上去.灵动地探入.舌齿交缠.一点一点地点燃他的激情. 第五十章 占坑 一旦开始.根本就停不下來. 即便他已看到许娉婷散乱的发丝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上.表情痛苦不堪;即便她的身子因疼痛不由自主痉挛地蜷缩起來.使得花口随之紧闭.细细密密地包裹住他如蛟龙出海的肿胀无法顺滑地动弹. 如同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的极致诱惑.高城的最后一丝忍耐在此刻悉数消失殆尽.开始动了起來. 从某种意义上來说.许娉婷并不是第一次经历人事.可是.这具身体确实是第一次.虽然已经在心理上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生理上撕裂般的痛苦比她想象中的更甚几倍. 身上的男人宛若困兽出笼.孜孜不倦地辛勤耕耘着.猩红的眸底和畅快的表情昭示着他对她的占有权.她知道这种时候已无法阻止他猛烈的进攻.她能做的只是尽力地迎合他.以减轻自己的痛苦. 她如鲜藕般的手臂环上他精壮的腰身.紧紧地抱住他.让两人的结合处贴得更加紧密.她柔软的唇瓣蜻蜓点水地在他精雕细刻的脸上星火燎原. 恣意狂野的冲刺.细水柔情的缠绵.他在她的缱绻磨蹭下浑身愈发火热.手掌不由自主地伸到她的脑后.手指撩入她一头多而密的长发中.将她的脸死死地扣在他的肩窝处. 他的唇舌动情地含住她白嫩的耳垂.细细地研磨.配合着身下勃发的欲.望一记迅猛而深入的挺进.随即是新一轮紧锣密鼓地进进出出. 硕大的嵌入物直抵方才未挤入的深处顶端.一瞬间的极致疼痛后终于升起了一丝欢愉和快感.她骤然的呼痛在出口的那一刻转而便化作了惑人心神的娇媚低.吟.更激起了高城野性十足的强势冲撞. 就像抱着浮木的溺水之人.一面承受着濒临死亡的浓烈痛苦.每一下都在剥夺着她的呼吸;另一面却又享受着來自情.欲纾解的无垠酥麻爽快. 壁炉的火焰腾腾地燃着一室的翻滚旖旎.燃着共赴yuwang之渊的男女悱恻的激情…… ? 第二天.许娉婷一睁眼.跌入的便是高城复杂深邃而又灼热的目光. 乍然看到他躺在自己身旁.许娉婷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來自浑身无处不在的疼痛.尤其是下.身的火辣和酸胀.提醒着她昨夜两人所发生的一切. “干嘛这么看我.”恰好是面对着他睡.省了她偏头的功夫.许娉婷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想保留着. 语气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张口时微微翘起的嘴角鼓起两片润嫩饱满的唇瓣.青黑的发丝衬得白净的小脸风情万种.等高城反应过來时.他的手掌已经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尚余绯红的面颊. 许娉婷如同乖巧的小猫.蹭了蹭他温暖的掌心.恬静干净的笑容无比真诚.晃得高城一下迷了眼.目光随之触及她露出的锁骨上紫红相间的吻痕.他忽然眯了眯眼.紧接着蓦地倾过身來.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弄疼你了.我不知道你是……” 他终于明白过來为什么他的进入会再三受阻.也终于明白过來为什么她会疼成那个样子.无数次地看到她和宋斐之间的亲密无间.以及之前与她几次浅尝则止的接触.她的熟稔很容易让人误会.他以为.至少.她曾经属于过宋斐. 谁能想到.他的丫头.竟然是块尚未开垦的良田.他并非是有处.女情结.但是能够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其中的意外带來的狂喜是难以想象的. 内心无法抑制的激动令他的力道又加了两分.许娉婷的脸整个被按在了他赤.裸的胸膛上.压得她呼吸困难. 好不容易用眼角余光瞥见他胸前的一粒凸起近在咫尺.她突发奇想恶作剧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 “嘶..”骤然的湿热让高城的身体猛地一个战栗轻哼一声.许娉婷立即感受到他与她紧贴着的皮肤马上灼热起來. 趁着他因为战栗而松开些许空间.许娉婷“噗嗤”一笑仰起脸.斜睨着他:“是啊.被你占了大便宜.” 她的口吻带着漫不经心的玩笑意味.高城的脸色并沒有因此而松弛下來.星眸反而愈加深邃了两分.低沉的嗓音凝重无比:“许娉婷.你是认真的吗.” 突然莫名的问话.许娉婷怔了怔.不明所以地望定他严肃的表情.听他继续说着:“我知道如今灯红酒绿的年代.男欢女爱很正常.或许昨晚酒精的作用让我们两个都有些失控……我想要知道.你对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想法.” 向來条理清晰的他.竟然将这两三句话说得犹豫不决.面部的表情一再变化万千.许娉婷自始至终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看着他斟酌着说完话后.凝注着她的神色间难得流露出一丝几不可闻的不安和害怕.她的心再次泛起了酸楚的涟漪. 而看到她不发一语眼波微动.高城心中愈发忐忑.忽然便后悔自己为什么又自讨沒趣地问这种问題. 不想.怀中的人本就近在咫尺的脸庞忽然贴了上來.主动地缠上他的唇舌.轻而易举就撩拨起他反客为主. 一番热吻.两人及时地悬崖勒马.剧烈着喘着粗气. 许娉婷的贝齿蓦地在他的肩窝上轻轻咬出一排齿印.双手环住他的腰.瓮声瓮气地说:“高城.现在的我们是清醒着的.” 她明白.她之前对他的态度对他來说如同杯弓蛇影.所以他才会不安和害怕. 她的这一句话.是在告诉他.她不是酒后乱性.她是认真的. 高城的身体应声僵了僵.手指轻轻地捏着她的下颔抬起她的头.闪动的目光灼热中难掩惊喜:“丫头……” 一声暗.哑的呼唤.他反手搂住她.温柔的吻落了上去.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脸颊.最后在她的唇上流连忘返. 许娉婷带着淡淡的微笑热烈地回应着.心中通透无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已经成功地占据了她的心. 第五十一章 占坑 一番耳鬓厮磨中.高城的手早已控制不住地在她的娇躯上游走.许娉婷也被折腾得小腹处渐渐升起难耐的邪火. 两具烫热的身体重新纠缠在了一起.眼看就要擦枪走火时.忽然一声长长地“咕..”回响在房中. 意乱情迷中的两个人均瞬间愣怔住.随即便见许娉婷的脸颊上两抹红晕更浓.蓦地捂着脸埋进了被子里. 高城这才反应过來这声音的來源.不由哈哈笑了两声.搂住了裹在被单里的许娉婷.吻了吻她雪白的后颈.柔声说:“你再休息会.我去给你煮点东西.” 许娉婷自觉十分丢人.可是想到自己此刻饥肠辘辘都是因为某个家伙.更加感到忿忿.一把撩开被单不满地嚷嚷:“都怪你等不及我把面吃..” 却沒想到高城此时恰恰正站在榻榻米旁穿衣服.她的“掉”字还沒來得及出口.就瞬间被近在咫尺的男色剥夺了所有的声音. 六块紧实的腹肌依旧.勾勒出性感的人鱼线.最后陪衬出小腹之下密集的曲毛中仍处于勃发状态的贲张. 高城沒想到她会突然转过身來.亦怔了怔.谁知这小丫头竟然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巨龙.双眼放光.如狼似虎.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有意无意地咳了两声. 许娉婷这才回过神來.不徐不缓一手抓住被单将自己的脸重新盖住. 听到高城似有若无地轻笑一声而后走进厨房的声音后.许娉婷久久才从被单里钻出來.一张脸已经红得跟煮熟的虾一般..倒不是因为看到他的身体而害羞.而是在想.原來塞进她小小的容器里的东西那么大尺寸.难怪她疼得那么厉害…… ? 冰箱里存放的多是速食.所以不得已.摆在许娉婷面前的依旧是面条.所幸肚子饿.高城的手艺也不错.闻着什么都是香气逼人的. 可最大的问題是许娉婷着实累到了.在高城进厨房期间她又打了个小盹.任是高城怎么喊她都不愿意起來. 无奈.高城怕她饿坏肚子.只能亲自给她套上和服浴衣.然后抱着柔若无骨的她.一口一口往她嘴里喂. 这一來.许娉婷仿佛彻底成了任性的孩子一般.舒服地靠在他怀里.指手画脚地一会儿让他夹这个.一会儿让他夹那个.可怜了高城.衣衫不整的温香软玉在怀本就蹭得他心猿意马.还得忙着伺候小祖宗一样伺候她.生理心理上双重折磨. “喂.许娉婷.你的独立自主哪里去了.或者把乖巧恬静找回來也好.”高城倏然沉声问道. 玩得不亦乐乎的许娉婷应声挑了挑眉.斜眼睨他反问:“怎么.这么快就嫌弃我刁蛮任性.爱撒娇了.” 不等高城反应.她兀自接着自黑:“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心狠手辣蛇蝎心肠蛮不讲理横行霸道吗.现在我还要提前警告你.我还占有欲强善妒嫉恨.既然敢爱我.就得敢死在我手里.” 说话间.许娉婷从榻榻米上跨坐上了他的腿.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伸出修长的食指.狠狠地在他的心口处戳了戳.语气阴森.偏偏杏眸又是弯得温柔. 高城搂着她的腰饶有意味地听她说完.夹了颗丸子塞进她的嘴里.薄薄的唇线因愉悦而抿成好看的弧度.一把抓住她的食指.“正好.既然做了我的女人.就别想从我身边离开.就算是死.我也会绑着你一起死.” 许娉婷咯咯地笑了两声.霍然就贴了上去.将含在齿间的丸子往高城嘴里送.送到一半时故意咬着不放.两人的唇舌就这样围绕着一颗丸子相互挑逗嬉戏着.呼吸不觉就在这嬉戏中粗重了起來. 可恨的是.她的手指还十分不安分.一直在他胸膛前似有若无地打转撩拨.慢慢地往他的小腹下探去. 高城喘着气一把将她撩翻.反身将她按倒在榻榻米上.禁锢住她的手脚.居高临下地眯起星眸目光灼然地看着她.“小妖精.一会儿一种样子.” 闻言.许娉婷樱唇勾了勾.轻轻地朝他吹了口气.狡黠而又娇媚地问:“那你喜不喜欢.” 仙女也好.妖精也罢.女人嘛.就是要有各种不同的面目.可无法否认的是.这每一个面目.也都是真实的自己. 高城深邃的眸底有两团火焰熊熊燃烧.嘶.哑着声音不遮不掩地承认:“喜欢.所有的你我都喜欢.现在这副撒娇小女人的样子也很闹心.” 许娉婷应声敛了敛神色.用手指捏了捏他下巴上隐隐长出的胡渣.蓦地作严肃的思索状.“说起來.我正值青春年华.你却已经而立之年了.好像喊你声欧吉桑都可以吧.” “嗯.欧吉桑.”星眸随着他的重复霎时危险地眯了眯.眉尾轻挑.“你是嫌我老.” “不是.”许娉婷表情认真地摇了摇头.继续道:“现在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们都喜欢你这样沉稳帅气又多金的大叔.削尖了脑袋眼巴巴地贴上來.” 高城略显志得意满地笑了笑:“怎么.你怕抢不过她们.” “我为什么要怕.”许娉婷再次摇了摇头.随即恶作剧地贴近他.探出一截舌尖欲拒还迎地舔了舔他的喉结.娇笑着自信道:“我自己就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或许是之前许娉婷留给他的多是成熟女人的印象.高城一直对两人的年龄差距很模糊.而如今经她一提.他才想起.他和许娉婷之间差了整整八岁. 都说三岁一个代沟.可似乎.他并不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交流有任何的障碍.只是如今在男人自尊心的作用下.他忽然有些担心.许娉婷是否会嫌弃他老. 不过此时此刻.眼球上的刺激使得他的脑子想不了太多的东西.这丫头.实在是太擅长撩拨人了. 她的和服浴衣松松垮垮.脚掌还有意无意地在他的小腿上摩挲.高城浑身又紧又疼.蓦地伸出手掌将她的小脚抓在手里. 谁知许娉婷怕痒.被他这么一抓.忍俊不禁地弓起背闪躲.脚上一踹恰恰将榻榻米上的小木桌踹翻了.桌面上的吃食全部翻洒到席面上來. 第五十二章 占坑 高城眼疾手快地搂着许娉婷躲闪到了一旁.许娉婷惊诧地盯着席面上的一片狼藉半晌.随即偏过头去.正瞥见高城胯下鼓起的某处布料恰好被面汤洒上了可疑的污渍.愣了愣.不由掩嘴哈哈大笑起來. “笑什么.还不是你给整的.”他故作严肃地训斥道.似是想要遮掩这一时“胯下之辱”带來的尴尬. 见他突然伸过手來.许娉婷以为他想对她“动手”.下意识地憋住了笑避了避.高城只得无奈地按住她的肩不让她乱动.然后从她的头发上拿下两根沾上去的面条.“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许娉婷双手环胸.眸光肆无忌惮地故意往他的脏处看去.语气里充满了挑衅.“总比你好多了..啊.你干什么..” 话说着.她便尖叫了起來..高城蓦地一手抓住她的小腿.一手扶住她的腰.两下就让她扑倒在他的肩上.紧接着扛起她就往楼下的卧室走去. 许娉婷的两只小腿并拢着被桎梏住无法动弹.只能拼命地在他的肩上扭动.双手不忘去挠他的背. “安分点.”高城宽厚的大掌倏然“啪”地一声脆响拍上了她圆润的臀部.沉声威胁道. 不一会儿.许娉婷就被扛进了浴室里. 浴缸是下嵌式的设计.周边整个用防滑的木板铺就.高城细心地从柜子里找了件毛毯铺在了浴缸边缘.才将她放了上去.伸手将她的长发悉数从背后撩到了前头.随即抓过花洒.调节到合适的温度后.开始给她洗头. 一句话也不解释.只用自己的行动來说明.这向來就是他的作风. 他殷实的手指穿插于她的秀发间.温热的触感通过头皮一丝一丝地传递到她的心头.许娉婷静静地趴在浴缸边沿.在彼此沉默不语的淡淡温馨中享受着独一无二的温柔相待.嘴角禁不住噙起幸福的笑意. “那个.高城……”许娉婷忽然犹豫地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是水温太高.还是不小心扯到你头发了.”高城立即关切地询问. “不是.都不是.”许娉婷连忙否认.然后提议道:“我能不能换个姿势.” 虽然垫了毛毯.可一直这么趴着.难免气闷得难受. 高城了然.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头发.给她翻了个身. 昨天洗澡的时候.许娉婷就发现浴缸正对的天花板是块镀膜玻璃.因为外头都被积雪所覆盖.此刻能看到的只是白白的一片.若是平常.想來是可以一边舒坦地泡澡.一边欣赏夜空美丽的漫天繁星. 思及此.许娉婷不禁在心中再次称赞.这座小木屋细节之处的设计实在是很精致.而能够看中这里.可见高城的眼光也是很好的. “一个人傻笑什么呢.”两人本就面对着面.伏在上头的高城自是将她所有的表情一览无余. 俊眉朗目.即便此刻头发有些凌乱.掩盖不了他的气度不凡.隐隐约约的胡渣更令他男人味十足.他俯着身子.从男式和服浴衣的交领处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肌闪着蜜色的光泽.他如待珍宝般耐心地帮她捋顺每一缕头发.认真的性感模样.吸引得许娉婷一刻也挪不开眼. 高城似是读懂了她眼底亮晶晶的光芒.素日平直的唇线不由自主地划出淡淡的笑意.任凭她肆无忌惮的目光地落在他身上來回逡巡.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已经联系了人來接我们.只是大雪封了路.得再多等一两天.”高城顿了顿.一挑眉:“怎么.着急着走.” 许娉婷伸出手指将他的交领拉开了些.“高总日理万机都不着急.我能着急什么.” 闻言.高城却是忽然轻声说了句:“我倒是希望永远都不要回去了.” 许娉婷的手指应声滞了滞.杏眸顿时跌进了他黑若深湖的星眸深处.无边无垠.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深深地将她吸引住.直抵他恳切而认真的内心. “好了.我就那么好看吗.”高城戏谑了一句打断了两人间的沉默.用毛巾将她的头发包住.准备拉她起來. 许娉婷撇了撇嘴.懒懒地不肯起身:“身上还疼着.起不來.” 高城无奈.只得一手伸到她的膝窝处.一手绕过她的背.将她横抱而起.“小懒虫.” 许娉婷这才心满意足地环住他的脖子.鼻间哼哼了两句.对这个称号不予评论. 既然做了.全套服务自是要齐备.于是洗完了头.便是该给她吹头发了. 他的动作熟稔而温柔.伺候得许娉婷舒服地眯着眼睛几乎快要睡着.迷迷糊糊中还不忘打趣道:“从实招來.你到底有过几个女人.” 虽然是问.可她并沒有等高城回答.就兀自扳着手指替他数着.自言自语地嘀咕:“好像也沒见你有什么桃色绯闻.除去对你图谋不轨的Vivian.然后小高乐的母亲..等等.” 许娉婷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惊叫一声:“你不会已经结过婚了吧..” 高城的手上正抓着她的头发.她这一惊一乍之下便被扯到了头皮.她却是顾不到疼.微蹙着眉头.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 “毛毛躁躁.”高城连忙拨开她的头发检查她的头皮.避开了她的目光.淡淡地说了一句:“沒有.” 他的神色显然有些不对劲.许娉婷心底有些后悔自己嘴太快.之前她就猜测小高乐十有八.九是他的私生子.既然是私生子.就必定背后有隐情.而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不太愿意谈论这件事. 两人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良久之后.倒是高城肃着脸色抿着唇问她:“你很介意这件事吗.” 许娉婷怔了怔.与他复杂的眸光对视上.轻笑一声.反问道:“我干嘛要介意.” 见她说话时表情自然.神色自若.高城心中微微动容.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专注地凝视着她久久.然后叹了口气.“小高乐……他是我哥的孩子.” 第五十三章 占坑 关于高城的家庭背景.许娉婷了解得着实不多.也是上回从陆秉钊口中她才得知原來他还有个已故的哥哥.而这个哥哥似乎还是他和家里闹翻的原因. 她蓦地伸手按住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将其拉平:“如果是不高兴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你皱眉的样子真的很像老头子.” 一说完.见高城挑了挑眉尾眯起了眼睛.许娉婷连忙推了他一把:“脏死了.快去洗澡不跟你闹了.” 鼓着腮帮子.满脸嫌弃的模样.水润的杏眸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甜蜜笑意.高城明白她这是故意转移话題.终是给了她的额头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便兀自进了浴室收拾身上沾到的狼藉. 等他出來时.却发现她竟然又趴回床上去了. 想起她自醒來之后就一直在抱怨浑身疼不愿动.高城心底有种复杂而说不出口的异样感觉. “怎么了.还是不舒坦.”他坐到床边伏下身子.用下巴的胡渣去蹭她的脸.柔声问道. 许娉婷半眯着眼睛将脑袋转了方向避开他的蹂躏.鼻间哼哼了两声算是作为回答. “要不.我给你按摩.”高城想了想.提议道.同时脑袋中已经在飞速地回想早年学过的那一套舒展筋骨的手法. 有人主动要求伺候她.许娉婷自是图得乐意.再次哼哼了两声以表示同意. 说干就干.高城立即爬上了床.正欲动手时.看到她身上还穿着和服浴衣.忽然一本正经地提醒她:“那个.为了让效果更好.你背上的衣服得脱了.” 许娉婷想着平时在美容馆里也是只裹着浴巾让按摩师服务.沒觉得有什么不妥.便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高城的心猛然乱了节奏地跳了两下.向她伸去的手竟然隐隐有些颤抖.暗暗咒骂自己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沒有出息.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从她的肩上将衣服褪至腰间.带出一幅画卷缓缓在眼前展开. 乌黑的长发微微散开.如拉开的卷帘一般垂落在如珠玉圆润的肩头.流畅的脊椎线自后颈顺滑而下直抵被衣服隐约遮挡的尾骨.洁白的肌肤莹润细腻而饱含弹性.于淡淡的灯光下微光流转.好像一块完整的璞玉从内到外氤氲出曼妙无比的光华. 高城深邃的眸光霎时闪了闪..就是在这本该无瑕的玉背上.一条浅粉色的疤痕煞风景地留在她的右侧肩胛骨附近.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想要抚上去.眼看就要触到时.却突然止住了. 随即.他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开始给她按摩起來. 厚实的手掌顺着穴道在她的背上游走.或按或捏或揉或推.手劲随之一会儿重一会儿轻.來來回回几下.许娉婷只觉得全身的酸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仿佛能够听见身体里骨头渐渐展开的脆响声.身上也慢慢热了起來. 本就半眯着眼睛的她舒服得阖眼昏昏欲睡.嘴里不由带着赞赏的口吻喃喃道:“沒想到你按摩的技术比你的床上功夫好那么多……” 话音刚落.许娉婷就明显感觉到背上的手突然滞了滞.她才蓦地反应过來自己一时失口. “你说什么.嗯.”耳畔霍然传來他阴侧侧的声音.高城整张脸俯了下來.薄唇几欲贴着她的耳廓.眯着眼睛灼然地盯着她.脸色很是阴沉. 许娉婷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慢慢地挪动身子想要撤离他的气息范围内.不想小心思早被高城看穿.加上两人此刻的姿势她本就处于下风.他只是毫不费力地横过胳膊就将她圈住了. “乖.你刚刚说什么.我沒听清楚.你再说一遍……”他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颔.如同哄孩子一般诱着她. 眼瞧着他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眼底闪烁着不明意味的精光.许娉婷一边在心底暗暗悔恨怎么一不小心就戳中了男人最忌讳的话題.一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念电转着该怎么把话圆过去. “嫌弃我功夫不好……那怎样才是好……”他兀自喃喃地说着.“这样.” 脊背上.他的指尖蓦然轻轻划过.激起痒痒的触感.许娉婷的身体随之颤了颤. “还是这样.”他继续说着.指尖顺着后背摸索到了她的浑圆处.但又沒一把握住.只是似有若无地摩挲. 许娉婷只觉体内深处随着他指尖的移动开始升起电流.让人禁不住想要要低.吟出口.可是高城正饶有意味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她不想在他面前服软.硬是抿着嘴唇不出声. “或者是.这样.” 他的星眸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手掌已经伸到了她的腿上.慢慢地沿着她的腿根内侧向上游走而去. “好啦好啦.不要闹了.”许娉婷猛地并拢了腿将他的手掌及时夹住.制止了他往危险地带靠近.巧笑嫣然地说道.私下却是暗暗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高城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笑意更浓地注视着赔笑的许娉婷.佯装无辜地说:“不是你自己说我功夫不行.那你得告诉我.怎样才算功夫好.我才能伺候得你满意.不是吗.” 许娉婷一边抓着方才被脱了一半的衣服以防走光.一边暗暗咬牙这男人不是一直很严肃内敛吗.现在怎么都懂调戏她了. “你真的想知道.”许娉婷勾了勾唇角.反问道. 见高城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她的眸底瞬间闪过一丝狐狸般狡黠的精光.下一刻.她的手快准狠地往他的下体抓去. “嘶..”高城猛地呻.吟一声.脸色一变.不可思议地盯着许娉婷.“你..” 话沒说完.她的手竟还故意动了动.高城的身体颤了颤.脸上的表情一半古怪一半舒坦.看得许娉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就是趁着他自顾不暇的这个时候.她敏捷地挣脱开他往床沿滚去. “想跑.” 然而.高城的反应比她还要快.长长的手臂一把揽住她的腰就将她拉了回來. 第五十四章 占坑 关于高城的家庭背景.许娉婷了解得着实不多.也是上回从陆秉钊口中她才得知原來他还有个已故的哥哥.而这个哥哥似乎还是他和家里闹翻的原因. 她蓦地伸手按住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将其拉平:“如果是不高兴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你皱眉的样子真的很像老头子.” 一说完.见高城挑了挑眉尾眯起了眼睛.许娉婷连忙推了他一把:“脏死了.快去洗澡不跟你闹了.” 鼓着腮帮子.满脸嫌弃的模样.水润的杏眸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甜蜜笑意.高城明白她这是故意转移话題.终是给了她的额头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便兀自进了浴室收拾身上沾到的狼藉. 等他出來时.却发现她竟然又趴回床上去了. 想起她自醒來之后就一直在抱怨浑身疼不愿动.高城心底有种复杂而说不出口的异样感觉. “怎么了.还是不舒坦.”他坐到床边伏下身子.用下巴的胡渣去蹭她的脸.柔声问道. 许娉婷半眯着眼睛将脑袋转了方向避开他的蹂躏.鼻间哼哼了两声算是作为回答. “要不.我给你按摩.”高城想了想.提议道.同时脑袋中已经在飞速地回想早年学过的那一套舒展筋骨的手法. 有人主动要求伺候她.许娉婷自是图得乐意.再次哼哼了两声以表示同意. 说干就干.高城立即爬上了床.正欲动手时.看到她身上还穿着和服浴衣.忽然一本正经地提醒她:“那个.为了让效果更好.你背上的衣服得脱了.” 许娉婷想着平时在美容馆里也是只裹着浴巾让按摩师服务.沒觉得有什么不妥.便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高城的心猛然乱了节奏地跳了两下.向她伸去的手竟然隐隐有些颤抖.暗暗咒骂自己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沒有出息.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从她的肩上将衣服褪至腰间.带出一幅画卷缓缓在眼前展开. 乌黑的长发微微散开.如拉开的卷帘一般垂落在如珠玉圆润的肩头.流畅的脊椎线自后颈顺滑而下直抵被衣服隐约遮挡的尾骨.洁白的肌肤莹润细腻而饱含弹性.于淡淡的灯光下微光流转.好像一块完整的璞玉从内到外氤氲出曼妙无比的光华. 高城深邃的眸光霎时闪了闪..就是在这本该无瑕的玉背上.一条浅粉色的疤痕煞风景地留在她的右侧肩胛骨附近.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想要抚上去.眼看就要触到时.却突然止住了. 随即.他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开始给她按摩起來. 厚实的手掌顺着穴道在她的背上游走.或按或捏或揉或推.手劲随之一会儿重一会儿轻.來來回回几下.许娉婷只觉得全身的酸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仿佛能够听见身体里骨头渐渐展开的脆响声.身上也慢慢热了起來. 本就半眯着眼睛的她舒服得阖眼昏昏欲睡.嘴里不由带着赞赏的口吻喃喃道:“沒想到你按摩的技术比你的床上功夫好那么多……” 话音刚落.许娉婷就明显感觉到背上的手突然滞了滞.她才蓦地反应过來自己一时失口. “你说什么.嗯.”耳畔霍然传來他阴侧侧的声音.高城整张脸俯了下來.薄唇几欲贴着她的耳廓.眯着眼睛灼然地盯着她.脸色很是阴沉. 许娉婷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慢慢地挪动身子想要撤离他的气息范围内.不想小心思早被高城看穿.加上两人此刻的姿势她本就处于下风.他只是毫不费力地横过胳膊就将她圈住了. “乖.你刚刚说什么.我沒听清楚.你再说一遍……”他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颔.如同哄孩子一般诱着她. 眼瞧着他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眼底闪烁着不明意味的精光.许娉婷一边在心底暗暗悔恨怎么一不小心就戳中了男人最忌讳的话題.一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念电转着该怎么把话圆过去. “嫌弃我功夫不好……那怎样才是好……”他兀自喃喃地说着.“这样.” 脊背上.他的指尖蓦然轻轻划过.激起痒痒的触感.许娉婷的身体随之颤了颤. “还是这样.”他继续说着.指尖顺着后背摸索到了她的浑圆处.但又沒一把握住.只是似有若无地摩挲. 许娉婷只觉体内深处随着他指尖的移动开始升起电流.让人禁不住想要要低.吟出口.可是高城正饶有意味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她不想在他面前服软.硬是抿着嘴唇不出声. “或者是.这样.” 他的星眸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手掌已经伸到了她的腿上.慢慢地沿着她的腿根内侧向上游走而去. “好啦好啦.不要闹了.”许娉婷猛地并拢了腿将他的手掌及时夹住.制止了他往危险地带靠近.巧笑嫣然地说道.私下却是暗暗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高城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笑意更浓地注视着赔笑的许娉婷.佯装无辜地说:“不是你自己说我功夫不行.那你得告诉我.怎样才算功夫好.我才能伺候得你满意.不是吗.” 许娉婷一边抓着方才被脱了一半的衣服以防走光.一边暗暗咬牙这男人不是一直很严肃内敛吗.现在怎么都懂调戏她了. “你真的想知道.”许娉婷勾了勾唇角.反问道. 见高城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她的眸底瞬间闪过一丝狐狸般狡黠的精光.下一刻.她的手快准狠地往他的下体抓去. “嘶..”高城猛地呻.吟一声.脸色一变.不可思议地盯着许娉婷.“你..” 话沒说完.她的手竟还故意动了动.高城的身体颤了颤.脸上的表情一半古怪一半舒坦.看得许娉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就是趁着他自顾不暇的这个时候.她敏捷地挣脱开他往床沿滚去. “想跑.” 然而.高城的反应比她还要快.长长的手臂一把揽住她的腰就将她拉了回來. 第五十五章 占坑 关于高城的家庭背景.许娉婷了解得着实不多.也是上回从陆秉钊口中她才得知原來他还有个已故的哥哥.而这个哥哥似乎还是他和家里闹翻的原因. 她蓦地伸手按住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将其拉平:“如果是不高兴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你皱眉的样子真的很像老头子.” 一说完.见高城挑了挑眉尾眯起了眼睛.许娉婷连忙推了他一把:“脏死了.快去洗澡不跟你闹了.” 鼓着腮帮子.满脸嫌弃的模样.水润的杏眸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甜蜜笑意.高城明白她这是故意转移话題.终是给了她的额头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便兀自进了浴室收拾身上沾到的狼藉. 等他出來时.却发现她竟然又趴回床上去了. 想起她自醒來之后就一直在抱怨浑身疼不愿动.高城心底有种复杂而说不出口的异样感觉. “怎么了.还是不舒坦.”他坐到床边伏下身子.用下巴的胡渣去蹭她的脸.柔声问道. 许娉婷半眯着眼睛将脑袋转了方向避开他的蹂躏.鼻间哼哼了两声算是作为回答. “要不.我给你按摩.”高城想了想.提议道.同时脑袋中已经在飞速地回想早年学过的那一套舒展筋骨的手法. 有人主动要求伺候她.许娉婷自是图得乐意.再次哼哼了两声以表示同意. 说干就干.高城立即爬上了床.正欲动手时.看到她身上还穿着和服浴衣.忽然一本正经地提醒她:“那个.为了让效果更好.你背上的衣服得脱了.” 许娉婷想着平时在美容馆里也是只裹着浴巾让按摩师服务.沒觉得有什么不妥.便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高城的心猛然乱了节奏地跳了两下.向她伸去的手竟然隐隐有些颤抖.暗暗咒骂自己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沒有出息.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从她的肩上将衣服褪至腰间.带出一幅画卷缓缓在眼前展开. 乌黑的长发微微散开.如拉开的卷帘一般垂落在如珠玉圆润的肩头.流畅的脊椎线自后颈顺滑而下直抵被衣服隐约遮挡的尾骨.洁白的肌肤莹润细腻而饱含弹性.于淡淡的灯光下微光流转.好像一块完整的璞玉从内到外氤氲出曼妙无比的光华. 高城深邃的眸光霎时闪了闪..就是在这本该无瑕的玉背上.一条浅粉色的疤痕煞风景地留在她的右侧肩胛骨附近.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想要抚上去.眼看就要触到时.却突然止住了. 随即.他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开始给她按摩起來. 厚实的手掌顺着穴道在她的背上游走.或按或捏或揉或推.手劲随之一会儿重一会儿轻.來來回回几下.许娉婷只觉得全身的酸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仿佛能够听见身体里骨头渐渐展开的脆响声.身上也慢慢热了起來. 本就半眯着眼睛的她舒服得阖眼昏昏欲睡.嘴里不由带着赞赏的口吻喃喃道:“沒想到你按摩的技术比你的床上功夫好那么多……” 话音刚落.许娉婷就明显感觉到背上的手突然滞了滞.她才蓦地反应过來自己一时失口. “你说什么.嗯.”耳畔霍然传來他阴侧侧的声音.高城整张脸俯了下來.薄唇几欲贴着她的耳廓.眯着眼睛灼然地盯着她.脸色很是阴沉. 许娉婷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慢慢地挪动身子想要撤离他的气息范围内.不想小心思早被高城看穿.加上两人此刻的姿势她本就处于下风.他只是毫不费力地横过胳膊就将她圈住了. “乖.你刚刚说什么.我沒听清楚.你再说一遍……”他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颔.如同哄孩子一般诱着她. 眼瞧着他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眼底闪烁着不明意味的精光.许娉婷一边在心底暗暗悔恨怎么一不小心就戳中了男人最忌讳的话題.一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念电转着该怎么把话圆过去. “嫌弃我功夫不好……那怎样才是好……”他兀自喃喃地说着.“这样.” 脊背上.他的指尖蓦然轻轻划过.激起痒痒的触感.许娉婷的身体随之颤了颤. “还是这样.”他继续说着.指尖顺着后背摸索到了她的浑圆处.但又沒一把握住.只是似有若无地摩挲. 许娉婷只觉体内深处随着他指尖的移动开始升起电流.让人禁不住想要要低.吟出口.可是高城正饶有意味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她不想在他面前服软.硬是抿着嘴唇不出声. “或者是.这样.” 他的星眸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手掌已经伸到了她的腿上.慢慢地沿着她的腿根内侧向上游走而去. “好啦好啦.不要闹了.”许娉婷猛地并拢了腿将他的手掌及时夹住.制止了他往危险地带靠近.巧笑嫣然地说道.私下却是暗暗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高城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笑意更浓地注视着赔笑的许娉婷.佯装无辜地说:“不是你自己说我功夫不行.那你得告诉我.怎样才算功夫好.我才能伺候得你满意.不是吗.” 许娉婷一边抓着方才被脱了一半的衣服以防走光.一边暗暗咬牙这男人不是一直很严肃内敛吗.现在怎么都懂调戏她了. “你真的想知道.”许娉婷勾了勾唇角.反问道. 见高城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她的眸底瞬间闪过一丝狐狸般狡黠的精光.下一刻.她的手快准狠地往他的下体抓去. “嘶..”高城猛地呻.吟一声.脸色一变.不可思议地盯着许娉婷.“你..” 话沒说完.她的手竟还故意动了动.高城的身体颤了颤.脸上的表情一半古怪一半舒坦.看得许娉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就是趁着他自顾不暇的这个时候.她敏捷地挣脱开他往床沿滚去. “想跑.” 然而.高城的反应比她还要快.长长的手臂一把揽住她的腰就将她拉了回來. 第五十六章 占坑 关于高城的家庭背景.许娉婷了解得着实不多.也是上回从陆秉钊口中她才得知原來他还有个已故的哥哥.而这个哥哥似乎还是他和家里闹翻的原因. 她蓦地伸手按住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将其拉平:“如果是不高兴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你皱眉的样子真的很像老头子.” 一说完.见高城挑了挑眉尾眯起了眼睛.许娉婷连忙推了他一把:“脏死了.快去洗澡不跟你闹了.” 鼓着腮帮子.满脸嫌弃的模样.水润的杏眸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甜蜜笑意.高城明白她这是故意转移话題.终是给了她的额头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便兀自进了浴室收拾身上沾到的狼藉. 等他出來时.却发现她竟然又趴回床上去了. 想起她自醒來之后就一直在抱怨浑身疼不愿动.高城心底有种复杂而说不出口的异样感觉. “怎么了.还是不舒坦.”他坐到床边伏下身子.用下巴的胡渣去蹭她的脸.柔声问道. 许娉婷半眯着眼睛将脑袋转了方向避开他的蹂躏.鼻间哼哼了两声算是作为回答. “要不.我给你按摩.”高城想了想.提议道.同时脑袋中已经在飞速地回想早年学过的那一套舒展筋骨的手法. 有人主动要求伺候她.许娉婷自是图得乐意.再次哼哼了两声以表示同意. 说干就干.高城立即爬上了床.正欲动手时.看到她身上还穿着和服浴衣.忽然一本正经地提醒她:“那个.为了让效果更好.你背上的衣服得脱了.” 许娉婷想着平时在美容馆里也是只裹着浴巾让按摩师服务.沒觉得有什么不妥.便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高城的心猛然乱了节奏地跳了两下.向她伸去的手竟然隐隐有些颤抖.暗暗咒骂自己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沒有出息.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从她的肩上将衣服褪至腰间.带出一幅画卷缓缓在眼前展开. 乌黑的长发微微散开.如拉开的卷帘一般垂落在如珠玉圆润的肩头.流畅的脊椎线自后颈顺滑而下直抵被衣服隐约遮挡的尾骨.洁白的肌肤莹润细腻而饱含弹性.于淡淡的灯光下微光流转.好像一块完整的璞玉从内到外氤氲出曼妙无比的光华. 高城深邃的眸光霎时闪了闪..就是在这本该无瑕的玉背上.一条浅粉色的疤痕煞风景地留在她的右侧肩胛骨附近.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想要抚上去.眼看就要触到时.却突然止住了. 随即.他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开始给她按摩起來. 厚实的手掌顺着穴道在她的背上游走.或按或捏或揉或推.手劲随之一会儿重一会儿轻.來來回回几下.许娉婷只觉得全身的酸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仿佛能够听见身体里骨头渐渐展开的脆响声.身上也慢慢热了起來. 本就半眯着眼睛的她舒服得阖眼昏昏欲睡.嘴里不由带着赞赏的口吻喃喃道:“沒想到你按摩的技术比你的床上功夫好那么多……” 话音刚落.许娉婷就明显感觉到背上的手突然滞了滞.她才蓦地反应过來自己一时失口. “你说什么.嗯.”耳畔霍然传來他阴侧侧的声音.高城整张脸俯了下來.薄唇几欲贴着她的耳廓.眯着眼睛灼然地盯着她.脸色很是阴沉. 许娉婷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慢慢地挪动身子想要撤离他的气息范围内.不想小心思早被高城看穿.加上两人此刻的姿势她本就处于下风.他只是毫不费力地横过胳膊就将她圈住了. “乖.你刚刚说什么.我沒听清楚.你再说一遍……”他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颔.如同哄孩子一般诱着她. 眼瞧着他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眼底闪烁着不明意味的精光.许娉婷一边在心底暗暗悔恨怎么一不小心就戳中了男人最忌讳的话題.一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念电转着该怎么把话圆过去. “嫌弃我功夫不好……那怎样才是好……”他兀自喃喃地说着.“这样.” 脊背上.他的指尖蓦然轻轻划过.激起痒痒的触感.许娉婷的身体随之颤了颤. “还是这样.”他继续说着.指尖顺着后背摸索到了她的浑圆处.但又沒一把握住.只是似有若无地摩挲. 许娉婷只觉体内深处随着他指尖的移动开始升起电流.让人禁不住想要要低.吟出口.可是高城正饶有意味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她不想在他面前服软.硬是抿着嘴唇不出声. “或者是.这样.” 他的星眸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手掌已经伸到了她的腿上.慢慢地沿着她的腿根内侧向上游走而去. “好啦好啦.不要闹了.”许娉婷猛地并拢了腿将他的手掌及时夹住.制止了他往危险地带靠近.巧笑嫣然地说道.私下却是暗暗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高城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笑意更浓地注视着赔笑的许娉婷.佯装无辜地说:“不是你自己说我功夫不行.那你得告诉我.怎样才算功夫好.我才能伺候得你满意.不是吗.” 许娉婷一边抓着方才被脱了一半的衣服以防走光.一边暗暗咬牙这男人不是一直很严肃内敛吗.现在怎么都懂调戏她了. “你真的想知道.”许娉婷勾了勾唇角.反问道. 见高城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她的眸底瞬间闪过一丝狐狸般狡黠的精光.下一刻.她的手快准狠地往他的下体抓去. “嘶..”高城猛地呻.吟一声.脸色一变.不可思议地盯着许娉婷.“你..” 话沒说完.她的手竟还故意动了动.高城的身体颤了颤.脸上的表情一半古怪一半舒坦.看得许娉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就是趁着他自顾不暇的这个时候.她敏捷地挣脱开他往床沿滚去. “想跑.” 然而.高城的反应比她还要快.长长的手臂一把揽住她的腰就将她拉了回來. 第五十七章 占坑 然而.她低估了某人的精力. 本以为一切已经结束.沒想到她才眯眼沒一会儿.迷迷糊糊中便感觉到他炙热的手掌又开始在她身上四处点火.薄唇在她的耳后细细研磨. 酥酥麻麻的电流随之不受控制地在她体内四处流窜.许娉婷阻止了他的骚扰.不满地翻了个身欲逃离他无处不在的气息. 不想.他锲而不舍地在她光洁的脊背上來回游移.一点点地激起她的骚动和战栗.许娉婷转身枕到了他的手臂上.借机压住他不安分的手.眼皮子都不睁一下.疲倦地咕哝道:“别玩了……” 她不算细瘦.可此时弓着背窝在他怀中亦是小小的一团.像只贪睡的猫.某些柔嫩的部位触着他.温温软软.或深或浅地带着欢.爱过后的痕迹.令他有些责怪自己方才意乱情迷之下多少还是失控了力道.但不免又联想起蚀骨般的旖旎滋味.心底再次升起了绮思. 而这绮思飘荡起來.自然而然地外化为体内的火. 微微红肿的唇瓣无意识地撅着.高城禁不住靠上前啄了两下.明知故问道:“累了吗.” 许娉婷似有若无地从鼻间哼哼地应了一声. “是不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许娉婷再次似有若无地从鼻间哼哼地应了一声. “那……你想被伺候得更舒服吗.” 条件反射之下.许娉婷依旧似有若无地从鼻间哼哼地应了一声. 下一秒便感觉到身侧的人突然重新压了上來.许娉婷猛地睁开眼.立即对上高城似笑非笑的暗沉星眸:“是你自己说的.” 许娉婷双手抵在胸前推搡他:“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了.” “还有力气推我.怎么不行了.”高城的手已经在她的身体酝酿起來了. “你..你什么时候这么无赖了.”许娉婷圆瞪着杏眸怒斥.“天都黑了.我晚饭还沒吃.” 高城低笑一声.眉尾挑了挑.“我们也算是从天亮做到了天黑.既然天都黑了.就更是做事的时候.再把从天黑做到天亮补足了吧.你说要言传身教地告诉我怎样算功夫好的……” 邪魅诱惑的口吻带出的热烫呼吸打在她的皮肤上激起鸡皮疙瘩.她的额头瞬间三道黑线下來.而他邪恶的手竟已探到了关键部位.惹得她不由自主嘤咛一声.略微喘息着继续据理力争:“你、你已经合格了.真的.” “是吗……”他缓缓地对她吹了口气.“既然如此.更该继续磨练.直至炉火纯青……” 话语的尾音还在空气里.他的唇已经熟练地堵住了她的欲待出口.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开始了新一轮的爱抚和索取. 紧密交缠畅快淋漓的翻云覆雨.完全陷入情.欲的深渊.如同浮浮沉沉于海上.不知方向和目的.只知身无可依.仅能死死地抱住浮木.在虚实结合的飘飘荡荡中前行. 最后究竟是怎么结束的她根本就沒有一点印象.唯一深深体味到的是.男人在床上永远是天生的战士和勇猛的将军.高城亦是悟性极高的奇才. ? 许娉婷是被饿醒的. 最要命的是.一醒來.浑身上下无法忽略的酸痛感便源源不断地汹涌袭來.在清醒的状态下愈发切身透骨. 身边的人已经不见.床单皱得惨不忍睹.踉踉跄跄地进了浴室泡了热水澡后.才稍稍觉得恢复了一些元气. 然而意气难平的是.等她上了楼后.厨房里的某个罪魁祸首竟然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想吓他一下.谁知还沒动作便被他一拉一扯再一带.反落入了他的怀中. “起來了.”他的手掌搂着她的腰.深深吸着她身上洗过澡后的清香.微凉的薄唇在她额上印了印.虽然沒有笑.可眼底的笑意满得都快溢出來了. 锅里不知在炖着什么.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勾搭得许娉婷的肚子抗议得更加厉害.她被按着抵在了灶台边.双手环上他的脖颈.懒懒地抱怨:“好饿.” 其实她本身并不是一个黏人、撒娇而肉麻的小女人.可是不知怎的.在面对如今亲密无间的高城时.她不由自主且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如同小孩一般无行为能力的人.凡事都想赖着他. 于是矫情之下.连声音和口吻都变得颇有莺歌燕语的娇嗲感觉.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再壮怀激烈的爱情也比不过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高城可能就是属于她许娉婷的厚实肩膀.曾经以为重活一世她不再需要依靠.可不知不觉中依旧被高城所吸引直至俘获. 也因此.她忽然有些恐惧..幸福往往容易飞走.而她经受不住再一次的受伤和背叛. 思及此.她下意识地抱住了他.埋在他的肩上.自己完全不用力. 高城并不知道她在心中的千回百转.只以为她依旧疲惫不堪.心疼得任由她压在他身上.温暖的手掌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拍抚着.并试图以调侃调节气氛:“你喂饱了我.该轮到我喂饱你了.” “还敢提.”许娉婷应声张口便往他肩上咬去.并且力道结结实实.一点都不留情面. 高城不闪不避也不喊疼.仿佛被咬的不是他自己一般.反而开怀地笑了笑.笑声震动得他的胸腔发出共鸣. “丫头.”他倏然捧着她的脸.幽黑的星眸饱含深情.一眼不眨地凝注着她.语气真挚地说:“这么多年來.我从未感觉到如此幸福.而这一切.都是你为我带來的.” 最严肃内敛的他说出的情话别扭而让人深信不疑.许娉婷的唇角始终保持着弧度.盯着近在咫尺的性感男人.考虑着是否该赏给他一个大啵. 就是在这个时候.屋外蓦地传來车轮驶过雪地的窸窣声. “应该是接我们的人來了.我出去看看.”高城拍了拍她的头.说完便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便听见高城略显惊讶而不悦地问道:“怎么是你.” 闻言.许娉婷下意识地也想出去看看.谁知沒等她走到门口.一道的熟悉嗓音便传了进來.震得她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第二十七章 许妮娜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 许娉婷本就打算利用许妮娜是许世安私生女这件事对许世安进行名誉攻击。谁知。她尚未行动起來。网络上已经有匿名网友以知情人的身份详细地对此事大肆透露。并且附上了视频以证真相。就像亲临现场一般令人信服。 那视频拍摄的内容是那日王桂凤在手术室外跪求许世安救许妮娜的片段。上传的人剪辑得很巧妙。第一时间更新掐头去尾。恰好保留住了最精华的部分。再加上发帖人详细的文字说明和解读。剧情正是狗血的“负心汉为求荣华富贵抛妻弃女。十多年后置病危女儿于不顾”。 加上此前他在办公室里与倪茜偷情时被王桂凤抓包的照片再次挖出。又引发了网络上对他的一片声讨。记者们每天围堵在许家住宅处和公司楼下。职员们私下也议论纷纷。最可笑的是。他的公关团队在这个档口给他出的危机公关方案竟然是召开说明会。结果如饥似渴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发问根本沒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闫婧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新闻里许世安又青又黑的脸哈哈哈地乐个不停时。黄飞宏又带來了一个好消息。。五年前财务部里的自称为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找到了。 许娉婷得知时倒是很意外:“我好像不记得我交代过你这件事。第一时间更新” 面对她的疑虑。黄飞宏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能分担一些是一些。反正我也忙得过來。人找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得益于许世安自顾不暇的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或许是事情顺利起來。便一桩接一桩。周涛那边作为许娉婷的代表律师。也终于将她原有的股权从许世安的手中拿了回來。第一时间更新 眼下的局面。饶是再滞后的人。也隐隐嗅到了许娉婷日渐强大的气息。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目光亦在不知不觉中越发尊重了起來。不过。他人的鸡飞狗跳和别有心思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沒有。许娉婷在公司里依旧每天该干嘛干嘛。 适逢tk的英国总部遣了人來a市考察市场。特意邀请了许娉婷。许娉婷考虑到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便为此抽出了两天时间。 行程其实也就是陪着人在附近观光游览吃吃当地的特色菜。來人是tk的市场部总监。许娉婷恰好借机与其交流国际市场形势等等。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早就熟知许娉婷。待她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友好和热情。 这个困惑。第一时间更新在头天晚上临分别前有了答案。 “这是aden要我交给你的。”他顿了顿。“他下个月结婚。” 许娉婷伸在半空的手应声滞了一秒。随即接过了请帖。微笑道:“恭喜他。” 对方扶了扶眼镜。“他要我转告你。他很希望到时能在英国见到你。” “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须臾。许娉婷淡淡地应道。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因着第二天还有行程。所以许娉婷直接在这边的酒店住下了。 春末夏初之际。气温在这几天骤然高了起來。即便到了晚上。也闷闷的。连带着许娉婷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干脆去了酒店配备的温泉池泡温泉。 她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泡着。沒一会儿。便只剩她一个人了。筋骨的舒展和身体的放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许娉婷就是在昏昏欲睡中听到有人下來池子的哗哗水声。心里不由嘀咕。谁和她有一样的癖好三更半夜跑來泡温泉。 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两人平缓的呼吸此进彼出。偶尔间或着汩汩的水流声。待许娉婷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人。 性别男。从袅袅雾气中露出的上半身來看。体型值得称赞。他的双臂展开休闲地放在池边。脸上盖了块白色毛巾。整颗脑袋向后仰着靠在池壁。似在假寐。 许娉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对方恰恰在这时动了动。将毛巾从脸上拿开后。深邃的星眸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就要走了吗。”沉厚的嗓音从胸腔发出。在宽旷的空间里引起隐隐的回声。 “你。。”脱口而出的本是“你怎么会在这”。但才吐出了一个字。许娉婷就及时刹住了。。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出现。她又何必次次惊讶。 “等等。时间不多。我们聊聊。就几句话。“ 说实话。就在前一秒。许娉婷并不想为他做停留。可是当听到他的语气里满是疲倦时。她的身体未经脑袋的反应。先一步鬼斧神差地重新坐回了池子里。 为此。高城的表情显然松了松。薄唇亦不易察觉地弯了些许弧度。却是自嘲意味的笑容:“跟你说话。竟然这么难。你是就此打算不再与我有瓜葛吗。” 许娉婷垂着眼皮。凝聚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淡淡地应道:“高总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高城灼然的目光始终不离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是要找出这段时间她又有了哪些细微的变化。就是这张脸。这张连睡梦中都清晰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却是吝啬地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甚至说句话都满是不耐烦的冷薄。他捺下心底的交杂着怒意的酸楚。顺遂她的心意。单刀直入地问:“你是怎么认识周涛的。” 许娉婷的眸底有光亮瞬间划过。不过因为她低着头。高城并沒有看见。 早已料到高城会去调查周涛的身份。何况她和周涛从一开始也并沒打算隐瞒。 见她沒有反应。高城的眉心跳了跳。再次开口:“你知道徐强。” 完全的肯定语气。许娉婷终于缓缓地抬头。幽黑的杏眸静静地与他对视。水下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看來是发现了周涛找过徐强的事。还是比她预想中的要早。 黑若点漆的眸光盯得他的眉心跳得更加厉害。带起心底深处的莫名不安感越來越强烈。沉默半晌后。他还是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來:“周小芙。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二十八章 ( )许妮娜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凤舞文学网) 许娉婷本就打算利用许妮娜是许世安私生女这件事对许世安进行名誉攻击。谁知,她尚未行动起来,网络上已经有匿名网友以知情人的身份详细地对此事大肆透露,并且附上了视频以证真相,就像亲临现场一般令人信服。 那视频拍摄的内容是那日王桂凤在手术室外跪求许世安救许妮娜的片段。上传的人剪辑得很巧妙,掐头去尾,恰好保留住了最精华的部分,再加上发帖人详细的文字说明和解读,剧情正是狗血的“负心汉为求荣华富贵抛妻弃女,十多年后置病危女儿于不顾”。 加上此前他在办公室里与倪茜偷情时被王桂凤抓包的照片再次挖出,又引发了网络上对他的一片声讨。记者们每天围堵在许家住宅处和公司楼下,职员们私下也议论纷纷,最可笑的是,他的公关团队在这个档口给他出的危机公关方案竟然是召开说明会,结果如饥似渴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发问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闫婧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新闻里许世安又青又黑的脸哈哈哈地乐个不停时,黄飞宏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五年前财务部里的自称为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找到了。 许娉婷得知时倒是很意外:我好像不记得我交代过你这件事?” 面对她的疑虑,黄飞宏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能分担一些是一些,反正我也忙得过来。人找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得益于许世安自顾不暇的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或许是事情顺利起来,便一桩接一桩,周涛那边作为许娉婷的代表律师,也终于将她原有的股权从许世安的手中拿了回来。 眼下的局面,饶是再滞后的人,也隐隐嗅到了许娉婷日渐强大的气息,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目光亦在不知不觉中越发尊重了起来。不过,他人的鸡飞狗跳和别有心思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许娉婷在公司里依旧每天该干嘛干嘛。 适逢tk的英国总部遣了人来a市考察市场,特意邀请了许娉婷,许娉婷考虑到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便为此抽出了两天时间。 行程其实也就是陪着人在附近观光游览吃吃当地的特色菜。来人是tk的市场部总监,许娉婷恰好借机与其交流国际市场形势等等。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早就熟知许娉婷,待她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友好和热情。 这个困惑,在头天晚上临分别前有了答案。 “这是aden要我交给你的。”他顿了顿,“他下个月结婚。” 许娉婷伸在半空的手应声滞了一秒,随即接过了请帖,微笑道:恭喜他。” 对方扶了扶眼镜,“他要我转告你,他很希望到时能在英国见到你。” “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须臾,许娉婷淡淡地应道。 ?因着第二天还有行程,所以许娉婷直接在这边的酒店住下了。 春末夏初之际,气温在这几天骤然高了起来,即便到了晚上,也闷闷的,连带着许娉婷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干脆去了酒店配备的温泉池泡温泉。 她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泡着,没一会儿,便只剩她一个人了。筋骨的舒展和身体的放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许娉婷就是在昏昏欲睡中听到有人下来池子的哗哗水声,心里不由嘀咕,谁和她有一样的癖好三更半夜跑来泡温泉。 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两人平缓的呼吸此进彼出,偶尔间或着汩汩的水流声。待许娉婷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人。 性别男。从袅袅雾气中露出的上半身来看,体型值得称赞。他的双臂展开休闲地放在池边,脸上盖了块白色毛巾,整颗脑袋向后仰着靠在池壁,似在假寐。 许娉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对方恰恰在这时动了动,将毛巾从脸上拿开后,深邃的星眸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就要走了吗?”无错不跳字。沉厚的嗓音从胸腔发出,在宽旷的空间里引起隐隐的回声。 “你——”脱口而出的本是“你怎么会在这”,但才吐出了一个字,许娉婷就及时刹住了——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出现,她又何必次次惊讶? “等等。时间不多,我们聊聊,就几句话。“说实话,就在前一秒,许娉婷并不想为他做停留。可是当听到他的语气里满是疲倦时,她的身体未经脑袋的反应,先一步鬼斧神差地重新坐回了池子里。 为此,高城的表情显然松了松,薄唇亦不易察觉地弯了些许弧度,却是自嘲意味的笑容:跟你说话,竟然这么难。你是就此打算不再与我有瓜葛吗?”无错不跳字。 许娉婷垂着眼皮,凝聚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淡淡地应道:高总想说的就是这些吗?”无错不跳字。 高城灼然的目光始终不离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是要找出这段时间她又有了哪些细微的变化。就是这张脸,这张连睡梦中都清晰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却是吝啬地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甚至说句话都满是不耐烦的冷薄。他捺下心底的交杂着怒意的酸楚,顺遂她的心意,单刀直入地问:你是怎么认识周涛的?” 许娉婷的眸底有光亮瞬间划过,不过因为她低着头,高城并没有看见。 早已料到高城会去调查周涛的身份,何况她和周涛从一开始也并没打算隐瞒。 见她没有反应,高城的眉心跳了跳,再次开口:你知道徐强。” 完全的肯定语气,许娉婷终于缓缓地抬头,幽黑的杏眸静静地与他对视,水下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看来是发现了周涛找过徐强的事,还是比她预想中的要早。 黑若点漆的眸光盯得他的眉心跳得更加厉害,带起心底深处的莫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沉默半晌后,他还是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来:周小芙,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许妮娜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 许娉婷本就打算利用许妮娜是许世安私生女这件事对许世安进行名誉攻击。谁知,她尚未行动起來,网络上已经有匿名网友以知情人的身份详细地对此事大肆透露,并且附上了视频以证真相,就像亲临现场一般令人信服。 那视频拍摄的内容是那日王桂凤在手术室外跪求许世安救许妮娜的片段。上传的人剪辑得很巧妙,掐头去尾,恰好保留住了最精华的部分,再加上发帖人详细的文字说明和解读,剧情正是狗血的“负心汉为求荣华富贵抛妻弃女,十多年后置病危女儿于不顾”。 加上此前他在办公室里与倪茜偷情时被王桂凤抓包的照片再次挖出,又引发了网络上对他的一片声讨。记者们每天围堵在许家住宅处和公司楼下,职员们私下也议论纷纷,最可笑的是,他的公关团队在这个档口给他出的危机公关方案竟然是召开说明会,结果如饥似渴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发问根本沒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闫婧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新闻里许世安又青又黑的脸哈哈哈地乐个不停时,黄飞宏又带來了一个好消息,,五年前财务部里的自称为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找到了。 许娉婷得知时倒是很意外:“我好像不记得我交代过你这件事?” 面对她的疑虑,黄飞宏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能分担一些是一些,反正我也忙得过來。人找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得益于许世安自顾不暇的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或许是事情顺利起來,便一桩接一桩,周涛那边作为许娉婷的代表律师,也终于将她原有的股权从许世安的手中拿了回來。 眼下的局面,饶是再滞后的人,也隐隐嗅到了许娉婷日渐强大的气息,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目光亦在不知不觉中越发尊重了起來。不过,他人的鸡飞狗跳和别有心思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沒有,许娉婷在公司里依旧每天该干嘛干嘛。 适逢tk的英国总部遣了人來a市考察市场,特意邀请了许娉婷,许娉婷考虑到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便为此抽出了两天时间。 行程其实也就是陪着人在附近观光游览吃吃当地的特色菜。來人是tk的市场部总监,许娉婷恰好借机与其交流国际市场形势等等。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早就熟知许娉婷,待她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友好和热情。 这个困惑,在头天晚上临分别前有了答案。 “这是aden要我交给你的。”他顿了顿,“他下个月结婚。” 许娉婷伸在半空的手应声滞了一秒,随即接过了请帖,微笑道:“恭喜他。” 对方扶了扶眼镜,“他要我转告你,他很希望到时能在英国见到你。” “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须臾,许娉婷淡淡地应道。 ? 因着第二天还有行程,所以许娉婷直接在这边的酒店住下了。 春末夏初之际,气温在这几天骤然高了起來,即便到了晚上,也闷闷的,连带着许娉婷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干脆去了酒店配备的温泉池泡温泉。 她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泡着,沒一会儿,便只剩她一个人了。筋骨的舒展和身体的放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许娉婷就是在昏昏欲睡中听到有人下來池子的哗哗水声,心里不由嘀咕,谁和她有一样的癖好三更半夜跑來泡温泉。 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两人平缓的呼吸此进彼出,偶尔间或着汩汩的水流声。待许娉婷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人。 性别男。从袅袅雾气中露出的上半身來看,体型值得称赞。他的双臂展开休闲地放在池边,脸上盖了块白色毛巾,整颗脑袋向后仰着靠在池壁,似在假寐。 许娉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对方恰恰在这时动了动,将毛巾从脸上拿开后,深邃的星眸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就要走了吗?”沉厚的嗓音从胸腔发出,在宽旷的空间里引起隐隐的回声。 “你,,”脱口而出的本是“你怎么会在这”,但才吐出了一个字,许娉婷就及时刹住了,,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出现,她又何必次次惊讶? “等等。时间不多,我们聊聊,就几句话。“ 说实话,就在前一秒,许娉婷并不想为他做停留。可是当听到他的语气里满是疲倦时,她的身体未经脑袋的反应,先一步鬼斧神差地重新坐回了池子里。 为此,高城的表情显然松了松,薄唇亦不易察觉地弯了些许弧度,却是自嘲意味的笑容:“跟你说话,竟然这么难。你是就此打算不再与我有瓜葛吗?” 许娉婷垂着眼皮,凝聚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淡淡地应道:“高总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高城灼然的目光始终不离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是要找出这段时间她又有了哪些细微的变化。就是这张脸,这张连睡梦中都清晰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却是吝啬地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甚至说句话都满是不耐烦的冷薄。他捺下心底的交杂着怒意的酸楚,顺遂她的心意,单刀直入地问:“你是怎么认识周涛的?” 许娉婷的眸底有光亮瞬间划过,不过因为她低着头,高城并沒有看见。 早已料到高城会去调查周涛的身份,何况她和周涛从一开始也并沒打算隐瞒。 见她沒有反应,高城的眉心跳了跳,再次开口:“你知道徐强。” 完全的肯定语气,许娉婷终于缓缓地抬头,幽黑的杏眸静静地与他对视,水下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看來是发现了周涛找过徐强的事,还是比她预想中的要早。 黑若点漆的眸光盯得他的眉心跳得更加厉害,带起心底深处的莫名不安感越來越强烈。沉默半晌后,他还是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來:“周小芙,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三十一章 许妮娜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 许娉婷本就打算利用许妮娜是许世安私生女这件事对许世安进行名誉攻击。谁知,她尚未行动起來,网络上已经有匿名网友以知情人的身份详细地对此事大肆透露,并且附上了视频以证真相,就像亲临现场一般令人信服。 那视频拍摄的内容是那日王桂凤在手术室外跪求许世安救许妮娜的片段。上传的人剪辑得很巧妙,掐头去尾,恰好保留住了最精华的部分,再加上发帖人详细的文字说明和解读,剧情正是狗血的“负心汉为求荣华富贵抛妻弃女,十多年后置病危女儿于不顾”。 加上此前他在办公室里与倪茜偷情时被王桂凤抓包的照片再次挖出,又引发了网络上对他的一片声讨。记者们每天围堵在许家住宅处和公司楼下,职员们私下也议论纷纷,最可笑的是,他的公关团队在这个档口给他出的危机公关方案竟然是召开说明会,结果如饥似渴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发问根本沒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闫婧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新闻里许世安又青又黑的脸哈哈哈地乐个不停时,黄飞宏又带來了一个好消息,,五年前财务部里的自称为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找到了。 许娉婷得知时倒是很意外:“我好像不记得我交代过你这件事?” 面对她的疑虑,黄飞宏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能分担一些是一些,反正我也忙得过來。人找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得益于许世安自顾不暇的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或许是事情顺利起來,便一桩接一桩,周涛那边作为许娉婷的代表律师,也终于将她原有的股权从许世安的手中拿了回來。 眼下的局面,饶是再滞后的人,也隐隐嗅到了许娉婷日渐强大的气息,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目光亦在不知不觉中越发尊重了起來。不过,他人的鸡飞狗跳和别有心思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沒有,许娉婷在公司里依旧每天该干嘛干嘛。 适逢tk的英国总部遣了人來a市考察市场,特意邀请了许娉婷,许娉婷考虑到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便为此抽出了两天时间。 行程其实也就是陪着人在附近观光游览吃吃当地的特色菜。來人是tk的市场部总监,许娉婷恰好借机与其交流国际市场形势等等。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早就熟知许娉婷,待她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友好和热情。 这个困惑,在头天晚上临分别前有了答案。 “这是aden要我交给你的。”他顿了顿,“他下个月结婚。” 许娉婷伸在半空的手应声滞了一秒,随即接过了请帖,微笑道:“恭喜他。” 对方扶了扶眼镜,“他要我转告你,他很希望到时能在英国见到你。” “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须臾,许娉婷淡淡地应道。 ? 因着第二天还有行程,所以许娉婷直接在这边的酒店住下了。 春末夏初之际,气温在这几天骤然高了起來,即便到了晚上,也闷闷的,连带着许娉婷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干脆去了酒店配备的温泉池泡温泉。 她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泡着,沒一会儿,便只剩她一个人了。筋骨的舒展和身体的放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许娉婷就是在昏昏欲睡中听到有人下來池子的哗哗水声,心里不由嘀咕,谁和她有一样的癖好三更半夜跑來泡温泉。 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两人平缓的呼吸此进彼出,偶尔间或着汩汩的水流声。待许娉婷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人。 性别男。从袅袅雾气中露出的上半身來看,体型值得称赞。他的双臂展开休闲地放在池边,脸上盖了块白色毛巾,整颗脑袋向后仰着靠在池壁,似在假寐。 许娉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对方恰恰在这时动了动,将毛巾从脸上拿开后,深邃的星眸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就要走了吗?”沉厚的嗓音从胸腔发出,在宽旷的空间里引起隐隐的回声。 “你,,”脱口而出的本是“你怎么会在这”,但才吐出了一个字,许娉婷就及时刹住了,,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出现,她又何必次次惊讶? “等等。时间不多,我们聊聊,就几句话。“ 说实话,就在前一秒,许娉婷并不想为他做停留。可是当听到他的语气里满是疲倦时,她的身体未经脑袋的反应,先一步鬼斧神差地重新坐回了池子里。 为此,高城的表情显然松了松,薄唇亦不易察觉地弯了些许弧度,却是自嘲意味的笑容:“跟你说话,竟然这么难。你是就此打算不再与我有瓜葛吗?” 许娉婷垂着眼皮,凝聚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淡淡地应道:“高总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高城灼然的目光始终不离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是要找出这段时间她又有了哪些细微的变化。就是这张脸,这张连睡梦中都清晰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却是吝啬地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甚至说句话都满是不耐烦的冷薄。他捺下心底的交杂着怒意的酸楚,顺遂她的心意,单刀直入地问:“你是怎么认识周涛的?” 许娉婷的眸底有光亮瞬间划过,不过因为她低着头,高城并沒有看见。 早已料到高城会去调查周涛的身份,何况她和周涛从一开始也并沒打算隐瞒。 见她沒有反应,高城的眉心跳了跳,再次开口:“你知道徐强。” 完全的肯定语气,许娉婷终于缓缓地抬头,幽黑的杏眸静静地与他对视,水下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看來是发现了周涛找过徐强的事,还是比她预想中的要早。 黑若点漆的眸光盯得他的眉心跳得更加厉害,带起心底深处的莫名不安感越來越强烈。沉默半晌后,他还是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來:“周小芙,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三十二章 许妮娜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 许娉婷本就打算利用许妮娜是许世安私生女这件事对许世安进行名誉攻击。谁知,她尚未行动起來,网络上已经有匿名网友以知情人的身份详细地对此事大肆透露,并且附上了视频以证真相,就像亲临现场一般令人信服。 那视频拍摄的内容是那日王桂凤在手术室外跪求许世安救许妮娜的片段。上传的人剪辑得很巧妙,掐头去尾,恰好保留住了最精华的部分,再加上发帖人详细的文字说明和解读,剧情正是狗血的“负心汉为求荣华富贵抛妻弃女,十多年后置病危女儿于不顾”。 加上此前他在办公室里与倪茜偷情时被王桂凤抓包的照片再次挖出,又引发了网络上对他的一片声讨。记者们每天围堵在许家住宅处和公司楼下,职员们私下也议论纷纷,最可笑的是,他的公关团队在这个档口给他出的危机公关方案竟然是召开说明会,结果如饥似渴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发问根本沒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闫婧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新闻里许世安又青又黑的脸哈哈哈地乐个不停时,黄飞宏又带來了一个好消息,,五年前财务部里的自称为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找到了。 许娉婷得知时倒是很意外:“我好像不记得我交代过你这件事?” 面对她的疑虑,黄飞宏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能分担一些是一些,反正我也忙得过來。人找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得益于许世安自顾不暇的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或许是事情顺利起來,便一桩接一桩,周涛那边作为许娉婷的代表律师,也终于将她原有的股权从许世安的手中拿了回來。 眼下的局面,饶是再滞后的人,也隐隐嗅到了许娉婷日渐强大的气息,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目光亦在不知不觉中越发尊重了起來。不过,他人的鸡飞狗跳和别有心思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沒有,许娉婷在公司里依旧每天该干嘛干嘛。 适逢tk的英国总部遣了人來a市考察市场,特意邀请了许娉婷,许娉婷考虑到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便为此抽出了两天时间。 行程其实也就是陪着人在附近观光游览吃吃当地的特色菜。來人是tk的市场部总监,许娉婷恰好借机与其交流国际市场形势等等。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早就熟知许娉婷,待她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友好和热情。 这个困惑,在头天晚上临分别前有了答案。 “这是aden要我交给你的。”他顿了顿,“他下个月结婚。” 许娉婷伸在半空的手应声滞了一秒,随即接过了请帖,微笑道:“恭喜他。” 对方扶了扶眼镜,“他要我转告你,他很希望到时能在英国见到你。” “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须臾,许娉婷淡淡地应道。 ? 因着第二天还有行程,所以许娉婷直接在这边的酒店住下了。 春末夏初之际,气温在这几天骤然高了起來,即便到了晚上,也闷闷的,连带着许娉婷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干脆去了酒店配备的温泉池泡温泉。 她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泡着,沒一会儿,便只剩她一个人了。筋骨的舒展和身体的放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许娉婷就是在昏昏欲睡中听到有人下來池子的哗哗水声,心里不由嘀咕,谁和她有一样的癖好三更半夜跑來泡温泉。 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两人平缓的呼吸此进彼出,偶尔间或着汩汩的水流声。待许娉婷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人。 性别男。从袅袅雾气中露出的上半身來看,体型值得称赞。他的双臂展开休闲地放在池边,脸上盖了块白色毛巾,整颗脑袋向后仰着靠在池壁,似在假寐。 许娉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对方恰恰在这时动了动,将毛巾从脸上拿开后,深邃的星眸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就要走了吗?”沉厚的嗓音从胸腔发出,在宽旷的空间里引起隐隐的回声。 “你,,”脱口而出的本是“你怎么会在这”,但才吐出了一个字,许娉婷就及时刹住了,,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出现,她又何必次次惊讶? “等等。时间不多,我们聊聊,就几句话。“ 说实话,就在前一秒,许娉婷并不想为他做停留。可是当听到他的语气里满是疲倦时,她的身体未经脑袋的反应,先一步鬼斧神差地重新坐回了池子里。 为此,高城的表情显然松了松,薄唇亦不易察觉地弯了些许弧度,却是自嘲意味的笑容:“跟你说话,竟然这么难。你是就此打算不再与我有瓜葛吗?” 许娉婷垂着眼皮,凝聚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淡淡地应道:“高总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高城灼然的目光始终不离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是要找出这段时间她又有了哪些细微的变化。就是这张脸,这张连睡梦中都清晰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却是吝啬地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甚至说句话都满是不耐烦的冷薄。他捺下心底的交杂着怒意的酸楚,顺遂她的心意,单刀直入地问:“你是怎么认识周涛的?” 许娉婷的眸底有光亮瞬间划过,不过因为她低着头,高城并沒有看见。 早已料到高城会去调查周涛的身份,何况她和周涛从一开始也并沒打算隐瞒。 见她沒有反应,高城的眉心跳了跳,再次开口:“你知道徐强。” 完全的肯定语气,许娉婷终于缓缓地抬头,幽黑的杏眸静静地与他对视,水下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看來是发现了周涛找过徐强的事,还是比她预想中的要早。 黑若点漆的眸光盯得他的眉心跳得更加厉害,带起心底深处的莫名不安感越來越强烈。沉默半晌后,他还是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來:“周小芙,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三十三章 许妮娜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 许娉婷本就打算利用许妮娜是许世安私生女这件事对许世安进行名誉攻击。谁知,她尚未行动起來,网络上已经有匿名网友以知情人的身份详细地对此事大肆透露,并且附上了视频以证真相,就像亲临现场一般令人信服。 那视频拍摄的内容是那日王桂凤在手术室外跪求许世安救许妮娜的片段。上传的人剪辑得很巧妙,掐头去尾,恰好保留住了最精华的部分,再加上发帖人详细的文字说明和解读,剧情正是狗血的“负心汉为求荣华富贵抛妻弃女,十多年后置病危女儿于不顾”。 加上此前他在办公室里与倪茜偷情时被王桂凤抓包的照片再次挖出,又引发了网络上对他的一片声讨。记者们每天围堵在许家住宅处和公司楼下,职员们私下也议论纷纷,最可笑的是,他的公关团队在这个档口给他出的危机公关方案竟然是召开说明会,结果如饥似渴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发问根本沒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闫婧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新闻里许世安又青又黑的脸哈哈哈地乐个不停时,黄飞宏又带來了一个好消息,,五年前财务部里的自称为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找到了。 许娉婷得知时倒是很意外:“我好像不记得我交代过你这件事?” 面对她的疑虑,黄飞宏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能分担一些是一些,反正我也忙得过來。人找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得益于许世安自顾不暇的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或许是事情顺利起來,便一桩接一桩,周涛那边作为许娉婷的代表律师,也终于将她原有的股权从许世安的手中拿了回來。 眼下的局面,饶是再滞后的人,也隐隐嗅到了许娉婷日渐强大的气息,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目光亦在不知不觉中越发尊重了起來。不过,他人的鸡飞狗跳和别有心思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沒有,许娉婷在公司里依旧每天该干嘛干嘛。 适逢tk的英国总部遣了人來a市考察市场,特意邀请了许娉婷,许娉婷考虑到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便为此抽出了两天时间。 行程其实也就是陪着人在附近观光游览吃吃当地的特色菜。來人是tk的市场部总监,许娉婷恰好借机与其交流国际市场形势等等。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早就熟知许娉婷,待她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友好和热情。 这个困惑,在头天晚上临分别前有了答案。 “这是aden要我交给你的。”他顿了顿,“他下个月结婚。” 许娉婷伸在半空的手应声滞了一秒,随即接过了请帖,微笑道:“恭喜他。” 对方扶了扶眼镜,“他要我转告你,他很希望到时能在英国见到你。” “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须臾,许娉婷淡淡地应道。 ? 因着第二天还有行程,所以许娉婷直接在这边的酒店住下了。 春末夏初之际,气温在这几天骤然高了起來,即便到了晚上,也闷闷的,连带着许娉婷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干脆去了酒店配备的温泉池泡温泉。 她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泡着,沒一会儿,便只剩她一个人了。筋骨的舒展和身体的放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许娉婷就是在昏昏欲睡中听到有人下來池子的哗哗水声,心里不由嘀咕,谁和她有一样的癖好三更半夜跑來泡温泉。 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两人平缓的呼吸此进彼出,偶尔间或着汩汩的水流声。待许娉婷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人。 性别男。从袅袅雾气中露出的上半身來看,体型值得称赞。他的双臂展开休闲地放在池边,脸上盖了块白色毛巾,整颗脑袋向后仰着靠在池壁,似在假寐。 许娉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对方恰恰在这时动了动,将毛巾从脸上拿开后,深邃的星眸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就要走了吗?”沉厚的嗓音从胸腔发出,在宽旷的空间里引起隐隐的回声。 “你,,”脱口而出的本是“你怎么会在这”,但才吐出了一个字,许娉婷就及时刹住了,,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出现,她又何必次次惊讶? “等等。时间不多,我们聊聊,就几句话。“ 说实话,就在前一秒,许娉婷并不想为他做停留。可是当听到他的语气里满是疲倦时,她的身体未经脑袋的反应,先一步鬼斧神差地重新坐回了池子里。 为此,高城的表情显然松了松,薄唇亦不易察觉地弯了些许弧度,却是自嘲意味的笑容:“跟你说话,竟然这么难。你是就此打算不再与我有瓜葛吗?” 许娉婷垂着眼皮,凝聚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淡淡地应道:“高总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高城灼然的目光始终不离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是要找出这段时间她又有了哪些细微的变化。就是这张脸,这张连睡梦中都清晰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却是吝啬地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甚至说句话都满是不耐烦的冷薄。他捺下心底的交杂着怒意的酸楚,顺遂她的心意,单刀直入地问:“你是怎么认识周涛的?” 许娉婷的眸底有光亮瞬间划过,不过因为她低着头,高城并沒有看见。 早已料到高城会去调查周涛的身份,何况她和周涛从一开始也并沒打算隐瞒。 见她沒有反应,高城的眉心跳了跳,再次开口:“你知道徐强。” 完全的肯定语气,许娉婷终于缓缓地抬头,幽黑的杏眸静静地与他对视,水下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看來是发现了周涛找过徐强的事,还是比她预想中的要早。 黑若点漆的眸光盯得他的眉心跳得更加厉害,带起心底深处的莫名不安感越來越强烈。沉默半晌后,他还是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來:“周小芙,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三十四章 许妮娜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 许娉婷本就打算利用许妮娜是许世安私生女这件事对许世安进行名誉攻击。谁知,她尚未行动起來,网络上已经有匿名网友以知情人的身份详细地对此事大肆透露,并且附上了视频以证真相,就像亲临现场一般令人信服。 那视频拍摄的内容是那日王桂凤在手术室外跪求许世安救许妮娜的片段。上传的人剪辑得很巧妙,掐头去尾,恰好保留住了最精华的部分,再加上发帖人详细的文字说明和解读,剧情正是狗血的“负心汉为求荣华富贵抛妻弃女,十多年后置病危女儿于不顾”。 加上此前他在办公室里与倪茜偷情时被王桂凤抓包的照片再次挖出,又引发了网络上对他的一片声讨。记者们每天围堵在许家住宅处和公司楼下,职员们私下也议论纷纷,最可笑的是,他的公关团队在这个档口给他出的危机公关方案竟然是召开说明会,结果如饥似渴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发问根本沒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闫婧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新闻里许世安又青又黑的脸哈哈哈地乐个不停时,黄飞宏又带來了一个好消息,,五年前财务部里的自称为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找到了。 许娉婷得知时倒是很意外:“我好像不记得我交代过你这件事?” 面对她的疑虑,黄飞宏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能分担一些是一些,反正我也忙得过來。人找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得益于许世安自顾不暇的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或许是事情顺利起來,便一桩接一桩,周涛那边作为许娉婷的代表律师,也终于将她原有的股权从许世安的手中拿了回來。 眼下的局面,饶是再滞后的人,也隐隐嗅到了许娉婷日渐强大的气息,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目光亦在不知不觉中越发尊重了起來。不过,他人的鸡飞狗跳和别有心思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沒有,许娉婷在公司里依旧每天该干嘛干嘛。 适逢tk的英国总部遣了人來a市考察市场,特意邀请了许娉婷,许娉婷考虑到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便为此抽出了两天时间。 行程其实也就是陪着人在附近观光游览吃吃当地的特色菜。來人是tk的市场部总监,许娉婷恰好借机与其交流国际市场形势等等。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早就熟知许娉婷,待她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友好和热情。 这个困惑,在头天晚上临分别前有了答案。 “这是aden要我交给你的。”他顿了顿,“他下个月结婚。” 许娉婷伸在半空的手应声滞了一秒,随即接过了请帖,微笑道:“恭喜他。” 对方扶了扶眼镜,“他要我转告你,他很希望到时能在英国见到你。” “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须臾,许娉婷淡淡地应道。 ? 因着第二天还有行程,所以许娉婷直接在这边的酒店住下了。 春末夏初之际,气温在这几天骤然高了起來,即便到了晚上,也闷闷的,连带着许娉婷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干脆去了酒店配备的温泉池泡温泉。 她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泡着,沒一会儿,便只剩她一个人了。筋骨的舒展和身体的放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许娉婷就是在昏昏欲睡中听到有人下來池子的哗哗水声,心里不由嘀咕,谁和她有一样的癖好三更半夜跑來泡温泉。 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两人平缓的呼吸此进彼出,偶尔间或着汩汩的水流声。待许娉婷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人。 性别男。从袅袅雾气中露出的上半身來看,体型值得称赞。他的双臂展开休闲地放在池边,脸上盖了块白色毛巾,整颗脑袋向后仰着靠在池壁,似在假寐。 许娉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对方恰恰在这时动了动,将毛巾从脸上拿开后,深邃的星眸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就要走了吗?”沉厚的嗓音从胸腔发出,在宽旷的空间里引起隐隐的回声。 “你,,”脱口而出的本是“你怎么会在这”,但才吐出了一个字,许娉婷就及时刹住了,,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出现,她又何必次次惊讶? “等等。时间不多,我们聊聊,就几句话。“ 说实话,就在前一秒,许娉婷并不想为他做停留。可是当听到他的语气里满是疲倦时,她的身体未经脑袋的反应,先一步鬼斧神差地重新坐回了池子里。 为此,高城的表情显然松了松,薄唇亦不易察觉地弯了些许弧度,却是自嘲意味的笑容:“跟你说话,竟然这么难。你是就此打算不再与我有瓜葛吗?” 许娉婷垂着眼皮,凝聚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淡淡地应道:“高总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高城灼然的目光始终不离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是要找出这段时间她又有了哪些细微的变化。就是这张脸,这张连睡梦中都清晰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却是吝啬地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甚至说句话都满是不耐烦的冷薄。他捺下心底的交杂着怒意的酸楚,顺遂她的心意,单刀直入地问:“你是怎么认识周涛的?” 许娉婷的眸底有光亮瞬间划过,不过因为她低着头,高城并沒有看见。 早已料到高城会去调查周涛的身份,何况她和周涛从一开始也并沒打算隐瞒。 见她沒有反应,高城的眉心跳了跳,再次开口:“你知道徐强。” 完全的肯定语气,许娉婷终于缓缓地抬头,幽黑的杏眸静静地与他对视,水下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看來是发现了周涛找过徐强的事,还是比她预想中的要早。 黑若点漆的眸光盯得他的眉心跳得更加厉害,带起心底深处的莫名不安感越來越强烈。沉默半晌后,他还是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來:“周小芙,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三十六章 ( )许妮娜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凤舞文学网) 许娉婷本就打算利用许妮娜是许世安私生女这件事对许世安进行名誉攻击。谁知,她尚未行动起来,网络上已经有匿名网友以知情人的身份详细地对此事大肆透露,并且附上了视频以证真相,就像亲临现场一般令人信服。 那视频拍摄的内容是那日王桂凤在手术室外跪求许世安救许妮娜的片段。上传的人剪辑得很巧妙,掐头去尾,恰好保留住了最精华的部分,再加上发帖人详细的文字说明和解读,剧情正是狗血的“负心汉为求荣华富贵抛妻弃女,十多年后置病危女儿于不顾”。 加上此前他在办公室里与倪茜偷情时被王桂凤抓包的照片再次挖出,又引发了网络上对他的一片声讨。记者们每天围堵在许家住宅处和公司楼下,职员们私下也议论纷纷,最可笑的是,他的公关团队在这个档口给他出的危机公关方案竟然是召开说明会,结果如饥似渴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发问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闫婧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新闻里许世安又青又黑的脸哈哈哈地乐个不停时,黄飞宏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五年前财务部里的自称为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找到了。 许娉婷得知时倒是很意外:我好像不记得我交代过你这件事?” 面对她的疑虑,黄飞宏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能分担一些是一些,反正我也忙得过来。人找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得益于许世安自顾不暇的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或许是事情顺利起来,便一桩接一桩,周涛那边作为许娉婷的代表律师,也终于将她原有的股权从许世安的手中拿了回来。 眼下的局面,饶是再滞后的人,也隐隐嗅到了许娉婷日渐强大的气息,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目光亦在不知不觉中越发尊重了起来。不过,他人的鸡飞狗跳和别有心思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许娉婷在公司里依旧每天该干嘛干嘛。 适逢tk的英国总部遣了人来a市考察市场,特意邀请了许娉婷,许娉婷考虑到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便为此抽出了两天时间。 行程其实也就是陪着人在附近观光游览吃吃当地的特色菜。来人是tk的市场部总监,许娉婷恰好借机与其交流国际市场形势等等。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早就熟知许娉婷,待她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友好和热情。 这个困惑,在头天晚上临分别前有了答案。 “这是aden要我交给你的。”他顿了顿,“他下个月结婚。” 许娉婷伸在半空的手应声滞了一秒,随即接过了请帖,微笑道:恭喜他。” 对方扶了扶眼镜,“他要我转告你,他很希望到时能在英国见到你。” “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须臾,许娉婷淡淡地应道。 ?因着第二天还有行程,所以许娉婷直接在这边的酒店住下了。 春末夏初之际,气温在这几天骤然高了起来,即便到了晚上,也闷闷的,连带着许娉婷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干脆去了酒店配备的温泉池泡温泉。 她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泡着,没一会儿,便只剩她一个人了。筋骨的舒展和身体的放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许娉婷就是在昏昏欲睡中听到有人下来池子的哗哗水声,心里不由嘀咕,谁和她有一样的癖好三更半夜跑来泡温泉。 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两人平缓的呼吸此进彼出,偶尔间或着汩汩的水流声。待许娉婷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人。 性别男。从袅袅雾气中露出的上半身来看,体型值得称赞。他的双臂展开休闲地放在池边,脸上盖了块白色毛巾,整颗脑袋向后仰着靠在池壁,似在假寐。 许娉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对方恰恰在这时动了动,将毛巾从脸上拿开后,深邃的星眸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就要走了吗?”无错不跳字。沉厚的嗓音从胸腔发出,在宽旷的空间里引起隐隐的回声。 “你——”脱口而出的本是“你怎么会在这”,但才吐出了一个字,许娉婷就及时刹住了——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出现,她又何必次次惊讶? “等等。时间不多,我们聊聊,就几句话。“说实话,就在前一秒,许娉婷并不想为他做停留。可是当听到他的语气里满是疲倦时,她的身体未经脑袋的反应,先一步鬼斧神差地重新坐回了池子里。 为此,高城的表情显然松了松,薄唇亦不易察觉地弯了些许弧度,却是自嘲意味的笑容:跟你说话,竟然这么难。你是就此打算不再与我有瓜葛吗?”无错不跳字。 许娉婷垂着眼皮,凝聚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淡淡地应道:高总想说的就是这些吗?”无错不跳字。 高城灼然的目光始终不离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是要找出这段时间她又有了哪些细微的变化。就是这张脸,这张连睡梦中都清晰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却是吝啬地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甚至说句话都满是不耐烦的冷薄。他捺下心底的交杂着怒意的酸楚,顺遂她的心意,单刀直入地问:你是怎么认识周涛的?” 许娉婷的眸底有光亮瞬间划过,不过因为她低着头,高城并没有看见。 早已料到高城会去调查周涛的身份,何况她和周涛从一开始也并没打算隐瞒。 见她没有反应,高城的眉心跳了跳,再次开口:你知道徐强。” 完全的肯定语气,许娉婷终于缓缓地抬头,幽黑的杏眸静静地与他对视,水下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看来是发现了周涛找过徐强的事,还是比她预想中的要早。 黑若点漆的眸光盯得他的眉心跳得更加厉害,带起心底深处的莫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沉默半晌后,他还是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来:周小芙,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小/说*网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第三十七章 ( )许妮娜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凤舞文学网) 许娉婷本就打算利用许妮娜是许世安私生女这件事对许世安进行名誉攻击。谁知,她尚未行动起来,网络上已经有匿名网友以知情人的身份详细地对此事大肆透露,并且附上了视频以证真相,就像亲临现场一般令人信服。 那视频拍摄的内容是那日王桂凤在手术室外跪求许世安救许妮娜的片段。上传的人剪辑得很巧妙,掐头去尾,恰好保留住了最精华的部分,再加上发帖人详细的文字说明和解读,剧情正是狗血的“负心汉为求荣华富贵抛妻弃女,十多年后置病危女儿于不顾”。 加上此前他在办公室里与倪茜偷情时被王桂凤抓包的照片再次挖出,又引发了网络上对他的一片声讨。记者们每天围堵在许家住宅处和公司楼下,职员们私下也议论纷纷,最可笑的是,他的公关团队在这个档口给他出的危机公关方案竟然是召开说明会,结果如饥似渴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发问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闫婧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新闻里许世安又青又黑的脸哈哈哈地乐个不停时,黄飞宏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五年前财务部里的自称为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找到了。 许娉婷得知时倒是很意外:我好像不记得我交代过你这件事?” 面对她的疑虑,黄飞宏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能分担一些是一些,反正我也忙得过来。人找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得益于许世安自顾不暇的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或许是事情顺利起来,便一桩接一桩,周涛那边作为许娉婷的代表律师,也终于将她原有的股权从许世安的手中拿了回来。 眼下的局面,饶是再滞后的人,也隐隐嗅到了许娉婷日渐强大的气息,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目光亦在不知不觉中越发尊重了起来。不过,他人的鸡飞狗跳和别有心思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许娉婷在公司里依旧每天该干嘛干嘛。 适逢tk的英国总部遣了人来a市考察市场,特意邀请了许娉婷,许娉婷考虑到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便为此抽出了两天时间。 行程其实也就是陪着人在附近观光游览吃吃当地的特色菜。来人是tk的市场部总监,许娉婷恰好借机与其交流国际市场形势等等。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早就熟知许娉婷,待她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友好和热情。 这个困惑,在头天晚上临分别前有了答案。 “这是aden要我交给你的。”他顿了顿,“他下个月结婚。” 许娉婷伸在半空的手应声滞了一秒,随即接过了请帖,微笑道:恭喜他。” 对方扶了扶眼镜,“他要我转告你,他很希望到时能在英国见到你。” “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须臾,许娉婷淡淡地应道。 ?因着第二天还有行程,所以许娉婷直接在这边的酒店住下了。 春末夏初之际,气温在这几天骤然高了起来,即便到了晚上,也闷闷的,连带着许娉婷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干脆去了酒店配备的温泉池泡温泉。 她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泡着,没一会儿,便只剩她一个人了。筋骨的舒展和身体的放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许娉婷就是在昏昏欲睡中听到有人下来池子的哗哗水声,心里不由嘀咕,谁和她有一样的癖好三更半夜跑来泡温泉。 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两人平缓的呼吸此进彼出,偶尔间或着汩汩的水流声。待许娉婷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人。 性别男。从袅袅雾气中露出的上半身来看,体型值得称赞。他的双臂展开休闲地放在池边,脸上盖了块白色毛巾,整颗脑袋向后仰着靠在池壁,似在假寐。 许娉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对方恰恰在这时动了动,将毛巾从脸上拿开后,深邃的星眸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就要走了吗?”无错不跳字。沉厚的嗓音从胸腔发出,在宽旷的空间里引起隐隐的回声。 “你——”脱口而出的本是“你怎么会在这”,但才吐出了一个字,许娉婷就及时刹住了——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出现,她又何必次次惊讶? “等等。时间不多,我们聊聊,就几句话。“说实话,就在前一秒,许娉婷并不想为他做停留。可是当听到他的语气里满是疲倦时,她的身体未经脑袋的反应,先一步鬼斧神差地重新坐回了池子里。 为此,高城的表情显然松了松,薄唇亦不易察觉地弯了些许弧度,却是自嘲意味的笑容:跟你说话,竟然这么难。你是就此打算不再与我有瓜葛吗?”无错不跳字。 许娉婷垂着眼皮,凝聚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淡淡地应道:高总想说的就是这些吗?”无错不跳字。 高城灼然的目光始终不离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是要找出这段时间她又有了哪些细微的变化。就是这张脸,这张连睡梦中都清晰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却是吝啬地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甚至说句话都满是不耐烦的冷薄。他捺下心底的交杂着怒意的酸楚,顺遂她的心意,单刀直入地问:你是怎么认识周涛的?” 许娉婷的眸底有光亮瞬间划过,不过因为她低着头,高城并没有看见。 早已料到高城会去调查周涛的身份,何况她和周涛从一开始也并没打算隐瞒。 见她没有反应,高城的眉心跳了跳,再次开口:你知道徐强。” 完全的肯定语气,许娉婷终于缓缓地抬头,幽黑的杏眸静静地与他对视,水下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看来是发现了周涛找过徐强的事,还是比她预想中的要早。 黑若点漆的眸光盯得他的眉心跳得更加厉害,带起心底深处的莫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沉默半晌后,他还是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来:周小芙,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小/说*网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第三十八章 ( )许妮娜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凤舞文学网) 许娉婷本就打算利用许妮娜是许世安私生女这件事对许世安进行名誉攻击。谁知,她尚未行动起来,网络上已经有匿名网友以知情人的身份详细地对此事大肆透露,并且附上了视频以证真相,就像亲临现场一般令人信服。 那视频拍摄的内容是那日王桂凤在手术室外跪求许世安救许妮娜的片段。上传的人剪辑得很巧妙,掐头去尾,恰好保留住了最精华的部分,再加上发帖人详细的文字说明和解读,剧情正是狗血的“负心汉为求荣华富贵抛妻弃女,十多年后置病危女儿于不顾”。 加上此前他在办公室里与倪茜偷情时被王桂凤抓包的照片再次挖出,又引发了网络上对他的一片声讨。记者们每天围堵在许家住宅处和公司楼下,职员们私下也议论纷纷,最可笑的是,他的公关团队在这个档口给他出的危机公关方案竟然是召开说明会,结果如饥似渴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发问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闫婧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新闻里许世安又青又黑的脸哈哈哈地乐个不停时,黄飞宏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五年前财务部里的自称为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找到了。 许娉婷得知时倒是很意外:我好像不记得我交代过你这件事?” 面对她的疑虑,黄飞宏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能分担一些是一些,反正我也忙得过来。人找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得益于许世安自顾不暇的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或许是事情顺利起来,便一桩接一桩,周涛那边作为许娉婷的代表律师,也终于将她原有的股权从许世安的手中拿了回来。 眼下的局面,饶是再滞后的人,也隐隐嗅到了许娉婷日渐强大的气息,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目光亦在不知不觉中越发尊重了起来。不过,他人的鸡飞狗跳和别有心思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许娉婷在公司里依旧每天该干嘛干嘛。 适逢tk的英国总部遣了人来a市考察市场,特意邀请了许娉婷,许娉婷考虑到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便为此抽出了两天时间。 行程其实也就是陪着人在附近观光游览吃吃当地的特色菜。来人是tk的市场部总监,许娉婷恰好借机与其交流国际市场形势等等。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早就熟知许娉婷,待她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友好和热情。 这个困惑,在头天晚上临分别前有了答案。 “这是aden要我交给你的。”他顿了顿,“他下个月结婚。” 许娉婷伸在半空的手应声滞了一秒,随即接过了请帖,微笑道:恭喜他。” 对方扶了扶眼镜,“他要我转告你,他很希望到时能在英国见到你。” “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须臾,许娉婷淡淡地应道。 ?因着第二天还有行程,所以许娉婷直接在这边的酒店住下了。 春末夏初之际,气温在这几天骤然高了起来,即便到了晚上,也闷闷的,连带着许娉婷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干脆去了酒店配备的温泉池泡温泉。 她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泡着,没一会儿,便只剩她一个人了。筋骨的舒展和身体的放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许娉婷就是在昏昏欲睡中听到有人下来池子的哗哗水声,心里不由嘀咕,谁和她有一样的癖好三更半夜跑来泡温泉。 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两人平缓的呼吸此进彼出,偶尔间或着汩汩的水流声。待许娉婷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人。 性别男。从袅袅雾气中露出的上半身来看,体型值得称赞。他的双臂展开休闲地放在池边,脸上盖了块白色毛巾,整颗脑袋向后仰着靠在池壁,似在假寐。 许娉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对方恰恰在这时动了动,将毛巾从脸上拿开后,深邃的星眸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就要走了吗?”无错不跳字。沉厚的嗓音从胸腔发出,在宽旷的空间里引起隐隐的回声。 “你——”脱口而出的本是“你怎么会在这”,但才吐出了一个字,许娉婷就及时刹住了——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出现,她又何必次次惊讶? “等等。时间不多,我们聊聊,就几句话。“说实话,就在前一秒,许娉婷并不想为他做停留。可是当听到他的语气里满是疲倦时,她的身体未经脑袋的反应,先一步鬼斧神差地重新坐回了池子里。 为此,高城的表情显然松了松,薄唇亦不易察觉地弯了些许弧度,却是自嘲意味的笑容:跟你说话,竟然这么难。你是就此打算不再与我有瓜葛吗?”无错不跳字。 许娉婷垂着眼皮,凝聚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淡淡地应道:高总想说的就是这些吗?”无错不跳字。 高城灼然的目光始终不离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是要找出这段时间她又有了哪些细微的变化。就是这张脸,这张连睡梦中都清晰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却是吝啬地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甚至说句话都满是不耐烦的冷薄。他捺下心底的交杂着怒意的酸楚,顺遂她的心意,单刀直入地问:你是怎么认识周涛的?” 许娉婷的眸底有光亮瞬间划过,不过因为她低着头,高城并没有看见。 早已料到高城会去调查周涛的身份,何况她和周涛从一开始也并没打算隐瞒。 见她没有反应,高城的眉心跳了跳,再次开口:你知道徐强。” 完全的肯定语气,许娉婷终于缓缓地抬头,幽黑的杏眸静静地与他对视,水下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看来是发现了周涛找过徐强的事,还是比她预想中的要早。 黑若点漆的眸光盯得他的眉心跳得更加厉害,带起心底深处的莫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沉默半晌后,他还是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来:周小芙,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小/说*网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第三十九章 ( )未及她按门铃,门就好似特意迎接她一般打开了,属于小高乐的声音欣喜地传出:姐姐!” 手中的电筒顺着声源照见他仰起的脑袋,一只手攥住她的衣角,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挡住略微刺目的光芒,却没有挡住他嘴角灿烂的弧度。(凤舞文学网)许娉婷心下微恻,将电筒的光芒稍稍移离他的脸,一句话没说,打算先把电闸重新打开。 只是没走出几步,许娉婷有些不高兴地对着某个小拖油瓶说:别抓我那么紧,松手。” “我给姐姐带路。”比起方才在电话里,他声音里的惧意已基本消褪,并且隐隐带着轻快。 虽然知道他看不清,许娉婷还是白了他一眼,一针见血地揭穿:胆小鬼!” 说话间,“啪嗒”一声,满厅的灯光瞬间亮起,正照见小高乐鼓着微红的脸蛋不满地撇嘴:小高乐才不是胆小鬼,小高乐长大后是要成为超人的!” 许娉婷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眼他的小身板,不屑地嗤鼻:就像你房里照片上的那样内裤外穿?好志向。” 乍听之下,小高乐先是刹那的困惑,随即明白过来许娉婷的讽刺,两颊顿时涨红,眼底立马泛起了泪花。 见状,许娉婷蹙了蹙眉,面上一闪而过一丝不爽,“男孩子掉什么眼泪?!” 话出口,才发觉口吻十分严厉,小高乐禁不住激灵一抖,盈盈的泪水憋了回去,模样很是委屈。许娉婷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转身就走。小高乐即刻问道:姐姐你去哪?” “回家。”许娉婷头也不回地冷冷应道。 闻言,小高乐用小短腿小跑着追了上来拉住她:姐姐别走!小高乐不哭了!” 许娉婷丝毫不为所动,“电闸已经帮你打开,你爹地也应该快回来了。” “可是……可是……”小高乐利索地跑到了她前头展开手臂想拦住她,结果许娉婷直接从他身侧绕了过去,而他重复了半天,脸色倒是愈发焦急,话却没说出一句连贯的。 就在这个时候,“咕——”的一记悠长的响声传出,令许娉婷的脚步顿了顿,狐疑地转过身来。“咕——咕——”又是后劲十足的一记声音,小高乐羞赧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原来小高乐还没吃晚饭。” 他原本低垂的脑袋在这时抬了起来,晶亮的眼睛笑得眯成弯弯的月牙,红着脸朝许娉婷咧开嘴,许娉婷的眸光在他的注视下突然闪了闪。 ?“姐姐,草莓和芒果,你更喜欢哪一个?” “草莓。” “这样啊,小高乐更喜欢芒果……”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不过下一秒便恢复了元气,颇有信心地继续问道:那超人和蜘蛛侠,姐姐更喜欢蜘蛛侠对吧!” “都不喜欢。”许娉婷冷冷地应道。 “诶,我以为姐姐不喜欢超人,那就应该是喜欢蜘蛛侠的。”小高乐困惑地喃喃。 小孩子的逻辑总是比较简单,认为事情都是非此即彼。许娉婷心里边想着,边揭开了锅盖,在升腾而起的白茫茫雾气中将面条放入沸腾的水里。 小高乐还没放弃,又问道:那夏天和冬天呢?姐姐更喜欢哪个?” “只有这两个选项吗?”无错不跳字。许娉婷轻蹙眉头。 小高乐认真地点了点头,饱含期待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许娉婷稍稍顿了顿,答道:那就冬天吧。” “哇,真的吗?!小高乐也更喜欢冬天!太好了!” 许娉婷对小高乐莫名其妙的兴奋十分不解:那又如何?” 坐在餐桌前的小高乐似是刚刚松了一口气,欢快地晃动着悬空的两条腿,笑眯眯地回答她:紧张死小高乐了,生怕连第三个问题都不是一样的答案,还好还好,总算有一个是一样的了。姐姐和小高乐都更喜欢冬天,这是我们之间的共同点。今天先找出这一个,以后陆续再找出其他的,那么小高乐和姐姐的距离就会慢慢缩小,最后姐姐就不会不喜欢小高乐了。” 鸡蛋恰好打进锅里,蛋花立即在水中盛开。背对着他的许娉婷愣没有接话。 谁知过了一会儿,小高乐忽然问道:姐姐家里新来的大哥哥是姐姐的男朋友吗?”无错不跳字。 “还有力气问我这么多问题,看来你根本不怎么饿!”许娉婷一面冷着脸甩出了一句,另一面却把煮好的面条端到小高乐面前。 小高乐凑近鼻子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扬起脸嘿嘿地冲她笑道:真香!姐姐煮的面和爹地煮的真像啊!都有金黄色的油花上浮着翠绿的葱花!” 许娉婷怔了怔,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升腾的热气遮挡住她氤氲着水汽的眼。 “这是小时候我妈给我煮的宵夜。”脑袋里蓦地闪过无数温馨的画面,待她回过神来时,话却已经说出了口。见小高乐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许娉婷拉黑了脸,“快吃!面条还不是都一样!吃完早点睡!别再lang费我的时间!” “噢。”小高乐识相地不再多话,简洁地应了一句后就乖乖扒在碗里哧溜溜地吃面,时不时地抬头眯着笑眼夸奖道:真好吃!” 等他吃完、消食、洗漱完毕已是一个小时之后,躺在床上的小高乐拉着许娉婷的手指,问道:姐姐能不能等小高乐睡着了之后再走?” 自从她决定留下来陪他,他的笑脸就没有停下来过,此时的语气却带着一丝试探。许娉婷眼眸微恻,在他床边坐了下来,给他掖了掖被子,没好气地说:快睡吧,别那么多废话。”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却足以让小高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良久之后,许娉婷看着小高乐带着笑意的睡颜,忽然轻声说道:害怕就是害怕,饿了就是饿了,以后老实说就行。” 话闭,小高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句“嗯”,也不知是不是在睡梦中听到了她的话。床头灯温暖的光亮打出她线条柔和的侧脸,许娉婷趁机抽出自己的手,蹑手蹑脚地离开他的房间,走下了楼。 玄关处,一道倚靠在墙上的身影循着她发出的动静看了过来。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小/说*网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第四十章 ( )鼻端是她身上的淡淡香气,混杂着旖旎分子残留在地毯上。(凤舞文学网)褶皱未平,余温犹存,眼前浮现着的是她那双冷彻透骨的眸子,幽幽的深处赤果果的厌恶。曾经有过两次在她眼底无意窥见,一闪而逝地令他来不及深思。今晚,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没想到竟是如此纠缠不清的羁绊。 跨山,越洋,他抱着心底的那份侥幸不远万里重重障碍,以为总算不辜负风尘仆仆,看到了两人充满希望的未来。然而,命运兜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他从来不信命,只信自己的决心和信念,可经此一夜,他不得不再一次承认,许娉婷,是他命中注定的谶。 明白之初猝不及防,情深之际无力阻止。早已在五年前暗暗织成密网,缠住了她,亦捆绑了他,缓缓地被命运锤骗到了今天。 许娉婷遗落的手机在一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震动,高城伸手紧紧地将它攥在手里,忽然轻声笑了。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报仇是吗……好,一起沉沦地狱,万劫不复……” ?“怎么样?还是没接电话吗?”无错不跳字。见周涛一脸郁色,闫婧拍了拍他的肩,“或许是公司有什么事情急着处理,或者落了重要的文件,所以才回来了又出去。放心吧,她一个大活人,会丢到哪里去?” 嘴上刚这么说着,就想到上一回许娉婷被邝睿绑架的事情,闫婧蓦地也有些没底气了。 周涛貌似没有听到她的话,眉头紧锁地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后,霍然站起身,披上外套就往外走:我还是出去找找。” “外面雨下这么大,没头没绪的,你上哪找?!”闫婧连忙追了上去。 不想,那边周涛一打开门,便看到散着朦朦雾气的大雨中立着一团模糊的身影。愣怔过后,他失声惊叫着冲了出去:娉婷!” 被雨浸泡的头发就像湿冷的黑蛇一根根黏在她的额头和两颊,破了皮的唇瓣苍白浮肿,连带着脸上都未见一丝血色。宛若没有生气的木偶,目光毫无焦距地望着黑沉的天空,任由倾盆的大雨冲刷她的全身。 “娉婷,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周涛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也已浑身湿透,第一反应就是脱下外套披在了衣衫单薄的许娉婷身上,拉住她的手时,发现了她两只手腕上微红的勒痕。 “小涛……”许娉婷这才幽幽地看向他,嘴边缓缓地勾起了温柔的弧度,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抚上周涛的脸,喃喃着唤了他一身,凄婉得令他禁不住一凛。 “怎么弄成这副模样?”闫婧在周涛的惊叫时也发现了许娉婷,只是并不像周涛立即冲出来,而是转身去拿伞。此时她一边给淋着雨的两人撑着伞,一边提醒着周涛:还傻站着干嘛,快把她拉进去啊!” 闻言,周涛避开许娉婷的伤痕,转而扶住她的肩膀,却被拂开。 许娉婷往后退了一步重新走回雨中,神情痛苦地摇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跟他纠缠不清的,我怎么能忘记我们的仇恨呢……” 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无声地和闫婧对视一眼后,周涛再次对许娉婷伸出了手:有什么事我们进去慢慢说——” “不,不!你们不要管我——咳咳——咳咳咳——”喉咙里猛然呛到了雨水,许娉婷拼命地咳着蹲到了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手掌里。 “娉婷,先跟我进去,再淋下去你会生病的。”周涛跟着她顿了下去,用自己的手臂环住了她,试图搂着她起身。 “小涛……”她闷闷地发出声音,慢慢地抬起头,脸上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小涛,我和他彻底决裂了。可是我已经脏了,怎么办,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周涛应声愣怔住,随即,许娉婷冰冷的身体倒在了他身上。 第二天早上,高城带上许娉婷的手机登门归还。他完全可以不用亲自过来,但还是鬼斧神差地来了。而想想,两人住得如此之近,他曾经无数次遥遥地朝这个方向张望寻找她的身影,却只是第二次登门。第一次则是那回半夜里将高烧中的她抱到了自己家里。 思绪飘荡间,大门打开,他才瞥见周涛怒气冲冲的脸,骤然一股疾风迎面袭来,下一刻,周涛的拳头已经狠狠地击中他的脸。高城惯性地往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混蛋!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许娉婷发了一夜的烧,闫婧在给她换衣服时显然发现了什么。虽然没说,但周涛隐约也猜到了,眼下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周涛,你疯了!别冲动!你快住手!”闫婧急得直跺脚,赶忙对一旁的黄飞宏喊道:拦住他!拦住他!” 嘴里是浓浓的血腥味儿,高城伸手触了触自己又疼又麻的脸颊,抹掉了唇角的一丝血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挨揍。 再抬头时,高城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礼貌地对闫婧递出了手机,淡淡地说:这是她留下的。” 周涛紧握着的拳头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再次激动起来,如果不是黄飞宏束缚着他,很有可能已经又对高城动手了。不过,虽然没有动手,他的眼神也足以证明他对高城的隐忍。 闫婧神色复杂地瞥了高城一眼后接过了手机。 高城似有若无地点了个头,转身要走时,周涛冷冷地说道:高城,天网恢恢,你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闻言,高城顿住了脚步,回头见三个人表情各异地站在一排也在看着他,画面令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而事实上,他也的确笑了——笔直的唇线那不易察觉的弧度。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恍惚觉得此情此景下周涛投向他的幽冷目光竟与许娉婷有八分相似。 念头稍纵即逝,他挺直了脊背再次转过身迈开了自己离去的脚步。 “我等着那一天。”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小/说*网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第四十一章 鼻端是她身上的淡淡香气,混杂着旖旎分子残留在地毯上。褶皱未平,余温犹存,眼前浮现着的是她那双冷彻透骨的眸子,幽幽的深处赤果果的厌恶。曾经有过两次在她眼底无意窥见,一闪而逝地令他來不及深思。今晚,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沒想到竟是如此纠缠不清的羁绊。 跨山,越洋,他抱着心底的那份侥幸不远万里重重障碍,以为总算不辜负风尘仆仆,看到了两人充满希望的未來。然而,命运兜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他从來不信命,只信自己的决心和信念,可经此一夜,他不得不再一次承认,许娉婷,是他命中注定的谶。 明白之初猝不及防,情深之际无力阻止。早已在五年前暗暗织成密网,缠住了她,亦捆绑了他,缓缓地被命运锤骗到了今天。 许娉婷遗落的手机在一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震动,高城伸手紧紧地将它攥在手里,忽然轻声笑了。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报仇是吗……好,一起沉沦地狱,万劫不复……” ? “怎么样?还是沒接电话吗?”见周涛一脸郁色,闫婧拍了拍他的肩,“或许是公司有什么事情急着处理,或者落了重要的文件,所以才回來了又出去。放心吧,她一个大活人,会丢到哪里去?” 嘴上刚这么说着,就想到上一回许娉婷被邝睿绑架的事情,闫婧蓦地也有些沒底气了。 周涛貌似沒有听到她的话,眉头紧锁地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后,霍然站起身,披上外套就往外走:“我还是出去找找。” “外面雨下这么大,沒头沒绪的,你上哪找?!”闫婧连忙追了上去。 不想,那边周涛一打开门,便看到散着朦朦雾气的大雨中立着一团模糊的身影。愣怔过后,他失声惊叫着冲了出去:“娉婷!” 被雨浸泡的头发就像湿冷的黑蛇一根根黏在她的额头和两颊,破了皮的唇瓣苍白浮肿,连带着脸上都未见一丝血色。宛若沒有生气的木偶,目光毫无焦距地望着黑沉的天空,任由倾盆的大雨冲刷她的全身。 “娉婷,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周涛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也已浑身湿透,第一反应就是脱下外套披在了衣衫单薄的许娉婷身上,拉住她的手时,发现了她两只手腕上微红的勒痕。 “小涛……”许娉婷这才幽幽地看向他,嘴边缓缓地勾起了温柔的弧度,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抚上周涛的脸,喃喃着唤了他一身,凄婉得令他禁不住一凛。 “怎么弄成这副模样?”闫婧在周涛的惊叫时也发现了许娉婷,只是并不像周涛立即冲出來,而是转身去拿伞。此时她一边给淋着雨的两人撑着伞,一边提醒着周涛:“还傻站着干嘛,快把她拉进去啊!” 闻言,周涛避开许娉婷的伤痕,转而扶住她的肩膀,却被拂开。 许娉婷往后退了一步重新走回雨中,神情痛苦地摇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跟他纠缠不清的,我怎么能忘记我们的仇恨呢……” 从來沒有见过她这副模样,无声地和闫婧对视一眼后,周涛再次对许娉婷伸出了手:“有什么事我们进去慢慢说,,” “不,不!你们不要管我,,咳咳,,咳咳咳,,”喉咙里猛然呛到了雨水,许娉婷拼命地咳着蹲到了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手掌里。 “娉婷,先跟我进去,再淋下去你会生病的。”周涛跟着她顿了下去,用自己的手臂环住了她,试图搂着她起身。 “小涛……”她闷闷地发出声音,慢慢地抬起头,脸上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小涛,我和他彻底决裂了。可是我已经脏了,怎么办,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周涛应声愣怔住,随即,许娉婷冰冷的身体倒在了他身上。 第二天早上,高城带上许娉婷的手机登门归还。他完全可以不用亲自过來,但还是鬼斧神差地來了。而想想,两人住得如此之近,他曾经无数次遥遥地朝这个方向张望寻找她的身影,却只是第二次登门。第一次则是那回半夜里将高烧中的她抱到了自己家里。 思绪飘荡间,大门打开,他才瞥见周涛怒气冲冲的脸,骤然一股疾风迎面袭來,下一刻,周涛的拳头已经狠狠地击中他的脸。高城惯性地往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混蛋!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许娉婷发了一夜的烧,闫婧在给她换衣服时显然发现了什么。虽然沒说,但周涛隐约也猜到了,眼下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周涛,你疯了!别冲动!你快住手!”闫婧急得直跺脚,赶忙对一旁的黄飞宏喊道:“拦住他!拦住他!” 嘴里是浓浓的血腥味儿,高城伸手触了触自己又疼又麻的脸颊,抹掉了唇角的一丝血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挨揍。 再抬头时,高城仿佛什么事情也沒有发生一般,礼貌地对闫婧递出了手机,淡淡地说:“这是她留下的。” 周涛紧握着的拳头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再次激动起來,如果不是黄飞宏束缚着他,很有可能已经又对高城动手了。不过,虽然沒有动手,他的眼神也足以证明他对高城的隐忍。 闫婧神色复杂地瞥了高城一眼后接过了手机。 高城似有若无地点了个头,转身要走时,周涛冷冷地说道:“高城,天网恢恢,你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闻言,高城顿住了脚步,回头见三个人表情各异地站在一排也在看着他,画面令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而事实上,他也的确笑了,,笔直的唇线那不易察觉的弧度。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恍惚觉得此情此景下周涛投向他的幽冷目光竟与许娉婷有八分相似。 念头稍纵即逝,他挺直了脊背再次转过身迈开了自己离去的脚步。 “我等着那一天。” 第四十二章 这一场病,并沒有把许娉婷打倒。三人对昨晚发生的事情默契地保持沉默,而许娉婷也并不打算作任何解释。当天下午,她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表面上看來一切都和以往一样,但闫婧最清楚,许娉婷变了。 准确來说,其实是仿佛重新回到了在英国时那个最冷漠的她,,彻底地心无旁骛,靠着心底深处支撑的那股信念和力量,孤勇地冲在前线,不顾一切。 他们三人能做的,仅仅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陪她并肩作战。黄飞宏就是在这个时候做好了疏通许世安小舅子的工作。 当初从黄正德那所得知的自称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最后确认是许世安过世妻子的弟弟。五年前离开许氏集团后,化名为管文杰,如今供职于沿海一家外贸公司任财务总监,完完全全与过去一刀两断。 这种情况下,对于找上门來的“故人”管文杰自然是避之不及。所以,许娉婷一直以为还得花上许多功夫磨管文杰,沒想到,管文杰竟主动提出要见她一面。 “沒想到,当年屁点大的小姑娘,如今这么有出息,你爸在天之灵看到一定很欣慰。” 看着对面双眼透着不明意味光芒的中年男人,许娉婷试图在他斯文的五官中寻回一点记忆,最终还是沒有半丝熟悉感。或许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但此后许娉婷便被送到了英国,再回來时已是许仁安去世,对他更沒有印象。 尽管如此,许娉婷还是用客套礼貌的笑容回敬:“这么多年沒见到管叔叔,见您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两个沒有血缘关系的远房亲戚相互对视着笑了约莫一分钟后,许娉婷正准备直接进入主題时,管文杰忽然对她打了个“等等”的手势,随即他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袋,递给了许娉婷:“我知道你找我的目的。但是,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 许娉婷接过后看了一眼,顿时眉尾轻挑。 “既然能够找到我,说明你已经发现了问題。是的,在许氏期间,许世安一直暗中授意我在济县工厂的账面上做手脚,虽然每次都不多,但积累下來,也不容小觑。我当时年轻,能凭空拿钱的活何乐而不为?而且想着他毕竟是许董的弟弟,算起來就是拿他自己家的钱,出了事我也不用负太大的责任。” “不过他很小心谨慎,看似信任我,同时也在防着我,沒留什么重要的把柄在我手里。直到,,”管文杰顿了顿,欲言又止。 “直到济县工厂的货仓失火。” 许娉婷冷不丁接了话,管文杰略显惊讶地抬头看她,正撞进她微眯的杏眸里。 “果然,你连这件事都注意到了。”可能觉得自己方才的犹豫有些可笑,管文杰叹了口气,“许世安并不知道我留下的这些账目记录,否则五年前就不会轻易放我走了。” “可是今天你为什么要给我?攥在自己手里,不是更有保障吗?”许娉婷问,语气听似沒有波澜,实则暗藏锐利。 管文杰的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如果我说,我也不希望他继续风生水起呢?” 一言毕,两厢沉默。 确实,比起攥着把柄担惊受怕着哪一天许世安突然想起他,还不如借许娉婷的手令许世安永不复起。从这个私心來说,许娉婷可以理解,不过,真的仅仅只是如此吗?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我姐姐。”管文杰轻笑一声,看定眉头微蹙的许娉婷,“等你活到我这个年龄,就会开始明白,年轻时追求的很多事情都无需太过执着。过去的我也做了不少荒唐事,但如今我只想好好珍惜身边的人。而我姐姐,,我能为她做的,可能也就是代她稍稍惩罚这个所嫁非人吧!” 说话时,他的眉宇间透露出一种对往事有所怅惘的神色,许娉婷细细地注意着,虽然觉得似乎哪里有些别扭,但她也找不出什么过于异常之处。 沉吟半晌,她将文件袋收了起來,“那就谢谢管叔叔的仗义相助了,虽然事出有因,但还是对擅自调查您表示歉意。作为回报,私吞公款的事情不会追究您的责任。以后也不会再來打扰您的生活。” 想要的东西要到了,就沒有拖泥带水的必要。许娉婷告别管文杰后,便和坐在不远处等她的黄飞宏一同离开。两人刚回到车上,黄飞宏突然想起忘记上厕所,又匆匆地跑了回去。 而里头还坐在原位的管文杰一见黄飞宏立即起身,脸上哪里还有方才对待许娉婷的和颜悦色,隐忍的怒意溢于言表:“该说的该做的我都按他的要求办好了,现在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吧?!” 黄飞宏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信封扔给管文杰。管文杰急忙查看里头的东西,面带狐疑和戒备地问:“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否备了份?!” 黄飞宏的脸色即刻升上了一丝鄙夷:“除了你老婆和岳父,谁会对你和你情fu的照片感兴趣?也就这点利用价值罢了,我们自己留着擦屁股用吗?呸,你不嫌脏我都嫌脏!” “你,,你,,”面对黄飞宏毫不遮掩的粗俗言语,管文杰的脸气得又红又绿,可是碍于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投來好奇的目光,他可沒办法做到像黄飞宏那样沒脸沒皮,最终只能哑巴吃黄莲。 见状,黄飞宏斜眼睨了他一眼,想着许娉婷还在外头等不能耽误太久,原本要离开。走了两步后又蓦地回头,双手环胸,面露恶意地威胁道:“你应该知道那人的手段,所以,记得管好你的嘴!一切都是你自己良心发现心甘情愿交出那些东西的!” 管文杰恨恨地点了点头,在黄飞宏的身影消失后才一拳砸在桌子上泄愤。 “上个厕所去那么久?”坐在车上的许娉婷不耐烦地问回來的黄飞宏。 黄飞宏坐上驾驶座,嬉皮笑脸地赔罪:“厕所里有个人拉肚子,还沒道德地泄了一地的粪,这才给耽搁了,嘿嘿!” 边说着,他边悄悄地瞄了一眼许娉婷,见她神色沒有异常,才暗暗舒了口气,发动了车子,驶上了马路。 第四十三章 古有“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说法,放到今天,则是一个项目尚在筹备阶段,看准了前景的各个合作商、品牌商就已纷纷投标着涌來,何况tk、擎天和许氏的这次合作案集中了各界的空前瞩目。 许娉婷目前手上负责的只有这个案子,但光是这个案子,尤其是这前期的准备工作,足够让人忙得“三过家门而不入”。同样快累成狗的,就是取代许妮娜进入这个团队的黄达。 到此不得不提的是,经过董事会近一个月的无数次会议商讨,许娉婷最终被提任为许氏集团的副总裁。 结果是令人震惊的。以22岁的年龄成为大型集团的副总裁,是业界里的头号人物,而且,还是个女人。虽有原董事长的女儿这个身份摆在那里,还是无法避免骚动和非议,甚至有人质疑许氏集团开始走下坡路的迹象越來越明显。 原因是众说纷纭的。除去身家背景不说,董事会的强硬支持是必不可少的,以及从济县老工厂到合作案所表现出來的能力和潜力不容忽视。更是有传言,tk集团当初在与许氏签订协议时就对其负责人的职位提出了要求,就好比封建社会接待使臣之人的身份高低是要随來使国的强弱而有所选择的。而显然,tk所说的负责人意有所指。所以就算是为了合作案,许娉婷也必然得进入高层。 过程是小有波折的。毕竟许世安是许氏集团现任的董事长,对于许娉婷的任命在程序上必须要有他的同意。当然,许世安哪里是会一开始就乖乖点头的?所以从提出到最后确认才花了这么长时间,所幸有黄正德这个大柱子在董事会,几经交涉和磨合后,尘埃落定。 黄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得益于许娉婷而水涨船高,晋升为合作案团队的组长的。不过大家心知肚明,黄董事家的这位草包公子纯粹挂个名罢了,所有的事情还不仍是许娉婷在亲力亲为着一手掌控。 但对许娉婷來说,黄达并沒有外人印象中的那般沒用。至少,他肯听从她的命令,她也用他用得顺手。偶尔许娉婷会怀疑,黄正德将自家儿子安在她身边的目的,除了有监视的意味,是不是也抱着让她好好**他的心理。 因着合作案的开发对象在济县,济县的原本布局不得不重新规划,居民区的搬迁已经在近日提上了日程。政府的补贴加上三家公司的赔偿金数目不菲,所以在民众里并沒有引起大规模的反抗情绪,这不得不归功于擎天那边的代表从一开始将此列为重点关注事项。要知道,曾经有多少房地产开发商就是因拆迁事宜迟迟无法妥当处理而造成沒有尽头的纠纷。 有擎天这样在房地产一方独大的合作对象,无疑对合作案的顺利进行大有裨益。许娉婷想,不仅是她,当初宋斐肯定也早料到这一点才选择了擎天。 ? 那两天许娉婷因公去了济县,正逢上邵波搬迁,就去看了看。 邵爷爷去世后,院子里的花草就沒有人打理,才不多时日,已然有了乱象。但不久之后,连这副乱象都将看不到了。许娉婷在院子里静静站了一会儿,陈顺恰好帮邵波整理完东西走出來,递给了她一杯茶。 “之后什么打算?”沉默良久,许娉婷问。 一个礼拜前,陈顺从许家辞职了。这个念头很早就有,只是碍于庆嫂对许娉婷的愧疚,他才一直遵照庆嫂的愿望呆着。自上回悄悄跟踪王桂凤,得知了王桂凤为求子处处寻医问诊的事后,算是立了一件大功。也因此,许家更是呆不下去了。 许娉婷这一问,其实是有为陈顺寻一条路的意思。 “回老家。”陈顺习惯性地站在许娉婷的后侧方,看着她的背影,回答道:“我妈的年纪越來越大,只有我老婆照顾着我始终不太放心,希望赶在这最后几年好好尽孝道。” “大小姐……”陈顺顿了两秒,犹豫后还是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我想,我妈如果能再见大小姐一面,这一生应该能够无憾了……” 他的话中之话再明白不过,那“憾”指的无疑是庆嫂对当年背叛许娉婷的事耿耿于怀。他这是在为自己的母亲求得原谅。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花草枝叶一阵簌簌响。许娉婷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似并沒有听见陈顺的话。 就在陈顺失望地以为不会有任何回应时,许娉婷忽然淡淡地说:“见我就不必了,你这个儿子把孝道尽了,她自然就沒什么所谓憾不憾了。” 意味不明,陈顺听得一愣一愣,许娉婷显然也沒有再多说什么的意思,招呼也沒打就往外走。到门口时,正碰上一个要进來的人,对方见到许娉婷,骤然怔在原地,连忙局促不安地垂下脑袋,别扭地问候了一句:“大、大小姐。” 是那个毛头小子。 事后许娉婷才知道,她当初第一次被许世安打发來济县时,群众暴动中用石头砸破她脑袋的小女孩就是毛头小子的妹妹。自然,毛头小子从邝睿手中把她救下的原因,就是出于对她的愧疚。不仅愧疚自己的妹妹砸伤了她,还愧疚对她的误解,,许娉婷的到來,确实是为了帮助济县老工厂的大伙儿的。 邝睿的绑架案他虽然参与了,但许娉婷不刻意为难,所以他最后也沒多大事儿。对这一点,他也是心怀感恩的。 这么一算,许娉婷也不知道是否该庆幸那时被砸伤了头。 她的脚步并沒有因毛头小子而停,看也沒看他一眼,只是在错身而过时,似有若无地对他的问候应了声“嗯”。 一报还一报,最后到底是谁欠谁更多一点,谁又该感谢谁,都无法追根溯源。也许,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冥冥之中就本是老天爷特意安排好的吧! 开车离开前,许娉婷望了会儿济县的天空。 有些人,是注定无法再相见了。 第四十四章 整个客厅只剩与玄关连接处的一盏昏黄壁灯,壁灯之下,高城独自一人倚靠着墙壁呆呆地坐着,孑孑的身影沉浸在一片不明缘由的悲哀中。 许娉婷静默地停滞在楼梯口,与他转过來的深邃目光遥遥碰撞,无声胶着。随即,他缓缓地站起身來,眼底仿佛有无数复杂的情绪在翻滚,悉数落在她身上。许娉婷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慢慢地在他的注视下走了过去。 短短的距离和时间,谁也不知道各自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两人错过的瞬间,高城的手指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头,本以为就这样因一时的犹豫而丢失勇气,却沒想到,许娉婷忽然淡淡地开口:“孩子还是不要单独放在家里的好。” 声音熟悉,却沒有任何的温度,让人听着心里发凉。脑袋中因此而涌入某些纷繁的记忆,高城的脊背在刹那间僵直,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他终是伸手拉住了她。 “你到底是谁?” 刚淋过雨,他坚毅的面容上水汽残留,水珠顺着他的一截发梢悄无声息地滴落。许娉婷突然咧开嘴,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我是许娉婷。” 高城的浑身颤了颤,心中忽明忽暗复杂难言,目光不离地盯着她温山软水的面容,浓浓的自嘲和讽刺油然而生:“是啊,你是许娉婷,你是许仁安的女儿,你是许家的大小姐。我明明早就知道的,我明明五年前就推开了你,我明明,推开你了……” 许娉婷蹙了蹙眉,脑海中因为他的喃喃自语而划过一丝狐疑,只是未及她细思,方才还颓然着的高城的手指迅速扣住她的下颔,“周涛是冲我來的?” 闻言,许娉婷的瞳孔缩了缩。高城一眼不眨地望进了她的眸底,继续问道:“所以,你和他是一起的。” 许娉婷森然的笑容在他的眼中慢慢转成了诡异,“是的,我和他是一起的。” 高城应声眯了眯眼,缄默不语地凝注着许娉婷。许娉婷的心脏就是在这个时候倏然加剧了跳动,手心因紧张而几欲被溢出的汗水浸湿,,她的脑袋里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预感他的下一句话十分关键。 整个镜头就像被按下了放慢键一般,他的嘴唇在她的眼中缓缓地再次张开,然后一字一字就传入了她的耳中。 “为了周小芙?” 心脏在急速的跳动中随着他的这句话而骤然停滞,包括她的呼吸,随之而來的是山崩地裂的疼痛从身体各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顺着神经流遍全身。许娉婷下意识地伸手抚住了自己的心口,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无声地叫嚣着。 他终于承认了…… 他终于承认了! 他果然就是……害死她的人! “你,,”他的手从她的下颔松开,撑住了一时脚软的许娉婷。 只是,他关心的话尚未问出口,许娉婷便反手扣进了他的手臂里,似铁般寒冷的面容和锐利如箭的目光深深刺进了他的心脏:“但凡抓住对手的一个弱点,就要狠狠攻击,在商场上,为了赢,一切手段都值得考虑。” 这是高城在接受的唯一一次采访中提到的座右铭,此刻从许娉婷的嘴里听到,让人有种莫名的心慌。 “我是來为她,报、仇、的……”她的唇几乎贴近着他的唇,面无表情地说着,冰冷的气息迎面扑來。 高城的脸色很难看,眉宇间神色晦暗,略微颤抖的手就这样扣上了许娉婷的脖颈。 许娉婷习以为常般嘲意十足地勾了勾唇角,故意配合着他仰起了头,“对,你就是一个不折手段的人。” 他满是血丝的星眸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夹杂着清晰的痛楚,若有所思地望定她。 一片寂静中,來自手机震动的声音在两人间传出,许娉婷才刚掏出的手机,下一刻便被高城一把甩到了地毯上。 “许娉婷,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这是我早就有的觉悟。可是你别忘了,我曾经说过,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你也只能死在我手里。你要为你的朋友报仇是吗?好,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同归于尽。” 他压低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话音一落,他狠狠地摄住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所有声响,带着最后的决绝一般,肆无忌惮地掠夺。 被他桎梏在身后的手腕在奋力挣扎中磨破了皮。她的撕咬化作了浓浓的血腥味于他不顾一切的占有中残酷地一点一点揭开两人淋淋的伤口。她的脚踢打着他,他箍住她的腰绊住她的脚,将她压倒在了地毯上。 所有的反抗在如困兽般疯狂的高城面前一点用都沒有,许娉婷忽然就不动了。 显然感觉到她的变化,高城伏在她身上,顺着她偏向另一边的目光,看到了地毯上锲而不舍震动着的手机。萤亮的屏幕上,周涛两个字在闪烁着。 高城强迫地扳回她的脸,静静地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她,带着茧子的手指怜惜地抚上她肿破的唇瓣,轻轻地沿着她面庞的轮廓细致地摩挲。 “要做就快点,不过麻烦你把套戴上。”沒有温度声音令他的动作滞了滞。 对上她淡漠的杏眸,高城眯了眯眼,冷哼一声,粗暴地扯落了她身上的所有衣物,强制地分开她的两条腿。许娉婷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白了白,下一刻,他已未经丝毫温柔的前xi,毫不怜惜地一沉身,野蛮地闯入她干涩的身体。 “你,,”破碎的字眼戛然而止,她的手指蜷缩着抠进地毯,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丝声响,黑沉的眼珠直直地看进同样不声不响动作着的高城的眸底,就像对丑恶无声的控诉一般。 良久,高城忽然冷冷地说:“不要这样看我,我不是强jian犯。” 许娉婷的目光并沒有移开,相反,嘴角似有若无地泛起了一丝讽笑。 高城的双眼微微眯起,蓦地离开了她,紧接着将她翻了个身,动作快得根本沒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就再一次狠狠地从身后guan穿了她。 “嗯哼……”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令她终于忍不住溢出声音。 “这是你自找的!”高城低沉的嗓音冷酷得如同來自地狱的恶魔,然后迎接她的便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第四十五章 整个客厅只剩与玄关连接处的一盏昏黄壁灯,壁灯之下,高城独自一人倚靠着墙壁呆呆地坐着,孑孑的身影沉浸在一片不明缘由的悲哀中。 许娉婷静默地停滞在楼梯口,与他转过來的深邃目光遥遥碰撞,无声胶着。随即,他缓缓地站起身來,眼底仿佛有无数复杂的情绪在翻滚,悉数落在她身上。许娉婷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慢慢地在他的注视下走了过去。 短短的距离和时间,谁也不知道各自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两人错过的瞬间,高城的手指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头,本以为就这样因一时的犹豫而丢失勇气,却沒想到,许娉婷忽然淡淡地开口:“孩子还是不要单独放在家里的好。” 声音熟悉,却沒有任何的温度,让人听着心里发凉。脑袋中因此而涌入某些纷繁的记忆,高城的脊背在刹那间僵直,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他终是伸手拉住了她。 “你到底是谁?” 刚淋过雨,他坚毅的面容上水汽残留,水珠顺着他的一截发梢悄无声息地滴落。许娉婷突然咧开嘴,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我是许娉婷。” 高城的浑身颤了颤,心中忽明忽暗复杂难言,目光不离地盯着她温山软水的面容,浓浓的自嘲和讽刺油然而生:“是啊,你是许娉婷,你是许仁安的女儿,你是许家的大小姐。我明明早就知道的,我明明五年前就推开了你,我明明,推开你了……” 许娉婷蹙了蹙眉,脑海中因为他的喃喃自语而划过一丝狐疑,只是未及她细思,方才还颓然着的高城的手指迅速扣住她的下颔,“周涛是冲我來的?” 闻言,许娉婷的瞳孔缩了缩。高城一眼不眨地望进了她的眸底,继续问道:“所以,你和他是一起的。” 许娉婷森然的笑容在他的眼中慢慢转成了诡异,“是的,我和他是一起的。” 高城应声眯了眯眼,缄默不语地凝注着许娉婷。许娉婷的心脏就是在这个时候倏然加剧了跳动,手心因紧张而几欲被溢出的汗水浸湿,,她的脑袋里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预感他的下一句话十分关键。 整个镜头就像被按下了放慢键一般,他的嘴唇在她的眼中缓缓地再次张开,然后一字一字就传入了她的耳中。 “为了周小芙?” 心脏在急速的跳动中随着他的这句话而骤然停滞,包括她的呼吸,随之而來的是山崩地裂的疼痛从身体各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顺着神经流遍全身。许娉婷下意识地伸手抚住了自己的心口,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无声地叫嚣着。 他终于承认了…… 他终于承认了! 他果然就是……害死她的人! “你,,”他的手从她的下颔松开,撑住了一时脚软的许娉婷。 只是,他关心的话尚未问出口,许娉婷便反手扣进了他的手臂里,似铁般寒冷的面容和锐利如箭的目光深深刺进了他的心脏:“但凡抓住对手的一个弱点,就要狠狠攻击,在商场上,为了赢,一切手段都值得考虑。” 这是高城在接受的唯一一次采访中提到的座右铭,此刻从许娉婷的嘴里听到,让人有种莫名的心慌。 “我是來为她,报、仇、的……”她的唇几乎贴近着他的唇,面无表情地说着,冰冷的气息迎面扑來。 高城的脸色很难看,眉宇间神色晦暗,略微颤抖的手就这样扣上了许娉婷的脖颈。 许娉婷习以为常般嘲意十足地勾了勾唇角,故意配合着他仰起了头,“对,你就是一个不折手段的人。” 他满是血丝的星眸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夹杂着清晰的痛楚,若有所思地望定她。 一片寂静中,來自手机震动的声音在两人间传出,许娉婷才刚掏出的手机,下一刻便被高城一把甩到了地毯上。 “许娉婷,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这是我早就有的觉悟。可是你别忘了,我曾经说过,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你也只能死在我手里。你要为你的朋友报仇是吗?好,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同归于尽。” 他压低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话音一落,他狠狠地摄住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所有声响,带着最后的决绝一般,肆无忌惮地掠夺。 被他桎梏在身后的手腕在奋力挣扎中磨破了皮。她的撕咬化作了浓浓的血腥味于他不顾一切的占有中残酷地一点一点揭开两人淋淋的伤口。她的脚踢打着他,他箍住她的腰绊住她的脚,将她压倒在了地毯上。 所有的反抗在如困兽般疯狂的高城面前一点用都沒有,许娉婷忽然就不动了。 显然感觉到她的变化,高城伏在她身上,顺着她偏向另一边的目光,看到了地毯上锲而不舍震动着的手机。萤亮的屏幕上,周涛两个字在闪烁着。 高城强迫地扳回她的脸,静静地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她,带着茧子的手指怜惜地抚上她肿破的唇瓣,轻轻地沿着她面庞的轮廓细致地摩挲。 “要做就快点,不过麻烦你把套戴上。”沒有温度声音令他的动作滞了滞。 对上她淡漠的杏眸,高城眯了眯眼,冷哼一声,粗暴地扯落了她身上的所有衣物,强制地分开她的两条腿。许娉婷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白了白,下一刻,他已未经丝毫温柔的前xi,毫不怜惜地一沉身,野蛮地闯入她干涩的身体。 “你,,”破碎的字眼戛然而止,她的手指蜷缩着抠进地毯,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丝声响,黑沉的眼珠直直地看进同样不声不响动作着的高城的眸底,就像对丑恶无声的控诉一般。 良久,高城忽然冷冷地说:“不要这样看我,我不是强jian犯。” 许娉婷的目光并沒有移开,相反,嘴角似有若无地泛起了一丝讽笑。 高城的双眼微微眯起,蓦地离开了她,紧接着将她翻了个身,动作快得根本沒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就再一次狠狠地从身后guan穿了她。 “嗯哼……”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令她终于忍不住溢出声音。 “这是你自找的!”高城低沉的嗓音冷酷得如同來自地狱的恶魔,然后迎接她的便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第四十六章 鼻端是她身上的淡淡香气,混杂着旖旎分子残留在地毯上。褶皱未平,余温犹存,眼前浮现着的是她那双冷彻透骨的眸子,幽幽的深处赤果果的厌恶。曾经有过两次在她眼底无意窥见,一闪而逝地令他來不及深思。今晚,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沒想到竟是如此纠缠不清的羁绊。 跨山,越洋,他抱着心底的那份侥幸不远万里重重障碍,以为总算不辜负风尘仆仆,看到了两人充满希望的未來。然而,命运兜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他从來不信命,只信自己的决心和信念,可经此一夜,他不得不再一次承认,许娉婷,是他命中注定的谶。 明白之初猝不及防,情深之际无力阻止。早已在五年前暗暗织成密网,缠住了她,亦捆绑了他,缓缓地被命运锤骗到了今天。 许娉婷遗落的手机在一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震动,高城伸手紧紧地将它攥在手里,忽然轻声笑了。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报仇是吗……好,一起沉沦地狱,万劫不复……” ? “怎么样?还是沒接电话吗?”见周涛一脸郁色,闫婧拍了拍他的肩,“或许是公司有什么事情急着处理,或者落了重要的文件,所以才回來了又出去。放心吧,她一个大活人,会丢到哪里去?” 嘴上刚这么说着,就想到上一回许娉婷被邝睿绑架的事情,闫婧蓦地也有些沒底气了。 周涛貌似沒有听到她的话,眉头紧锁地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后,霍然站起身,披上外套就往外走:“我还是出去找找。” “外面雨下这么大,沒头沒绪的,你上哪找?!”闫婧连忙追了上去。 不想,那边周涛一打开门,便看到散着朦朦雾气的大雨中立着一团模糊的身影。愣怔过后,他失声惊叫着冲了出去:“娉婷!” 被雨浸泡的头发就像湿冷的黑蛇一根根黏在她的额头和两颊,破了皮的唇瓣苍白浮肿,连带着脸上都未见一丝血色。宛若沒有生气的木偶,目光毫无焦距地望着黑沉的天空,任由倾盆的大雨冲刷她的全身。 “娉婷,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周涛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也已浑身湿透,第一反应就是脱下外套披在了衣衫单薄的许娉婷身上,拉住她的手时,发现了她两只手腕上微红的勒痕。 “小涛……”许娉婷这才幽幽地看向他,嘴边缓缓地勾起了温柔的弧度,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抚上周涛的脸,喃喃着唤了他一身,凄婉得令他禁不住一凛。 “怎么弄成这副模样?”闫婧在周涛的惊叫时也发现了许娉婷,只是并不像周涛立即冲出來,而是转身去拿伞。此时她一边给淋着雨的两人撑着伞,一边提醒着周涛:“还傻站着干嘛,快把她拉进去啊!” 闻言,周涛避开许娉婷的伤痕,转而扶住她的肩膀,却被拂开。 许娉婷往后退了一步重新走回雨中,神情痛苦地摇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跟他纠缠不清的,我怎么能忘记我们的仇恨呢……” 从來沒有见过她这副模样,无声地和闫婧对视一眼后,周涛再次对许娉婷伸出了手:“有什么事我们进去慢慢说,,” “不,不!你们不要管我,,咳咳,,咳咳咳,,”喉咙里猛然呛到了雨水,许娉婷拼命地咳着蹲到了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手掌里。 “娉婷,先跟我进去,再淋下去你会生病的。”周涛跟着她顿了下去,用自己的手臂环住了她,试图搂着她起身。 “小涛……”她闷闷地发出声音,慢慢地抬起头,脸上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小涛,我和他彻底决裂了。可是我已经脏了,怎么办,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周涛应声愣怔住,随即,许娉婷冰冷的身体倒在了他身上。 第二天早上,高城带上许娉婷的手机登门归还。他完全可以不用亲自过來,但还是鬼斧神差地來了。而想想,两人住得如此之近,他曾经无数次遥遥地朝这个方向张望寻找她的身影,却只是第二次登门。第一次则是那回半夜里将高烧中的她抱到了自己家里。 思绪飘荡间,大门打开,他才瞥见周涛怒气冲冲的脸,骤然一股疾风迎面袭來,下一刻,周涛的拳头已经狠狠地击中他的脸。高城惯性地往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混蛋!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许娉婷发了一夜的烧,闫婧在给她换衣服时显然发现了什么。虽然沒说,但周涛隐约也猜到了,眼下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周涛,你疯了!别冲动!你快住手!”闫婧急得直跺脚,赶忙对一旁的黄飞宏喊道:“拦住他!拦住他!” 嘴里是浓浓的血腥味儿,高城伸手触了触自己又疼又麻的脸颊,抹掉了唇角的一丝血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挨揍。 再抬头时,高城仿佛什么事情也沒有发生一般,礼貌地对闫婧递出了手机,淡淡地说:“这是她留下的。” 周涛紧握着的拳头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再次激动起來,如果不是黄飞宏束缚着他,很有可能已经又对高城动手了。不过,虽然沒有动手,他的眼神也足以证明他对高城的隐忍。 闫婧神色复杂地瞥了高城一眼后接过了手机。 高城似有若无地点了个头,转身要走时,周涛冷冷地说道:“高城,天网恢恢,你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闻言,高城顿住了脚步,回头见三个人表情各异地站在一排也在看着他,画面令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而事实上,他也的确笑了,,笔直的唇线那不易察觉的弧度。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恍惚觉得此情此景下周涛投向他的幽冷目光竟与许娉婷有八分相似。 念头稍纵即逝,他挺直了脊背再次转过身迈开了自己离去的脚步。 “我等着那一天。” 第四十七章 “她已经睡下了,高总改天再來吧。” 高城的眉尾应声挑了挑,盯着神态自若的周涛,他的星眸益发锐利:“你认得我?” 面对迫力十足的高城,周涛不仅面无波澜,还不明意味地翘了翘唇角,却是对他的问话不置可否。 丝毫不漏地将周涛的反应悉数看在眼中,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许娉婷的病房门口,虽然并未伸手相拦,可那门神的意思是一点也沒掩饰地传递出來了。 “那就让她好好休息吧,反正我和她随时都能见。” 一语毕,这下轮到周涛轻挑眉尾了。 而一直以透明人般存在的小跟班bryan更是不淡定地抬起眼皮子哭笑不得地瞥了一眼高城笔直的脊背,,老板,稳住啊!谁听不出來你这话是在赤果果地炫耀你和许家大小姐的关系不一般?可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犯得着如此给自己撑足面子?或许落在“情敌”眼中还被看了笑话。 当然,连bryan都察觉到他口吻中的酸意儿,高城自己自是也发现了不妥。可稍不留意就一时口快,愣是已经收不回來了,还能怎么样?怪只怪那女人一直给他脸色看,他心里早堵得不行! 眼下,他只能继续不动声色地做足面子,随即略显倨傲地转身潇洒走人,离开之前当然沒有忘记用几欲能够杀人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一眼房门,似要隔空将“怨恨”传递给里头沒有良心的许娉婷。 周涛的目光在高城僵硬的脊背和握紧的拳头上打了个转,然后偏了偏头瞥了眼许娉婷的病房,神情微恻。 这一边,bryan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家老板身后默不作声,刚拐过长廊,高城便蓦地停下脚步,不阴不阳地问道:“不是让你去调查那人的身份吗?” 哪里听不出他此刻语气中的隐忍,bryan咂咂舌后稳住声调连声道歉:“是、是,我立马催一催!” 见高城冷哼一声不再难为他,bryan伸出袖子抹了把自己额上的虚汗,心底不由哀叹,明明是昨天才吩咐下來的,而后又为了许娉婷的事儿鞍前马后,哪里腾不出手调查你的“情敌”的资料哟…… ※※※ 许娉婷一直都不喜欢医院。原因只有一个,阴气太重。而理所当然地,这个迫于无奈得住上的夜晚,她沉沉浮浮于破碎的梦境里,睡得十分不安稳。 周涛过來接她的时候,她早已收拾好一切。 两人乘电梯下楼时,恰好碰上陈警官。见他脸色不对,周涛不免关心地问了一句。 陈警官沉吟片刻才回答道:“许妮娜不见了。” 许娉婷和周涛均是一愣。 “怎么回事儿?” 因着许妮娜如今境遇特殊,所以她的病房外是日夜有警察守着的,而且听说王桂凤是寸步不离自己的女儿。 听到许娉婷的问话,陈警官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是我们失职了。现在说什么也沒用,医院已经配合着在一起找人了。我先上去了。” “她最好别是独自一人找了地方自我了结。”身旁,周涛倏然刻薄地嘀咕了一句。 许娉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周涛不以为意地冲她咧嘴笑了笑,“我这不是怕我们沒有被告嘛。何况,你的伤可不能白受。” 闻言,许娉婷目光微动,终是什么也沒说。 两人一路无言地到了停车场,上车前,许娉婷蓦地夺过周涛手中的车钥匙,“我來开车吧。” 周涛神情古怪地盯着许娉婷,断然拒绝:“我怎么敢把自己的命交在一个沒睡醒的司机手上。” 说着,他的手掌已经伸过來盖上了她的杏眸:“你也不瞧瞧你的熊猫眼有多丑。” 许娉婷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拂开了周涛,解释道:“开车时需要时刻注意前方,这样我的精力才能全部集中。放心吧,我有分寸,万不会拿安全开玩笑。” “你坦白告诉我,你其实还是同情许妮娜的遭遇,对不对?” 许娉婷开车门的手因他的话滞了滞,气氛瞬间随之凝重。几秒钟的愣怔之后,她兀自坐上了驾驶座,周涛的目光闪了闪,也不再坚持,跟着上了车。 他们俩之间很少有这般尴尬的时候,可周涛却一点也沒有后悔的莽撞。不,本就不是莽撞问出的。 “娉婷,你又忘记了?我们说好要坦诚的。” 许娉婷垂下眼皮盯着周涛按在方向盘上的手,然后偏头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小涛,如果我说完全不同情,你也不会相信,不是吗?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比起同情,其实我更可怜她。” 周涛撇了撇嘴,“好吧,反倒显得我铁石心肠了。不论怎样,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行了,难道要我一直笑着吗?沒事儿成天乐呵的那是傻子才有的行为!”许娉婷白了他一眼。 见她脸色有所缓和,周涛这才放过她,双手交叉着放在后脑勺,身体舒服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得了,起驾吧!黄飞宏和闫婧俩冤家还等着我们呢!” 禁不住被他逗得勾了勾唇角,许娉婷终于得以发动车子,缓缓地驶出了停车场。 “对了,昨天……我跟那个高城打过照面了。”周涛蓦地想起这茬,双眼下意识地眯了眯,细看之下倒和许娉婷眯眼时的样子有些神似。 谁知他话音刚落,只觉眼角余光瞥见挡风玻璃前有黑影一闪即逝。随着“嘭”地一声,车子猛地急刹,猝不及防下周涛的身子骤然向前掼了掼。 “你沒事吧?!”來不及去思考发生了什么,周涛的第一反应就是扶住许娉婷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急切地询问道。 却见许娉婷颊边碎发微乱,双手还虚握着方向盘,脸色惨白如纸,一双眸子定定地望着前方,身体轻轻发抖。 周涛顺着许娉婷的目光望了出去,即刻神情大变,, 许妮娜就那样躺在地上微微抽搐着身体,鲜红的血液缓缓地从她的唇角和后脑溢出,更加令人浑身一凛的,是她死死盯着许娉婷的,那怨毒的眼神。 第四十八章 “她已经睡下了,高总改天再來吧。” 高城的眉尾应声挑了挑,盯着神态自若的周涛,他的星眸益发锐利:“你认得我?” 面对迫力十足的高城,周涛不仅面无波澜,还不明意味地翘了翘唇角,却是对他的问话不置可否。 丝毫不漏地将周涛的反应悉数看在眼中,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许娉婷的病房门口,虽然并未伸手相拦,可那门神的意思是一点也沒掩饰地传递出來了。 “那就让她好好休息吧,反正我和她随时都能见。” 一语毕,这下轮到周涛轻挑眉尾了。 而一直以透明人般存在的小跟班bryan更是不淡定地抬起眼皮子哭笑不得地瞥了一眼高城笔直的脊背,,老板,稳住啊!谁听不出來你这话是在赤果果地炫耀你和许家大小姐的关系不一般?可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犯得着如此给自己撑足面子?或许落在“情敌”眼中还被看了笑话。 当然,连bryan都察觉到他口吻中的酸意儿,高城自己自是也发现了不妥。可稍不留意就一时口快,愣是已经收不回來了,还能怎么样?怪只怪那女人一直给他脸色看,他心里早堵得不行! 眼下,他只能继续不动声色地做足面子,随即略显倨傲地转身潇洒走人,离开之前当然沒有忘记用几欲能够杀人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一眼房门,似要隔空将“怨恨”传递给里头沒有良心的许娉婷。 周涛的目光在高城僵硬的脊背和握紧的拳头上打了个转,然后偏了偏头瞥了眼许娉婷的病房,神情微恻。 这一边,bryan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家老板身后默不作声,刚拐过长廊,高城便蓦地停下脚步,不阴不阳地问道:“不是让你去调查那人的身份吗?” 哪里听不出他此刻语气中的隐忍,bryan咂咂舌后稳住声调连声道歉:“是、是,我立马催一催!” 见高城冷哼一声不再难为他,bryan伸出袖子抹了把自己额上的虚汗,心底不由哀叹,明明是昨天才吩咐下來的,而后又为了许娉婷的事儿鞍前马后,哪里腾不出手调查你的“情敌”的资料哟…… ※※※ 许娉婷一直都不喜欢医院。原因只有一个,阴气太重。而理所当然地,这个迫于无奈得住上的夜晚,她沉沉浮浮于破碎的梦境里,睡得十分不安稳。 周涛过來接她的时候,她早已收拾好一切。 两人乘电梯下楼时,恰好碰上陈警官。见他脸色不对,周涛不免关心地问了一句。 陈警官沉吟片刻才回答道:“许妮娜不见了。” 许娉婷和周涛均是一愣。 “怎么回事儿?” 因着许妮娜如今境遇特殊,所以她的病房外是日夜有警察守着的,而且听说王桂凤是寸步不离自己的女儿。 听到许娉婷的问话,陈警官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是我们失职了。现在说什么也沒用,医院已经配合着在一起找人了。我先上去了。” “她最好别是独自一人找了地方自我了结。”身旁,周涛倏然刻薄地嘀咕了一句。 许娉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周涛不以为意地冲她咧嘴笑了笑,“我这不是怕我们沒有被告嘛。何况,你的伤可不能白受。” 闻言,许娉婷目光微动,终是什么也沒说。 两人一路无言地到了停车场,上车前,许娉婷蓦地夺过周涛手中的车钥匙,“我來开车吧。” 周涛神情古怪地盯着许娉婷,断然拒绝:“我怎么敢把自己的命交在一个沒睡醒的司机手上。” 说着,他的手掌已经伸过來盖上了她的杏眸:“你也不瞧瞧你的熊猫眼有多丑。” 许娉婷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拂开了周涛,解释道:“开车时需要时刻注意前方,这样我的精力才能全部集中。放心吧,我有分寸,万不会拿安全开玩笑。” “你坦白告诉我,你其实还是同情许妮娜的遭遇,对不对?” 许娉婷开车门的手因他的话滞了滞,气氛瞬间随之凝重。几秒钟的愣怔之后,她兀自坐上了驾驶座,周涛的目光闪了闪,也不再坚持,跟着上了车。 他们俩之间很少有这般尴尬的时候,可周涛却一点也沒有后悔的莽撞。不,本就不是莽撞问出的。 “娉婷,你又忘记了?我们说好要坦诚的。” 许娉婷垂下眼皮盯着周涛按在方向盘上的手,然后偏头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小涛,如果我说完全不同情,你也不会相信,不是吗?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比起同情,其实我更可怜她。” 周涛撇了撇嘴,“好吧,反倒显得我铁石心肠了。不论怎样,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行了,难道要我一直笑着吗?沒事儿成天乐呵的那是傻子才有的行为!”许娉婷白了他一眼。 见她脸色有所缓和,周涛这才放过她,双手交叉着放在后脑勺,身体舒服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得了,起驾吧!黄飞宏和闫婧俩冤家还等着我们呢!” 禁不住被他逗得勾了勾唇角,许娉婷终于得以发动车子,缓缓地驶出了停车场。 “对了,昨天……我跟那个高城打过照面了。”周涛蓦地想起这茬,双眼下意识地眯了眯,细看之下倒和许娉婷眯眼时的样子有些神似。 谁知他话音刚落,只觉眼角余光瞥见挡风玻璃前有黑影一闪即逝。随着“嘭”地一声,车子猛地急刹,猝不及防下周涛的身子骤然向前掼了掼。 “你沒事吧?!”來不及去思考发生了什么,周涛的第一反应就是扶住许娉婷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急切地询问道。 却见许娉婷颊边碎发微乱,双手还虚握着方向盘,脸色惨白如纸,一双眸子定定地望着前方,身体轻轻发抖。 周涛顺着许娉婷的目光望了出去,即刻神情大变,, 许妮娜就那样躺在地上微微抽搐着身体,鲜红的血液缓缓地从她的唇角和后脑溢出,更加令人浑身一凛的,是她死死盯着许娉婷的,那怨毒的眼神。 第四十九章 许妮娜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 许娉婷本就打算利用许妮娜是许世安私生女这件事对许世安进行名誉攻击。谁知,她尚未行动起來,网络上已经有匿名网友以知情人的身份详细地对此事大肆透露,并且附上了视频以证真相,就像亲临现场一般令人信服。 那视频拍摄的内容是那日王桂凤在手术室外跪求许世安救许妮娜的片段。上传的人剪辑得很巧妙,掐头去尾,恰好保留住了最精华的部分,再加上发帖人详细的文字说明和解读,剧情正是狗血的“负心汉为求荣华富贵抛妻弃女,十多年后置病危女儿于不顾”。 加上此前他在办公室里与倪茜偷情时被王桂凤抓包的照片再次挖出,又引发了网络上对他的一片声讨。记者们每天围堵在许家住宅处和公司楼下,职员们私下也议论纷纷,最可笑的是,他的公关团队在这个档口给他出的危机公关方案竟然是召开说明会,结果如饥似渴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发问根本沒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闫婧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新闻里许世安又青又黑的脸哈哈哈地乐个不停时,黄飞宏又带來了一个好消息,,五年前财务部里的自称为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找到了。 许娉婷得知时倒是很意外:“我好像不记得我交代过你这件事?” 面对她的疑虑,黄飞宏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能分担一些是一些,反正我也忙得过來。人找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得益于许世安自顾不暇的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或许是事情顺利起來,便一桩接一桩,周涛那边作为许娉婷的代表律师,也终于将她原有的股权从许世安的手中拿了回來。 眼下的局面,饶是再滞后的人,也隐隐嗅到了许娉婷日渐强大的气息,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目光亦在不知不觉中越发尊重了起來。不过,他人的鸡飞狗跳和别有心思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沒有,许娉婷在公司里依旧每天该干嘛干嘛。 适逢tk的英国总部遣了人來a市考察市场,特意邀请了许娉婷,许娉婷考虑到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便为此抽出了两天时间。 行程其实也就是陪着人在附近观光游览吃吃当地的特色菜。來人是tk的市场部总监,许娉婷恰好借机与其交流国际市场形势等等。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早就熟知许娉婷,待她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友好和热情。 这个困惑,在头天晚上临分别前有了答案。 “这是aden要我交给你的。”他顿了顿,“他下个月结婚。” 许娉婷伸在半空的手应声滞了一秒,随即接过了请帖,微笑道:“恭喜他。” 对方扶了扶眼镜,“他要我转告你,他很希望到时能在英国见到你。” “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须臾,许娉婷淡淡地应道。 ? 因着第二天还有行程,所以许娉婷直接在这边的酒店住下了。 春末夏初之际,气温在这几天骤然高了起來,即便到了晚上,也闷闷的,连带着许娉婷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干脆去了酒店配备的温泉池泡温泉。 她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泡着,沒一会儿,便只剩她一个人了。筋骨的舒展和身体的放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许娉婷就是在昏昏欲睡中听到有人下來池子的哗哗水声,心里不由嘀咕,谁和她有一样的癖好三更半夜跑來泡温泉。 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两人平缓的呼吸此进彼出,偶尔间或着汩汩的水流声。待许娉婷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人。 性别男。从袅袅雾气中露出的上半身來看,体型值得称赞。他的双臂展开休闲地放在池边,脸上盖了块白色毛巾,整颗脑袋向后仰着靠在池壁,似在假寐。 许娉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对方恰恰在这时动了动,将毛巾从脸上拿开后,深邃的星眸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就要走了吗?”沉厚的嗓音从胸腔发出,在宽旷的空间里引起隐隐的回声。 “你,,”脱口而出的本是“你怎么会在这”,但才吐出了一个字,许娉婷就及时刹住了,,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出现,她又何必次次惊讶? “等等。时间不多,我们聊聊,就几句话。“ 说实话,就在前一秒,许娉婷并不想为他做停留。可是当听到他的语气里满是疲倦时,她的身体未经脑袋的反应,先一步鬼斧神差地重新坐回了池子里。 为此,高城的表情显然松了松,薄唇亦不易察觉地弯了些许弧度,却是自嘲意味的笑容:“跟你说话,竟然这么难。你是就此打算不再与我有瓜葛吗?” 许娉婷垂着眼皮,凝聚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淡淡地应道:“高总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高城灼然的目光始终不离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是要找出这段时间她又有了哪些细微的变化。就是这张脸,这张连睡梦中都清晰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却是吝啬地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甚至说句话都满是不耐烦的冷薄。他捺下心底的交杂着怒意的酸楚,顺遂她的心意,单刀直入地问:“你是怎么认识周涛的?” 许娉婷的眸底有光亮瞬间划过,不过因为她低着头,高城并沒有看见。 早已料到高城会去调查周涛的身份,何况她和周涛从一开始也并沒打算隐瞒。 见她沒有反应,高城的眉心跳了跳,再次开口:“你知道徐强。” 完全的肯定语气,许娉婷终于缓缓地抬头,幽黑的杏眸静静地与他对视,水下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看來是发现了周涛找过徐强的事,还是比她预想中的要早。 黑若点漆的眸光盯得他的眉心跳得更加厉害,带起心底深处的莫名不安感越來越强烈。沉默半晌后,他还是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來:“周小芙,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五十章 ( )古有“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说法,放到今天,则是一个项目尚在筹备阶段,看准了前景的各个合作商、品牌商就已纷纷投标着涌来,何况tk、擎天和许氏的这次合作案集中了各界的空前瞩目。 许娉婷目前手上负责的只有这个案子,但光是这个案子,尤其是这前期的准备工作,足够让人忙得“三过家门而不入”。同样快累成狗的,就是取代许妮娜进入这个团队的黄达。 到此不得不提的是,经过董事会近一个月的无数次会议商讨,许娉婷最终被提任为许氏集团的副总裁。 结果是令人震惊的。以22岁的年龄成为大型集团的副总裁,是业界里的头号人物,而且,还是个女人。虽有原董事长的女儿这个身份摆在那里,还是无法避免骚动和非议,甚至有人质疑许氏集团开始走下坡路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原因是众说纷纭的。除去身家背景不说,董事会的强硬支持是必不可少的,以及从济县老工厂到合作案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潜力不容忽视。更是有传言,tk集团当初在与许氏签订协议时就对其负责人的职位提出了要求,就好比封建社会接待使臣之人的身份高低是要随来使国的强弱而有所选择的。而显然,tk所说的负责人意有所指。所以就算是为了合作案,许娉婷也必然得进入高层。 过程是小有波折的。毕竟许世安是许氏集团现任的董事长,对于许娉婷的任命在程序上必须要有他的同意。当然,许世安哪里是会一开始就乖乖点头的?所以从提出到最后确认才花了这么长时间,所幸有黄正德这个大柱子在董事会,几经交涉和磨合后,尘埃落定。 黄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得益于许娉婷而水涨船高,晋升为合作案团队的组长的。不过大家心知肚明,黄董事家的这位草包公子纯粹挂个名罢了,所有的事情还不仍是许娉婷在亲力亲为着一手掌控。 但对许娉婷来说,黄达并没有外人印象中的那般没用。至少,他肯听从她的命令,她也用他用得顺手。偶尔许娉婷会怀疑,黄正德将自家儿子安在她身边的目的,除了有监视的意味,是不是也抱着让她好好调教他的心理。 因着合作案的开发对象在济县,济县的原本布局不得不重新规划,居民区的搬迁已经在近日提上了日程。政府的补贴加上三家公司的赔偿金数目不菲,所以在民众里并没有引起大规模的反抗情绪,这不得不归功于擎天那边的代表从一开始将此列为重点关注事项。要知道,曾经有多少房地产开发商就是因拆迁事宜迟迟无法妥当处理而造成没有尽头的纠纷。 有擎天这样在房地产一方独大的合作对象,无疑对合作案的顺利进行大有裨益。许娉婷想,不仅是她,当初宋斐肯定也早料到这一点才选择了擎天。 ?那两天许娉婷因公去了济县,正逢上邵波搬迁,就去看了看。 邵爷爷去世后,院子里的花草就没有人打理,才不多时日,已然有了乱象。但不久之后,连这副乱象都将看不到了。许娉婷在院子里静静站了一会儿,陈顺恰好帮邵波整理完东西走出来,递给了她一杯茶。 “之后什么打算?”沉默良久,许娉婷问。 一个礼拜前,陈顺从许家辞职了。这个念头很早就有,只是碍于庆嫂对许娉婷的愧疚,他才一直遵照庆嫂的愿望呆着。自上回悄悄跟踪王桂凤,得知了王桂凤为求子处处寻医问诊的事后,算是立了一件大功。也因此,许家更是呆不下去了。 许娉婷这一问,其实是有为陈顺寻一条路的意思。 “回老家。”陈顺习惯性地站在许娉婷的后侧方,看着她的背影,回答道:我妈的年纪越来越大,只有我老婆照顾着我始终不太放心,希望赶在这最后几年好好尽孝道。” “大小姐……”陈顺顿了两秒,犹豫后还是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我想,我妈如果能再见大小姐一面,这一生应该能够无憾了……” 他的话中之话再明白不过,那“憾”指的无疑是庆嫂对当年背叛许娉婷的事耿耿于怀。他这是在为自己的母亲求得原谅。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花草枝叶一阵簌簌响。许娉婷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似并没有听见陈顺的话。 就在陈顺失望地以为不会有任何回应时,许娉婷忽然淡淡地说:见我就不必了,你这个儿子把孝道尽了,她自然就没什么所谓憾不憾了。” 意味不明,陈顺听得一愣一愣,许娉婷显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意思,招呼也没打就往外走。到门口时,正碰上一个要进来的人,对方见到许娉婷,骤然怔在原地,连忙局促不安地垂下脑袋,别扭地问候了一句:大、大小姐。” 是那个毛头小子。 事后许娉婷才知道,她当初第一次被许世安打发来济县时,群众**中用石头砸破她脑袋的小女孩就是毛头小子的妹妹。自然,毛头小子从邝睿手中把她救下的原因,就是出于对她的愧疚。不仅愧疚自己的妹妹砸伤了她,还愧疚对她的误解——许娉婷的到来,确实是为了帮助济县老工厂的大伙儿的。 邝睿的绑架案他虽然参与了,但许娉婷不刻意为难,所以他最后也没多大事儿。对这一点,他也是心怀感恩的。 这么一算,许娉婷也不知道是否该庆幸那时被砸伤了头。 她的脚步并没有因毛头小子而停,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在错身而过时,似有若无地对他的问候应了声“嗯”。 一报还一报,最后到底是谁欠谁更多一点,谁又该感谢谁,都无法追根溯源。也许,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冥冥之中就本是老天爷特意安排好的吧! 开车离开前,许娉婷望了会儿济县的天空。 有些人,是注定无法再相见了。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小/说*网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第五十一章 ( )古有“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说法,放到今天,则是一个项目尚在筹备阶段,看准了前景的各个合作商、品牌商就已纷纷投标着涌来,何况tk、擎天和许氏的这次合作案集中了各界的空前瞩目。 许娉婷目前手上负责的只有这个案子,但光是这个案子,尤其是这前期的准备工作,足够让人忙得“三过家门而不入”。同样快累成狗的,就是取代许妮娜进入这个团队的黄达。 到此不得不提的是,经过董事会近一个月的无数次会议商讨,许娉婷最终被提任为许氏集团的副总裁。 结果是令人震惊的。以22岁的年龄成为大型集团的副总裁,是业界里的头号人物,而且,还是个女人。虽有原董事长的女儿这个身份摆在那里,还是无法避免骚动和非议,甚至有人质疑许氏集团开始走下坡路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原因是众说纷纭的。除去身家背景不说,董事会的强硬支持是必不可少的,以及从济县老工厂到合作案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潜力不容忽视。更是有传言,tk集团当初在与许氏签订协议时就对其负责人的职位提出了要求,就好比封建社会接待使臣之人的身份高低是要随来使国的强弱而有所选择的。而显然,tk所说的负责人意有所指。所以就算是为了合作案,许娉婷也必然得进入高层。 过程是小有波折的。毕竟许世安是许氏集团现任的董事长,对于许娉婷的任命在程序上必须要有他的同意。当然,许世安哪里是会一开始就乖乖点头的?所以从提出到最后确认才花了这么长时间,所幸有黄正德这个大柱子在董事会,几经交涉和磨合后,尘埃落定。 黄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得益于许娉婷而水涨船高,晋升为合作案团队的组长的。不过大家心知肚明,黄董事家的这位草包公子纯粹挂个名罢了,所有的事情还不仍是许娉婷在亲力亲为着一手掌控。 但对许娉婷来说,黄达并没有外人印象中的那般没用。至少,他肯听从她的命令,她也用他用得顺手。偶尔许娉婷会怀疑,黄正德将自家儿子安在她身边的目的,除了有监视的意味,是不是也抱着让她好好调教他的心理。 因着合作案的开发对象在济县,济县的原本布局不得不重新规划,居民区的搬迁已经在近日提上了日程。政府的补贴加上三家公司的赔偿金数目不菲,所以在民众里并没有引起大规模的反抗情绪,这不得不归功于擎天那边的代表从一开始将此列为重点关注事项。要知道,曾经有多少房地产开发商就是因拆迁事宜迟迟无法妥当处理而造成没有尽头的纠纷。 有擎天这样在房地产一方独大的合作对象,无疑对合作案的顺利进行大有裨益。许娉婷想,不仅是她,当初宋斐肯定也早料到这一点才选择了擎天。 ?那两天许娉婷因公去了济县,正逢上邵波搬迁,就去看了看。 邵爷爷去世后,院子里的花草就没有人打理,才不多时日,已然有了乱象。但不久之后,连这副乱象都将看不到了。许娉婷在院子里静静站了一会儿,陈顺恰好帮邵波整理完东西走出来,递给了她一杯茶。 “之后什么打算?”沉默良久,许娉婷问。 一个礼拜前,陈顺从许家辞职了。这个念头很早就有,只是碍于庆嫂对许娉婷的愧疚,他才一直遵照庆嫂的愿望呆着。自上回悄悄跟踪王桂凤,得知了王桂凤为求子处处寻医问诊的事后,算是立了一件大功。也因此,许家更是呆不下去了。 许娉婷这一问,其实是有为陈顺寻一条路的意思。 “回老家。”陈顺习惯性地站在许娉婷的后侧方,看着她的背影,回答道:我妈的年纪越来越大,只有我老婆照顾着我始终不太放心,希望赶在这最后几年好好尽孝道。” “大小姐……”陈顺顿了两秒,犹豫后还是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我想,我妈如果能再见大小姐一面,这一生应该能够无憾了……” 他的话中之话再明白不过,那“憾”指的无疑是庆嫂对当年背叛许娉婷的事耿耿于怀。他这是在为自己的母亲求得原谅。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花草枝叶一阵簌簌响。许娉婷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似并没有听见陈顺的话。 就在陈顺失望地以为不会有任何回应时,许娉婷忽然淡淡地说:见我就不必了,你这个儿子把孝道尽了,她自然就没什么所谓憾不憾了。” 意味不明,陈顺听得一愣一愣,许娉婷显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意思,招呼也没打就往外走。到门口时,正碰上一个要进来的人,对方见到许娉婷,骤然怔在原地,连忙局促不安地垂下脑袋,别扭地问候了一句:大、大小姐。” 是那个毛头小子。 事后许娉婷才知道,她当初第一次被许世安打发来济县时,群众**中用石头砸破她脑袋的小女孩就是毛头小子的妹妹。自然,毛头小子从邝睿手中把她救下的原因,就是出于对她的愧疚。不仅愧疚自己的妹妹砸伤了她,还愧疚对她的误解——许娉婷的到来,确实是为了帮助济县老工厂的大伙儿的。 邝睿的绑架案他虽然参与了,但许娉婷不刻意为难,所以他最后也没多大事儿。对这一点,他也是心怀感恩的。 这么一算,许娉婷也不知道是否该庆幸那时被砸伤了头。 她的脚步并没有因毛头小子而停,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在错身而过时,似有若无地对他的问候应了声“嗯”。 一报还一报,最后到底是谁欠谁更多一点,谁又该感谢谁,都无法追根溯源。也许,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冥冥之中就本是老天爷特意安排好的吧! 开车离开前,许娉婷望了会儿济县的天空。 有些人,是注定无法再相见了。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第五十二章 古有“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说法放到今天则是一个项目尚在筹备阶段看准了前景的各个合作商、品牌商就已纷纷投标着涌來何况tk、擎天和许氏的这次合作案集中了各界的空前瞩目 许娉婷目前手上负责的只有这个案子但光是这个案子尤其是这前期的准备工作足够让人忙得“三过家门而不入”同样快累成狗的就是取代许妮娜进入这个团队的黄达 到此不得不提的是经过董事会近一个月的无数次会议商讨许娉婷最终被提任为许氏集团的副总裁 结果是令人震惊的以22岁的年龄成为大型集团的副总裁是业界里的头号人物而且还是个女人虽有原董事长的女儿这个身份摆在那里还是无法避免骚动和非议甚至有人质疑许氏集团开始走下坡路的迹象越來越明显 原因是众说纷纭的除去身家背景不说董事会的强硬支持是必不可少的以及从济县老工厂到合作案所表现出來的能力和潜力不容忽视更是有传言tk集团当初在与许氏签订协议时就对其负责人的职位提出了要求就好比封建社会接待使臣之人的身份高低是要随來使国的强弱而有所选择的而显然tk所说的负责人意有所指所以就算是为了合作案许娉婷也必然得进入高层 过程是小有波折的毕竟许世安是许氏集团现任的董事长对于许娉婷的任命在程序上必须要有他的同意当然许世安哪里是会一开始就乖乖点头的所以从提出到最后确认才花了这么长时间所幸有黄正德这个大柱子在董事会几经交涉和磨合后尘埃落定 黄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得益于许娉婷而水涨船高晋升为合作案团队的组长的不过大家心知肚明黄董事家的这位草包公子纯粹挂个名罢了所有的事情还不仍是许娉婷在亲力亲为着一手掌控 但对许娉婷來说黄达并沒有外人印象中的那般沒用至少他肯听从她的命令她也用他用得顺手偶尔许娉婷会怀疑黄正德将自家儿子安在她身边的目的除了有监视的意味是不是也抱着让她好好**他的心理 因着合作案的开发对象在济县济县的原本布局不得不重新规划居民区的搬迁已经在近日提上了日程政府的补贴加上三家公司的赔偿金数目不菲所以在民众里并沒有引起大规模的反抗情绪这不得不归功于擎天那边的代表从一开始将此列为重点关注事项要知道曾经有多少房地产开发商就是因拆迁事宜迟迟无法妥当处理而造成沒有尽头的纠纷 有擎天这样在房地产一方独大的合作对象无疑对合作案的顺利进行大有裨益许娉婷想不仅是她当初宋斐肯定也早料到这一点才选择了擎天 那两天许娉婷因公去了济县正逢上邵波搬迁就去看了看 邵爷爷去世后院子里的花草就沒有人打理才不多时日已然有了乱象但不久之后连这副乱象都将看不到了许娉婷在院子里静静站了一会儿陈顺恰好帮邵波整理完东西走出來递给了她一杯茶 “之后什么打算”沉默良久许娉婷问 一个礼拜前陈顺从许家辞职了这个念头很早就有只是碍于庆嫂对许娉婷的愧疚他才一直遵照庆嫂的愿望呆着自上回悄悄跟踪王桂凤得知了王桂凤为求子处处寻医问诊的事后算是立了一件大功也因此许家更是呆不下去了 许娉婷这一问其实是有为陈顺寻一条路的意思 “回老家”陈顺习惯性地站在许娉婷的后侧方看着她的背影回答道:“我妈的年纪越來越大只有我老婆照顾着我始终不太放心希望赶在这最后几年好好尽孝道” “大小姐……”陈顺顿了两秒犹豫后还是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我想我妈如果能再见大小姐一面这一生应该能够无憾了……” 他的话中之话再明白不过那“憾”指的无疑是庆嫂对当年背叛许娉婷的事耿耿于怀他这是在为自己的母亲求得原谅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花草枝叶一阵簌簌响许娉婷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似并沒有听见陈顺的话 就在陈顺失望地以为不会有任何回应时许娉婷忽然淡淡地说:“见我就不必了你这个儿子把孝道尽了她自然就沒什么所谓憾不憾了” 意味不明陈顺听得一愣一愣许娉婷显然也沒有再多说什么的意思招呼也沒打就往外走到门口时正碰上一个要进來的人对方见到许娉婷骤然怔在原地连忙局促不安地垂下脑袋别扭地问候了一句:“大、大小姐” 是那个毛头小子 事后许娉婷才知道她当初第一次被许世安打发來济县时群众暴动中用石头砸破她脑袋的小女孩就是毛头小子的妹妹自然毛头小子从邝睿手中把她救下的原因就是出于对她的愧疚不仅愧疚自己的妹妹砸伤了她还愧疚对她的误解 许娉婷的到來确实是为了帮助济县老工厂的大伙儿的 邝睿的绑架案他虽然参与了但许娉婷不刻意为难所以他最后也沒多大事儿对这一点他也是心怀感恩的 这么一算许娉婷也不知道是否该庆幸那时被砸伤了头 她的脚步并沒有因毛头小子而停看也沒看他一眼只是在错身而过时似有若无地对他的问候应了声“嗯” 一报还一报最后到底是谁欠谁更多一点谁又该感谢谁都无法追根溯源也许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冥冥之中就本是老天爷特意安排好的吧 开车离开前许娉婷望了会儿济县的天空 有些人是注定无法再相见了 关于大结局 大结局正在整理中,请稍安勿躁。最近比较忙,但已经在尽量抽空写了。最后还会放送两三篇免费番外以告罪,谢谢~ 请假 jieqi cms提醒您本章节内容空白,这也许是作者设置的防采集章节或本站获取内容错误,您可以继续尝试阅读下一章或者点击快速报错提交给管理员处理。a 第三章 意外重生 有了聚魂珠的护体,小芙在白天也可以活动。 只是,寻找一具合适的身体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原以为医院里会有更多的机会,但是,太平间里全是死了有段时间的人,病房里多是大活人。她也曾守在濒临死亡的人身旁,不过那些人,不是老年安然终老,就是身患重病绝症,还有一些,则是出了事故躯体残缺,根本不适合。 三天的时间全都耗在了医院里,小芙的运气不好,没有等来她想要的身体。鼻息间是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难掩的倦意和悲伤,医院里上演最多的场面便是死别,嗅觉和视觉同时冲击着小芙的神经。 她不由握紧了拳头。 她,一定要继续活下去! 出了医院,她又飘飘荡荡了一天。 傍晚时分,夕阳已经陷下去了半张面孔,余晖洒落大地,映照着大楼的连片玻璃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小芙用手挡了挡光,掠到了大楼背后的阴影中。 顿时,她眯了眯眼。 旁边一座居民楼的天台上,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女,面色凄凉地一步一步爬上了天台的边缘。她定定地站在那,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如注的泪水喷涌而出。风猎猎地吹着少女身上的黑色长裙,她嘴里不知在喃喃自语着什么,满是悲伤和绝望。 看到这样的场景,没有人会认为那少女只是站在天台上看风景。 小芙立即就想上前阻止,然而才动了一步,她却又僵硬地停了下来。 也许……也许,这是她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个时候,只要想办法在少女死之前占据她的身体,是不是她就能…… 一瞬间她便用力地摇头否决内心邪恶的想法。如果为了一己私欲眼睁睁看着少女跳楼而见死不救,那她又和凶手有什么区别? 为了活下去,自己竟然连这样的念头都出现了。她周小芙究竟是堕.落到了一种什么地步?! 一群鸽子扑哧飞过,振翅的声音在耳边划过一段长鸣,眼前的画面仿佛突然被消了音般慢节奏地无声演绎。只见那少女抬头看了一眼群鸽,随即闭上双眸。阳光在此时透过楼间的缝隙照耀而来,她眼角滑落的泪滴晶莹闪烁,脚下,就那么迈了出去! 小芙瞳孔猛地缩了缩,什么也来不及多想,飞速上前制止她愚蠢的行为。 然而当她下意识伸出的手触碰到少女的那一刻,本来应该仿若无物直接穿过少女的身体,可是小芙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把她吸了进去! 轻盈的身体突然有了寄托,暖暖的真实感遍布全身,她甚至能听见心脏“噗通-噗通”有力地律.动着。 只是,她还来不及好好体会这感受,下一秒,突如其来的悬空感令她心口一慌,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天台边缘! 整个视野的角度突然转变,不再是看着少女跳楼,而是…… 不可思议的猜测刚刚蹦出脑海,冷酷的黑衣死神帅哥再次出现。 小芙就那样露着诧异的表情,亲眼看着少女的魂魄毫无生气地从她的身体诡异地剥离而出,跟在了死神帅哥身后。 “周小芙,她的元寿已尽。她的身体,可以任由你使用。” “你,你说什么?” 死神帅哥盯着小芙此时因为不敢置信而结巴的问话,难得地多话了一次,对她重复道:“恭喜你,你重生了。” 紧接着,他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小芙,白光一闪,带着少女的魂魄一起消失了。 小芙的脑袋在两三秒的空白之后一阵狂喜,同时疑惑死神帅哥离开之前那么看她是什么意思。 而马上,她就明白了。 他竟然见死不救任由她此时危险地悬挂在天台边缘! 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十多层楼高的下方车水马龙。风呼呼地吹着,身体没有任何着力点,仅仅只剩两手的半截手掌抓住天台的凸.起处。 虽然已经跳过一次楼,虽然过去的几天她也是以悬空的方式到处游荡,但是丝毫没有减弱逼近的死亡所带来的恐惧。 可恨脚上没有任何可以踩的地方,找不到支力,仅靠手臂的力量,根本爬不上去。况且,她知道自己根本撑不了多久了! 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难得重生,难道终归是敌不过命运,该离去就是得离去? 不,不会的!她也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到最后一刻,她是怎么也不会放弃的!她还要回到母亲和弟.弟身边,她还要狠狠地给徐强一个耳光,她还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将她引到死亡之地! 小芙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酸楚,平复眼眶泄露的脆弱。 认真地看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况,无奈再次确认没有可以让她攀附的东西。 她尝试着身体用力地往上爬,然而才轻轻一动,左手突然无力垂落,紧接着右手手指也在一点一点地滑开! 小芙惊恐万分,心底彻底慌乱开来时,右手也终于难以承受她整个身体的重量!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臂膀奇迹地从天台上伸了下来,在她掉落的那一刻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下落一瞬间的冲力让男人的半个身子被带着扑倒在天台上。 “你抓紧了,不要放手!我现在就拉你上来!” 他咬紧了牙关,小芙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臂膀和头上因用力过度而爆出的青筋。 几分钟之后,小芙静静地靠在墙根,劫后余生的惊险似乎尚未完全平定,脸色有些苍白。 男人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埋怨道:“小姑娘你真是折腾,风华正茂的年纪,什么事情严重到要用死来解决?害得我跟着你一起受累!” “我没有寻死。” 空气中沉默了半晌,就在男人以为她吓得说不出话来时,小芙突然开口。 他怔了怔,笑道:“不是寻死?我从我家窗户明明看见你在天台上站了许久,一副死了爹妈的怂样,这才紧赶慢赶地跑过来救你。怎么,别告诉我你是在看风景,而我是在自作多情?” 小芙似是被触及到了伤口,脑袋里有什么纷涌而来,霎时僵了僵,淡淡地说:“看风景的时候,脚下不小心一滑。” “得,你就尽管逞强吧!” 男人嗤了嗤鼻,随即便见小芙失魂落魄地站起往楼梯间走去,不由紧张地问:“你上哪去?” “回家。” ? 回家。 可是,并不是回周家。 自她成功获救,关于这个少女的一切就如雪片般一股脑纷涌入脑海。此刻,她的思想完全被占据。 她不再是周小芙。 她是许娉婷。 一步一步都是条件反射,一路上她都是听从身体的下意识反应走回许家。待她差不多把混乱的思绪重新理回一条线时,一栋独立的欧式别墅屹立在眼前。 呆呆地站在门口许久,许娉婷不知该如何走入那扇门。 “小姐——”一声惊呼把她从内心挣扎中拉了回来,定睛一看,庆嫂眼含泪花,高兴地从别墅里小跑了出来,“您终于回来了!” “哟,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在英国鬼混习惯了,回国的几天还调整不过来呢!” 尖酸刻薄的女声随即传出,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女人穿着复古的丝质睡衣,婀娜多姿踱步而出,身后还跟着个眉梢间与她有七分相像的女孩。 自然而然的厌恶感从心底升起,许娉婷知道,那是她的继母王桂凤,以及继母带过来的异父异母的姐姐许妮娜。 许妮娜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她满脸疼惜地从王桂凤身后快步来到了许娉婷面前,拉起她的手,关心地问:“娉婷,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手怎么都淤青了?还有你的指甲……” 余光轻轻瞥了瞥,手臂青一块紫一块的是刚才被救上来时留下的,手指因为之前死死地抓着天台边缘,几片指甲从肉里撕.裂,红红的血已经凝固,看起来的确有些狰狞。 许娉婷不着痕迹地甩开许妮娜的触碰,许妮娜顿时有些尴尬。 王桂凤有些生气地上前一把将许妮娜拉回自己身后,教训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别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一个连自己父亲的葬礼都不参加的人,你还能指望她把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放在眼里?” 似是突然被尖锐的字眼扎了心口,许娉婷脸色霎时白了白。 “妈,你少说两句。娉婷和爸爸的感情那么好,一定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许妮娜劝解道。 王桂凤却没打算放过许娉婷,斜睨了她一眼,神情颇有些不屑:“娜娜你不用为她辩解。她才刚回国几天,有什么事情能比亲生父亲的葬礼还重要?她就是个没良心的败家女,我真是替仁安心寒啊!” 边说着,王桂凤语气凄凉,貌似伤心地抹了抹眼角,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她和逝去的丈夫感情有多好。 “妈,你别难过了。爸爸他,爸爸他肯定也是舍不得我们的……”许妮娜连忙安慰自己的母亲,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许娉婷冷眼旁观这对母女上演的精彩苦情戏码,不发一语。 两束明亮的车灯光芒照射了过来,轿车停下,许世安下车第一眼看到几个人都堵在门口,脸色有些不悦,随即看见许娉婷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顿时怒火攻心。 啪! “逆子!” 生气至带着抖音的嗓音,连带着脆响的巴掌声,打破了四周的安静。 第四章 欺男霸女 许娉婷只觉得脑袋刹那间嗡地一响,脸颊已是火辣辣一阵。抬起头时,正看见许妮娜有些害怕地往王桂凤身后躲了躲,王桂凤则一脸幸灾乐祸地等待下文好戏。 她抬手,手指轻轻按了按疼痛的腮帮子,依旧面无表情。 “大哥怎么会生了你这样的女儿!家门不幸啊!”许世安痛心疾首的模样。 许娉婷突然讽刺地笑了笑:“你还记得他是你大哥?” “你——” 许世安被她激得血气上涌,抬起手就要再给她一个耳光。 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伸到了许娉婷面前将许世安的手打落。 许娉婷愣了愣,没想到他竟然跟着她回来了。 “有你这么当人家叔叔的吗?问都不问一下缘由,上来就打人,还是打女人,你是不是男人啊!”黄飞宏生气地为她打抱不平。 枉他担心她再干出什么傻事,便一路在后边默默地跟着她,结果却看到她被欺负成这般都无动于衷,好不容易说了句话,倒还不如不说。 “你知不知道她今天——” 许娉婷突然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黄飞宏不明所以,不满地瞪大了眼珠子。 “你又是什么人?”许世安先是被许娉婷的话刺激,紧接着又被一个陌生人教训,吼叫的声调都是尖的了。 “哼,能有什么缘由,这连男人都带回来了,不是说明一切了吗?”王桂凤不火上浇油一番似乎不罢休,冷不防在一旁幽幽地冒出话来。 “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黄飞宏本就是火爆脾气,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嘲讽,当下就想冲到她面前去。 许娉婷硬拉着他远离了战场。 “你干嘛呢你!”黄飞宏甩开了许娉婷的手。 “这是我的家事,不用你管。今天的事麻烦你了,你快回去吧。” 她淡淡的口气和无所谓的态度让黄飞宏暴跳如雷,“好!好!是我多管闲事!全家都是神经病,难怪你都要跳楼了!再见!” 他丫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黄飞宏边暗骂自己,边往草丛里煞是粗鲁地呸了一口,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娉婷看着他的背影拐过弯消失,才深深呼吸了几口,一步一步地迈入别墅。 许世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王桂凤边劝慰着边给他顺气。 许娉婷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直往楼上走去。 “你给我站住!” 许娉婷确实站住了,可却是转头对庆嫂柔声道:“我肚子有些饿了,麻烦您呆会随便给我送点吃的。” 然后,不顾许世安的怒骂,凭着记忆,回了自己房间,将纷扰关在门外。 一股脑将自己陷在了柔.软的被子里。被单触碰到脸颊时,扯起一阵疼痛,许娉婷却顾不得它。陌生而又熟悉的香气让她紧张的神经逐渐放松,疲倦感瞬间如万马奔腾齐头并进而来。 许娉婷,你的处境,竟也如此不堪。 该如何,一点一点地讨回来呢? 周小芙的思想和许娉婷的记忆在脑海中无声地杂糅在一起…… ? 墓碑的遗像上,许仁安慈爱的笑脸陌生而熟悉。 许娉婷静静地看着,心口一阵生疼。弯腰将精美包装的一束菊.花放上,豆粒大的泪珠滴落在花瓣上,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 “爸,请原谅女儿的不孝,没能为您送终。” 那一天,还在英国留学的许娉婷接到了来自叔叔许世安的电话,得知了父亲因脑溢血突然去世的噩耗。尽管因为母亲的死,她对许仁安一直有所怨言,可是毕竟是她的父亲啊!怎么会不爱他? 没有见到许仁安临终的最后一面,回国后等待许娉婷的,不仅是父亲冰冷的尸体,继母撕破的假面具,还有叔叔许世安的登堂入室。可恨她当时懵懂无知,以为自己能够依靠的仅剩这个亲人,直到,她无意中偷听到许世安和继母王桂凤的奸情。 从小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她并不懂得如何应对人心险恶,虽然并没有说破这件事,却抑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叛逆态度。 对外,许世安在许仁安死后顺利赢得了股东的支持,取代了他的位置;对内,即使许世安没有虐待她,却掌控着她的一切。 一.夜从掌心里的公主沦为遭人欺压的灰姑娘,十七岁的她没有反抗能力,再加上内心的脆弱无助,她才会在父亲葬礼的那一天,选择了死亡。 是想一家三口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幸福地生活吧…… 泪水依旧源源不断,模糊了视线,可是她的内心却是前所未有地坚定。 “爸,你放心,女儿再也不会干傻事了。”许娉婷将脸上的狼狈收拾妥当,认真地一字一顿说,似是在发誓。 脑袋还有些恍惚,许娉婷想着接下来还要去探望母亲,快步离开,却在拐弯时与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上,对方手上的一束康乃馨掉落在地。 “对不起。”不好意思地道歉,却在对方捡起花束站起时,霎时惊喜地呼道:“小涛!” 周涛愣怔了片刻。眼前的少女看起来还未成年,及腰的黑发挡住了大半张脸,却依然隐约可见左脸颊上还未褪去的指痕,一双杏眼红肿得略微狼藉。 他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 许娉婷却已经激动地抓住他的手,“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话说到一半,语气突然从欣喜转为凄凉。是了,她现在不是周小芙,她是许娉婷。 周涛脸上满是倦意,胡渣刺拉,似有些日子没有好好收拾自己。 虽疑惑自己的姐姐什么时候有年纪这么小的朋友,也不知她怎么会认识自己,但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周涛不免再次难过起来,哽咽道:“你也是来看望我姐姐的吗?” 许娉婷犹豫地点了点头,“你们,过得还好吗……” “你们”两字所指不言而喻,她问的时候小心翼翼,细听之下抖音分明。 谁知一句话却把周涛问得控制不住眼泪,见他连忙失态地转身轻轻擦了擦眼角,许娉婷心里“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让她的心发慌,急忙问道:“妈她怎么了?” 沉浸在悲伤中的周涛一时没有注意到许娉婷的口误,半晌,才有些艰难地说:“我妈,她因为姐姐的死伤心过度,在过马路的时候……最后,抢救无效……” ? 楼下时不时便传上来刺耳的车鸣声,谁家的小孩正被家长痛斥哭声震天,对面的写字楼星星点点还有人在加班。再次来到昨天跳楼的这个天台,许娉婷仰望高高的星空,眼睛干涩得好像一口枯井,也许再也涌不出水来。 白日里周涛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她却已经忘记了当时自己的反应。 人生真的很奇妙,在你以为自己的境况已经是糟糕得不行时,它会用更加沉重的打击来“激励”你,其实这还不是最糟的。 运气这种东西如果在你的生活里源源不断,那么你可能就要留心,因为你永远也无法预知下一个拐角会带给你什么样的惊吓,甚至,绝望。 不过是三十二年的顺风顺水,老天却给了她一个大转折,送给她这样一个残破不堪的人生。 可是,就算觉得不公,又能如何?除了面对…… “喂!你,你又上来看风景?” 熟悉的嗓音气喘吁吁地响在她身后,许娉婷回头,果然是他。 此刻她正坐在昨天跳下去的天台边缘,夜里的风吹得还有些猛,柔弱的她看起来摇摇欲坠。黄飞宏来不及喘完气,像哄小孩子一样边靠近她边朝她招招手道:“小姑娘,那边危险,快到哥哥身边来!” “这里的风景比较好。”许娉婷转回头不再看他。 片刻,她便感觉黄飞宏走到了她身后,终于缓过气来,不满道:“你这是故意折腾我吧?也就像我这么善良的人才会看见你再次出现在这里后,傻傻地跑过来。” “你可以不必这么善良。” 照理说这样把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话该令他不爽,可是经过昨晚他的认真思考,他觉得许娉婷的语气不善纯粹是叛逆期少女的自然的表达方式,所以他并不计较,只是嚷嚷着:“喂,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你!” 看起来明明也就二十岁的样子,偏偏要在她面前装大人,许娉婷觉得有些好笑。 她又静静地坐了片刻,他也沉默地站在她身后良久。 终于,许娉婷站起。 黄飞宏的心立即揪了起来,见她只是下了天台,转身往楼梯走去,不由松了一口气,问道:“喂,招呼也不打一声,你这是回家?” “我有名字。”许娉婷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说,“许娉婷。” “许娉婷?”黄飞宏在嘴里重复了一遍,随即爽朗一笑,“在下黄飞宏!” 黄飞鸿?! 许娉婷回头,正撞见他双手抱拳一代宗师的模样。于是这段时间来第一次,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地浮上了淡淡笑意。 楼梯间长年没换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芒,黄飞宏注视着逆光中无限放大的笑意,呆住了。 很多年后,每当黄飞宏再想起两人正式认识的这个夜晚,心里都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感叹命运的无法抗拒。只是,这些都是后话。 直到许娉婷的身影消失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想起那双哭得变形了的鱼泡眼,嘀咕了一句。 “真丑!” 第五章 首次反击 第二天早上起来,意外地发现许世安竟然还没有去上班,许妮娜也没有去学校。 王桂凤正坐在沙发里修指甲,看见许娉婷下楼,高声喊道:“哟,你终于起来了呀!昨晚又是厮混到大半夜才回来的吧?” 许娉婷皱了皱眉,并不理会她的没事儿找事儿,问许世安:“有什么事吗?” 很明显,这三个人都是在等她。 许妮娜自作热情地走上前挽住她的手笑道:“你才起来,快先去吃早饭,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公司。” “去公司干嘛?”许娉婷不解。 一直沉默不语的许世安这才开口:“今天王律师来公司宣布关于大哥遗产分配的事情。” ? 许氏集团是许仁安一手创办起来的。当时只是家出口木材的小公司,后来渐渐发展开来,经过二十多年的不断创新与变革以及内部机制改革和上市等一系列运作,成就了如今在建材、房地产开发、会展、旅游酒店等均有所涉猎的大型企业集团。 公司能发展到今天,虽然不是许仁安一个人的功劳,但他毕竟是创始人,这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如今,许娉婷看着离了许仁安依旧有条不紊运行着的许氏集团,她不免替他感到心酸。 许娉婷长年呆在英国,公司里的人并不认识她,可是一路上去,却有不少人认出了王桂凤和许妮娜。而再加上一路上都有职员友好地称呼许世安“董事长”,许世安也十分受用的模样,她心里的刺越来越深。 人心便是如此,永远在适应着快速变化的环境,不会始终围绕一个人运转。 推开会议室的门,坐在桌前旋转椅上的人转了过来。 许娉婷不由愣怔住。 笔挺的黑色西装,平整的洁白衬衫,皮鞋擦得油光发亮,一看就是个一丝不苟、要求严格的人。 “高总?”许世安惊讶地喊道。 他锋利的黑眸在他们四人身上扫过,微微在许娉婷愣怔的表情上停滞了一下,随即用他低沉浑厚的嗓音对许世安说:“不是约了今天谈地皮收购的合同细节吗?” 许世安似才恍然大悟,走到他跟前和他握了握手,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些事可能要耽搁一会儿。高总能否再稍等片刻?” 王律师在此时也进了会议室,高城再次扫了他们几人一眼,似是明白许世安口中的“事”指的是什么,打算暂时回避,“那我先出去。” “不用不用。”许世安笑着把他拦下,“如今高总也不是外人,听听也无妨。” 许世安既然这么说了,高城也懒得客气,正好他觉得挪位置麻烦,便当真坐了回去。 几人纷纷落座,许娉婷的位置刚好就在高城的正对面。对比那天他抱着那孩子时温柔的面容,她觉得今天见到的高城显得冷硬多了,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想却与他深邃的眼神交汇。 许娉婷立即转开目光。 “因为许仁安先生是突然脑溢血死亡,生前并未立下遗嘱,所以按照遗产继承法的规定,许仁安先生名下的所有合法财产,将由第一顺位继承人继承,包括其子女、配偶和父母。因许仁安先生的父母已故,所以在座的许娉婷小姐、许妮娜小姐以及王桂凤女士,你们三人将平分许仁安先生的遗产。” 王律师有条不紊地说明着,话语刚落,便听见王桂凤忍不住欣喜问道:“三分之一吗?真的是三分之一?” “是的。”王律师冷静而有耐心地回答。 连许妮娜都不由喜上眉梢,母女两紧紧抓着对方的手,激动不已。 许娉婷脸色有些不好看,“那我爸爸在许氏集团的股份呢?” 王律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文件,抬头答道:“许仁安先生在许氏集团的百分之三十股份也在平分的范畴里。” 王桂凤早已捂住了因惊喜而张大的嘴,不敢相信地望向笑眯眯的许世安。 相比之下,许娉婷面容煞白。 高城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许娉婷,随即低垂了眼,恰好看到桌下,她的双手紧紧地拽着衣角,指尖深深地陷到了掌心中。 旋转椅拉开的巨.大动静突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各自悲欢。高城语气无波地跟许世安打了声招呼,便面无表情地迈开修长的腿走出了会议室。 王律师离开后,许娉婷幽魂般地进了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掬起哗哗的水就往脸上不断地扑。 要冷静要冷静!慢慢来,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许娉婷不断地安慰自己,金钱只是身为之物,给他们就给他们了吧!可是一想起他们那贪婪的眼神和虚伪的面孔,她又抑制不住地难过。 可恶!她连许仁安的遗产都保不住!那些豺狼野豹! 其他东西也就算了,可是那其余百分二十的股份落入王桂凤母女手中,和落入许世安手中有什么区别? 那可是许仁安的心血啊! 半晌,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许娉婷出了洗手间,蓦地脚下一软。 一只宽厚的手掌托住了她的手肘,使她免于跌倒。 许娉婷惨白着脸抬头,望进高城的星寒眼眸里。 “谢谢。”语气略显虚软无力。 许娉婷靠上了墙,想要暂时先缓过劲来。 高城沉默地松开手,走开。两人擦身掠过时,他顿了顿脚步,突然开口说:“老鹰的利爪不是与生俱来的,再凶猛的野兽如果不审时度势再伺机而动,迟早也会因捕获不到吃食而饿死。” 莫名的话语让许娉婷僵住,待她回头时,高城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是在跟她说话吗? 审时度势……伺机而动…… 许娉婷无奈地摇摇头,她现在的处境,还能审度出什么? 记忆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许娉婷似是抓住了某些关键,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王律师的电话。 那边的高城在重新迈进会议室前,眉头皱了皱,心下暗暗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莫名。 他,什么时候变得多话,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 ? 晚上,许娉婷才跨进门,一道阴影携着股劲风就往她脸上袭来。她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杯子还是砸上了她的膝盖,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差点跪倒,脚边“啪”地一声,整个杯子从她的膝盖上弹出后撞上地面,碎裂。 “小姐!”庆嫂惊呼一声上前扶她,心疼地帮她揉着膝盖。 客厅里灯火通明,伏在许妮娜的肩头不停抽泣的王桂凤不忘凶狠地警告庆嫂:“你要是再帮那贱人一下,我就立即将你开除!” 庆嫂的手因王桂凤的话卡住了,许娉婷知道她的为难,不动声色地拂开她,有些艰难地挺直了腰板。 沙发里,刚才拿杯子砸她的许世安嘴角不可抑制颤动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碎尸万段。他的胸口起伏异常,许娉婷知道,那是他在强忍自己的怒气。 “除了打我,你还能做些男人点的举动吗?”她就那样直勾勾地对上许世安阴鸷的目光,缓缓开口,语气满是不屑。 “娉婷,你怎么能这么说叔叔?这次的确是你做得过分了!”许妮娜红红的眼眶也说明着她内心经历了怎样的跌宕。 是啊,是该跌宕,煮熟的鸭子飞了,相当肉疼吧?许娉婷腹议着,眼中滑过一抹嘲讽。 不发一语良久的许世安终于咬牙切齿地开口问道:“是你打电话告诉王律师说,你父亲和你继母没有办理过结婚证?” 许娉婷面容平静,毫不躲闪地回答:“是。” 一个字,充满力量,也让王桂凤的哭声更大。她倏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许娉婷,犹如几世仇人一般,伸出手指直指许娉婷,抽抽搭搭怒骂:“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小贱人,我在你们许家做牛做马伺候你们父女十多年,一句没有结婚证就把一切抹杀!我——我和你拼了——” “妈——”许妮娜急忙拉住就要扑向许娉婷的王桂凤,语气凄凉,惹得王桂凤不由抚.摸着她的脸,疼惜道:“可怜你喊了他十几年的爸,原来他从头到尾就没把你当成女儿。娜娜啊,都是妈害了你啊!当初怎么跟了许仁安这个负心汉!” “你没资格指责我爸爸。”许娉婷冷冷地看着王桂凤母女俩抱头痛哭,心里止不住的嘲讽和恶心。 王桂凤原本只是乡下一个未婚生子的村妇。有一次许仁安下乡勘察地皮,遇到暴雨不停,机缘巧合下在王桂凤家躲雨。然后许仁安回许家,就带上了她们母女。估计是当时王桂凤自己也没有什么概念,以为许仁安和她办了结婚酒宴两人就算夫妻了。 这十几年,她的心思也全花在如何享受阔太太的生活以及融入上流社会,哪里还会记得这事?没有结婚证,即使同.居多年,法律上也不承认他们的夫妻关系,自然也就不承认许仁安和许妮娜的父女关系,那么这两人,便不在第一顺位继承人之列了。 对金钱的欲.望过甚,便反被金钱麻痹,这才让许娉婷逮到机会。 第六章 软禁相逼 如果王桂凤是对许仁安真心实意,许娉婷根本就不介意她们与她平分遗产,毕竟照顾了许仁安这么多年,这些补偿是她们应得的。 可是……偏偏老天长眼,让她发现了王桂凤和许世安之间的奸情! 哼,想要不劳而获就拿走三分之二的遗产,想都别想! 不再理会这一群虚伪的人,许娉婷转身上楼。 “站住!”许世安从沙发上站起对她吼道。 许娉婷没有停下脚步。 “娉婷。”许世安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骤然软下来,亲昵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这回许娉婷顿了顿,回头,站住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许世安,等着他的下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许世安态度的突然转变,自然令她好奇他接下来想要耍什么把戏。 “娉婷,”许世安目光柔和地与她对视,带着长辈的疼惜,“我知道你爸爸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也知道你从小就和你继母不合,你不愿意把你爸的遗产分给她,我可以理解。” “许世安你说什么呢!”王桂凤炸毛般一跳而起对许世安尖声质问道。 “闭嘴!”许世安不满地呵斥住她,随即恢复和蔼的神色继续对许娉婷说:“她也不是贪图许家的财产,只是她毕竟尽心尽力地照顾过你们父女,给她点补偿也是应该的。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绝情了。” 眼见许娉婷仍然冷冷淡淡没有一丝动容,许世安知道这事是没商量了,便也不再争取,“好,财产不分就不分,可是——” 他顿了顿,脸色肃然,“可是公司的股份不是儿戏。如果不是因为公司没有立下具体章程,大哥的股份必定是要被公司收回的,如今也不会作为遗产的一部分落到你手里。” “娉婷,你年纪还小,根本不懂这百分三十股份的意义。其余财产你尽管可以留下,但那股份,你还是先暂时交由我帮你打理吧!” 说了这么多,重点终于说出口。哼,交由他打理?这跟刘备借荆州有区别吗? 厅中立着的复古大钟在此时敲响,许娉婷在大钟沉厚的撞.击声中毅然决然地转身再次迈步,上楼,不顾身后许世安立时拉下的阴沉的脸和他暴怒地掀翻茶具的动静。 一关上房门,许娉婷背靠房门,只觉得鼻头发酸,双眸涩涩,心脏终于一点一点地恢复正常跳动。 第一次,第一次反击,她,做到了,她保住爸爸的遗产了! 她慢慢地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间溢出。 虽然前身活了三十二年,可是身边围绕着的一直都是亲人的关爱,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何曾这样身陷囫囵、与人争锋相对过? 只是,这才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艰巨的战要打。 许娉婷相信,许世安不会轻易就此善罢甘休的,她必须打起精神时刻戒备许世安的虎视眈眈。 还有,虽然争取到了这百分三十股份,接下来她该如何处理? 想到这,她不由头疼。 ?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许娉婷一上楼,王桂凤就又要死要活地哭起来。 那个小贱人,从小就不待见她这个继母,如果不是因为许仁安,她王桂凤哪里能够忍气吞声甘心这么多年热脸贴冷屁股地作贱自己。终于,等到小贱人出国留学了,她才过了几年舒坦日子。 王桂凤觉得自己在许家更像一个保姆,忙前忙后地伺候他们父女。原先她也没计较什么,毕竟许仁安对她虽不是鞍前马后,可也算顾虑周全。可自从接触了几位太太,她才知道什么是上流社会应该有的姿态。于是,她开始讨回这些年本应属于她的东西。 但是许仁安不高兴了,处处限制她的金钱自由。她不明白,作为他的老婆,她风风光光的,不是也给他挣面子吗?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不够爱她,才会把金钱看得比人重要。 现在他死了,她也彻底明白过来,原来他不仅没有爱过她,而且从来就没有真正把她当过他的妻子!结婚证......结婚证......她就这样被骗走了青春! 然而,如今,他的女儿却还要来夺走本该属于她的补偿!她咽不下这口气,她咽不下! 这怨恨让她哭得更加伤心,而她的哭声也使得许世安愈加烦躁。 股东大会马上就要召开。原以为王桂凤母女能够顺利拿到遗产,那么他手中掌握的股份就更多,在股东大会上竞得董事长之位的几率便也更大。现在,整整百分三十的股份全落在那死丫头手里。照那丫头近日对他的态度,十有八.九会坏他大事! “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许妮娜也在王桂凤的哭声中抑制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听到许妮娜的声音,许世安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黄董事家的公子是不是还在纠缠你?” 许妮娜愣了愣,脸上有一丝轻红,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回答:“嗯。” 许世安心生一计,脸上气色缓和不少,嘱咐道:“跟黄公子约个时间。” 看到许世安眼中的一抹阴厉之色,许妮娜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有些害怕地问:“约他出来干什么?” “哼,送一份大礼给你妹妹!”许世安眼睛眯了眯,接着转头对许妮娜补充道:“记得把地点约在酒店。” 王桂凤停止了哭声,和许妮娜对视一眼,看来,他有应对的计划了! 早上,许娉婷起来准备下楼,房门却被人从外头锁住了。她本以为是门坏了,可是无论她怎样敲打和叫喊,都没有人来应。这下她也明白过来,是许世安和王桂凤动了手脚。奈何她的房间是最里头的半阁楼式,当初设计的时候没有开窗,如今无处可逃。 没有人应门,也没有人给她送饭,她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何在。难道以为这样软禁她就能让她交出手里的股份吗?还是说想干脆直接把她饿死?这许世安不会蠢成这样吧? 直到傍晚,终于听见有人走到她房门外的声音。 “王桂凤,你想干什么?”许娉婷听出来这脚步声属于王桂凤。 只听王桂凤冷哼一声,尖声说:“就让你好好在里面清醒清醒,别你老爸死了,你也疯了,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认得。” “亲人?”许娉婷庆幸两人之间隔着门看不到对方的脸,否则她一定无法控制自己的恶心,“谁是我的亲人?我的亲人不会在我爸刚死就登堂入室,我的亲人不会如狼似虎只盯着遗产,我的亲人更不会用这种不上道的手段相胁迫!” “小贱人,我倒要看看几天后你的嘴皮子还能这么利索么!哼!” 听着王桂凤重重而去的脚步声,许娉婷捂了捂自己的胃,有些难受地靠在了柜头上。 这段时间饮食不规律,许娉婷才发现原来她有胃病。毕竟与这具身体相处的时间还不长,尚未把所有细节琢磨清楚。接下来几天是考验体力的时候,而胃却在这个时候出来凑热闹,运气实在不佳。 许娉婷把她的整个房间翻遍,都没有找到能吃的东西。水龙头也流不出一滴水,估计水闸被关了。哼,他们倒真下得去手! 胃疼她暂时可以忍,没得吃便躺靠着尽量不耗费体力,可是没有水......…… 许娉婷就这样醒醒睡睡半迷糊着,随着时间流逝,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 也许,他们真打算把她饿死..... 不对,这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恍恍惚惚间,许娉婷听见有人在喊她。她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终于看见庆嫂红着眼眶的脸。 “小姐......”庆嫂将许娉婷扶起,哽咽地叫唤她,把水杯靠在她嘴边,“快喝点水!” 许娉婷喉咙干得冒火,如同沙漠中行走已久的旅人奇遇绿洲,什么也没想,急忙就着杯子吞咽几口。 “咳咳咳......咳咳......” “慢点,慢点!”庆嫂拍着她的背,小心轻抚。 许娉婷喝得太快,被水呛到,猛咳了几声后才慢慢止住,哑着声音说:“谢谢你,庆嫂。” 她不会认为是许世安和王桂凤大发慈悲让庆嫂送水给她的。 “快出去吧,别被他们发现了。” 庆嫂一下落了眼泪,呆呆地盯着许娉婷半晌,才有些失魂落魄道:“小姐,庆嫂对不起您!” 喝下水并没有让许娉婷清醒许多,反而更重的疲倦感深深向她袭来。她没有听清楚庆嫂最后这句话,也没有看到庆嫂眼中的挣扎和浓重的愧疚,陷入了遥远的梦境里。 许娉婷刚昏睡过去,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庆嫂颤颤巍巍地对来人说:“我已经照您吩咐在水里下了安眠药了。” 王桂凤嫌恶地瞥了一眼瘫软着的许娉婷,说:“你做得很好。放心,你儿子不会有事了。” 哼,小贱人,要斗是吗?看看你怎么接收这份大礼! 第七章 落入虎口 许娉婷感觉有一条滑.腻腻的蛇在自己的脸上和脖子上来回游动,鼻息间全是浓重的烟味夹杂酒味,使得迷糊的脑袋止不住地恶心。 而这恶心牵动了一阵阵搅动的胃,每一根神经都清晰地传递着酸水上涌的痛苦。身上也像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心口发闷。 她终于睁开了半只眼皮。 朦胧中,滑.腻感暂时消失,一张猥琐的男人的脸半眯着眼看她,靠得她极近,浑浊的呼吸粗.重地喷在她脸上。 许娉婷猛地一惊,另外一半眼皮霎时全部睁开,瞪着大眼,撑.开手臂,用力推搡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男人一时没注意,被许娉婷推到一侧,许娉婷立即趁机起身,却因一时乏力地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几天没有进食,身上根本使不出力气,而且,庆嫂在给她喝的水里,加了东西吧! 仔细检查了一番自己身上衣物完好,许娉婷轻轻松了口气,随即抬头看向男人。 他还维持着被推倒时的姿势,小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娉婷,嘴角浮现一丝不屑的笑:“怎样?检查清楚了吗?哼,现在包得再严实有什么用?还是说,许小姐喜欢自己在我面前一件一件地脱?” 边说着,他的舌头煞有介事地舔了舔他自己的厚唇,目光一下不眨地逗留在她领口飘散不去。那里,她衬衣的扣子被解开了几颗,一片白肌若隐若现。 一想到昏迷中那恶心的滑.腻感是来自于他的舌头,许娉婷就一阵反胃,整了整扣子,动作却颇有些有气无力。 男人已经快她一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拽过她的手,把她重新扔了回去,抵住她的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当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虽然你不是许妮娜,但没关系,先玩了你,再玩她。许世安不是想要我老爸在股东大会上支持他吗?那你这个当侄女的得先把我伺候爽了!” 原来许世安和王桂凤打的是这个主意! 许娉婷挣扎着坐起,“既然知道我是他侄女,就该明白我是许仁安的女儿!我不是自愿的!你放开我!你这样是犯罪!我还没成年?!” 男人拿着领带的手闻言顿了顿,目光中闪现一丝光亮:“未成年?哈哈,有意思,我还没玩过这么嫩的,这次倒是可以玩个新鲜了!” 说着,他再次把坐起的许娉婷推倒,迅速用领带把她的一只手绑在了柜头。 许娉婷马上就意识过来他想干嘛! 难怪自己醒来时还没有被怎样,原来这家伙喜欢玩S.M! 眼看他就要绑了她一只手,许娉婷立即蹬开腿往他身上踹去,然根本没多大作用,他灵活地闪身,轻松就躲过许娉婷的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许娉婷的目的本就不是这个,而是趁着他整个身体挪到另一边,快速抄起台灯往他头上砸去! 虽然力气不大,但男人还是因头部遭袭一时吃痛,顾不得其他,只两手抱头。 许娉婷慌忙去解手上的领带。 “臭丫头!贱人!” 他怒火中烧,咒骂着许娉婷,腾出一只手来抓她。许娉婷刚好解开手上的领带,忙不迭躲闪,拖着身体,滑落下地。 憋足一口气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往房门而去,顾不得回头。 许娉婷跌坐在房门后伸手开门,然而房门却只能打开一条缝,门上的安全链被挂上了! 偏偏越是慌乱的时候链条越跟她作对,她使劲地想把它解开,却怎么也解不开。 就在这时,房门外的走廊过道,一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经过,背影颇有些眼熟。许娉婷不管来人是谁,即刻如抓到救命稻草大声喊道:“救命!救命啊!快救救我!” 来人闻声转过头来,然同时,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把许娉婷拦腰抱走,“砰”地一声合上了门。 许娉婷惊叫着用力挣扎,手胡乱地往他身上拍打拽抓。 “贱人!”男人泄愤般狠狠将她扔了回去,单膝压制住许娉婷的半截身体,迅速把她的两只手分别绑在两侧,然后又分别把她的脚绑住。 整个人大字型的姿势让许娉婷彻底感受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羞辱感溢满心头。男人玩弄着手中的皮带用他猥琐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似在思虑该从哪里下手。 许娉婷含泪避开他的视线,侧着脑袋死死盯着门口。刚才经过的那个人,明明听到自己的呼救了! 只是,在酒店里,谁会在意一个女人的呼救?也许把她当成是外面卖的女人在与客人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热身。 不过是忍不住寄托希望罢了...... 没想到,死过一次的人,依旧会感到绝望。如果不是特别珍惜这次重生的机会,如果不是在许仁安的墓前答应过他不会再干傻事,如果不是还要报仇,她现在,应该还会和以前一样宁死不受辱吧? 眼角禁不住滑落泪水,许娉婷特别不想在这种时候显示自己的脆弱,但是没办法控制。虽然换了一副身子,虽然换了一种人生,但在短短的日子,她内心真实的自己还是没有脱胎换骨吧?表面的坚强,在遇到身不由己时,迅速土崩瓦解。 “啧啧,这就是许家小姐啊?怎么不像刚才那样挣扎了?”男人俯瞰着她,伸手碰了碰头上被台灯砸出的包,顿时阴着语气一字一顿地说:“贱人,敢打我!不过没关系,等下我会以德报怨……哈哈!” 他也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提着手中的牛筋皮带,沿着许娉婷的腿慢慢往上拖,似在细细描摹她的身体,然后在她的脸颊停住了。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打人的力气倒是不小。待会儿,可也得给我使劲啊!” 他低伏着身子凑到许娉婷的脸庞,用皮带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许娉婷闭上眼,忿恨地把头转到了另一边,拳头紧紧地握着,上齿狠狠地咬着下唇,血红欲滴。 男人狂笑两声,又走到了她正前面,邪笑着挥起手中的皮带,用力朝许娉婷身上甩去。 “啪——” 皮带狠狠地抽了上来,一阵火辣辣的烧痛感从右肩蔓延至心口。尽管许娉婷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也暗暗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喊痛,可皮肤仿佛快裂开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是否都皮开肉绽了,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身体不自主地颤动。 “哈哈哈哈!”男人似乎小有成就感,笑声在房里荡开,冲击着许娉婷的耳膜。 看着狰狞的一道红痕在她身上绽放,却在心口处戛然而止,男人皱了皱眉,觉得bra相当碍事,硬生生破坏了红痕的艺术美感,于是上前伸手到许娉婷背后,想要把她的bra的扣子解开。 许娉婷骤然睁开眼,看见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察觉到他粗糙的手掌,瞳孔一缩,死死压住他的手不愿让他得手。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被扰了兴致的不愉之色,伸过另一只手狠狠掴了许娉婷一个巴掌,怒骂道:“贱人!” 身体本就空虚乏力,许娉婷的脸被重重地甩到了另一侧,感觉到唇角有液体轻轻溢出,牙邦连带着半张脸麻麻的,脑袋顿时发懵。 身后的扣子还是被解开,束缚突然便松了下来,许娉婷整个人昏昏沉沉,却禁不住滑落眼泪。 当真是绝望了…… “嘭——”房门被人用力地打开重重地撞上墙。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男人不悦的声音带着一丝慌张,随即便听到他“哎呀”一声被踹下了地,边哀声喊痛,边大声呵斥:“哪里来的混蛋!竟然敢打我!你吃了雄心豹子胆!” 身上立即盖上来一条被单,手脚处,有人在帮她解开领带。 随即,厚实的手臂将她裹着被单抱起,许娉婷顿时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你想带她去哪!你——”男人话还没说完,似乎又被踹了一脚,根本顾不得说话,只一声声地哀号。 “败类!”简洁而短促的话语,低沉而有力的嗓音,在许娉婷的脑袋上方响出。 是他?! 许娉婷努力地半睁开眼,稍稍抬了抬头,看见高城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和锐利的寒眸。 门口站着个酒店服务生,不知是被房里的场景吓坏了,还是被高城此刻不善的面孔震慑了,整个人呆呆的,直到高城喊了他一句,他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随高城乘电梯上了几层楼,然后在一个房门前给他们开了门。 “送一套衣服来。” 又是简洁而短促地下达命令,然后他用脚把门带上,走进房里,让许娉婷躺好。 “你这样不好直接上医院,柜头里应该有急救药箱,你自己先简单处理一下,等下换上衣服,再去医院就诊。”高城瞥了一眼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许娉婷,皱了皱眉,语气无波地说。 许娉婷疲惫地睁着眼,开口有些不善:“你明明听见我喊救命了,为什么这么迟才来?” 刚才走在过道上的人是他吧!明明很快就可以救她,却姗姗来迟,她心里不免有些忿恨。 高城皱了皱眉。这丫头,第一句话竟然不是感谢他,而是埋怨他? 他承认,他向来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所以在过道上通过门口子发现呼救的人是她时,他犹豫了片刻。但他后来还是打电话给前台让服务生上来给开了门,而自己也破例送佛送到西把她带来了这个干净的房间。 “你应该明白,我并没有义务救你。”高城缓缓道。 “你……”许娉婷无力反驳。 第八章 你争我夺 的确,她和高城只见过两次,两人根本没有深交。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首先是明哲保身,哪里会为一个陌生人招惹麻烦。从这点看,高城毕竟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确实没有立场怪他。 不再理他,许娉婷艰难地撑起身子打开柜头的抽屉,想把急救药箱从里面拿出来。火辣辣的伤痕还在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生疼生疼。 高城瞥了她一眼,往房门走去。 然而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东西掉落的声音。回头,果然见急救药箱躺在地毯上,许娉婷半俯着身子去够,盖在身上的被单滑落一大片,狰狞的红痕醒目而刺眼,一直延伸到心口。 他顿了顿,眼看许娉婷整个人快要掉到地上去,心里暗骂自己一句,还是在最后一刻冲上前去扶住了她,然后顺手把小药箱捡到了柜头上。 见高城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心口,许娉婷低头的瞬间便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走光,立刻用手往上扯了被单盖住,嘴里不由有些小家子气地骂了一句:“色.狼!” 高城闻言挑了挑眉,“现在还能挡住什么?不过是个毛也没长齐的小丫头,刚才该看的不是都被我看了。” 话刚出口,高城自己都怔了怔。他,竟然在和一个未成年少女较劲? “你——”许娉婷生气地瞪着她,脸上不由浮上两朵红霞,“我告你猥亵少女!” “噢?”高城突然将她按倒,伸手拉低了她身上的被单,欺身靠近。 许娉婷见自己香肩裸露,反手一个巴掌就要打他,却被他一把轻松地抓住手腕。 “小丫头,我是在教训你,不要随便给我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信不信,我立刻坐实它。” “你——” “嘘,别动!”他厉声制止了她说话,很有技巧地压住了她的腿使她无法乱蹬,她的一只手被他抓着,另一只手被死死地困在被子里无法动弹。 许娉婷心下有些着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随即便见他用沾了药膏的棉签,轻轻地擦在了她肩上的红痕上。 “嘶——”乍然的冰凉感一方面令许娉婷不由打了个激灵,另一方面伤口立即因药膏的效性剧烈地疼起来。 高城的手顿了顿,瞄了一眼许娉婷拧紧的眉头,力道不由放轻,开口说:“你忍着点。”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此刻难得温柔的语气和神色。 虽然力道放轻了,但高城每擦一下,都能察觉许娉婷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只是一开始抖得厉害些,后来可能是习惯了疼痛,便见她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其实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然待给她一点一点上药时,高城不自觉地认真起来。也许是过于专注,直到棉签接触到突起的山丘,他的手突然停止了动作,意识到自己该适可而止了。 他知道面前的少女年龄不大,但从一个男人的视角来看,许娉婷的身材的确大有发展潜力,至少从此刻被单遮掩的秀丽风光和隐约显现的婀娜身形就可见一斑。脑海里顿时一闪而过他刚闯入房间里时瞥过的少女的身体,全身洁白无瑕的细腻肌肤犹如一块尚未雕琢的璞玉,晶莹剔透,当然,除了那道本不该存在的鞭痕。 想到这,高城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一步进去救她。然下一秒,他便被自己莫名的念头给吓到了。 自己这是单身太久了吗?对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女都起了狎思? 不过,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狐疑地抬起眼皮子,只见许娉婷静静地躺着,呼吸平缓,脸色还有些苍白,衬得一侧脸颊的轻红手指印更加明显。她嘴角一丝血迹已经凝固,微微凌乱的发丝叉出几缕,整张脸看起来略显憔悴。 高城不由苦笑,之前还觉得她似乎心智比一般十七八岁的少女成熟。但现在,在房间里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存在的情况下,她竟然毫无顾忌地睡着了?该说她不知人心险恶,还是过于信任他了? 帮她拉高了被单,高城站起了身。他已经被她耽搁太长时间了,也该走了。 然而他的手却突然被人拉住。 低头一看,修长润泽的手指紧紧扯住他的手掌,许娉婷的眉头轻轻皱起,额头在灯光的映照下看得清一颗颗米粒大小的薄汗水珠,嘴里细细碎碎地不知在呢喃些什么,倒似梦呓。 高城疑虑地抚上她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 她虽在睡梦里,却下意识地紧紧抓着他的手,仿若救命稻草,不肯放开。 “妈……”许娉婷轻唤出声,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思念和悲伤,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在深色的枕头上留下浅浅水渍。 本想甩手不管的高城,霎时呆愣,往日锐利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飘忽而深远,似陷入了遥远而美好的回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注视着不安的许娉婷,心里柔.软的一角就那么被触及了。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的一条缝隙照射而入,慢慢移动到许娉婷的脸上,她蓦地睁开眼,醒了。 陌生的环境令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有些迷糊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才刚坐起,一块湿毛巾从额上掉落。 头柜上是打开的药箱,药膏、棉签和酒精还没摆回去。边上放着玻璃水杯,里面的水还剩一半;水杯旁,感冒胶囊少了几颗。 环视一圈,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是沙发上整齐地放着一套女式裙装。 许娉婷愣了愣,揉了揉自己尚有些昏沉的脑袋。模糊的记忆里,昨晚,似乎时不时有只温热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 换上衣物收拾完毕,许娉婷刚走出房门,迎面服务员推着餐车走来,连忙叫住了她:“许小姐,您的早饭还没用。” “这是……”许娉婷瞥了一眼餐车上的清粥小菜,看起来新鲜爽口。 “噢,这是高先生嘱咐我们给您准备的。” “他人呢?” “高先生天没亮就走了。” ? 许娉婷回到许家的时候,王桂凤似是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了她很久。 本已经做好了应对她尖酸刻薄侮辱的准备,却没想到她只是坐在那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她看,提也没提昨晚的事情。 虽然心下疑惑,但既然王桂凤不主动挑衅,许娉婷也懒得现在和她单独开战,当下她只想回房间好好休息。 不想,庆嫂站在楼梯口,红着眼眶愧疚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从许娉婷有记忆开始,庆嫂便在许家伺候,如今也有一二十年。她清楚庆嫂的为人,知道她一定是受到要挟才会在给她喝的水里下药,但是她不是圣母,能够一笔勾销庆嫂对她的伤害。也许过些日子她会原谅庆嫂,只是,被利用的信任,应该是回不来了。 掠过庆嫂,许娉婷径直上楼回了房间,进了浴室。 镜子前,从肩上划到心口的鞭痕已经不如昨晚触目惊心,但伤口还在隐隐泛着疼痛。 更重要的是,所受到的羞辱…… 许娉婷不由紧紧攥住了拳头。 ? 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当天晚上许世安回家后竟然也是什么都没提,甚至神情愉悦。 这样的反常让许娉婷不解的同时,也莫名地不安,却无法得知许世安接下来的举动,只能随时提防,做好迎战的准备。 股东大会如期召开。 许娉婷到达会议室的时候,多数参会的股东都已到齐。 当看到一个眼生的少女走进来时,众人困惑的目光无疑都齐刷刷地投掷到她身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许娉婷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又被大家盯着看,不免有些浑身不自在。尤其感觉到其中一道异常的目光,她顺着望回去,竟然看见了在酒店中欲强行侵犯她的那个男人! 许世安是最后一个进会议室的人。他在股东里似乎威望还不错,一进来,嗡嗡声霎时不再。 他先是环视了一圈大家,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许娉婷身上,一瞬间的眯眼后,笑容满面地指着许娉婷对众人介绍道: “这位就是我大哥唯一的女儿,我的侄女娉婷。” 会议室里顿时又躁动了起来,一道道好奇的目光颇有审视之意。 许世安似乎很满意大家的反应,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我大哥生前未立遗嘱,只留下娉婷这个唯一的孩子继承家业。今天,她手中握有我大哥留下的百分三十股份,是在座董事中持股最多的人。” 话音刚落,众人反应各异,但许娉婷却愈加感觉到深深的不安,因为多数人的眼中,是对她深深的质疑。 她刚想站起来说些什么,有一个董事先她开口了:“老许,据我所知,仁安的女儿还没成年吧?” 许世安看了一眼许娉婷,略显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董事霎时皱了皱眉:“今天我们开股东大会,是要选出新一任的董事长,这可是关系到公司的未来发展和利益,怎能让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女参与决定公司的大事?” 质疑的话一出口,不少董事纷纷应和,显然他们心中也有这样的考虑。 “李董事,这……”许世安似有些为难。 许娉婷知道自己现在完全处于被动,连忙站了起来,对大家鞠了个躬,诚恳地说:“爸爸的死,不仅对我来说是突然的,对公司也是如此,所以今天才开股东大会,目的就是选出能够胜任董事长一职、带领公司继续创造辉煌的人。在座的都是娉婷的长辈,其中也有不少是当年和我爸爸一起并肩打拼过来的,所以应该清楚,为了这家公司,我爸爸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娉婷年纪虽小,却明白得到权利的同时更多是要履行义务,因此,就算是为了爸爸对公司的感情,娉婷也不会做出有损公司利益的事。对这一点,大家完全可以不必担心。” 她的一番话流露出的真实情感,显然令不少人有所感触,许娉婷暗暗舒了口气,没有注意到,许世安悄悄冲刚才说话的李董事使了个眼色。 第九章 向他求助 许世安悄悄冲刚才说话的李董事使了个眼色。 那李董事立即会意,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许小姐,我想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在说你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而是在说,你根本没有投票的权利。” 见许娉婷有些不明白,李董事解释道:“根据法律规定,你虽然可以依继承法取得股东资格,但据我所知,你今年才刚满十七岁,并且没有自己个人的劳动收入,所以你并不是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无法独立进行民事活动。因此,你根本无法行使股东权利。” 许娉婷愣怔住了,她听明白了,意思就是说她现在空有股东资格,却没有股东权利。 许世安的嘴角暗暗露出一抹得意的笑,面容上却佯装关心侄女的叔叔,问李董事道:“怎么会这样?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李董事配合着许世安,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许小姐的股东权利,暂时只能由她的法定代理人行使。” 法定代理人?许娉婷皱眉。 这时,有另一个董事插话道:“老许,今天是来开股东大会的,你怎么没有处理清楚股东权利的事情就带着她来了?” 紧接着又有董事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就是啊,老许,你怎么这么糊涂!” 许世安连连道歉,随即又问李董事:“那法定代理人是怎么回事儿?” 李董事建议道:“法定代理人一般是未成年人的监护人。既然许小姐的父母都已双亡,那么便是由另一个亲人成为监护人了。” 亲人?许娉婷脸色白了白。论起来,如今从法律上看,她的亲人可不只剩下一个叔叔了吗? 放在桌下的双拳紧握,原来,绕了一个大圈子,许世安的目的还是要夺走她手里的股份! 因为这个原因,股东大会只得暂停,待三日后重新召开。 董事们都走光后,许世安看了一眼呆呆坐着的许娉婷,笑意浓浓地说:“娉婷,看来今晚我们得把王律师请到家里,好好解决一下你的监护人的问题了。” 丢下话后,他整了整自己的西装,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会议室里终于只剩下许娉婷一个人。 恨,她只能恨自己能力不足!前脚才抓了他们的法律空隙,后脚被用同样的法律手段反扑! 也只能怪她自己准备工作做得不周全!现在,刚刚扳回的局势又倒向了他们那边! 离开公司的时候,许娉婷再次碰到了那个男人。通过刚才的股东大会,她已经得知,他是其中一位董事的儿子黄达。 黄达见到她,像是老鼠见到猫一般,全然没有那日在酒店房间里的威风,反而目光怯怯。 他似乎就是为了等许娉婷,但却不敢伸手拦她,只是隔了一小段距离把她叫住,语气有些哀求道:“许小姐,我知道那天我冒犯了你,是我该死。可是最后你不是没有怎样吗?拜托你让高城别再找我麻烦了!” 许娉婷疑惑:“高城找你麻烦?” 黄达见她停下脚步看他,不由又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抱怨道:“你不知道吗?他在圈子里把我的癖好全都抖了出去,搞得我现在不论走到哪里,都被取笑。而且因为这个,我不仅开不了荤,连场子都不敢去了。拜托你,放我一条活路吧!” 许娉婷顿时愣怔了。 高城吗?他是为了她,这么做? ? 擎天地产虽然还只是一家创立两年的小公司,但已经成为国内房地产业中的翘楚,并且后劲发展之势相当值得期待。公司的创始人高城更是因此成为房地产业中的热点人物,没有人清楚他的具体身份和背景,只听说他原是军人出身,所以不免有人猜测,迅速崛起的擎天地产恐怕离不开过硬的政治后台。 而近日,真正把高城推上传奇地位的是,擎天集团竟然打败了多家著名老牌地产公司,成功竞得许氏集团的一块地皮,让业内所有专家人士深感意外。 许娉婷翻看着她所查到的资料,神色凝重。 她才知道,原来高城从许氏集团手中竞标成功的那块地皮,是许娉婷的母亲余岚当年嫁给许仁安时的嫁妆。 早年为了支持许仁安公司的资金,余岚贡献出这块地皮作了抵押,后来公司逐渐步上轨道,许仁安想将地皮还给余岚,但余岚坚持不收回,于是这块地皮便成了许氏集团名下产业。 可是,许仁安怎么会突然想要把这块地皮卖出去呢?先不说这块地皮对于许仁安的特殊意义,光是这块地皮依山傍水的地理位置,其价值就无法估量。 招标计划的实施正是在许仁安去世那段时间前后,从招标到竞标成功,十分迅速,似乎有想要尽快脱手的意思。而据许娉婷所知,公司最近运营正常,根本不需要用到什么大笔的紧急资金。 究竟是为什么要突然出售这块地皮呢?负责这件事的是许世安,许娉婷觉得他应该了解来龙去脉,只是如今,这样的事情不便问他。 这些都是许娉婷在搜集高城的资料时的意外收获,目前只能先将这个疑惑放在一边。因为眼下比较棘手需要她解决的麻烦还是股东大会的事情。 自两天前的股东大会后,许世安的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关于监护人的手续都已经办妥。虽然从法律规定上看许娉婷是有权选择由谁成为她的监护人,但其中的复杂和困难,是目前的她无法反抗的。 所以她打算从其他董事那里入手,希望能够说服他们另外择优选择董事长的人选。可想而知,过程是多么的不顺利。尽管有一小部分董事卖许仁安的情面见了许娉婷或者接听了许娉婷的电话,但都只是把许娉婷当做小孩看待。 而她又拿不出有力的理由来说明许世安不适合当董事长,反而被认为是叛逆期的少女因父亲的突然去世而故意与自己的叔叔对着干。偏偏许世安和王桂凤的奸情无法拿出来说事儿,毕竟,这是许家的家事,而且,这不足以成为她反对的理由。 于是,她把主意打到了高城身上。 随这块地皮卖出的,还有许氏集团百分之二的股份,高城也因此成为许氏集团的股东。也许股份不算很多,但因为高城背后神秘的政治背景和他长袖善舞的人脉经营,他在许氏集团的许多小股东甚至一些大股东面前都还算说得上话。也许董事会核心成员许娉婷没有办法,然众多小股东联合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即使是再渺茫的希望,她也得拼进尽全力试一试。只剩一天的时间了,她只能试图从高城这里寻求帮助。 她拿不到高城的联系方式,只能去擎天找他。 作为年仅25岁的房地产行业新贵,高城是许多记者想要采访的对象,奈何他为人低调,目前为止还没有哪家报纸杂志社攻克下他。所以擎天所在的写字楼底下,总是潜伏着一大堆记者,保安们也因此提高了防护,如若不是公司职员或者事先预约的访客,根本进不去,为的就是防止死缠烂打的狗仔。 许娉婷也不例外地被拦在了楼下。所幸她相比记者们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她见过高城,知道高城的长相,她紧紧守在停车场,只为第一时间找到高城。 本以为要等上一整天,没想到她运气不错,下午两三点左右,竟然真的看到高城从停车场里开车而出。 她想也没想高城为何会在上班的点突然自己开车离开公司,只火速地赶在他车开出前堵在了停车场出口处。 忽然冒出一个人挡住了路,高城紧急刹车,尖锐的声音经过停车场空间的回荡愈加刺耳,许娉婷却顾不上捂住耳朵,连忙跑到了车旁敲他的车窗。 高城显然没想到冒死拦车的人是她,不满地皱了皱眉,终是拗不过她执著地敲打声,把车窗摇下了个小口子,“什么事?” 他从来都信奉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老祖宗的箴言,所以语气有些不善。 许娉婷此时没时间计较这个,只冲他打了个手势,要求他开车门,“让我上去再详说。” “许小姐,我现在有急事,有什么事情请跟我的助理约好时间。” 说着,他就要重新摇上车窗,许娉婷伸手挡住,恳求道:“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让我上车,你边开车边听我说,这样也不会占用你去处理急事的时间!” 高城原本就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因她的举动抿得更紧,脸色不悦道:“许小姐,我已经说了我没有时间,请你不要再妨碍我。” 许娉婷突然就把整只手臂伸进了车里,紧紧抓住了车门内侧的手柄,冷哼一声:“好,有种你现在开车拖着我走!你应该知道现在周围都是记者,只要我高喊一声,或者我不说什么,只要让记者拍下这个场景,明天必定成为头条。你自己思量是要接收我这个小麻烦,还是明天的*烦!” “你——”高城眯了眯眼,“你敢威胁我?!” 许娉婷一脸镇定:“不敢。我只是在替你着想。” 高城紧紧盯着许娉婷,许娉婷眼都不眨一下,坚定地与他对视,两三秒后,只听到“吧嗒”一声,许娉婷立即高兴地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安全带还没来得及系上,高城就一下踩了油门,车子飞似的冲了出去。 第十章 奇怪感觉 车子一路开得飞快,许娉婷只能白着脸提心吊胆地安安分分坐着,哪里顾得上跟他说正事儿。 终于开进了一处高级住宅区,她软着腿下车,高城瞥了她一眼,就匆忙上了楼,许娉婷强忍着难受跟上他。 电梯直上二十六楼,她几次想开口,但偏头看到高城凝重的脸色,她又硬生生地把话憋了回去。一到,他就冲了出去,许娉婷也才意识到,这是回了他家。 进门后,高城急忙问道:“小高乐怎么样了?” 保姆正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没想到距离她打电话不过一会儿,高城便回来了,脸上有些惊讶,忙不迭放下手里的奶瓶,答道:“刚刚才哄小少爷睡下。” “不是说他一直在吐奶吗?”高城边走问边往房间走去。 “嗯,现在已经没事儿了。”保姆恭敬地说着。 许娉婷亦步亦趋地跟在高城身后,房间里的摆设一看就是婴儿房。摇篮里,一个可爱的小孩嘟着小嘴睡着,似乎还有些不舒服,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虽然比起上次长开了不少,但许娉婷还是一眼就认出,正是她重生前救下的那个婴孩。 高城看到小高乐这副模样,明显有些不高兴,“你的职责就是照顾好他。如果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你可以走人了。” 威怒的口气吓得保姆抖了抖,颤颤巍巍止不住地道歉,然后就被高城打发去超市再购些用品回来。 对着保姆明明还是满脸不爽,一转身便神色温柔地帮小高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许娉婷再一次感受到了这孩子对高城的重要性。 在工作时间为了小高乐匆忙赶回,还把保姆严厉地训斥了一顿,虽然据她所知高城还没有结婚,但是这不禁让她觉得,这孩子保不准是他的私生子。 两人回到了客厅里,许娉婷这才有机会扫视了一圈布局摆设,满眼的纯白,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跟他整个人的气质完全符合,冷峻而凌厉。 “说吧,找我什么事?”他似乎有些疲惫,一坐下沙发,就揉了揉太阳穴,开门见山。 许娉婷也没打算跟他兜圈子,直言不讳:“我希望你能帮我在股东大会上阻止许世安当上许氏集团的董事长。” 高城的手顿了顿,目光直视许娉婷:“许小姐找错人了吧!我们擎天什么时候能左右许氏的内部决策了?” “你能。”许娉婷坐在了他的对面,冷静地回看他,“我知道你在那些人面前有一定的影响力,如果能够联合小股东……” “许小姐。”没等许娉婷说完,高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打断她,“你太天真了。” “也许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天真,但是,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她的语气坚定,神色严肃,高城有那么一刻觉得在自己眼前的并不是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女,而是另一个坚持不懈努力争取的成.熟女人。 想起她在律师宣读遗产时的隐忍以及在酒店偶遇她不堪的遭遇,高城忽然有些同情她,不忍心出口破碎她此刻闪烁希望光芒的目光。 房间里突然传出小高乐的哭声,高城连忙起身进去。 被迫中止对话,许娉婷没法,只能紧随其后,等他解决了孩子的问题再说吧。 刚进门,就看见高城抱着啼哭不止的小高乐哄着,显然手足无措。 许娉婷急忙走到他面前,从他手中抢过孩子,“你抱孩子的姿势不对!应该像我这样,另外一只手要托着他的头。” 高城愣了愣,果然见小高乐好像舒服多了哭声没那么大,不由惊讶地看了一眼许娉婷。 许娉婷抱着小高乐来回走动哄他,可他还是一直啜泣,就低头在他的纸尿裤上闻了闻。 “你——”高城疑惑。 “他身上没有臭味。应该是饿了吧。刚刚不是说他吐奶吗?可能因为这样保姆就没有再喂他了。你去厨房给他冲奶粉吧。”许娉婷快他一步,自然而然地使唤他。 话出口,却见高城没动,只用古怪的眼神看她,许娉婷有些不满:“还愣着干嘛?你不会连奶粉都不会泡吧?” 质疑的语气又令高城怔了怔,随即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他拿着奶瓶进来时,正见许娉婷面容柔和地哼着小曲儿,抓着小高乐的一只手轻轻地逗他,没有了哭声,倒是小高乐明显咧着嘴笑。 察觉到门口仵着个人,许娉婷走到高城面前拿过奶瓶,试了试奶嘴的温度才塞进了小高乐的嘴里。 喂了几口后,她便把小高乐竖直着趴在她的肩上轻拍他的背。 “你这是在干什么?”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她一系列举动的高城终于忍不住皱眉问。 许娉婷也很乐意给他普及知识,解释道:“其实你刚才不用把保姆斥责得那么凶。小孩子吐奶是常有的事,以后给小高乐少吃多餐,每次喂完奶,再学我这样给他透透胃里的气,就没事了。” 对孩子自然而然透露出母性慈爱,熟稔的各种照顾孩子的举动,貌似对处理小孩子的事情特别熟悉和了解。 高城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女,深深疑惑:“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许娉婷忽然想起,她现在在别人眼中只有十七岁啊。 眼中一闪而过苦涩,顿了顿,她垂下眼眸,“之前帮别人照看过孩子,学的。” 她还是周小芙时,也和徐强有过孩子,当时了解了许多这方面的知识,只是后来流产了,便再也没有机会当母亲罢了。 虽然是平静的语气和自然的神色,理由也很正常,可高城就是觉得她哪里怪怪的。似乎从第一次遇见她开始,她的某些言行举止,就远远超乎了她的年龄。 但随即,他又有些了然。他多少知道点许娉婷的家庭环境…… 思量间,许娉婷已经把重新睡着了的小高乐放回摇篮里。这次,他的睡相明显安和多了。 朝高城使了个眼色,许娉婷当先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径直走到厨房里去洗奶瓶。 与客厅形成统一格调的厨房黑白相间,察觉不到太多油烟,明显主人很少在家中开火。 洗完奶瓶,回头见高城不知何时坐在小吧台前的高脚椅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许娉婷嘴角轻勾,“要喝些酒吗?” 完全一副主人的语气。 高城眉尾挑起,“你还没满十八岁吧?” “你难道是坚守到十八岁之后才开始喝酒吗?”许娉婷不以为意,“杯子呢?” 边问着,边转身伸手打开上头的储物柜。 “小心!” 高城出声提醒的瞬间,许娉婷愣了愣, 还没反应过来,从刚打开的储物柜里迎面朝她的脸滑落而出一整排玻璃杯。 随即身后一股劲风袭来,腰间被人揽住,带着她旋转一周,便听见玻璃杯摔碎在地上的脆响声。 同时,脚面上立即传来一丝刺痛,许娉婷禁不住“嘶——”一声呻.吟出口,疼得微微弯腰。 低头一看,几颗细小的玻璃碎片溅到她的脚面上,星点的红色血丝在洁白肌肤的映衬下愈加明显。 高城不由拧紧眉头,如果不是拖鞋遮挡了一部分,恐怕受伤的面积更大! 二话没说,许娉婷忽然身子一轻,轻呼一声,便被高城打横抱起,只得牢牢把手挂在他脖子上。 “得赶紧处理伤口。” 他神色肃然,语气仿若命令,即刻抱着许娉婷避开满地的玻璃碎片,将她放在客厅的沙发里,抬起她受伤的那只脚架在茶几面上,然后抱了急救药箱过来。 “没多大事,我自己来吧!”这副样子怪不好意思的,许娉婷委婉拒绝。 高城抬起眼皮子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拂开她推脱的手,“得先把小碎片挑出来,别让继续陷在肉里面。这事你做不来。” 不等许娉婷再说什么,高城便拿着小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了块玻璃碎片出来,随之而来的刺痛感令许娉婷顾不得跟他继续客套。 还好溅入肉中的碎片并不多,高城全部帮她取出后,先用棉花棒沾了酒精给她消毒,才慢慢地给她涂了一层药膏。 “你好像很懂得处理伤口。”看着他处理灵活、动作熟练,联想起上次在酒店里也是他帮她处理的鞭痕,许娉婷问。 高城手里没停,随口回答道:“早年在部队里,小伤小病都是自己解决,次数多了,熟能生巧。” 几次接触,许娉婷不难发觉,高城是个要么不做,一旦决定做就会极其认真的人。而又是谁曾经说过,认真的男人总是最迷人的。过去的三十二年人生她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面前的高城让她不得不承认,这句经验之谈真是至理名言。 他脸上的线条坚毅刚硬,不薄不厚的嘴唇总是抿成一条线,给人无形的压迫感。此刻从许娉婷的角度看他微低着头,恰好发现他左眉上靠近眉尾处有一颗圆润光滑的小痣,甚是奇特,只是平时被眉毛稍稍遮挡才没察觉。 “听说男人左眉上的痣主财。” 许娉婷的手下意识地就伸到他眉上轻轻触了触那颗痣。 刚好手上的包扎工作完毕,高城顺理成章地抓住了许娉婷触碰他眉尾的手。 她的手不大,他的手掌完全把她的手包围在掌心里,温温的热量在两人之间传递。 抬头,见许娉婷呆愣着,两人目光恰恰对视,彼此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着对方的面容。一个娇俏温.软,一个硬朗凌峻。 第十一章 突来线索 空气里有丝燥热在沉静中一点一点地持续升温,高城更是在这丝燥热里感觉到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在逐渐弥漫他的心间。 无法掌控的莫名感受让他不由吞了吞口水,突起的喉结轻轻一动,随即他便松开手站起,收拾了药箱将它放回原位。 手心的突然一凉也令许娉婷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把散落的几缕头发撩到耳后,才发现她的耳朵有些微微发烫。 这样的窘迫让她有些鄙视自己。三十好几的女人了,怎么还被小自己好几岁的男人迷惑住了,不过就是好看些罢了。而且,前身失败的婚姻还不够教训她吗? 还好高城此刻背对着她,许娉婷暗暗深吸了几口气,整理了自己的情绪。 “这个位置的痣,我母亲也有。” 隔了许久之后高城突然接上面的话题,许娉婷一时没跟上逻辑,不自然地接口,“噢?女人左眉上的痣旺夫。” 旺夫吗? 闻言,高城深眸眯了眯。 也许吧。 见他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神色几分怀念几分怅惘,许娉婷识相地没有多问——恐怕是不太愉快的回忆。 沉默半晌,许娉婷转回今日来找他的正题:“我跟你提的事情,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不要一口回绝。” “许小姐,我不知道你和你叔叔之间有什么嫌隙,但是从客观的角度来说,许世安确实是目前董事长的最佳人选。公司的股东最看重的就是利益,谁能给他们带来最高的利益,他们就选择谁为管理者。交情这种东西,在商场上只有当你有能力时,才会存在。恐怕,你很难扳倒局势。”这次,高城的确没有一口回绝。 虽然话的内容乍听之下是在打击她,但许娉婷知道,高城是在很认真地分析情况,并且一针见血。 “你也说是很难,而不是说完全没有办法,不是吗?”许娉婷的脸上没有因他的话露出气馁之色,反而微笑着反问他。 经历过死亡,重生后再被接连打击,如今,除了努力把希望争取到自己这边,还能怎么办? 高城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仿佛看到眼前这个十七岁少女身上透露着无形的能量。她的目光熠熠生光,没有畏惧和怯懦,有的是不符年龄的稳重感,以及,成熟.女性的独特魅力。 “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在商言商,更没有无缘无故地鼎力相助,虽然的确有私人目的想瞧瞧她究竟能有多大能耐,但高城也不会忘记给自己谋取利益。 这相当于松口答应的话无疑让许娉婷兴奋不已,只是面上尽量保持镇定。 但高城是什么人,一眼就看穿她眼中按捺不住的喜色,心下觉得好笑,暗暗思量,毕竟还是个小女人。他却没有意识到,这次他心中对她的概念,已经从小女生变成小女人了。 门铃在这时响了。 高城对她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走去开门。 许娉婷也刚好借此空下来的时间好好理一理思路,虽然听高城的意思已经算答应她了,但是如果没有给他一个诱.人的交换条件,还是有生变的可能。 没想到,那边门口处却突然传来女人悲戚而恐惧的声音。 “阿城!你一定要帮我!” “Vivian?你这段时间消失到哪里去了?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来访的Vivian让高城感到惊讶,而此刻Vivian面色看起来十分憔悴,眼睛红肿,神情惊慌,显然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高城的关心之问击中了Vivivan的脆弱,原本不安的情绪更是一下全部暴露出来,“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紧紧抱住了高城,语焉不详道:“阿城……我很怕……怎么办……怎么办……” 许娉婷看过去的时候,正撞见Vivian紧紧地抱住高城埋进他怀里。高城皱了皱眉,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问道:“究竟怎么了?” “我……徐强……徐强威胁我……出了纰——纰漏……我害怕……躲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两人都是侧对着许娉婷,她在听到Vivian断断续续的话中出现的熟悉字眼时猛地一惊,恰好注意到高城的脸色也在此时难看无比,连忙阻止了Vivian继续往下说。 Vivian这才抬头发现客厅里许娉婷的存在。 察觉到许娉婷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神色凝重的高城瞥了她一眼,许娉婷下意识地就转回头,不让他看到自己来不及遮掩的惊讶。 高城不发一语地带着还在惊慌失措中的Vivian进了房里,独留许娉婷继续僵坐在沙发上,心底如波涛汹涌翻腾不已。 她没听错!她听到徐强的名字了! 是同名同姓吗?还是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徐强? 那日在墓地遇到周涛时周涛曾提及他认为周小芙死得蹊跷,徐强在确认周小芙尸体的第二天就消失了,周涛再也找不到他人,而警方坚持将这案件定为意外事故,他又拿不出证据证明他的怀疑,于是只能不了了之。 许娉婷虽然劝周涛放下周小芙的事,但她自己却一直记在心上。 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的确死得糊里糊涂! 那天,究竟是谁把她引到酒店;在房间里遇到的外国人,只是巧合,还是有心之人的特殊安排;她的死亡之路,是谁铺就的?一切的谜团,都等待着她去寻找答案。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加上她的死因没有一点线索,所以只能暂时搁放在一边。没想到今天,却从一个陌生女人口中再度听到徐强的名字! 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徐强?许娉婷强烈地感觉,此刻房间里的两人正在说的话也许会给她重要的信息。 强烈的感觉占据着她的脑袋,死亡那日的怨恨愈加浓重地萦绕心间,许娉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听从了思想的指挥,悄悄地靠近了房门外,轻轻地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 阿城……阿城……” 里面隐隐约约传出的依旧是Vivian抽泣的声音,高城一句话也没有。 半晌,才听到他厚沉的声音。奈何高城似乎故意把音量压低,加上房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她更是听不清楚,只辨别出“解决”“担心”这几个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的字眼。 许娉婷努力地把耳朵紧紧贴着门缝,Vivian在高城的劝慰下哭声渐小。良久,就在她以为不会有新的对话时,Vivian突然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真的会没事吗?” 高城似在思考着什么,没有马上回答,而后才听他宛如深潭之水的嗓音缓缓传出:“这种人很容易对付。既然他老婆已经死了,一定会借此争取最大的利益。我们提供给他就是。哼,反正,他很清楚我们手里也同样握着他的把柄,不会太过分。放心吧,有我在。” 呼吸突然滞了滞,许娉婷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因他的话而禁不住发出声响。 心口翻腾,思绪混乱一片,她甚至来不及消化整理自己所听到的只言片语,察觉到房里两人似乎马上就要出来,许娉婷急忙稳住心绪,跌跌撞撞地逃回了客厅。 高城出来的时候,见许娉婷依旧静静地坐在沙发里,只是相比之前,脸色略显异样地苍白,原本大而明亮的眸子翻卷无数云波,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阿城,还没问你,这位小姐是……”Vivian的语气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许娉婷闻言扫了眼Vivian,站起了身。 “她是许氏集团刚刚去世的董事长许仁安的女儿。” 他刻意隆重而详细的介绍,已经让许娉婷感到意外了。 谁知他冷静无波的嗓音刚落下,Vivivan突然惊呼一声出口,身体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诧异并且再次有些慌乱。 Vivian过度的反应引起了许娉婷的注意,高城却似是察觉她盯着Vivian的眼神有些异样,他轻轻挪了挪位置,将Vivian挡在了他身后,与许娉婷对视。 一个看似清澈的目光中有利光一闪而过,一个仍旧凛冽的深眸愈加明锐而深藏重重复杂。 终于,他那张原本看起来硬朗、男人味十足,此刻却颇显冷漠的脸,配合他低沉中带着沙哑的声音,钝钝地撞进许娉婷的耳中:“许小姐,我考虑再三,觉得不便插手你们公司的事,并且,我也深感无能为力。你还是另寻办法吧。” 许娉婷的双手在身前交握,平静地听着高城突然转变口风的拒绝,脑袋里还不时回荡着她所偷听到的话,心底升上一丝嘲讽。 虽然还没完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从那寥寥数语中不难剥离出一个重要的信息——眼前的男人,眼前自己方才还在向他求助的男人,与她前身的死因,恐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许娉婷觉得自己不能再多留一刻,否则她下一秒可能就会控制不住出口咆哮向他问个水落石出。 但是,她很清楚,她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于是,很快地,她一句话没说,也不再看高城一眼,直接离开。 高城没想到许娉婷如此平静。 而她的身影一消失,Vivian便颤颤巍巍地问:“阿城,她,她要你帮什么忙?” “不管是什么,如今,我都不能插手了。” 冷冷的语调带着不易察觉的怅惘。 或者,命运已经无形中把他们推上了对立面…… 第十二章 披上羊皮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如镜的空间映照出她略显苍白的面庞。心里滋味难明,许娉婷紧紧握起拳头,抑制身子不自觉的颤抖。 他们,和她的死,究竟有什么关系? 走出小区门口,迎面有清凉的风吹来,稍稍冷静下来的她才想起,高城先前明明已经松口答应帮她,却因Vivian的到来而转而斩钉截铁拒绝。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也与Vivian带来的消息有关?可是Vivian所害怕的事情,分明与她的死有紧密联系! 真相,似乎触手可及,又,遥远未知。 不过,如今既然有了进一步的线索,她得好好顺着这条线索查探下去! ? 这段时间许娉婷一直早出晚归,今天因为被高城忽然赶出,她回去的时间也比往常早些。 照理说这时候许世安还没有从公司回来,却没想到,在她经过书房时,听到了他和王桂凤两个人的动静。 许娉婷自然是没有兴趣留下来听这对无耻男女的墙角,只是隐约听到王桂凤提及高城,因此顿了顿脚步。 “那块地,真的那么值钱啊?”一提到钱,王桂凤的声音就有些兴奋。 “嗯……”许世安似乎不是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声音有些含糊。 “真是可惜。照如今的地价,过两年肯定又要翻个几倍。倒白白便宜那个擎天地产了……啊——你!你轻点咬!”原本惋惜的口气,突然尖叫一声,疼痛而又享受地娇嗔道。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许娉婷皱了皱眉,奈何好奇心使然还是想继续听听他们会说什么。 只听许世安这才冷哼一声,不爽道:“不疼怎么给你警示?以后不要再多嘴这件事了!” “他许仁安不是很宝贝那女人的这块地吗?当初拒绝在计划书上签字同意,最后还不是任凭我们作主!”提到许仁安,王桂凤就禁不住咬牙切齿。 许娉婷听到这,心下百转千变。原来,许仁安的确不同意卖掉地皮! 随即似是顾及到许世安的情绪,王桂凤连忙娇笑劝慰道:“好啦好啦,不提就不提!瞧你,他人都死了,你还怕什么?” “你们女人的嘴最容易惹麻烦,小心祸从口出!”许世安微微愠怒。 王桂凤似乎终于不敢再多说什么。 又驻足了片刻没再听到说话声,正想提步离开,却听到王桂凤最后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许娉婷如遭电击,愣在了当场。 “娉婷,你站在那干嘛?” 从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许娉婷从震惊中拉了回来,她下意识回头,正见许妮娜站在楼梯口疑惑地望着她。 许妮娜的声音明显惊动了书房里的两人,许娉婷暗叫一声不好,当机立断稳住心神,冷静地回答许妮娜道:“噢,我刚回来,正走回房间。” 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转回身,自然而然地顺着走道继续往前走,转弯的同一刻,身后传出书房的门打开的声音。 看到许娉婷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王桂凤不由有些紧张,慌乱地抓住许世安的衣袖,结结巴巴道:“她……她不会,全都听到了吧?!” 许世安眼光阴鸷盯着拐角,冷哼一声甩开王桂凤的手,暴怒:“都说你们女人的嘴最容易惹事端!” 吓得王桂凤缩到一边,目光中满是畏惧。 许妮娜连忙扶住了被甩得后退几步的王桂凤,不解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桂凤急忙抓住许妮娜的手,问道:“娜娜啊,她站在书房门口多久了?” 许妮娜有些迷茫。但看到王桂凤焦急的神色和许世安落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心翼翼回答说:“我,我不知道。我刚上楼,就看见娉婷,她只说她回屋。我不知道她是停在书房门口,还是刚好经过……” 没有确认许娉婷真的听到了什么,王桂凤不由侥幸地暗舒一口气,抬头却看到许世安阴沉着的恐怖的脸。 沉默半晌,王桂凤颤巍问道:“如果,如果那死丫头真的察觉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说到最后,她几乎没了声音。 许世安狠狠地剜了王桂凤一眼,眯了眯眼:“先看看她的反应。既然没有当场发作,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她压根没听到,另一个可能……哼!那就别怪我先下手为强了……” 阴恻恻的语气令王桂凤母女对视一眼,汗毛顿竖。 这一边,许娉婷走回房,从里面锁上房门,背脊紧紧抵着墙,感觉到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 “医院都鉴定了他死于脑溢血,哪里还会有人怀疑……” 王桂凤的最后一句话,还在不停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像针一样刺得她的耳膜发疼。 哪里还会有人怀疑?! 许仁安的突然暴毙,果真有蹊跷! 许娉婷立即从这句话断定,许仁安的死,那对无耻男女十有八.九脱不了关系! 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借父亲的死谋财,没想到,没想到他们连父亲也…… 一个是弟.弟,一个是老婆,他们,怎么做得出来! 仿佛有一把尖锐的锥子在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头又狠狠地扎出了几个洞,从这些洞中逐渐升腾而起的恨意慢慢溢满全身心。 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到底对父亲做了什么! 今天,实在发生太多令她意外的事情了。先是在高城那里得到了她前身死因的线索,如今又无意中发现了父亲的死也是场阴谋。 此刻,他们一定疑虑她听到了他们在书房里的对话,最迟明天就会采取行动的!她现在该怎么办? 明天又是股东大会了…… 脑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糊粥,许娉婷焦虑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始终凝不下心绪,一气之下用力地踹了踹凳子。 脚上猛然传来剧痛,许娉婷低头,发现脚背上的伤口又溢出了几丝血丝。 高城…… 摇了摇脑袋,许娉婷强制把浮上心头的这个名字剔除,在还没查到事情的真相前,高城是个嫌疑对象! 电光火石间,灵光一闪而过,许娉婷想起了高城曾经提醒过她的话。 再回忆起白日里高城分析的如今她的处境…… 许娉婷顺势缓缓地坐到了地上,陷入沉思,片刻后,脸上是难以抉择的凝重。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目光从迷茫变成了挣扎,最后转而坚定,突然站起,下定了决心。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错的…… ? 新的一天从阳光灿烂开始,不远处有成片的乌云慢慢飘来,酝酿着一场阵雨。 正在吃早饭的许世安、王桂凤和许妮娜见到下楼来坐到餐桌前的许娉婷,脸上均露出不可思议,要知道,她可是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饭的。 见对于她的到来,许世安目光幽深、王桂凤眼神闪躲、许妮娜脸色古怪,许娉婷轻呡了一口牛奶,突然“嘭”一声重重地将杯子扣在餐桌上。 乳白色的牛奶瞬间从杯子里溅了出来,泼洒到了坐在对面的王桂凤面前,王桂凤立即尖叫一声站起,盯着被洒到的地方,恶狠狠地瞪了许娉婷一眼:“你一大早的耍什么疯!” 许娉婷冷哼一声,干脆抓起杯子,“哗”地一下把杯子里剩下的牛奶全都泼向了王桂凤,厅中顿时响起王桂凤更加尖锐的惊叫声。 “你——你——小贱人!你发神经啊!”奶液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她身上,狼狈无比的王桂凤扬起手掌对着许娉婷就要打来。 许娉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满脸嫌恶:“你还没那个资格打我!” “你——你——” “够了!你在干吗!”许世安用力地拍了下桌子,厉声呵斥许娉婷,也打断了王桂凤断断续续的说不来话。 许妮娜早已冲到王桂凤身边,拿着佣人递上来的毛巾帮王桂凤擦着。 许娉婷用力甩开王桂凤的手,不顾许世安阴沉的脸,又抓起许妮娜的那杯牛奶,再次狠狠地泼到了王桂凤脸上。 这次,连许妮娜都受到了牵连,落汤鸡一般的王桂凤完全被许娉婷搞得失去了理智,却未等她发作,许世安已经快一步,“啪”地一声掴上了许娉婷的脸。 空气有一丝停滞。下一秒,许娉婷捂着脸猛地转了过来,对上了许世安铁青的面容,当目光交汇的瞬间,许世安愣住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此刻的许娉婷,杏眼发红,蓄满泪水,却死死咬牙不让它们滑落,只失望而凄凉地望着他——这段时间以来,这个侄女一直与他针锋相对,可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脆弱啊! 别说许世安了,连王桂凤母女都察觉到了诡异。 这样的异常让许世安心思斗转,深觉与昨晚的事情有关。沉默半晌,终于缓缓开口:“你知道些什么?” 一旁的王桂凤因这句问话屏住了呼吸。 许娉婷扫了一眼王桂凤,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我该知道什么?” 果真都听到了? 许世安眯了眯眼,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正想说点什么,却没想到,许娉婷突然手指直指王桂凤,目光不转依旧盯着许世安,咆哮道:“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她究竟有什么好!你明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她,你还帮她争取爸爸的遗产,如今你又为了她打我!” 她长长的睫毛只是一眨,眼眶里蓄满的水便瞬间决堤,泪水随着凄凉而悲愤的语气源源不断。 许世安完全愣怔住了,她,在说什么? 第十三章 以退为进 不仅许世安懵了,王桂凤母女自然也懵了,忘记了许娉婷话中句句针对王桂凤,而只在思索着她这唱的是哪出戏。 “二叔,我才是你的侄女,我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指责没有因为那三人的呆愣而中止,这紧接着的一句话几乎是泣不成声,许娉婷似有些无力,干脆直接坐下:“您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难受……您是我的二叔啊……” 许世安的脑子早因为她的那声“二叔”而嗡嗡发响,因她最后那一句呢喃而不可思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娉婷正抽出纸巾胡乱地擦脸上的泪水,抬头望向许世安,哽咽道:“其实我回国的第一天晚上就发现了你们两个的事情。虽然我从不承认她是我继母,但是外人眼中她是我爸爸的女人,你们俩的这种关系,让我一时之间如何接受?最重要的是,我讨厌她!二叔,我以为爸爸死后你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可是你却偏偏帮着她,您知道我多心痛吗?所以,我要让她什么都得不到!” 说到这,许娉婷不忘冷冰冰地瞪了王桂凤一眼。 “二叔,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做错事被爸爸责罚,还是您心疼我向爸爸求的情,您明明也是那么疼爱我!可是您知不知道,前段时间,她竟然因为……”似是想起了痛苦的回忆,许娉婷泪水不断,“她竟然因为得不到遗产而让陌生的男人强.奸我!如果不是我奋力反抗,恐怕现在……”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许娉婷直指矛头,而关于许娉婷告状的这件事,可是许世安的主意。王桂凤自然而然地想要向许世安求助,却看到许世安因许娉婷的话目光闪了闪,紧接着便听他佯装不知情地问道:“有这种事?” “你——”王桂凤瞬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许娉婷不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二叔,她就是这种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我知道,都是这个女人,她迷惑了您,您才一直帮着她!你应该要看清她的真面目啊!不是我要故意与您作对,而是我就是见不得她好!”宛如恨她入骨,许娉婷说话的语气仿佛要将王桂凤生吞活剥。 许世安不语片刻,才犹豫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是因为你继母才一直与我对着干?” “是!”许娉婷斩钉截铁,“昨晚经过书房听到的动静实在让我忍无可忍了,二叔,您不要再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只要您答应把她赶出去,我们可以过回正常的生活。您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了,我什么都听从您的安排!二叔,我们才是一家人,为什么,为什么她非要参合进来……” 说到最后,她走到许世安身边,亲密地挽住他的手臂,像跟一个长辈撒娇般,软软的语气像猫的爪子轻轻挠动人心,所透露出的哀求,让听者疼惜。许世安一直目不转睛地注意着许娉婷的表情,见她目光恳切,神态自然,实在无法让人怀疑她在说谎。 “你昨晚,听到书房什么动静了?”试探的口吻,许世安仍然不放心,不放心她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却见许娉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咕哝:“二叔,您问的这……” 但这样的反应倒让许世安心下一动,微微安心。王桂凤说的那句话本就含糊不清,声音又不大,看来,她是真的没有听到了。 难怪这段时间这丫头反应激.烈得异常,原来是早就察觉了他和王桂凤的事情。这丫头,确实从小就反感王桂凤啊!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啊,从少女的叛逆心思来看, 解释得通。 何况,量她也耍不出什么幺蛾子! 偷偷瞄了一眼许世安的表情,许娉婷知道,许世安已经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了。 年龄,也许是她的硬伤,但若好好利用,也会成为她的助力,比如此时。 任凭一个再厉害的人,也毕竟是以世事常态为经验,正常人自然认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就算比正常孩子成熟一些,也逃脱不开年龄的束缚。所以,即使许世安对她的剖心坦诚还会有疑虑,但认真思考一下,也会觉得她刚刚所爆发出来的感情没有十分也有八分是真实的。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她的身体里,其实住着的是一个心智成熟的女人。 不过,许娉婷知道这样还不够,她要让许世安不怀疑她是在演戏,而要让他,真正地、完全地相信她! 许世安的面露犹豫,让王桂凤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说道:“世安,这丫头鬼话连篇,你不能相信她啊!” “二叔,请不要让娉婷一个人孤孤单单……”许娉婷立即以柔克刚。 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宛若一只孤立无援的无辜小.白.兔,让许世安的心猛地一缩,想起了过去。 父母亲很早就去世,是哥哥许仁安一人打拼为他撑起一个家。许娉婷的母亲生下她不久就去世了,许仁安因为公司忙,很少有时间陪她。他这个做叔叔的自己没有儿女,而小时候的许娉婷又乖巧可爱,是他陪着她度过那段童年的。 温馨的回忆温.软了些许他的心,许世安凝视着许娉婷悲切的面庞和澄净的双眸,突然便有些愧疚和不忍。 大哥已经……娉婷才十七岁,又从小衣食无忧不懂世事,她,应该真的只是因为王桂凤而抗拒他吧! “娉婷。”许世安脸上是难得的慈爱,轻轻擦了擦许娉婷的眼泪,小心翼翼地问:“往后真的乖乖地听二叔的话,不再叛逆了吗?” 许娉婷顺势把脸往许世安衣袖上蹭了蹭,抽噎着点了点头。 许世安却因为她的这个举动彻底酥软了心。小时候,每次她受了委屈,就是这样把眼泪鼻涕通通蹭到他身上让他哭笑不得的…… 手掌不由自主地抚了抚她的头,许娉婷的眼眶立即又红了几分,带着鼻音对许世安说:“二叔,等会儿一起去股东大会吧。我会用我手中持有的股份全力支持您当上董事长,公司是爸爸多年的心血,我相信只有您能够让它更加辉煌。” 许世安的手顿了顿,眼神晦涩难明。许娉婷目光真挚地与他对视,唇角挂着开心的笑容,“股东大会结束后,我们就去王律师那里,让您成为我的法定代理人。或者……” 许娉婷故意顿了顿,似乎有些看他的脸色行事的意思,才接着说:“或者,干脆直接将我名下所有的股份都转给您?之前我只是不想让股份落入那个女人手里。现在既然我们之间的误会都解开了,那么交给您是理所当然的……” 许世安的目光因为许娉婷的这句话亮了亮,随即他收敛神色,佯装严肃地谢绝:“这怎么行?那是大哥留给你的。” “二叔,都说了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许娉婷娇嗔着埋怨,然后又提出了建议:“如果你觉得不好,那么,就先把百分十五转给您?剩下的百分十五也交由您打理?” 这个主意显然更合许世安的心意。他很清楚,如果一下就把许娉婷的股份全部吞并,难免不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但是既然是许娉婷自愿把一半的股份转给他,而他又是她的法定代理人,那么,不仅等于掌控了许娉婷的所有股份,还能给自己留余地。 见许世安暗暗思量,眼中却透露着一股算计的贪婪,许娉婷眼底闪过一抹讥屑,脸上却不漏声色,语气温.软乖巧地替他下了决定:“二叔,不用多替我考虑了。我年纪还小,交由您是应该的,就这么办了吧!” 许世安终于佯装犹豫而无奈地接受了。 “不过——”许娉婷顿时转换成一张鄙夷的面孔斜睨王桂凤母女,“二叔,您必须要把这个女人赶出许家!” “你——”斗转的形势让王桂凤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许妮娜连忙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对许娉婷说:“娉婷,你不能这么对妈妈!” “请你搞清楚,她是你妈,不是我妈!” 许娉婷的冷漠回应,让许世安看起来有些为难。 她心下暗暗冷笑,鱼与熊掌想兼得吗?不用苦恼,待会儿我会成全你的! “二叔!”只见许娉婷一脸决绝,“你还是舍不得这个女人吗?好,如果你不让她走,我走!” 许世安皱了皱眉,“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你走,你要走去哪?” 许娉婷的眼泪说来就来,“啪嗒”一声落下,胡乱地抹了一把,嘟着嘴嚷嚷:“反正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如果她不走,我就算流落街头也不呆在这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回英国!反正过去那么多年我也是一个人在英国孤孤单单地过来的!” 然而她看似无意的话却让许世安灵光一闪,心中顿时有了解决的办法。但他仍装作不同意许娉婷的说法,亲昵地呵斥道:“胡闹!这是你家,哪是你说出走就出走的!” “不过,”随即,许世安语气一转,继续道:“经你这么一提,倒让二叔我想起,你在英国的学业是不是还没完成?” 许娉婷似乎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一茬,愣了愣,犹豫地点了点头,“是还没有,正打算休学。那地方,我不想呆了……” 第十四章 巴黎之夜 许世安心中一喜,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刚刚还假装嚷嚷着要回英国,现在一问就抖出真实心思——她,不想再去英国了吧? “怎么能休学?大哥千里迢迢把你送去英国读书,就是为了你能成才,英国的教育可是其他人想求都求不来的,你得继续完成学业。”许世安满口替她着想,颇有些苦口婆心。 许娉婷嘴巴一撅,相当不情愿,“二叔——我……爸爸去世了……你舍得把我一个人扔在那边……” “娉婷,”许世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你爸爸去世了,我更要替你爸爸好好照顾你。英国的学业是一定要完成的,学费和生活费完全不用担心,二叔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等你学成回国了,到时候就能进公司帮二叔了。你不是也说了吗?公司是你爸爸的心血,你难道就不想出一份力吗?” “二叔……” 许娉婷刚想再争取争取,许世安脸一沉,“你刚刚不是才说了全听二叔作主吗?” 许娉婷张了张口,终是没再拒绝,只是脸上要哭不哭的表情泄露了她的不满,但把她的情绪完全看在眼中的许世安却相当满意。 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她瞥了快要晕过去的王桂凤一眼,问道:“那她……” 许世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许娉婷破涕为笑,得意地斜睨一旁因许世安的话而脸色顿失、昏过去了的王桂凤。 ? 随许世安去公司前,许娉婷先将转让股份和代理人的事告知王律师。于是股东大会上,许世安总算如愿以偿地从代理董事长成为真正的董事长。 许娉婷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股东大会结束后遇见了高城,更没想到,高城主动叫住了她。 “你为什么这么做?” 昨天,Vivian突然出现令他不得不拒绝帮助她,但心里却隐隐为她担心。为此,他临时改变了行程,借故来许氏集团一趟,就是想着今天的股东大会结束后,或许能安慰她,因为结果可想而知。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猜到了结果,却没猜到过程。 她竟然与许世安和好如初,并且主动支持许世安当上了董事长。 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让许娉婷对许世安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其实他更担心的是,她是否又遭遇了类似于上次酒店里的事,才被迫如此。 许娉婷瞥了一眼会议厅里正在被其他董事们环拥着道喜的许世安一眼,粲然一笑,反问道:“高总似乎管得宽了些,这好像是我们许家的家事吧?” “噢?”高城不觉一股无名火冒上心头,眯了眯眼,往前迈了一步,把许娉婷逼到了墙角里,语气森冷地一字一顿:“那之前苦苦向我求助的人又是谁?” 察觉可能是自己疏离的口吻和态度惹毛了他,不过许娉婷一想到眼前的男人极有可能与自己的死有莫大的联系,她就忍不住给他脸色,“高总不是已经果断地拒绝了吗?难道我还要死缠烂打纠缠你?我许娉婷只是死了父亲,还不是没有教养。反倒是高总你,是否该注意一下你现在的举止?” 是在讽刺他没有教养? 高城的瞳孔缩了缩,明明清楚照他的性子是不愿多管别人闲事的,更清楚以她现在对他的态度,他早该转身走人。但他此刻却被另一种莫名的强烈感觉所控制,以至于来不及顾及不爽,而说道:“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突然和许世安不计前嫌了?” 许娉婷不知道他为何执著于这个问题,但眼看许世安就要从会议厅中出来,要是被他撞见,毕竟不好,于是忍着性子回答道:“我和二叔之前有些误会,所以才闹得不可开交。如今误会解开了,自然和好如初。” “是吗?真是这样吗?” 目不转睛地对视着她澄净的杏眸,高城看不到一丝可疑,可他就是笃定,她在说谎! “高总,我有什么理由对你扯谎?你过问我的家事已经很可笑了!”面对高城的质疑,许娉婷实在觉得莫名其妙。 “许小姐,你不觉得你今天对我的态度也和之前相差甚远吗?” 许娉婷冷笑一声:“之前有事相求,自然对你百般客气,现在,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微微抬起下颚,挑衅般睨着他,这样的目光有一瞬间让他感觉她在深深地厌恶他,而高城实在想不出,他做了什么令她厌恶至此,唯一的可能,就是昨天的事情了。 分神思忖间,许娉婷跨开一步逃离了他束缚她的空间。 高城愣了愣,随即看见她满脸含笑地迎上刚出会议厅的许世安说着什么,然后挽上许世安的手臂,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直到Bryan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将复杂的目光从她早已消失的背影上收了回来。 他到底在在意些什么? 不正是他自己不想再招惹她这个麻烦的吗?既然她现在已经和家人和好如初,他这个外人能插手些什么? 况且,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如今他们已经处在对立面上了…… 或许,还是出于同情吧!他也曾像她这样失去挚爱的亲人。而自己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拒绝了她,又萌生了愧疚。 “Bryan,这段时间帮我留心一下许家小姐许娉婷的情况。” 高城决定,等确认了她真的相安无事,他就不再管她了。 然而一个月后。 “你说什么?”高城不可思议地眉峰紧皱,丝毫没有察觉他此刻的音量已不由提高了好几分。 Bryan没想到高城猛地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重复道:“许小姐上个星期的飞机去了英国。听说是过去继续完成学业。” 去了英国? 高城顺着坐着的旋转椅转过身去,望着落地窗外碧蓝高空,陷入了沉思…… ? 五年后。 巴黎的夜晚是不沉睡的,不仅是因为其灯火辉煌、霓光闪烁的夜景,更是因为分布在城市各处的夜场,在夜色的掩护下,燃烧着激情。 “Footsie”隐匿在古街道尽头里,从一道不起眼的小窄门走入,角落里的留声机缓缓地转动着,仿若迟暮慢行的老人,悠扬浪漫的《La Vie En Rose》流水般倾泻弥漫,在暧.昧的灯光下,男男女女混合着色彩诡异的液体,各据一处,情事万千。蛊惑人心的氛围,正符合了这个小酒吧的名字。 调.情,不是吗? 宋斐独自一人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淡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一饮而尽手中红绿相间的液体,遥遥拒绝了又一个前来搭讪的异国女子,站起。 今晚是留在巴黎的最后一个晚上,明天,他就要启程前往此次背包行的下一个地点。原本只是想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感受这个连空气中都充斥着虚无的地方,却不知不觉来到了Footsie。 所幸不是个嘈杂的地方,颇独具风情的氛围让他停留了片刻小酌一杯。转身走去洗手间,然后便打算从后门离开。 一对紧紧相拥的情侣堵在了洗手间门口。男人是位个子高大的典型法国男人,女人的手环在他的脖子上,娇俏地偎依在他怀中,小声的用法语说着情话,声音软糯。 宋斐不欲破坏他们的情调,准备小心地绕过。那女人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闪躲开法国男人扶在她腰间的手。宋斐这才看清,她是一个东方人。 优雅的大波浪卷披散在裸露的双肩上,精巧的露肩旗袍极好地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说是浓妆,却很清爽,粗黑的眼线和深红的唇色让她的面容在走道壁灯昏黄的灯光下嵌上了一层淡淡的柔晕,竟产生了高贵与妖娆并驾齐驱的特效之美。 法国男人已经被她撩拨了许久,这一下没得手,顿时有些着急,顺势就把她按在了墙上,一手扶着她的肩,另一手摩挲着她的腿根。 女人似乎有些不情愿,动了动身子想要摆脱他的束缚,脸上却始终保持着魅惑的笑意,嘴里用法语不停地说着拒绝的话。男人技巧地将一条腿卡在了女人的两腿之间,让她动弹不得,慢慢地往女人脸上靠近而去。 这两人现在是彻底挡住了他的去路,宋斐想着恐怕不得不打扰他们的兴致了。眼看法国男人的唇就要贴上女人的唇,那女人忽然伸出一根食指挡住,侧头瞥了一眼宋斐。 那一眼媚骨天成,宋斐自认是个自持自重之人,却也不禁因她这一眼晃了晃神,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令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有些三魂被勾去了七魄,呼吸滞了滞。 这一失神间,法国男人已在那女人的示意下,搂着她消失在后门。 宋斐心有了然地摇了摇头,巴黎的夜,从不缺风.流.艳.遇,他们这一走,恐怕便是一段激情韵事。 然而就在他刚想走进洗手间,后门处突然传来拳肉相撞的轻微钝声,同时伴随着男人吃痛的闷哼声。 第十五章 命中艳遇 宋斐立即冲到了后门,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不明所以。 只见那法国男人捂着某处痛苦地蜷缩在墙根,而那女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嘴角还挂着不以为意的笑意,衬着唇上的深红愈加妖艳。 听到宋斐的动静,她缓缓地转过头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法国男人在这时抬起头来,凶狠地看着刚刚还与他婉转调.情的女人,眼中是不解,更是恨意。 就在此时,那女人忽然诡异一笑,快步朝宋斐奔来,猛地扑进了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宋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眼看着女人精致的脸庞一瞬间在眼前放大,随即唇上是一阵芳香。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正望进女人透着狡黠的杏眼中。 下一秒,怀中一空,温暖尽失,女人高声用法语对他说了一句话,便迅速从后门又进了Footsie。 愣怔着抚上了自己的唇,仿佛还残留着刚刚那女人的温度,空气中也好像还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独特的香水味。 他的眼神里满是困惑,片刻后终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暗叫一声不好,眼看那法国男人已经站起面色不善地一步步朝他走来,宋斐苦笑着摆出投降的姿势并试图用法语跟他解释,脑海里回荡着那女人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亲爱的,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 刚卸完妆,许娉婷便接到了闫婧的电话。 “Rebecca,让我猜猜,你一定又在酒吧勾.引男人,顺利点旺对方的欲.火后,残忍地离开。” 许娉婷无奈一笑:“只是不告而别出来旅游罢了,用不着这么损我吧?” 似乎能听到对方磨牙嚯嚯的声音,许娉婷立即把手机拿离了自己耳边,随即便传出闫婧的暴怒:“你也知道你是不告而别!你这样不声不响究竟把我放到什么地位!你忘了一个月后就要回国了吗!” “阿婧,我记得。”许娉婷的语气忽然带着沉重的疲倦感,“我记得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呆在英国整整五年。所以,剩下的这一个月,我想好好去看看那些我一直向往却没能前往的地方。” 电话的那头沉默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却不忘警告她:“好,我等着你给我带回来纪念品!” 无声地笑了笑,许娉婷答应着,挂掉了电话。 凝望着窗外塞纳河畔不灭的璀璨灯火,许娉婷的目光有些飘忽。 五年前,她选择了以退为进,费尽心思地骗取许世安,换来了回英国继续学业的机会,只为了在许世安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装备自己。 但是,这个选择终是冒险——五年的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事情。她奋力前行改变自己,许世安也得到了扩展自己影响力的机会。 如今国内的情况,定是一场艰难的硬战。 所以,这最后一个月,她来到了法国,打算从巴黎开始,迎接法瑞意三国之旅,彻底放松自己。 ? 天蒙蒙亮时,宋斐才从疲惫地回到所住的旅店。巴黎的最后一个晚上在当地的警局度过,是否也算圆满?而这,全拜那个酒吧里的陌生女人所赐。 所幸最后解释清楚了。只是……他不自觉地触了触自己的唇,说出来都有些可笑,那个女人算是夺走了他的初吻吧? 沿着木质楼梯上楼,宋斐不留神间与一个正欲下楼的人撞个正着。 对方破洞牛仔,白色T恤,头扎马尾,棒球帽压得有些低,只看得见尖尖的下巴,一个大背包看起来快有她半个人大。 “Sorry!”宋斐连声道歉,蹲低身子捡起她掉落的书准备递给她,正见她微愣的表情。 见宋斐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她立即地低下头又压低了帽檐,接过书轻声道了声谢,快速下楼。 宋斐怔怔站在原地,有些困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 离开巴黎前往法国南部小镇第戎的路上,一下从欲流物奢的大都市一晃到了简朴乡村。沿途是成片的农田和牧场,肥壮的牛羊零零星星散步其上,晒着太阳,悠闲地吃着草。天空还是明净的蓝色,远处起伏的白头群山上大朵大朵浓密的云低挂着,给人即将落雨的错觉。 许娉婷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呼吸着新鲜空气,微笑着听着司机大叔的源源不绝的小段子——法国人的热情还体现在从不拒绝搭便车的背包客。 到达目的地下榻的旅店,许娉婷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游览这个小镇,结果刚出房门,就接到了闫婧的电话——质问她的行程。 对门有人正在开门,听见她这边的动静下意识地转过身来。 许娉婷抬眼一看,顿时愣住了,又是他! 真是倒霉!在英国多年游历酒吧,练就了一身百战百胜的女郎本领,昨晚只是想在巴黎练练手,正好被这个家伙撞见。当时她也不知怎的就鬼斧神差地把他拖下水,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谁知竟和他住在同一个旅店。早上没被认出,现在怎么又遇到了? “你是中国人?”宋斐先是认出了她是早上自己撞到的人,紧接着又惊讶对方竟然讲的是普通话。 随即他笑道:“早上看到你的旅游指南时就发现你的这一站也是第戎,不过没想到我们又住在同一家旅店,更意外的是,还是同胞。”随即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宋斐!” 确认了他没认出她是昨晚酒吧里的那个女人,许娉婷心下舒了一口气,礼貌地与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Rebecca。” ? 小镇的悠闲与安详令许娉婷的内心感到无比的宁静。相比于其他游客纷纷拥往几个著名的景点,她只是在各个宽阔而干净的街道里穿行,不时钻进旁边的小商店里玩玩赏赏。 房前屋后种满了各色鲜花,簇拥着一面巨.大的玻璃橱柜,本以为是家花店,却在看到橱窗里展出的古旧老唱片时小小地兴奋了一把,连忙推开复古的木质门走了进去。 手刚要触及那张在外面就看到的邓丽君现场录音珍藏版唱片,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捷足先登。 “Rebecca,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熟悉的嗓音令许娉婷抬头一看,竟然又是宋斐。 他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唱片,说道:“没想到你这个年纪也喜欢邓丽君。” 许娉婷见他也没比自己大多少的样子,轻笑道:“我也没想到你这个年纪的男人喜欢邓丽君。” 反被呛声,宋斐解释道:“我有收集唱片的爱好。尤其像这种埋藏在异国小镇里的珍奇。” “君子不夺人所好。”看着他手中的唱片,许娉婷实在不舍。 宋斐耸了耸肩:“好像本就是我先拿到的。” 见他转身去了收银台结账,许娉婷知道没的商量了,正准备离开,宋斐却走了过来,邀请道:“唱片我是没有办法让给你了。不过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进晚餐?” ? 第戎不仅是个满载文化遗产的艺术之城,更是举世闻名的美食小镇。他们来到的这家餐厅,虽然不是装修豪华的大店面,但因其知名度极高,许娉婷来之前想要预订,也已经没有位置了。 瞥了宋斐一眼,他正绅士地帮她扶出了椅子。许娉婷微笑着坐下,心想看来托他的福自己能够大饱口福了。 蜗牛,芥末,葡萄酒,第戎最出名的三道美食。两人的着装打扮虽都是牛仔T恤,但都从对方进餐过程中的优雅举止中看出了一丝了然。 同桌吃饭,安安静静总是尴尬的,许娉婷便和宋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相比她这个临时兴起旅游的人,宋斐是个资深背包族,见多识广且谈吐颇有见解,她渐渐被他讲述的一些游历经验所吸引。 不知不觉间,餐厅只剩寥寥数桌的人,而他们这一桌竟是坐了大半个晚上。 宋斐扫了眼四周,忽然凑近了她小声地说:“其实这家餐厅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之前已经说过许多他曾经旅途中怪异的见闻,许娉婷不由再次被勾起了好奇心,也凑近了他,小声地问:“什么秘密?” 宋斐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叮嘱道:“你现在带上包在洗手间门口等我。” 许娉婷心中虽有狐疑,却也按照他所说的去了洗手间。 不一会儿,便见宋斐快步走了进来,许娉婷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迅速从后门一起跑了。 身后立即传来餐厅服务员的大声叫骂声,宋斐只顾拉着她飞快地往前跑,许娉婷也总算意识过来,他们现在这是在逃单! 入夜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但见到两个东方人手拉着手狂奔,不免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担心许娉婷因这疯狂的行为感到不自在,宋斐回头看了她一眼,瞬间张目结舌。 她不仅没有一丝怒容和拘谨,反而对着追出门口干瞪眼的几个服务员高高竖起了中指,见宋斐的眼珠子惊讶得都快掉出来,许娉婷朝他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 宋斐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紧了紧她的手,更加起劲地跑了起来。 第十六章 难以抗拒 闫婧曾无数次地抱怨过许娉婷的性格沉闷无聊,每天除了那些专门为自己制定的任务,从未见她真正娱乐放松过。 只有许娉婷自己知道,内心深处的她,其实十分渴望刺激和疯狂。 站在菲利普好公爵塔上,沉睡的小镇在眼前铺展开来。许娉婷的喉咙还在因刚刚的狂奔而发干燥热,斜倚着栏杆,问道,“我们真的吃霸王餐了吗?” 宋斐眼疾手快地抓过她恰在此时被风吹落的棒球帽,递还给她,并不直接回答,揶揄道:“怎么?过意不去了?” 许娉婷转过身背靠栏杆,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感受着这高处自由无束的风,嘴角微弯,答非所问:“我没胆量当主谋,但向往成为共犯。” 普通的一句话,宋斐却没来由地听出了落寞的味道。他侧过脸,凝定她洁净无瑕的面容和微微颤动的如翼眼睫,内心忽然便如湖面,随着这风全部荡漾皱起涟漪来。 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奇妙,朝夕相处数十年也许都探不尽双方的十分之一真实,萍水相逢却能轻易解读对方的内心。 宋斐回过神来时,已经拽住了她的手。许娉婷被他吓了一跳睁开眼,在他黑色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默认为这句话是在邀请我同行了。既然行程大致相同,我们就结个驴友吧!” “哦,对了!”他眉毛扬起,眼中笑意一扫,继续道,“忘了告诉你,出逃前,我已经把该付的钱都夹在菜单里了。” ? 不得不承认,宋斐是个很好的旅伴。他有着阳光开朗的性格,同时体贴入微注意细节。 多年来,许娉婷养成了凡事事先计划的习惯,但在看到宋斐详细的自助游攻略时深深自叹远远不如,于是,一路上,她什么也不用操心,只需放松全身心,好好感受大自然与人文风光。 离开第戎后便到了瑞士境内,游过莱茵瀑布、走过苏黎世,正赶上琉森一年一度最盛大的音乐节。 两人同是音乐爱好者,到了琉森后几乎把时间都泡在了各场大大小小的古典音乐的饕餮盛宴中,乐此不疲。 傍晚,两人在一家歌舞餐厅享受当地传统美食,玻璃窗外,街头音乐活动吸引了许多年轻人,热闹非凡。 许娉婷往座椅一靠,懒懒地咕哝:“年纪大了,体力大不如前,如果还是在上学那会儿,哪里甘心错过。” 宋斐因她的话再次无奈地摇摇头表示好笑。 明明才只是二十岁出头,一路上却已经听到她无数次以上了岁数的成熟.女性的口吻埋汰自己。 抬头瞥见她杏眼下淡淡的暗色眼睑,宋斐心想这段时间的日程的确安排得有些满了,她感到累是必然的,看来得重新调整一下了。 见宋斐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许娉婷知道他一定又在心底暗暗嘲笑她的老婆婆口吻,不由撇了撇嘴,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奶酪火锅,错过了宋斐因她的这习惯性举动而满眼宠溺的笑意。 狡黠,娇俏,慵懒,纯粹,以及偶尔透露出的落寞,这些全都不是她一人独有的特点,然而偏偏她的举手投足间释放出深深的诱.惑。就像陈列在画室里的千百件作品,独独她这一幅,虽没有让他一见钟情,却被她凸显的特质所吸引,然后好奇,然后通过接触,那特质渐渐放大,最后挪不开眼。 “Hey,Eden!” 突然传来的叫喊声将宋斐的思绪拉了回来,许娉婷也因为这个英文名愣了愣。 宋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上学时的同学,不由多聊了几句。 对方是个意大利人。埋头吃东西的许娉婷听着两人用流利的意大利语交流着,本来觉得没她什么事,只是在对方提及两人一起上学时的事情时,她顿了顿,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宋斐。 宋斐的余光本就一直在注意许娉婷,与同学话别后,正想问她为什么惊讶,许娉婷倒快一步开口:“你是Eden Song?” 听到这个许久未闻的称呼,宋斐愣怔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扶了扶额佯装颇为无奈地说:“真没想到,都来了瑞士,还摆脱不了剑桥大学里疯狂崇拜我的女粉丝。” “诶,这你错了,我只是你的女粉丝的朋友。”许娉婷连忙撇清。 和闫婧在剑桥求学期间,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这个风云人物Eden Song的传说,即便是专心学业的许娉婷也深有耳闻。只是可惜对方是高三届的学长,她们入学时,学校里已经几乎寻不到他的身影,但这仍然无法阻挡闫婧成为他后援会的一员。 也是因为闫婧对他的疯狂崇拜,许娉婷知道不少Eden Song的事情,今天才知道,原来眼前的宋斐就是他本人。 “所以我们又多了校友这层关系?” 宋斐笑着说,忽然伸过手到她面前,紧接着便感觉到他温暖的指尖擦了擦她的嘴角,然后将擦下的奶酪示意给她看,温柔地说:“瞧你,沾到嘴边了都没发现。” 许娉婷顿时僵住了。 宋斐用餐巾擦干净手指,见许娉婷表情僵硬的模样甚是可爱,禁不住又勾了勾她的鼻尖,轻声问:“怎么了?” 许娉婷刷地一下低下头,用叉子动了动盘子里的奶酪,声音闷闷,“宋斐,以后不要在他人面前模糊我们的关系,也不要做这些让其他人误会我们关系的举动。” 她听到了,刚刚他和他的意大利同学交谈时,对方戏谑了她和他的关系,但宋斐却不置可否,反故意暧.昧闪烁其词。 半晌沉默过后,宋斐略带遗憾地说:“我以为你一直懂我的心意。” 再抬头时,许娉婷脸色肃然,却在看到宋斐一闪而过晦暗的目光后微微动容,原本想要断然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改口叹息道,“宋斐,不要相信你的眼睛。你眼中的我,一定不是真实的我。” 宋斐的眼眸闪了闪,平静地说, “可是,我相信我的心。” ? 一顿晚餐在各怀心思中悻悻结束。 许娉婷始终没有正面回应他几乎赤.裸.裸的表白。 躺在泡沫满满的浴缸里,温热的水仿佛透进了骨子里,令她浑身酥.软,除去旅途奔波中的腰酸背疼,也让她的思路清晰无比。 也许因为这场旅途本就是回国前的最后一次放纵,也或许因为在宋斐身边的简单舒适感,这半个月来,许娉婷并不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凡事率性而为。 可是她内心深处很清楚,五年来的所有努力,都只为阴暗而生,不久之后,她就要做回许娉婷,而不是现在看似单纯的Rebecca。 但凡女人,都是难以抗拒宋斐这样的男人吧!而愈是长期生存在阴影角落里的她,从某种程度上更渴望阳光。 深深吸一口气,许娉婷沉入水中,让大脑放空。 迷迷糊糊中,仿佛回到了刚到英国那会儿。 虽然暂时放开手中的股份并帮助许世安顺利坐上董事长之位,他的疑心并没有完全消除。那之后又磨了近一个月,在许世安的试探中装傻充愣,她才得以被放回英国。 许娉婷最初在英国本就是靠着家中的资本才得以留在学校里,交了一群狐朋狗友,过着肆意放纵的奢靡生活。这便是王桂凤经常挂在嘴边的“败家女”的由来。 庆幸的是,她之前还有些底线,毒品和滥交从未触及,也算保住了洁身自好,并且很好地伪造了烂泥扶不上墙的面具。 许世安也并非完全放任她这只小虎犊,他自有远程监视她的办法,所以许娉婷首先要做的便是继续之前的那张假面具。 待最紧张的那段时间过去后,她才开始筹划自己的一切,抓紧所有有限的时间和机会,努力给自己充电,只为了以准备最充分、最无坚不摧的自己回国面对敌人,重新开始! 既然注定永远无法真正拥抱阳光,又何必向往那些虚幻的美好。 就在萌芽阶段,掐断妄想的情愫吧…… “Rebecca!Rebecca!你在里面吗?说话啊!” 急促的敲门声和叫喊让许娉婷突然惊醒,浴缸里的水已经凉透,她冷冷地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躺在浴缸里睡着了。 隔着浴.室的门是宋斐紧张的嗓音,许是她一直不出声,敲门声变成了撞门声,许娉婷匆匆从浴缸里出来,不由打了个冷颤,连忙应了一声表示自己没事,同时走到壁架前扯过浴袍就要穿上。 可能是因为刚刚惊醒,她的嗓音有些低哑,再加上浴.室的隔音效果,宋斐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应声,继续撞门。 “嘭——”的一声,门蓦地被打开,宋斐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关切地问道:“Rebecca,你没事……” “吧”字还没出口,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话戛然而止。 许娉婷还保持着一只手伸进浴袍袖子里的姿势,宋斐及时刹在原地,眼睛下意识地由下到上把她尚凝着水珠的身体扫了一遍,最后四目相对,两人均愣怔住。 空气静默了几秒,许娉婷猛地用浴袍包裹住了自己,而终于意识到尴尬状况的宋斐立时背过身去,略显赧然地解释道:“服务员给你送你要的酒,一直没人应门。浴.室的门也从里面锁住了,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才撞门进来的。” “没事就好。”说完,他便出去了,顺道帮她带上了门。 在关门声中,许娉婷系衣带的手指顿了顿。 第十七章 怦然心动 自这天晚上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些怪怪的,虽然依旧同行,交流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 这样的状况,其实并不是许娉婷所愿意看到的,但她终是没有打破。一方面是因为她不知如何开口,另一方面,或许这样也不错,两人保持着正常驴友间应该有的距离。 就这样,在因特拉肯停留几天,又登了少女峰后,他们到达了韦尔扎斯卡大坝附近的一个小镇。 多日的疲倦因此次的目的地一扫而空,许娉婷的精神比以往更显振奋——韦尔扎斯卡大坝,蹦极爱好者的天堂。 登上这座卧龙盘旋般的大坝,首先就足以考验人的勇气。整座大坝呈巨.大的弧形横亘山谷间,犹如天生的利斧把湖面断成两半,造就了一半湖水一半陡壁的奇特景象。行走在大坝上,你会因为湖水那一半的秀丽风光而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当你望向另一边时,崎岖陡峭的山壁又不由让人腿脚发软。 宋斐显然感受到了许娉婷异于往日的兴奋,也因为今日行程的特殊,他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最近的疏离,在登坝的过程中始终紧紧拽着她的手,护着她安然前行。 蹦极的起跳点是整个大坝中间突起的部分,望着乱世丛生的大坝底部和冰冷险峻的峭壁,与他们俩同样慕名而来的游客均望而却步了。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许娉婷和宋斐穿上了全套的护具。在做最后的安全检查时,许娉婷一想到稍后便要从这风声猎猎的地方一跃而下,原先的兴奋渐渐便被不断上涌的紧张所包围占据。 毕竟,这是对极限的极大挑战。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温暖,回过头来,宋斐正将她手掌紧紧包围,笑着提醒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的语气分明带着戏谑,许娉婷不满地回敬:“你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 工作人员询问顺序时,许娉婷选择了先跳。 “还记得我说过,我没有胆量当主谋,但向往成为共犯吗?”注视着他淡笑的帅气面容,许娉婷无奈地承认,“其实,我就是个爱冒险的胆小鬼。所以,宋斐,你推我下去吧!” 只见宋斐眼中闪烁着难以言状的光芒,静静地凝视她片刻,点了点头。 站在起跳点的边缘,许娉婷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她抚抚心口,深深吸气,心底暗暗地鼓励自己,这一段旅程,自己最大的目的不就是来这里再次体验当年死亡的感觉吗? 回味一遍她的无辜、怨念和仇恨,更好地面对回国后的重新开始! 郑重地对宋斐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宋斐站在她斜后方,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双手慢慢地靠近许娉婷的背部,就要把她推下去。 身体蓦地悬空,彻底失去了重力,心脏仿佛悬上了嗓子口。然而同一时刻,她的肩膀被扳了过去,坚实的手臂把她紧紧圈在宽阔温暖的怀抱里,耳畔是熟悉的嗓音在轻轻诉说。 “傻.瓜,我永远不会推你,我会和你一起跳下去……” 柔声的话语令本就紧缩的心脏收得更紧,许娉婷诧异地睁开眼睛,近在眼前的,是宋斐带着三分笑意、三分宠溺和一分疼惜的脸庞。 早已忘了去享受如飞鸟般自由的快.感,忘了欣赏这特殊视角的难得美景,更忘记身体因这悬空感而回忆起的深深恐惧。许娉婷只呆呆地盯着宋斐,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他的话,瞬间眼红鼻酸嗓子涩涩,心底有冰块碎裂的声音缓缓传出。 世界上唯独欺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心,此时此刻,或许是因他的浪漫而晕眩,也或许是因他的温暖而感动,但真真切切的,她的心,猝不及防地被他俘获了。 爱的发生,不完全有迹可循,有时,仅在一念之间…… 呼呼的风声里,宋斐神色满意地欣赏着她此刻傻乎乎的模样,忽然凑到了她的耳畔,轻声说:“那天在酒吧里被你夺走了我的初吻,今天,该讨回了。” 许娉婷怔了怔,注视着他的一脸了然,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早就认出了她是酒吧里的那个女人。 然而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脑袋却因为宋斐的下一个动作而瞬间放空。 四片唇.瓣才刚触碰上,火焰立时点燃,一条游鱼试探性地滑溜而入,然后欲进还退,然后肆意扫荡,然后旋转交融,最后合二为一。 许娉婷早已从一开始的惊讶和下意识地抗拒中迷糊了思绪,闭上了眼睛,环上了他的脖颈,在两百多米的蹦极高空,沉浸在彼此的柔.软、热烈和情意绵绵中…… ? 意大利威尼斯,紧挨城中蜿蜒水道的一家餐厅里。 西装一丝不苟的男人独自一人坐着,冷峻沉默的气质,与完美若雕塑的脸部线条如出一辙。 把今年新鲜斩获国际室内设计大赛金奖的设计师送出去,回来就看见高城这般若有所思地皱紧眉头,Bryan心下顿时哀嚎——跟在这个老板身边七年,他很清楚眼前的这副表情意味着什么。 果然,才站定,高城就对他吩咐道:“再试着联系去年大赛上银奖的获得者。” Bryan一听,头更大了。高城的精益求精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对于外人来说也许觉得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但在身为助理的Bryan眼中,就是过于执着完美的变.态挑剔。 高城自是把Bryan的为难看在眼里,但终是没有收回话。 五澜湾的最后一期工程正在收尾阶段。前四期的楼盘早已陆续投入出售,这一顶级住宅区在国内甚至整个亚太地区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但他的宏伟蓝图并不仅仅局限于此,这最后一期楼盘,将会带着擎天彻底走向国际! 而要达成这个梦想的最关键一步,便是顶级的设计师。 高城一直都在注意国际上的室内设计动态,并下了血本邀请各具风格的不同设计师负责不同的楼盘设计。只是如今的最后一块地方,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直到无意中发现去年国际室内设计大赛银奖获得者的作品,他才眼前一亮。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只获得了银奖,却揽获了设计界众多大师一致的赞誉,风头之劲让去年的金奖相当掉价。 奈何对方是个极为低调的人,连颁奖典礼都没有亲自出席,更未接受过任何采访,甚至没有借水涨船高的金手指赚个盆满钵溢,目前为止,仅为英国的两所孤儿院免费提供了设计。 但低调并没有让这个颇具才情的人销声匿迹,反而得到了大家更为灼.热的关注,少而精的作品,相当受追捧。 可笑的是,别说姓名,连性别都无人知晓可。大赛的主办方能透露的信息也只有对方是以“魅影”的名字参赛的。 今年年初,“魅影”突然有了动静,公开了经纪人的联络方式,开始接设计案,但仅限一年不超过三件。 高城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只是与“魅影”经纪人的多次接洽,均被拒绝,无奈之下他才试图和其他设计师见面。 威尼斯的这一个,已经是第三个了。 手指在餐桌上无意识地敲了敲,高城看向对岸来来往往的游客,下定决心一定要邀请到“魅影”! 水道上,一艘造型别致的贡多拉正载着一对情侣缓缓驶过。 两人看起来都是东方人。男的正好面对着高城,高大帅气浑身洋溢着极具感染力的阳光,女的侧坐一旁,宽宽的帽檐正好挡住了她的脸,但从身段来看,应该也是个美女。 女人的半倾着身子,手指在水面轻轻地划动。男人始终微笑着看着,眼神专注而宠溺,时不时开口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叮嘱女人注意安全。 女人忽然用手掬起水往男人身上泼洒去,随即捂着嘴乐呵呵地笑,不由偏了偏头,露出一小截干净的面容。 高城的瞳孔顿时紧缩,身体僵住,表情尽是意外和微微震动。 注意到高城的异常,Bryan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时,贡多拉已驶过他们的窗口,只看到相互打闹的一对身影,场景看起来,不失为正处热恋之中的金童玉女,羡煞旁人。 然高城却猛地站起,紧紧盯着那对情侣消失的方向,神色复杂。 虽然许久不见,样貌长开了许多,但如果他没看错,那个女人,就是—— 迈出了一步欲往外走,却又霎时止住了,因乍见的震动而不自觉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真的是她又如何? 自她五年前去了英国开始,两人本就微薄的联系已经彻底斩断…… 一眨眼间,高城便恢复了冷峻的面容,紧抿薄唇,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Bryan,当先离开了餐厅。 ? 旅途开始前,许娉婷就将罗马定为终点站,从那里直接回国。 但在离开威尼斯的前一天晚上,她接到了来自闫婧的电话。这一通电话,让她不得不提前结束行程,先飞回英国,再从英国同闫婧一起回中国。 挂掉电话后,许娉婷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沉默良久。 她不知该如何与宋斐道别。 本想着既然无法天长地久,那便勇敢地拥抱当下的朝朝暮暮,顺从自己的心意,来一场壮怀激.烈的爱情。 明明知道两人之间不会有结果,却还是禁不住温暖的蛊惑,招惹了他。明明清楚注定是昙花一现的恋情,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心底依然止不住浓浓的留恋。美好的人事物给人的温暖何止千百倍?眷恋过太阳,很难再回到黑暗中前行。 但是再艰难,她还是要回去。有些东西,注定就是要失去的。 她终归是个自私的人啊,更受伤的,会是他吧…… 该章节已被锁定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 第十九章 千金归来 洁白无瑕如碧玉般的肌肤让宋斐晃了晃眼。 她媚眼如丝地看着她,手指在他的身上继续往下游走。宋斐完全被她迷住了眼,身体随着她的手指,身上的火一阵一阵冒得更高。 “嗯哼……”她柔若无骨的手总算游走到了目的地,宋斐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再次猛地抱紧了她,往房里唯一的一张chuang走去。 被扔进松软的chuang上的一瞬间,许娉婷整个身体弹了两下,下一刻,宋斐便压了上来。 到了chuang上,反而不是意料之中的狂风暴雨,宋斐耐心地在她红肿的唇上磨蹭,仿佛在细细描绘着美好的艺术品。 刚刚虽是她掌握主动权在撩.拨他,但同时自己也在被他撩.拨着。而比起激.烈纠缠,这种温柔的辗转更让人身上酥.酥.麻麻、心底毛毛躁躁,想要而不得。 于是许娉婷反客为主,伸出小小的丁香,从他的唇上一路吻过,经过他突出的喉结,接着转战到他结实的心口,来回不停地细巧盘旋。 宋斐难耐地粗喘一声,勒住她的腋下把她整个人重新捞了上来,双手按在chuang上,撑起身体,睁着染红的俊眸,静静地看着许娉婷。 她脸颊汗津津,微闭的迷蒙杏眸里星光璀璨,小手还在他的心口打着圆圈,挠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满头是汗。 一个杏眸里笼着一汪诱.人的春水,一个俊目中泛着阵阵噬人的火苗。 “斐……”许娉婷凑上了脑袋,往他耳畔轻轻地吹气,轻声呢喃,声音媚得石头都能立即软化。 宋斐只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火山口岩浆喷发,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呐喊。 他埋头在她的颈间,一口含.住了她白玉般的精巧耳.垂,一只手伸到她背后沿着她的脊椎骨慢慢地摩挲。 他掌心的热一丝一缕地散开,钻进她的五脏六腑。徐娉婷被他的前后夹击整得七荤八素,浑身软得快成一滩水,舒服得禁不住发出嗯嗯哼哼的声音。 吻从她的颈间一路下滑,引起了她心底的一阵一阵的悸动。许娉婷的双臂立即勾上了他的脖颈,两条腿也夹上了他的腰,整个人缠在了他身上。 他的双眼已变得猩红,在她身上吮.吸出一朵一朵颜色艳.丽的小红花,嗓音暗哑而chong溺地呢喃了一句“小妖精!” 隐在细腻柔.软肌肤中有轻微的一道煞风景的粗粗感,宋斐好奇地从她的丰.盈中抬起头,目光微微一滞,转而复杂。 身体间的摩擦让宋斐难受地哼了一声,两条腿错开放在她的两腿.间,压制住了她。 两人的身体明明紧紧地贴在一起仿佛就要合二为一,宋斐愣是隐忍着快要爆炸的火.热,整张脸再次埋在她的双.峰间,吻了吻她心口处几乎快要看不见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疤,然后将下巴抵在她的颈窝,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 复杂的声调里,带着压抑,带着挣扎,带着不明意味的怜爱。 意乱情迷间,许娉婷忽然被抱起,她困惑地半睁着欲求不满的杏眸,捧着面前的俊脸就是一阵狂啃乱吻。 被折腾得半条命都快没了的宋斐一边应付着她的新一轮勾.引,一边快速地抱紧她进了浴.室,等浴缸里的水放了三分之一,便迫不及待地将像无尾熊般挂在他身上的许娉婷扔进水里,然后他自己转身进了一旁的淋浴间。 温凉的水立时包围了许娉婷,但乍然离开他的怀抱,心底还是空了空。 僵着身体坐在浴缸里,身体的躁动一点一点地平复。而看着他的映在淋浴间玻璃门上不真切的高大身影,耳畔听到的连续不断的哗哗水声里,隐隐约约间或着他痛苦的低吼声,许娉婷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滋味。 她无法残忍地亲口与他道别,本想着借酒劲把这副身体的第一次给他,也许能弥补她不辞而别造成的伤害,却没想到,引诱到最后,终是功亏一篑。 无声苦笑地摇了摇头,许娉婷不知该反省自己魅力不够,还是该感叹宋斐毅力坚定。 不,他已经被自己撩.拨得浑身冒烟差点就燃了。也许,他对她的疼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深…… 浴缸的水满得溢了出来,许娉婷伸手关了出.水口,站起身跨出浴缸,走进了淋浴间。 充斥着冷水的淋浴间里空气冰冷,许娉婷的杏眸立即浮上泪花,猛地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头紧紧地贴在他凉凉的背上。 宋斐一个激灵之后转过身来,许娉婷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庞,不发一语,只静静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样子永远地刻在自己的心里。 很久之后。 许娉婷背对着宋斐,弯着身体,整个人被他从后侧搂在怀中。 环在她*上的手隔着衣料细细地揉着她的腹部,脸埋在她的秀发里,细雨般的吻悉数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脖子和耳朵,吮出一个个红色的印记。 铺天盖地地chong了她好久,直到她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宋斐才停止了动作,紧紧地抱着她,最后轻啄了一口她的脸颊,轻声说了句:“睡吧。” 许娉婷明显感觉到后腰上抵着他还在硬着的欲.望,却不敢再稍有动作。 她知道他是不会要她的了。至少,今晚不会。 回想起刚刚在淋浴间里艰难的灭火过程,许娉婷不忍心再看他那般痛苦的模样,她转了个身,想小猫一样埋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喉咙有些酸涩,瓮声瓮气地呼唤了他一声:“斐……” 她是多么幸运,生命中能出现这样的一道温暖光辉。 可是又是多么地遗憾,她没有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遇到他…… 疲倦而困意满满的宋斐将手掌搭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沉沉地应她:“嗯……怎么了?……” “谢谢你……” 谢谢他这段时间的陪伴,谢谢他喜欢她,谢谢在她彻底堕入黑暗前,给了她最后感受阳光的机会。 他模糊的意识忽略了她语气中隐隐的哀伤,陷入深沉的梦境前,他只来得及把她搂得更紧,淡淡地笑着轻声告白:“我爱你……” 黑暗的房间里顿时恢复了平静,宋斐细微而绵长的呼吸声缓缓蔓延,良久后,许娉婷最后的轻声呢喃在空气里飘散无踪。 “对不起……” ? 从英国飞往中国A市的飞机上。 高城放下手中的知名室内设计师名单,闭上眼往后靠在椅背上,略显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神色紧绷。 旁边的Bryan默默地收起那份名单,看到上面“魅影”的名字被打了好几个圈,心里明白,高城还是不死心。 为了这最后一期工程的设计师,高城已经费了许多精力,偏偏他青睐的只有“魅影”。 在威尼斯时“魅影”的经纪人终于松口答应见一面。虽然只是见经纪人,但高城十分重视,推掉了所有行程亲自奔赴英国,只为能邀请到“魅影”。 可是在约定时间的前一天晚上,却接到了反悔的电话。很显然,经纪人的意思代表了背后“魅影”的意思。高城再三争取,“魅影”依旧连见面详谈的机会都不给。 为了“魅影”,他们已经在英国呆了一个星期。毕竟高城不是闲人,耽误的这些日子里,积压了许多事务要处理,如今不得不先回国。 见高城似乎睡了过去,Bryan把毛毯轻轻盖在了他身上——他小心翼翼的举动引得旁边座位的人用颇有意味的眼光瞥了他们一眼。 Bryan灰灰地mo了mo自己的鼻子,样子有些窘迫——说出来都不可思议,这么多年来高城身边竟然只有他这一个助理,所以渐渐地,他连高城生活上的一些事情都连带包办了。 而因为高城至今单身,只有他这一个在外人看来相当“亲密”的男助理,这两年已经有不少议论他们“基情”的风言风语了。 只是,身为擎天形象代表的高城本人都没有理会,他这个助理总不能主动跑出来澄清吧?说不定还会被人认为此地无银三百两。 默默地叹一口气,Bryan暗暗感叹,他这个助理容易吗? “啊,对不起,小姐!” 一个空姐端着咖啡壶准备走回厨房时不小心和迎面的女人撞在一起。 Bryan听见动静回头,正看见咖啡壶里的咖啡倾倒出来,洒了一地,空姐一边连声道歉,一边帮她一起擦身上的污渍。 而他的目光不由在那女人身上多停留了两秒——黑色的修身连衣长裙勾勒出妙曼的身姿,披肩是最新一期的VOGUE上出现过,看起来简约,却给她添了一分大方。及腰的乌黑直发柔顺垂落,墨镜的黑色镜片几乎遮住了她小巧的大半张脸,但仅线条精致的下巴已可以看出她是个美女,东方美女。 她的态度淡淡的,没有不满地抱怨什么,只是朝空姐摆了摆手以表示没事,便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经过Bryan身边时带起的微风里,飘散着淡淡的香味,闻不出香水的品种,但沁人心脾。 “怎么了?” 头等舱里本就安静,高城也只是假寐,一下就被这个小插曲吵醒,皱着眉头问Bryan。 Bryan简单地解释完后,高城抬头看去时,刚好她已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去,一瞥之下的背影却令高城觉得有些眼熟。 “没事吧?”许娉婷刚坐下,闫婧就关心地问。 她摘下墨镜,对着闫婧摇了摇头。 闫婧瞅见披肩上沾到的咖啡渍,嫌弃地朝她翻了个白眼:“暴殄天物。你是不是把你的心都丢在旅途上了?” 许娉婷无声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自与宋斐不辞而别已经一个星期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继续下一站的行程吗?她记得她当时缠着他说到了罗马一定要在少女许愿池前扔硬币的,如今他一个人,应该不会去了吧…… “Rebecca!”见许娉婷呆呆地在想着什么,闫婧不由有些生气。 虽然不清楚她在旅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闫婧也是女人,哪里嗅不出一丝奸.情的味道? 许娉婷伸手扯平了闫婧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笑道:“好啦,你的皱纹又出来了好几条!放心吧,我不会因为无谓的事情辜负了自己五年的努力。” 闫婧龇牙咧嘴地拍掉她的手,mo了mo自己的脸,忿恨地抱怨:“还不是你捣弄的!拿开你的咸猪手!” “对了,”正对着镜子“孤芳自赏”的闫婧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你确定不接那个案子?” “不是不接,只是……时候未到……”许娉婷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说,随即转头看向机舱外一望无垠的蔚蓝。 五年了,终于回来了,你们,做好迎接的准备了吗? 【卷一千回百转终】 第三章 小鬼心思 许娉婷立即明白了他之前的挣扎是怎么回事儿。 小男孩抬起头,蓄着眼泪的双眸不看许娉婷,而是盯着黄飞宏和闫婧,嗫嗫请求道:“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小白……放在你们家……它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这里……” 许娉婷的瞳仁顿时一缩,随即直接把小白放在地上,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你想要回的小狗我已经还你了,至于你是否被允许养它,不是我们的事。你可以回自己家了。” 小男孩闻言愣愣地回过头,正望进许娉婷冷漠的眼眸里,不由一个激灵。 看到小男孩被许娉婷吓得泫然欲泣,闫婧有些不忍心了,劝许娉婷道:“Rebecca,一个孩子罢了,收起你的冷面,亲切点。” 小男孩立即朝闫婧投去饱含希望的目光,黑色的葡萄在水光的润泽下显得愈发晶莹剔透,闫婧心下不由暗叹这小子的眼睛怎么能这么好看,假以时日长大成.人,不得迷惑多少少女芳心! “行了行了,别再看我了,我可受不了这样的眼神。”闫婧无奈地同意,“你的小白就寄养在我们家了,你想来看它的时候就过来吧!” 许娉婷不满地皱了皱眉,还没等她说什么,闫婧就堵住了她的口:“不会让小白影响到你,何况你在这又住不久。” 许娉婷瞥了小男孩一眼,见他的小.脸堆满笑容,眼里的泪花早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明就是个小有心思的小家伙。 “你不是害怕这些小猫小狗吗?”许娉婷将他们甩在身后,自行进了别墅里,扔下了这么一句话。 立即就听到闫婧边往里走边对黄飞宏说道:“小白就交给你了!” 最后是黄飞宏的一声哀嚎,许娉婷无声地摇了摇头,她早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 高城回到家,小高乐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飞似的跑出来迎接他,不由感到惊讶。 随即便发现原来小高乐压根不在家,立刻把保姆叫来问话,保姆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Bryan眼瞧着高城就要发火,马上吩咐大家到处找找,终归是跑不出五澜湾的范围的。 “爹地!”只是才一转身,就见小高乐欢快地奔了进来,惊喜地喊着高城,重重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高城顺势把他抱了起来,皱了皱眉问道:“跑去哪里了?怎么没有和保姆说一声?” 小高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嘿嘿地笑着,胖乎乎的小手伸到高城脸上压了压他习惯性皱起的眉头,回答说:“刚刚遇到一个姐姐,她皱眉的样子和爹地好像啊!” “姐姐?”高城眉头皱得更深,“不是说过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吗?” 小高乐讨好地咧开嘴笑:“那个姐姐就住在我们家斜后方的那栋别墅里,不是陌生人。” “斜后方?”高城望向Bryan,“那栋别墅不是空了一年了吗?终于有人搬进来了?” Bryan触了触鼻子,接收到了高城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要他查一查买主的资料嘛。 这一边,许娉婷和闫婧搬进去后才发现,整栋别墅里竟然许多生活用品都没有备齐。对于许娉婷来说倒是能凑合,但是一向挑剔的闫婧就接受不了了——当然,其实在许娉婷看来,她只是接受不了冰箱里没有准备好各种零食等待她挑选享用。 于是,前脚行李才放下,后脚闫婧便风风火火地押着黄飞宏一起回市区血拼一番。许娉婷自是懒得再出去,何况她清楚闫婧这一去几乎会把整个商场的东西都搬回来。 因为差不多该到饭点,两人说好帮她把晚饭也帯回来,但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还不见他们的踪影。她自己倒没什么,但小白却似乎已经饿了,可怜得呜呜直叫,吵得本来在看资料的许娉婷心烦意乱,便干脆下楼去。 也不知是怕生,还是隐隐察觉到许娉婷本就不喜它,小白一见到许娉婷的身影,便害怕地缩在墙角里,睁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她。 许娉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她竟然凶神恶煞到令一只狗都不敢靠近她吗? 突然想起包里似乎还有一片培根,许娉婷把它找了出来,撕了一小片放在掌心,然后蹲在离小白不远的地方,伸长了手,引诱它过来吃。 小白刚开始畏畏缩缩地又后退了两步,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许娉婷手上的培根。 许娉婷边晃动着手里的吃食,边发出声音逗它过来。 似乎挣扎了好久,小白才试图朝前走了一步,见许娉婷没有异常反应,才接着慢慢地靠近她。 许娉婷觉得自己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小白才一步一步地挪到她跟前,又警惕地盯着她好一阵,才突然伸出脑袋叼走了培根,飞快地跑回角落里,一边防备着她,一边把培根一口吃光。 许娉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狗机灵得很,不由苦笑地摇了摇头。 见小白又盯着她手里剩下的培根,许娉婷干脆再次伸出手,召唤它上前。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小白似乎对许娉婷放心许多,不再像第一回那样纠结,眼神里明显没有了刚刚强烈的警惕,慢慢地走到许娉婷跟前,直接凑着她的手吃起了培根。 手心乍然被小白湿.润的舌头舔.到,许娉婷的手不由抖了抖,小白顿时抬起头看她。 许娉婷嘴角轻勾,抚了抚它的脑袋,它才安心地重新低下头享受美食,吃完后似乎特别满足,舒展了身体,蹭了蹭许娉婷的手,才慢吞吞地走回角落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就休息了。 这样的良好习惯让许娉婷很满意,谁也不希望养一只到处拉撒的动物在家里——当然,如果真是这样,恐怕她此刻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小白赶出去。 安抚完小白,整栋别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许娉婷环视了一圈有些空荡荡的四周,仿佛空气里还飘散着未完全散去的油漆味。 正准备上楼,眼角余光瞥见窗户的玻璃上贴着一张人脸。 窗外漆黑一片,乍看之下玻璃上诡异地贴着张人脸,圆溜溜的眼珠子直瞪着朝里头张望,任谁的第一反应都该是害怕。然许娉婷虽怔了怔,但下一秒便冷下了脸,走到门口开了门。 “出来吧。” 自然,她一眼就认出这张脸是属于谁的。 偷.窥被抓个正着,小高乐忸怩了许久,才慢吞吞地露了脸,朝许娉婷绽开略显谄媚的笑容,同时也是他自认为老少通杀无人能够抵挡的招牌迷人笑容。 高城只回来一会儿,便带着Bryan匆匆忙忙又回了公司。他一个人吃完晚饭,玩了会儿电动,觉得非常无聊,心里又思念起小白了,便趁着保姆进浴.室帮他放洗澡水的空档,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来到许娉婷这里,他本来是想摁门铃的,但是看到楼下客厅的灯是亮着的,窗帘也没有拉起来,他想先看看里头的人现在都在干嘛,便踮起脚凑到了窗户上。 于是,便看见了许娉婷温柔地喂小白吃培根的一幕。 “我是来看看小白有没有吃好睡好……”他小心翼翼地说。 这小子,又装弱势。 许娉婷心下早把他的小伎俩看穿,所以并不吃他这一套,“不是已经都偷.窥到了吗?我没有虐.待它。可以安心地走了吗?” 这回小高乐并没有像白天那样被她的冷言冷语吓到,依旧保持着可爱的笑容,请求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它吗?” 说着,就见他从身后拿出一包狗粮,朝她晃了晃,“我把小白的食物带来了。” 许娉婷刚想开口拒绝,小高乐早一步就着身高差的优势,从从她胳膊底下穿过门口子进去了,自顾自地朝小白走去,她想阻止都来不及。 小高乐正一下一下地抚着小白,小白半眯着眼睛睡着,似乎十分享受。 见许娉婷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小高乐抬起头,朝她露出暖暖的微笑,说道:“姐姐也来,小白喜欢大家mo它。” “姐姐”的称呼让许娉婷愣了愣,这小子白天分明还是怕她的,怎么现在倒亲热地都喊她姐姐了。 她不知道的是,小孩子总是单纯的,很容易就因为一些小细节而判定对一个人的喜恶。的确,在此之前小高乐是有些怕她的,但是自透过窗户看到她给小白喂食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个白天看到的冷面姐姐,也有温柔的一面,至少她在给小白喂培根时,脸上的线条是无比地柔和。 于是,他恍然大悟,如他这般人见人爱的孩子,怎么会不讨她的喜欢呢?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见许娉婷没有反应,小高乐犹自站起来拉着她一起蹲下,然后抓着她的手一起抚着小白,还不忘对着她咧开嘴笑。 其实在许娉婷看来,他这样故意的表现实在有些做作,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长了一张讨喜的脸。 “不用为了刻意讨好我而喊我姐姐。”许娉婷不自然地撇开脸——这小子的笑容太扎眼了。 小高乐突然小大人似的紧锁眉头,似在思考一个关乎人生大事的问题,然后困惑地问许娉婷:“不叫你姐姐,该叫你什么?” “阿姨。我的年纪,你该喊我阿姨。”许娉婷淡淡地回答。 第四章 事事算计 “姐姐的年纪很大吗?”小高乐歪着脑袋凑到她眼前,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两圈,奇怪地说:“姐姐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是阿姨呢?” 许娉婷不自在地触了触自己的脸。 她自己也一直苦于这张与冷淡气质不相符的面容。许娉婷的个子虽有一米六七,属高挑型,偏偏相貌更像母亲,算不上绝色,却是典型江南水乡的清秀温婉,且略显甜美。 因为外貌,大多数人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柔弱小女人,而稍加接触,才会察觉根本不是这样。虽然许娉婷对这点不是很满意,但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有时也是麻痹他人的绝佳利器…… “姐姐……” 小高乐的呼唤声让深陷思绪的许娉婷回过神来,见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异,许娉婷才发现自己刚刚不小心在一个孩子面前露出了过于锋利的目光。 敛了敛神色,许娉婷站起,下了逐客令:“mo也mo了,你可以走了吧?你这样到处乱跑,家里人都不找你的吗?” 分明有那么一小阵子,他感觉到这个姐姐对他的态度有所软化,可一眨眼间便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小高乐脸上笑意不变,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思量着,看来要攻克这个姐姐还得多下工夫。 虽然他不明白这个姐姐为什么总要装出一副难以接近的样子,不过没关系,Bryan叔叔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小高乐的。连爹地长年不变的臭脸都能偶尔被他逗出几缕笑意,何况是这个表里不一的姐姐呢? 构想着将来他能和这个姐姐融洽相处、那么他就能多一个耍乐基地的美好蓝图,小高乐扭着圆溜溜的小臀,颠颠地回家了。 不久,黄飞宏和闫婧终于回来了,不出许娉婷所料,他们几乎把半个商场都搬回来了,许多家具家电也跟着他们一起回来。 看着空间被一点一点地填上闫婧的偏好,许娉婷眼角闪了闪,由着闫婧高兴。反正,过两天,她就要回许家了。 任由里面的人忙乎得热火朝天,许娉婷一个人走到别墅后附带的小花园里透气,坐在秋千椅上,望着今夜难得布满星星的深蓝夜空发呆。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对方没有出声,许娉婷也没有回头。 “没想到五年前还哭鼻子想不开欲图跳楼解决一切的小姑娘,转眼变成了这副样子。”沉默半晌,黄飞宏走到她对面,戏谑开口。 许娉婷最见不得他总以长辈的口吻喊她小姑娘,抬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纠正道:“再说一遍,我是在看风景。五年了,我很怀念当年站在那个天台上远眺的感觉。” 黄飞宏颇有些遗憾道:“我也怀念,可惜,那栋楼已经拆了。” “只是物是人非罢了,何必感慨得跟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一般。”许娉婷轻轻晃了晃秋千,不以为意道。 黄飞宏一点也不介意被她埋汰,笑笑:“是啊,你如今可是有能耐得很,自然不会有我等市井小民的感慨。” 许娉婷没想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下去,一下转了话题,问道:“目前我手头里还剩多少许氏的股份?” 黄飞宏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收。许娉婷愣了愣,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在意这件事。 当年许仁安留下来的百分三十股份,一半转到了许世安名下,不再属于她。另外一半交由许世安代为打理,照理说该在她十八岁成年之后交还给她。但,到嘴的肉,岂会轻易就肯吐出来?许世安一直没主动提这件事,许娉婷为了不打草惊蛇,便也装作无意,所以可以说,她从未真正掌控过属于她的那百分十五股份。 直到两年前,黄飞宏观察许久后买进的一支股,几乎把两人当时所有的资金都压在上面,作为扭亏转大赢的起点。然而,买进后,没有如预料中的大涨,反而呈现下跌的趋势,现金被套牢在那支股上。 就在那段时间,黄飞宏的母亲病危,医疗费、手术费等等加起来需要一大笔钱。他自然没有对许娉婷开口要钱,但许娉婷很清楚黄飞宏是个孝子——他母亲久病缠身,大半辈子是在chuang上度过,黄飞宏却从来没有放弃过。 考虑再三,许娉婷咬了咬牙,冒险向许世安提出要回股份的事。 这其中的过程经历了多大的艰难和曲折自是不用说的,只是最后,许世安还是只先还给了她百分之三。所幸许娉婷也不是真的想要回全部股份,只是为了救急。而为了迷惑许世安,许娉婷不得不把要回的那百分之三的股份全部卖掉,装作她只是为了吃喝玩乐手头紧而这么做。 可惜的是,黄飞宏的母亲还是没能活下来。但自那之后,黄飞宏便一直对她心怀愧疚。其实那一支股在后来也的确大涨,一下改变了两人在炒股大业上的困窘,况且这一两年,黄飞宏通过炒股手段,已经慢慢地帮她把市面上的散股收回了不少,超过了当年那百分之三,却依旧没有化解他的歉意。 “黄飞宏,不要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欠了我百八十万的表情,它不适合你。”许娉婷面露一丝不愉,眉心禁不住轻蹙。 黄飞宏的小眼睛登然吊得老高,“许娉婷,你嘚瑟个什么劲?别以为当年你借钱给我老母看病我就对你感恩戴德,也别以为我是对你有什么子虚乌有的愧疚才甘愿当你赚钱的机器。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你常挂在嘴边的,不过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罢了!” 许娉婷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懒懒道:“你清楚这一点就好。行了,你慢坐,我累了,先进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黄飞宏粗.鲁地“呸”了一声,不满地轻轻甩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自言自语咕哝道:“我怎么把自己说得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许娉婷一进去,就看见闫婧斜侧着肩倚靠在墙边,双手环xiong,挂一抹不明意味的笑,问:“和你的小伙伴说完真心话了?” 见许娉婷一副“你不是全听见了”的表情,闫婧笑容一收,继续说道:“五澜湾的Boss又向我讨要‘魅影’了。你好歹把‘魅影’的考虑告诉我,否则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搪塞了。” 许娉婷斟酌着皱着眉头:“如今我还没有回许家,手中所有的资料也都是通过第三方收集来的。得等我找到一个最有利的时机,才能让‘魅影’松口。否则,就白白浪费了这层身份。” “啧啧!”闫婧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外人都以为‘魅影’是为了设计的伟大艺术内涵而不愿涉世太深,其实不过是个事事算计的铜臭商人。你最好永远别让那些看重‘魅影’的人知道你的真面目,否则,他们恐怕不会再爱了!” 许娉婷耸耸肩,不置可否,正准备拐上楼梯,闫婧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她,“刚刚整理行李的时候翻出了这个东西,是你的啊?” 顺着闫婧努嘴的方向,许娉婷望向了客厅的茶几。看清楚是那张邓丽君现场录音珍藏版唱片后,她的眼神闪了闪。 那是后来宋斐还给她的。之所以说“还”,是因为他说,他当时只是为了找个能邀请她吃饭的借口,一时情急就抢了那张唱片…… 只是滞了一秒,许娉婷就转回头,边往楼上走,边不甚在意地说:“你喜欢就拿去吧。” ? 第二天早上,许娉婷从外面跑完步回来,闫婧已经不见了,她才想起闫婧昨晚提过今天要出门买车。但许娉婷担忧的是,闫婧是上个月才拿到的驾照。 刚坐下吃早饭,门铃就响了,正疑惑着会是谁,就从可视门铃的显示屏上看到某孩子圆.鼓.鼓的笑脸。 “你家人都不管你的吗?”一开门,许娉婷就忍不住质问道。 小高乐依旧乐呵呵,轻车熟路地进了来,回答说:“爹地昨晚又是忙得一个晚上没有回家。” “那你.妈.咪呢?” “我没有妈.咪。”小高乐随口一答,已经蹲下了身子把小白抱在了怀里,也不管是不是打扰了它的清梦。 许娉婷却闻言一愣。她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开朗的孩子,是出自单亲家庭,并且听起来,他的父亲还是个夜不归宿的工作狂。而这样的家庭背景,又和她小时候,何其相似…… 见他一个人逗小白玩得很欢,许娉婷便不再理他,任由他在楼下自娱自乐,她自个儿则吃了早饭,上楼回书房继续看资料。 早上跑步的时候顺便绕了大半个五澜湾,待亲眼所见高城五年来最大手笔的冰山一角后,许娉婷认为自己该庆幸当年这块地皮是被高城买走——经过有力的开发与经营,如今它的价值已远远超过它本身。 关掉文档上所显示的这五年擎天地产发展成为擎天集团的重大事件表,许娉婷重重往椅背后一靠,闭上了有些酸涩的眼睛。 不得不承认,高城,真的是商业奇才啊! 第五章 旧人重逢 如果说当年的擎天地产仅以两年的时间就在房地产业崭露头角并成功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上存活下来算是商界的一个奇迹,那么以短短五年的时间将擎天地产扩展为以房地产开发、旅游酒店和贸易物流为三大核心行业的擎天集团,就是商界目前为止可望不可即的高度了。 要知道,如今的擎天集团,领跑着整个A市的企业不说,还是美国权威性的商业杂志企业排名中连续两年入榜的仅四家中国企业的其中一家——其它三家均是国企,只擎天是民营企业。 许娉婷的眼眸忽地睁开,精.光一闪。 是的,从两年前开始,擎天就将许氏集团挤下了A市老大的宝座。最可笑的是,擎天之所以能发展成今天这般的初具商业帝国模样,五澜湾的工程是最大的助力。 一切,又回到了她母亲的那块地皮上。许世安应该为此怄了好几年吧?毕竟,当年那块地皮可是由他经手卖出的啊! 而一想起许世安,许娉婷杏眼里的冷意就更深三分。五年来,她无时不刻不在暗中盯着他,虽说他对许氏集团算是殚精竭虑,且对手也确实强大,但是人的本性往往就是如此,总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在自己手里才能发展得最好。所以,从许娉婷的私心来看,许氏集团不敌擎天,完全是许世安的错! 脚下突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许娉婷微惊,低头一看,小白不知何时竟上了楼,此刻正蹭着她的脚踝。 许娉婷眉头习惯性地皱了皱,有些嫌弃地挪开了脚,小白立即识相地蹲在一边,睁着深褐色的圆眼巴巴看着她摇晃着短短的尾巴,颇有些委屈。 那个小鬼走了? 疑惑间,许娉婷带着它下楼,一眼瞧见在沙发里窝成一团的小高乐。 他的苹果肌上还残留着一抹红,饱满的额头上细汗未干,一看就知道是刚刚与小白玩得太欢。闭上了他那对如同水晶葡萄般的眼睛,安静睡觉的他少了醒着时候的灵气,却多了一分四五岁的孩子该有的淳质。 恰恰在此时他翻了个身,由侧卧变成了横躺,两只脚却没有胡乱.蹬开,而是安安分分地并拢着,两只手也对称地放在了身体两边,似是在做着什么美梦,小.嘴浅浅地弯起。 许娉婷眉尾轻轻一挑,睡相是很能体现一个人的家教的。看来,他的父亲至少不是个普通的暴发户。 不过,在别人家里,他睡得倒香。 正想喊他,许娉婷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他的名字。于是便轻轻晃了他两下,他却只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听他的意思,他家里人应该还不知道他跑这里来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就有理也说不清楚了。而徒惹麻烦,是她相当厌恶的事情。 如此考虑着,许娉婷当机立断抱起了他,打算现在立即把他送回去——似乎听他提起过他就住在斜前方的那栋洋房里。 ? 穿过一片茂密的小林子,绕开红色的木栅栏,半圆形的一块草坪沿边紧挨着砌上环形鹅软石路,石子路的另一侧是半人高的被修剪成矩形的绿篱,隐约弥漫着淡淡的六月雪的香气。 建在这一处山庄的全是独立别墅,眼前的欧式洋房白体靑ding,以正门的四根粗.壮大柱子撑起的唯一一个露天阳台为中心,向两边排开四个弧ding大窗,一看便知采光性是极好的;坡式屋ding上凸出的三个小阁楼木窗向阳而开,为洋房整体的大气添了一分精巧的细腻,大成之韵与海派之风相结合得相当成功。 虽说许娉婷专攻室内设计,但设计这一行本就有所相通,何况室内设计往往要与建筑外观相辅相成,因着职业敏.感,她多加留意了几分,眼底不禁露出赞叹之色。 怀里的小鬼睡得正香,轻轻动了动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许娉婷低头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手臂将他往上托了托——这小鬼,抱久了才发现他沉。 腾出一只手正准备摁门铃,伴着扑面而来的沐浴露清新气味,门快她的动作一步被打开,对方高大的身形在许娉婷面前投下暗影。 她还保持着一手抱孩子、一手摁门铃的姿势,对方也因门口突然出现的人而停下了脚步。而当许娉婷微微抬起头与他目光相对的瞬间,两人均愣怔住,并从对方的眼底瞥见一抹难掩的惊讶。 “好久不见,高城。” 虽清楚自己迟早要与高城碰面,但她事先预想的地点是在工作场合上,却没想到,这场重逢,发生得比自己想象得快,且突然。 不过,快又如何?突然又如何?如今的她,最擅长的不就是自如地变换自己的面具?所以,许娉婷当先反应过来,收敛惊讶的神色,露出得体的笑容与他打招呼,语气轻松而自然。 “你——”高城在她礼貌性的笑容里回过神来,嘴唇微微张起发出了这么一个字后,戛然而止。 可只是一个字,却因他低沉的嗓音而仿佛带出深远厚重的回声,荡漾耳畔。 他脸上的线条比五年前看上去更加硬朗,完全脱去了之前还残留的些许儒雅,即便不用西装革履的衬托,仅仅眼前身上所着的素色浴袍,也掩盖不了他从内而外自然而然透露出的浓厚的铁腕商人的凛然气息。 他的眉尾轻轻挑起,深不见底的星眸不明意味地盯着她看。而明明与以前一样不易察觉,可许娉婷还是一眼看见了他左眉靠近眉尾处的那颗奇特的小痣。 “阿城?你怎么站在门口?是谁来了吗?” 从里头传出的清亮女声打断了两人久久的四目相对。高城闻声下意识地回头转身,许娉婷则闻声下意识地往里看。 大门的位置正好能看清楼梯口,一个同样穿着浴袍的女人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看向这里。她棕色的波浪卷发披散着,映衬出她妩媚精致的面容,两颊上还残留着两抹可疑的飞红。 许娉婷的瞳孔微微一缩,立即就认出了她——Vivian. Vivian似是已经对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许娉婷没有任何印象,只是好奇地走了过来。 此情此景,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来得不太是时候。许娉婷本就不欲多留,双臂往前摊了摊,示意她此行的目的只是送孩子回来的:“他在我朋友家里睡着了。” 自然,在见到高城的那一刻,许娉婷也终于知道这个小鬼到底是谁了。 “小高乐回来了?”Vivian看到许娉婷怀里的孩子,惊喜地喊道。 也许是因为突然脱离了温暖的怀抱,睡梦中的小高乐下意识地紧紧抱住许娉婷,心满意足用他圆圆的小脑袋在她的怀里蹭了蹭,手指攥紧她的衣角,似是不愿放开心爱的玩具般。 许娉婷蹙了蹙眉。 这个习惯性的细微表情在高城的眼中却是另一种意义,仿佛小高乐就是烫手山芋般不受她待见。他顿时就拦住了Vivian要接过小高乐的举动,睨着许娉婷,“既然小高乐不松手,你就亲自把他抱进去吧。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照顾他了。” 话语内容没有不妥,口吻却带着微微愠怒,连Vivian都察觉到了异常。而且听他的意思,两人原本就相识,不由怔了怔,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许娉婷自是以为高城是因为小高乐出现在她那里而生气,也没想解释什么,只目光颇具意味地扫了眼Vivian,然后看回高城,嘴角轻轻勾起,“那么,便暂时打扰二位的兴致了。” 高城的态度让许娉婷一时改变了主意,她抱着小高乐走了进去,踩在客厅蔚蓝色的地毯上,快速了扫了一遍目之所及的所有空间,全是追求简约实用价值的设计。 随即她回身,对着高城挑了挑眉,用眼神问他该把小高乐送到哪里。 “Vivian,你先回公司吧。”Vivian正准备开口,再次被高城阻止。 他的目光从头至尾没有从许娉婷身上移开过,此时也没有再看Vivian一眼。Vivian因他的话愣怔住,呆立在原地看着他带着许娉婷上楼,目光微闪。 小高乐独自睡一处。房门打开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深蓝色壁纸,而壁纸上的图案不是其它,是超人飞翔时的经典姿势,怀里还抱着小超人,分别是高城和小高乐一大一小的两张脸。 与小高乐五官都挤在一块的开怀大笑相比,高城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古怪了。似乎也想笑,但嘴角不明显的弧度却是僵硬的,可想而知他拍下这张照片时的矛盾心情。 见她停留在壁纸上的杏眸里有淡淡的笑意,高城略显尴尬的咳了一声,然后从她手中接过小高乐,径直走入房中将小高乐放到chuang上。 第六章 利齿森森 他的动作很轻,俯低身子给小高乐掖好被子后,手掌在他的额上抚了抚,从许娉婷的角度看,他冷硬的线条和缓不少,倒是让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也是这般难得的温柔。 长期以来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而两人的样貌也的确相像,且小高乐也曾在她面前一口一个爹地地提过。许娉婷已经认定,这孩子恐怕真的是他的私生子。 “五年不见,你的父亲形象有模有样多了。”她倚靠在门边,轻笑道。 高城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转过身来,眸中精.光一闪,单刀直入:“许董事还不知道她的宝贝侄女回国了吧?” 许娉婷笑意未减,站直了身体,不紧不慢地回应:“多谢高总百忙之中还抽空管我的事。” “许家小姐,”高城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紧逼不放,“你和你叔叔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你回国了不回许家,反而住在这里?” 毫不避让地对上他充满讥诮之意的星眸,许娉婷缓缓绽开笑容,美丽的杏眸风情毕露,不以为意地说:“你尽可以大胆地发挥你的想象力来猜测我的目的。” 高城眯了眯眼,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颔,饶有意味地问:“所以,你承认你是偷偷躲在英国磨利你的小爪子?” “高总,‘老鹰的利爪不是与生俱来的’,是你教我的,审时度势,伺机而动……”她顺势凑近了高城的脸。 明明是娴静而温柔的笑容,高城却觉得无形中透露出一股利齿森森,然待他凝睛细看,近在眼前的面庞眼波似水,夹杂着清香的温热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只觉得满是烟雨缠绕般的柔缓,并无刚刚的冷然。 “你这么坦白,就不怕我告诉许世安,让他提防你?”高城不由紧了紧手上的力道,阴恻恻地问。 像是听到了笑话般,许娉婷突然咯咯地笑了两声,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你、不、会。” 高城正被她浅浅忽忽笑容里的光影所吸引,就见她突然收敛了所有暧.昧荡漾的神色,拨开了他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继续说:“坐收渔翁之利才是你会选择的。” 虽说擎天这几年势头大盛,但许氏毕竟是经历了岁月的老企业,在某些方面的影响力还是擎天这样的新星无法抗争的。以高城这样宏图远大之人,放在封建社会,就应该是个崇尚专.制统治的君王,许娉婷不认为他会容许在A市的地盘里有其他公司威胁擎天的地位。所以,如果许氏内部管理层出现混乱,该会是他乐见其成的。 “许娉婷,是你太天真,还是以为我太傻?”高城冷哼一声,“如果你能为了夺回许氏煞费苦心筹谋五年,那么你会任由许氏在你手里衰败?既然许氏始终都会威胁到擎天,我又为何不在现在就拔掉你的利爪而非要等到你对我磨刀霍霍?毕竟比起对付一个还未mo透底细的对手,许世安更容易把握。” 许娉婷双手环xiong静静地听着他说完,心下不由佩服高城时时刻刻保持着的冷静而清晰的思维。 今天与他的碰面虽然只是意外,但心中早有计较,所以在他面前并不刻意隐瞒,况且,恐怕也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比起愚蠢地遮遮掩掩,不如直接摊开来说。 而且,这场游戏,本就需要他的参与……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她的神情始终淡然,阅人无数的高城竟察觉不出她的一丝.情绪,也因此更加确定,五年后的她,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高总,如果你要为了擎天高瞻远瞩,我不介意奉陪到底。”她先行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将一句颇具挑衅意味的话用淡淡的语气说出来,仿佛他的考虑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还是说,她根本不在意他的任何态度? 他向来不是冲动的人,但不知怎的,想到这种可能,心中顿时有一股无名火腾腾燃起。在理性思维作出判断前,他已经用力拽回正欲转身.下楼的许娉婷,脸色黑得像锅底般难看:“许娉婷,你真的长本事了!” 可不是?五年前,明明是向他寻求帮助,却非要搞出一套看似公平的利益交换,但她再伪装、再不甘示弱,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那点小心思早被他看得透透的。可现在,她这般淡漠而无所谓的表情,反让他琢磨不透。而琢磨不透,代表着无法完全掌控! 许娉婷被迫停下脚步,挣扎了两下,手腕依旧被抓得紧紧。他的无故发难令她心生薄怒,“高城!” 高城星眸眯了眯,脸上浮起一丝桀笑:“原来你记得我叫高城啊。” 从两人碰面起,她就一直以“高总”称呼他,似在无形中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许娉婷并不与他在称呼上作纠缠,冷了冷脸,问道:“你究竟在在意什么?如果是因为我可能成为你未来的竞争对手,我不是都说了,随便你。你还想怎样?!” 她瞥了眼他抓在她手腕上的手,脸上有稍纵即逝的厌恶,高城迅速捕捉到,顿时愣了愣。 五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也从她身上察觉到了相同的厌恶。 “许娉婷,你又究竟在厌恶我什么?” 锐利如刀刃的目光直透她的眼底,冰冷如雪的语气瞬间凝固了四周的空气,也将许娉婷的记忆转回五年前在门外偷听到的高城和Vivian的对话。 过去是她没有办法,只能暂且将身死之谜和亡父之恨深埋心底。可是,它们都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淡去,反而因为压抑的生活而愈加如烙铁般在她的五脏六腑都刻下了狰狞的痕迹。 这两年她的个人情况逐渐好转后,她也曾尝试雇佣私家侦探调查过周小芙的死,但仍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哦,不对,还是有发现的。 许娉婷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周母和周涛都认为周小芙死得蹊跷,可警察就是坚持认定周小芙是意外坠楼。周涛曾经上诉过,却一次次地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驳回。 所幸,大笔大笔的金钱还是换来了一条线索——上头有人打过招呼。 钱多,敌不过权大。 而她立即就想到了高城,这个有着神秘政治后台的男人。 零散的蛛丝马迹日日夜夜在在她的脑海里萦绕。高城,Vivian,还有那个自周小芙死后就不见了踪影的徐强,这几个人连成了密密麻麻的网,构成了周小芙身死的关键! 眼见面前的女人温和的眉毛慢慢挑起,挑出凌厉的弧度,水润的杏眸里有深不可测的精.光凛凛飞出,只觉得那目光相当复杂,千缠百绕的情绪都在里面,却偏偏理不出来。 高城忽然有种错觉,或者说,根本就不是错觉。 他从来就不认识她。 “你从来就不认识我。” 与他心中所想的同一时刻,乍地一句话差点令高城以为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愣了愣才发现是出自许娉婷之口。 “我们俩的交集本就屈指可数,并且真要追究来说,还是我擅自闯入你的生活。你是帮过我的,至少酒店里那次……”顿了顿,许娉婷继续说,“虽然最后没有达成交易,但总是得到过你的点拨。”只见她神色转瞬间便找不着一丝刚刚的复杂情绪,反似略有些无奈而疲倦地软声说道。 剑跋扈张得突然,眼看就要爆出火花,却又陡然平和,剧烈的起伏变动让高城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爹地,你和姐姐在干什么?” 恰在这时,略带迷糊的清脆声音跳动在空气里,两人都闻声转头,正望见小高乐坐在chuang上,揉着惺忪的睡眼,奇怪地看着他们,显然是被两人刚刚的动静吵醒的。 凝滞的空气因小高乐的打岔恢复了流动,许娉婷压低了声音,说:“高城,也许是刚刚我的口气让你觉得不爽,我道歉,但你真的有些失去理智了。我姑且把它理解为你昨天整夜加班的后遗症,睡眠不足的人的确容易情绪失控、脾气暴躁。算我倒霉撞到枪口上,现在,你放松了下来了吗?” 她脸色平静,口吻隐隐有循循诱导的意味,令高城因小高乐而才缓过来的脸色又黑了黑——任谁被一个小自己八岁的丫头用这样的口吻教训,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吧! “许娉婷,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高城也将嗓音略微压低,面容僵硬地回应。 闻言,许娉婷昂起光洁的下巴,挑了挑眉。 先管好自己?他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和许世安的内斗,他只会暂且坐山观虎斗。 耸耸肩,许娉婷远远地对睡眼朦胧的小高乐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随即转身.下楼。 高城却因她千变万化的姿态深了深眼眸。 将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丢在身后,背过身去的许娉婷,嘴角边立时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带点嘲讽,带点狡黠,更多的是诡计如预料中得逞的骄傲。 第七章 高调回家 一出高城家,许娉婷便看见Vivivan正在门口等着她。 她已经换掉了浴袍,穿着一套知性的通勤装,目光直直地盯着许娉婷,神色略显复杂。本以为许娉婷看见她会停下脚步,却没想到她只是瞥了她一眼,淡定地与她擦肩而过。 “你等等!”眼看许娉婷就要走远,Vivian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叫住了她。 许娉婷闻声回头,神色略显茫然而无辜,似是不确定Vivian在喊她,还指着自己困惑道:“你在跟我说话?” Vivian走到许娉婷面前,笑着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擎天的公关经理Vivian” “哦,你好。” 简短的回应令Vivian猝不及防地愣了愣。只见面前二十岁出头的许娉婷眨巴着一对黑珍珠似的杏眼好奇地注视着她,眼神澄净而晶亮,在阳光下熠熠夺目。 “请问有什么事吗?” Vivian因她的问话晃过神来,一时语塞,突然觉得在她的目光下无法单刀直入地质问她和高城的关系。于是她浅浅一笑,换了个话题:“你也住在五澜湾里?” 许娉婷嘴角旋起一个小梨涡,回答道:“不,我只是来朋友家暂住。小高乐很喜欢我朋友家的小白,最近两天经常过来和小白玩闹。” Vivian顿时了然,暗暗思忖着原来是因着小高乐的关系,心底随即舒了口气,伸出手,扬唇笑道:“多谢你们对小高乐的照顾,他自小就调皮。” 许娉婷眉尾轻挑,心下一动,这女人,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口吻啊。 但她脸上神色不变,伸过手去与Vivian的手轻轻触了触,礼貌性地回道:“哪里,小高乐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没有人不喜欢他。” 紧接着,许娉婷面露困惑地问:“看你和高先生的关系,似乎……” 故意欲言又止,不把后面的话全部说出来,只目光中露出一丝了然。 Vivian嘴角的弧度勾得更甚,眼尾微微挑了挑,神采里多了一分隐隐约约的娇羞,只含笑不语地看着许娉婷算作默认,随即轻轻点点头,擦身离开。 看着Vivian开着车消失在视野里,许娉婷转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白体靑ding的洋房,眸光流转,不明意味。 回去的时候,正遇上闫婧开着刚买回来的车准备驶进车库里,远远看见许娉婷,她立即停下车,用力地朝她招手,显摆道:“怎么样?比黄飞宏有品位多了吧?雷克萨斯最新款的敞篷车,有没有一种低调的奢华中彰显着高贵的感觉!” 通体黑色,线条极美,许娉婷绕着车仔细看了一圈,冷不防抬头问闫婧道:“刷的我的卡?” 闫婧马上讨好地走过来揽住她的肩,嘿嘿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跟你来中国,我可是跟我的养父母闹翻了,早被断了经济来源。” 许娉婷双手环xiong,斜睨她一眼,拆穿道:“貌似你把前后因果关系搞反了。不是你先被断了经济来源,才死皮赖脸地要跟我回中国讨生活吗?” 闫婧立时龇牙咧嘴露出真面目,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人艰不拆不懂吗!诶——” 语气顿时一转,闫婧困惑地抓起许娉婷的手腕,指着上面淡淡的浅红色勒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目光闪了闪,没想到高城刚刚一时失控竟拽得那么紧。 并不作解释,只拂开闫婧的桎梏,回身一旋,边往里走边说:“既然是花了我的钱,那车自然是我的了。” 闫婧怒气冲天的不满紧接着便传来:“Rebecca!你是土匪!” 许娉婷突然停下脚步,回眸一笑,唇.瓣轻轻张开:“我需要它,带着我,风风光光地,回、许、家……” 优雅的笑容,充满期待的语气,却冰冷得闫婧禁不住一个激灵,硬生生将即将出口的抱怨吞回了肚里。 ? “董事长!”远远便见许世安在秘书的陪同下从电梯里下来,许氏集团的保卫处组长早早地恭候在一旁,待他经过时,微微低着腰问候了一声。 许世安脚步快速而稳健地走过,目不斜视地“嗯”了一声算作应答,眉头紧皱,似有着散不去的烦恼。 而他的确还在想着刚刚结束的会议上讨论未果的问题。 近几年因为擎天的步步紧逼,许氏早年的传统经营范畴正在一步步地缩小,尤其是在房地产业,在A市几乎已是擎天一家独大,其他公司根本分不到一杯羹。 所幸许氏的基础牢固,虽然在房地产业已无力与其抗争,但他这两年当机立断将公司的重心转移到了建材上,在行业内也算风生水起。再加上其他新兴服务业的支撑,即使没有如当年他所预想的让许氏在他手中更上一层水平,却基本保持了老牌公司的威望。 也是因为基本稳住了局势,他觉得不能再这样锢步不前,所以从今年年初开始便着手将制定已久的发展计划下达执行。 谁知,刚迈出的第一步上就遇到了有些棘手的麻烦…… 心中装着事,许世安只是下意识地往公司门口走去,司机的车应该就在外面等着。 谁知刚出公司门,人都还没站稳,伴随着成片引擎的巨.大响声,只感觉眼前顿时陆续飞快地闪过五颜六色的东西,带起一阵阵剧烈的风,刺目的光亮让人睁不开眼。许世安猛地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如果不是秘书在身后及时地扶住他,恐怕早就摔倒。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五颜六色呼啸而过的,全部都是改装得异常高调的两轮机车和四轮跑车。不知为何,它们全部集中在公司大厦前的空地上,一圈一圈地环着跑,车上都是些衣着鲜亮的年轻男女,似在狂欢般,高声叫着、喊着,口哨声不断。 大厦里的保安们早就因为这巨.大的动静跑了出来,许世安脸色一拉变得难看无比,正准备对着保安们发火让他们将人全部赶走,一辆黑色的敞篷车忽然从群车中急速掠出,速度飙到一个高度,紧接着猛地在许世安面前紧急刹车停了下来,轮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许世安再次被吓得退了一步,整个人几乎完全靠在了秘书身上,余惊未定地指着敞篷车,结结巴巴地对保安们怒声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报警!将这群流.氓全部赶走!” “二叔!” 就在此时,几乎与车子的颜色融.为.一.体的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皮裤的人从驾驶座上直接越过车门稳稳当当地落到了许世安的面前,兴奋地叫道。 许世安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人一头长长的卷发挑染成酒红与银白相间,身材高挑婀娜,声音听起来相当耳熟。 对方摘下了炫酷的护眼镜,对着他咯咯笑了两声,甜甜说道:“二叔!是我,娉婷!” 许世安茫然地盯着她化了浓黑眼线的脸打量了半天,终于认出了一丝熟悉的轮廓,惊讶地问道:“娉婷?你不是说明天的飞机才到吗?” “我想二叔了,就提前一天回来了啊!”许娉婷笑着解释道。 “这些人都是你带来的?”许世安指着还在闹腾的一堆人,问道。 许娉婷瞥了一眼,还朝那堆人招了招手,才转头不以为意地回道:“是啊,他们都是我刚认识的朋友!” “胡闹!”许世安立即拉下脸,呵斥道:“公司门口是你们开狂欢会的地方吗!” 许娉婷似是被他突然阴沉的脸给吓到了,先是怔了怔,随即嬉皮笑脸地挽上他的手臂,撒娇道:“二叔——娉婷只是想给你一个Surprize嘛——” 许世安依旧沉着脸,不满地教训着:“五年了还没个长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简直是胡闹!” “二叔——”许娉婷撅着嘴摇晃着他的手臂,拉长着音喊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吐了吐舌头,“娉婷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原谅娉婷只是因为刚回国太高兴了。我可是连家都还没回就先来公司找二叔您了,就是为了第一个见到您,接您下班——” 她的眼神率真委屈,声音酥.酥.软软,肉麻地一口一个“二叔”,哪里让人忍心继续训斥?许世安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依旧佯装生气地说:“下不为例。” 许娉婷冷不防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小伎俩得逞般笑得弯了眉角,甜甜地说:“我就知道二叔最疼我了!咱们一起回家吧!” 虽然知道她在英国呆久了,这只是习惯性的礼貌举动,但她的亲昵还是让许世安目光闪烁地瞥了她一眼。 许娉婷貌似毫无察觉,已经跑去和她的一堆朋友告别,紧接着那堆人便在又一阵的剧烈闹腾中陆续离开,公司门口一下恢复了平静。 因为她坚持要跟许世安好好叙旧,便自作主张地将她敞篷车的钥匙扔给了许世安的秘书,自己则钻进了许世安的专用车里,一路上跟她讲述着在英国期间的各种趣事儿。 也是因为她这么一打岔,直到车在许家别墅前停下,许世安才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但眼见许娉婷已经兴奋地下了车,拖着她的行李正往里走去,还不忘回头对着他高喊着,“二叔,到家了!您快点!” 许世安知道已经来不及阻止,心中隐隐惴惴不安,正准备迈步往里走,里头却已经有人闻声奔了出来,兴奋地喊道:“爸,你回来了!” 许娉婷和许世安均因这一声呼唤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站在门口处的那人,不同的是,前者目露惊讶,后者神色复杂,急忙对着那人拼命使着眼色。 “世安你回来了啊!晚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呢!” 似乎还嫌不够乱,另一道熟悉的女人的嗓音随着她左右摇摆的身影出了来。 许娉婷的目光霎时从惊讶转变成了愤怒,随即猛地扭回头,指着门口的两人,厉声质问许世安道:“二叔!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八章 绵里藏针 一桌的丰盛晚餐,各自沉默不语,心思暗下.流转。 许娉婷忿忿不满地瞪着对面的一对母女,故意将碗筷吃得砰砰直响。 五年时间,王桂凤努力经营自己的社交,成功打入上流社会阔太太们的圈子里,出入各种慈善拍卖、大牌时装走秀、洋酒品鉴会等场所,耳濡目染下,倒褪去了早年残留的那股尖酸相,举手投足间,有模有样的贵妇气质展露无遗。她似乎对许娉婷的目光毫无察觉,自头至尾淡定悠然,偶尔还会往许世安和许妮娜的盘子里夹菜,做足了贤妻良母的形象。 “娉婷,你刚回国,不知家里的菜合不合你胃口?早知道你今天就回来,就该吩咐厨房做西餐的。”许妮娜似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当先打破了久久僵持的沉默。 许娉婷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如果说许娉婷的外貌是属于文静甜美类型,那么许妮娜真真是个能够让男人一见动.欲的野性美女。至少比起五年前,最大的改变便是她浑身所洋溢出的那股宛若浑然天成的自信。 以前的许娉婷不待见许妮娜,是因为许娉婷作为千金小姐的骄傲让她不会去给王桂凤和王桂凤的女儿好脸色;现在的许娉婷提防她,是因为她从不相信许妮娜如表面上的纯良。 照理说孩童时候是最有气性的,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都会直接用态度表现出来。然而在小时候的记忆中,无论许娉婷如何无理取闹和恶意羞辱,许妮娜最多只是红红眼眶掉掉眼泪,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过,并且转身便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笑容满面、体贴相待。与其说总是秉着姐姐的身份包容礼让许娉婷,不如说是刻意讨好。 毕竟,被许仁安带回许家之前,王桂凤未婚生子受尽乡里人的白眼,作为父亲身份不明的许妮娜,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许娉婷认为,或许就是有过这样一段经历,自卑和怯懦便在小小年纪的许妮娜心里刻下了烙印,使她学会了从中讨好。 许娉婷知道,在她回英国第二年,许妮娜也在许世安的安排下去了日本。看来,在日本的四年生活,让曾经自卑而怯懦的她,找到了她的自信啊! 许娉婷并不知道许妮娜也是在两天前刚从日本回来。眯了眯眼,扫了一遍眼前的三人,如果不是她今夜突然回来,这该是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啊! “啪!”筷子重重地拍上桌面,将正欲给她夹菜的许妮娜不明所以的愣在当场,王桂凤和许世安的目光自然而然也因为她的动静而落到了她身上。 “二叔,你不觉得你该给我一个交代吗?”许娉婷一脸怒容,仿佛积压了整个晚上的火气,全在此刻爆发了,连措辞中的敬语都忽略了。 之前的不安,许世安早已平复下来,只见他镇定自若地放下筷子,坦坦荡荡地对上许娉婷的目光,皱着眉头,问:“我需要给你什么交代?” “你分明答应过我,要将她们母女赶出我们的生活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许娉婷气急败坏地嚷嚷着,语气满是埋怨和忿恨。 许世安柔声解释道:“娉婷,你也知道你二婶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二叔我孤孤单单地过了这么多年,难得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在身边,难道还得征得侄女的同意才能留下吗?你是想让二叔我到死都一个人?” “二叔——”许娉婷语气软了软,拖了长音唤了他一声,说道:“娉婷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女人?你明知道我讨厌她,而且,她,她毕竟曾经是……” “当初不是你提醒我们,她和大哥没有领结婚证吗?”许世安自是知道她后头要说的是什么,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可是——” “好了,”许世安不耐烦地堵住了她正想出口的反驳,瞥了王桂凤一眼,对许娉婷说道:“家里这几年如果不是有她打理,早乱成了一团,你多年不在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行了,你坐了那么久飞机也累了,吃完饭就休息去吧,哪来那么多意见。” 颇有些严厉的口吻,立即令许娉婷大大的杏眼里浮上了水汽。 许世安似是铁了心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与她纠缠下去,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对一边的许妮娜提醒道:“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去公司的事情。” “什么去公司的事情?”许妮娜还没说什么,许娉婷就犹如抓.住了奸.情的证据般,微蹙着秀气的眉头尖锐地问道,让听的人轻而易举就从她不自觉拔高的音调中察觉到一丝紧张。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桂凤终于在这时用她悠悠的嗓音证明了她的存在感,“娜娜明天开始就去公司帮你二叔的忙。四年的学也不是白供着上的,虽说学校名气不如剑桥大,但在全球也是排得上号的。娜娜也是争气,肯用功,没有跟着她那些尽会吃喝玩乐的同学堕.落,年年成绩拔尖。这不,学成归来总得报效社会。” 说到此,王桂凤轻轻掩着嘴,貌似玩笑地补了一句,“即便是女孩子,也不能坐等家里养着。” 那眉梢的神色,那眼角的流光,活脱脱全是难掩的骄傲,说完话,还不忘瞥了许娉婷一眼,淡得就像是与邻居闲话家里时应该给与对方的礼貌的目光交流。 可不是交流嘛!淡是淡,却留了余地好让许娉婷从中看出了那么一丝挑衅。 这个王桂凤,为了跨进上流社会所投入的那些“学费”的回报又一次体现出来了——不再像过去那般时刻将利嘴摆在门面上争锋相对,反练就了话里藏刀这一套,夸赞许妮娜还不忘暗讽她。 嘴角不易察觉地轻轻勾起,许娉婷心底升起隐隐的兴奋。有意思!如若对手依旧在原地踏步,反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许娉婷不甘示弱,斜睨王桂凤一眼,轻蔑道:“她的确得开始为自己将来的生活打算,好歹也算是认清自己的位置,别以为住在许家就真当自己是只凤凰。” 在门口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许妮娜对着许世安喊“爸”。即便是不喜欢她,但在听她对许仁安喊了那么多年后又听到她这样称呼许世安,许娉婷的心里还是极为不舒服的,就好像谄媚自己多年的chong物突然背叛了她对着自己的敌人摇尾乞怜。 有钱就是爸?在王桂凤母女眼中这世道就是如此吧! 许妮娜明显没有王桂凤道行深,许娉婷这一句便使她如被戳中痛处般白了白脸。但许娉婷可不会看她的脸色行.事,转过头接着对许世安说:“二叔,我明天也要去公司上班!” 一看就是耍性子想要与许妮娜较劲。许世安皱了皱眉:“妮娜能去公司是凭她的真才实学经过人资部门面试审核过的。你才刚从英国回来,也得等我安排,哪里有说去就去的?” “公司本就是我们家的,如今所有事情还不是二叔说了算?二叔你打声招呼不就行了,哪里那么困难?”许娉婷一副“我全都知道别想糊弄我”的表情,“况且,我才不相信人资部门的人没有看您的情面。” “再说,若要真论真才实学,我一个名校高材生还比不过她这个二流学校出来的?” 语气里满是不屑,许娉婷就是想要这样极尽努力地刻薄,试图慢慢探寻王桂凤的底线。 不想王桂凤突然笑了笑,劝许世安道:“娉婷是仁安的亲生女儿,她学成归来到自己家公司工作是理所当然的。你就尽快给她安排吧,也好帮你分忧解劳,不用每天都那么辛苦。” 王桂凤的意外反应令许娉婷心下更生警惕,心思片刻流转间,便顺着王桂凤的话,拉住许世安的手,撒娇道:“二叔,当初把娉婷送去英国继续学业,不就是希望娉婷回来后到公司帮您嘛!” 许世安脸上明显也对王桂凤的“体贴”颇有些困惑,和王桂凤貌似无意地对视一眼后,似得到了什么暗示。不过他也并没有立即松口,看着许娉婷撅起的嘴,略微思考后敷衍道:“这样吧娉婷,二叔知道你的心意。但你毕竟才刚回国,许多事情还不熟悉,这两天先约些朋友什么的叙叙旧,也放松放松。等二叔给你安排妥当,怎样?” 许娉婷早就料到进公司不会那么容易,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许世安根本阻止不了。毕竟她是许仁安的女儿,许氏集团虽已是上市公司,但仍然是家族企业,而且董事会的大股东们哪个不是在公司里安排了自己家的人?裙带关系本就是中国的传统,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许世安需要时间谨慎思考,制定出万全之策,既能对外维持好他的好叔叔形象,又能够将她挡在许氏的核心圈之外。 所以,许娉婷从没有把进公司当做问题,反而是进了公司之后将遇到怎样的阻碍才需要她未雨绸缪。等两天便等两天,她原先就没指望能够明天立马上岗,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提出来表个态罢了,省得被他默认着无限期地搁置。 第九章 心生鬼胎 目的达到,许娉婷便也不再有耐心继续与许世安等人虚与委蛇,将剩下的晚餐时间交还给了这本该和和乐乐的“一家三口”,自己借口先上楼回了房。 她的房间依旧是尽头的那个半阁楼式的小屋子。佣人趁着她吃饭期间将这个五年没有人住的空间打扫了一遍,只是毕竟时间仓促,家具静默地呆在原本的地方,空气里的尘埃似乎还飘浮着尚未落定,蒙着许娉婷眼中的一切就像黑白默片般呈现着混沌似的灰色,没有一丝人气。 “小姐,您的行李该给您放在哪里?”突然蹿出的人声蓦地刺到了许娉婷内心深处的某些不好的记忆,她顿时眼神凌厉地瞥了一眼门外的佣人林嫂,“这里没有小姐,只有大小姐。我是许家唯一的女儿。” 林嫂被她吓得哆嗦了一下,缩头缩脑地连忙道歉。 许娉婷察觉到自己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却也无力再故意伪装什么,淡淡地吩咐她放好行李便让她离开。 林嫂仓惶而去的背影令许娉婷的目光逗留了片刻。家中所有佣人的面孔都是陌生的,庆嫂在她去英国后不久也被王桂凤辞退了。这样也好,当年背叛过她的人,虽然不会再仔细计较些什么,但要真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她恐怕会觉得庆嫂相当碍眼,就像在时刻提醒着她曾经多么愚蠢地错付信任。 ? 整理行李期间,房门忽然被敲响,一开门,许妮娜笑吟.吟地看着她,“还在收拾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话虽是这么问着,可是未等许娉婷同意,她便探了身子进来张望。 许娉婷一动不动地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让开邀她进去的意思,倒让许妮娜略显尴尬。 心底默默地将许妮娜偷瞄她摊开在chuang上行李箱的目光看在眼里,许娉婷暗暗冷笑一声,心下有些了然,随即干脆身体一让,双手环xiong,微微抬高着下巴睨着她,颇有些眼高于天的模样,傲声说:“进来开开眼界吧,我可是从英国带回了不少好东西。” 许妮娜似乎没有听出许娉婷语气中表现出的高她一等的优越感,维持着她的笑容,走了进来。 随后许娉婷也没有真的去搭理她,任由许妮娜站在一旁,当着她的面大方地将她行李中的衣物、化妆品等物品都拿了出来,不忘故意在她面前显摆一番后,再一点一点地填.满这个空间,同时感受着许妮娜监视般散不去的目光, “怎么?还不走?想要?”全部都收拾完后,许娉婷讽刺道。 不想许妮娜倒真的指着一瓶紫色瓶子的香水,笑着说:“那个送我。” 许娉婷看也不看,打发乞丐般抓过扔给了她,她道了声谢,才言笑款款地离开。 房门被许妮娜顺手带上关闭的一瞬间,许娉婷的杏眸冷冷地眯了眯。 外头的许妮娜,亦瞬间收敛了笑容。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许娉婷的门外停留了片刻,回头轻轻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掌心紧紧地攥着那紫瓶香水,紧接着快步地朝书房走去。 进门后,许世安和王桂凤一致将目光投向了她。 “怎么样?”王桂凤迫不及待地问。 许妮娜走到他们俩跟前,将手中的紫瓶香水扣在了玻璃几上,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她带回来的都是一些名牌衣服和化妆品,包里还有几本时尚杂志,以及——一盒没用完的Durex……” 王桂凤仿佛早料到般,轻蔑地哼了一声,对许世安说:“听到没有?你也太看得起她了。照我看啊,她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骄纵惯了,只懂得吃喝玩乐,瞧瞧她在英国期间往你这要的钱还少吗?也不知道你一个大男人的疑心病怎么会比女人还重。” 见许世安不说话,只皱了皱眉瞥了她一眼,王桂凤顿时有些畏缩,不再多说什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如果还不放心,那这几天就再继续观察观察吧……” “爸,你怎么看?”许妮娜问。 许世安沉思片刻,迟疑着说:“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就算她真是只小豹子,手里没有实权,能拿我怎么样?只是,给她安排职位是件头疼的事情,毕竟她是大哥的女儿。这些年董事会的那些人野心渐渐大了起来,一点小错就揪着我不放,去年的股东大会上我这董事长的位置差点不保。” 一想起这件事,他至今还心有余悸。 当初能够顺利当上董事长,除了因为手中握有的股份之外,更是因为那些股东相信以他的能力能够给公司带来利益,所以支持他的人便占了大数。而他,也以为自己终于能够站在高处大施拳脚,将许氏带入下一个巅峰的,却没想到遇到的障碍会那么多。尤其是可恶的擎天集团! 五年来只能顾得及稳住许氏原有的实力,根本没有功夫实施拓展方案。正是因此,董事会的那些人才渐渐不满,几个元老董事开始倚老卖老大有想把他唱下台的趋势。如果不是他有些手段,现在恐怕真如他们所愿了。但是,随着连任而来的是更大的压力,接下来的几年,他必须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好堵住他们的嘴! 也因此,他更加痛恨大哥许仁安。人都死了五年了,却仍然时不时被那撮老董事提起来与他做比较! “爸,”许妮娜忽然打断了他飘忽长远的思绪,望定他嫣然一笑,别有深意地提醒道:“眼下正有个大好机会委以她重任。您这段时间不是在为处理济县老工厂的事情烦心吗?何不……” 故意只说了一半,许世安困惑着她话中的欲言又止,然后在她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终于想起了什么,灵光乍现,原本阴沉的眸光蓦地一亮,眼尾因欣喜而叠起褶皱,与许妮娜两人了然地对视而笑。 ? 震耳欲聋的朋克音乐大作,颐指气使地让佣人们把房间、客厅和厨房的布置进行了大改造,如果不是王桂凤终于忍不住气得吹胡子瞪眼,房后小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怕是也难逃毒手。当然,许娉婷之所以就此停手,不是因为王桂凤的脸色,而是因为她知道那些花花草草是许世安的心头爱,一些事情总得适可而止,过头可就不好了。 而且,折腾了这么一番后又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随着夜幕的降临,她的夜生活也开始了,飙着她那辆新买的敞篷跑车出去会朋友要紧。 A市的千金少爷们常去的那些会所许娉婷早就打听清楚。这个圈子的人本就都相通,虽然她刚回国,却并不影响她迅速地与他们结交,只是连续三个晚上出入了几个不同的场子,消失多年的许家千金回来的消息就传了遍,且几乎与大家打成一片。灯红酒绿,纵.情声色,纸醉金迷,在人性最原始欲.望和天生自恃高人一等优越感的操控下,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没有任何障碍,许娉婷极其熟知这个圈子里的规则,游戏其间游刃有余。 连着几天的盛装而出、醉酒而归,在许世安等人的眼中许娉婷已经玩得乐不思蜀。昼伏夜出令他们根本与许娉婷打不到照面,王桂凤自是欢喜,许世安则只当做忙得毫不知情,只有许妮娜“关心”了她一次,却被她完全无视。 这天晚上,许娉婷照旧出门——与她quot;关系很好quot;的两个名媛早已把她视作闺蜜姐妹,约她参加一位富豪名流的品酒会。 地点是在市郊的一栋私人别墅,许娉婷在进去前先在车里吃了几颗醒酒丸。这类筵席,美其名曰品酒会,可品着品着能品出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她的酒量虽不差,但并不代表她必须就得喝,没必要为了逢场作戏而把自己的身体掏空、搞垮。对着后视镜补了补妆,确认完美无瑕后,她才开着车驶进了大门。 一路开过的丛荫绿树完全挡不住修剪齐整的草坪之上灯火通明的别墅,专供车道上有人等着给来宾泊车。许娉婷在进这座高大耀眼的销金窟里之前,便遇到了好几个之前在会所里一起玩过的富家子弟们,纷纷打过招呼后,一起入内。 如她所料,来的几乎是商界名流。而能够在商界中小有成就的,多半都是有些年纪的成家之人,在宽敞的厅中三三两两地与相熟的人聊些什么,眼睛还不忘瞄着穿行于人群里的短裙女服务员修长的大.腿。 相比于厅中尚在故作矜持的“衣冠禽.兽”,后头露天游泳池里的年轻人就没有顾及那么多,早已尽情地投入酒池肉林之中。许娉婷轻而易举就辨别出哪些是跟她一样有身份的,哪些是得知小道消息后通过各种方法潜入以钓“金龟婿”的嫩.模和没有名气的小明星。 搜索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邀她来的那两个“姐妹”,许娉婷正打算到楼上看看,目光突然被角落里一对激情拥.吻的男女吸引住了。 第十章 宴会偶遇 泳池的一角,男人的整个脑袋几乎埋在了女人性感比基尼裹着的心口。他们有一半的身体浸没在泳池里,女人被按在了池壁上,双手紧紧地搂着男人的脑袋。他们身周的水波上下起伏,灯光照射下五光十色的池水映着她的肌肤荡漾着。因为看不到水面以下的部分,许娉婷并不知道这两人究竟进展到哪个阶段,心底只暗暗觉得可惜。 自然没有其他人像许娉婷这样紧紧盯着别人的“情难自抑”看,因为在这种场合,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甚至可以说,眼前这两人根本还没“活.色.生.香”到值得众人围观的水准。 男人突然把女人翻过了身。那女人似乎还处于思维混沌中,半眯着眼睛半个身子抓着水池边,静待着男人下一步的动作。然而那男人在这番动作的空档察觉到了来自许娉婷的灼灼目光,循着方向看了过来,正望进她饶有趣味的眼神里。 乍看之下并没有认出许娉婷,但两三秒后,他脸色“唰”地就白了下来,原本抱着女人妖娆腰肢的手松了开来,如同撞见恶鬼魑魅般目光惊恐地在泳池里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没有站稳,整个人“哗”地一声在水花中栽进了池中。 许娉婷禁不住邪魅地勾了勾唇角,心下思量着是否把他给吓得倒.了.阳。不过这可就怪罪不到她头上。她可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恐怖,竟让他惊讶至此。 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罢了。 五年前那个险些羞辱了她的黄达。 转身重新回到厅内,迎面接过服务员盘子里端着的一杯鸡尾酒,遥遥对着一个相识的人隔空碰杯,一饮而尽后顺手将空杯子放在下一个服务员的盘子上,然后将几道窥伺的目光背在了身后,顺着旋转型楼梯优雅地走了上去。 其实比起她在英国曾见过的社交Party上的糜.烂场景,今晚这个宴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品酒会。 楼梯的扶手面十分宽,在内心挖空模拟楼梯设计成阶梯状,每一级小台面都是用琉璃衔接,每隔一小段的琉璃都是不同的颜色。琉璃面上放着盛着酒的精致的小高脚杯,每一级小台面是一个品种的酒,各具姿态的液体在透明玻璃杯中映衬着琉璃闪耀着与众不同的光芒,在瞳孔中形成迷人的漩涡吸引着观者,光是瞧一眼就让人有忍不住要端起一杯细细品酌的冲动。 走上二楼的途中,欣赏之余,许娉婷倒是真尝了一杯酒。 德国的Barolo。年份竟然和那次喝的相同,味道也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刚入口时浓郁醇厚,咽下之后回味圆润绵长,亦带着淡淡的苦涩,久久地慑住了她的心脏。 迅速收起眼底一闪而过的恍惚,她开始沿着长长回廊两侧的房间找寻要找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那两个人玩得太疯没有注意,许娉婷打的几个电话都没有接通。其实她也并不是非找到她们两个不可,只是有了她们两个的牵线搭桥,她这个“新人”能够更快地融入。 是的,她之所以出入这些场所本就不仅仅是为了迷惑许世安,更重要的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拓展自己的社交圈。别看她目前所接触的多是纨绔子弟,但他们背后全都代表着一个强大的家庭背景,并且大半是要在将来接手他们各自的家族企业。 按照习惯,这类举办宴会的别墅的二楼会留作个别宾客的特殊需求之用。或是临时商务谈判,或是偶遇熟人小聚,或是中途小憩客房,抑或是…… 似是要印证她现在脑中所想的,眼下她正准备敲门示意的房间里,正对着门口的chuang上,一个女人正跨坐在躺着的上身赤.裸的男人身上,在听见门口的动静后转过脸来。 那女人不像宴会上的其他人浓妆艳抹、妆容精致,也因此能看出对方的年纪也许比她还要小,从衣着打扮上所观察来判定她应该还是个雏儿。清秀的面容在见到许娉婷的一刹那惊恐之色尽露无遗,手中脱男人腰间皮带的动作正进行到一半停了下来。 就是因为许娉婷很清楚其中内情,所以她并不是每一个房间都进,只瞄准了门户大开或有吵闹声敲门进去,哪知竟倒霉地遇上做事不关门的主儿。 “你们——”既然无意中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儿,许娉婷略带尴尬而很识相地打算道个歉就走。 然而她的“继续”两个字还卡在喉咙里,那女人好似突然从僵硬中回过神来,迅速惊跳下chuang,一双大眼睛泫然欲泣,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喃喃着“对不起……我不是……”,把她手里正拿着的东西塞到了许娉婷的手中,再狠狠地撞过许娉婷,慌张地夺门而出,飞快消失了身影。 就是在这个时候,chuang上躺着的那个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男人似刚刚苏醒过来从chuang上坐起,手艰难地揉上了他的太阳穴,峰眉紧拢,神色略显痛苦地发出了在许娉婷听来完全是欲.求不满的轻哼声。 看清对方的一瞬间,许娉婷愣了愣。 对方眼尾的余光显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人影,抬眼看去后,同她一样愣怔住了。 “你怎么在这?”他低.哑着声音问,难受地咳了咳。 他这一咳时低头,才突然发现他上身赤.裸,不由惊讶,随即再次望向许娉婷。 准确的说,是许娉婷手中正拿着的他的衬衣。 是的,那个女人临走之前趁许娉婷分神间塞到她手里的。 许娉婷不慌不忙地正准备开口解释,见他站起,她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但没有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东西,眼看着他唇线紧抿着朝她走了过来。 而就是他迈出的这一步,令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连忙开口想要提醒他,却终是晚了一步。 他的裤子,掉了下来。 如雕塑般的完美身材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高大精壮的身躯是均匀的古铜色皮肤,不同于过分健硕的大块头,手臂上的肌肉结实地鼓起,显得肩膀宽大。钢铁般的线条沿着他xiong前的隆起优美向下划到六块成形的紧实腹肌,最后勾勒出性感的人鱼线,浑身上下几乎无一块赘肉。 成熟的气质,深邃的眼神,简直就是能瞬间秒杀少女们一颗颗无处安放的小心脏、让人禁不住脸红心跳的魅力大叔,名副其实地诠释了“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真谛。 然而面对他的色.相,许娉婷既没脸红耳赤,也没心跳加速。 在肆无忌惮的目光继续往下移动后,她原本赞赏的神色有一刹那的停滞,随即猛然“噗嗤”一声爆笑了出来,紧接着忍不住转而放肆大笑。 挂在他腰间仅剩的那条四角裤上是一只愤怒的小鸟。巧妙的是,尖尖的鸟嘴恰到好处地设计在了每个男人的那个位置,包裹着他尺寸还算可以的某样东西,将小鸟愤怒的模样活灵活现地展示出来。 尴尬的高城不由在心底后悔今天不小心穿了和小高乐一样的亲子裤,在她欲罢不能的笑声中,准备拉起裤子。 就是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喧闹吵杂的说话声,对门的房间忽然打开了,他脸色顿时一变,在一群人走出来看到他这副样子之前,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走上前,将伫立在门口的许娉婷拉了进来,随即“呯”一声,顺利把众人的眼光挡在了门外。 因为高城猝不及防拉了她一把,许娉婷在笑声中岔了气,咳了两声才稍稍缓过来,但她脸上浓浓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笑够了没有?”高城一边穿着裤子一边目光如炬地看着许娉婷问,刚凌冷硬的脸铁青而阴沉。 许娉婷终于适可而止地停止了对他的取笑,心情因这段小插曲莫名地好了起来,顺手将自己手中的衬衣递还给他,戏谑道:“果然男人都是一样的,不管自己的年纪多大,永远对年轻的漂亮女人无法抗拒。” 高城正接过衬衣穿上,听到她别有深意的话,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 “没有,”许娉婷笑了笑,想起自己上一次见到他也是撞破了他和Vivian的奸情。看着他穿上衬衫后衣冠楚楚的正经模样,她恶毒地打趣道:“这么快就不玩了?刚刚见你们不是还没开始?就这样戛然而止,你的身体受得了吗?楼下还有不少女人等着对你们这样的成功男人投怀送抱,任君挑选啊!” 高城系扣子的手顿了顿,终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心下一动,突然伸过长长的手臂按在墙上,将她桎梏在墙角,贴近了她,嘲讽一笑,“那你呢?又是来这里干嘛?” 边问着,他的余光边往下方瞟去。只见她着缎面深V裙,虽然低领,但领口开得窄所以并未大露风光,恰恰透出高贵大方的知性美。 第十一章 听人墙脚 紧接着,高城直视她的杏眼,邪邪勾了勾唇,“刚好,你正是我所无法抗拒的既年轻又漂亮的女人类型,破坏了我的好事儿,那就换你给我泻.火。我的身体你也看过了,见你目不转睛看得兴致盎然,应该是相当满意。到这里本就是寻个乐子,你我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来一场男.欢.女.爱,岂不是浪费了身后那张宽敞的chuang?” 一番话将她刚才对他的所有打趣全然回击。 许娉婷闻言眉尾轻挑,上扬起唇角,顺势绕上了高城的脖颈,巧笑嫣然道:“怎么办,高总,我觉得你说得相当有道理……” 她的不怒反笑令高城出乎意料,眼中一闪而过惊诧。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半晌,他慢慢地冷下脸来,眯着眼睛道:“你很习惯对男人投怀送抱。” 他只是一时兴起跟她开个玩笑,却没想到她如此顺其自然地挑.逗,动作熟稔得不禁令他猜想她是不是随意到能对任何一个对她有性.趣的男人都这般,心底霎时就升起一股小有苗头的无名之火。 许娉婷扬起脸,璀然一笑,凑到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说:“不是每个男人都值得我投怀送抱的……” 她说话的嗓音和腔调调整到了一个微妙的分贝上,软糯而不娇嗲。 就在高城因她的声音而耳根酥麻的时候,她微微低下头,伸手将一缕碎发撩到耳后,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她小巧精致的耳垂,颊边细细的茸毛,以及她闪耀着珠贝一般光芒的指甲。 当然,他没有看见她低下头时嘴角一抹若隐若现的笑。 女人要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她对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了如指掌,完全知道在怎样的角度下能够充分展示自己脸部的优美线条。就算是高城这样冷硬的男人都难免一时被迷惑。 果然,当她再次抬头与他对视时,他的眼神已明显不如刚刚凌厉。 “不过……”她话锋一转,眼底眸光流转,手从他的脖颈后收回到他的领前,修长的手指搭上他衬衣上的纽扣。 高城抓住了她正欲动作的手,“不过什么?” 许娉婷笑了笑,从他掌心抽出手,灵巧地把一颗他刚刚尚未扣上的纽扣扣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趁机从墙角退出,有意无意地往下瞟了瞟,“不过,我对你那么可爱的小鸟没有兴趣。” 高城的脸色立即因为她的一语双关而阴沉下来,眼神里仿佛带着钩子,挥出手就要拽回许娉婷。 然而许娉婷利落地一个回转就灵活地躲了过去,还顺手打开了房门,游鱼一般整个人就溜了出去,并不忘将房门带上。 高城却因最后透过门缝所看到的她的鬼脸表情而不可思议地愣怔住了。 房门外,许娉婷正为自己难得的一次恶作剧而洋洋得意,转身便看见对面的门再次打开,吵杂声顿时传出,她也一眼就看见了要找的那两个女人。 “Rebecca,你来了!”两个人见到许娉婷都十分高兴,异口同声地喊她,并迅速地把她拉入了正在狂欢中的房间里。 里头的男男女女有几个是之前在会所里一起玩过的,其他大多数都是些生面孔。 许娉婷的突然加入对他们原本热闹嘈杂的气氛没有一点儿影响,只是有人因为这边的动静而稍加注意了两眼,见许娉婷有自己的同伴,便收回了目光继续自己的社交。也有好奇的人立即就凑上前来与许娉婷搭讪,在两个姐妹的介绍下,许娉婷很快就与大家相识。 喝酒、聊天,偶尔还要因为对方说话的内容故作羡慕地相互吹捧,这些动动嘴皮子就能逗对方开心且轻松拉近关系的事情,许娉婷当然乐意做。 而且和这些女人们处在一块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听到不少的内部八卦。即便其真实度有待考究,却也不失为一个了解信息的有效途径。 许娉婷来得比较晚,这群人的小团体聚会已进行到中间阶段,不一会儿,几个正玩到酒酣兴高上的人拉着大伙儿带头玩起了拼酒的游戏。 玩的过程中,有两个小模特不断地被罚酒,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哪是她们的运气背,分明是那几个人故意联合起来想把她们灌醉。果然,待两个人都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瘫软在沙发里时,四个男人便一起借口送她们回家而把她们拉出了房间。 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不过谁也没有把它放在眼里,继续玩自己的。许娉婷亦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对那两个小模特没有任何同情。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既然她们选择了踏入这里借出卖肉体而换取更多的机会,同时就得承担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风险。 少了那几个心怀不轨的人,之后的游戏里,许娉婷也倒霉地被迫喝了几杯酒。即便事先吃了醒酒药,可是酒劲上来后,她的脸依旧烧得有些难受,就借口上洗手间出去透透气。 沿着走廊一直走,尽头是一个露天大阳台,突然暴露在夜晚郊外微凉的空气里,许娉婷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往靠墙的角落里躲了躲。 阳台面对着的是别墅后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黑漆漆一片,风吹过时发出哗哗的响声带动树枝摇晃,颇有些凄凉。 “嗯,他没有立刻就点头同意。” 远远地,伴随着说话声,有人正朝阳台这边走来,最后停在了门边。许娉婷一下就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高城。 他似乎是正在和谁讲电话,语气有些沉肃。 “这只能说明我们的资料还有漏洞。不是说有他们公司内部职员提供消息来源吗?” 许娉婷心下一动。 今晚会在这里遇到他本就觉得奇怪,玩笑归玩笑,她可不会真认为他只是来这里寻找chuang伴的。照说但凡有些地位、身份的男人总是免不了寻花问柳,更不用提身边围绕的主动送上门的莺莺燕燕。 不过稍对这个商业巨子有所耳闻的人都知道,高城是个例外。他的私生活相当低调,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关于他的桃.色新闻,也因此更是成为女人们心中绝佳的钻石王老五。 不过,人们总是认为“事出无常必有妖”,所以,关于他的传言还是有不少。比如猜想着他不行,比如揣测着他和他形影不离的助理有难言之隐。 正想着他和他助理之间的传言,就听到高城带着怒气说道:“Bryan,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威胁、恐吓还是以利诱之,在今晚结束之前,你必须要把完整的资料发给我。否则你知道该怎么做!” 果然,许娉婷推测,他应该是来这里见客户的,似乎还不太顺利。 “还有,”快要挂电话时,高城忽然补了一句,“事情解决后开车过来接我,我的钱包不见了。” 之后,阳台上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从许娉婷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他投射在阳台上的被拉长的黑色影子,一动不动,就和他的人一样泛着凛冽。 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拨通了电话,片刻后便听他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接电话的人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他的语气带着不满,虽看不见,但许娉婷却能想象得到他此刻眉头一定跟着皱起来了。尽管如此,还是一下让人听出与刚刚助理讲话时明显不同的口吻,亲昵而略带温柔,听的人下意识的判断便是他正在和爱人说话。 但接下来一句话,就令许娉婷明白了他究竟是在和谁对话。 “不是答应过爹地,爹地不在时就让保姆阿姨给你念?” “爹地会尽量早点回去的,说好了一起吃早饭的。爹地什么时候不守信用过?好啦,快睡吧!把电话递还给保姆阿姨。” 小高乐似乎终于被他解决,随后便听到他语气霎时一变,“我不想下一次还被我发现小少爷这么迟还没睡觉。” 严厉的语气令许娉婷的唇角不由弯了弯。他对待小高乐的事情还是和以前一样紧张,五年前她在他的公寓里撞见的那一次记忆犹新,保姆也是这样被他一句话就吓得颤颤巍巍。 人前铁腕商人,背后温柔慈父。 挂断电话后,他没有再多做停留,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许娉婷没有披外套,肩膀完全.裸.露,时间一长就凉飕飕的。想着她出来也有些久了,酒意也散得差不多,便开始往回走。 回到房间后,一群人的游戏也已结束,东倒西歪了一大片,包括和她一起的那两个姐妹。 大家开始陆陆续续散场。许娉婷也不能不管她们两个,在服务员的帮助下把人抬进了车里,并交代代驾的人将她们送回去。 忙完之后她正准备去取自己的车,一回头,人群中,黄达直愣愣地站在门前,紧紧盯着她看,神色复杂。 然后便见他一步一步往她面前走来。 第十二章 可笑的人 许娉婷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黄达往她面前走来。 当黄达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时,他的神色闪烁了一下,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终是犹豫着停了下来,沉默。 就是在这个时候,远远地有娇滴滴的声音大喊了一句:“黄少!”正是之前在泳池里和黄达相拥激吻的女人。 黄达闻声转过头去,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妈.的,鬼叫什么!不是让你先到车里等我,听不懂吗!” 原本小跑着过来的女人硬生生被他粗暴的吼叫声吓得愣在了原地,目光不善地瞪了许娉婷一眼,恨恨地走开。 许娉婷心底苦笑,敢情莫名被当成情敌了。 黄达回过头来,瞬间又换了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霸气,避开她直视的目光,颇有些尴尬地没话找话:“你也在这啊!” “是啊。”许娉婷对他伸出手,“好久不见。” 她的友好明显令黄达感到了惊讶。他愣了愣,才伸出手与她轻轻地晃了两下。 许娉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其实她并没有记恨黄达什么,也不想黄达拘谨,便打趣道:“玩得还开心吗?” 有所指向的话和意味深长的表情,黄达自是知道她在说什么,脸色更显尴尬了,佯装看向别处干咳了两声,才自然了一些,说道:“之前有听朋友说你回来了。怎样?许家呆得还舒心吗?” 经历过当年那件事情,黄达比一般人更清楚许娉婷在许家的处境。 许娉婷微笑:“还好。过几天要回公司上班了,到时我们就是同事了,多多关照。” 黄达有些不好意思:“关照什么啊,你也知道我就是在公司里混混日子的。到时可能还需要你关照我,对我的碌碌无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赶我出公司就好。” 轻松的对话让黄达更显自在,问她道:“你是自己开车吗?喝了酒吧你?要不要搭我的车?叫代驾既耽误时间又麻烦,我刚好顺路。” 许娉婷摆摆手拒绝:“不用了,不打扰你和你的女伴了。” “跟我客气什么!走吧走吧!”黄达本就是个自来熟,许娉婷对他表现出了善意,他很容易就释然了,自然而然地把许娉婷当朋友。见她拒绝,他便主动上前拉住她一起走。 许娉婷没想到黄达这么热情,不由挣扎了两下。 今晚的宴会散得比她想象中得早,她想借机会回一趟五澜湾,否则她倒满乐意搭黄达的顺风车。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臂膀揽住了许娉婷的肩,另一只手用力地将黄达的手从她的手腕上甩开。猝不及防下,黄达一个踉跄,摔坐在了草地上。 “你爷爷的!谁!谁敢推老子!”黄达当下就爆粗口,怒气勃然,然抬头对上一双冰冷的寒星,他顿时牙疼般吸了口气,呆了。 许娉婷只感觉被人半搂进了怀里,侧过头去,正见高城神色凛然地睥睨还坐在地上的黄达,没有表情地说:“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黄达一个哆嗦,语气陡然弱了,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你误会了,我没想对她怎样。我……我只是要送她回家。” 说着,黄达望向许娉婷着急道:“你快跟他说啊,我真的只是想送你回家罢了!” 许娉婷正准备开口,却听高城冷冷哼了一声,“她还轮不到你送。” 话毕,也不等黄达有什么反应,高城便强制搂着许娉婷走了。 从泊车的服务生手中拿过许娉婷的车钥匙,也不顾她有什么反应,高城理所当然地坐到了驾驶座上。 许娉婷才系上安全带,高城就迫不及待地踩了油门飞奔出去。 许久,车内一片沉默。急速让喝了酒的许娉婷开始不舒服,胃里隐隐有什么秽物要上涌而出。她皱了皱眉头,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胃。 车速在这时慢了下来,她那一侧的车窗也被拉下了一条缝。深夜清凉的风吹拂到脸上,许娉婷深深吸了几口,才渐渐感觉把胃里的东西压了下去。 “你有胃病。”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许娉婷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他现在正开车应该看不到,便又轻轻地“嗯”了一声,略显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回许家的这些天几乎每天都日夜颠倒、与酒精打交道,说不累是不可能的,只是身体习惯了这种连续的高压罢了。不过其实今晚没有喝多少酒,只是不巧胃病犯了。 此刻坐在车上,不用自己集中注意力驾车,她的精神不由有些松懈。而这稍稍一松懈,倦意就登然席卷而来。 “你的胃倒比你人娇气。既然有胃病,还学人喝那么多酒,你可真是不怕死!”其实他瞥见许娉婷正在小憩,可是他只觉得自己心口有一团火还没有灭,需要借言语发泄。但话一出口,高城就有些后悔了。 却听许娉婷淡淡地说:“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车子猛地急刹车停在了路边,许娉婷一时因为惯性身体往前一震,禁不住被他的莫名其妙激起火气,忍无可忍:“你神经病啊!” 高城冷笑一声:“我神经病?几个小时前不是还在房间里跟我调.情,转眼又跟另一个男人拉拉扯扯。既然你这么喜欢玩,五年前怎么还故作姿态地喊救命!许娉婷,你真是可笑!” 许娉婷强忍着太阳穴那里撞.击般的疼痛,压制着从心底窜起的火气,咬咬唇,脖子一梗,说:“高城,别把你自己欲.求.不.满的气撒在我身上。你究竟有什么立场一直教训我,可笑的是你吧!” “你——”高城的话因为她眼底再次一闪而过的那抹厌恶戛然而止,身体顿时僵硬,突然忿忿地下了车,大步地消失在夜色里。 车内瞬间又恢复了寂静。 两人没有缘由的争吵令许娉婷心烦意乱,干脆也不动了,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 夜幕笼罩下的街道,霓虹灯仪态万方地照耀,路灯默然而安静地杵着,一切都臣服在静默里。明明入夜了,陆续还是有不少车吵闹地从边上经过,打破难得的一份安宁。 城市就是时代的象征,人们一边在追求着内心的安宁,一边却不断地因为外界的躁动而不安。 五分钟之后,许娉婷睁开眼,干脆放弃了闭目养神,眼神略显放空地看着车窗外。 半晌,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准备移坐到驾驶座上自己开车回去,车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白色塑料袋就扔到了她怀里,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夹带着夜晚的凉气坐回驾驶座,车门再次“嘭”一声关上。 高城回来后正眼也没瞧她一下,只无情无绪地说了一句:“袋子里是胃药和热牛奶。” 许娉婷望定他冷峻的侧脸愣了愣,片刻之后淡淡地回了“谢谢”后,车里又是一片安静。 这样的安静并没有什么尴尬可言,可是却让人感到些微不自在。 高城的电话就是在他正准备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响起来的。 他不慌不忙地接起,还未等对方说什么,先开了口:“我已经走了。你可以回去了。他们帮我确认过那女人的身份,不在宾客名单,应该只是趁我休息时偷溜进来的。你之后帮我办理好钱包丢失的一切手续。明早让司机接我去公司。” 简洁而明了,立即就挂了电话,不给对方多一秒的时间反应。 许娉婷心下一动,隐隐中明白过来自己之前对某件事有所误会。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高城的目光始终聚集在前方专心开车,直到车子到达目的地,许娉婷不由惊讶。 她以为高城会顺其自然地将她送回许家,却没想到是五澜湾。随即她又了然,应该是高城要回家才顺便把她也带来这里了吧。 临分别前,高城注视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许娉婷望定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男人也太善变了。 ? 虽然许娉婷的确也想好好休息,但只是看了会儿资料眯了两个小时,时间便一下快迫近凌晨六点,她急匆匆地就开车回许家。 而她前脚刚走,后头还在被窝里做着美梦的闫婧就被锲而不舍的门铃吵醒,不得不开门解决噪音。 正准备对一大早扰人清梦的人破口大骂,却发现门外并没有人。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幻觉,闫婧顿时见鬼般清醒过来,衣摆处突然被人拉了拉,低头一看,小高乐那家伙笑眯眯地看着她,软声软气地问:“阿姨,姐姐还没起来吗?” 闫婧一听,火气“蹭蹭蹭”就往上冒。她和许娉婷明明同龄,可这小家伙偏偏管她喊阿姨,到了许娉婷就成姐姐了,让她情何以堪? “她走了。”闫婧没好气地回答,正要闭门谢客,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她回来过?” 小高乐眼睛骨溜溜一转,故作神秘地笑而不语,小小的身体轻而易举地穿过门缝走到了不断摇尾的小白跟前,拿出了他刚刚藏在身后的一袋热牛奶,边喂小白边转移话题:“我来给小白喂早饭。” 闫婧默默地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看穿了他漏洞百出的谎言。 第十三章 不再信任 许娉婷“醉醺醺”地回到许家后躺下不到一会儿,林嫂就来敲她的房门告诉她许世安找她。 她稍稍洗漱整理后下楼时,许世安和许妮娜正在吃早饭。 “娉婷,起来啦?”许妮娜一看见她就和善地问候道,连忙邀她一起吃早饭。 许世安瞥了一眼精神不济的许娉婷,皱了皱眉,不满道:“成天一副酒醉没醒的样子像话吗?知道你们年轻人聚会总是玩得比较疯,可是女孩子家也得懂得分寸。” 许娉婷心底暗暗冷哼一声,如果真的关心她,何必等到现在才来训斥? 但面上她却依旧保持着无所谓的样子,听着许世安继续问道:“不是让二叔尽快安排你到公司上班吗?你准备工作做得怎样?” “啊!没有啊!需要准备什么吗?”许娉婷边吃着早饭反问道,态度颇有些不以为意。 许世安早料到如此。他自是知道她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只是明知故问罢了。 “二叔打算让你直接任分公司的总经理,你是大哥的女儿,从身份上学历上来说都没什么大问题。” 许娉婷立即露出惊讶而欣喜的表情,心下却轻轻一动。 他就这么放心? 果然,紧接着便见他沉吟片刻,神色略显为难地话锋一转:“只是董事会里有些意见。他们觉得你年纪还小,也没有社会经验,应该从底层慢慢培养。” 所以呢?许娉婷知道肯定还有下文。 见她脸色当下就从欣喜沉了下来,许世安笑了笑,“当然,二叔替你争取过了。当初妮娜也是经过人资的一系列考察才录用的,所以董事会再三考虑之下,也决定先对你进行考察,最后根据考察结果来判定你是否能胜任分公司的总经理之位。” “二叔一口就帮你应承下来了,我们娉婷的能力自然是不需要怀疑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嘛!二叔知道这考察对我们娉婷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果然,对她发起的第一波攻击开始了。 许娉婷有些委屈地对许世安说道:“二叔你会帮我顺利通过考察的吧?” “那是当然,二叔会在背后支持你的!”说着,他还故作亲密地拍了拍许娉婷的肩膀。 许娉婷心底冷笑一声。 是在背后支持她还是耍手段,谁知道呢! “放心吧!”许世安似乎生怕她不愿意,继续安慰道:“考察内容很简单的,就是让你下工厂了解情况,写份发展报告什么的。就是要去趟济县罢了,二叔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吃完早饭你就出发吧!” 济县? 许娉婷目光不易察觉地闪了闪。 如果她没有记错,济县那里…… 这只老狐狸,还真会挑事儿! ? 济县是处于A市所在省份西北部与邻省交界位置的一个小县城。早年,当地拥有相当丰富的森林资源,因此许仁安将目光瞄准此处创办工厂,作为许氏集团的前身许氏木材出口公司的原材地。 即便后来许氏大力拓展成为大公司,且主要经营范围也随之转移,虽然此经营项目已经缩小成为很小的一部分,但却依旧存在着。只因为许仁安认为最初的许氏便是靠着这家工厂起家的,工厂里的大多工人和他有了几十年的交情,他舍不得割舍,也无法做到抛弃老伙伴。 自许仁安去世后,许氏虽然也还在支持着这家工厂,但这个工厂因为资源的日渐耗尽和各方面经营的老旧,已经成了亏本的存在,董事会慢慢对此极大不满,两年前开始便讨论将其彻底放弃。刚好在此时,许世安想要推行其新的发展计划,第一步便是将这个工厂卖掉,进行资源、金融整合,投放到其它项目上。 如大家所知,许世安并未得偿所愿。 工厂里如今剩下的所有工人几乎都是济县里的老人和一些没有劳动能力的年轻人,工厂成了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且以前的人都很实在,觉得既然自己几十年来都在这里工作,工厂就等于是他们的家。再加上他们对许仁安的感情,这个工厂也成了他们的精神寄托,承载了他们几十年的回忆。尤其是在听说工厂卖出后就将被拆除铲平,开发新的楼盘和商业区,他们的反抗情绪就更加激烈了。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几次之后,许氏根本就连县城都进不去了,更别提其他了。这件事已经僵持了有三个月,许世安和董事会也讨论过无数次,任何威逼利诱都没有办法解决。当然,这样的公司内部决策问题所引起的纠纷,政府也不好插手,所以靠政府武力强制拆除的这条路自然也无法走通。这个工厂成了许世安推行他的新发展计划的最大绊脚石。 许娉婷坐在车后默默地看完了所有的资料后,也不由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得不承认,许世安一来就丢给了她一个*烦。他便是料准了她无法推脱——冠上了董事会的名义,要顺利进入公司高层的考验。当然,她也可以选择拒绝,只是那样一来她就真的要从公司的基层慢慢“磨练”起来了,那样她就输在起跑线上了。既然这是个捷径,何必绕远路?虽然这条捷径虽捷,走起来颇有些艰难。 抬头,正从后视镜里看见司机的刚刚收回的目光。 “说吧,你有什么事?”许娉婷面无表情地问。 许世安虽口头上应承着会尽量安排出人陪她一起前往济县,可到最后,只有眼下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作为她的司机和她一起。而这一路上,他已经从后视镜里偷偷瞄她好几次了。于是,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被发现自己的小动作,男人霎时有些尴尬,眼神闪烁,脸色憋红,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还是只吐了“没什么”等几个字眼。 许娉婷通过后视镜盯看了一会儿他的不自在,突然叹了口气,问道:“庆嫂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司机的脸上尽是惊讶,“你——你怎么知道我是——” 她为什么会知道他是庆嫂的儿子? 许娉婷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皮,并不做回答。如今许家全都是生面孔,她当然要调查清楚他们的底细。而他在进许家时也并没有隐瞒他是庆嫂儿子的身份,许娉婷虽不清楚王桂凤和许世安为何解雇了庆嫂却愿意雇用庆嫂的儿子,但据她所得到的资料,他虽是以司机被雇用进来的,但许世安基本不用他,只有偶尔紧急情况让他救场。 她没想到,许世安竟然派了他当司机陪她一起来济县。 “我记得你叫陈顺是吧?” 陈顺闻言愣了愣,随即点点头,然后才想起许娉婷刚刚问他的问题她还没回答,就接口道:“我妈回乡下了,身体还算硬朗,就是毕竟年纪大了,血压有些高,经常要去医院作检查。” 话毕,车里有一阵子的沉默。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声音有些哽咽道:“如果我妈知道大小姐还挂念着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毕竟当年她做错了事情。大小姐虽然大人大量没有跟她计较,可是她这几年始终受着良心的谴责而不安,一天三次在菩萨面前上香只祈求着大小姐在国外的生活能够顺顺利利的。她也是不放心大小姐,被辞掉后她苦求了好久,老爷才同意让我进许家当司机的,只希望等有一天大小姐回来了不会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五年了,每回我回乡下她都会问您的情况。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您回来了。如果还知道我能当大小姐的司机,她一定会更加高兴的!” 似是要把累积了五年的话全都一股脑都对她倾诉,他开始滔滔不绝甚至有些啰嗦地说着,脸上的表情随着他所说内容的不同而变化多端,还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许娉婷的反应。 但许娉婷却始终面无表情,终于在他停顿处打断了他还要继续下去的冗长的话:“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与其沉湎于回不去的过往,不如好好面对未来。你现在该做的是聚精会神目视前方专心开车,而不是分心和我说话。我的命现在正掌握在你的手里。”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略显无情而训斥的语气令陈顺再次憋红了脸。只见他目光闪了闪,抱歉地说了句“对不起”,便依照许娉婷所说地全副精神开车,不再多说一句话。 许娉婷也将视线移到了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里,沉默不语。 背叛过她的人,她是永远也不会再信任了。如果当初真的对她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今天的这些自责愧疚又有什么用呢? “大小姐,这——”过了一会儿,车子突然停了下来,陈顺诧异而略带担忧地问。 许娉婷正想问他出了什么事儿,却已经透过玻璃看到前方挡在路中央的黑压压一群人。 从男到女,从老到少,许娉婷怀疑是否整个县里的人都出动来“欢迎”她了。 他们围堵在路中央,个个神色戒备,看着下车的许娉婷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去。 第十四章 双方对峙 从男到女,从老到少,许娉婷怀疑是否整个县里的人都出动来“欢迎”她了。只见他们围堵在路中央,个个神色戒备,看着下车的许娉婷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去,他们的神色随之更加警惕,年轻人全都站在了最前方,将妇女、老少都护在身后。 走到一半,陈顺伸手拦住了她,担忧道:“大小姐,还是别再往前走了,小心危险。” 看着这样全城戒备的场景,许娉婷不由在心底暗暗感到好笑——她就像是准备下令屠城的暴君,而他们是城中无辜的老百姓,只待她作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动作,他们立即发起反抗。可问题是,明明她这边只有两个人,他们那边是几乎全城的人,人数上已经是压倒性的胜利了。 见她停了下来,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年轻人问道:“你们就是这次公司派来强制拆除工厂的人?” 似是“强制拆除”四个字牵扯了他们什么不好的回忆,大多数人因为这一句问话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许娉婷的杏眸下意识地眯了眯。看来有人在她来之前预先“通知”工厂的工人了,而且,恐怕还是以相当不友善的言辞激起了他们的负面情绪,等她来善后。 环视了众人一圈,她突然笑了笑,指了指陈顺,再指了指她自己,无奈地以开玩笑式的口吻说:“你们也看到了,就来了我和我的司机两个人,怎么强拆工厂?” 带头的年轻人并没有被许娉婷的话影响,继续在正题上态度强硬地说:“我们知道公司那群人的伎俩,每次都是派说客来说服我们让步,可是每次都是在骗我们。别以为我们这里是小县城没有见过大世面就不懂得外面的那些龌蹉。最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精明浑身只有铜臭味的商人了!” 许娉婷知道他是在说前几次许世安派人来的事情,双方都谈得特别不愉快,直到后来连谈的机会都没有了。她也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你错了,我不是来当说客说服你们同意拆除工厂的,我只是来给你们发工资的。” 一句话出,显然让他们全都意外地愣住了。 济县老工厂和许氏僵持的这三个月,许氏完全断了对他们的资金供应。对于一个空壳工厂,守着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了钱,他们就会渐渐绝望,也便无力抗争了。许娉婷分析过,她所想到的这些许仁安一定也想过了,所以其实只要和工人们“打持久战”,工厂的拆除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他们能够坚持三个月,完全超出了许仁安的预期,许氏与买方签订的合同一定是在近期就要把这里交出去,所以眼看事情还解决不了,他不得不着急了。 带头的年轻人倒也精明,愣怔过后便立即语气不善道:“你们又想用钱来逼我们就范!” 许娉婷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我真的是给你们送工资的。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的经济来源都是工厂,但工厂好几年前开始就在不断亏本,如果不是公司补贴,工厂也不会继续生产。如今你们已经和公司僵持三个月了,之前的积蓄恐怕已所剩无几了吧?” 她边说边注意着人群里其他人的反应,果真,当她说完最后一句,不少妇女抱紧了小孩子,面露凄苦——家里的女人每天都要面对柴米油盐,她们比男人更清楚家里的情况。 似也感受到了人群中突然压抑的气氛,带头的年轻人稳了稳心绪,硬邦邦地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花言巧语地骗我们,等我们放你进城了,指不定你会耍什么花招。一切眼见为实!既然你说你是来给我们送工资的,那么就先把带来的钱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不知道该说他太冥顽不灵还是过于谨慎,许娉婷无奈地耸耸肩:“钱还在送来的路上。” “哼哼,你们听听,她果然在骗我们!”好像就是在等着抓住她的这个病脚,带头的年轻人立即就对着后面的人说道,脸色也不由恢复些底气。 “信不信由你们,钱真的正在送来的路上。正如你们害怕放我进去之后我耍花招,我同样也担心我把钱给你们后你们却过河拆桥不让我进去。”她神色诚恳地解释道。 众人似乎又被她这句话所动摇了。带头的年轻人也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冷笑一声说:“你也不过是公司的职员罢了,你拿什么给我们担保?” “对呀!你拿什么给我们保证!看你年纪轻轻,恐怕也只是才进公司不久被上司派来活生生当炮灰的吧!小姑娘,还是乖乖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知是谁在跟着起哄嚷嚷道,人群里开始渐渐起了声音,左右交耳讨论着什么。 “凭我是我爸的女儿,凭我是许仁安的女儿许娉婷!” 就在这时,掷地有声的清亮嗓音瞬间压着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大家先是因她突然的高声宣布而愣怔住了,随即才有人反应过来了什么,语气颇为激动地问道:“你说你是老道的女儿?” 听到有人称呼许仁安老道,许娉婷顿时料定对方是工厂里最早的一批工人,许仁安的这个外号只有他们知道,如果不是模糊的记忆里曾听母亲余岚这么喊过,她也是不知道的。 果然,人群中,一个花甲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带头的年轻人一看见他立即惊讶道:“爷爷,你怎么也来了!” 老人却没有理他,浑浊的眼眸只紧紧地盯着许娉婷看,似是在等她的回答。 许娉婷远远地朝他略弯腰点了点头算作问候,然后对上他的眼睛,恭敬地回答:“对,我爸爸是许仁安,也就是您口中所说的老道。您应该是老衲爷爷吧?” 提到最后一句话时,她调皮地笑了笑,带着率真的愉悦。老人愣怔了片刻,并没有因为她的不礼貌而不快,反爽朗地笑了笑,肯定道:“你果然是他的女儿!” “爷爷,她真的是许董事长的女儿?不是说她在英国吗?”邵波狐疑地瞅了瞅许娉婷,问邵爷爷道。 许娉婷先接过话回答说:“不久前我刚从英国回国。” 邵爷爷笑着看了看许娉婷,随即对着大家高声说道:“乡亲们,许董事长对工厂的感情我们都是非常了解的,如今既然是他的女儿亲自前来,我们可以相信她!” 他口中的许董事长自然是指许仁安而非许世安。自许仁安去世的这五年来,许娉婷第一次听见还称呼许仁安为董事长而不加上任何前缀的人。她明白,这一句“董事长”里所包含的邵爷爷对许仁安的认可。 邵爷爷在当地颇有威望,他的话一下就令大家神色轻松不少。就是在这个时候,之前跟着起哄嚷嚷的那个人再一次传出了声音:“邵老爷子,话可不是这么说。如果就因为她是前董事长的女儿我们就相信她,相信她是真心实意来解决问题的,那么你怎么解释之前公司为了逼我们妥协而采取的各种恶劣手段?你忘了,许世安就是前董事长的亲弟弟,如今掌控公司的也是他的亲弟弟,他都没有对我们念过旧情,怎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就一定会对我们念旧情了?前董事长去世之后的这几年,她都是靠许世安这个叔叔生活的吧?他们才是一家人,谁知道他们叔侄是不是早就窜好气了,唱黑脸不成就来唱白脸?” “乡亲们,我觉得我们还是谨慎点!” 一大摞的话说下来,最后他还不忘煽动众人的情绪,许娉婷始终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听他说完,不发一语。 “邝睿,你想得太多了。我相信他的女儿不是这样的人。”邵爷爷蹙了蹙眉,沉声反应。 那个叫邝睿的不明意味地笑了笑,说:“邵老爷子,我知道您识人无数阅历深厚,也知道您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对大家的贡献,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十分信服您。可是,现在工厂的事情关乎大家未来的生活,不是凭您一句话就决定的。您忘了吗?之前就是因为您说您相信公司,结果呢?不仅是工厂被卖了,连我们都全被许仁安给骗了!” 邵爷爷的脸色霎时白了白。 许娉婷拧眉沉思。照理说工厂属于许氏的资产,许仁安和董事会要怎么处理工厂全然不用问过工人们的意见,所以她之前一直以为许仁安是在卖了工厂后才告知工人们,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 “邝睿,你——你又提起这事做什么!大家也都知道这事不能怪爷爷,难道爷爷就能阻止公司不卖工厂吗!”邵波脸红脖子粗地对邝睿吼道。 邝睿冷哼一声,“大家当然没有当面怪罪邵老爷子,因为都在有苦往肚子里吞!反正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能再由邵老一个人说了算!” “邝睿,你——你说什么呢!你这混蛋!”邵波着实被气着了,捋起袖子就要冲过去与邝睿干架,几个反应快的小伙子迅速上前试图拉住他。 第十五章 流血事件 “够了!”邵爷爷拐杖重重掷地,生气地看着邵波,大声对他喊道,邵波立即如老鼠遇上猫目光畏缩,只嘴里还在碎碎念叨着打抱不平。 解决了邵波,邵爷爷回过头心平气和地对邝睿说:“邝大,你说的对,这事的确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数的,该问的是大家的意见。” 随即,他对众人问道:“大伙儿说说,要不要放她进去?” 一语出,大家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犹豫,却谁也没有确切地表态。许娉婷的角度正能够从侧边看到邵爷爷失望的眼神。 许娉婷沉思片刻,心思斗转。 她其实可以想象现下大家惊弓之鸟般的心情,可能还已经有不少人的心底已经都在默默地动摇这样坚持下去到底是否会得到他们所想要的最好的结果。从头到尾他们都不是坚定地一定要怎么做,只是因为比较有威望和比较有能力的人在带领着他们走。效果不佳的眼下,遇到分岔路口需要他们选择,许娉婷清楚,如果不拿出实质性的东西摆在他们面前,是无法博得他们的信任的。 就在此时,陈顺突然拉了拉许娉婷,指了指两人的身后,惊讶地说:“大小姐,你看!有人来了!” 许娉婷只瞥了一眼,见隐约间是一辆红色的车子正往这边开,她美丽的杏眸顿时一亮,指着远远朝他们过来的车子,兴奋地对大家说道:“你们的工资来了!” 因为许世安临时急匆匆地就让她来济县,她在来这里的路上想过要解决济县的问题,该花的钱恐怕都省不了,所以便给黄飞宏打了个电话,让他尽快从她的私人账户里取现金送过来。这样说起来,她告诉他们钱在送来的路上,本就不是在骗他们。 没想到黄飞宏来得这么及时! 一听说真的有钱送来,大家脸上都有隐隐的兴奋,伸长了脖子顺着许娉婷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有车过来。邵爷爷和邵波也都惊喜地看着许娉婷,许娉婷不忘偷偷打量此时一声不吭而神情复杂的邝睿。 然而随着车子越来越近,许娉婷渐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好像不是黄飞宏的车……只是从车子的玻璃完全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眉头紧皱思索间,车子在大家满是期待的目光下停了下来,后面的车门“啪嗒”一声打开,随着一条修长的着西裤的腿伸出,高城紧抿着唇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他先是星眸锐利地环视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许娉婷身上。 许娉婷顿时愣怔住,惊讶地脱口而出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话刚问出口,她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心底暗呼一声“糟糕!” 也是这个时候,邝睿的声音蓦地再次传出:“他根本不是来给我们送钱的!他就是买下我们工厂的公司的老板!” 紧接着他步步紧逼地看起来非常气愤地指着许娉婷恶声恶气道:“还说你不是和许仁安一伙的!你们这回就是连同买家一起来拆除我们的工厂的!” 邝睿的话瞬间激起了大家的愤怒,后头不知是哪几个人仿佛在应和着他般,立即紧随其后地嚷嚷道:“骗子!又来骗我们!” 大家的情绪渐渐地被感染,一个个看许娉婷等人的眼神均极为不善。 刚刚抵达的高城似乎还没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皱着眉头用眼神询问许娉婷,然而许娉婷此时却没有空去理会他。 工厂一开始的买家并不是高城,只是后来又被转手给了擎天集团,除了牵扯其中的三家公司,外界根本没人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一直紧密关注擎天的动态,她也不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如今,邝睿不仅第一眼就认出了高城,而且还说得出其中的交易关系,谁能相信他只是济县普普通通的一个维护自身利益的工人?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邝睿和后头瞎起哄的几个人,心底冷笑阵阵。许世安排得一手好戏啊!为了阻碍她顺利完成考验,竟然不惜加剧工人们和她的矛盾对抗! 邝睿尚不知道许娉婷此时对他的察觉,进一步煽动着大家的情绪:“乡亲们,我们快把这几个骗子从这里赶走!” “邝大!你干什么呢!”邵波和邵爷爷显然也注意到了邝睿今天的异常活跃。 然而邵波的声音还没传远就马上被人群的躁动声淹没了。有人带头迅速冲到了许娉婷面前,陈顺立即护着许娉婷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往许娉婷和高城的方向拥挤过来,手里不知何时竟多了扫帚、棍棒等物品,一边朝他们挥舞着,嘴里一边在不停地咒骂着。 “大小姐,不行!他们人太多了!这里太危险,我们还是暂时先离开吧!”陈顺大声地对许娉婷说。 许娉婷也知道现在众人的情绪激动,根本就听不进她所说的话,但是如果就这么离开,难道下次就能够顺利进城吗? 犹豫间,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了许娉婷的手腕,搂着她的肩膀把她往车边拽。 “先离开这里再商量下策!”高城端着他那张招牌式的冷峻面容对她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许娉婷挣扎着对他摇了摇头,高城的目光里立即露出了怒意:“你现在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她刚想对他说明她的想法,只见有人挥舞的棍棒对着高城的背后就要砸下去。许娉婷心底紧紧一缩,连忙顺着高城的手臂把他拉到了一边,堪堪躲过了袭击。 “骗子!骗子!你们快离开这里!” 就在她才松一口气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嗓音突然传入她耳中。人群里,一个跟随父母过来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在混乱中窜到了许娉婷跟前,手中抓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一边叫喊着,一边用力地把石头往许娉婷扔去。 因为孩子的举动相当突然,加上许娉婷当时正把注意力都放在高城的身上,并没有发现她。而高城正背对着那小女孩,看不见情况,陈顺和高城的司机正忙着应付其他人,更没察觉。倒是正为眼前的混乱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邵波眼尖瞧见了,奈何距离许娉婷有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阻止,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大喊了一声“小心!”,但瞬间被嘈杂的人声所掩盖。 许娉婷听到小女孩的声音时下意识地看过去,对上小女孩愤怒表情的同一时刻,她只觉得一股劲风蓦地朝自己的脑门袭来,紧接着整个脑袋“嗡”地一声响,霎时一股麻麻的感觉转而变成火辣辣而尖锐的疼痛,然后额头上立即有什么黏糊的液体渗出。 “你没事吧?!”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高城皱着眉头的脸就晃到了她的眼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额头,紧张地问。 许娉婷的脑海里有一阵子的空白,略显恍惚的目光越过高城的肩膀,望见朝她扔石头的小女孩正呆呆地看着她,表情由刚刚的愤怒渐渐转变成了后怕。一个妇女在这时才艰难地从混乱的人群里冲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小女孩捂住了她的眼睛,目光警惕地盯着许娉婷和高城,看起来就像害怕他们对小女孩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举动一般。 混乱的人群因为这个意外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人人都错愕地站在原地。 “大小姐!你怎么——”陈顺这才发现许娉婷受伤了,眼中满是自责和痛意,朝着人群生气地指责道:“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高城凛冽的目光顺着许娉婷看去的方向对着小女孩眯了眯眼,把小女孩的母亲吓得下意识地抱着孩子倒退了几步躲回了人群里。随即,高城转回头,对许娉婷不容分说道:“我们先去医院!” 他当机立断地作出决定,拉着她就要走。 却见许娉婷缓缓地把他的手从她的肩上扯开,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小女孩和她的母亲,然后再慢慢地移到了愣怔住的众人身上。 她杏眸里是如水如墨冷冷的黑,如一泓深湖,无情无绪。她的嘴角溢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如同秋日里的凉风般淡薄,偏生脸颊上因笑意而陷下一湾小小的涡,看起来恬静而恣情,却凭空生出一种莫名的森凉,让人忍不住心底发冷。 本欲上前的邵爷爷和邵波因她异常的寂静而停下了脚步,高城则凝着难以捉摸的深邃眸光盯着许娉婷,似在等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短暂的寂静在众人因许娉婷清冷的目光而差点喘不上气来时被邝睿的嗓音不合时宜地打断:“干得好!她是骗子!活该被石头砸!” 然而,这次他的话并没有得到他所想要的回应,气氛反陷入更加寂静的境地。邝睿却一点也没有察觉此刻的尴尬,张口继续怂恿着:“我们要把这几个人全都赶出——” 未说完的话硬生生戛然而止——许娉婷锐利的杏眸貌似无意地向他瞥了过去,带着三分凛冽三分嘲讽和一分杀气,直透人的眼底,仿佛所有人心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所遁形。 第十六章 怒耍流氓 邝睿不明白为何在一个样貌甜美而柔弱的千金小姐身上会看到这样的眼神,携着利箭一般。平生第一次,他的脊背后莫名其妙地直冒冷汗,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般,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愣愣地看着她,甚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捣乱的人暂时噎住了话,许娉婷便不再看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额边,然后看着手指上沾染上的嫣红的血,还带着石头上的土渍。 身旁的高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不要动,小心感染。” 许娉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将沾着血的手指摊向大家,冷漠地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们的目的?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的为了保住工厂而做出的正义之举?” “如果我是骗子,那你们就是流氓!” 比起她手指上的殷红,她光洁白净的额头上所映衬出的血迹更加触目惊心,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眼球。 她的反问让他们都僵了僵,而最后几近讥笑口吻的愤慨就是如沉古大钟般“咚——”地一声巨响,狠狠地撞上了他们的心脏,回荡着一圈一圈的回音。 “你——” “你闭嘴!” 还有不知死活的人立即抓住痛脚正欲回击,许娉婷马上抢口,凌厉地堵住了他要说出口的话。 “就凭我现在头上的伤口,完全有证据到警察局里告你们,到时候别说保住你们的生计,哼哼——”故意留住后半句没有说出来,意思却表达得再清楚不过,几乎威胁的话语,令所有人的脸色都相当难看。 她似乎觉得还不够,抬起了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冷哼一声:“刚刚事情发生的过程已经全都录在了手机里并且传到我的私人邮箱。” 这一句对大家来说更是重重地一击。邵波因许娉婷的话神情满是焦急,正准备跟许娉婷说什么,邵爷爷突然拉住了他,别有深意地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静待下文。 许娉婷抬高光洁的下巴,腰背挺得直直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工厂向来为我爸爸所珍惜,你们以为我愿意来趟这趟浑水吗?瞧瞧,我爸爸在董事会上为你们据理力争那么多年的资金都养出了些怎样忘恩负义的人!” 第三次话语的重击让不少人手中还握着的“武器”无力地脱落,许娉婷瞄了一眼,凉凉说道:“既然你们并没有诚意解决日后生计的问题,那算我这趟白来了,你们以后怎样都不关我的事。反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我在我爸爸的坟前也有一番合理的解释理由,也算对得起他老人家了。” 邵爷爷在这时走出了一步,对她说:“我们当然是有诚意解决问题。只是之前的事情实在是让我们杯弓蛇影,不得不对许世安派来的人筑起警惕之心。” “邵爷爷,你说的话可不作数,我想知道的是其他人的想法。”说着,她将目光落向了其他人,肃声问道:“我现在只问你们一句,想不想解决问题?如果想,好!现在立即闪开放行;如果不想,也好,省了我的事,就让许世安派其他人来继续骚扰你们吧,只是到时来的人可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或者是——” 她顿了顿,举起手机,嘴角轻勾,“或者是我把手里的录像交到警察局,让警察来解决问题。要知道,之前单纯的工人与公司的纠纷他们尚可睁只眼闭只眼,但现在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他们再不管就说不过去了。” “当然,你们可以依旧认为我是在骗你们。”紧接着,她话锋一转,颇有些无赖道:“但是恐怕现在你们不信我是不行了,谁让我手里握着你们的把柄。是的,你们没有听错,我就是在威胁你们,你们快点想清楚。如果你们耽误得太久,我可不敢保证究竟是告你们故意伤害罪,还是蓄意谋杀罪了。” 显然,许娉婷一波紧接一波且一波比一波厉害的轰炸让大家的脑筋都打了结,但她传达出的意思却是谁都听得一清二楚。不少人被吓得脸色青白,面面相觑良久之后,由其中一个人问道:“那——那你身边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许娉婷看了一眼从刚才起便沉默着的高城,轻描淡写地说:“他只是来打酱油的。” 她回答得随意,但可能是因为高城从到达这里后都没什么作为,大家虽然将信将疑,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许娉婷看起来更像难缠的主儿。 半晌之后,众人一致地望向了邵爷爷,郑重地点了点头。 邵爷爷紧张的神色顿时松弛了下来,暗舒一口气,与许娉婷对视了一眼。 许娉婷一转刚刚严肃的神色,巧笑嫣然地对大家说:“这就对了嘛。现在你们先各自回各自的家,等工资送到了,我会通知大家集合的,到时再商议后续的事情。” 随即,她召唤了声陈顺对他说了些什么,然后把大家的目光甩在身后,回到了车上。 车门正欲关上,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来挡住了。高城一声不吭地把她挤到一边,也坐了上来。 她皱眉问:“你不是有自己的车?” 高城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静静地看着她,说:“今天凌晨才回的家,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济县,精气神还这么好。许娉婷,你真是女超人。” 在她听来,这完全不是夸赞的话。她并不接他的话,重复道:“你不是有自己的车!”音调比前一句高了不少。 见她的眉心因不满而折起一个小山包,额头上的伤口因此愈加醒目,高城的星眸闪了闪,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吗?” 许娉婷不再说什么,车里安静了下来。 暂时收起浑身尖利的刺猬。 高城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比喻,并且觉得用在她身上相当贴切。 陈顺在这时回到了驾驶座上,对车上多出高城感到意外。高城却恍若未觉,自若地吩咐道:“先去市里的大医院。” “直接去县里。县里的小诊所就行了。” 驳回高城的自作主张后,许娉婷疲倦地靠上了椅背,望向了车窗外。 不知何时开始,蒙蒙的细雨开始下了起来,傍晚五点钟的天空因此涌上来暗沉沉的暮色,却还没到隆冬黑得迅速,于是让人凭空生出一种时光流逝得非常缓慢的错觉。 路两边是茂密的树林,在淅淅沥沥的润雨中打磨得更是自由生长,仅仅此时便能判定相比于秉烛夜歌的邻居阔市,济县着实像极了遭遇冷落的妃嫔独守一隅。 许娉婷默默地凝视着,打在玻璃上零星的雨滴像镶满水晶一样亮晶晶的,渐渐在她失去了焦距的瞳孔了化作了虚像。 高城觉得车窗外冰冷的空气仿佛无声地蔓延至了车内,整个气氛安静得过分了些,便侧头,看了看一直不出声的许娉婷。 她今日穿了一件圆领的打底衫,露出的脖颈纤细修长,一双考究的杏眼、含蓄小巧的鼻梁和富有光泽的嘴唇,除了尖尖的下巴贴合了这个时代大多数的男人所崇拜的轻薄的长相之外,整个就是一副江南水乡传统女人的长相。只是在高城看来,她这个一般水平的美女身上,带着值得人去细细揣摩的镂金错彩的美,抑或说是气质。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三分之二的面庞,虽和此前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也褪去了些许锐利,宛若在透过车窗遥望年代久远的事情。 两人同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沉静的空气里,高城仿佛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从一开始的你进我出此起彼伏,到后来渐渐步调一致跨越各自的领域。但她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而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的感觉让他心底微微躁动。 望定昏暗的光线落在她眉梢眼角而打出的淡影,高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一句话似突然把她拉回了现实中,高城明显看到她黑色的瞳仁里又恢复那隐藏在深处的冰冷。 许娉婷坐正了身体,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上车前不是还跟打了鸡血一般跟他们据理力争、无赖耍横,连被砸破了脑袋都不吭一声,我以为你真是女金刚,刀枪不入。现在知道累了?” 虽是调侃的话,但在许娉婷听来高城的语气却相当生硬。她眼神古怪地看了他片刻,随即没有表情地说:“为什么似乎被石头砸坏脑袋的人更像是你?” 未及高城反应过来,许娉婷倒是想起了什么,口吻不免有些埋怨抢口道:“如果不是你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 高城愣了愣,照原本的性子下意识地就要反唇相讥。但当目光掠过她额上依旧刺目的血渍,她埋怨的声音在耳中回荡过后完全滤去了她的不满之意,只留下了被放大的软糯,就像本就相熟的人之间毫无芥蒂的口吻。 第十七章 脑袋有坑 高城心底便就这样升上来了一丝愉悦,并且无意中将他此刻的心情透露在了嗓音里:“这就要问问你的好叔叔了。” 虽然隐隐知道可能又是许世安从中作祟,但亲耳从高城口中得到验证,她还是蹙了蹙眉,沉默片刻后抬头问正在开车的陈顺:“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 陈顺点了点头回答:“嗯,大小姐放心,我已经把您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了姓邵的那小子。” 紧接着他又颇有些生气地说:“一开始就是姓邵的那小子带头围堵我们的,如果不是这样,大小姐也不会受伤。您可不能那么轻易就饶了他!” 许娉婷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反是陈顺自己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神色后突然重新敛回注意力专心开车,似是猛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有立场说别人什么。 “我听说董事会对你的决议了。”高城双手环胸,“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你对工厂的事情是什么态度?”许娉婷好似并没有听见他的戏谑,而是回到正题上。 如今高城是工厂的买家。既然买下工厂,必定是对这块地方有什么开发计划。然而令许娉婷不明白的是,工厂从上个买家转手给高城时,工人的反抗已经爆发了,这样的纠纷无论对卖家还是买家都会造成及其不良的影响,可是他却愿意在这个节骨眼接手。 只是话一问出口,许娉婷立即就后悔自己太过心直口快——这明显是一个得不到答案的愚蠢问题。 果然,闻言后,高城挑了挑眉:“你应该知道你现在问的可是擎天的商业机密。” 见她不再说话,只神色颇为凝肃地思考着什么,高城问道:“你不会真以为用那点钱就可以解决问题吧?” 许娉婷用“我是那么傻的人”的眼神看着他,说:“一时救急罢了。症结在于解决他们往后的生计问题。” 随即她嘴角轻轻勾了勾,佯装无奈地叹气道:“可惜你这个新主人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否则我就不用那么头疼,直接跟你商量就了事了。” 高城心下一动,忽然觉得她此刻俏皮的口气又让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禁饶有意味地望定她。 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少种自己没有见过的风情? 并不介意他满是探究的打量目光,许娉婷随口问道:“许世安想要的效果达到了,你此行的利用价值也没了,堂堂擎天的总裁日理万机,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需要我找个济县的居民带你一日游吗?” “等你到了卫生所我就回去。”高城简短地回答。 许娉婷愣了愣,然后看着他嫣然一笑:“多谢高总关爱。” 车子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高城当先下车,看着面前略显破旧的两层平顶屋门口挂着摇摇欲坠的“县医院”三个字,眉头皱了皱,回头欲问许娉婷的意见,正撞见刚下车的她没站稳,幸好被陈顺及时扶住才没摔倒。 许娉婷只觉得晕眩感一闪而过,眼前乍然一黑,再睁眼时,就发现陈顺被推到了一旁,高城紧绷着脸肃然地看着她,问:“你确定不用先回市里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事儿后再过来?” “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只是块小石头罢了。况且那孩子力道不大,我这么大个人能有什么事?刚刚只是睡眠不足精神有些恍惚。”许娉婷不以为意地搡开他,“你不是忙吗?该回去了吧。” 说着,她绕开高城,自顾自地往医院里头走去。 呆呆站在一旁的陈顺这才回过神来紧赶慢赶地跟在她后头,还不忘回头疑惑地看了看原地的高城目光深邃地盯着自家大小姐的背影。 医院从外头看来破旧,里头倒是蛮干净的。 给她看诊的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仙风道骨之相让人不禁多了几分信任。而许娉婷也的确没出什么问题,就给伤口消了毒、擦了点药水,还打了预防破伤风的针。 走出医院门口时,天色早已无声无息地全黑了下来,一切都以一个被侵蚀的趋势倒入了夜的静默里,路旁昏黄的灯光仿若步入暮年的老人在燃着最后的生命,丝丝如飞絮般的细雨在掠过灯光时散发着毛茸茸的晕圈。 许娉婷就是在这样微弱的路灯下,一眼望见了高城从不近不远的距离外向她直直投来的幽黑目光,其中所透露的不明意味的光芒,蓦地牢牢钳住了她的神经。 他正斜靠在他的车门上,双手插在裤袋里,可即便是这样照理应该闲适的姿势,却被他弄出了独有的肃正感。她忽然在想,是不是因为他当兵的那段时间给他的生活习惯、仪容仪表等造成了过深的影响,以至于如今无论何种情境下的他都是一丝不苟的,甚至偶尔给人一种正义凛然的感觉。 正义凛然四个字一浮上脑海,连许娉婷自己都认为太具违和感了。毕竟这样的四个字用在一个铁腕商人的身上,多少奇怪了点。 她没想到他还没离开。 但是见她出来,他却没有问什么,只是默默地打量了她半晌,随即抿着唇对她说:“我走了。” 许娉婷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怔了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似有若无地应了声“嗯”,也不管他是否听见。 紧接着便见他坐上了车后座。 车子的轮廓渐渐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定定地看了有一会儿的许娉婷突然间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她立即敛了神色,眉宇间聚上一抹凝重,唤了陈顺上车,朝济县最大的居民聚居地而去。 ? 许娉婷所在的车开到路口时,车灯远远地便照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杵在那,对着刺目的灯光挡了挡他的眼睛,然后朝车上的他们挥了挥手。 因着前方巷子窄,估摸着也开不进去,许娉婷干脆吩咐陈顺就将车靠边停下,然后她下了车,准备步行。 来接她的人自然是邵波。多半是因为之前他带头拦路,邵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看见她下车,立即转过身去领着路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每走一段他就停下来,偷偷往后瞄几眼,直到许娉婷和陈顺两人差不多跟上来了,他才继续往前。这样反反复复几次,终于见邵波兴奋地边往一处院子里跑,一边喊道:“爷爷,他们来了!” 跨进古朴的木门,映入许娉婷眼帘的是满院子绿油油一片的菜地、瓜藤和顺着立竹爬成小亭子的蔓条。住宅是个单层的平顶房,但是顺着砌起来的围墙连绕了两面,加起来大概是一个客厅和三个房间,另外搭了个棚子构成半露天式的厨房。邵爷爷就是正在那个厨房的大锅前热火朝天地煮着什么,闻言还抬了抬手上的炒菜的铲子,对着许娉婷朗声笑着问候道:“丫头,到啦!你自己先找个地方坐着,再等一会儿我们就开饭!” 邵爷爷额上的汗水在有些年月的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汗津津的,由于长年的暴晒而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在笑容下全都皱成了凸起的山丘,却因发自内心的高兴让人感受到的并非青春的逝去,而是一辈子劳碌奔波后积累的睿智与乐观的心态。 邵波依旧是那副拘谨的模样,似乎恨不得快点离开许娉婷身边,一回到院子里就直奔邵爷爷所在的厨房而去,便走边捋起袖子对着邵爷爷说:“爷爷,我来吧!您去休息会儿!” 邵爷爷佯装不快地沉了沉脸对他说:“说好了今天我下厨,你给我烧柴火就行。” 邵波又碰了一鼻子灰,似乎已经习惯了邵爷爷对他的态度,傻乎乎地笑了笑就蹲在了灶火前。 空气里满是隐隐飘过来的油盐香气,眼前爷孙俩其乐融融的场景令许娉婷突然恍了恍神。下一秒,见她蓦地转过身去,快速走到了藤蔓遮蔽的背光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菜地,却并没有减轻鼻子里的酸楚。 相似的场景,猝不及防地勾起了关于周小芙的回忆。 重生前后,两世为人,极其不同的两种人生。自从成为许娉婷后,她的生活重心俨然落到了这样不堪的境地里,已经极少想起周小芙遭遇不幸之前的记忆,那些也曾美好过的时光。 陈顺只看见自家小姐分明前一秒还嘴角轻勾地看着邵家的两个人,转身她就一个人默默地走开,且静静地站了有一会儿,不免让他感到奇怪。 思考再三,他正准备走过去开口跟她说些什么,便见她又从暗处走了出来,脸色已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只是杏眸里的瞳仁好似比之前更黑若点漆。 只见许娉婷在厨房门口停了下来,语气无波无绪地问邵波道:“我要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邵波闻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搓了搓双手,回答:“已经照您说的把邝睿几个暂时关起来了。只是——”他顿了顿,有些为难道,“不过,您应该知道这样是关不了两三天,他们不久就会被放出来的。” 第十八章 并非蠢货 闻言,许娉婷点了点头。 邝睿很明显是被许世安收买了纯粹捣乱的,她相信她在这里的任何动作都会被一丝不漏地传回到许世安的耳中。不过也没其他办法可以阻止,只能暂且借由今天的事情让邝睿安分两三天。而她,也得在这两三天里对这里的具体情况进行细致地了解和考察。 晚饭期间,许娉婷边享受着邵爷爷的热情款待,边和邵爷爷畅聊。虽然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彼此之间却仿若相熟已久的老朋友,从几十年和许仁安开始一起为工厂而打拼,到近几年生活的变化,无一遗漏。只是,当他问起许娉婷这五年在英国的生活时,许娉婷多是挑了些有意思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其他的并没有多加阐述。 “丫头,我和你父亲也算是忘年之交。你父亲和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女儿,相信他们夫妻在天之灵也是希望你能够生活得幸福快乐。虽然许世安某些行为作风我不敢苟同,但似乎他这个做叔叔的待你也没太差。这样我就放心了。其实工厂这件事……唉——”邵爷爷叹了口气,“实在不行你就早点回去吧,不用花这么多的心思了。” 许娉婷目光微微闪了闪。在外人看来,许世安这个叔叔之于她的确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诟病的事情,这件事上她并不指望他人能够理解,她从来也只当做是她自己的事情。至于工厂这件事嘛…… “邵爷爷,既然来了,我就会尽力的。” 她并没有信誓旦旦地承诺什么,但笃定的语气和炯炯的目光倒是令邵爷爷愣了愣,忽然想起了她之前在面对县里乡亲们时的表现,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哈哈地笑道:“虎父无犬子,这一点上你真是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许娉婷的嘴角禁不住轻轻地上扬。 无论是为了许仁安对工厂付诸的感情和邵爷爷等人的生计,还是为了她能够尽快地搞定这件事通过董事会的考验顺利进入公司高层,她都会尽心尽力处理的。 从邵爷爷家里出来后,许娉婷回了公司替她安排好的住所。 刚到达酒店门口,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就使劲地朝他们猛摁喇叭,随即便见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的黄飞宏下了车,一开口就对许娉婷抱怨道:“大小姐,你上哪里去了?我等了你好几个小时!” 许娉婷这才发现之前手机早已没电关机,而她也差点把黄飞宏给忘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她之前急急忙忙只顾得上吩咐黄飞宏办事儿,还没来得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清楚,只说了她在去往济县的路上。 黄飞宏摘下墨镜,学着闫婧的模样翻给了她一个大白眼,说:“整个济县就这样一家稍微过得去的酒店,你叔叔再刻薄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把你往贫民窟里扔吧!” 那副得意洋洋、满脸都洋溢着“我聪明吧!快来夸我啊!”的表情让许娉婷颇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没被他带偏,转回了正题问:“钱给我送来了?” “我这么辛苦才找到你,不先犒劳我,张嘴就提钱,你不觉得太伤我们之间的朋友之情了吗?” “先进去再说!”许娉婷自顾自地往酒店里走,这才发现陈顺早在她和黄飞宏谈话起就识相地先进去帮她办理好了入住手续。 她的心思不由转了转。 虽然对陈顺怀着警惕之心,但一天下来,因为身边只有陈顺可以差使,有些事情实在没有办法避过他。原先她是准备等陈顺完成司机的任务就打发他回A市,但现下许娉婷倒觉得还是暂时把他留在身边比较放心。一方面是如果之后还有什么事他可以帮忙跑跑腿,另一方面,假若他也是和邝睿那群人一样被许世安收买了,打发回去也许会更让许世安起疑,而且就这样留在身边还能注意他的举动。 这么想着,她便让陈顺先自行去休息,然后她才和黄飞宏两人去了她的房间。 “你带了多少钱过来?”大致地说明了情况之后,许娉婷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在正事上许娉婷向来这样,黄飞宏早已习惯。他没急着回答她,慢吞吞地自己倒了杯水津津有味地喝了个精光,才悠悠地往茶几上翘了翘腿,拍了拍他背着的包,说:“你也没说要多少,我就先取了点。全在这个包里了。你自己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到时再帮你跑一趟。” 说着,他把包往许娉婷那里推了推。 “虽然知道你不会那么蠢,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这可是个无底洞,不要试图把它填满,我最多只会帮你走第二趟。你不心疼,我还替你心疼呢!而且,挪用太多的钱,你不怕你家那位精明的叔叔起疑吗?” 她自然是知道黄飞宏的顾虑,只是她对他这个朋友的好意并没有很好言好语地回敬,而是紧了紧眉头,说:“多谢提醒。你都说了我不是蠢货,何必浪费口水?快多喝点水,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黄飞宏突然调侃道:“这么急着让我走?你那位司机可是看见我进你的房间了,既然怀疑他是你叔叔的人,不如就直接让我——哎哟,许娉婷,不带你这样过河拆桥的!” 话说到一半就被许娉婷顺手丢过来的抱枕砸中,黄飞宏瞎嚷嚷着闹腾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许娉婷伫立在窗前静静地注视着黑夜笼罩下的相比繁华的A市并不明亮的济县,思绪和心境也慢慢地平和、清晰了下来,半晌之后转身坐回了沙发上,打开电脑,闫婧已经把她所需要的资料都详细地整理了一遍给她发了过来。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娉婷忙得焦头烂额。 及时到来的这笔钱暂时安抚了工人们躁动的情绪,虽然也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信任许娉婷,但至少大家已经不像第一天那样对她充满了敌意,并且对于许娉婷的一些要求,大家能做到的也都尽量地提供了帮助。因此,关于工厂的实地考察工作,许娉婷也就基本完成了。 当然,考察工作的完成,还不是结束,反而,这才是困难真正的开始。 埋首在一堆的分析数据里,许娉婷的脑袋越来越大。她没想到,那些年许仁安投入到工厂中打水漂的钱,原来比许氏财务报表上所显示的还要多得多——简直就是许氏花钱养活了整个济县。 而如果要追根溯源,许娉婷不得不承认,作为许氏的最高管理者,许仁安的过于念旧情是个致命的弱点。正是因为他对工人们的照顾,使得工人们自然而然地形成对他的依赖,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惰性,认为公司自会照顾他们一辈子。但是,时代在改变,社会在进步,技术同样在发展,他们却依旧固步自封地沉浸在旧的体制和思想当中,且下意识地排斥接触新东西。同时公司没有采取强制性的措施逼迫他们跟上脚步,最终造成了被淘汰的结局。 从这一点上,许世安的决策是正确的。早在很多年前,工厂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仅是因为如今的许氏并不需要在这块领域上与人竞争,更是因为一般在对一个项目做出的预估不容乐观时,为了防止公司的资源浪费,会迅速果断地斩除,压根就不会等到其走下坡路时才亡羊补牢。如果是她,她也会选择抛弃;而她如果是许仁安,就算不舍得抛弃,也该在很多年前就大胆地下手革除弊病,重新整顿。所以从一个公司的管理者和决策者来说,许世安没有一点过错,就算真要挑错,只能说之前遣散工人的手段激进了些,造成僵持不下的场面。 事到如今,工厂被卖掉已成事实。与其说许世安是派她来遣散聚众闹事的工人们,不如说是让她来当善后的出气筒。 授人鱼不如授之渔。现在摆在她面前需要解决的最大的困难就是要从思想上彻底改变这些工人的想法。 根据她的调查得到的数据来看,这些工人大概可以分成三种类型。上一辈的老工人,没有知识文化的妇女,以及好吃懒做的年轻人。自然也有积极上进、年富力强的青年离开济县出去打拼,但这些人不仅占了少数,而且大多数人都是出去了就不再回来,顶多还会把原本留在济县的家中老小接出去,却没有人想过帮助乡亲。还有就是类似于邵波这样的,也不是没有想过出去闯一闯,但终是因为放心不下邵爷爷一个人。 还有一个糟糕的地方就是当地政府了。当地政府大部分的官员都是新人被派来下基层的,考察制度的缘故使得他们多是希望能够做出成绩好尽快升迁离开这里,也因为济县居民的名声不太好,几乎没有人会选择这里作为他们的试点。久而久之基本就成为当地政府默契之下的不管之地,而且那些官员也都知道一直有许氏在接济济县的工人们,所以只要济县不闹出什么太大的事情,他们只管中规中矩地当自己的官就好。 许娉婷在心底暗暗地调侃自己,她多么像一个刚考上的大学生村官,挑到了一块最难啃的骨头,还是无法自行放弃的艰巨任务——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无论是等着看她好戏的许世安,还是对她怀揣希望的工人们。包括她自己都在看自己究竟能有多大的能耐。 第十九章 鬼祟跟踪 自第一天来这里起,蒙蒙的秋雨便一天下一天歇地断断续续飘洒,气温也随之一点点地降了下来。为了方便她的工作,她第二天就从宾馆里搬了出来,住进了邵爷爷家。房间里专门为了她整了一张办公桌,正对着房里唯一的一扇窗户,窗户外面就是一个池塘,连着几块菜地,不远处开始起伏着济县背靠着的山。 一推开窗户,雨后夹杂着泥土芬芳的气味冰冰凉凉地扑面而来,令已经在房中窝了一整天、快要发霉的她瞬间感到神清气爽。而面对着入秋之后的最后一片绿意,许娉婷决定趁着雨停,在晚饭之前出去走走。 沿着田埂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绕到了工厂这里。通过这几天,许娉婷基本已经把济县都走了个遍,来来往往的路大概都熟悉,而济县的许多路也都是相通的。当初为了方便采伐树木,工厂就建在山脚下。早年为了追求经济过度开采,百年山林并没有具备符合其年代该有的茂密。只是因为最近这些年工厂的工作量不像早年那般大,山林才借着这间隙喘息了几年修生养息,至少看上去不那么光秃了。 就是在树林隐约的间隙里,许娉婷看见了邵波的身影。 他正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貌似在偷窥着什么,小心翼翼得有些鬼鬼祟祟。 “你在这里干什么?”许娉婷疑惑之下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 很显然,邵波着实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她给吓到了,如果不是他看清楚是许娉婷后及时地捂住自己的嘴,恐怕早就叫出了声。 他紧张地对着许娉婷做了“嘘”声的动作,随即再次通过树缝悄悄地看了看什么,然后朝他刚刚偷窥的方向指了指。 许娉婷顺着他所示意的地方望去,正看见前方几个人在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上朝山上走去,每个人身上还都背了个小篓筐,其中领头的那个人的背影略显眼熟。 而下一秒,领头那人侧脸回头,许娉婷看清楚后不由奇怪地看回了邵波,轻声地问他:“邝睿他们要去干什么?” 眼见邝睿他们越走越远,邵波来不及回答许娉婷的问题,只能带着她悄悄地继续跟在后头。 当初为了方便运输木材,工人们特意修了一条通往山上的路。但是邝睿等人走的却不是那一条。在杂草丛生的林间,他们熟稔地取道穿行,许娉婷和邵波两人跟在后面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明显之前已经有人开过道,只是来往的人数和次数不多,所以远远地望过来时,根本就不会察觉。 就这样一前一后地不知走了多久,邝睿等人在半山腰上隐在林间的一座简陋的小茅屋前停了下来。 许娉婷和邵波在差不多的距离时就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 几人陆续进了小茅屋,邝睿作为最后一个,探头环视了四周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之后也走了进去。 “所以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们进去一会儿没有动静后,许娉婷总算有机会开口问道。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邵波对她已经没有了最初那份尴尬。只见他沉凝片刻,解释道:“我一直怀疑邝睿他们几个人有不明来路的收入。只是他们从小做多了偷鸡摸狗的事情,本来也没多大上心。奇怪的是,自从听说工厂被卖了之后,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邝睿竟然积极地加入我们的抗议队伍,且态度比我们还要强烈激进。你也看到了那天拦截你时他的态度了。听说之前公司派来的人都莫名其妙地被人套上麻袋揍了一顿,虽然最后都因为没有看到施暴的人而不了了之,但我一直都隐隐觉得与邝睿他们脱不了关系。” 许娉婷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昨天我路过邝睿家门口的时候遇到一个陌生人在询问他们的去向,看那样子,似乎像是生意人,找邝睿找得满着急的样子,但具体问他有什么事情,他又遮遮掩掩地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我知道今天邝睿他们会被放出来,所以特意去蹲点,发现他们一出来,接了个电话后,就匆匆忙忙、鬼鬼祟祟地往山上赶。之后就是你所看到的,一直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 一番话说完,许娉婷蹙着眉头,脑袋里的疑问跟团毛线球一般乱糟糟地理不清楚。如果真如邵波所说,邝睿从一个不关心县里事情的人,突然就对工厂的事情上心,不仅前后态度差距极大的原因相当值得探讨,而且也许此前许娉婷判定他是被许世安收买了专门用来阻碍她,只怕也另有内情。 思索间,邵波忽然拉了拉许娉婷的衣角,定睛一看,邝睿他们出来了! 除了原先身上背着的小篓筐,几人的手上都多了把看起来像挖土用的小铲子,而小篓筐里似乎还多的些什么工具倒是看不清楚了。 不过,这样的装备已经够引起许娉婷和邵波的更大困惑了。 他们是要去挖什么东西吗? 见邝睿他们沿着小茅屋的东北方向往前走,许娉婷和邵波故意稍稍拉开一段距离后,继续尾随其后。 蒙蒙的细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而阴雨的天气让傍晚的天空黑得更快,再加上山林间树木的遮蔽,视线更加昏暗。邝睿等人显然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几人穿着工装和雨靴还打了手电筒,邵波和许娉婷两人什么都没有,只能追着他们手电筒的光亮跟踪。只是,隔得太远怕跟丢,追得太紧又担心被邝睿他们察觉,再加上路也越来越难行,两人的行动愈加辛苦。 “这样跟下去不是办法。”许娉婷看了一眼很快就会全黑下来的天色,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邵波的神情也说明了他和许娉婷有同样的想法,犹豫地问许娉婷:“要不就不跟了。明天天亮我们自己再上来看看。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要去哪里、去做什么,我们事先也没准备,天黑了,山上也不*全。看他们这趋势,好像是要往深处继续走下去。” 许娉婷却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行,还是要继续跟下去。” 既然被她发现了,她就得追查到底。这样半途而废不是她的作风。看邝睿他们七绕八绕的模样,仅仅是跟在他们后面走都有些晕乎乎了,如果明天白天再来,恐怕不如现在搞清楚。而且,她的内心有个声音在鼓动着她继续,这样强烈的感觉,让她浑身有种隐隐的兴奋。 于是,她当机立断地决定,继续跟下去!只是不能再这么盲目,要多做一些安排罢了。 “邵波,听着,我们现在分工行事。你立即下山去找后援,我就留在这里继续跟着他们走。之后的路我会用石头在树上做上记号,你到时候跟着来就行了。” “不行!”邵波马上反对,“你是女人,要跟也应该是我继续跟,你下山去找后援!” 眼看邝睿等人越走越远,许娉婷可等不及用好商量的语气慢慢给他讲道理,而是瞪圆了眼睛命令他:“别那么多废话!要你去你就去!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 许是这些天的温和相处让他几乎遗忘眼前的女人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柔弱,陡然凌厉的她令邵波再次想起她初到那天与大家对峙时的凶狠撒泼的模样。他下意识地吓呆了,等到再回过神来时,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昏暗的林间。 事已至此,再追上去与她争执只会耽误时间,邵波咬咬牙,甩头大步快速往山下去。 许娉婷的顾虑是,邝睿毕竟是济县的人,而她是外人,甚至在大家眼中还算是敌人。现在尚未知晓邝睿究竟要干什么,她该用什么理由来让大家跟着她上山?但是邵波就不一样了,他和邵爷爷两人在乡亲们的心中颇有影响力,所以与其让她下山浪费口舌和时间,不如直接让邵波速战速决。 再说,在英国读书那会儿,她没少参加过野外逃生一类的活动,就算真的跟丢人迷了路,她相信自己的求生能力。而体力等方面就更不用担心了,她向来注重对自己身体素质的锻炼,顶多是翻越大半座山,对她来说根本不是多大的问题。 少了邵波,许娉婷一个人凭借身体的灵巧和敏捷,行动更加自由,倒是能够更加靠近邝睿等人一些。 不久之后,邝睿等人就在一处山壁停了下来。 只见邝睿对其他几人吩咐着什么,期间还对着山壁指手画脚了几下。他们当中一人的手电筒的光亮正对着山壁照耀着,许娉婷疑惑地看着那山壁半天,除了茂密的藤蔓,什么都没有。 为了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许娉婷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在草丛的遮蔽下,往更靠近他们的地方移了移,然后半蹲在树干后,侧耳倾听。 但是邝睿似乎特意压低了声音,许娉婷顶多只能听见他在说话,却依旧听不清楚他所说的具体内容。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口袋突然震了震,同时微弱的幽蓝色光芒从针织衫口袋透了出来。 许娉婷心底暗呼一声“糟糕!”,连忙伸进口袋盖住手机的光芒,顺手将手机关机。 她竟然忘记自己身上带着手机了! 第二十章 狗血遭遇 许娉婷心底暗呼一声“糟糕!”,连忙伸进口袋盖住手机的光芒,顺手将手机关机。 她竟然忘记自己身上带着手机了! “谁!出来!” 倒霉的是,即便没有铃声,但在寂静的山林里,光是手机震动的声音就已经很容易被人察觉了。而且屏幕微弱的光芒在漆黑的四周的反衬下相当明显,许娉婷动作再快,也还是被邝睿发现了。 他阴狠的声音在空旷的林间回荡,却没有人影和动静。邝睿眯了眯眼,对着他的同伴们使了使眼色,那几个人会意,均手持工具,缓缓地向许娉婷所在的位置靠近。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邝睿等人准备齐齐朝树后攻击时,许娉婷深深吸了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右脚侧踢就将其中两人手中的铲子踢落在地,同时左手手肘朝另一个人的肚子横劈而去,还站在原地的邝睿根本还没看清楚一切,他的三个同伴一个捂着肚子满地哀嚎,另外两个完全茫然地傻在原地。 “是你?!”认出是许娉婷,邝睿明显很诧异。 许娉婷双手环胸,睨着邝睿,唇角勾了勾,“是我。” 只见邝睿目光转了转,似是很快就想到了许娉婷一直在跟踪他们,冷哼一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来闯,既然你亲自送上门,我就连同上次的账一块跟你算!” 许娉婷掰了掰手指、动了动脚腕,又扭了扭脖子,轻笑一声,“我等着,天气凉,正好让我热身!” 为了遇到危险时有自保的能力,跆拳道、散打和近身搏击她全都特意去练过,且段数不低。所以面对邝睿,她一点也没觉得害怕。 打量着许娉婷有模有样的架势,邝睿狞笑道:“看起来有那么两下子。” “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quot;你也似乎太小瞧我们了……” 许娉婷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并隐隐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别有深意。灵敏的耳中就是在这时捕捉到身后踩碎落叶的脆响声,蓦地灵光一闪,迅速以一个回旋踢转身而去。 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第四个人惨叫一声。命中! 然而就在她落地之时,眼角余光里,邝睿满脸阴鸷地正朝她冲来! 另一边,高城看着屏幕上久久接不通的电话,眉头紧皱。 ? 高城闭着眼沉默地坐在后座,眼皮上随着错落的路灯和霓虹灯斑驳的闪过而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他的掌心还抓着手机,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腿上有节奏地一下一下轻轻敲着。 路口的红灯让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就在这时,正在开车的Bryan听到高城平淡而沉着的嗓音一如既往简洁明了地下达指令:“下车。” 一会儿之后,Bryan独自一人站在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边,望着早已淹没在车流里高城开车远去的方向,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却只来得及抬起手臂遥遥招手着高呼道:“总裁,您这是上哪去?” 自然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Bryan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并不打算call过去追问——他完全了解高城的脾气,做事向来我行我素,顶多事后才和他这个助理交代一声。不过不明白的是,离开了A市几天去香港开会,一个小时前才下的飞机,照往常他该第一时间奔回家与小高乐见上一面。这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 虽然没有头绪,Bryan也没打算多想。反正这样的情况,他就算提前下班了,管老板爱干嘛干嘛去。跟在高城身边每天都是精神紧绷的高强度工作,他也乐呵能够提前回家休息,Bryan伸手便拦了一辆的士坐上去后,突然一拍脑袋惊声哀嚎。 擦!家里的钥匙还在行李箱里!而行李箱放在开走的那辆车上了! 此时的高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开着车,同时思绪也在清晰地转动着。人虽然不在A市,可是对于离开的这几天工厂的事情是否有进展他是一清二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这样的举动既奇怪又莫名,但一下飞机,他就鬼使神差地想给许娉婷打电话。犹豫了半天好不容易拨出去了,谁知才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当下他心底便微微有些无名地恼怒,紧接着就打了第二通,却已经是关机状态了。而到了第三通,则是暂时无法接通。 也许就是为了她不接他电话的这口气,高城决定亲自去见她。于是便发生了这一出半路抛下助理独自驱车前往济县的戏码。 他知道许氏给许娉婷安排的处所就在县上的宾馆,但是直奔而去后,却被告知她早就退房了。 高城当下便想起发生争执那天的那个邵爷爷,猜想许娉婷应该是住到那个人的家中,于是一路打听着,竟就真的找到了邵爷爷家。 就是在邵爷爷家门口,高城碰到了匆匆忙忙跑回来的邵波。 只见邵波一脸焦急,人还没踏进门里,就先高声地朝里头喊道:“爷爷!爷爷!快!我们赶紧寻人上山支援大小姐!她——” “她怎么了?”邵波的话因为手臂突然被人拽住而戛然止住,对方力道气劲之大让他才踏进门里的一只脚猛地被拉了出来。回头一看愣了三秒后,才想起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是谁,食指指着高城惊讶地断断续续反问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城皱了皱眉,显然对他此时转移重点特别不满,语气加重了些问道:“你刚刚不是说许娉婷在山上等着支援吗?发生什么事了?” 邵波经他提醒顿时想起来自己此行回来的目的,邵爷爷也恰好在这个时候闻声走了出来,问道:“你刚刚说许家丫头怎么了?” “她——她——她——哎呀!”邵波结结巴巴了半天,脸倒是憋红了,却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口,不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一跺脚嚷道:“反正现在先找上几个人跟我一起上山!” 而此时的许娉婷,正在心底暗呼倒霉。 她对自己身手的信心并没有高估,只是低估了邝睿那家伙的阴险。其实在她对付完邝睿的第四个同伴后,她的余光已经瞥见了邝睿的行动,并且也顺利躲过,却没注意到脚下湿滑的泥土,她落地时一个踉跄,就顺着恰恰就在她身后的坡滑了下去。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一路抓着坡面上的草缓冲了力道,现在就不会只崴了脚。 是的。正如大部分狗血电视剧里常有的情节一般,她“柔弱”地把脚给崴了。而且据她自己判断,崴得还不轻。只是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因为她滑落下来的这个坡还满深的,可能正是因为深,再加上夜晚山林看不清楚,所以许娉婷并没有听到邝睿等人追下来的动静,否则以她现在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的处境,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坡比较深,所以连她自己想自救爬上去都不行。 最气人的是,搞了半天,她还是没能知道邝睿他们到底偷偷摸摸地上山来干什么! 黑漆漆的林子里寂静得只有清亮的各种虫鸣声交杂在一起响彻耳畔,并且在这个时候的许娉婷脑中,只增加了烦躁的程度,并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般难得的原生态交响乐。 现在只能希望邵波能够顺利沿着她所做的记号找到这附近然后发现她吧!不过黑天瞎火的,就算找到她恐怕也要花上不少时间。最坏的结果就是在这里呆上一晚了。 不过许娉婷也不会就这么坐着干等着。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够摸到脚踝上明显地肿起了小山丘,她曾经跟一个老中医学过简单的推拿,只是学过之后并没有机会用上,如今她也不敢乱用力,凭着印象先轻轻地捏拿了几下。但手头上连药酒都没有,根本一点都没有缓解疼痛。 就是在这个时候,许娉婷的手指突然摸到了什么。 同一时刻的另一边,邵波忧心忡忡地带着大伙一起顺着他跟踪邝睿的路线寻许娉婷而去,目光时不时悄悄瞄瞄身旁的高城,一触到他深邃的眼眸,邵波就禁不住感到羞愧。 高城的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也许他自己浑然不知,可但凡接触过他的人都能在无形中感同身受。即便是刚刚认识他的邵波。 而这种隐形的压迫感在邵波大致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尤为强烈。 听完之后的高城,先是不发一语,但皱得愈加厉害的眉头和紧抿的唇线无一不在透露着他的冷冽。之后,与其说是邵波在带路,不如说是高城在押着他领路更准确些。 夜里的山林里升起了薄薄的雾气,使得本就漆黑的路更加难走。即便是从小在济县长大的邵波,在期间也走歪了两次路线。瞅着高城因为他犹豫且迟缓的导航能力而愈加凝肃的面孔,邵波的心底都不由觉得紧张,因为对许娉婷的担忧转化而来的羞愧感也随之浓重——他后悔不该抛下许娉婷独自一人下山! 第二十一章 幸运得救 瞅着高城因为他犹豫且迟缓的导航能力而愈加凝肃的面孔,邵波的心底都不由觉得紧张,因为对许娉婷的担忧转化而来的羞愧感也随之浓重——他后悔不该抛下许娉婷独自一人下山! 所幸,不久之后,他们便重新回到了与许娉婷分开的地方,邵波也暗暗舒了口气。 “接下来往哪里走?”见邵波停了下来,高城终于在上山之后说了第一句话。 只是相对于冷暴力般的沉默,他貌似平淡无波的问话却更令邵波的后脊背感到莫名的冷汗阵阵,不利索地回答道:“她……她说会在树上给我留记号。” 高城眉尾一挑:“什么样子的记号?大概会在树上的什么位置?” 然而当看到他话毕后邵波迷茫的表情,高城立即明白,许娉婷根本没有具体交代。向来以冷静自居的他也不免在心底暗暗咒骂一句,却不知道该咒骂邵波呆头呆脑,还是该咒骂许娉婷平时明明那么机敏的人关键时刻怎么做事就不周全了! 但即便心下心思如此斗转千回,主张干脆利落的行动派高城转身便用手电筒照了四周一圈,瞬间便有了些想法。照理说许娉婷既然要给他们留记号,肯定想到了要留在醒目的地方,而且推断当时的她应该着急着跟踪邝睿等人,时间上不允许她在这上面多花时间。 他站在一棵树前,回想着许娉婷的身高,以及考虑到她当时为了隐藏自己多半会找树干比较粗的树,并且她可能半蹲着之类的姿势,便大概推测出了记号可能出现的范围。随即吩咐跟来的人照着这样的条件在周遭的树干上找找有没有异样的、看上去新划的痕迹。 果然,不出一会儿,其中一人就在一棵树干上发现了一个箭头形状的刮痕,显然是匆匆忙忙用小石子划上去的,线条颇为扭曲。紧接着又在不远处再次发现了一个相同的记号。只是箭头记号十分粗糙,所指方向只是大概,山林里的树木数量本来就多,光是找到这两个记号就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可接下来如果真要这般速度地毯式搜索地寻找箭头记号,恐怕还没追上许娉婷,天都亮了。 想到此,邵波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因为发现记号而高兴,相反,情绪更加沮丧而低落。 正想问问高城该怎么办,却见高城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两棵有记号的树上徘徊。 ※※※ 坡底的时光也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山林里的气温也因为夜的愈深而逐渐下降。许娉婷出门前只简单地披了件针织外套,此刻正呆呆地坐着,乍看之下颇像是冻僵了而一动不动。 然而如果此刻有一束光打到她的脸上就会发现,她的表情没有一点儿该有的瑟瑟发抖、牙齿打颤,而是蹙着眉头,陷入在深深的思绪里,同时她的掌心里似乎握着什么,有意无意地转动着,神色也随之疑惑而纠结。 顺着她的手往下看,还会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坐着的地面上一个圆弧的范围内,原本铺散在上面的落叶全部被她拨开了。她倚靠着一棵树桩,在光秃秃、露出土地的地面上,和尚打坐般静静地坐着。 ※※※ “真的在这!快看,我捡到她的手机了!”邵波兴奋地喊着,朝高城挥舞着手中拾到的许娉婷的手机,小跑到他的面前,将新的线索交给了高城。 只是当高城伸手接过手机后,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神色的舒缓,反而更加深沉。 邵波的心里因为高城的神色而“咯噔”一声,霎时便知道了高城为何如此。 而当在此处的树干上搜寻无果后,也更加肯定了他们的想法——这里是许娉婷最后达到的地方了,手机的随意遗落,恐怕不是她不小心…… 就是在这个时候,高城的耳中突然捕捉到了什么声音,蓦地低声厉吼了一句:“把手电筒都关了!” 他的嗓音所带的凌厉和天生领导者般的气场令大家连原因都没问,只是下意识地执行了他的命令。眼前顿时漆黑一片,大家默契地谁也不敢用力地呼吸,均站在原地,似在等待着高城的下一个命令。 黑暗中,高城深邃的眼眸如搜寻猎物的老鹰般锐利地盯着他所捕捉到声音的方位,生怕错过什么般,一眼不眨。 慢慢地,他的眼中倒映出了若隐若现的一点光亮。紧接着一点光亮似乎分散出了其它的几点分身,且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近,伴随着隐约错乱的脚步声。 高城的瞳孔猛地一缩! ※※※ 许娉婷忽然回过神来时,是因为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她的腿麻了。这时她才恍然自己都不知道已经在坡底呆了多久。 手机丢了,没有戴手表的习惯,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不知道时间。 低头看了看手心里握着的东西,许娉婷的眼底有一丝什么奇异的光亮转瞬即逝,随即紧了紧掌心,抬头望了望天空。 不知道究竟是被高大茂密的林子遮蔽了,还是本就没有月亮,她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微弱的星光都没有。 她自我安慰道,老天至少没有让她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是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一点光亮在缝隙间若隐若现。许娉婷揉了揉眼睛后,再次紧紧地盯着,想确认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似是要印证她的想法,光亮的方向遥遥地传来了呼喊声。 许娉婷的眸底顿时爆出惊喜,高声回应道:“我在这里!” 伴随着有人下来的动静,一束手电筒的光亮在漆黑的夜里乍然照在许娉婷身上,晃了晃眼。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挡刺目的光芒,眯起眼睛,在反光中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轮廓。 “邵波?”许娉婷尝试性的问了句,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应答。 就在这时,从坡底上方远远传来邵波的呼喊声,很明显不是眼前即将到达自己身边的人传出的。 许娉婷愣了愣,下一秒,对方顺着坡直接滑了下来,手电筒的光芒偏了方向,映入她眸底的是高城紧绷着的脸。 “你——”许娉婷张了张口,惊讶的神色溢于言表,一字音节断在了冰冰凉凉的空气里。 他半蹲在她跟前,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她黑漆漆的杏眸,看得许娉婷有点尴尬地转过脸,不想直视他的眼睛,然后语气略显僵硬地说:“我的脚崴了……” 闻言,高城依旧不发一语,目光终于从她的脸上移到了她的脚上,随即转过身去,把厚实的背对着她,命令道:“上来!” 是的,就是命令,许娉婷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而且,不知怎么的,她甚至从这简单的两个字里听出了隐隐的一丝恼意。这除了让她觉得愈加尴尬外,更让她怀疑这恼意可能与她有极大的关系。 然而只是她迟疑的这一点时间,高城却已经不满地伸过手来直接就将她扯到了他的背上。 “抓紧了!” 又是一句不容分说的命令后,他站了起来,许娉婷只得从他的肩膀往前环住了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掉落,身体因这样的动作而紧紧地贴上了他的背。本以为他马上就要出发,却感觉到他顿了顿,许娉婷正疑惑间,他扭过头来。 许娉婷的头本就靠在他的耳畔,因为他的这一扭头,她的唇瓣恰恰轻轻触上他的耳廓,一扫而过。 高城只感觉耳畔蓦地擦过两片柔软的冰凉,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突然从耳根通进了血液里,身体就这样猛然僵了僵。 猝不及防的意外让许娉婷都感觉霎时窘迫。如果是平日,这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还会被她三言两语调侃而过。但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脑袋顿时空白一片,只能愣怔着,为这个寂静的瞬间增添了一份沉默的尴尬。 眼前忽然一亮,从她的角度恰好能够在这束光亮的照射下看见高城一如既往的线条坚硬的侧脸,且比以往更近的距离。这样的一晃神后,许娉婷自然而然地接过他递给她的手电筒,正如他自然而然地继续他扭头时要做的动作。 默契地一起忽略刚刚转瞬即逝的尴尬,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也默契地不用交流仅从动作就知道对方的意思,就像是共事多年熟知彼此的伙伴一般。 趴在高城背上的许娉婷一手抓紧他,一手替他打着手电筒,两人在上方隐约的嘈杂声和周遭山林的安静里一点一点地往坡上而去。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上方邵波等人打下来的光近在眼前,他们两个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时,集体的情绪明显一震,大家手忙脚乱地帮忙把两个人一起拉了上去。 而顺利爬上去后,许娉婷意外地看见了邝睿等人。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打斗,邝睿等人被邵波带上来的人押着,地上放了一堆的小箩筐,正是此前邝睿他们背在身上的。当看到小篓筐里的东西时,许娉婷的瞳孔骤然缩了缩,手指随之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心下微动。 她还未从高城的背上下来。但实际上她才动了一下,就被高城重新固定住,分明是不想让她下去。 盯着眼前高城的后脑勺,许娉婷听见他沉厚的声音理所当然地对邵波吩咐道:“下山!” 第二十二章 与虎谋皮 几个小时后,天已蒙蒙亮,尽管许娉婷据理力争,还是没能反抗高城的坚持,回到了A市的大医院里——再不愿意也没有办法,眼下她行动不便,只能任其“宰割”。 各项详细的检查过后,许娉婷被安排在了一间单人病房里等待最后的检查报告。她自然不是无聊地干等,早早就吩咐了陈顺把她的电脑带了过来。 高城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她靠着枕头坐着,对着电脑神色肃然地“啪啪啪”地输入着什么。听见开门的声音,她立即抬头,目光的警觉让高城的心里蓦地便扎上了一根刺,并把心底的感觉直接表现在了语气上:“既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何不等到回去的时候再处理?偏要这样连番折腾自己的身体,你真的是不怕死。” 既然都被察觉到了,许娉婷干脆不遮不掩地把电脑合上,轻松地往后一靠,眉尾轻轻一挑,对上高城的眼睛,缓缓地开口:“你是在关心我。” 不同于平日的挑衅,也异于往常的尖锐,她的肯定而非疑问令高城愣怔住。 许娉婷不是未经情事的小女生,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愫十分了然。再加上她之前本就有意要引起高城的注意,所以很容易就察觉到了高城对她的特殊态度。没想到这次济县之行,倒让她有这样的意外收获——不管是好奇多一些,还是果真夹杂其他的情愫也罢,至少她确信,目前她已经成功地引起了高城的注意。 不过,现在不是与他纠缠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要的不止是这些…… 于是在高城的沉默间,许娉婷扬起脸璀然一笑,“邝睿的事情你知道了?” 突然间没头没脑地转移话题,但高城显然跟上了她的跳跃,深邃的眼眸深了深,唇线抿得更紧,慢慢地走到了许娉婷的跟前。 说实话,其实许娉婷清晰地看到了高城眼底的锐利,但当然,她并不因此畏惧退缩,嘴角不明意味地勾了勾,继续说:“就算不是一早就肯定,必定也是有所察觉,所以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接手老工厂。高城,我很想亲眼看看我叔叔知道内情后,脸上的表情该是多么缤纷多彩,就像当年五澜湾那块地的事情一样。” 似是眼前正浮现着许世安气急败坏的模样,许娉婷毫不掩饰她满脸禁不住堆上的坏笑。 “高城,你的算盘打得真是精准又无声无息。”许娉婷笑容可掬地看着他,乍听之下倒像是在夸奖他,只是语气一点也没有揭开他人秘密的得意,唯独杏眸里溢出的光泽却透露出她仿若洞察世事的姿态。 愈是这样淡定自信的她,愈是让高城的眼睛寒芒四射,犀利如剑。他不悦地蹙了蹙眉,突然弯下腰,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顿时彼此面庞近在咫尺,呼吸几乎相抵。 许娉婷依旧从容不迫,微笑里不带半丝异样,放肆的目光与他探究的眼神在空气里对撞。 高城早已换上了一副冰冷严肃的面容,拍了拍她的脸庞,脆生生地问:“那又怎样?还是,你以为你能怎样?” 意料之外的是,许娉婷只是莞尔一笑,耸耸肩,露出白亮的牙齿:“我没想怎样。只是告诉你,我知道这件事了。” 她的声音里充盈着笑意,让高城愣了愣,挑了挑眉,还未说什么,就见她黑色的瞳仁转了转,粲然的光彩令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无意中欣赏到夏日夜晚难得的漫天繁星。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耳畔随之传来她清冷的嗓音:“高城,我们做笔交易吧!” 高城惊讶地注意着她依旧亮晶晶的杏眸,一片短暂的寂静后,他的表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伸出手指勾起她鬓边散落的一丝头发,轻轻把玩着,饶有兴趣的问:“哦?什么交易?” 许娉婷一点也不在乎两人此刻甚是暧昧的距离和举动,颇有些胸有成竹地一笑:“反正你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济县老工厂,所以……” “所以怎样?”高城看似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她的话,但许娉婷却止住不再往下说,因为她知道,惜字如金的高城,不会无故不听她说完。 果然,只见他把碎发往她耳后撩了撩,说:“眼见不一定为实。你以为邝睿他们框里的那些东西就代表了一座尚未有人发掘的硫磺矿?” 听到他毫无顾忌地直接说出口,许娉婷不免挑了挑眉。 国内硫磺矿不多,许多时候要依靠从国外进口,以满足工业的大量需求。她不知道邝睿他们是如何发现山中那些硫磺石的价值的,但不可置疑的是,他们已经靠挖掘这些零散的硫磺石赚了不少钱,邵波所遇到的来找邝睿的人应该就是买家。 高城的口吻相当不屑:“单凭那几块石头,你就下了这样的判断,实在有些不像你。不不,不应该这么说,”他摇了摇头,星眸更深了深,“你太着急了,太着急为济县老工厂的事情寻求一个出口,所以才发现一点苗头,就迫不及待地想跟我谈条件。” 他的一针见血令许娉婷心下暗暗凛然。无论何种情况下,他都保持着那份洞察人心的敏锐感。 他钳着她下巴的手指紧了紧,迫使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我也不怕告诉你,别说现在只是几块硫磺石。就算山中真的隐藏着一座硫磺矿,你以为,那东西谁发现就属于谁吗?” “别人不行,但是你高城,做得到。”许娉婷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地说。 高城的深眸禁不住眯了眯。 许娉婷不笨,当然知道硫磺矿是该属于国家的,平常人等哪里过得了政府这一关。她相信的只是高城既然敢下手,就必定是为后续铺好了路。 他的手劲越来越大,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把许娉婷提起了不少,使得原本坐着的她不得不半跪在床上。其实被人这么一直钳着下巴,必然是不好受的。但此时这不是重点。 就在许娉婷与他对视得眼睛发酸时,高城忽地冷笑一声,放开了手,整了整自己的袖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有表情地说:“说这些有意义吗?事实是,的确没有硫磺矿。” 然而许娉婷一点儿也不意外,更没有失望,唇角依旧上扬着,象征性地摸了摸自己被他钳制许久的下巴,慢条斯理地说:“所以我才有与你谈交易的资格。” 你来我往,仿佛车轮战般,惊讶再次踢回了高城的脸上。这回他并不着急说话,只沉默着静待她的下文。 她微微上仰着头望着他,从高城俯视的角度,正看到她白皙的面孔在灯光下几乎透明。笑眼弯弯,很是款款,如果不是早就认识她,很容易就把她当做天真无害的单纯少女看待。 “真正的价值根本就不是那几块硫磺石。” 许娉婷扯开了唇瓣,柔声说,特意顿了顿,然后恬美的笑容在高城的视线里慢慢勾成了一抹迷离的自信,继续道:“我手里有一份企划案,不管你接手老工厂的本意是什么,我相信,它能给你带来的价值将远远高出你现在的计划。” 高城情不自禁挑高了眉头。 这女人,从一开始就只是拿硫磺石的事情抛砖引玉。 “你的自信真是毫无来由。”他用鼻子的轻哼声表达了不屑。 不过许娉婷一点也不气馁——还能理会她,才代表有戏。 果然,只听他接着问:“条件呢?” “我以为你会先管我要企划案。”许娉婷反问。 高城也继续表达了他的明察秋毫:“在我没点头前,你会把这么机密的救命企划交给我吗?” 许娉婷笑而不语。的确,先交出企划案,就等于放手手中的优势筹码。她只是没想到高城比她想象中的更容易松口。 “条件我会都写在合同里,等拿到你的签字,我就会将企划案发给你。当然,不会让你吃亏。合同是否生效,是基于你对我的企划案是否满意。” “不过,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说着,她已经懒懒地躺回床上,瞬间又变回了一只慵懒的小猫,轻轻打了个呵欠。 高城双手环胸站在床边盯了她半晌,不咸不淡地说:“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自信。” 不一会儿,待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床上的许娉婷重新坐起,低头看了看掌心里渗出的汗,重重地松了口气,眉头紧紧皱起,再不似刚刚轻松自信的模样。 这是一次冒险,希望,那边能够赶得上…… ? 第二天早上,邵波带着邵爷爷炖的鸡汤来探望她。 因为许娉婷的受伤,邵波很是自责,不免在她面前怪罪自己不该扔下她一个人下山。 许娉婷不以为意,“事实证明,让你下山寻求支援才是正确的决定,不是吗?” 本想劝慰邵波,没想到邵波听到了脸上愧疚之色愈加难掩:“这次多亏了高先生。如果不是遇到他,我根本就找不到你。” 许娉婷愣了愣。邵波这么一提她才想起,之前忘了问高城为何会突然出现。 第二十三章 冒险交易 许娉婷愣了愣。邵波这么一提她才想起,之前忘了问高城为何会突然出现。 见她显然有些困惑的模样,邵波解释道:“如果不是有高先生同行,以我们这几个人的眼力劲,也许根本就发现不了你所做记号的规律。而且假如当时没有及时赶到,也就不会那么恰好抓到邝睿他们。高先生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当时情况紧急,许娉婷一时没多想,倒没考虑到邵波找不找得到的问题。现在照邵波这么说,她这次的救命恩人,就是高城了? 许娉婷禁不住苦笑。昨天她还在算计高城,这样说起来,她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门外有人影晃来晃去,似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许娉婷杏眸眯了眯,脸色陡然敛了敛,冷冷地说:“你还要在外面呆多久?” 邵波闻声望向门口,半晌才见陈顺耸拉着脑袋走了进来。 “大……大小姐……”他抬头瞄了许娉婷一眼,随后立即又低下头,嗫嚅着问:“大小姐,您没有大碍吧?” 许娉婷并不回答他,而是问道:“都回去跟我叔叔汇报完了?” 一句话出,令陈顺明显僵了僵,略有些惊讶地看向许娉婷,恰恰望进她心明如水的锐利目光中。 “你不是都消失一天一夜了吗?还回来干什么?”许娉婷冰冰冷冷的语气更令他一个激灵。 陈顺怔了两三秒,似是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慌乱地用力摆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大小姐!我——我不是——我没有!”激动了一阵后他才稍微平静了下来,憋红着脸,说道:“我只是告诉二老爷您受伤的事情,其他什么也没说……” 许娉婷目光的锐利不减一分,陈顺说了这一句后,又慢慢低下头去。良久,许娉婷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陈顺的确是许世安放在她身边的眼线。 虽然一开始就提防着,没有让他接触到机密事情,而他也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与其说是不放心陈顺,不如说是不放心许世安这只老狐狸——即便陈顺没有报告太多东西,难免许世安给他下什么套子从蛛丝马迹里察觉什么。 病房里因为许娉婷的沉思陷入了一片寂静,邵波在一旁瞥瞥陈顺又瞥瞥许娉婷,自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就是在这个时候,病房门突然“嘭”地一声被人用力打开,高城看也不看其他人,只紧紧地盯着目标人物,说:“出去。” 当然,邵波和陈顺都知道,“出去”两个字是在对他们俩说。 看着高城灼灼的目光直直地慑着许娉婷,神色不善,邵波和陈顺两人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就在气氛僵滞的时候,桌上手机的震动声蓦地响出,许娉婷抓过电话,对邵波和陈顺吩咐了一句:“你们先出去吧。” 直到瞥见来电显示,许娉婷心下一动,这才抬眼对上了高城的目光,四目相对的同时她接起电话。 “Rebecca! 你真是神了!我找到你说的那份资料了!真的是——” “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有事儿,呆会再回给你。” 闫婧兴奋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过来,在原本安静的病房里划出略微刺耳的尖锐。许娉婷在高城皱眉的同时,及时地打断了闫婧接下来的话,迅速地挂了电话。 只是一个动作间,高城已经迅速地走到了她的跟前,用力拽住她的手腕,刚刚忽然闯入时的怒气似乎还没有消散,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是谁?” 闫婧的电话,代表着她已经顺利完成了她交代的事情,并把那份特殊的报告连同许娉婷连夜赶出来的企划案都发给了高城。她想象过高城看过之后的反应,这般怒不可遏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而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更令她不禁诧异。 “你怎么会搞到地质调查局的内部报告?” 高城的目光凌厉无比,饶是许娉婷经历五年的历练,也有种无所遁形的恍惚。不过很快地,她就回过神来,“吃吃”地笑了:“怎么?只许高总裁上头有人,我就不能有这类的朋友吗?” 闻言,他深邃的目光扫了眼她尚握在掌里的手机,充满了探究。 “看来你已经看过我为你精心准备的东西了。怎样,很满意吧!” 高城发誓他恨极了许娉婷每回以这样赤.裸.裸的交易口吻与他对话,心底的怒气更加旺,手上的力气也不由大了一分:“好!很好!你是怎么发现济县有地下温泉的?” 许娉婷轻轻蹙了蹙眉,将手腕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佯装不悦地揉了揉,低头间,嘴角勾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下一秒她抬头时,脸上已重新换上了恰到好处的笑容,“这个你就管不着了。既然地质局的报告都指向了地下温泉的存在,而你也都激动得亲自过来了,该进入主题了吧?” 不顾高城阴阳怪气的神色,许娉婷继续说:“国内的温泉行业以广东一省独大,不过那也是人家地理位置优势、地热资源丰富。众所周知,这一块还有一大块蛋糕等待开发,只看谁的动作快占取先机。你我心知肚明,温泉背后可不仅是温泉,而是连锁带起来的前途光明的产业,无论是酒店、度假村、旅游,抑或是……” “你为什么会舍得白白送给我这么一块大肥肉?”不及她说完,高城就打断了她的话。 许娉婷挑了挑眉,悠悠道:“合同上的条件你不是已经看过了?何必多此一问。” “你说的是留用这些工人?”高城皱了皱眉头,“你的牺牲未免太大了吧?为什么不争取留作许氏的产业?” “留作许氏的产业,还是许世安的产业?”许娉婷反问道,随后轻嗤一声,“那份报告已经有些年份,还需要地质局的人进一步调查。地热资源是属于国家的产业,开发出来后省不了招标、立证等等事项和手续,擎天在政府这一块向来很吃得开,我如果留在手里,也许最后根本分不到一杯羹,还不如让你通吃。况且——” 许娉婷顿了顿,嘴角轻勾着看着高城,“我相信你的手段和能力。” 高城因她补充的这句话怔了怔,不知为何耳畔独独回响着“我相信”三个字,凝视着她眉眼间所透露出的说不出的温柔,心底有种异样的情愫。 只可惜这份温柔稍纵即逝,紧接着便听她叹了口气,“当然啦,我的那份企划案只是大纲,毕竟接下来就是你们擎天的事情,我这个外人没有必要为你免费劳心劳力计划到每一个细节。相信你也注意到了,我的重点在于如何安排老工厂的这些工人。” 高城很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个究竟,终是什么都没有,摇了摇头,“之前我以为你和普通女人不一样,现在看来,女人终究是女人,始终有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同情心吗?”许娉婷眨了眨眼睛,耸耸肩,“或许是吧。我能为他们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放心吧,我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之后他们成了你的员工,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要开除什么的,我就管不着了。” 比起刚进来时,高城的脸色早已舒缓不少。他若有所思地盯了许娉婷半晌,双手插进口袋,淡淡说:“我不喜欢占别人便宜。这个案子如果能够顺利完成,我会在里头给你留5%的股份。” 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放心吧,这是你的私人股份,你叔叔不会知道的。” 许娉婷愣了愣,随即一笑,没有拒绝。而他提起许世安,倒是让她迟疑了一下,说:“还有一件事……我不希望许世安知道这件事有我的手笔。” “知道了。”高城沉吟片刻,简短地说。 知道了。 就是他会妥善处理的意思。 见许娉婷会意,高城也不再多做停留。 “高城。” 高城本已走到门口拉开了门,闻声下意识地回头,正欲询问她还有什么事,却没想到撞进她干净的笑容里,飘进耳中的是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轻轻地说:“谢谢。” 似是见他有些疑惑,许娉婷解释道:“听邵波说,是你发现了我作的记号。” 高城微抿着唇不见喜怒,幽深的目光最后在许娉婷身上不明意味地转了一圈,轻轻从喉咙里溢出几不可闻的“嗯”字,离开了病房。 只剩许娉婷一个人,她重重地躺回床上,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济县老工厂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 体检报告出来,许娉婷只是简单的扭伤罢了,第二天,她便出院,最后还回了一趟济县,将事情与大家交代清楚。 高城的动作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市地质调查局已经派了专员过来对当地进行细致的考察。乡亲们对于政府的突然来人虽抱着好奇,但碍着畏惧之心,谁也不敢细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许娉婷大致讲述了情况,众人的神色复杂各异,即便不是太清楚其中的内情,但最重要的一点每一个人都记住了,用最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济县即将从无人问津的小县城,一跃成为政府高度重视的新星和各方开发商虎视眈眈的必争之地。 第二十四章 人生如戏 的确,其实就算高城不答应许娉婷留用工人的条件,一旦温泉被开发,整个济县的经济便能被带动起来,到时候他们也能够乘着这波优势自力更生,根本就不需要再依靠公司。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许娉婷并不希望他们依赖她向高城争取来的合同。 在欢呼雀跃地奔走相告这个好消息之后,大伙儿都集中到了邵爷爷和邵波家想要当面对许娉婷表示感谢,却得知许娉婷早已离开的消息,不免感到遗憾。遣散了众人后,邵波回头,见邵爷爷愣愣地站在院子前抬着头望向了高高的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丫头……” 本正等着邵爷爷把话说完,谁知他戛然而止,无奈地摇了摇头,拄着拐杖走回屋里,独留邵波一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站在原地。 此时此刻,许娉婷正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不顾耳畔闫婧源源不断的絮絮叨叨。 “我说Rebecca,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你以为我牺牲了宝贵的美容觉时间大老远开车来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接你就是为了看你发呆的吗?” 闫婧向来是个话匣子,尤其是在开车的过程中,本来就只能面对着单调的前方,如果再不和同车的人聊天打发时间,简直就是把她往死路上逼。此刻面对一个对自己的话一直没有反应的人,她实在有些忍无可忍了,禁不住炸毛嚷嚷。 分贝突然大了好几分,许娉婷想要假装听不见都没有办法了。但她的反应也只是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转而将后脑勺靠上椅背,貌似疲倦地闭目养神。 因为对许娉婷的了解,闫婧知道,这已经是她给她的最大回应了,所以便也没有进一步逼迫她怎样,只是傲娇地哼哼了两声表达自己还是有些许不满,才有些没好气地问道:“你都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市地质调查局里积压着早年济县的地质考察报告?” 闻言,许娉婷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 她是怎么知道的? 正常人的确难以理解。因为,她不仅是如今的许娉婷,她还曾经是周小芙…… 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周小芙在大学导师的介绍下进入市地质调查局工作过一段时间。当时她所分配到的组里有个老教授溘然长逝,周小芙恰好在负责整理他留下来的材料时,发现了老教授身前留下的对济县地质的考察报告,因为尚未成形,所以彼时她也没多大在意。如果不是那晚落下坡底后无意中发现那些硫磺石是少见的天然硫磺,触动了她遥远的记忆,便得不到此次解决问题的契机了。 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奇妙。你永远也不知道眼下的一件小事,会带给你的未来多么重要的影响。 短暂的沉默令闫婧险些又要发作时,许娉婷才悠悠地回了一句:“地质局里有个老朋友。” 明显不走心的回答让闫婧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你的解释能再敷衍一些吗?” 随即,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腾出一只手肘捅了捅许娉婷,八卦地问道:“喂,你和那个高先生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这次突发事件,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告诉我,你和他原来是旧识?不错,桃花很旺嘛!刚回国就有男人啦?” 蓦地睁开眼,正对上闫婧暧昧的目光,许娉婷无奈地揉揉眉心,“你丰富的想象力尽用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可真是浪费!” 对于她的否认,闫婧一点也不相信,啧啧声道:“Rebecca,你可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如果他真的和你没有任何特殊关系,照你的性子,正常反应应该是无视,怎么会下意识地立即睁眼看我?” 似是无法辩驳什么,许娉婷不置一词,再次把头转向了车窗外。而她这副反常的样子,在闫婧看来就更有问题了,本想继续调侃她,却听到她忽然语气淡淡地转开话题,问:“他的助理还在和你联系‘魅影’的事情吗?” “没有。”出乎意料的回答使许娉婷心下一动,随即便听闫婧话锋一转,颇有些戏谑意味地继续说道:“他的助理没有和我联系,但是他本人每隔两天都会发一封邮件跟我这个‘魅影’的经纪人洽谈。话说,他对你可真不是一般的执著,虽然每封邮件的内容不外乎是希望你能接下五澜湾最后一期的工程,但是遣词造句花样百出,诚恳的态度令我都有些许动容了。你说像不像青春时期的毛头小子每天一封情书只为让自己心爱的女神感动?” 闫婧说着说着,就不由被她自己的想象力带入了花痴少女心的沉沦里,虽然很不想破坏她的自娱自乐,但许娉婷还是忍不住开口纠正道:“请你不要偷换概念。他执著的对象是‘魅影’,不是我!” “‘魅影’不就是你,我哪里偷换概念了?”闫婧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佯装无辜地反问。 许娉婷自认已经无法阻止她的意.淫了,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 闫婧得了便宜,也懂得收敛,没有继续开玩笑,恢复了认真,问她:“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再有耐心的人也要被你磨光了。别到时候他真的另寻高人,尊贵的‘魅影’难道还要主动贴上去吗?” 她知道闫婧说的很有道理,但许娉婷也有她自己的考虑。高城追求完美,目前他是非‘魅影’不可的,不惜把最后一期工程往后拖延,也要等到‘魅影’回心转意。她缺的,只是一次一举两得的机会罢了。 不过,她有预感,这个机会似乎已经不远了…… ? 虽然很想在第一时间看到许世安得知白白失去了济县的商业契机后气急败坏的缤纷脸色,但她更不想变成许世安发泄怒气的对象。恰好,她现在可是受伤的“病人”,借口多点时间休息是相当合理的,所以才让闫婧悄悄接她先回五澜湾——正好借着这个间隔好好理清思路,对于目前的状况,她要怎样应对许世安,尤其是公司。 解决了济县老工厂的暴动,许娉婷算是完成了公司的考察,但是同时爆出的温泉这件事情,如果被许世安故意拿来做文章,她此番辛苦自然而然就大打折扣,甚至严重点,将直接抵销她的功劳。当然,在决定这么做之前,她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后果,并大致制定好了相应的对策。 地质局派调查队到济县考察的事情已经引起了骚动,当天晚上不少新闻抢先发现端倪。许娉婷相信,以记者们的能力,明天一早就会有非常详细的报道。高城在医院里答应过她这件事情他会妥善处理,但毕竟,她不清楚他具体要怎么做。 思来想去,许娉婷都觉得,为了谨慎起见,自己应该问清楚高城。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她的一切努力可就白费了。 在拨了几通电话无人接听后,许娉婷决定亲自去高城家里碰碰运气。 毕竟时间已经不早,许娉婷踌躇再三摁了门铃后,对讲机里传出的竟然是小高乐的声音。 门立即自动打开,小高乐兴奋地快保姆一步钻到门口,似是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后,才上前来拉住她的手,惊喜地问:“真的是姐姐来了?姐姐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小高乐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姐姐特意来找小高乐的吗?” 没想到小高乐对她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热情。本以为这个时间他应该睡觉了,碍着保姆就在跟前,许娉婷一时无法和平常一样对他摆脸色,只能暂且不搭理他,问保姆:“你家先生回来了吗?” 保姆并不认识许娉婷,照平时的情形,她是谨遵主人的叮嘱不轻易让陌生人打扰的。但见小高乐似是对许娉婷十分熟悉,她想起那个唯一能够出入这里的Vivian,心思一转,便没有多加阻挠。小高乐也在这时热情地抢过话去回答:“姐姐是找爹地的吗?爹地刚刚下班回来,现在在楼上呢!” 紧接着,他对保姆摆摆手:“我带姐姐去找爹地,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们!” 一路被小高乐直接拉着就往楼上走。他笨拙的身体在楼梯上一步一步地往上蹦跳,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放,还不忘回头眯着眼睛对她笑着。许娉婷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能作面无表情状,跟在他后头。 小高乐也不介意她的冷淡,自顾自地问:“姐姐跟爹地认识很久了吗?” 许娉婷似有若无地“嗯”了声,然后有些严肃地问:“你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觉?” “我听见爹地回来的动静就起来了。”小高乐貌似无意地回答,但听在许娉婷耳中,心下却不由一动。 是平时高城太忙不经常回来,所以才这么热切见到他吗? 思忖间,两人已经到了二楼。小高乐人未到,奶声奶气的嗓音当先高声喊着:“爹地”,同时推开了右手边的一扇房门。 乍然入眼的景象,令许娉婷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住了脚步,愣怔住。 本以为小高乐是带她去高城的书房,可眼前明显是间卧室,许娉婷这才暗觉不好。被小高乐一搅和她都忘记了,这里毕竟是别人家,她这个访客不是应该乖乖在客厅等着主人下来接待吗? 似是要印证她惴惴不安的预感,就在这时,浴室的门忽然打开,伴随着一道健硕的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 第二十五章 强吻有理 在自己家里,高城向来随意,况且还是在自己房间。听到小高乐喊他的声音,他也没多想,直接就走出来了。 小高乐像是牙疼般猛地吸了口气,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从高城抬眼看到小高乐身边的许娉婷时,他先是愣了两三秒,直到许娉婷突然尴尬地背过身去,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赤.身.裸.体,立即用还挂在手里的浴巾迅速裹在了腰间。 许娉婷不急不缓地留下一句“我还是去客厅等你”,便走了出去。 见自家爹地的目光有些无奈地落在他身上,小高乐终于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满脸惹祸后的局促模样,吐了吐舌头,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啊哦,好像好心干坏事了……” ※※※ 高城下楼的时候,许娉婷正站在窗前,眼睛不知道在看远处的什么地方,目光是凝固的。窗户被她开了一个口子,深秋夜晚的风迎面吹着她的满头乌黑秀发,发丝拂了她一脸,显得她的脸益发地小。他的星眸不由眯了眯。这种不容分说的安静,让他觉得她遥远而陌生,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窗子忽然被关上,愣神中的许娉婷惊了惊,下意识地回头,正撞上高城冷肃的表情,硬邦邦地对她说:“这么冷的风,吹久了不怕感冒吗?” 说完,他转身,边向厨房走去,边问:“找我什么事?” 空气里被他带起一阵洗完澡后的香气,像他带给人的压迫感一样的浓重,却莫名地让她觉得好闻。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浴袍。如果没有记错,和那次撞见他与Vivian在一起时所穿的是同一件。 没有听见回应,回头见许娉婷似是正打量着自己,高城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却见许娉婷的目光蓦地就意味不明起来,双手环胸地看着他说:“在想……我是不是又不小心撞坏了你的好事。” 高城在怔了一下之后,似是才反应过来她所指为何。她本也只是想借调侃缓和一下几分钟前的尴尬,没想到听到他忽然说:“上次我家水龙头坏了,溅了Vivian一身水。” 许娉婷意外地抬头,高城恰好转身打开冰箱,背对着她,自顾自地说:“多煮一份你的宵夜吧,有什么事我们边吃边谈。” “不用了,我不饿。”话题转得太快,她还停留在他那句貌似解释的话上,差点跟不上他的思路,连忙拒绝。 高城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拒绝般,已经拿了食材动起手来,而许娉婷也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他竟然是自己动手煮宵夜! 从她的角度,看到的是高城的侧脸。紧抿着薄唇,没有手忙脚乱,一切步骤有条不紊且熟稔,直到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端到了她的跟前,许娉婷才不得不相信,擎天集团的总裁,并不是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似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怪异而错愕的目光,坐在对面的高城已经开吃,不忘抬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说:“既然已经煮了,别浪费粮食。” 热气袅袅里,高城面容的线条也变得比平时柔和些许,恍惚间,似乎还有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许娉婷眨了眨眼睛,然后低头,拿起筷子轻轻夹起,顿时僵住了。 一根绿油油的青菜,清汤白面带着几朵油花,看起来十分平常。她出神地盯着碗底点点葱花,腾腾的热气冲上来,杏眸里多了几分水汽,遮没了她迷惘而怀念的眼神。 看到她愣愣的模样似是在出神,高城正打算问她怎么了,就见她抬起脸,被热气熏过的面庞,白皙中透着股蒙蒙的红,眉更黑而杏眸愈加清澈,鲜妍如朝露下缓缓盛开的花。 露重清秋,一屋之下,方桌两端,两碗清面,他凝视着她,只觉得这一刻的心情有种莫名的颤动。这样的温存场景,令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媒体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骤然清冷的话打破了一时的静默,高城回过神来,见她两只漆黑的眼睛褪去了方才温润的活气,又拿出了那副招牌式的尖锐表情。 微怒霎时又蹿了上来,高城隐忍着恼火说了句“先吃面!”,埋下头去继续吃面,不想直视她。 虽然不抬头,高城也能感觉到许娉婷有一阵子没有动静,不久之后才听到她拿起筷子的细碎声。 他的嘴角翘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而心思也是在这个情绪飘忽不定的瞬间斗转起来的。 五年前与她交集的片段如电影回放般一一闪过。五年后的重逢,有意无意之下,与她纠缠不清。似乎他不喜欢她的很多地方。不喜欢她沉默恍惚的时候,不喜欢她咄咄逼人的时候,不喜欢她千娇百媚的时候。 细数起来,目前他见过她的多数面具,全都是不喜欢的。可为何恰恰也是这些不喜欢,总闹他的心? 不得不承认,和她在一起的许多时候,向来冷静自持的自己,情绪竟然总是处于大幅度的波动中。 而这样无法完全掌控自己情绪的感觉,无疑让他非常地烦躁,禁不住突然扔下筷子。 重重的响声明显惊动了对面的许娉婷。眼见他蓦地黑沉着脸紧紧地盯着她,许娉婷虽困惑他的莫名其妙,但面上镇定自若,也放下了筷子,抽了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唇角,问:“现在愿意跟我谈了?” 又是这副样子! 虽然她的变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刚开始确实摸不着头脑。但这几次的接触下来,他不难通过感受来判断她何时是冰冷的。 当下这口吻,这姿态,这黑若点漆的杏眸中貌似的诚恳,成功地让他抓狂了! 许娉婷自是不清楚高城当下的心理活动,只觉得他的脸色因为自己的问话益发阴沉。 未及她细思,就见高城“腾”地站了起来,两步绕过饭桌就到了她面前,用力把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冷笑一声:“明明是有求于我,何必端着冷艳高贵的架子搞得好像我本就欠你的一样!” 他的剧烈反应让许娉婷不明所以,只能语气略带僵硬地开口问:“那你想要我怎样?” 明显感觉到他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增加了不少力度,“拿出求人该有的诚意!” 许娉婷的目光顿时闪烁了一下,像是含.着眼泪一般,脸色跟着白了白,嘴唇隐约有些颤抖:“高城,这是你答应过我的,我只是——” “现在我反悔了!”高城冷冷地打断了她。 许娉婷的声音有些混沌地又重复问了一遍:“那你想要我怎样?” 想要她怎样? 高城的心底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 想要她不要总是冷冰冰地跟他说话!想要她看着他时眼里有真实的温度!想要她不要因为其他原因故意亲近他!想要……想要她不要露出落寞而遥远的眼神,让他禁不住心生怜惜…… 放在她肩上的手的力度渐渐松了两分,高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心里汹涌澎湃,嘴上缄默不语。 就是在这个时候,许娉婷精致的脸上开始缓缓出现变化,此前一瞬间的柔弱和受伤全然消失,瞳色如同被浓墨渐渐晕染而过般漆黑下来,眸中的焦距不停地集中,高城眼睁睁地看着那焦距集中至让人忍不住发冷的尖锐。 然后便见她忽的笑了,带着些许诡异,缓缓地开口:“因为现在的你比我强大,所以我就必须仰着头看你、崇拜你、供奉你、卑微伏地地哀求你,哀求你用你手中握有的权利帮我解决对你来说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的小问题?以你现在的地位,要什么没有,还需要向这个自身难保的孤女索要条件?还是说——” 顿了顿,许娉婷自嘲地笑笑,“还是说,你根本就只是单纯地想要看我在你面前亲手摔碎自己的自尊供你把.玩、逗你一笑,好坐享把人拒之门外的高人一等的乐趣?!” 心里一紧,高城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她语调的逐渐上扬,一种奇怪的疼痛感从他身体里一个很深的地方汹涌而出,迅速侵袭每一个细胞,甚至开始撞.击他的太阳穴,“突突——突突——”地响,而她的眼神也如针般直直刺进了他的心脏里。 “不要再说了。”干涩的声音艰难地开口,第一次,他后悔自己过于冲动了。 她有些干涸的两片唇.瓣勾出一抹讽刺,冷笑一声:“是,口头应允这种东西,你可以说反悔就反悔,我也没有任何办法。但既然当初不愿意帮我,就不要说出‘我会处理’那种话。说我故作清高,你又何尝不是端着架子高高在上冷眼看我笑话?” “不要再说了……”细若蚊蝇的暗哑嗓音连高城自己都认不出来了,一字一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忍着疼痛重复了一遍。 许娉婷笑得更加讥诮:“好,今晚是我冒失了,非不要脸地跑到你家来找你,你一定觉得我像狗皮膏药一样,仅仅因为你一时高兴的些许施舍,就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你解决。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她的反唇相讥如漩涡般肆虐在他的耳畔,渐渐放大,放大至模糊,只剩下眼睛能够看清她脸上清冷的神色,以及清冷神色包裹着的不为人知的疼痛。也许就好像此刻他心底的疼痛一般,刺到了骨子里。 下一秒,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行动已经快于他的脑子,强势地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狠狠地撞上她因激动的情绪而略显苍白的唇.瓣。 而就是在两人唇.瓣相触的那一刻,高城身体里仿佛有一小簇蓄势已久的火苗“噌”地燃烧起来。原本只是想要堵住她接下来更加尖酸刻薄的话,却因此刻这般令人沉醉的美好而失控。 第二十七章 生吞活剥 宽敞的卧室里漆黑一片,窗帘敞开的落地窗前,淡淡的月光飘洒进来,勾勒出窗前一抹高大的身影,宛若雕塑般矗立着,一动不动,整个空间安静得好像没有任何生息。 良久,那道身影缓缓抬起了手至唇边,此前一直被遮挡的一点红色星火倏然跳动。 星火随之晃动,紧接着有朦胧的烟圈升腾而起,变幻出寂寥的形状。 高城微微仰起了头,目光有些呆滞地盯着飘飘荡荡的烟圈,突然伸出了手,随即又急忙一缩。一瞬间似是要抓住什么,却又僵硬地停住不动。 烟圈勾勒出的朦胧间,有一帧画面,始终挥散不去。 烟圈飘飘荡荡,直至散开融入房中的黑暗里。手指间红色星火越来越微弱,在快要消失的最后一刻,轻轻落到了地上。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天际边的第一道晨曦落在了这扇落地窗前。 乍然来自日光的侵蚀瞬间将他自黑暗中完全暴露出来。 然后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高城蓦地转回身来。 逆光中,他棱角明锐的面容上,神色不明。 ? 不出所料,第二天早上,关于济县的温泉事件彻底被爆了出来,铺天盖地地占据了A市当日新闻的半壁江山,甚至有消息传出,此事已经引起了中央级领导人的重视。 许娉婷刷着手里的iPad,挑了几家比较权威的媒体的相关报道细细浏览后,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收拾妥当,迅速出门了。 她现在不能先回许家,而是需要立即去公司,并且要比许世安更早一步! 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目前要做的是最大限度地保住自己手里暂时的优势!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白得略显不自然的透明,许娉婷开着车驶出了五澜湾。 同一时刻,停在五澜湾内主道旁的车里,高城刚刚挂掉打给保卫处的电话。 他紧抿的薄唇看不出喜怒,眉宇间隐约可见疲倦,眼前一闪而过那张清冷的面庞,然后重重地踩下油门,朝许娉婷所离去的方向追逐而去。 而离开五澜湾的必经之路上,一辆通体漆黑的面包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就在高城的车从一旁呼啸而过时,车内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一对豆子般大小的眼睛顿时放出精光,连忙把驾驶座上昏昏欲睡的胖子拍醒。 “快!快……快……快跟上!就是这辆车!终于让我们等到了!这下可有大新闻可挖了,哈哈!” 就像饥饿了许久终于得见猎物,他激动得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边催促着,边抓起原本就挂在胸前的相机,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城的车尾,如狼似虎,似是在随时准备着抓拍到什么重要的瞬间。 ※※※ 距离正常的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但许氏集团所在大厦的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记者,与尽忠职守的保安商量无果后也没有离开,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着,不知在说着什么。 许娉婷从车窗一掠而过外面的情况,驶进了地下停车场。 可想而知,相关的另外两家公司以及济县,此时必定也都遍布了记者。 济县老工厂是早年许氏集团发家的第一桶金的来源之地;而通过温泉事件,擎天从上个买家手里接手济县老工厂的事情也被曝光。商业圈里的多数报道不外乎是议论着济县“从烫手山芋一跃而成聚宝盆”,而直接受益的擎天自然再一次聚焦了各色目光,风光大盛。 而高城…… 《后起新秀眼光独到,书写商界全新神话,是偶然还是天才?》——类似这样的报道也夹杂着不少,接踵而至的后续只会更多,无疑将把他推上更上一层楼的高度。 不过,这些表面的东西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论调,恐怕各大有实力的公司掌舵人们此时此刻关心都不是谁是焦点人物。因为,隐匿其背后风潮暗涌的新一轮的商业竞争已经由此打响,残酷角逐,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扫了扫停车场里的几辆熟悉的车后,许娉婷的眼眸下意识地眯了眯,心下暗暗嘀咕着,几个担任要职的经理以及在职董事们今天来得倒是早。 对着后视镜整了整自己的妆容,许娉婷深深呼吸了两口气,摆好了适当的神情,然后下车,往电梯走去。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在空旷无人的停车场里响彻,就在这个时候,迎面开进来一辆宾利。许娉婷往一旁靠了些许让开道,对方却在她身旁停了下来,紧接着对着她那侧的车门骤然敞开。 她一眼望见了车内驾驶座上神情一如既往冷毅着的高城。 “上车。”简洁而短促的命令口吻。 许娉婷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了两秒,随即并不做任何理会,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后面他追上来的脚步。闻声,许娉婷加快了自己的速度,胳膊还是被他猛地拉住。 鬼斧神差的,她想也没想就在被拉回转身的瞬间,顺势将手中的包往他身上甩去,也不管力气的轻重,似是在发泄着什么怒气般。 高城眼疾手快地挡了攻势,然后一手扯着她的手臂,一手按住她的包,不让她有进一步的攻击。 许娉婷好似才发现来人是高城,抿嘴一笑,语调高扬道:“原来是高总,真是稀客,我还以为是哪个流氓突然从身后偷袭。要知道,如今的世道可不怎么安生。” 顿了顿,她有意无意地朝外头瞥了瞥,继续说:“况且今天外头风声鹤唳的,就算不是流氓,也难免让人以为是狗仔偷渡进来。” 意外的是,高城没有因她的嘲讽而生气,只是闪了闪目光,哑着声音,用商量的口气说:“先跟我上车。” “我和你好像没什么好说的。”许娉婷不假思索地冷冷拒绝,同时用力地甩开他的桎梏,踩着高跟头也不回地走开。 好一会儿,并没有听见高城再追上来的声音,她心底一松,暗暗地舒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臂从后面伸了过来,从腹部揽住她将她抱住,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臂膀,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胳膊,成功地把她往边上半拎半拉去。 “高城!你干什么!你疯了是不是!你——唔唔唔——” 神经病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他的手掌就不容分说地捂上了她的嘴,许娉婷也执拗地毫不示弱,恶狠狠地张口就咬上他的手掌。 口腔里刹那间是淡淡的血腥味,将他手指间的烟草味悉数掩盖。 高城将许娉婷按压在墙上,眉头轻蹙,手却没有离开她的嘴。 许娉婷冲他瞪圆了眼睛,并顺利捕捉到了他脸上的一丝黯淡。 他的力气很大,但许娉婷挣扎得也厉害,眼看着高城突然瞄了一眼角落里的摄像头,她才有所会意,停止了动作——毕竟她也不想引来太大的骚动。 “你到底想怎样?”来自他的束缚一松开,许娉婷就斜睨着眼冷意十足地问,视线在他手掌上冒着血珠的牙印一扫而过,没有任何愧疚的神情。 反倒是高城低头凝视着他自己的伤口,扯了扯嘴角,颓然地呢喃了一句:“原来不仅身上长满了刺,还牙尖嘴利的……” 许娉婷怔了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即她故作没有察觉他语气中的无奈,重复了一遍问话:“你到底想怎样?” 见高城依旧没有反应,许娉婷皱了皱眉,“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等等。”他才似忽然回过神来,恢复了往常的语调,一把将她拽回摄像头的死角里,让她与他面对面站着。 他不急不缓,可许娉婷心里记挂着事情,总觉得一分一秒都十分宝贵,容不得被他耽误,不免更加焦躁道:“你到底想怎样?一大早地把我硬留在这里是几个意思?怎么,昨天晚上没有谈拢,今天还想继续吗?真是劳您大驾!” 高城似被她的话触发到了什么,脸色竟然白了白,更显得与往日有所不同,半晌,才蠕动着唇瓣,开口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两个字:“我……你……” 仰着头看着他幽邃的星眸微微黯淡,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许娉婷再次拧起了眉。 这样婆婆妈妈、欲言又止的高城,实在是太反常了! “昨天晚上……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有些歉意地避开她的眼睛,高城尴尬地说。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许娉婷冷笑一声,双手环胸,不以为意地回道:“不就是接个吻,你情我愿的,你这样郑重地道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把我给强了。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昨晚我真和你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事了是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你知道的,我现在可分分钟都是生死攸关。” 话刚出口,连许娉婷自己都被自己的尖酸刻薄给吓到了。 人家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她向来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一直不指望着依靠别人,而是努力地让自己变大变强。对高城,她也是秉着“物尽其用”的道理,买卖不成就不勉强。 可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态度? 果然,还是在意他对她的羞辱吗? 许娉婷瞬间觉得自己不能再跟他纠缠下去了,立马迈开脚步就走! 只是就在这时,高城忽然抬起手,一道阴影便从许娉婷的鼻尖堪堪掠过,挥到了她的眼前,将正要转身离开的她惊得停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拳头落在她耳边的墙壁上,猛猛地闷响,她甚至感到背后的墙壁都震了起来。 “许娉婷!你够了!” 野兽般嘶哑的吼声同时冲击进她耳中,连空气里仿佛都在回荡着这咆哮。蓦地抬眼,才发现此刻的高城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浓烈的、她所不懂的复杂的讯息。 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崩现,双眼圆瞪,满是暴怒的寒意,好像能够将人生吞活剥一般,饶是许娉婷再从容镇定,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高城,震惊之余也不禁心生骇意,一时不能言语。 第二十八章 前狼后豹 四周瞬间陷入一种死寂的静默中。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白炽灯般的光亮一闪而逝,刺目之下,让完全呆住的许娉婷似才活过来般,眨了眨眼。 事情发生得突然,她尚没反应过来,但高城却一下就意识到了什么,蓦地一把按住她的头,紧紧往他的心前一贴,身子再一侧,将怀中的人彻底护住。 许娉婷僵住的同时,耳畔捕捉到了不远处有人刻意压低、却还是因为怒气而无意识提高了的咒骂声。 “妈的!你怎么把闪光灯给打开了!” “我……我……我不知道……”胖子满头大汗地解释着,慌慌张张地连忙低头摆.弄相机,却手忙脚乱地怎么也找不到按钮。 一旁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呵斥道:“得了,别搞了!都被发现了,趁机多拍几张才是要紧的!想办法拍到他怀里的女人究竟是谁!” 许娉婷的脸被紧紧地按在他的心前,鼻息间闻到的都是属于他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香水,没什么其他浓郁的味道,却因为他本身强硬的举动而令她感觉独特。 “听着,你等下沿着墙根走去电梯,不要回头。剩下的事情交由我解决。清楚了就动一动。”严肃低沉的嗓音从头ding传进她的耳中,没有了刚刚的剑跋扈张,只有毫不客气的命令,因着此刻的姿势,让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xiong腔随之起伏,并发出厚实的共鸣声。 通过那两人的对话,明显可以判断他们是特意跟踪高城而来的,所幸他们似乎还没拍到她的正面。脑子里稍稍过了一遍,许娉婷就明白了高城的意图,立即点了点头。 轻轻的动作带动着她的脸隔着衣物摩擦他的皮肤,使得他的xiong前微微作痒,随即便觉得xiong前莫名地热烫起来。 高城的呼吸滞了滞,低头瞥了一眼怀里的一头乌丝,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惨笑,然后压低着声音说:“好,现在我就放开你,然后按我刚才说的做。一——二——三,转身,走!” 话音刚落,许娉婷在高城的掩护下立即背过身去,快速往电梯方向而去。 “快!那女人跑了!”鸭舌帽男人也不顾着隐藏自己了,直接冲上前来,“啪啪啪”对着许娉婷的背影就是一阵乱拍。 直到高城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他的镜头,他才抬起头来,对上了高城冷若冰霜的脸和眼底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顿时觉得空气里的气压飙升,迫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吞了吞口水,一个踉跄,差点把手里的相机摔到了地上。 ※※※ 许娉婷当真不敢回头,一口气只顾着往前走,终于拐过个弯看见了电梯,正准备松口气。却见电梯的门恰恰开着,里头的人像守株待兔般老早就等在那,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她,偏偏还不阴不阳地开口寒暄道:“这么巧啊,世侄女。” 猝不及防下,许娉婷愣怔在原地,惊讶地看着他。 手心里的冷汗还没干透,又一阵禁不住溢了出来。真是一股脑的破事儿都赶巧地在今天凑齐,才刚摆脱了两只豺狼,又遇上了一只野豹——黄达他老子,黄正德,许氏集团的四大董事之一。 转瞬,虽有些仓促,许娉婷还是镇定地勾起微笑,“早啊,黄叔叔。” 电梯的门在这时就要阖上,黄正德“好心”地帮她摁住了门,亲切地提醒:“不是要上去吗?快进来!” “谢谢黄叔叔。”礼貌性地点点头,许娉婷保持着适当的笑容,走进了电梯。 电梯在缓缓地上升,空间不算狭窄,气氛却十分怪异。许娉婷的眼前一直浮现着黄正德那意味深长的笑意,心里有些mo不着底——她不确定他是否撞见了什么场景…… “听说世侄女从英国回来有一阵子了?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黄正德先打破了沉默。 许娉婷略有歉意地应道:“是娉婷考虑得不周全,一回来只顾着玩,忘记登门拜访叔叔了。” 黄正德笑了两声:“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前些时候听黄达提起,曾经在品酒会上跟你打过照面。否则,我们都还不知道原来仁安的女儿已经回来了。” “早知道就让黄达给您带声好了,现在倒让我这个做晚辈的怪不好意思的。”许娉婷红着脸俏声说,“还说没责怪娉婷,黄叔叔一定是故意提起品酒会!” “呵呵,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跟我们这些长辈交涉客套。”他和蔼地表示了理解的心情,然后突然叹了口气感叹道:“你也四五年不在国内了,难得回来,是要好好和大家聚聚,交些新朋友……” 又是品酒会,还特意强调了新朋友。许娉婷心思一转,当下就敛了敛神色,问黄正德道:“黄叔叔作为公司的大股东,很少露脸,今天一大早过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见黄正德只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却并不作答,许娉婷的手掌在背后悄然攥成拳头,指甲紧紧地抠进掌心,与他对视着,似是鼓足了勇气,“既然遇见黄叔叔了,娉婷也就直话直说了。我猜一定是召开了紧急会议,讨论济县温泉的事情,对吗?” 虽是问句,可显然许娉婷并不是要黄正德回答。她神情紧绷,语气中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委屈,话锋一转:“就算我爸爸去世了,可也改变不了我是许家大小姐的事实,何况我叔叔明明还是如今的董事长。可是人资那群人偏偏不让我直接任职,非让我去济县那个鬼地方考察老工厂。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结果又闹出地下温泉的事情,前头才卖出那块地方,后头价值就大涨。叔叔信任我才放手让我去解决工人暴.乱的事情,这期间却……这不成心打我的脸吗?是擎天的运气太顺,还是我太倒霉?” 先抬出自己的身份,暗示着以她的身份入职公司根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对她进行考察,明明是董事会的决议,却偏偏只是怪责人资部;然后再辅以娇蛮的口吻,抱怨整件事情;并且还有意无意地暗示许世安对她的“关爱”;最后也不忘提及眼下最敏.感的温泉事件。 许娉婷一边迅速转动着脑筋串接着话语,一边有条不紊地“透露信息”。因为时间紧迫,顾不上是否真正做到点而不破,只能保证逻辑上没有出错。 黄正德佯装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好心地开解道:“世侄女这话怎么说,济县老工厂在你回来之前就卖出去了,现在出了篓子,怎么会有你的过错呢?” 她的眼中立即因为他的话而浮上泪花,带着轻微的鼻音,期期艾艾着:“黄叔叔,你不知道……我……” 见她欲言又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黄正德好奇地引导着她打开话匣子:“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说出来,黄叔叔也许能帮你一起想办法。” 犹豫片刻,许娉婷咬了咬嘴唇,好像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后,才仰起脸一鼓作气地继续:“我那段时间天天在济县里头走家串户的,却从来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最后平白让擎天捡了便宜,怎么能让我不怄?……其实,擎天的高总曾去过济县,现在想想,他那时原来是别有用心!” 最后一句,她的语气又羞又恼,随即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慌张地抬头,正望进黄正德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许娉婷脸上的神情立马不自然起来。 “娉婷,你和擎天的高总……”黄正德故意只说了一半,目光紧盯着许娉婷的变化。 就像被看穿了少女心事般,许娉婷下意识略显难为情地低了低头,解释道:“就是在黄达跟您提起的那次品酒会上,我和他认识的……” 紧接着她咬牙切齿,“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没想到我还是被咬了一口。怎么会那么巧,擎天就会在工人暴动的时候接手老工厂?黄叔叔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刚刚竟然还有脸来找我,我实在忍不住骂了他一顿!” 见黄正德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听着,许娉婷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翼翼地说:“黄叔叔,这件事我二叔还不知道……毕竟擎天和我们许氏有利益冲突……而且,我以后也不会和他……” “呵呵,你都喊我一声黄叔叔,此时我就不是公司的董事。就当聊聊家里长短,听晚辈倾诉烦恼,不会和公事扯上关系的。” 毕竟也是历练过多年的人精,黄正德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抚着,神态自若,让许娉婷一点也察觉不到他的想法。 “叮——”地一声,一番交谈结束,电梯也到了许娉婷要去的楼层。临走前,她整理了妆容后,还不忘苦着脸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愿温泉的事情不会影响公司对我的考察。” 看着许娉婷直着的脊背,黄正德的眼底有精.光一闪而过。 第二十九章 肮脏秘密 当电梯的门将黄正德的目光彻底挡住后,许娉婷抠在掌心里的指甲才松了开来,掌心里已然破了皮,出了血。 一番临时起意的虚张声势,紧张得她后脊背冷汗涔.涔。 故意在他面前泄露自己的“秘密”,等于让他抓.住自己的一个痛脚,自然是不明智且危险的事情。但是这段时间她做过的高风险的事情还少吗? Dirty secret make friends,她相信自己对黄正德来说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虽然不可能做成朋友,但也许在哪一天她有需要时,能因为利益权衡,而成为暂时的“盟友”。 片刻后,慢慢舒缓了不正常的心跳,许娉婷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之下,竟然又拿高城做挡箭牌了,蓦地心底油然而生出对自己的一阵鄙视,以及悲凉。 ※※※ 虽然明知所谓对济县老工厂进行考察只是台面上的幌子,许娉婷还是装模作样地先到人资部递交了报告。 从人资部的气氛来看,员工们似乎对温泉事件一点都不上心——毕竟许氏集团是家老公司,历经了多年的风风雨雨,岂是一点失误打击得了的? 然而许娉婷相信,对高层管理者来说,就完全不是这样了。就像一颗小石子从岸边的土里意外脱落滑入了水中,表面上只是荡出了些许波纹不影响水面的平静,实则还是在看不见的水中划出了长串的动静。 至少,人资部的经理此刻并没有安枕无忧地坐在办公室里。 原先计划赶在许世安之前到达公司,能够跟前来开会的高层们打个照面,努力争取一些好印象,更重要的是“无意”透露自己对温泉事件的无辜和愤慨。然而在电梯中与黄正德的交谈,令她有了新的考虑。 她按照原先的想法,故意从会议中心走过,在已经忐忑不安地于会议室里就座的高层们面前晃了晃身影,只是没有多加交流,因为一时还没重新梳理清楚思绪。 以黄正德为首的四大股东都还没有就座。 可是黄正德不是已经来了吗?怎么不在会议室? 脑袋在紧锣密鼓地转动思忖着,许娉婷在过道里拐过一个弯,不料迎面竟碰上了匆匆而来的许妮娜。 显然,许妮娜也没想到这种时候会在公司里遇到许娉婷,脸上惊诧之色尽显,不过许娉婷已经眼尖地察觉到她尚未完全掩盖住的郁色。 “娉婷,你什么时候从医院里回来的?我本来打算下午去看看你的。” 自然而然,丝毫不做作,每次一见许妮娜上演“好姐姐”的戏码,许娉婷当真从心底里佩服她的演技。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样的角色她已经饰演了十多年,应该都成条件反射了吧! 所以,为了不辜负她的一身好演技,许娉婷“善解人意”地配合她,一秒钟变身眼高于天的“妹妹”,臭脸一拉,没好气地说:“别假惺惺的了,你是去看我死没死吧!” “娉婷你又在开玩笑了。”她干笑了一声,掩盖着尴尬,“不过你说回来就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好让司机去接你。现在这个时候,你不会没回过家就直接来公司了吧?爸——二叔知道吗?” 虽然很快就掩盖了她的口误,但许娉婷还是没有错过那个字眼。 自从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听见过许妮娜明目张胆地喊许世安“爸爸”。估mo着是顾及着她,也算她们母女识相。不过现下看来,私底下,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得很呐! 许娉婷依旧拉长着脸,冷哼一声:“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许妮娜也依旧锲而不舍地关心着:“不是的,是济县那里出了点事情。你这段时间又刚好被派遣到那里考察,这不,想知道你是否了解一些内情。” 脑筋动得倒是快,是想知道她是否了解内情呢,还是想把这件事和她扯上关系? 许娉婷边腹诽着,嘴上边不满地嚷嚷道:“我能知道什么内情啊!公司只是让我弄份老工厂的调查报告,有二叔在,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做做样子的事情,我——” “董事长!您来啦!” 说时迟那时快,许妮娜突然神色一紧,仿佛大白日见到鬼了一般,怯怯地朝许娉婷身后的方向恭敬地弯腰问候,成功地让许娉婷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闻声回头,果然看到许世安身后的助理像尊二郎神似的面无表情地定着,脑门上仿佛被打上了标签,上面写着“我的主人是许世安”——风格相当明显。重点是,许世安正一脸阴郁地盯着她看,眼底隐忍着的火苗一触即发。 “跟我进来!” 紧绷着脸对她扔下这句话,许世安掠过她就往他的董事长专属办公室里走了进去。 “娉婷,怎么办?二叔看起来很生气。你待会儿进去,可尽量不要和他ding嘴。”许妮娜担忧地提醒她。 许娉婷心下已经无力吐槽她的做作了。 当她是傻.子吗?刚刚许妮娜所对着的方向,摆明就能清楚地看到许世安的身影,也是料准了她会语气不善,才故意和她谈论济县的事情。 是生怕许世安想不到这一层,帮忙把许世安的怒气往她身上引导是吗? 拙劣的小伎俩顺利得逞了,还不忘装无辜当好人。 虽然知道今天是一定要面对许世安的,可被许妮娜找机会“雪中送炭”,可就另当别论地恶心了!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许娉婷目不斜视地跟着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不想,她才刚进门,一份蓝色的文件夹就朝着她的方向飞了过来,最后顺利降落在离她三步远的羊毛地毯上,里面夹着的资料不可避免地散落了大半出来。 许娉婷轻轻扫过一眼就发现正是她刚刚提交到人资部的调查报告。只是抬眼间,她便换上了恰如其分的表情,三分惊恐、三分不明所以、三分呆愣,剩下一分则是留给泪盈于睫却强作骄傲的委屈肆意发挥。 “你去了这么久,就搞了这么一份没有用的东西出来!”一面控制不住地冲她发脾气,一面却强制压抑着暴怒的情绪,让许世安的脸看起来十分扭曲。 “二叔,你——”许娉婷语气颤抖着嗫嚅了一声,随即梗直了脖子,视死如归般反驳道:“工人们的情绪不是安抚下来了吗?人资部把我骗到那个鬼地方,二叔您自己也说就随便写份报告就行了。况且,那块地方不是卖出去了吗?又不属于我们公司了,考察什么嘛考察!” “你——你——”许是没想到许娉婷态度这么差,许世安一副被气着了的表情,禁不住提高了声音斥道:“好!好!‘睁只眼闭只眼做做样子’是吧?那你干脆不用进公司任职了!反正你也无心在工作上!” 满满当当恨铁不成钢的口吻,用“当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来形容真是精准得不行了。 许娉婷顺势接着他这一棒子,佯装因他的话猛地一个激灵,脸色当下惨白,含.着眼眶里饱满的水珠当落不落,倔强地ting着腰板,嗓音却有些有气无力了:“同样是家族企业,人家挂个职只管天天胡吃海喝就行,我却连任个职都那么困难。如果不是顾及着二叔,我哪里需要看人资部的脸色行.事,苦巴巴地去济县呆了近一个月?我挤破了脑袋写考察报告,还是要被您骂。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是因为济县突然被发现有地下温泉而我们公司却已经把那块地卖掉了!” 最后一句成功地戳中了许世安的痛处,他的脸色再次青了两分。 “可是……这关我哪门子事?”一改之前的激.烈,伴着泪珠的滑落,许娉婷的语气也突然软了下来,开始抽泣,“我不就是倒霉地恰好在这段时间呆在济县,可是我哪里会知道那里有温泉了……” 她伸出手背把泪珠抹掉,依旧站在原地瞪圆着眼睛看着他,就像她小时候被冤枉做错了事情一样,倔强而不服输。 许世安怔了怔。 他承认他是气擎天,更是气自己。整件事情就像到嘴的肥肉突然被别人吃了,并勾起了五年前五澜湾那块地的惨痛回忆。虽然少了这块收益对公司的整体布局无伤大雅,可原本是件锦上添花的事情,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而最重要的是,卖掉济县老工厂,是他发起的议案。眼下出了这档子事,董事会那群对他虎视眈眈的人,必定会在会议上就他的决策失误而加以议论,从而影响他往后的话语权! 就像是要印证他的担心似的,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伴着三四个人的脚步声,打头一人的声音随之传出:“世侄女说的对,这件事怎么能和她扯上关系呢?任谁也想不到,一块已经卖出去的地里,还有这么一大块文章可做。老许啊,你糊涂了!” 第三十章 特殊女人 声音听来十分熟悉,许娉婷惊讶地回头,正是黄正德。而后面紧跟着的三个人,则是那另外三个大董事。 许世安的助理站在门边低着头,一看就是在为自己没能拦住黄正德四人的入内而表示歉意。 许世安在见到黄正德的一瞬间,瞳孔猛地缩了缩,脸色益发不好看了。 然而脸色不好看是一码事,他还是即刻缓和了僵硬的表情,朝助理使了眼色让他先出去后,就问黄正德等四人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在会议室里等不到你人,我们就亲自过来一趟了。”黄正德笑着说,“原来你是在办公室里和世侄女说话,早知道就不来打扰你们叔侄俩了。” 这都不打招呼地自行进来了,还说什么“早知道不来打扰”? 许世安腹诽着,面上自是保持着微笑,“的确耽误了些时候,让你们久等了,走吧,我们现在就过去开会吧!” 说着,许世安从桌子后绕到前面来,黄正德却突然摆了摆手,目光落到了许娉婷身上:“不急,你和世侄女的事情先解决吧。” 一会儿说急,一会儿又不急了。这摆明就是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许世安愣了愣,瞥了眼许娉婷,显然还不清楚黄正德想干什么,于是有意无意地咳了一声,说:“会议要紧,我和娉婷的家事稍后再说。” “家事吗?”黄正德今天似是下定了决心要挑战许世安的权威,“刚刚不是正听见你们在谈论济县温泉的事情?这不正是我们等下的会议要商讨的主题吗?” 刘董事在这个时候插话进来:“是啊,老许,我们之所以在会议前先来办公室找你,就是给你面子。你也知道,济县那块地的案子,是你——” 话没说完,许世安一个眼神过来,就让刘董事住了口。 “老许,这次的事情的确是你考虑不周了。当然,马有失蹄,我们也不是怪你的意思,毕竟现在事情还没完全定下来,补救还来得及。” 听着黄正德义正言辞地接口,许世安面上不动声色,一旁的许娉婷可清楚地看到他负在身后的手在轻轻地颤抖,心底不由冷哼一声。 “我们应该庆幸,地热资源的所有权是把持在政府手里。这紧接下来就是开发商们的争夺战了,我们公司还是要参与竞争的。当然,以我们公司的实力,也是有很大的机会重新将它争取回来。”以和事老著称的张董事眼尖地发现了黄许之间不对劲的气氛,连忙转移了重点。 谁知蒋董事偏偏又在这个时候补充了一句:“对对,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当下许世安的嘴角就抽.搐了。 看热闹的许娉婷只觉得好笑,这个蒋董事她有所耳闻,一副愣头愣脑的呆萌模样,是几个董事里最可爱的。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能有今天的地位,必然不是真傻,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主儿。 不过,这个时候,她还是禁不止在心底默默地对蒋董事“恶意”的补刀表示崇拜。 张董事再善于察言观色,但摊上蒋董事,也无奈了。倒是黄正德挂着足以让许世安感到刺眼的笑意,佯装好意地说:“好了,我们四个人自然是支持你才跟你先通个气的。大家都等着呢,去会议室吧!” 随即他似才发现许娉婷还杵在门边,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既然世侄女顺利完成了考察,那准备准备尽快入职吧!” 还不忘转头对许世安明知故问:“听说你替她争取了分公司的总经理之位?还是合适的,她毕竟是仁安的女儿。你是她的二叔,要磨练她,我们这些外人也没什么立场插手。不过年轻人嘛,你也不要对她要求太严格了,意思意思就行了。” 说罢,他便和其他三个董事先走一步,一切都好像无意之举一般。 许世安的脸色依然难看着,被黄正德一搅局,也没心思花这闲工夫继续为难许娉婷了。当下他便恢复了“好叔叔”的正常模式,叹了口气,“既然你黄叔叔都替你说话了,我也不好拂他的面子。二叔知道这次不是你的错,只是生气你对待工作的态度不端正罢了。” 危机解决,许娉婷没有理由再发脾气,别扭地绞了绞衣角,然后瓮声瓮气地应着:“我知道二叔是为了我好,娉婷记住了。二叔你先去忙吧。” 许世安离开后,许娉婷深深呼吸了几下,头脑才渐渐地清晰起来,而黄正德临走前有意与她对视的那一眼也浮了上来。 没想到,她临时起意织的线,能够这么快派上用场。黄正德的出手相助,无疑省了她不少应付许世安的功夫。 而通过刚刚的那四对一的“乱斗”,许娉婷突然发现,她对四大董事和许世安之间微妙的利益关系,似乎了解得还不够…… ※※※ “V姐,总裁说了现在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您别难为我。”擎天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外,小秘书怯懦地拦着看起来面色不善的Vivian。 可Vivivan哪是一个小秘书能够拦下的? 她狠狠瞪了小秘书一眼,一点也不客气地质疑道:“Bryan现在不是在里面吗?怎么到我这就成了‘任何人’了?让开!” 边说着,她边不管不顾地往里闯。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 “Vivian,你可以进去了。” Bryan似乎已经习惯了Vivian的架势,所以并不像小秘书被吓得唯唯诺诺。 Vivian往里走时,见Bryan把手中的一只黑色垃圾袋交给小秘书,吩咐她扔掉。而就在关门的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分明瞥见垃圾袋里露出的一片纸巾上星点血迹分明。 困惑地皱了皱眉,她一回头就看见高城神色倦怠地坐在沙发里,而目光一下就被他包扎着纱布的右手所吸引。 空气里,隐约还飘散着消毒酒精的气味。 她怔了怔,先是想起了那袋垃圾。紧接着她更深.入联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袋,表情略显怪异地走到他面前,一把将文件袋重重地拍到茶几上,“这就是你要我办的事情?火急火燎地让我动用公司的公关关系,就是为了让我替你压下新闻,拿回这些照片?!” 高城幽邃的星眸深了深,不回应Vivian,而是先伸手打开了茶几上的文件袋,拿出了里面的一叠照片。最上面的一张,正是他一拳砸到墙上时的背影,而那女人的面目恰好被他的身形所挡住,看不分明。他目光复杂地在这张照片上顿了两三秒,而后继续一张一张地翻查过去,似是在寻找什么。 “不用再看了,并没有拍到那女人的正面。”Vivian凉凉地提醒道。 “谢谢。”闻言,他停下动作,对上她的目光,诚挚地道谢。 可正是这样诚挚的道谢令Vivian心底猛然“咯噔”一声。尤其是说完这客气的两个字后,他抿紧了唇,一点儿也没有想再说些什么的意思,更让她的不舒服情绪瞬间扩大。 “你不觉得对于这件事,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什么解释?”高城惜字如金,淡淡地问。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高城的眸光闪了闪。 随即他站了起来,踱步到窗前,背过身去,“Vivian,这是我的私事。” “你的私事?”察觉到自己不自觉地提高了嗓调,Vivian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既然动用了公司的公关关系,就不是你的私事这么简单了。” “那么,麻烦你了,下次我会自己解决的。”沉默良久后,高城不紧不慢地回道。 Vivivan霎时愣怔住了,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高城,你——” 呆在高城身边这么多年,Vivian自认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这几年,随着擎天一步一步地站稳脚步,他的光芒也一点一点地被世人所看到。也预想过,他的身边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女人围绕着他打转。但是她很自信,高城是不会轻易看上什么花花草草的。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关于他的花边新闻几乎没有,甚至还因此流出他是Gay的传言。 可这是第一次,高城的态度和平时简直大相径庭。 他对照片里那个女人的态度,分明是特殊的! 一想到这,Vivian的脸色霎时白了白。 “高城,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何必对我遮遮掩掩。你就实话告诉我,她究竟是谁?” 朝高城走近了几步,她咬了咬唇,强制压下心绪,决定刨根问底。 她相信,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她想知道,他就不会刻意隐瞒。 尤其,是经过五年前的那件事后…… 然而,她问话没有得到任何该有的回答。 高城只是转过身来略带歉意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凝视着茶几上的照片,不发一语。 第三十一章 舞池魅影 多日雾霾的阴冷天气终于在今天被驱散,阳光洋洋洒洒了一整日,在温度已然零下的隆冬,其实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保暖作用,只是给心情增添一份舒畅罢了。 黄昏之下,楼顶之上,毕竟是在都市里,一眼望去都是楼房,参差不齐的高度之间,夕阳红彤彤的脸被切割成好几个部分,缓缓下沉。 注视着被镀上淡淡金边的万物,许娉婷半眯着杏眸蜷缩在摇椅上,似昏昏欲睡,又如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蓦地,因为阳光的挪动,斜对楼的玻璃恰好反射了一束光过来,照进了她的眼中。 她黑色的瞳仁缩了缩,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挡,才蓦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冻得有些发僵了。 摊开手掌,掌心里落下的点点碎金灿灿,许娉婷紧绷的神色略微缓和。 果然,空旷的天台更容易让人驰骋思绪,冰冷的气温更容易刺激精神的集中。眺望远方时想事情,思路总会变得清晰得多。 距离上次在办公室里与许世安的交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济县温泉的开发权争夺战已基本尘埃落定。 许氏集团在那天的紧急会议之后,立即就安排了项目组跟进。只是,在同其他公司竞争之前,许氏内部究竟由哪个小组接手这个案子,也是一场硝烟。最后,许妮娜所带的项目小组所出的企划案获得了大家的支持,代表公司向政府竞标济县温泉的开发权。 当然,结果自是不出所料。在其他公司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竞标时,擎天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疏通了所有相关关节。说通俗点,就是内定。 期间,许娉婷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欣赏许世安和许妮娜脸上散不去的晦色,连带着王桂凤的心情也十分不佳,上上下下的家仆战战兢兢,生怕无故遭殃讨骂。 “妈的!真没见过你这样奇怪的人。室内明明暖气十足你不呆,非得在顶楼吹冷风!” 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突兀地递到了许娉婷跟前的桌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转瞬间,黄达缩了缩脖子又搓了搓手,自顾自地坐到了她的对面,袅袅烟气散开后,她的眼底已恢复清明。 “我要的是咖啡。” 许娉婷直直地盯着牛奶,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 黄达边往手上哈气取暖,边不以为意地应着:“女人喝那么多咖啡,也不怕影响生育能力。” 于是下一秒,来自对面如箭般的目光就“嗖嗖嗖”地往他身上齐发而来。而明明不是实物,黄达还是感觉像是真被无数利箭射中一般千疮百孔,猛地一个激灵。抬眼看见许娉婷比这气温还冰冷的目光,他立即决定把接下来的抱怨堵在喉咙口里,打算憋死也不说。 眉头的微蹙充分表明了许娉婷的不满,但她还是勉为其难地端起了牛奶,把杯子握在手中,立即,掌心就暖了起来。 见黄达似乎没有要下楼的意思,她问道:“你很闲?” 黄达依旧怯怯于她的淫.威,他也很清楚她的这句话不是在关心他——分明是语气讽刺的反问句。只是这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自认为对她的脾性还是小有了解的。 于是转眼他就忘记了自己刚刚才想着不再抱怨的决定,张口就嚷嚷:“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个鬼地方能有什么事情做?上上下下十多个人,哪个不是闲得发慌。就你特立独行,要么独自一人关在办公室里,还一关就是一整天,要么就跑到顶楼来发呆。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见她的目光愈发锐利,黄达越说越没气势,到最后几乎是自言自语。同时偏还要抬高了下颔,强作自己毫无半点畏惧之心。 这样的滑稽模样其实十分好笑,但因为最近已经见过不下十次了,视觉疲劳到许娉婷只能无奈地挪开了目光。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可温度却不足以融化她面上的冷意。 之后许世安的确兑现了承诺,让她任职分公司的总经理。只是,这个分公司,却是许氏旗下的地产公司。 谁都知道,如今的房地产市场,擎天一家独大,许氏所占的市场份额,早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刚开始,她自然而然是得装模作样地和许世安闹闹,最后也自然而然地被许世安劝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地来了。 分公司在A市西城区,再偏一些就出郊外了。许世安还真是不竭余力地想将她排除在核心管理层之外。 不过第一天走马上任时,她已经庆幸,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的位置还是顶顶好的,多半是因为,毕竟是许氏的分公司,门面还是不能太差的。 更加意外的是,第二天,黄达便被黄正德打发过来,成了副经理。 许娉婷不知道黄正德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不过,让两个不求上进混日子的人来管理分公司,可见房地产这块,许氏真真是已经不抱希望雄.风重振了。 只是,她这个“混日子”的,却不是个安分的。 才一会儿,杯子的温暖便没有了,许娉婷干脆一口把冷掉的牛奶喝掉,然后站起身就往楼下走去。 后知后觉的黄达再次忍不住爆粗口:“妈的!等等,我也下去!” 回到属于她的办公室,她才发现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 而打开之后,许娉婷的杏眸下意识地眯了眯。 发件人是高城。 当然,是高城发给“魅影”经纪人的邮件。 自从上次在停车场遭遇记者跟踪后,本来许娉婷还隐隐担心是否被拍到什么,后来什么新闻都没有,她便知道,高城的确全部都处理掉了。 闫婧突发奇想地要去游遍祖国大好河山,暂时把关于“魅影”的琐事全部交还给许娉婷自己料理。她也因为在分公司任职,所以很少回五澜湾的房子。 两人,便就这样再没有见过面。 许娉婷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另一只手抓着鼠标,点击开了她私人网盘里的一份文件,犹豫半晌后,按下了打印。 几分钟后,刚好到了下班时间,许娉婷准时地走出了办公室,一甩马尾,“走,明天周末,今晚集体去happy!” ※※※ 性.感的灯光交织着看纵.情男女的千姿百态,在这里,西装革履与休闲装共处却不别扭,许是周五的缘故,人也比往日多。 黄达早就如入水游龙般挤.入了舞池中,在和一个火辣的少女激情贴身热舞后,他气喘吁吁地回到了他们的大本营,随手抓过桌上的一杯酒,灌进了喉咙里,然后一把拉过许娉婷的手,就把她往人群中拖去,“既然出来玩就尽兴点!别一个人躲着这里了!” 一起来的其他几个人瞬间就围了过来,大家都热情似火,而毕竟一开始是许娉婷自己提议的,现在总不能扫了兴。无奈,她最后瞥了一眼吧台上的某个座位,还是没有看到她想找的身影,思忖着今晚应该等不到猎物,便决定暂时先把来这里的目的放到一边。 “对,就是在MAZZO,到了之后,门口有服务员会领你过来的。” 二楼,Bryan从包房里走出,边捂住一只耳朵,边大声地对着电话里的人说着。 好不容易交代清楚挂掉电话后,他却没有现在就回包厢的打算。 正好,对方似乎也不喜欢有Bryan在场。只是…… 他瞥了一眼紧闭的包厢的门,暗暗腹诽,可真是一个难搞的主!上回的品酒会,高城亲自出马竟然都没有搞定,断断续续地又接洽了近一个月,今晚才终于有了这个面对面谈的机会。 不过,自家老板也不是个等闲之辈。这次,应该没有问题了。 想着,Bryan便干脆就靠在了手边的栏杆,盯着一楼的入口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舞池里的劲歌热舞所吸引。 高城一出包厢,巨.大的嘈杂声就如火焰的热浪般扑面而来,令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看到Bryan就在门口对着的廊上,他想问新的合同送来了没有,却叫了好几声都没听见他回应。 直到他走到Bryan的身后用力拍了拍他,他才因为受到惊吓猛地回头。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边问着,高城已经顺着他刚刚张望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只见舞池层层叠叠推进的中央,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随着律.动的节奏扭.动着舞姿,周围的男人几乎全都被她吸引过去,绕着她打转,目光里是赤果果的欲.色。 而那被豺狼包围着的女人,一点也没有畏缩,似兴致正高涨着,热情地与主动贴上前来的男人共舞,全身上下无不透露着性.感,别说男人,就是女人恐怕都挪不开眼。 “我经常来这个酒吧的,之前好像并没见过她,奇怪的是,她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 Bryan随口说着自己的疑惑,转头却见高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人,半眯的星眸比以往更加深邃。 第三十二章 嫉妒火苗 很久没有这般肆意放纵,一曲热舞下来,虽然身上汗津津的,但心情舒畅了不少。好不容易摆脱了一群人的虎视眈眈,许娉婷往洗手间走去。 “嗯……对不起!” 脑袋还有些晕乎,许娉婷一不小心就在走道上撞到了人,下意识地开口道歉,抬头瞥了对方一眼后,却意外地愣了愣。 对方似乎有什么急事,并没有多加理会,随口应了句“没事”,就匆匆忙忙地继续往前走,从始至终目不斜视,因此根本没有注意到许娉婷。 怀着疑虑,许娉婷的目光紧跟着她的身影往二楼而去,顺利地看到了二楼某个包厢门口,Bryan满脸惊讶地接到Vivian,两人一番交头接耳后,一起进了包厢。 眼底顿时有精.光一闪而逝,许娉婷心下便有了一番计量。 从洗手间回来后,一起来的几个人基本也回到了“大本营”,开始拼命地相互灌起酒来。 盛情难却之下,许娉婷自是也多喝了几杯,直到喝得手脚发软,其他人也都东倒西歪时,才见消失许久的黄达不知从何处回来了。 斜睨他满面神采奕奕,原本因沉溺烟酒多年而略显浑浊的眼里还带着少许来不及散去的猩红欲.色,许娉婷想起他离开前似乎瞧见他正尽情地在一个短裙女人身上揩油,心下立时对他的去向明了了大半。 从她一脸暧.昧的笑意,黄达知道被她看穿了行踪,有些不好意思。但瞅着她杏.眸迷.离,唇色娇.嫩欲滴,瘫软在沙发上的身体曲线玲珑,他的脑海里不禁闪过五年前的朦胧记忆,身体竟不知不觉有了反应。 只是,对面前女人的想入非非还未满三秒,他的感觉又迅速如退潮般悉数全无。 他清楚地很,这个女人可不是个能惹的主儿。虽然偶尔色心大起时会觉得鲜肉在前却吃不到的滋味真他妈难受,可后果他可不是他能承担的,有些女人,他就是注定碰不到。 何况…… 脑海中倏然浮现出某双凌厉非常的星眸,那样冷冽的目光,光想着就让他禁不住浑身打颤,哪里还敢再进一步意.淫。 然而,如同错觉般,远远地,那双记忆中的星眸堪堪闯入了黄达的眼中。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顿时一个激灵! 哪里是错觉?分明就是高城本人! 就在他像老鼠遇上猫般不知所措时,许娉婷突然颤颤巍巍地起身。第一次没有成功,重新摔回了沙发椅里,第二次还是回过神来的黄达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了一把,她才站稳。 “该……回去了。”嘴里嘟哝着,她人已经歪歪扭扭地往外走。 黄达的习惯向来是要泡到打烊,但眼下是和许娉婷一起来的,他多少得照应点,考虑之下,便像搀扶着老佛爷似的伺候着她。 外头,Vivian刚刚离开,高城和Bryan两人还在,弄得黄达进退不得。 倒霉的是,恰恰这个时候,酒吧里的一个服务生从里头追了出来,“黄少!黄少!你们的包落下了!” 闻言,迷迷糊糊间的许娉婷低头,发现自己手上果然少了东西,连忙回身:“是我的,谢谢!” 于是,熟悉的嗓音成功地令高城回头了。 黄达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扶着许娉婷的手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真想一把甩开。 可是,他不能甩。 所以,他的怒气立即就撒在了追出来的服务员身上:“喊那么大声做什么?老子耳朵又没聋!” 凶神恶煞地想要从服务生手里夺过许娉婷的包,结果服务生被黄达给吓得脸色发青,手一松,未等黄达接住,包就应声掉到了地上。 偏巧许娉婷的包没有拉紧,里头的东西散落了大半,黄达立即蹲下.身去帮她全部收拾起来。 之后,回过身,黄达佯装才发现高城般,不由故作惊讶地扯开嘴角,笑呵呵地问候了一声:“哟,高总,怎么巧?您也在这呢?” 许娉婷浑身一僵,眼底的迷.离霎时清明了几分,抬眼,恰好与高城四目相对,但只是一瞬,两人便同时移开了目光。 倒是谁也没有注意,Bryan的眼睛狐疑地落在露在包外面的一份文件袋上,神色变幻不定。 “走吧。”接过黄达手里的包,许娉婷哑着声音简洁地吐出一个字。 黄达就是再傻也能察觉到当下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正好他也巴不得离开高城的视线范围,便任由着许娉婷吩咐,往停靠在路旁的车走去,一路疾驰离开。 “总裁……”Bryan在这个时候突然喊了他一声。 察觉Bryan的口吻似有些犹豫,高城皱了皱眉,“怎么了?” 沉默半晌,Bryan凑到了高城的耳旁,小声嘀咕了两句。 下一秒,高城的脸色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转头看向许娉婷离去的方向,眼底如深湖般耐人寻味。 而同一时刻,后座上的许娉婷神态自若地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袋,哪里还有半点方才醉醺醺的模样。 通过一个月的调查,她发现高城的助理Bryan每到周末都会在这家酒吧喝上两杯。虽然今晚发生了点意外,和她原本的计划有些出入,不过没关系,最终目的达到就行。 如今,只等鱼儿乖乖上钩了…… 一半是酒精的助眠,一半是昨晚的事情进展得顺利,这一.夜,许娉婷睡得特别香。本来难得地想要赖个懒觉,结果一大早,房门就被许妮娜敲响了。 “娉婷,昨天你回来得晚,没来得及通知你,今天中午12点的飞机,我们要去上海出差。” ※※※ TK集团是国际性的多元化集团,旗下房地产发展、建筑及建筑材料业务遍及整个欧美地区,十年前便占据香港的半壁市场,如今已是世界上最大的跨国公司之一。最重要的是,TK旗下收购了多家大型传媒机构,更是为整个集团的发展运营着自己的营销传播渠道。自一年前听说它将进军中国内陆市场起,国内众多大小公司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渴望能够成为其合作伙伴,只是苦于没有接洽的机会罢了。 而就在半个月前,TK向包括许氏在内的多家知名企业发出邀请函,邀请参加月底于上海举办的酒会。 这个重磅消息像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业内外,许娉婷也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同时她清楚许世安一直在准备参加酒会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安排了相应的随行人员,却突然临时换成了许娉婷和许妮娜。 匆匆忙忙间,许娉婷随意挑了几件衣物就往行李箱里塞,现在才发现,几乎都是过于正式的商务装。距离酒会开始的时间只剩一个小时,她已经不可能再去店里重新买一件了。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勉强换上唯一的一件小礼服。 与许世安汇合时,许妮娜看着许娉婷一身OSCAR DE LA RENTA最新款的锦缎腰带连衣裙,上白下粉,加上配套的镂空外套,不由熟络地上前夸赞道:“还是娉婷适合这些粉.嫩的颜色!” 不动声色地避开许妮娜故作热情的举动,许娉婷不屑地打量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嘲讽道:“你也很适合这一身的白色鸡毛。” 当下,许妮娜脸色就青了,哪里还有刚刚对她展开的如花笑容。 其实,许妮娜穿的是鸵鸟羽毛缀饰的无袖缎面裙,巧妙地勾勒出极好的曲线,并且突出两条长.腿的美.感,走的是她一如既往的性.感火辣路线,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 许世安干咳了两声,走到两人中间,笑呵呵地调和道:“不愧都是我们许氏的千金,姐妹俩各具特色,相得益彰啊!” 许娉婷立即撇撇嘴,正准备表示她对这话的不赞同,许世安紧接着便对她叮嘱道:“妮娜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经验比不上你多。毕竟都是代表着我们许氏的脸面,呆会在酒会上,你就不要耍小孩子脾性,相互照应着些。知道吗?” 他故作慈爱和善的面容映在她的瞳仁里,半晌,许娉婷眨了眨杏眸,亲昵地挽上许世安的胳膊,抬高着下颔颇为志高意满地睨着许妮娜,示威般应着:“好的,二叔,我会看着她点,免得不小心丢了我们许氏的脸可就不好了!” 话说得不好听,但许世安只是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转头问道:“妮娜,你听到了吗?” 见许妮娜因许娉婷刺耳的话而难看了脸色,许世安不动声色地给了她一个眼神,良久,许妮娜才小声地说了句:“我听到了。” 华灯初上的城市中心,高耸屹立的环球大厦,许娉婷趾高气昂地挽着许世安的手穿过豪华宴会厅敞开着的古朴精雕的大门。 身后,许妮娜隐忍地咬了咬嘴唇,手中紧紧地攥着名贵的手提包,眼神中,是压抑许久的不甘心在燃起嫉妒的火苗。 第三十三章 明骚易躲 墙面雕刻祥云,ding部则运用高低起伏的手法,增添空间的错落飘逸之感,相称之下,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龙行流云”之意。精巧的镂花灯下,悠扬的小提琴乐声中,来自各方的代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携带着同伴,要么是集团继承人,要么是贵妇名媛等女宾。而当瞥见几个平日里只能在政治新闻里见到的官员时,许娉婷诧异之余,更是暗暗惊叹TK集团的影响力果然名不虚传。 渐渐地,男人们那边将事业谈得如火如荼,女人们这边也聊得热火朝天。 女人间的交流是需要一来一往的,许娉婷向来深谙此道。而能来这种场合的人都是有背景有身份的,就算原本不熟识,经过牵线搭桥后,几句客套下来,就算是碍着脸面,基本也能谈笑风生。 况且,许娉婷还遇到了之前交往甚深的那两个“闺中密友”。 “Rebecca,那位就是你继母带过来的‘姐姐’?” 两人对许娉婷家里的情况小有了解,左莉突然用手中的酒杯指了指某个方向,问道。 顺着望过去,正看见许妮娜神采飞扬地与两三位贵妇说说笑笑。 虽然进门前答应过许世安要帮忙“照看”着许妮娜,但是许妮娜除了刚开始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后来许是因为她的冷落,就不当“跟屁虫”了。 现下看来,许妮娜似是已经mo到了她自己的门道了。 眯了眯杏眸,许娉婷淡淡地回道:“我爸妈只生了我一个,哪来的姐姐。” 一旁的薛芸立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笑着说:“她怎么也跟着来?你这个正统嫡公主眼里也太容得下砂砾了吧!” 许娉婷轻轻呡了口杯中的果汁,不以为意地说:“她懂得怎么讨我二叔的欢心呗。” 闻言,左莉的嘴边立时勾起一抹鄙夷意味十足的笑,对着薛芸故作娇嗔道:“我最讨厌招摇撞骗的人了。” 这两个人从小一起玩到大,默契好比孪生姐妹,薛芸马上就读出了左莉的意图。 见她们脸上满是恶作剧的表情,许娉婷知道,许妮娜恐怕是要倒霉了。 财富和权力早已在无形中把人的社会地位分成了三六.九等。在这个泛着虚假光环的圈子里,人们一面享受着为所欲为的放纵和恃强凌弱的肆意,一面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得以拥有优越感所潜在的规则。也许许妮娜本身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就凭她少了那层重要的身份标签,就足以惹来像左莉和薛芸等人的不快了。 因为,她威胁到,甚至可以说是,破坏规则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许娉婷还是多说了一句:“今天这种场合,你们还是不要太乱来。” 薛芸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啦,我们知道分寸。只是要她认清自己的位置罢了!” 之后,她们俩就端着酒杯,仪态万千地走向了许妮娜所在的那一堆人中去。 随手拿起一颗樱.桃含进嘴里,许娉婷正准备悠然自得地远远观望“战况”,不想,却与一道静默幽深的目光交汇了。 早就料想到擎天必在受邀名单之列,所以能在这里见到高城,许娉婷一点也没感到意外。 他的眼底如水如墨,又似一泓深湖,湖底隐着万千的颜色,却耐人寻味。 她不避不让,昂起光洁的下巴,用不带半丝异样的淡然笑容加以回应。 高城明显怔了下,而后蓦地眯起星眸。 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高城走去,许娉婷挑了挑眉,抬起手中的酒杯,遥遥相敬,然后背过身去。 “阿城,在看什么呢?” Vivian的嗓音传来,高城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她挽在他臂腕上的手,再回神时,许娉婷已然走远。 左莉和薛芸是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回来的。 因为高城的打岔,许娉婷没亲眼见证事情发生的过程,只看到刚刚还和许妮娜相聊甚欢的几人都已各自散去,徒留她一人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眼底的怅然和受伤一目了然。 “唉哟,笑死我了!Rebecca,你知道吗?她竟然有脸自称是许氏的千金。我们俩一句话就把她的老底给揭了,当下,其他人就找了借口走掉。” 两人一唱一和、口沫横飞地给她再现了当时的场景,期间似乎还嫌不够过瘾,公然朝不远处的许妮娜投去挑衅的目光。 许娉婷始终默不作声地含笑听着,不置可否,并且故意不再去注意许妮娜的反应。 只是没想到,山不过去,人倒自己过来。 “娉婷,你们正在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当许妮娜故作熟络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时,别说左莉和薛芸,连许娉婷都愣怔住了。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均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了惊讶和困惑。 许娉婷当先反应过来,不冷不热地回道:“说笑话呢。” 话音刚落,左莉和薛芸当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在此之前,除了用身为许娉婷该有的态度去对待许妮娜之外,她并没有打算去主动招惹她。不过也就是在前一刻,看到主动过来搭讪的许妮娜,许娉婷忽然很想挑战这个女人的底线,这个在她面前演技几乎天衣无缝的“姐姐”,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 “哦?什么笑话那么好笑?”许妮娜脸上依旧保持着她的巧笑嫣然,佯装毫不知情地问。 随即她看着左莉和薛芸问:“娉婷,原来她们两个都是你的朋友啊?怎么也不跟我介绍介绍。” 话毕,还未及许娉婷反应什么,许妮娜就热情地主动对左莉和薛芸两人伸出酒杯,“你们好!我是Nina,娉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 就是在这个时候,混乱的画面如电影慢动作回放般,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呈现在许娉婷眼前。 只见许妮娜微笑着伸出酒杯,口中的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吐出,身后经过的一个侍应生不偏不倚地撞到了许妮娜的手肘。紧接着那酒杯里的液体随之洒了出去,眼看着直直朝着左莉的脸上泼去,薛芸眼疾手快地把左莉往边上轻推一把,险险躲了过去。 但同一瞬间,许妮娜嘴角诡异地生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待反应过来时,许娉婷的xiong前,那本就容易吸水的布料眨眼间就渗染上大.片红色污渍,并且透过镂空的外套,漏进了里头。 皮肤上立即泛起一丝清凉,许娉婷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两三颗水珠正不安分地沿着她的xiong口顺溜着滑落而下。 “啊!娉婷,你没事儿吧?我不是故意的!”许妮娜尖叫一声,掏出纸巾,慌慌张张地就往她xiong前擦去。 “你让开!”左莉和薛芸两人异口同声轻喝,一把拍开许妮娜的手,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分明是故意的!” 许妮娜依旧一脸无辜地摇头摆手:“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少假惺惺地恶心我们了!” 左莉以为许妮娜是要报复她,却误伤了许娉婷,怒火立即被点燃,下意识也端起酒杯就要回泼过去,手腕处却被人一把zhua住了。 回头,见阻止她动手的是许娉婷。 许娉婷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暗暗使了个眼色,这才发现,她们闹起的小sao动,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娉婷,我——”许妮娜充满抱歉的嗓音再次传出,只是话没说完,就被许娉婷的眼神堵住了。 许妮娜发誓,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许娉婷。不若平日那样,永远像骄傲的孔雀般高昂着头斜睨她,也没有每每被惹毛时的气急败坏,更没有嫌恶讥笑。 而是……气定神闲。 在这种情况下,反而让人心底禁不住发毛的气定神闲。 “对不起,对不起,您还好吗?” 从事情发生之后便一直不敢吭声的侍应生终于插话进来并试图挽救什么,许娉婷却摆摆手就轻轻松松地放他离开。 随即同左莉和薛芸打过招呼,她不再看许妮娜一眼,淡定从容地走出了宴会厅,将她们的不解和困惑留在身后。 盯着电梯里的镜子映出自己略显狼狈的模样,许娉婷禁不住露出扯开嘴角皮笑肉不笑。 早就隐隐察觉到,今晚的许妮娜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从刚刚拙劣的泼酒伎俩就能明显看出,至少她不像过去那么沉得住气了。并且,她敢肯定,从一开始,那杯酒的目标就不是左莉或薛芸,而是她。 这还是许妮娜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付她,有意思!真有意思! 因为被泼了酒,她必须回酒店房间换身衣服。所幸环球大厦在二十楼处与他们入住的酒店有内部通道连接,也不会太耽误时间。 走出电梯时,发现隔壁的贵宾专用电梯里竟然有人正准备上楼。 好奇之下,她只来得及透过即将关上的一丝缝口瞥去一眼。 然这一眼所瞥见的熟悉轮廓,却让她霎时怔了怔。 只是下一秒,她便兀自摇了摇头,暗暗嘲笑自己的错觉,抛开了不该有的思绪。 第三十四章 暗贱难防 本以为她这一去一回的时间,TK集团的代表人恐怕都致辞结束了。没想到,宴会厅里的场面还是与她离开时的样子没多大区别。但不难发现,不少人的目光已经开始往入口处频繁扫去了,显然也在暗暗疑惑着今晚这场酒会的东道主为何迟迟不出现。 这类酒会一般都会邀请小型乐团在现场演奏,何况之后还有舞会。许娉婷敏锐地注意到之前悠扬的小提琴声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旋律轻快的钢琴独奏。 寻了左莉和薛芸许久都不见她们踪影,反而发现女宾们影影绰绰地围聚到乐团所在的小舞台前。好奇之下,透过人影间隙往里层看去时许娉婷才发现,舞台上,坐在黑色大三角钢琴前演奏的那抹白色身影,可不正是许妮娜! 从许娉婷的角度,看到的正是许妮娜45度左右的侧面。墙上一盏壁灯氤氲着温柔的光线,恰如其分地打在她光洁的面颊上,搭配她此刻陶醉的神情和优雅的姿态,倒是和她本身所洋溢出来的性.感之美毫不违和地相辅相衬,别有一番风情。 同时,她也发现了左莉和薛芸两人正在人群的最内一圈围观。 “怎么回事儿?”挪到她们俩的身旁后,许娉婷微皱着眉头小声地问。 而也是到了里头她才得以看清,围观众人的神色诡异且复杂。 闻声,左莉和薛芸俩脸上冷眼旁观看热闹的表情愈发生机盎然,或许不用她们开口,许娉婷就能从以往虽为数不多、但印象深刻的经验中得知,应该是有人要出丑了。 “喏,看见舞台侧边那个黑白条纹抹xiong裙的人没有?”顺着左莉努嘴的方向望去,的确站着一个和她们差不多年龄的淑女,脸上的表情丰富得跟调色盘似的,一会儿绿一会儿白,目光死死地盯着许妮娜,不善之意昭然若揭。 “你几年不在国内不知道,那位是奥通科技董事长家的独苗孙女姚仪。人家千金小姐发现这里的钢琴音质饱满,一时技痒小奏一曲,结果那女人竟然紧跟在后头上去凑热闹。同一件乐器,还同一首曲子,你说,姚仪该不该生气?”边解释着,薛芸还故意在左莉的面颊上轻轻拍了拍,以暗示这许妮娜是在打姚仪的脸,俩人自娱自乐玩着还不忘相视而笑。 听完,许娉婷眉毛一扬,目光重新落回了貌似依旧自我沉醉中的许妮娜,嘴角禁不住浮起一丝冷笑。 这许妮娜,今天当真是磕到头犯蠢了吗?先前的泼酒事件就不提了,当时左莉和薛芸当众羞辱了她,也难怪她会顺其自然地把账算在她头上。可是现在呢?做这种抢人风头的举动,就不怕枪打出头鸟吗?身处今天这样的场合,就让她内心飘飘然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不过说实话,她还从来不知道,许妮娜何时学了这么一手好琴,倒算得上是“内外兼修”。眼下这般静静弹琴的模样,不知道的人,恐怕真把她当成哪家闺秀了。 思忖间,小舞台上的许妮娜正好按下最后一个琴键。余音还缭绕耳畔,围观的众人似乎仍然沉醉其中,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在此围观的两三个男宾突然带头轻拍手掌,才打破了安静。 掌声不大,也稀稀拉拉,但足以让姚仪的脸色更加难看。 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许妮娜站起身来,面带羞涩地璀然一笑。那笑容,用端庄、从容、大方来形容,或许都一点也不为过。 已经有人悄悄接头接耳着相互打听许妮娜究竟是何方神圣。只是,这种时候,许娉婷却在煞风景地自动地脑补着,许妮娜是每天对着镜子练习了多少遍,才达到今日这般如火纯青、形神毕肖的千古一笑。 眸光轻轻扫过姚仪,那姑娘似乎火候还不够。虽然想要强装从容地笑,可明明忍不住还要硬憋着,样子真不如直接爆发来得好看。 正当众人均好整以暇着,这出足以与“后宫争chong内斗”相媲美的好戏,接下来会如何发展时,许妮娜的眼睛蓦地一亮,许娉婷心底猛然“咯噔”一声。 下一秒,似是要印证她的不安一般,许妮娜的目光已经“不负所望”而准确无误地投在了许娉婷身上,谦虚地对大家说道:“其实论起钢琴,我妹妹娉婷才是其中的行家。” 边说着,似乎还怕大家认不清所指为谁一般,许妮娜特意朝许娉婷走近了几步,看着她,怂恿道:“娉婷,今天机会难得,切磋一下技艺,就当玩玩呗!” 切磋技艺?以为是古代的练家子们华山论剑吗? 许娉婷腹诽着,眉头已经皱成了小山丘——情况陡然因为许妮娜的一句话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众人的目光早如挡不住的洪水猛兽般,齐刷刷地汇集到了她身上。 本以为许妮娜是敌不过自己心底的自卑和不甘心,想在这种场合竭尽全力地表现自己。没想到,原来真正的目标还是给她拉仇恨。 也真难为许妮娜为了杀敌一万甘愿自损八千。 “谁是你妹妹了?你压根就——” “既然大家都是科班出身,就不必故作清高忸怩了。反正今天也就是个聚会,眼下也正无聊着,玩玩也不错。” 左莉和薛芸出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姚仪不冷不热地打断了。如果说刚刚还看得到她的强制压抑,那么眼下,她骨子里骄傲已经让她没有办法再容忍下去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任谁也没想到,许娉婷竟然在这个时候开口应承下来了,包括许妮娜在内,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姚仪的脸色转眼又变了——许娉婷这样的爽快对她来说,无疑是再一次的公然挑衅。 不过此时的许娉婷并没空去照顾姚仪的情绪。 她正带着许妮娜从未见过的善意目光和盈盈笑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许妮娜面前。 许妮娜只觉得那一反常态的目光和笑容里,满满透露着诡秘,竟让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两人就要贴上,许娉婷却在最后一刻从她身旁擦过,走到了钢琴前面。 也因为大家的焦点都在许娉婷身上,所以谁也没注意,那一瞬间,许妮娜明显僵住了身体,神色怪异。 许娉婷的唇畔始终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缓缓地环绕着钢琴走了一圈,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在黑白琴键上撩过,惊醒几个清亮的音符欢快着跳跃而出。 行家吗?她只知道,以前的许娉婷,的确从4岁起就师从大家,勤学苦练,水准非凡。 可是自她重生到许娉婷身上后,却是再没有碰过钢琴了。虽然顺理成章地承接下了许娉婷的一切,依着本能,她还是能够哄哄人。不过,她并不想这么做。何况,她上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个…… “不好意思,能借你的乐器用一用吗?” 在各色的目光中,许娉婷没有如大家所料想的那样坐到钢琴前。 因为姚仪等人的临时兴起,原本在此演奏的乐团成员们自据于角落里休息。许娉婷就是那样径直走到了其中一人的面前,指着他正在擦拭的乐器,笑眯眯地问。 那人显然意外地愣了愣,狐疑地看着许娉婷,似是在问:“你确定要借我的乐器?” 明白他的困惑,许娉婷笑容可掬地看着他,坚定地点点头。 而当大家看清楚许娉婷手中拿着的分明是萨克斯时,气氛的诡异程度再次陡然升级。 许娉婷始终不去注意周遭的骚.动,兀自调整着手中的萨克斯。 片刻之后,随着低沉、柔情的乐声舒缓地飘扬而出,无论是不可置信、质疑、惊讶,抑或其他种种复杂的神色,均一一缤纷地出现在所有围观之人的脸上。 人们的思维普遍被桎梏在世俗之见中,有种根深蒂固的概念:女人不能吹萨克斯,即便下苦功学会了,也不会出彩。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吹萨克斯对肺活量的要求很高,而女人在这方面先天的生理条件就比不上男人了。 许娉婷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当初在那么多的管弦乐器中,她偏偏就相中了萨克斯。也许就只是单纯地想追求特别。 而不知不觉中,当她把一整首曲子完整地演绎下来后,她却有些失神地愣住了。 无意识间,她竟然选择了Auld Lang Syne,魂断蓝桥的主旋律。 黑白的胶片,泛黄的荧幕,唯美的爱情故事里,那些悲喜交加的桥段,浪漫,穷尽奢华。可惜,在命运面前,只能黯然落幕,无疾而终。 如同电影画面忽然卡住一般,四周还处在震撼的寂静里。 许娉婷唤回短暂涣散的思绪,眸光淡然地环视一圈,意外地发现,高城不知何时竟然也出现在人群里,用他招牌式的深邃星眸注视着她,似是要从她身上探究出什么。 目光一碰,随即转开,许娉婷转回敌人所在的方向,准备将剧情过渡到下一段。 然而,望定的一刹那,唇.瓣尚未来得及张开,她立马就像断水缺粮一般窒息站定了,熟悉得以为早就寸草不生、油盐不侵的心,慌乱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第三十五章 灵魂上天 许娉婷发誓,她并不是故作镇定,她是真的镇定。 只是她的膝头多少有点打颤,她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里都渗出细密的汗。 她的耳朵听不见,她的眼睛看不见。 除了人群中那个,她曾经以为再也无缘相见的男人。 她想起了小时候她家背靠着的那座青山。每到晚上七点整,一瞬间,路灯从山脚下亮起,依次排开一直延展到新城区,直指那一片颤巍巍的霓虹建筑,仿佛在代替阳光,用尽所有的能量,抵挡住黑夜的压迫。 那个年代里独有的万家灯火,十里洋场。微弱,却充满力量。 就好像此时正专注地凝视着她并将她牢牢钳住的,他的黑漆漆的眼睛。 许娉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下手中的萨克斯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小舞台上下来的。 她只知道心底有慌乱如丛草杂生迅速蔓延,空气里的氧气仿佛刹那间消失殆尽般,呼吸因此而益发紧迫,脑袋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离开这里,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解救。 大家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着她忽然从台上连奔带跑着下来,脸色惨白得跟活见了鬼一般, 快点!再快点! 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许娉婷在心里默念着,早已把原本想要做的事情抛之脑后。 许是步子太急,就是在这个时候,许娉婷只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她顿时一个趔趄,重心不稳使得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去。 “小心!” 同一时刻,一道好听的嗓音突然响起,而嗓音的主人也因此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许娉婷的脑袋本就是混沌的,耳中乍然传入这熟悉的声音,心底更是一阵发紧,不知该如何去反应这突发状况。 视线范围内蓦地横空出现一只手臂牢牢地扶住了她,她也下意识地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攥.住他宽厚的手掌。 然后才发现,她右脚上空荡荡的,颇有些凉意,正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脚趾上平日最爱的鲜红色甲油,此刻看来却分外扎她的眼。 她愣怔着,所有的感官变得异常敏.感。其他的骚.动都被莫名地缩小,甚至隐藏,只余身后,轻轻的、踩在柔.软地毯上的脚步声清晰无比,在朝她一步一步地靠近。 难得恢复的一丝冷静在不断地告诉她不能回头,千万不能回头! 可身体却在这种关键时刻背叛了她,不听从大脑的主宰,鬼斧神差地转了过去。 青白拼接的高跟鞋静静地躺在人群主动让开的那条道上,王子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公主粗心掉落的水晶鞋捡起,握在了手中。 紧接着,那写满温柔的目光,再次凝聚回她的身上。 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终见故人,他深深的眸光里,她的影子在微微动荡,并随着他一步步的靠近而愈发清晰。 那一霎,许娉婷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疼痛直钻向心底而去,直逼崩溃的边缘,阻滞了所有的反应神经。 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他突然站定。 紧接着,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下一个举动惊起阵阵惊呼,高低起伏,就像是抛物线一般—— 他蹲下.身,右手轻轻地抓过她的脚踝,如待至宝般,温柔地把鞋重新套回她光洁无瑕的脚上。 接二连三的情绪积累下来,就像是水被煮沸的过程一样。许娉婷只感觉闷得透不过气,震得眼前发黑。 可是紧接着,当他重新站起来与她四目相对,并张口对她说出那句话时,许娉婷的脑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沸点。 魂断蓝桥中,Myra在与爱人相逢的时候说,Roy,过了这么多年,你望向我的眼神依然没有变。 那女人似笑非笑的嫣然,像是不断焚燃的麝香,漂浮于世界的每一粒浮尘中,始终吸引着人们在那如泣如诉如痴如梦的爱情里沉.沦自醉。 即使闭上眼睛,许娉婷也能倒背如流那些剧情,而且不管看上多少次,她都会毫无保留地为这部电影奉献自己最真情的眼泪。 于是眼下,她下定决心戒掉的太阳竟然如天神降临般活生生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心底最深处的软肋,被清晰传入耳中的一字一句,猝不及防地狠狠戳中了。 他绅士地对她伸出手。 他说,No more hesitating for you。 那是属于宋斐的轮廓。柔和,却棱角分明,她曾认定,这是一种由内心气质所散发出的温柔舒服的样貌。 杏眸里有什么在酝酿着,鼻中分明满是酸楚,嗓子眼里也全是干涩。 这一刻,她赫然发现,她原来不曾彻底拔除过这颗生命里的毒瘤。 美好的东西,但凡再次出现,总让人忍不住飞蛾扑火。 可是她害怕!不敢!也不能! 手臂上蓦地传来一丝刺痛。 下意识地回头,撞进的是高城凌厉如刀锋的眼神。 从刚刚起就扶着她手臂的宽厚手掌愈发紧,手上的力道与他眼中的浓重寒气一起迅速地传递给她。 许娉婷顿时一个激灵,脸色青白,一时心中翻江倒海,怔怔无言。 高城就是趁着她这失神的片刻,强势地把她彻底拉到自己身旁,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宋斐说:“对不起,她是我的女伴。”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许娉婷看不见宋斐的神色,心底却无比的紧张,随即便听到宋斐似淡淡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唐突了。” 刹那间,她的心口松了松,同时也有隐隐的一丝酸楚夹杂其中。 “那么,我现在正式邀Rebecca,同我共同开启今晚的第一支舞。”依旧是淡淡的带着笑意的口吻,却比刚刚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 许娉婷因这句话惊愕无比,高城也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打量起宋斐,眉宇间是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次酒会的主办方是TK集团,只有TK集团的最高代表人,才有资格领跳第一支舞。 宋斐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原本安静围观的众人也诧异非常,窃窃私语的声音骤然蔓延开来。 即便没有回头,许娉婷也能强烈地感受到黏在她背上的来自他的温柔的目光。 他是在等她的回答。 可是她的脑袋一片混乱。 别人不知道其中内情,只知道眼下看到的是,众目睽睽之下,许娉婷被TK集团帅气英俊的代表人特殊对待、相邀共舞。换做是任何这种年纪的女人,恐怕只会少女心乱蹦,受chong若惊地点头答应,羡煞旁人。 但对许娉婷来说,却比凌迟处死还难受。 等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沉默好久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她竟然紧紧地攥紧高城的手掌,甚至在他的掌心抠出了指印。 本想抱歉地抽回手,没想到高城一点儿也不给她机会,反而反握得更紧。 “她是我的女伴。”他低沉着声音,不肯相让地重复了一句。 气氛再次凝滞了下来。 两个都是出挑的男人,在这个时刻如约好般默契地同时保持了沉默,看似平静无波的四目相对之下,无形的火星在空气中激荡、迸溅。 “高城,我有些不舒服。” 许娉婷暗哑的嗓音在此时传出。 宋斐含笑的目光顿时闪了闪,并落到了她和高城交握的手上。 高城也有一瞬间的愣怔,瞥了一眼她白得透明的脸色,然后冷毅地对宋斐道歉:“失陪了。” 随即,他体贴地搂过许娉婷的肩,在一路复杂目光的相送下,走出了气氛诡异的宴会厅。 身后,有人妒火中烧,有人煞白着脸快要把唇.瓣咬破,还有人的眼中,始终只有许娉婷落荒而逃的身影。 站在环球大厦的露天花园里眺望着上海的夜晚,灯火辉煌的景致,就像是洒在黑蓝色绒布上的大大小小的钻石,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只是落入此刻许娉婷的眼中,只觉得冬日笼罩下的整个画面苍白清冷,完全与任何繁华无关。 冰冷的空气已经令她麻木的神经渐渐恢复过来,仿若一场猝不及防的梦境,敲碎之后,暂时离家出走的清醒悉数回归。 本以为与宋斐的邂逅是最纯粹的萍水相逢,激情一场后各自天涯,从此相忘于江湖。 谁能料到,他竟会是TK集团的代表人,他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传说中的“有生之年狭路相逢在所难免”吗? 抬起手中的酒杯,打算再次一口气全部喝掉。 身后蓦地便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把酒杯夺了过去。 许娉婷紧紧攥着不愿松手,毫无畏惧地与高城愤怒的眼神对上。 “放开。” 她淡淡地说,语气里却透露着一股倔强。 高城瞥了一眼长椅上已经空了的两个红酒瓶子,脑袋刹那间一热,多年不在人前显露的暴力冲上心头,手上猛地一用力! 清脆的碎裂声响炸角落,许娉婷愣愣地盯着酒杯破碎的残骸,因微醺而朦胧的眼顿时清明了两分。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看到现在被摔到地上粉身碎骨的是你!” 第三十六章 爱情落地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现在摔到地上粉身碎骨的是你!” 人生难免有一两个失控的灾难性时刻。而最近接二连三的失控,已经让高城彻底醒悟过来,面前这个女人,或许就是能够引发他失控的导火线。 唯一的。一次又一次的。 她也许不知道吹着萨克斯的她,有多么地令人着迷。 褪去她所有的利刺和尖锐,肤色如雪,眼黑若漆,温山软水的轮廓,干净得像雨后带着水珠的荷花。黑色低领的连体裤,脖颈修长优美的线条往下勾勒,心口莹润的肌肤若隐若现着旖.旎风光,引人遐想。 潇洒自如的姿势,在倾泻而出的萨克斯特有的音色中,无意识地轻微摇摆晃动她的身体,如同骄傲昂首的凤凰,带着高贵和不可轻亵的光华,彻底蛊惑住他的心神,明明是叫人不敢直视的光芒,却依旧挪不开眼,生怕错过刹那芳华。 可是,她杏眸中所有的亮光,都崩溃在了那个男人的眼中。 因为高城始终注视着的都是许娉婷,所以早从她情绪突变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源头。 虽然并不清楚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高城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她。 就好像每次他因她而失控一般,她因那个男人而失控。 分明清晰地看懂她眼底的慌张和害怕,所以他ting身而出解救因落荒而逃而狼狈无比的她。 即便她的目光从来都没有落在他身上,即便当时的他被嫉妒和痛苦交织折磨着,即便心底隐隐知道她只是需要借他来摆脱那个男人,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将她从溺水身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欣慰的是,至少在这种时刻,她愿意接受他的营救,也许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依赖她的。那么,被利用一番又如何呢? 但现在,这都算什么?借酒消愁作践自己?他把她从水中拉了上来又如何,她自己还是不愿意呼吸全新的空气! 最可笑的是,他居然疼惜一个满脑子都是其他男人、至始至终都不愿意正眼瞧他的女人! 不不,他错了,她还是正眼瞧他了。 比如眼下——她愣怔的目光从摔碎的酒杯残骸上收了回来,仰起脸对着他璀然一笑,“好啊,你摔啊!” 轻挑的言语间充斥着酒精的眩晕,附赠着嘲讽的口吻,狠狠地撞.击他的心脏。高城甚至可以听到他空荡荡的xiong腔里有飓风过境的呼啸声,最后只余一片废墟。 下一秒,他的手已经重重地钳上了许娉婷的脖颈,单只手便能紧紧地掐住,双眼布满暴怒的血丝,咬牙切齿地将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许娉婷,你别以为我不敢!” 她被迫高昂着头与他对视,整个人几乎是被半吊在空中,却依旧不忘输人不输势的原则。被酒精晕染过的朦胧眼眸,用那种凌厉的潋滟赤果果地针锋相对,“敢—就—试试—咳咳咳咳咳——” 高城慢慢地眯起眼,眸底是生冷的煞气,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脑中回想起方才与Vivian的争吵—— “阿城!你疯了吗!你知道刚刚你都做了什么!你怎么会这么冲动!” 他默然立在原地,面无表情,眼神飘忽在通向露天花园的电梯,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听见Vivian的话。 “上次照片里的女人,就是她,对不对?”Vivian的语气突然弱了下来。 他愣了愣,这才与Vivian对视,发现她的神色在隐忍着什么。似是已然从他的反应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颤抖着唇.瓣,断断续续道:“你知道吗?她是——她是许氏集团——她是,许家大小姐……原来她就是五年前那个小姑娘……” 闻言,他犹豫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话音未落,Vivian就如受到了可怕的惊吓,踉跄着退后了一步,脸色煞白,双眼无神,不知在回忆着什么。紧接着她便突然上前紧紧抓.住他的双臂,“你忘了吗?你忘了五年前——阿城,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 清楚地看见她的害怕和担忧,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淡淡地说:“我没有忘记。Vivian,我记得很清楚。” 就是因为记得很清楚,所以五年前才彻底斩断与她的联系;就是因为记得很清楚,所以五年来不敢去了解她的情况;就是因为记得很清楚,他挣扎,为明明应该远离她却总情不自禁被她吸引而挣扎;就是因为记得很清楚,所以一个月前发现自己真的泥足深陷时,才强迫自己不能再越陷越深。 但是经过今晚,他无奈地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 “Vivian,那件事情跟她没有关系。”这个试图说服他自己的理由,现在也用来说服Vivian。 可是听到这句话,Vivian却控制不住地歇斯底里起来:“怎么没有关系!但凡跟许氏集团有关的,我们都不能轻易触碰!” “Vivian,你冷静一点儿。要说跟许氏集团有关的,这五年来我们触碰的还少吗?不是已经达成共识,生意上的事情,在所难免!你不要钻牛角尖了!当年的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根本不会有人察觉!” 见她脸色青白,僵硬地站着,两行清泪不知何时已悄然落下,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凌厉,不由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这五年你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不要因为见到一个无关的人,就胡思乱想。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却没想到,Vivian猛地抬起头来,带着一抹她不曾有过的讽刺笑意,张口指责道:“你被她迷住了!阿城,你变了!别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你自己的私欲寻找借口!” 只是话一出口,连Vivian自己都呆住了,眼泪彻底如泉.涌,伤心地抓着他的衣袖忙不迭摇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我只是……” 然而他却一点也没有责怪Vivian的意思,而是自嘲地笑了笑,“私欲?Vivian,或许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承诺过会永远护你周全,就一定会做到。但尽管眼下的情况会令你担惊受怕,我只能说对不起。我想,我真的无药可救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不断的咳嗽声终于将高城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他这才发现许娉婷满脸憋红,想咳又咳不出来,呼吸困难得快要窒息。 “对不起!” 惊慌得连忙松开手,同一时刻许娉婷如获大赦地弯着腰,边抚着脖子,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时不时咳上两声。 眼看她晕晕乎乎地站不稳,想要坐到一旁的长椅上,高城眼尖地发现那两个空酒瓶还在上面,眼疾手快地迅速把它们拎起放到了地上,然后扶着许娉婷坐了上去。 此前愤怒的情绪早顾不得,只黯淡着神色照顾着许娉婷找回正常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许娉婷怔怔地坐着,脸颊上还残留着两抹酡.红,只是完全空洞的眼神令他的心底一紧,竟口不择言道:“不想死的话,下次就不要再咄咄逼人。” 其实明明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她之间的相处模式会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他硬,她只会比他更硬。硬碰硬,两败俱伤。 反常的是,许娉婷竟没有第一时间反唇相讥。她似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只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眸底氤氲着的迷蒙尚未完全散去,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刚刚一时岔气而导致脑袋短路,与平日棱角分明的她相比,现在简直就是恬静如水。 虽说私心觉得这样的她更容易把握,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她,那个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的她。 高城皱了皱眉,侧过身扶住她的双肩,思忖着她是不是真被自己掐坏了。 就在这时,只见许娉婷忽地捧住他的脸,呵呵一笑,嘴角旋起小梨涡,像极了曼陀罗的花瓣,开在雾气隐隐的夜色里,慵懒而令人心动。 分神间,她美丽的面容在他眼中放大,随即是她湿.润温柔的唇,携着淡淡的酒气,猝不及防地主动贴了上来。 高城只是怔了一秒,紧接着放在她双肩的手就顺势滑到她背后,一手抱住了她,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毫不犹豫地与她交缠起来。 唇.瓣柔嫩,口腔里红酒的醇香和独属于她的味道交杂在一起。她细腻的小丁香慢慢地绕着他,他缓缓地把握着节奏,温柔疼惜地扫荡着她的一切,辗转深.入。 许娉婷似乎已经被吻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双臂无力地勾在高城的肩上,任由着他在自己的嘴里横行肆意,欲罢不能。 隐隐约约的喘.息声,暧.昧的微弱的“啵”声,肢体交缠的衣料摩擦声。 淡淡的月色和远远投来的霓虹光亮,默默地见证着忘乎所以相拥而吻的两人。 安静的露天花园里,树影绰绰间,似有黑色的人影站定,不动声色地盯着月下的缱绻。 良久,一阵风吹过,晃动的树影缝隙间,却再不见什么,仿佛刚刚的人影只是错觉。 第三十七章 波涛暗涌 直到怀中的女人骤然瑟缩了身子,高城才从意乱情迷间回过神来。抚mo着掌心下她果露着的光滑肌肤,他结束了长吻,只紧紧地搂着她,让她伏在他的肩头。 她起伏的心口窸窣摩挲着他的心膛,她细细的呼吸撩.拨着他的耳廓碎碎作痒。 有风吹过花草树叶的沙沙作响声,冬夜的月亮蒙着一层胧胧的纱帐。感受着她的呼吸渐渐均匀绵长,似是睡着了。高城转头看着不夜之城的灯火璀璨,嘴角情不自禁上扬着。 只希望这种如岁月静好般的场景,就算是梦,也永远不要醒过来。 估mo着时间也不早了,毕竟这里气温低,而她多喝了两杯,穿得也不多,呆久了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轻轻动了动,准备把她从自己身上扶起,怀中的女人突然不满地重新换个姿势,双手挂上他的脖颈,枕着他的肩头继续睡着。 高城不由无声地笑了笑。 从张牙舞爪的野兽仔,忽然变成了温顺柔弱的小猫咪,他还真有些不适应。虽然心底很清楚,这一切都只是酒精的作用,但他依旧不可抑制地深陷其中,不欲挣扎。 面对喜爱的女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真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向来运筹帷幄,唯独在与她相处时,捉襟见肘,手足无措。似乎连当年学习照顾小高乐时都没有这般无奈。 比如眼下。 叫醒她,不忍心;不叫醒她,两人总不能就这样呆上一.夜。 犹豫再三,高城一只手伸到她的膝窝处,直接将她整个人横抱而起。 确认她只是皱着眉头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高城松了口气,大步地离开露天花园,下楼而去。 这次来参加TK酒会的所有人,都被安排在与环球大厦相通的酒店里入住。高城问过前台后,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找到了许娉婷的房间。 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chuang上,高城留恋着将她散落在脸上的碎发拨开,正准备回头找个女服务员帮她换身衣服,却见睡梦中的她微微颤动着唇.瓣,嗫嚅着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高城的手顿时僵在了她的耳根处。 怜惜不再,温柔随之荡然无存。 他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盯着许娉婷殷.红的唇.瓣,似乎还残存着方才两人激情缠.绵的痕迹,此刻只觉得刺得他的眼眸生疼。 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眨眼功夫,遍地生冷的凛冽气息在一把用力的关门声后渐渐散去。 chuang上原本熟睡的女人蓦地睁开眼,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天花板。 白色玉兰花造型的灯盏,被金边勾勒出妩媚的姿态,投she出暖心的昏黄光芒,不刺目,甚至氤氲出一圈好看的晕,模糊在许娉婷的眼眸深处,渐渐地回放出露天花园路口处那道不清楚,于她却异常熟悉的身影。 嘴角不知不觉荡漾出一抹似自嘲似苍凉的笑意。 然后她翻过身子,将脑袋深深地埋入柔.软的被子里。 ? “当真见到擎天的高总裁亲自抱着那丫头回房间?”许世安诧异地问,不知不觉间向许妮娜倾偏了身体,语气焦灼。 虽然很想给出否定的答案,但这的确是许妮娜亲眼所见。 她就住在许娉婷的隔壁房间,听见动静的时候,以为是许娉婷回来了,立即就出门过去寻她,结果就看见高城抱着许娉婷进了房间。 而许娉婷那副样子,分明是喝醉了。 见许妮娜点头,许世安眉头紧锁,忽然起身,颇有些烦躁地背着手在房间来来回回地走,“那丫头还真有一套,原来她私下和高城还有这样的关系。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还与TK集团的人有所沾染。” 许世安遣词用字的别有深意,许妮娜一下就听出来了。当时的场景,简直就是精彩绝伦的两男争一.女的戏码。经过今晚,完全可以预想得到,这件事将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圈子里的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一想到许娉婷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许妮娜就不由恨恨地咬上自己的唇。 从小到大在她面前卑躬屈膝隐忍度日,奉承和容忍她几乎已成了自己的习惯。但许妮娜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暗暗与她较劲。 许娉婷在吃喝玩乐的时候,她埋首于繁重的学业;许娉婷轻而易举地出国留学,她就在许世安面前努力表现,央求也能得到更好的深造;知道许娉婷迟早会进许氏工作,她也早早地为此准备好了一切。 因为在她眼中,许娉婷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倚靠着她与生俱来的许家大小姐的身份。没了这个光环,她根本什么都不是,也根本比不上自己! 这是第一次,她找着机会,公然同许娉婷开战。 可是…… “你忘了吗?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不会再玩了。” 耳畔回响起许娉婷走上小舞台与她擦身而过时小声对她说的这句话,许妮娜控制不住地死死扣着自己的掌心。 头一回跟着母亲王桂凤搬进许家的那一年,刚进许家别墅,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公主裙坐在钢琴前静静演奏的许娉婷。乡下来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漂亮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同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精致的衣裙,更从来没见过钢琴这种乐器。 她兴奋地跑上前,目光忙不迭地一直在许娉婷和钢琴之间徘徊。 那时的她并没读懂许娉婷面上露出的嫌恶和鄙夷之色。于是她竟然愚蠢地伸出她小小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琴键。 就是在同一时刻,正在演奏中的许娉婷当即一把将手掌重重地摔在钢琴上,所有的琴键一同发出的杂乱声刺耳至极,似乎都在帮许娉婷表达着她内心的怒气和不满。 许妮娜当场被吓得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连耳朵都忘了捂住。也因此,她清楚地听到许娉婷如同看着垃圾堆生出的苍蝇一般看着她,“你碰过的东西,我不要再玩了!” 虽然后来许娉婷在许仁安的强迫下还是继续把琴练了下去。可许妮娜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那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的无法磨灭的伤痕。 “你可真没用。难得带你来这种场合,你却什么机会都没有把握!”许世安烦躁的埋怨声将许妮娜的思绪拉了回来。 许妮娜白了白脸,许世安还在自顾自地来回踱步着,嘴里继续说道:“之前真是小看那丫头了。就是不知道她和TK集团代表人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步,是否对我们公司有帮助。身为女人,工作能力倒是其次,能让男人为之注目倾心而从中获利,才是本事。终归是许家正经的大小姐,见过世面,懂得利用交际圈把握关系。你啊,在这点上还是不如——” “这是我的错吗?!” 许世安的话因许妮娜的突然爆发戛然而止。他不由诧异,这才发现许妮娜情绪激动地从沙发上坐起,睁着大大的眼睛幽怨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哽咽:“凭什么!人人都以为我只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没有廉耻地ding着许氏的姓,到处招摇撞骗。可是,明明我也是许家的小姐,为什么就见不了光!为什么就不能像她那样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标签!这是我的错吗?爸!这是你的错!” 房间里霎时安静了下来,许世安看着许妮娜,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长久以来,许妮娜虽然好胜心强,但在他面前总是乖巧听话的,几乎都是他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这么多年,从没有给他惹过麻烦。他也清楚她们母女的委屈,所以能补偿的,他也都尽力了。 可是没想到,原来她一直对他心生怨恨,尤其是这件他一直以来都难以启齿的污点。于是,愣怔片刻后,许世安当即青黑了脸:“不是说过,不许再提这件事情吗?!” “不许提?”许妮娜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您把它视作您一生的污点,当然不许提。搞大了我妈的肚子却没种负责,一个是未婚生子的烂女人,一个是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如果不是许仁安,我和我妈在乡下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结果,哼,这世界可真是小啊,我名义上的二叔,竟然就是当年那个负心汉,我的亲生父亲!” “啪——” 清脆的声音乍然响彻房间,许世安反应过来的时候,许妮娜的脸上已经多了一道清晰的五指印。 她捂着脸,慢慢地转过头来,眼底是委屈和痛苦的交杂。 许世安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虽然一直不敢公开,但,许妮娜的确是他唯一的女儿。 “呵呵。”这时,许妮娜倏然笑了,“就算打我,也改变不了我是你私生女的事实。” 许世安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刚刚还涌上来的些许愧疚立即消失无踪。 只是下一刻,许妮娜蓦地拎起她的包,淡淡地说:“不过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女儿,我会像以前那样帮你的。” “说白了不就是勾.引男人。许娉婷可以,我就可以!” 背对着许世安,扔下了这句话,许妮娜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十八章 最美的她 第二天许娉婷起床后才得知,许世安和许妮娜两人一大早就回A市了。 这样的情况反倒让她松了口气,因为她还没想清楚对许世安该有怎样一套说辞来解释昨天晚上的情况。 心里依旧堵得慌,许娉婷收拾齐落后,就出了门,决定在大上海疯狂购物一番。 恰好是周末,又适逢一年的最后一天,大街上人满为患,商场里拥挤不堪,即便是往日冷清的国际大品牌旗舰店里,也多了不少人。等到许娉婷两只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都黑了下来。 白日里天空就已经阴沉得可怕,到了晚上,凛冽的寒风吹得更甚,到处张灯结彩喜迎新年,倒是稍稍冲淡了冬日本该有的凄凉。身边不断有结伴而行的人们欢声笑语而过,纷纷前往外滩附近,等待着千万人的共同倒数。 国内的元旦等同于英国的圣诞。因为闫婧是个无趴不欢的积极分子,所以向来不喜欢扎堆热闹人群的许娉婷,每年到那时候,也会跟着疯狂一把。相较之下,明明这里才有她的亲人,却过得比在英国的那五年还要形单影只。 附近皆在交通管制的范围之内,压根打不到车,无奈之下,许娉婷逆着人流,想去地铁站碰碰运气。 许娉婷已经有五年没有来上海了,不仅地铁线比以前繁杂了,连通往地铁口的地下通道都被充分利用起来,作为城市文化的一部分。而因为这个通道是两条地铁线的换乘处,比普通的通道要长很多,已经走了两分钟,指示牌的箭头依旧在往前标记。 豁然开朗开的是一条特别宽的隧道,顶部有蓝色的幽光打下,侧边是打广告用的电子屏幕,没有其它灯光,落在人的脸上,呈现一种梦幻而不真实的场景。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因为手上的东西比较多,她手忙脚乱地好不容易才找到手机,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迟疑之下,她还是接了起来,只是下一刻,当听到听筒中传出的熟悉声音时,许娉婷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手中一松,购物的战利品悉数掉落地上。 不知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宋斐在这个时候轻笑了一声,仿佛在取笑她现在的呆愣模样:“Rebecca,我们单独见一面聊聊吧!” 足足三秒之后,许娉婷才干涩着声音,淡漠地说:“对不起,我已经回A市了。” “哦,是吗?”宋斐似有些不相信。 许娉婷心底一紧。她现在还住在那酒店里,宋斐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她还没有退房。不过,就算是明知她在说谎又如何,至少间接地表达了她的拒绝之意。 于是她语气坚定地说:“宋先生,抱歉,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未等宋斐多说什么,许娉婷就急忙挂掉了电话,并迅速将手机关机。 是的,她承认她就是个胆小鬼。只是隔着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她就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更能想象得到,如果跟他面对面地交谈,自己一定会更加手足无措。 所以,就像昨晚的落荒而逃那样就好。将所有的不稳定因素扼杀在摇篮里,不给自己失控的机会。 理清了思绪,许娉婷重新提起购物袋,开始穿行隧道。 不想,走了几步后,顶部的蓝色灯光突然灭了,别说许娉婷吓了一跳,连身旁的行人都躁动地发出惊呼声。 只是下一秒,两侧的电子屏幕上原本的广告一下全部撤换了下来,俨然变成了一组长长的照片墙。 然而当看清楚照片里的人时,许娉婷整个人被钉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了。 吃东西时的她,睡觉时的她;眺望远方的她,开怀大笑的她;雪山顶裹得跟粽子一样的她,窝在沙发里静静看书的她;眼神飘忽的她,娇俏搞怪的她……全部都是在她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拍的。 她所没有亲眼见到的自己,在此时,此地,被展现在了众人面前,亦展现在她的面前。 她的脑海忽然回想起那次旅途中参观画展时,曾经看到过一幅画。整幅画上只有一双目光纯净的眼睛。而那幅画的注解是,“我见过最美的自己,是从你瞳仁中映衬的自己”。 此情此景,许娉婷才真正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再铁石心肠的女人,也会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浪漫攻势。许娉婷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是感动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头包含了他多少的心思。 当最后一张照片定格在屏幕上时,许娉婷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清澈的杏眸静静地注视着,渐渐地蓄满了亮晶晶的泪水。 广阔无垠的200米高空之上,一对蹦极的恋人忘乎所以地热烈拥吻着,仿佛在向世间万物昭告着他们对彼此的浓浓爱意。 “傻瓜,还说自己回A市了。这么久没见,什么都没变,倒是学会了撒谎。” 温柔的声音响在头顶,晃神中的许娉婷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抬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宋斐的脸,他的手指就快一步伸过来,轻轻地擦掉她不知不觉滑落的两颗泪珠。 他噙着一如既往的笑意,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道:“现在被我逮个正着,就不要再拒绝我了。” 后面半句,分明带着酸楚的意味。 她所有准备好的“No”,都不忍心再说出口。 ? 19层楼高的靠窗位置,望出去对岸就是外滩,即便看得不明确,许娉婷也能感受到来自人潮攒动的期待,期待着新一年的到来。 服务员在这个时候把他们所点的菜送了上来。 两人之间的沉默,被宋斐当先打破:“听说这家餐厅的鹅肝是国内最有名的。你尝尝,和我们在法国时吃到的相比,味道如何。” 许娉婷头也没回,淡淡地应着:“你吃吧,我没有胃口。” 虽然没有看着他,她也可以感觉到当她把这句话说出口后,他始终投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刹那的凝滞。 “那天早上一觉醒来,就再不见你的踪影。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问过酒店里的所有人,都找不着你。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在跟我玩游戏。我幻想着你一定是先去了佛罗伦萨,你正在那里等我,等着我和你汇合。也许就在许愿池边上,你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两周,我足足在佛罗伦萨停留了两周,才确定,你是真的不辞而别了。” “我曾经试过很多途径寻找你,无奈,线索太少。那时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以为很了解你,结果,连你的真实姓名、家庭住址等等信息,全部一无所知。” “半年来,偶尔午夜梦回时,我甚至都在怀疑,那短暂的22天,是否只是我的一个梦。也许从头至尾我的旅途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有另一个叫做Rebecca的女人与我同行过。” “你不知道,当我看到小舞台上那个吹着萨克斯的女人时,我以为我又出现了幻觉。可是,你明明是那么地真实,你看见我的那一刻,我从你的眼神里确认,你的确就是我日思夜想的Rebecca……” 他每说一句,许娉婷的心就随之紧缩一分,说到后来,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宋斐宽厚的手掌突然握了上来,许娉婷猛地一惊,这才转过头来,对上的是他柔情似水的眼眸,那眸底,正倒映着她发白的面容。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开他的手掌,宋斐却握得更紧,将她的手整个包围住。 “宋斐,你放手。”在宋斐面前,她完全拿不出平日的凌厉和果断,此刻的嗓音,分明就是软弱,甚至带着浓浓的哀求。 “Rebecca,为什么?”宋斐依旧坚持着他的坚持。 许娉婷愣了愣,“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吗?” 她的眼底,仿佛有什么在酝酿着,宋斐看得一清二楚,并隐隐察觉到不好的预感。可是,他的确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辞而别,为什么再见面时,她要逃离他。 于是,他点了点头。 许娉婷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如果真要细究,甚至连‘一.夜.情’都算不上。呵呵,何况,我们也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短暂的交集之后,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仅此而已,还需要多说什么吗?” 眼睁睁地看着他眼底的光亮一点一点地黯淡,许娉婷还是把残忍的话一句一句的说出口。 本以为昨晚所做的一切,已经相当于间接地跟他说清楚了。没想到,他还是追过来刨根问底。 何苦呢?非逼着自己再次受伤。 “Rebecca,你是爱我的。” 没想到,他还是不死心,蓦地抬头,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她,一眼不眨,好像要从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许娉婷的目光霎时闪了闪,强制克制着自己的战栗,鼓足了勇气,正准备张口来最后的致命一击,桌旁却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亲爱的,我来晚了。” 第三十九章 为你疯狂 像深潭中的水,低沉而清冷,夹带着属于他的凛冽气息,打破了她和宋斐之间僵持不下的对话。 他的头ding上方恰好有一盏灯,即便光线柔和,坐着的许娉婷抬头看去时,因着逆光,并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脑海里却能自动想象出他硬朗的线条和紧抿的薄唇。 然后她的身旁就多了一个人,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的肩,在她猝不及防下,蜻蜓点水般,温润的唇在她的额角印了印,随即转过头去,对上宋斐复杂的神色,伸出手:“你好,宋先生,又见面了。” 宋斐眼神滞了滞,在许娉婷平静的脸上打了个转,也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你好,高总。” 高城眉尾微挑,不过瞬间就按下了心底的疑惑。就像他立即就调查了宋斐一样,宋斐恐怕也已经把他的背景资料了解得一清二楚。 早在高城出现的瞬间,许娉婷就趁机把手从宋斐掌中chou回。只是眼下,又被高城握在了手里,有意无意地把.玩着她的手指,亲昵地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似乎很开心。” 能在这里遇到高城,已经让许娉婷感到意外了。昨晚他明明是拂袖而去的。没想到,他不仅还没回A市,竟然还能及时出现解救她。 这也是许娉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高城。温柔体贴,仿佛两人本就是相处许久的情侣,凝视着她的目光里饱含chong溺。 许娉婷疑惑而愕然地与他对视两秒,下意识地就要chou出自己的手。没想到他看似自然实则轻巧地暗暗使劲,顺势牢牢缠上她的五指,在外人看来,正是十指相扣的暧.昧。 感觉到宋斐的目光始终粘在他们的举动上,许娉婷也不好再挣扎,伸出另一只手,微微低头将碎发撩到自己的耳后,带着笑意应道:“没什么,随便聊聊。” “昨晚真是不好意思,后来才听说原来你们是旧识,如果不是她不舒服,我应该多留些时间给你们叙旧的。” 明明满嘴谎言,高城说得自然不做作,语气诚恳而亲昵。诚恳的是他对宋斐的道歉,但恰恰也是这种站在她的立场的道歉,更暗示他和许娉婷之间关系的亲昵。 闻言,宋斐的眼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盯着安静不发一语的许娉婷,怀念而柔情似水地说:“她的胃确实不好。之前就提醒她多注意,但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向来随意,没有人在她耳边多念叨,哪里会真的记在心上。” 许娉婷的身子僵了僵,同时感觉到高城的手紧了紧。他的星眸益发深邃,与宋斐含笑的眼睛毫不避讳地对视着,然后他蓦地高笑一声,“是啊,脾气不好,性格倔强,还带着一身的暴力因子,也只有我能够忍受得了她了。” 对于高城擅自给她下的定论,许娉婷自是不赞同,蹙了蹙眉头,尚未说什么,就见宋斐凝回了她身上,摇了摇头:“你错了,她的美好,值得任何一个男人去珍惜和呵护。” 他的目光润泽柔和,眉眼间均是温存的笑意,旁若无人般,直透许娉婷眼底。 许娉婷浑身一震,有一股酸楚哽在喉咙口,手指在桌下蜷缩。 “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无法面对的时候,硬逼自己面对,这是许娉婷迫使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原则。可是,唯独在宋斐这里,她只能再次选择逃避。 直到许娉婷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里,高城才收回了目光,同一时刻,也撞上了宋斐刚收回的目光。 他的星眸眯了眯,一改方才的客气,“从公事上来说,宋先生该是我应该竭力争取的合作伙伴。” 宋斐依旧噙着他日常的笑意:“这次TK进军内陆,擎天集团亦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看来宋先生已经把功课做得很足了。”高城直接拿过许娉婷的杯子,呡一口温水。 宋斐的目光闪了闪,“在高总带领下的擎天以迅猛的势头在近几年迅速崛起,相信大多数人就算不做功课,也早有耳闻。” 高城毫不客套地接受了宋斐的夸赞,并礼貌地回应道:“宋先生也是青年才俊,这么年轻便能成为TK在中国的代表人。” 随即他话锋一转:“不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要觊觎为好。” “哦?我不懂高总在说什么。”宋斐故作疑惑地问。 然高城也不欲回答,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不好意思,失陪了,她去得有些久,我不太放心。” 许娉婷鞠了一把冷水往自己脸上泼,冰凉刺骨的温度令她猛地一个激灵,思绪才缓缓平复下来。 镜子中映出的女人素淡无妆,晶莹的水珠挂在脸上,更显得皮肤剔透无瑕,除了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白,整张面容看起来如同清晨荷叶上的露珠,活力,生机,美丽。 这便是这具年轻的身体带来的好处,无论心里头装了多少的事,都不会明显地在皮肤上张扬地显露。清新依旧清新,动人仍然动人。 如果可以,她真想直接走人,奈何之前购物的大包小包都还在座位上,不得不重新回去面对那两个男人。 刚打开洗手间的门欲往外走,迎面一道阴影快速而敏捷地闪了进来,在她没反应过来时,门就被“嘭”地一声关了起来,随即她的手腕被zhua住,整个人被扳转了方向,最后背部紧紧地抵着门板。 “高城,你干嘛!这里是女厕所!”一看清楚高城阴沉得跟口黑锅一样的脸,许娉婷皱了皱眉,破口大喊道。 “脸变得倒是快,刚刚不是还跟小媳妇一样苦大仇深的吗?现在怎么又恢复成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了!”尽管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控制不住的怒意还是让他当下的情绪展露无遗。 许娉婷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后背也被门板突起处硌得难受,但最令她火上浇油的是高城莫名其妙的暴力之举,禁不住扬眉凝睇道:“我很感谢你的出手相助,不管是昨晚还是今天。但是,请你别像发了疯一般到处乱咬人行吗!” “过河拆桥这种事你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高城从牙缝中把字眼一个个地挤出来,轻笑一声:“说我乱咬人吗?那我要是不咬,岂不是对不起你给我的罪名!” 心底猛然“咯噔”一声,许娉婷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被高城的下一个动作给彻底桎梏住了。 疯狂,粗.鲁,霸道,野蛮。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现在的高城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第一次在面对他时,许娉婷感到灭ding的恐慌。 他的手强硬地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无法转动脑袋躲避,他的舌带着怒气撬开她的齿关,侵入她的口腔,灼.热的呼吸悉数喷在她的脸上,浑厚的男性气息充斥她的周身,将她牢牢地包裹。如同彻底失去了理智一般,即便血腥味浓烈地交缠,高城也丝毫没有放松的预兆。 她整个人就像是三明治中间的夹层一般,被紧紧地压在门上。他结实的心膛磨蹭着她心前柔软耸立的雪白,肢体间的亲密接触激荡起一层层的战栗。 而最令她慌张的是,他原本死死地箍在她腰间的手,不知何时竟然滑进了她的衣服里,冰凉的带着茧子的手掌肆无忌惮地顺着她平坦的小fu开始往上游走。 许娉婷倒吸一口冷气,睁大着眼睛瞪着高城绷紧的脸,高城也正睁着他猩红的星眸,狠厉地盯着她。 就在她快要窒息而死时,高城终于停止了对她的攻城略地。只是这并不是结束。下一秒,他便突然将吻转移到她的颈项间,轻轻地咬上了她的锁骨。 惊呼声差点出口,许娉婷及时地止住,却没想到,他的手掌竟猛地wo住了她心口的丰盈,痛得她再也忍不住溢出shen.yin,悬在眼角的眼泪随之崩出。 “砰砰砰——”,背上抵着的门乍然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拍打,清洁大妈高亢的嗓音及时传了进来:“谁在里面!干嘛把门锁上!快开门!” 明显感觉到高城的动作瞬间停滞,许娉婷就是趁这个时候抡起手往他脸上掴去。 可惜的是,预想中清脆的巴掌声根本没有响起,反倒是她挥到一半的手被他死死地攥.住。 “高城,你这个变.态!疯子!禽.兽!”似乎忘记了门外正站着人,一番羞辱让她已经顾不得声音的大小了。 “是!我变态!我疯子!我禽兽!”没想到,她得到的却是高城更为愤怒的嘶吼,“可是这些变.态、疯狂、禽.兽般的行为,都是你带给我的,我只是把它们全都还给你罢了!” 虽然很早就感觉到高城对她的特殊情愫,但听他亲口说出口,许娉婷还是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惊讶无比,愣怔当场。 “为什么,为什么要遇见你,放心不下你,沉.沦于你……” 耳中久久回荡着高城软下来的无奈而疼痛的话语,等许娉婷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高城已经开门出去了。 门外顿时传出纷纷的惊呼和议论声,可以想象都是在惊讶乍然从女厕所里出来一个男人。 而当许娉婷也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惊呼声戛然而止。 即便她已经整理过,但还是看得出端倪,尤其是她唇上怎么也掩盖不了的破口。再联想到前一步走出去的高城,任何人都能在脑海中浮想联翩出一幅不堪的画面。 许娉婷尽量让自己忽略各色的目光,快速走出长廊的那一瞬间,餐厅整面的玻璃窗外,绚烂的焰火正绽放在深蓝色的夜空中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五光十色的短暂生命尽情挥洒在人们的眸底,因为相同原因而停住脚步的高城在此时回过身去,恰好与许娉婷的目光交汇。 一生中,总会遇见某个人,独独她能让你晕眩,让你屏住呼吸。 如果可以一眼万年,根本无需沧海桑田。 【卷二金迷纸醉终】 第一章 动,暗访 “先生,女士,请在此休息片刻,之后会有专门的咨询师来为你们详细地介绍我们的服务项目。” “嗯嗯,好的,知道了,谢谢。” 黄飞宏用他一贯笑得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看着引导员小姐,客客气气地应着,还颇为豪气地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红色票子,打算往引导员小姐手里塞。 引导员小姐自然而然地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其专业水准的迷人笑容,微微低头道:“谢谢先生对我的服务的肯定,如果还有什么其他需要,请尽管找我,或者我的同事。” 说完,不等黄飞宏反应,引导员小姐就礼貌地离开了。 “越是这种高级会所,越是不允许工作人员私下收小费,能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一个小举动就揭露出你暴发户、大土豪的老底了。”许娉婷自顾自倒了杯茶轻轻呡了一口,悠悠地说。 黄飞宏脸上的尴尬之色未尽,一边别扭地坐了下来,一边嚷嚷着抱怨道:“你怎么不事先提醒我一句!” 许娉婷连眼皮子都懒得给他抬一下:“谁知道呢,我的嘴皮子再快,也比不过你掏钱包的速度啊!” “喂喂,两个月不见,你的嘴皮子越发毒辣了,没大没小!”黄飞宏调高了眼睛,睨着许娉婷,“跟闫婧那鬼丫头呆一起,更是近墨者黑。” 这回许娉婷总算正眼瞧他了,不过眼底带了笑意:“黄飞宏,你是想念闫婧了吧?也难怪,你们俩成天斗法,好不容易你回来了,她却出去了。” “许娉婷!”黄飞宏似被戳中了心事,不由拉高了音调:“有你这么没良心的吗?我为你在外头奔波劳碌,就换来你这样栽赃陷害调侃人的!你——” 眼见许娉婷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远处,神色肃然,黄飞宏蓦地停止了声讨,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过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黄飞宏觉得自己险些没绷住鼻血。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古香古色的临水八角亭,隔着碧波荡漾的小池塘,对面是绿意盎然的茂密竹林,唯有一条鹅软石铺就的小径,幽幽地直通向竹林深处。 而此刻,竹影绰绰间,隐约可见三位按摩师排成一列,静默拘谨地往里走去。之所以能够一眼辨认出是这里的“按摩师”,是因为她们上半身只着白色抹胸,大冬天的晃荡着雪肩和肚皮。 最重要的是,她们下半身穿着一条白色的短裤,长度大概及至大腿,而那裤子是用极薄的纱料制成的,有穿和没穿根本没有区别——哦,不对,还是有区别的,制造出了一种朦胧美,连同是女人的许娉婷看了都有些受不住的朦胧美——白色的短裤里头,没有再穿任何其他的衣物。因为他们的位置能看见的是按摩师们的背影,所以在这样刻意撩拨人的打扮下,尽收眼底的自然是她们丰满有弹性的臀.部。 许娉婷回过头来,饶有意味地瞟了两眼发直的黄飞宏一眼,打趣道:“来都来了,要不要也尝尝这里的鲜?” 黄飞宏貌似还没有从壮丽景色中回过神来,一脸迷茫:“尝鲜?养生会所不是都大同小异,你这么特意强调,是要说什么?” 许娉婷送了他一个白眼后轻笑一声:“少跟我装糊涂。这家会所是国内目前唯一引进JUNGLESPA的地儿,开张到现在仅一年,却能受到热捧,难道真就只是因为它提供了比其他会所更优质的服务吗?” 话才出口,许娉婷自己蹙了蹙眉,纠正了自己话语里的漏洞:“这么说也不对,人家的确提供了其它会所所没有的‘优质’服务。” 边说着,边自顾自暧.昧地笑了笑。 黄飞宏当下皱了皱眉:“许娉婷,你一个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尽了解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正是因为我是千金大小姐,才要把这些该玩的、该懂的事儿都闹腾一遍,不是吗?”她的语气顿时带上了赤果果的嘲讽意味,顿了顿,接着说:“何况,不是你给我提供了资料,我才能找到这里来的吗?” 跟川剧变脸似的,刚刚还能跟他打趣逗乐,没一会儿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鬼样子,黄飞宏立即气噎。 自上次亲自到济县给她送钱分开之后,黄飞宏又发现了几个手里攥有许氏散股的人。两个月来,几经辗转,收获颇丰,唯独一个主儿来头比较大,黄飞宏没有办法,铩羽而归,将事情告诉了许娉婷。 许娉婷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就是那回郊区别墅品酒会的举办者,刚回国的富商,陆秉钊,人称“陆肥油”。 不像其他商人,生意一旦做大了,就喜欢把手伸得更长。陆秉钊创业几十年来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是会所。美容会所,养生会所,瑜伽会所,温泉会所,几乎把能冠上的名头都涉及在内,各种品牌连锁店不计其数,国内国外遍地开花,无人能及。现在他们所在的这家养生会所,也是陆秉钊的其中一处产业,为都市男女提供美容养生服务的场所。 值得一提的是,据闻他早年之所以选择以这一行起家,全因他年轻时及其好.色,可是没钱嫖妓,所以有了后来的野心勃勃,庞大家业。他长年旅居国外,最近几个月不知为何突然回国,并且一回国就闹出了大动静。上回许娉婷参加的品酒会只是其中的一小茬,不过倒是造福了那些本就爱吃肉的同道中人。 头疼的是,陆秉钊虽然时不时举办这类品酒会,以及经常出入高级酒吧会所,但不喜露面,至今能见到他的人寥寥无几。许娉婷打听了许久才得知,他这两天泡在这里了。 “您好,我是专门为你们服务的咨询师,不知……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疑问吗?”清亮的女声忽然响起,是个30岁左右的女性,精致的妆容,专业的笑意,中间故意顿了顿,充满着欲语还休。 许娉婷转了转手上的茶盏,心下心思斗转。 这类会所自然是普通会所,只有通过特殊渠道的人,才能享受起提供的特殊服务。她和黄飞宏两人现在能坐在这个专门为贵宾设置的幽静之处,自然已经花了不少功夫。而她相信,刚刚那一幕,是故意让他们看见的。 什么详细解说,还不如先揭开一层纱让你亲眼见一见。 “花钱来这里享受,就是希望你们服务到位……”许娉婷意有所指地盯着女咨询师,慢慢地说。 女咨询师果然是有过丰富经验的,立即就明白了许娉婷的意思,笑答:“我们从巴厘岛专门请来师傅给我们的按摩师授课,虽然国家目前的政策在这方面还没松口,可是根据这几年与国际接轨的速度越来越快,相信不出两年,就能普及大众了。至于其它方面……您能打听到这里,必定是知道我们的口碑的,我们服务也不是只管前头不顾后头的。” 前面的话很容易就听出是在说他们能提供的服务目前在国内绝无仅有。而后面半句,才是真正在回答许娉婷的问题。许娉婷自是知道这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对客户的资料不许擅自透露。她只是纯粹地想要扮演好她的这个“客户”身份,把细节打通清楚罢了。 “所以,你们想清楚了吗?要选择哪种套餐?”女咨询师把一份类似菜单的本子递了过来。 许娉婷轻轻瞥了一眼后,与黄飞宏对视一眼,见他紧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许娉婷轻笑一声对女咨询师说:“我们第一次来,还是不敢放猛料,稍微体验一下就行。” 女咨询师会意,笑眯眯地对着对讲机里说了几句,然后带着许娉婷和黄飞宏离开了八角亭。 这里的绿化特别好,营造了回归大自然本质的氛围,与其提供的服务理念颇为契合——不论是水疗,瑜伽,SPA等,不外乎就是借助大自然之气,排除人体毒素。 黄飞宏一路上都有些惴惴不安,不停地朝许娉婷使眼色,大概就是在抱怨她怎么擅自替他做出了决定。 而许娉婷回应给他的眼神中所透露的意思则是,就当来玩玩见见世面。 女咨询师把他们带到了一栋竹屋,前台有两个服务员立即接手了许娉婷和黄飞宏。本以为男宾与女宾是分开的,后来许娉婷才发现,都在这栋竹屋里,只是隔在了各自的房间里。 竹屋只有单层,成曲折的长条形一直顺着长廊往里延伸,并且像火车厢一样分节,每一节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里头是各类不同主题的别有洞天。 黄飞宏要去的包厢比许娉婷的近,两人分开后,许娉婷跟着服务员继续往里走。 整条长廊都处于静谧之中,直到两人再走过一节,才隐隐听到一些类似于争吵的骚动。 迎面有一个女服务员匆匆赶来,只是未等她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许娉婷已经看见离他们最近的那个门突然被人从里头踹了出来,伴随着男人的怒骂和哀嚎声,一道高大的身影气势汹汹地从里头走了出来,怀里横抱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显然刚刚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身上只裹着一件浴袍,颇为凌乱,正埋头在男人怀中低声抽气,看不清面容。 那男人紧绷着脸色不顾身后的残局和叫骂,抱着女人就要往外走,正撞上迎面而来的许娉婷。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均惊讶地愣怔住。 第二章 你,不行 “就打算这样走了?” 就在这时,另一把沉厚的嗓音从被踹坏的门后传出。 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披着浴袍走了出来,剑眉浓黑,嘴里叼着根雪茄,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眼神,如同看准了猎物准备着随时擒获的秃鹫,阴辣,狠厉。许娉婷只是旁观者,都已觉得凉意大盛。 高城顿住了脚步,他怀中的女人忽然打了个冷颤,抓着他的衣袖,抬起头带着哭腔道歉:“阿城,对不起。” 披散着的头发遮挡了她大半张脸,原本的妆容已全然花得一塌糊涂,娇弱如被暴雨肆虐过的残花般楚楚可怜,虽然与往日留给他人的印象完全不同,许娉婷还是一眼就认出,是Vivian。 那男人冷哼一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高城紧抿着唇,眯起了星眸,转过身去,脸上毫无惧意,“陆秉钊,我也不是你想动就动得了的人。” 此前已暗暗猜测那男人的身份,这时从高城的口中得到确认,许娉婷不由多打量了陆秉钊两眼。他的神色因高城的话而益发阴沉,鹰隼一般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高城身上,与高城冷厉的眼眸无声碰撞。 许是许娉婷的打量过于张扬,他蓦地瞥了许娉婷一眼,许娉婷霎时觉得浑身一僵,礼貌地扯开了一个合适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陆秉钊似是一点也不稀罕许娉婷的讨好,目光重新转回了高城身上。不过令人惊讶的是,相比方才的剑跋扈张,他突然爽朗地哈哈大笑了两声,神色舒缓,“高总,好歹之前已经心平气和地谈过两次,何必弄成现在这副不好看的场面。” 高城皱了皱眉,语气依旧不善:“这副不好看的场面,是你造成的。虽然一开始是我主动找的你,但经过上一次会面,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的原则向来都是,谈生意,就只谈生意。” “我想是高总搞错了吧。是她自己来找的我,我可没有强迫她。我陆秉钊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有什么理由拒绝?”陆秉钊耸耸肩,佯装无奈,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发毛、头皮发麻。 明显看到Vivian的身体抖了抖,许娉婷边听着,心下边飞速地消化着其中的信息。 “那么,现在我亲自过来,把人带回去。”高城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特殊情绪。 陆秉钊摇了摇头,“高总,我陆秉钊混到今天,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名花有主的女人和人撕破脸。不过,我想,你该好好管管自己的女人。” “不劳你费心。” 冷冷地丢下一句,高城转过身来,迈开步子就要走,陆秉钊却在这时又悠悠地喊了一句:“慢着。” 似是一句暗号般,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了一堆彪形大汉,将长廊前后的路全部堵住。许娉婷心底顿时一惊。 “我可没说要放你们走。”陆秉钊喷了一口缭绕的烟雾出来,对上回头的高城,皮笑肉不笑道:“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敢跟我硬来的年轻人。”他顿了顿,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被毁坏的门,“不过,在我的地盘撒完野,就想这样拍拍屁股走人?这要传出去,我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再说了,你难道就打算这样带着她出去?”最后,他看着高城抱着的Vivian,似是善意地提醒,建议道,“何必着急着走呢,我还思量着跟你喝杯茶,继续聊聊之前没有谈拢的事情。” 高城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似在考虑什么,陆秉钊趁着这个时候替他下了决定,“来,你们几个把Vivian小姐的衣服找来,帮她好好整理整理。” 沉吟片刻,高城忽然走到了许娉婷面前,犹豫着开口问:“能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她吗?” 许娉婷愣了愣,对上他复杂的神色。 这是两人自上次在上海后的第一次见面,因着今天情况特殊,许娉婷知道现在不是矫情别扭的时候,遂点了点头。 倒是Vivian才发现许娉婷的存在,脸色立即白了白,对着高城语气哀求着:“阿城,不要……” 高城皱了皱眉,对她的反抗不置一词,还是把她交给了许娉婷。 “谢谢。”本来已经转身走了,他却又回过头来,凝视着许娉婷,吐出了这两个字。 而反而是这两个字,让许娉婷觉得既尴尬,又可笑。尴尬的是他们之间奇怪的关系,毕竟上一次见面刚闹得两败俱伤;可笑的,恰恰也是他们之间奇怪的关系,能够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默契地共同摁下暂停键。 许是察觉到高城对她的态度,离开前,许娉婷分明看到陆秉钊对她充满探究的目光。 之后,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她和Vivian进了一个主题包厢。 不是想象中的封闭房间,其中一面设计成了开放式,对着茂密的竹林,一汪池子从中央的口子里汩汩地冒出水,氤氲着烟气,带出淡淡的不知名清香。 门一关上,Vivian就远远地走离许娉婷,仿佛在躲避毒蛇猛兽一般,眼神里满是许娉婷所看不透彻的暗涌。 想了想,许娉婷自觉跟她好像并没有过节或者冲突,唯一的可能,就是Vivian把她当做情敌了。 果然,她张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为什么要一直缠着阿城?” 她的话着实好笑。事实上许娉婷也的确笑出了声:“Vivian姐,你还是先洗把脸吧!”边说着,她好心地帮她拧了把毛巾,递到她面前。 谁知Vivian狗咬吕洞宾,狠狠地拍掉她的手,重复道:“你为什么要一直缠着阿城!” 瞥了眼掉落在地的毛巾,和她立即红了一片的手面,许娉婷眉心跳了跳,怒气顿时噌噌往上冒,干脆也不在Vivian面前伪装什么不懂事的小女生了,当即敛了笑意,冷冷应道:“我想你搞错了吧?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是高城喜欢我,而不是我缠着高城。” 两人之前唯一打过交道的一次,就是在五澜湾,所以Vivian并不清楚许娉婷的真性情,霎时就被她反差极大的迥异态度给吓到了。怔了怔,她才回过神来,再次开口:“五年前,五年前在阿城家里见到的就是你。” “的确是我,那又如何?”许娉婷不以为意地应着。 “不,不,你不行。”Vivian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里突然出现了慌乱,牛头不对马嘴地自言自语着,整个人窝到了角落的沙发里。随即,她瞪着许娉婷,自信而坚定地说:“有资格留在阿城身边的只有我,我能够为他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许娉婷笑着反问,毫不掩饰自己眸底的嘲讽之意,“好一个心甘情愿在男人背后默默燃烧自己的女人。” 从高城和陆秉钊之间的对话,虽然没有理出全部的来龙去脉,但大致知道Vivian这副模样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没兴趣了解Vivian和高城之间的暧昧缠情,她只是没有办法认同Vivian的爱情观。 “你——”Vivian自是听出了许娉婷对她所作所为的不屑,“你什么都不懂!” 会所的服务员在这个时候把Vivian的衣服送了过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然Vivian却没有立即把衣服换上,而是愣愣地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很不想再陪着这样的她在这里浪费时间,但她答应了高城照看她,也只能磨着耐性跟她耗下去。 Vivian在这时抬头,一眼不眨地盯着许娉婷,突然开口问:“你认识‘魅影’?” 话题转移的速度快得令人咂舌,许娉婷不知道是什么触发了Vivian想起了这个问题。 “魅影”的事情,她筹谋了好久,终于得到机会在酒吧上演了那一幕。没想到,高城还没行动,倒是Vivian先提起。 于是她佯装惊讶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Vivian也没隐瞒:“我们调查过,你和她是在英国认识的。许娉婷,要怎样你才能帮助我们与她见面?” 许娉婷挑了挑眉:“什么要求都可以?” Vivian咬了咬唇,“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 许娉婷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由摇了摇头:“可惜啊可惜——” 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Vivian禁不住站起身来,问:“可惜什么?” “可惜,我不是陆秉钊,我不需要你出卖色相。” 许娉婷承认,自己说的话确实过分了。可是,她就是反感Vivian这种自以为崇高的为爱奉献精神,反感到她忍不住再次嘲讽出口 “许娉婷,你——”Vivian的脸色当即难看无比,挥出手掌就要掴上许娉婷的脸。 许娉婷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地挡掉。虽然是她出言伤了Vivian的自尊,但并不代表她就应该受她这一巴掌。 Vivian本身就没站稳,被许娉婷一推,就顺势倒到了沙发上。 显然也是被许娉婷弄得气急攻心,Vivian不顾自己的狼狈,马上重新站了起来,发起狠来,伸出手去推她。 许娉婷烦躁地皱了皱眉,正准备躲开,却在瞥见Vivian外露的右肩时,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住了身体。 她只觉得呼吸急促,天旋地转,根本忘了其他。下一秒,猛然一把力道将她推得一个踉跄,直往后退了两步,脚后跟正好撞到桌脚,整个人便彻底向后栽去…… 第九章 哟,警告 此刻,她在睡梦中的眉头都是微蹙的。 吴医生蓦地咳了咳,“从小就认识你,也没察觉原来你是个衣冠禽兽。”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给她检查伤口时,不小心瞥见的她脖颈处的浅浅草莓痕。他当下就明白过来,为何高城不愿意说清楚伤口裂开的原因。 这句话终于令高城有了反应:“吴应翔,我不说话并不代表我同意你的话!” “哟,”吴医生笑了笑,“我是在用我医生的身份,对你这个家属进行思想工作。事不过三,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你慌慌张张地半夜把我找来,还对我的举动大加限制,这也不许我碰,那也不许我摸……嗯咳!” 突然发现“摸”这个字眼听起来有点猥琐,并且发现高城的眼睛眯了眯,吴医生及时地咳了一声,肃着神色继续道:“同一个病人我治两次,已经对我的口碑造成了严重的影响。所以,不好意思,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次的医药费、跑腿费七七八八的加起来——我事后会通知你应付款额的。” 见他收拾了东西就要走,高城突然开口喊住他,冷着神色,问:“她,没事吧?” 吴医生盯了他两秒,扶了扶眼镜,平静地说:“开的药按时吃,没有再发烧,就没太大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对于他的转折,高城显然很紧张,他的话音未落,他就接了口。 吴医生瞥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女人,郑重其事道:“如果不想留疤,近一个月内最好不要有激烈的床上运动,否则——” 见高城的眼中满是危险的气息,吴医生及时地掐断了自己的话,脸上堆起笑容,“这可是我的专业建议、忠言逆耳。嘿嘿!” 在高城轰走他之前,吴医生早就自动飞速开溜。 高城对这个亦庄亦谐的多年朋友实在无语,皱了皱眉,回头看着许娉婷,心下复杂。 他这明明就是,肉没吃到,反惹得一身骚。 与常人的区别只是,她和他之间,是周瑜打黄盖。 想到这个比喻,他又蓦地摇摇头觉得不恰当。或许,本就只有他一人是黄盖罢了。 久久伫立无言。半晌之后,他拨通了黄飞宏的电话。 ? 许娉婷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睡回了自己的住处。 呆愣了好久,直到黄飞宏黑着熊猫眼端了饭菜送到她面前,她才重新凝回了焦距。 一个默默地吃饭,一个无声地看着她吃。 不论是他的缄默,还是他的欲言又止,以及他灼热的目光,都和平日的黄飞宏大不一样。 “有话就说吧。”许娉婷终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直视他。 黄飞宏的目光在她清冷的神色上打个了转,眼里是浓浓的歉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对不起,我不是个称职的朋友。” 许娉婷沉默了一下,说:“没关系,我自己也没料到夜里会突然发烧。” 黄飞宏摇了摇头,放在腿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目光再次往她身上瞥了一眼,然后避之不及地别过脸,声音闷闷地说:“他让我转告你,成交。” 许娉婷先是因黄飞宏别有深意的目光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领处,才发现了猫腻。下意识地拉了拉衣服,她将黄飞宏的话在心中一转,明白过来他的误会,同时不知为何,听到高城转告给她的那两个字,她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 “黄飞宏,问问闫婧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闻言,黄飞宏抬头,“我以为,你至少会先给我一个解释。” 许娉婷清晰地看到他眸底一闪而逝的苦涩,可是,她需要解释什么? “高城以为闫婧就是‘魅影’。我答应帮他找到‘魅影’,条件是——” 条件是什么?他连问都没问,就说成交,许娉婷忽然觉得嘲讽。不过也算公平,毕竟她还是出卖了自己的色相。 看着她一瞬间的晃神,黄飞宏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我三天后再转告你了。我果然不称职,竟然忘记了你是一个工作狂。既然你迫不及待地要忙起来,闫婧你自己去问。这事既然你之前没告诉我,现在我也不好中途插手。” “黄飞宏,你是在闹情绪吗?”许娉婷心头不由升上一丝恼火,“我没有必要事事都跟你汇报吧?而且,有些事情你也没必要知道。” 往日一听这要吵起来的节奏,以黄飞宏的脾气绝对是会暴跳如雷地反怒回去的。可今天,显然没有。 “对的,的确没必要。所以,我回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见他平静地撂下话,转身就走,许娉婷彻底冷下了脸:“黄飞宏!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她是真的很累。 跟陆秉钊话都没说上,就无意发现了Vivian的特殊身份。随后算是自作孽后背被扎了个洞,又得一边抵抗高城的感情攻势一边筹谋心中的计划。现在还得面对黄飞宏的质问。 她不知道,黄飞宏是在生气她没有对他坦诚所有,还是在生气她和高城之间的纠葛。 但无论是哪一个,许娉婷都觉得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 因为从本质上说,本来就都是她的私事!就算是再亲密的朋友,也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而且,有些事,他的确多知无益。 黄飞宏顿住了脚步,良久,才听他哑着嗓音传出一句:“我就是希望,你能善待你自己。我就是生气,为什么我能带给你的利用价值,那么微乎其微。” 被烦扰搅得一团糟乱的心池在这个时候反而突然无波无纹。许娉婷抬起目光复杂的杏眸,盯着黄飞宏的背影,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应他。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侧打在他身上,冬日的影子要长些,直拉到床尾的被单上,显得他格外高大。 不过其实谁都知道,人的形象,从来不是以外表定乾坤的。时光仿佛拉回到五年前天台上某个定格的画面,以及这些年来他的无怨奉献。所以,他一直很高大。 她也不是不知道他对她的某些特殊情愫,但她相信彼此都心知肚明,她没有办法给他回应。所以,保持着目前这样的利益关系,是最平衡的。 心中是酸楚、无奈和感激交杂。 很久之后,那个十七岁的少女笃定地说:“你的利用价值,是谁都无法取代的。” ? “我的姑奶奶,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这心里一直在牵挂着你!怎么样,听说你和高总同居了?哇,瞧你这面色红润有光泽,看来补充了不少阳气,精神抖擞精力充沛啊!” 前脚刚踏进分公司的门,后脚就迎来黄达狂轰滥炸的马屁兼调侃。 而显然,许娉婷面色不善,瞬间抓住了其中非常诡异的两个字,反问道:“同居?谁散播的谣言?” 黄达略显猥琐地笑了笑,凑到许娉婷耳边小声地问:“别装蒜了!作为你前线的一号战友,我都没有机会问你,高总是怎么容忍你脚踩两条船的?嗯?TK集团的宋代表是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 许娉婷眸底寒光顿时就对着目标人物“嗖嗖”地射了过去,嗓音配合地冷若冰霜:“狗嘴里再喷粪,我立马废了你!” 他是个典型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人。许娉婷觉得自己的确对他太仁慈了,以致于他愈发蹬鼻子上脸,动不动就开她玩笑。 不过,骨子里的那股怂劲也是与生俱来且戒不掉的,所以黄达立即就中了她的满身冷箭,夹紧臀部,脖子一缩,却还不忘硬撑着抬高下巴,就是不敢再与她对上眼睛,弱弱地嘀咕了一句:“不说就不说。反正,桃色版本我听着更爽。” 桃色版本? 许娉婷暗自在心底冷哼一声,尽管这段时间闭门静养,关于她的“传说”依旧在“江湖”纷纷扬扬。她倒是很想亲身见识一番自己现下的知名度。 只是,在此之前,得先把正经事儿办了。 想着,她往黄达手里扔过一份文件。 黄达手忙脚乱地接住,不明所以:“干嘛?一回来就没事儿找事儿干?” 许娉婷白眼一翻,双手环胸,“拿回家交给你老子。” 听到她提及他老子,黄达浑身一僵。 许娉婷磨了磨她新做的指甲,不以为意地说:“你老子让你来这任副总,不就是为了监视我。” 闻言,黄达僵住的身体猛地颤了颤,闪烁着目光,结结巴巴地连忙撇清解释:“我……我可没乱说什么!” 许娉婷悠悠地走到他身边,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紧接着,她转回身坐回了自己总经理的位置上:“那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所以我也不怕你怎样。不过,考虑到现在你老子可能没有安全感。所以找你跑趟腿。放心,你老子让你干嘛,你照常干嘛呗,我很大度的,不会干预。” 盯着她露出的一口白牙,黄达却怎么都觉得那笑意里满是森然。 第二十二章 混,三角 许娉婷只觉得之前压下的胃里那阵抽痛突然间便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袭来,仿佛有一台绞肉机在体内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地扯着所有的东西,撕裂般得疼痛,明明是集中在一处,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只能捂着肚子,蜷缩着身体,似乎这样能够减轻痛意。她的上齿紧紧地咬着下唇瓣,身上、额上,细密的汗水钻透了每一个毛孔纷纷渗出来,比方才运动期间流出的还要多,只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感觉到湿发黏在脸颊的难受。 除了疼痛,其它所有的感官在渐渐地模糊。视线范围内,她看到脸色及其难看的高城气势汹汹地扔下球拍大步地跨了过来;宋斐紧张兮兮的脸庞近在眼前,带着慌张,抱着她,嘴巴一张一合,貌似在说着什么,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见。 她想要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意,也努力地想要开口,可是更剧烈的一阵痛意如猛然拍上石壁的海水,溅开了浪花,而她就是在这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许娉婷昏过去的那一刻,已经拦腰抱起她的宋斐,手臂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差点将她摔掉。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伸了过来,就要将怀中脸色惨白如纸的人夺过去。 宋斐抬眼,高城紧抿着唇站在他面前,眉眼间是不容抗拒的坚定。就像是那夜在会所的一幕重现一般,两人均不愿意松手,僵持地对抗着。 他很清楚,现在不是与眼前的情敌较劲的时候。但是高城那副随时随地都志在必得的模样,从第一次在上海酒会上见面开始,就十分地刺眼。为了许娉婷,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可是显然高城一点也不领情,依旧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 一直以来,他都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想要的人和物,他都习惯用他自己的温和方式获取。但最近的情况让他忽然明白,面对高城这种手段强硬的对手时,春风化雨和以柔克刚,根本就无济于事。 尤其是,这次被召回英国发生的事……他已经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慢慢等了! 谁知,就在他的内心犹自激烈作着思想斗争时,手臂上却是一空。 未及宋斐反应,高城已经抱着许娉婷,走出了好远。远远瞧着她的一只手臂无力地垂落着,宋斐倏地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手掌握成拳头,神色顿时肃然起来,紧随其后就追了上去。 整个网球场,片刻之间便只剩下许妮娜一个人,寂静无声,仿佛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而已。她还坐在刚才摔倒的地方,脚踝处扭伤的疼痛,在提醒着她,她被全世界遗忘了。 为什么,她永远都是那个,被忽略的人…… 很久之后,当许妮娜一瘸一拐地要离开俱乐部时,看见一个工作人员正在询问经理,许娉婷落在更衣间柜子里的东西该怎么处理。眼前忽然一闪而过那份文件袋,许妮娜的心下一动,走向了经理…… ? “初步诊断是胃穿孔,具体情况要等报告出来。还好送来得及时,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病人本身应该有胃溃疡吧?如果确定要长期在我们这里接受治疗,就把病史调过来吧。” 急诊室外,白衣大褂的医生对吴应翔说完,就离开前往下一个患者处。 吴应翔回头,身后的高城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喂,自己都听见了,不需要我转述了吧?” 吴应翔的语气里不由带了几分抱怨的意味——任谁在休假期间莫名其妙就被他一通电话喊回了这里都会生气,本以为是他出了什么事,却原来,竟然又是因为这个女人。 想起方才他明明慌张却强装镇定的模样,吴应翔觉得相当有趣。认识高城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手足无措的狼狈。噢,不不,还要算上那回这女人背上受伤时。 思及此,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病房里头瞄去,他突然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够让铮铮铁汉的禁欲道士,变成了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你们医院靠谱吗?” 久久不语的高城忽然冒出话来。吴应翔先是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色拉了拉,颇为不满:“不信我们医院,你还送她到这里来?” 高城却没有空去理会他口吻中的个人情绪,自顾自地想着什么。 瞧着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吴应翔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便提醒道:“刚刚那个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 闻言,高城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应着:“嗯,好,我知道了。” 至此应该没有他什么事了,吴应翔撇撇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可是记得,除了高城,还有另一个男人也一起来了。而且,以他的眼力劲轻而易举就察觉到,恐怕也和那女人关系匪浅。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种热闹场面,他吴应翔怎么能错过? 高城自然是不知道吴应翔心中的小九九,转身便向病房里走去。 许娉婷其实早在医生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就恢复了意识,只是因为很累,便干脆睡过去罢了。 她睡得很浅。守在床边的人的灼热的目光和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无法忽视,只好睁开眼。 宋斐还穿着运动服,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看见她醒来,他的眼底立即爆出喜悦,轻轻将她的手包在他的掌心中,细细地摩挲,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看,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两人无声地对视半晌后,许娉婷凝视着他脸上无法掩饰的歉意,当先打破了沉默,问道:“怎么了?” 宋斐伸过手来,抚上了她的额头,“那个时间点,你还能接电话,我就该想到,你的作息又不正常了。结果我竟然还任性地让你为我担心,专门过来照顾我这个酒鬼。对不起。” 许娉婷轻轻扯开一个笑容,“和你没有关系。我这毛病又不是一天两——” 话没说完,宋斐忽然伏下身来抱住了她。 她顿时僵了僵,并没有发现,病房门口,有道身影,一晃而过。 ? 天色已经昏暗,二月的空气里还带着冬日未散去的冷意,一出医院门口,寒风便迎面吹来,吴应翔不由打了个激灵,瑟缩了身子。 他下意识地瞥了站在他前头的高城一眼。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运动裳,在冷风静静地一动不动,仿佛比这夜晚还要凛冽。 这凛冽在吴应翔看来一点也不陌生,因为这是高城身上惯有的无形中的压迫感。他只是忽然有种错觉,此刻高城的背影,除了凛冽,似乎还隐隐透露出一丝前所未见的寂寥。 脑袋里闪过方才跟在高城身后所听到的病房中那对男女的对话,虽然只有两三句,但从中能够解读出的信息可不少。至少在他耳中就听出了两点,第一,那对男女昨晚在一块过夜了;第二,那对男女情意不浅。 当然,他关心的可不是这个。他就是没想到,向来无所不能的高城,貌似栽在了一个女人手中——刚刚那种场景,按照他的想法,肯定二话不说冲进去,可高城竟然一声不吭转头就走了。 心思斗转间,吴应翔蓦地用力地拍了拍高城的肩膀,向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站,望定面前璀璨的霓虹灯火,叹了口气,别有深意道:“兄弟,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找个宜家宜居的女人,好好过日子吧!” 闻言,高城看似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深邃的眸底,有什么一闪而过。 ? 许娉婷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她从来就不觉得胃病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清楚,娇贵的胃是需要慢慢调理,而非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 于是当天晚上,宋斐前脚刚走,她就迅速地给自己办了出院手续。 许家静悄悄一片,大家都已入睡,似乎并没有人在意许娉婷究竟回不回来。好在,许娉婷也不觉得不舒服。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如果不是有必要,她也是不愿意回来的。 不过,这座房子,是属于她的。属于她的东西,她总要完完整整地要回来。而且,虽然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的家,可毕竟这里曾经承载了许仁安和余岚的气息,也承载了许娉婷小时候的回忆。 “大小姐。” 忽然有人轻轻地喊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许娉婷微蹙眉头,转身就见花圃的角落里,陈顺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 她心下顿时一动,走了过去,一开口就单刀直入:“都弄清楚了?” 自从上次撞见王桂凤喝药,她就动了心思,暗中询问了陈顺王桂凤每回出去的行程。 然而王桂凤十分谨慎,每次还没到最终目的地就让陈顺停车,所以陈顺也不清楚王桂凤的具体行踪。于是许娉婷就嘱咐他瞅准机会尾随跟踪。 如今陈顺主动找她,看来是事情有眉目了。 果然,只见陈顺点了点头,慎重地回答:“我不仅跟踪到了她的行踪,而且借机问到了一些事情,就是不知道对大小姐有没有帮助。” 说着,他凑到了她的耳畔,细声将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道出。 夜幕下,许娉婷的杏眸越听越亮。 第二十三章 啪,打脸 许娉婷上楼回房间时,竟然迎面碰上许妮娜。她似乎还在忙着什么,戴着副黑框眼镜,手中的一杯咖啡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见到许娉婷,许妮娜显然也有些意外,随即便勾了勾唇角,说。 许娉婷冷冷地瞥一眼许妮娜还有些忸怩的走路姿势,淡淡地回应:“恭喜你,瘸得很有个性。” 不想,许妮娜不怒反笑,忽然目光灼然地盯着她,别有意味地说:“娉婷,我以前真是太小看你了……” 她不动声色,等着许妮娜继续往后说,但许妮娜却不再多言,古怪地笑了笑,而后翩然而去。 许娉婷也不在意她话中究竟是什么意思,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天早上,许娉婷是被黄达的电话叫醒的.这时她才知道,原本定在后天的报告会,竟然提前到了今天,而且没有人预先通知她! 这次的报告会,是许氏内部关于TK合作案的决议大会,更是许娉婷筹谋已久的翻身仗。她心知肚明,多半是许世安和许妮娜在捣鬼。 等她赶到会议室时,参加会议的重要股东代表和许氏的高层管理,均向她这个中途闯进来的人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此时许妮娜的报告已经进行到尾声,许娉婷刚坐下,就听许妮娜吩咐助手将材料分发给与会人员:“现在大家手中拿到的,就是我总结出来的数据分析,也是我这份方案可行性的最有力支持。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意见,欢迎大家提出!” 这是许娉婷第一次看到处于工作状态中的许妮娜。美丽,自信,大方,神情举止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职场女性的独特味道。而事实上,她也不得不承认,许妮娜还是有工作能力的,并非完全外表华丽内里中空的花瓶。 思忖间,许妮娜的助理已经将材料发到了许娉婷这里,她这才收回了思绪。正好她也好奇许妮娜的企划案究竟是怎样的,毕竟两人是对手,待会儿,就该轮到她作报告了。 然而,翻开手中的材料,才瞥了一眼,许娉婷的杏眸顿时眯起,迅速地又往后翻了几页。随着目之所及熟悉的各种数据统计表格及其分析,她攥着材料的手指禁不住紧至发白,目光如电,凌厉地抬眸,看向了许妮娜。 许妮娜微微抬高着下颔,似乎早在那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表情似笑非笑,眉眼间掩盖不住得意与挑衅。 是那份文件袋! 针对TK、许氏和擎天三家公司近五年来的各种数据,许娉婷进行了详细的统计和分析,全都是为了合作案而准备的。昨天原本是打算在俱乐部里联合高城同宋斐商谈的,准备那份文件袋里的资料,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后来出了意外,她从医院回来时已经很晚。想着俱乐部里向来都有帮会员保管物品的服务,她便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倒是被许妮娜钻了空子! 在场的参会人员均拿着材料仔细地看,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紧接着便有人对她提出了困惑之处,许妮娜悉数应付自如地一一作答。 所有人,尤其是许世安,都对许妮娜的表现目露赞许。许娉婷无声地将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冷眼旁观着,杏眸渐眯——看来,许妮娜准备得很充分。 “嗯,好,大家还有其他问题吗?”许世安笑着环视了大家一圈,“如果没有问题,那么我们——” “我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许组长!” 清亮的嗓音打断了许世安。许世安看着站起身来的许娉婷,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而许娉婷的目光却轻轻掠过了他,灼然地转到了许妮娜身上。 早料到许娉婷不会就此罢休,必然会对她发难。既然“借用”了许娉婷的数据资料,她自是备好了应对之策。 只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分明注意到许娉婷黑若点漆的眸底滑过一抹冷冷的讥屑。没有了方才的怒意,也没有预想中的失措,反而眼波平静如水,似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资料被窃。 “哦?什么地方不明白?”许妮娜微笑着不疾不徐地问,心下在暗暗思量着,按照正常的逻辑,许娉婷现在应该是要质问资料的来源,并大有可能向大家控诉。 空气仿佛停滞了几秒,这几秒间,许娉婷一眼不移地盯着许妮娜,脸上似乎浮出诡异的笑意,可待许妮娜凝睛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她的眉头莫名跳了跳,心底随之闪过一丝的慌张,手心间竟沁出了汗,然后便听许娉婷语气轻松地开口:“我就是想确认,成本计算这一块,你是否考虑周全了?” 出乎意料的问题让许妮娜愣了愣,随即心口一松,低头瞥了一眼她所提之处,顿时明白了许娉婷的言外之意。 但警惕之心并未完全放下,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确定没有可疑后,许妮娜才谨慎地答道:“我知道你指的是政策因素。酒店业虽然不是银行的重点支持对象,但国家税收对这一行业是鼓励的。尤其如今济县温泉已经通过了政府的审批,将成为近年的着重关注项目。虽然当初我们错过了温泉开发权,但此次TK对济县温泉的看重,再一次给了我们机会。这一点,也是我的企划案中最大的立意,刚刚已经详细阐述——” 许娉婷忽然对她作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许妮娜的话戛然而止。 “娉婷,你到底想干什么?”许世安皱着眉头,口吻中隐隐透着不悦。 却见许娉婷狡黠地眨了眨眼,表情颇为无辜:“接下来不是该轮到我作报告了吗?我只是想顺势引入我的主题罢了。” 随即,不等许世安多说什么,许娉婷的唇边绽出一抹恬静的笑容,慢慢地走到投影仪前,瞥了一眼许妮娜后,转头看向大家:“真巧,我和许组长的想法不谋而合,都认为我们许氏该和擎天联手共同与TK合作。更巧的是,我的手头上,也作了一份针对三家公司的数据分析报告。”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许妮娜总觉得,许娉婷在两个“巧”字上,似乎都刻意加重了语气。 “不过可惜,许组长的企划案,偏偏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数据!” “这是去年开始实施的国家政策扶持项目的细则。”许娉婷边说着,边将她U盘里的东西通过投影仪展示在大家面前。 许妮娜双手环胸地站着,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回了许娉婷,仿佛在用眼神问她:这份细则每个公司都十分清楚,现在重新拿出来,意欲为何? 与许妮娜一样,其他人也有同样的困惑,光线昏暗的会议厅里,许世安的目光笼罩在许娉婷身上,渐渐阴鸷起来。他隐隐预感到,许娉婷有大动作!他有种错觉,对这个侄女,尽管一防再防,似乎还是看走眼了。 就是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下,只见许娉婷似有若无地翘起唇角,手上一动,屏幕上的画面换过去一张。她并没有立刻开口说什么,几秒钟后,便听有道熟悉的嗓音惊呼一声。 许娉婷成功地顺着声源循到了黄正德所处的位置,面带微笑地听他肃声问:“擎天那边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你这消息来源可靠吗?” “项目早已报了上去,昨天出来的审批结果。”顿了顿,许娉婷低头撩了撩耳畔的碎发,重新抬眼时,脸上的笑意更浓,“至于消息来源可不可靠……我想,高总裁亲口所言,总不会有假吧?” 黄正德与许娉婷对视一眼后,忽而不顾场合地哈哈大笑了两声,“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年轻人的冒险和冲劲,果然是我这样活了半辈子的腐朽老人望尘莫及的啊!” 参会人员都已开始窃窃私语,许娉婷在这时趁热打铁,示意助理将她的企划案发给了大家:“擎天把济县温泉开发从纯粹的商业性质变成了以环保为建设主题的项目,虽然从短期来看是让出了很大一部分的利益,但从长远的发展来说,潜力无法预估。尤其是如今还有了政府的拨款基金,且以后的建设过程中,将会得到更多的优惠照顾。所以,与擎天的合作,势在必行!” 角落里有人幽幽质疑了一句:“这么好的事情,擎天怎么会不自己独享,白白分给我们蛋糕?” 许娉婷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有意无意地瞥了脸色难看的许妮娜一眼,才对那人说:“大家手中的企划案,正附录着我所做的数据分析报告。侧重点可能和许组长方才给大家看的不太一样,请容我为大家大致梳理一遍。首先,请大家看我标志出的第一个饼状图……” 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里,许娉婷将她的分析成果娓娓道出。数据还是那些数据,最终结论也和许妮娜方才所说的一样,但许娉婷却是巧妙地从另一个角度解剖了数据背后所隐藏的大量信息,带着大家顺着她所设定的思路一步一步地解读。 其实每一家公司对市场上的其他竞争对手或者合作伙伴的讯息都是随时紧密跟踪和更新的,也都彼此清楚各自在市场上所占据的立足点和优势等等。但是,如此清晰正面且丝丝入扣的直观了解,还是第一次。 第二十四章 人,来了 环视着大家尚沉浸其中的神情,许娉婷暗暗呼出一口气——英国那几年所下的苦功,总算没有白费。 当然,这还不是最后。 “正如大家所知,最近我和许组长两人共同负责TK合作案的商谈。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和许组长的企划案,都一致认为不必与擎天两虎相争,反而要争取合作。虽然还没有通过在座的一致认同,但请原谅我已经先行联系了擎天的高总。” 她故意顿了顿,察觉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后,她才继续道:“幸运的是,他在口头上对此方案表示了浓烈的合作意愿。” “哦?你可真是好本事,就是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吸引了高总,能够让他这么快做出了反应?”久久不语的许妮娜终于再度开口,而一开口,就是充满嘲讽意味的问话。 在座的大多人,都对某些桃色绯闻有所耳闻,自然明白许妮娜话中带的是什么刺。 她自然早料到许妮娜会做出如此反应,不外乎是想提醒大家她和高城之间的暧昧关系,甚至于就是在暗示大家,她今天的所有成果,靠得只是出卖色相爬高城的床。但是…… 许娉婷心底轻叹一句,望向许妮娜的眸光里禁不住带了丝怜悯。许妮娜不懂,女人才会在绯闻中追根究底暗箭伤人,大多数的男人更在意的并非绯闻的虚虚实实抑或逢场作戏。某种特定的场合下,女人的风情和魅力,本身就是一种手段和能力。 手段和能力,代表着在商场中,谁的筹码多一些。所以,今天这样的会议上,许娉婷根本不怕被流言中伤,许妮娜这么一提,反而更让大家信服她和高城之间的协议。 于是,她似是没有听出许妮娜话中有话一般,神色不变地回答:“再次请大家原谅,我未经大家的决议,就私自拟了一份粗略的合同,先让高总过目了。那份合同正是现在大家手中材料的最后一份附录。当然,最终的合同还是要等公司出面。” “但是有一点,却是我私人承诺给高总的合作条件,也是他能考虑的重要因素。那就是,我邀请到国际知名室内设计新秀‘魅影’亲自担任此项目中重要设计方案的总负责人。略有耳闻的人应该会了解,‘魅影’当年一举成名的作品,正是以环保为主题的。” 闻言,会议室里比之前还要安静,神情各异。比如目瞪口呆,比如皱眉凝思。黄正德含笑不语,许妮娜脸色惨白隐忍情绪,而许世安呢?会议室的灯还没打开,他的位置恰好在阴影中,许娉婷看不分明,但她知道,投注在她身上最灼热的那道目光,必定就是来自他的。 接下来的后半程会议,就完全不关她的事情了。与黄正德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许娉婷淡然地离开了,同样退出来的许妮娜恨毒的眼神一直不离许娉婷。 见她踩着高跟“哒哒哒”地就往这边走来,许娉婷蹙了蹙眉,避之不及地赶紧进了电梯下楼——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许妮娜费口舌作纠缠。 走出许氏所在的大厦门口,许娉婷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机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 上一回来,她费了不少心思,才和黄飞宏两人进入这后院;这一回,整个会所暂停歇业,自门口起,便有专人迎接、带路。 前头的人带着许娉婷一路曲曲绕绕,时不时瞥见她自始至终神态自若,不见一丝骇意和慌张,甚至还悠然自得地欣赏着风景。 许娉婷对对方的目光视若无睹,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思绪万千。 自从得知陆秉钊手中持有许氏的散股后,她立即就对陆秉钊的背景资料进行了调查,希望能够从中找到突破点。奈何,毕竟她能力有限,再加上陆秉钊本人的谨慎,最后她所知道的信息,也只是任何一个人稍加了解都能知道的。 那次因为意外虽无功而返,却也让许娉婷见识到了陆秉钊的慑人气势。事后她便交代过黄飞宏,陆秉钊这一块骨头,如若只能硬啃,那便暂时放弃。一方面是她不愿意动作过大,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他手上的散股,拿得回来是锦上添花,拿不回来倒也无碍大局。 哪里知道,黄飞宏竟然还在坚持,而且,还彻底招惹了陆秉钊…… 依旧是上回那座竹屋,目的地是其中一个主题包厢,门口站着两排十来个体形魁梧的黑西大汉,个个看上去凶神恶煞。许娉婷就这样在一群人狠戾目光的洗礼,走进了房中。 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黄飞宏一见到许娉婷,就激动得站起身来,紧接着便被一左一右的两个黑西大汉猛地按回了座上。 许娉婷竖起食指在唇边虚晃一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欲言又止且神色紧张的黄飞宏稍安勿躁。随即,她才转过身去,望向了侧边不远处的沙发。 那里,陆秉钊一身流水般宽松的唐装,似乎对她的存在毫无察觉,仍然在慢慢地泡着茶,气定神闲,举止儒雅。如此情境下的他,相较于上一次的见面,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静谧中,只闻外头密竹在微风的拂动下沙沙作响的声音。满屋的清新茶香飘荡开来,壶嘴滑出优美的茶水,倒入了两只青花瓷杯中,随即,陆秉钊终于抬头。 眸底如鹰隼的锐利稍纵即逝,一眨眼间,幻作柔中带刚的目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分明透着既诧异却又仿佛在预想之中的神色。 许娉婷迅速地将他表情中一瞬间闪现的所有信息进行了解读,然后便听陆秉钊似笑非笑的淳厚嗓音传了过来:“竟然是个小姑娘。” 说着“竟然”两个字,语调却是平平。他单手扬起,作了个“请”字。许娉婷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到了他对面的座上,然后其中一只青花瓷杯放到了她的跟前,软黄色的茶水在瓷杯中柔柔地轻震着微波。 整套茶具价格不菲,而这青花瓷杯不仅出自名家之手,还是价值连城的古董。看刚刚他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想来必是深谙此道。 许娉婷默默思量着,端起瓷杯,轻轻呡了一口,一股暖流顿时从喉间滑入了五脏六腑,直通腹胃。 抬起眼皮子,陆秉钊姿态轻松地背靠着沙发,把玩着他手中的茶盏,正不明意味地打量着她,问:“如何?” “陆老板的茶,自然是好东西。”旋起浅浅的梨涡,许娉婷似有若无地瞥过茶具,笑着应道。 陆秉钊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许小姐生得好一副懂得恭维人的口舌!” 称呼的转换间,便不经意地点出了她的身份,许娉婷的杏眸下意识地闪了闪。她可不认为他是随口说出的,分明就是在暗示,他早已把她的背景调查清楚了。 “哪里是恭维?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许娉婷依旧微笑着,“原本以为陆叔叔这样久经风霜的长辈必然是肃着张脸,今天一见,倒是儒雅亲切得很。” 从“陆老板”到“陆叔叔”,他退,她进;他进,她便退。陆秉钊盯着眼前样貌甜美满面无害的许娉婷,眉尾轻轻一挑,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嘴甜,连‘叔叔’都喊得好听。” “不过——”没有预兆的,他的话锋一转,放下茶盏,将左腿叠在右腿上,“属于许世安的名分,我还是不要随便沾光来得好。否则,哪一天被自己的侄女在背后捅刀子,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闻言,许娉婷的眉心一跳,手心暗暗冒出了汗,腹诽着,陆秉钊果然不是吃素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从黄飞宏背后揪出了她,已经让她惊讶,现在连她搜罗散股的目的都猜到了大半,比她想象中还不容小觑。 “陆叔叔这是哪里的话?无论怎样,您都是娉婷的长辈,这声‘叔叔’,于情于理都是该喊的,不是吗?”心念电转间,她先将太极打了回去。她在刹那间认定,陆秉钊不会闲着要去插手别人家里的恩怨,那句话,只是为了让她自乱阵脚的试探之语罢了。 眼瞧着她神色如常地回应,表情中还带着不解和无辜,陆秉钊心下冷笑,却也不得不赞叹面前的女人年纪轻轻,心思倒是有着与岁月不相符的深沉。 就在这时,一个黑西汉子走了进来,恭敬地对着陆秉钊说:“Boss,人来了。” 只见陆秉钊的眼睛霎时眯了眯,滑过复杂的光芒后,别有意味地看着许娉婷,“许小姐上回来,就是为了我手中的许氏散股吧?” 原来他还记得那一次的碰面,刚刚的态度,可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许娉婷收敛了神色,瞥了一眼依旧被困着的黄飞宏,诚恳地道歉:“我们无意冒犯,他要是有哪里得罪您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陆秉钊冷哼一声,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来了,就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出去的。你不是想要许氏的散股吗?恰好,我的另一个客人也到了。他似乎也对许氏的散股,很感兴趣……” 许娉婷的眉头顿时蹙起,眼看着陆秉钊穿过包厢里的另一道门,走去了隔壁。 而同时,隔壁的房中,传出了熟悉的沉厚嗓音:“陆老板,你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招呼客人的?”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第二十五章 惊,博弈 欣长挺拔的身影如同雕塑般伫立在门口,单只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中,黑沉幽深的眸光无声地穿透午后静谧的空气直达陆秉钊所在处,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嗓音配合着眉宇间的神色,恰如其分地表达出了淡淡的嘲讽。 两侧的黑西汉子一人一边按在他的肩上,另一个黑西汉子则站在一旁,本欲搜他身的动作,硬生生因为他浑身的刚劲和冷毅而僵持住。 陆秉钊负手而立,目光森冷地与同样目光冷冽的高城对视着,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因为两人而渐渐生出硝烟味儿来。 半晌之后,陆秉钊的眼睛微微眯起,抬起手朝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沉声训斥:“不长眼的东西!高总是我的贵客,有什么不放心的!还不滚下去!” 黑西汉子低头应声退了下去,高城掸了掸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整了整袖口,才迈着修长的腿,走进了房中,眼睛下意识地往方才陆秉钊出来的那扇门瞟去,却因为角度问题,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高总站着不累吗?”陆秉钊已经闲适地舒展着身体,双腿交叉着,恣意地给自己点起了一根雪茄,吐出一阵乳白色的烟雾缭绕。 高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不再靠前,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倨傲模样,也不看陆秉钊,不咸不淡地说:“陆老板百忙之中抽空找我来,总不是和我闲话家常的吧?” 这话的言外之意,摆明了就是“有屁快放”。 闻言,陆秉钊的眼中流转过酷戾的光芒,冷哼一声:“年轻人,装模作样也该适可而止。别以为我们这些老人不活跃就是动不起来,我们吃盐的时候,你们的米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只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罢了,你倒是越来越得寸进尺!” 高城这才将目光从花瓶中一束娇艳的花上移开,赏赐一般放在了陆秉钊身上,薄唇似有若无地斜勾起弧度,“哦?我不是很明白陆老板的意思。” “小子,明人不说暗话。”陆秉钊霍然站了起来,脸色微微浮上一丝铁青,“扫黄小组和缉毒大队的人不是你打的招呼吗?三天两头来搞我的场子,还一点也不避讳,不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对我挑衅,告诉我就是你在针对我吗?” “噢,陆老板说的是这件事啊!”高城似乎经他提醒才想起来一般,口吻如同在说今天的天气似的,满是不以为意,“就是无聊,给陆老板的生活找点乐子。您太久没回来,不懂我们现在年轻人的玩法。” “哼,玩?我陆某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让你为了陪我玩,而不惜动用你老子的关系!怎么,你不是好多年不回家了吗?如今你们父子俩终于要言归于好了?算算日子,你大哥也才死了五年多,这么快就解开心结了?” 一语毕,高城似是被刺中了什么心事,眉头顿时凝上了浓重的冰冷,盯着陆秉钊的星眸中仿佛一瞬间长出密密麻麻尖锐的利刺一般。 陆秉钊却在这个时候森然地笑了笑,慢慢踱步到高城眼前,“活了这么多年,没有一点手段,我陆某还能在如今变幻莫测的社会里站稳脚跟吗?不过,你的背景,倒是比我想象中得要硬。” 高城的眸色再次沉了几分,薄唇抿成一线,垂在身侧的手暗暗地握成了拳,片刻后又缓缓地松开,平静无波的开口:“既然知道我的背景硬,就该清楚,我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呵,有意思,刚刚还一副压不住情绪的可怕模样,一会儿功夫就冷静下来,张口就趋利避害了。 陆秉钊腹诽着,眼底的赞赏稍纵即逝,便走回去坐了下来,往烟灰缸里斗落了烟灰,重新深深吸了一口雪茄,“说吧,你想干嘛?说什么陪我玩,不都是面上的话吗?难道还是要继续谈之前没谈拢的生意?这种死缠烂打的招数,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剑跋扈张的紧绷气氛随之松了下来。经过一番互不相让的试探,各自亮了手中的牌,大概了解了对方的实力后,接下来,该是心平气和地交易了。生意场上的博弈流程,大致便是如此了。 高城双手插入西裤口袋,鼻中不屑地轻嗤:“陆老板认为,如今的状况,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吗?” 陆秉钊轻笑,“确实没可能。你们擎天都已经傍上TK这种国际巨鳄了,怎么还会看得起陆某区区的几个小场子?” 高城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语出讥讽,沉吟片刻,肃敛神色,道:“只是想向陆老板买点东西,价格上自是不会让陆老板吃亏。” “许氏集团的散股?” 他的话音刚落,陆秉钊就斩钉截铁地接口,高城禁不住眉尾轻挑。 “嘶——”陆秉钊佯装困惑作思考状,“高总怎么忽然对这些散股感兴趣了?” 望定他饶有意味的探究目光,高城的星眸下意识地眯了眯,语气悠悠:“这就不劳陆老板关心了。” “怎么能不关心呢?”陆秉钊口吻凝重,“如果是高总从哪得了内部消息,早早料到许氏股价将会大涨,那我将手中的股份卖出去,岂不是亏了?” “我倒不知道,陆老板的庞大家业,何时是靠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股份支撑着了……” 高城立即就反唇相讥了回去,陆秉钊也不生气,忽而开怀地哈哈大笑了两声后,略显伤脑筋地说道:“可是,怎么办呢?陆某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点无关紧要的小股份,突然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了。” 说完,未及高城反应什么,陆秉钊蓦地“啪啪”拍了两声,紧接着便从隔壁房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高城眉头皱起,心底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身体已经循着陆秉钊似笑非笑的目光转了过去,正看到房中与隔壁相通的侧门,许娉婷神情古怪地站着,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健硕的黑西大汉。 她闪烁微光的杏眸,掠过一瞬间凝滞的空气,直达他深邃的眼底。 四目相对,各有各的幽深似海,各有各的沉定如山,却也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见几不可察的涟漪轻荡,而彼此都将那轻荡的涟漪,默默地放逐。 “两位都相互认识吧?恐怕不止是认识,而是熟识。” 听闻这语气轻佻的调侃,两人默契地转开眸光,同时望向了陆秉钊。他的嘴里叼着雪茄,眼中满是笑意地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似是想从眼下的气氛里,嗅出奸情的味道来。 “许小姐,你都听到了吧?不是我陆某不愿意让出这点散股,而是高总也对它们感兴趣。” 说着,他又转头对高城道:“正好今天你们两人都在这,要不就商量一下,两人是要一人分一点呢,还是其中一个人让步。”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陆秉钊顿了顿,眼底精光一闪,继续道:“我们做生意的,玩得就是用最少的成本,尽可能获取最大的利益。既然有人竞争,那么,这些散股,可就是待价而沽了。” “陆老板,刚刚我已经表示过了,我今天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些散股,只是想带回我的朋友。”许娉婷笑得得体。 陆秉钊扫了她一眼,沉声问:“怎么?许小姐不想要了?” 她想要,她自然想要。但她怎会感觉不出,现下的情况有些复杂。心底对陆秉钊的想法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许娉婷避开直接的回答,再次强调道:“自是我的朋友比较重要。” “瞧许小姐这话说的,怎么听着像是我陆某是豺狼虎豹会将你朋友生吞活剥似的?他不是还好端端地在隔壁包厢里坐着嘛。” “不敢。”许娉婷莞尔一笑,“只是我那朋友没见过大世面,胆子小,陆老板突然请他来此做客,这回去,说不准就得大病一场了。” “胆子小?”陆秉钊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许小姐做朋友,恐怕胆子已经是够大的了。” 说完,他转头看着沉默在一旁的高城,问:“那高总呢?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高城静静地盯着陆秉钊似笑非笑的表情,沉吟片刻,淡淡地回答:“既然许小姐已经表明了态度,就不存在竞争的问题。” 许娉婷心下微微一动,面上不动声色。 只见陆秉钊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许娉婷,嘴里却是对着高城别有意味地说:“高总可真不懂君子成人之美,连面对许小姐都没有怜香惜玉的礼让风度。哈哈,哈哈哈!” 房中响起他突发的高声大笑,听来颇有几分莫名和诡异。许娉婷微蹙眉头,看着他身上流水般柔顺的唐装衣料因为他胸腔的起伏而颤动,看着他边笑着边往沙发椅走去,心底有股隐隐的不安。 而就是在他走回沙发椅前的那一刹那,他蓦地转过身来,眼神如电,浑身上下陡然爆出令人不敢直视的慑人气魄,如同黑暗眨眼间降临一般。 第二十六章 动,心意 许娉婷也是在这个时候僵住的。 但不是因为陆秉钊的脸色突变,而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腰后,堵上了一个冷冰冰的洞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脑袋还在空白时,一旁的高城已经阴沉着脸对陆秉钊质问道。不知是她自己太紧张而导致错觉还是什么,她难得在高城的声音里听到了来源于害怕的颤音。 她忽然很想偏过头去看看此刻高城的表情。这个素来强大的男人,害怕时的表情,应该很值得欣赏。这样以后面对他的时候,她或许能够多一丝对他的蔑视。 不过,她的身体似乎受了惊吓,不听使唤。 “哈哈,真有意思。”陆秉钊瞥了眼面色有些苍白的许娉婷,凝回了神色紧绷的高城,“刚刚不是还装作不熟吗?转眼间就紧张起来了?你的演技不是很好吗?怎么不继续演下去了?” 高城的手在背后默默地握成拳头,捺下剧烈擂动的心跳,慢慢地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 “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陆秉钊亦冷着声音,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随即阴鸷地咬牙:“我最讨厌,有人威胁我!你不是拿我的场子威胁我吗?那我也让你尝尝,被人威胁的滋味!” “所以,你觉得,她可以威胁到我?”高城朝陆秉钊走近了两步,星眸里寒芒四射。 陆秉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吐出一口烟,目露怜惜地看着许娉婷,应着高城:“不确定,所以,就要赌赌许小姐的运气了,是否红颜薄命……” 听到这样的话,许娉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早听说陆秉钊有黑.道背景,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大牌,竟然令他舍得对她动枪杆子。 “陆老板,你们之间的恩怨,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许娉婷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可话一出口,她就对自己嗓音的无力感到鄙视。原来,即便是死过一次的人,依旧贪生怕死。 “究竟有没有关系,可就要看高总怎么想了。”陆秉钊冷哼一声,双手背在身后,并不看许娉婷。他桀桀一笑,“高总,你说,是不是……” 高城不敢偏头去看许娉婷。明明被拿枪指着的不是他,他却是冷汗涔涔。试图调缓的呼吸始终急促,心脏亦在慢慢地紧缩,似乎还能听见背后的攥着的手掌,发出了僵硬的骨节摩擦的格格声。 “所以,这才是你真正的底牌。” 不知过了多久,高城冰若寒潭的嗓音传出。肯定句。 陆秉钊恢复了儒雅姿态,坐回了沙发椅上,神情似笑非笑,“高总若是舍不得,那便是陆某的底牌了。” “陆秉钊。”高城连“陆老板”都懒得跟他客套了,“没想到我值得你用私藏枪械和蓄意谋杀两项罪名来对付。” “不不,你错了。”陆秉钊伸出食指晃了晃,“你当然不值得。我有一千种方法能够让你们两个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手心里的汗越溢越多,许娉婷脑中思绪斗转,闪过无数的想法,但没有一个想法对眼下的情况有所帮助。 却听那头高城突然悠悠道:“这么急做什么,不看看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好牌吗?” 陆秉钊正在捻灭烟头的动作应声滞了滞。 许娉婷看着高城背脊挺直,慢慢地双手交叉在身前,左手手指习惯性地捏了捏右手拇指,眉尾微微上扬,那颗痣随之若隐若现。 “我没有一千种方法,但只要一种,就足以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语气平淡,神态从容,仿若只是在讲述及其平常的事情一般,令她差点忽略了他所说的内容,“当然,如果你舍得的话。” 一丝几不可察的异样神色从陆秉钊的脸上一闪而过,而后,只见他镇定自若地重新靠回了椅背,讽意十足地冷笑一声,“高总向来都喜欢这么虚张声势吗?” 高城也不看陆秉钊,低下头撩了撩袖口的表带,维持着平静的嗓音:“两年了吧!似乎最近快到假释期了。陆老板当年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争取来这样的结果,万一出了意外,唯一的儿子没了,那该会是——” “砰”地一声蓦地打断了高城接下来的话,陆秉钊霍然站起,动作过大而令沙发椅直接撞上了茶几。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狠辣的眼底有烈火在熊熊地燃烧。 高城淡然地掀起眼皮子,口吻依旧无波无澜,“虽然我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能够买通英国的警察,但是,只要能够从他身上随便搜出点什么……呵呵,藏毒的罪名轻了些,要不就直接帮忙找到他贩毒的证据吧!” 宽敞的包厢里,连丁点儿呼吸声都似乎被隐匿起来,许娉婷心念电转地消化着这场博弈中的各种信息,一眼不眨地盯着高城的身影,神色复杂无比。 这才是高城真正的实力。还是说,还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但凡他拿出对付陆秉钊的一半周全心思,她就算多活十年恐怕都无法与其抗衡。回想这半年来对他的种种算计,许娉婷忽然觉得可笑,也许,自己根本就没有成功地算计过他,只是他次次都对她宽容地手下留情罢了。 内心,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一霎的寂寥和空凉所填充。深深凝注着他,她的杏眸中浮光掠影,虚恍无比。 “我说过,我最讨厌有人威胁我。”陆秉钊阴鸷的眼神再次深沉了几分下来,而也是在他的眼色下,许娉婷身后的黑西汉子用力地钳住了她的双臂,黑洞洞的枪口堵得更狠,戳着她的腰,疼得她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高城似有若无地往许娉婷的方向瞟了一眼,薄唇一抿,“是不是威胁,就看你怎么想了。你大可以不相信我的话。” 陆秉钊没有说话,但他眼中的火焰,正恨不得将高城烧成干尸。 高城恍若未见,嘴角冷冷牵起,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也不想把场面搞成这样,已经够难看的了。陆老板如果想清楚了,我们往后就算做不成朋友,至少也能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难道真要因为一点小股份而两败俱伤?” 虽然不合时宜,但许娉婷忽然有些想笑。因为高城这番话,说得像是在教训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一般。可同时也有些担忧,对方可是陆秉钊啊! 陆秉钊双眼圆瞪,额头青筋崩现,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胸口起伏得厉害,呼吸粗重,显然是在竭力压抑着滔天的怒气。 而就是在所有人都等着陆秉钊的反应时,高城却忽然回过身来,深邃的眼眸,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许娉婷身上。 深潭般的眼底,有一如既往灼目的锋芒,夹杂繁复的光泽,化作春水一痕,静冷微凉,悉数凝注在她的眉心。 这是自刚才起,他第一次正视她。许娉婷睫毛轻颤,呼吸刹那间滞了滞,顿时一股异样的轻软温柔生遍她的心间,带出她鼻头莫名的酸楚。 最幸福的感动,是两个人,能够读懂彼此的眼神。 许娉婷不愿意去弄清楚自己突如其来的酸楚为何而生,更不愿意去追究自己的脑袋里为何忽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句话。 有时候,人能够撑着一口气在这世间横冲直撞所向披靡,靠的是无知无惧的傻劲。知道得越详细,害怕的东西,必将越多。 一瞬间,谁也不知道她此刻的万千思绪,斗转千回。 高城别过头不再看她,陆秉钊就是在这个时候冷哼一声,伸出手对着黑西汉子挥了挥,许娉婷身上的桎梏,终于解除。 高城抿紧的唇线也在同一时刻,总算有了微微的弧度,声音也松了些许:“还有另一个朋友呢?” 陆秉钊对手下使了个眼色,片刻之后,黄飞宏白着张脸,踉跄着走了过来。而这下,连许娉婷悬着的心,也着了地。 “多谢!”高城眉宇间虽不再紧绷,可也不见欣喜,口吻淡淡:“今天叨扰了。至于那些散股,我会以市面上三倍的价格收购,算是向陆老板赔罪。如果陆老板还有其他要求,我们事后可以再具体商议,无论怎样,我都会尽力补偿陆老板的损失。告辞!” 说完,高城也不等陆秉钊的反应,便转身对许娉婷和黄飞宏使了眼色,三人立即往外走去,准备离开。 谁知,才走出两步,许娉婷清楚地听到背后传出扣动扳机的声响。她下意识地回头,正瞥见陆秉钊眯起眼睛,手中的枪,正瞄准着高城的后背。 许娉婷脸色大变,脚下一软,下一秒,高城有力的手臂及时地撑住了她。 一旁的黄飞宏亦愣怔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唯独高城似乎没有丝毫惊慌。陆秉钊不动声色地看在眼中,阴恻恻地问:“跟你玩一把,试一试,你是真的不害怕,还是强装镇定。” 高城始终背对着陆秉钊,闻言,忽而垂下眼眸,静静地盯着担忧地看着他的许娉婷,线条坚毅的脸上,顿时柔和如水。 他带着茧子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瞳孔里倒映着她的面庞,淡淡地开了口,“不用试了。我承认,我害怕,我很害怕。就像你害怕护不了你儿子周全一样,我也害怕,我连自己爱慕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第二十七章 理,情思 陆秉钊最终还是没有再为难他们,出来时,已然又一个白日过去,风在夜里都变得沉重起来。撩了撩被拂动满面的发丝,许娉婷愣愣地站定,自由地呼吸着。 走在前头的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也在同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静默深邃的星眸与波涛暗涌的杏眸碰撞。只一秒,许娉婷的心猛地跳了跳。 “散股的事情我之后会再联系你。你们自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高城语气淡淡地说着。 许娉婷唇瓣微动。但未及她说出点什么,他挺拔的背影已经在她的眸光微动中走远了。 回到五澜湾后,许娉婷神情恹恹,将自己独自反锁在房中,不发一丝动静。 重活一世,她努力地、马不停蹄地在自己为自己设计好的人生道路上疾驰奔走。但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人的一生,恍若浮萍,即便试图掌控自己的命运,也难免会被风吹得偏离了方向。 惊心动魄的短短几个小时,将人能够有的情绪悉数经历一遍。但回荡在她脑中挥散不去的,不是劫后余生的虚浮无力,而是那个男人郑重肃穆宣誓般表达出的心意。 是的,不得不承认。曾经坚决回避的、逃离的,曾以为强硬如铁的,也会有动摇、软化的时候。再强大的人,都无法将世间所有的事情一一掌控。 可是,前方的道路还那么长。她认为有必要好好整理清楚某些混乱繁杂的思绪,才能继续前行。 很久之后,当闫婧用备份钥匙打开了房门时,正见许娉婷洗完澡神清气爽地边擦着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 她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嘴上却是没好气地抱怨着:“你们两个去干吗了?怎么回来时全都神经兮兮的。” 许娉婷略显诧异地反问:“黄飞宏没告诉你吗?” 闫婧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自在,避开许娉婷的目光,却没有回答。 瞧着她的反应,许娉婷愣怔片刻,随即明白过来——自从那天早上被撞见他和闫婧的事情后,黄飞宏就再没有来过这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躲着闫婧,而闫婧亦在躲着黄飞宏。 感情的事情,需要当事人自己理清思绪开了窍,才能解决。许娉婷身为局外人虽看得明白这两人的症结,却始终不便过多插手,能做的也只有冷眼旁观。 “对了,准备一下,过些时候,可能需要你以‘魅影’的身份出现。”许娉婷沉吟半晌,转开了话题。 闫婧两手一摊向她邀功:“你拿什么回报我?” 许娉婷瞥了她一眼,径直出了卧室边往书房走去,边戏谑道:“赏你男人一枚可好?” 闫婧跟在她身后,闻言双眼放光:“假如是高城那样的男人,我万分愿意!” 捕捉到许娉婷听到高城的名字时脸上稍纵即逝的异色,闫婧心下一动,佯装没有察觉,兀自面带崇拜地夸赞道:“这回帮你看材料我才将他的履历看一遍。啧啧,简直就是炙手可热的的钻石王老五!不过我最佩服的还是五年前他从许氏购到地皮时的一举成名,不仅令擎天成为黑马并且一路高歌猛进直达今日的地位。瞧瞧如今的五澜湾,难怪至今为人所津津乐道。” “对了,”闫婧又想起了什么,眼光璀璨流转,“听说当年原本被大家看好的那家公司莫名被擎天KO掉后,没过多久就宣布破产了。你应该知道点内情吧?透露一些。总不会像外界所传的那样,真的仅因为没竞标成功地皮?太夸张了吧!” 一开始闫婧的目的只是想试探试探许娉婷对高城的反应,而后越说越起劲,她是真的对这件事情感兴趣。没想到气氛竟一时凝滞了下来,闫婧这才注意到,许娉婷突然在书房门口站定了身体,面容微恻。 “那家公司内部的操作原本就有问题,长期积累下来的弊病没有及时查缺补漏,后来还被查出巨额逃税款项,种种恰好在竞争地皮失败后的那段时间集中发作,最终仅得到破产的结果已经算是幸运的。” 她只是随口一问,怎料许娉婷解答得如此详细,不由瞠目结舌:“说得跟真的一样,为什么别人都不知道?” 许娉婷不易察觉地冷哼一声,却是不置可否。 只是一件普通的商业犯罪案,却因涉及敏感的政治腐败而被上头暗中压了下来。没有舆论的大肆宣传,一般人自然不了解其中内情。当然,许娉婷其实也没那么神通广大,一切都是以周小芙所知道的事情为基础推测出来的。 而这,又要提起渣男徐强了。他当年可不正是供职于那家公司,靠着帮公司做假账、操.黑手才得上级信任以致一路步步高升!思及此,她便不由觉得讽刺,身为周小芙时,自己怎么会瞎了眼看上徐强这种男人! 经许娉婷一提,闫婧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能拿到许氏五年前的具体账目吗?” “怎么了?”许娉婷已经走入书房坐到了她惯常的位置。闻言,她一挑眉,疑惑道。 闫婧也跟着踱步进来,应道:“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是发现五澜湾这块地皮的账目有些不对劲。最好能把那段时间前后的账目都找来看看,如果不方便就算了。也可能只是我多想了。” 许娉婷倒是二话不说答应了。虽然要搞来那些东西的确有一定困难,但是她知道,闫婧对数据这一块向来敏感。如今她是宁可大海捞针也不愿放过一丝可疑。 思忖间,便发现桌面上已经放着闫婧帮她理好的关于设计案的一些可能性思路和突破口,许娉婷唇角禁不住溢出一抹浅笑。 闫婧却是已经主动走到她跟前颇为傲娇地哼哼唧唧了两声以示她劳苦功高。 许娉婷只装作没看见,随手拆开了压在底下的一份快递,拿出了信封。紧接着,信封中的一叠照片滑了出来。 谁知就在这时,闫婧忽然伸手捡起其中一张照片,惊诧地抖着声音问:“这是什么?!” 快递是许娉婷花重金聘请的私家侦探寄给她的。 其实早在几年前,她就凭着死前的印象将那纹身的样式画下来,请私家侦探调查。但是这个图案的纹身虽然不是很常见,可真的找起来时也是大海捞针,所以一直没有什么结果。自从发现Vivian肩上的纹身后,许娉婷才重新调出这条线索。 闫婧此刻手里攥紧的照片上,一个女人背对着镜头穿着背心在自家阳台晾衣服,肩上妖冶的振翅蝴蝶鲜艳而醒目。 许娉婷被闫婧骤然异常的反应吓得一时愣怔,而就是在她愣怔间,闫婧已经兀自从她手中夺过信封。只见她快速将照片一张张翻阅浏览过去,表情随之愈发惊诧。 除了十来张照片,信封里头还附了一份材料。许娉婷不知道材料里究竟写了些什么,但闫婧的神色却是不断地丰富变幻着。 不明所以的许娉婷正欲开口询问,却见闫婧忽而失神地轻声喃喃自语着什么,随即蓦地抱着所有的东西,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闫婧!”许娉婷急忙站起身来追了上去,大声喊道,“出什么事了?” 正在下楼的闫婧应声浑身一震,停下了脚步回头,恍惚地盯着面露焦虑的许娉婷。 见她眼底难掩翻滚着的复杂情绪,许娉婷心下顿时“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往闫婧走去,要继续说点什么。可是她的唇瓣才动了动,就见闫婧摇了摇头,“Rebecca,抱歉,我又要出几天远门了。不用担心我!” 她已经冷静下来了,有条不紊地对许娉婷说着。许娉婷微蹙眉头凝视着她微褐色的眸子,闫婧的唇角冲她勉强牵起一个淡淡的安抚的笑容,然后在许娉婷的不置一词中出了门。 半晌,伫立在楼梯口的许娉婷轻轻叹了一口气,单手无奈地扶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尊重彼此的隐私,可是,闫婧这般说风就是雨、一惊一乍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敛收敛?好歹让她这个正主儿看完信封里头的东西再走咯…… ? 对TK合作案的事情,公司终是决定采用许娉婷的企划案。具体合同细节公司另外委派了人员前去和TK与擎天两家公司商谈,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也因为如此,原本处于人们视线边缘弱化得几乎不存在的许娉婷,一下以强势的姿态进入了大家的眼球。 许氏内部,职员们会在闲暇时候提及她,然后回忆起上一任董事长许仁安,由此得出了有其父必有其女的论断。而在有心人的暗中造势后愈演愈烈,发展成对许氏继承人的议论。好似所有人这时才想起,当年许仁安死后,最名真言顺的继承人该是他唯一的女儿许娉婷。 一方面是因为以黄正德为代表的四大董事的坚决态度,一方面是迫于舆论的压力,当然,更重要的是许娉婷在企划案中以个人名义与擎天和TK达成了协议,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成为合作案许氏方面的总负责人。 第二十八章 斩,念想 半个月后,TK、擎天、许氏的“强强联合 共创辉煌”战略合作签约新闻发布会召开,三家公司的负责人以及A市政府的代表在广大媒体的见证下,签署了关于绿色环保度假村的合作协议,一时成为社会瞩目的开发项目。 这也是许娉婷第一次代表许氏集团出现在各方媒体的镜头中。面对现场记者的提问,她始终淡定从容地对答如流,气魄一点也不输给在座其他早已在商场混迹多年的名流人士。 但无论怎样,当天镜头聚焦的却是另有其人。 第一,向来不出席这种场合、不接受采访、保持神秘多年的擎天总裁高城,竟然始料未及地主动出现。啪啪啪的镜头和接连不断的问题不停对准着他,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困惑和好奇一次性问个清楚。 第二,一周前,TK集团掌门人对外公开了其继承人,便是此前TK在中国大陆的总代表宋斐。这时大家才知道,这位年轻的有为青年,竟然是TK掌门人的多年秘而不宣的私生子。堂堂太子爷代表TK出席发布会,不仅表明了TK对此次合作的重视,更是给了大家满足好奇心的机会,记者们又怎会轻易放过? 原本单调无聊的发布会因为这两个人热闹非凡,硬生生延迟了半个小时,所幸最后还是在警卫人员的维护下保持了秩序,顺利结束。 然而,锲而不舍的记者们离开发布会现场后,却是赶去了下一个地方早早地蹲点——发布会后续的商务晚宴。 ? 出席这次晚宴的,有不少人是许仁安的旧识,许娉婷不停地在这些人中周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究竟谁是虚伪地客套,谁是故意地亲近,谁是无谓的礼节,谁是真切的关怀,许娉婷心中自是有数。 只是背后始终摆脱不开的,是许世安阴冷灼灼的目光。 “娉婷,你可是好久没回家了。”终于等到没有外人的独处机会,许世安迫不及待用他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对她表达了关心。 许娉婷保持着在他面前时一如既往的温恬笑意,“二叔,娉婷不是跟您报备过了吗?我在忙着搞定‘魅影’的怪脾气。” 自从那天的会议之后,许娉婷再没有回过许家。而在公司,她更是没有给许世安机会逮着她。这是半个月来,两人第一次正面交锋。 闻言,许世安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半晌,似要从她天衣无缝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破绽。 是的,尚未彻底撕破脸皮。即便心知肚明一经此事,许世安对她的“狼子野心”将会一清二楚,许娉婷并没有急于袒露真面目。至少,没有在他面前袒露,无论他如何冷嘲热讽。 叔侄之间,便是暂时保持着这样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波汹涌的状态。 “娉婷长大了,连作为二叔的我都感到诧异啊!”片刻之后,许世安眯了眯眼,别有意味地咬牙切齿,“不知道还有什么本事,是二叔不知道的……” 许娉婷嫣然一笑:“娉婷的一切,都离不开您的栽培。” 恰在此时,有人往这边走来寻许世安,许娉婷借机结束了两人的虚与委蛇。 而她才刚转身,却是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 鲜艳的红色和凝重的黑色,强烈地对比,大胆地结合,穿插大量水晶吊灯和中国古典纹络的丝绒作为装饰。连一个休息室都设计得如此华丽,不愧是定位高端人士的豪华酒店。 空间不大,在摆放了两张长形沙发后倒也不显拥挤,为了照顾客人对私密性的要求,没有窗户,只有层层叠叠厚重的帘子垂落。 宋斐拉着她来到这里后,只是不发一语地坐着,桌上酒杯里飘散出醇郁的香气。 又是Barolo。 许娉婷没有动自己跟前的这杯。她已经戒掉它好久了。 “Rebecca,我在等你问我。”宋斐总算打破了沉默。 许娉婷淡淡地掀起眼皮,看进他等在那里的眼睛。第一次,她从他的目光中发现了不符合他的浅浅哀伤,如同陷入雨后寥落的沼泽中。 “问你什么?”她波澜不惊。 宋斐难掩失望地叹了口气:“问我的去向,问我的身份。” 再次被召回英国的这半个月,他每一天都在强忍着思念和冲动,希望她能关心他的消失,哪怕只是一条短信也好。可是,什么也没有。 合作案的事情早已有人接手,根本无需他的出面。但他依旧不顾反对赶在新闻发布会回来A市,只为了能够见到她。 没有主动的关心,他释然了;没有对他的突然出现而惊喜,他说服自己她清冷。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面对面地坐了这么久,她却仍然淡淡。神色淡淡,语气淡淡,最令他难过的是他发现,她并没有在刻意压抑情绪。 就在这时,许娉婷的表情忽而有了变化——嘴角旋出那湾不常显露的小小的涡,杏眸笑成温柔的形状,真诚道:“恭喜你回归家族。” 宋斐却是没有因此而感到一丝高兴,反而黯淡了目光,略显烦躁地松了松领结,“Rebecca,跟我回一趟英国!” 话题跳转得没有任何逻辑,许娉婷维持着平静,摇了摇头:“我没空。” 话音刚落,她的手倏然被他握入了掌心,他轮廓柔和的面庞近在眼前,半跪在她面前。 他仰首凝视着她,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清澈的嗓音里难得地带了一分恨铁不成钢和三分焦躁:“Rebecca,我说过,我们重新开始。不要再否认你对我的感情了。跟我回去见见他们,他们会很喜欢你的!” 他们?无疑是指他的父母吧! 她没有挣扎,两人四目相对良久,她注视着他眼底倒映出的她认真坦然的神情:“我没有否认自己对你的感情。” 闻言,宋斐微微松了松紧绷的表情,却听她微笑着继续道:“曾经的我带着羡慕和向往贪恋你带给我的温暖,是你让我恢复了对爱情的信心。我很庆幸能在自己那般美好的时候遇到你,感激你对我所有的喜欢与包容,让我经历了一场此生难忘的爱情。你这么好,我怎么会不留恋呢……” 她温软的眸光带着幸福的笑意凝注着她,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面庞,轻轻摩挲着,仿佛在将他的模样刻在心头。 “可是,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你没有参与过我的成长,你没有看到我是经过了怎样的历练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你所认识的,你所喜欢的,只是不完整的我。你无法明白我的坚持,我的放弃,我的隐忍,我的等待……” 宋斐覆上了她的手,轻声道:“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故事!没有给过机会,你怎么知道我会不懂?” 许娉婷平静地挣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我从不相信‘感同身受’这个词。你也没有必要费力理解这些。你不会喜欢的。你就这样就好,你值得更好的女人珍惜你。” “Rebecca……”他的眼中满是心疼和酸涩,“你不相信我,这是对我最大的残忍!”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我不相信的是我自己。我不相信自己能够永远在你面前保持这个样子,我更不相信自己能够像你喜欢我这般喜欢你。不平等的感情,归根究底是脆弱的。” “况且,感情这种东西并非一成不变,今天我可以爱你,明天我也可以爱别人。就如,曾经关于你的回忆对我来说是温柔的刀子,可是现在我可以如此平静的拒绝你。所以,就这样吧,停留在对彼此最舒服最惺惺相惜的时候。” “Rebecca!”宋斐锲而不舍地抓住要离开的许娉婷。 许娉婷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喟叹一声:“不要让你的家人担心。结束该结束的,回去吧!属于你的生活在等着你,不要为了无所谓的人浪费时间。我知道,你从来不会强迫我的,对吗?” 正欲追上来的宋斐愣怔住了,眼睁睁地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自嘲地苦笑。 是啊,他不会强迫她。他尊重她。 为什么她要这般了解他?却用这样的了解来制止他…… ? 许娉婷再次确认,她果然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在这样残忍地拒绝了一个对她深情如许的男人后,竟然没有一丝愧疚、一丝难受、一丝不安,反而觉得如释重负。 曾经的周小芙认定,人的一辈子短短数十载,就应该纵情地活,爱恨都要强烈,死活都要壮烈。所以她对爱情的追求很纯粹,纯粹到一叶障目,纯粹到不顾自我。结果,她遭到了背叛,失去了生命。 现在的许娉婷,自私到无可救药,但凡阻碍她珍爱自己的人事物,都能狠心地抛弃和割舍。 内心的通透愉悦让她的脸上禁不住一点一点绽开笑靥。 她喜欢这样的自己。 许娉婷刚走回宴会厅,迎面便被一个行步匆匆的女人撞上。 艳美。这是对方给许娉婷的第一印象。她心不在焉地朝许娉婷道了歉,目光却是往宴会厅的另一道门瞥去。 许娉婷下意识地也望过去,杏眸顿时一眯——许世安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那道门后。 待她回头时,却发现方才那个艳美的女人也已出了宴会厅。 脑中蓦地有什么一闪而过,许娉婷迈步正欲悄悄跟在那女人身后一探究竟,有人在这时伸手拦住了她。 第二十九章 嘲,犯贱 “我们谈谈。”Vivian咬着下唇,声音轻飘飘,可表情看上去却僵硬得像块石头。 许娉婷对她的出现略有惊讶。 算起来,自从在陆秉钊的会所里后,两人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而久别之后的首次见面,对方就是这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语气没有一丝可商量的余地。 见她不作回应,Vivian目光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时,才继续道:“不要再纠缠阿城了。” 好,很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一句废话也不多说。许娉婷的第一反应是禁不住扯起嘴皮笑了笑。 这一笑,在Vivian看来,难免带了些许讥笑的意味在里头,当下便令她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拉下了两分。 “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许娉婷懒懒应着,“如果你抓不住他的心,就不要将过错强灌到别人头上。” 很明显,Vivian一点儿也不想和她讲道理:“许娉婷,你会害了他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噢?那你懂得什么?”许娉婷随口问着,伸手拿过席上的一杯鸡尾酒,左手撑着右手手肘,轻轻晃了晃酒杯中红绿掺半的液体。 “是!你的确可以得意!”Vivian忽然有些激动,“如果不是为了你,他怎么会招惹上陆秉钊!从他还没与家里断绝来往时我就认识他了。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因为这件事却不得不向他父亲退步!所以你可以得意,你可以得意你竟然让他放下了这五年来坚持的底线!” 闻言,许娉婷的手蓦地滞了滞。她抬眸,看着Vivian发红的眼眶和微微颤动的肩膀,敛着神色,无动于衷地反问:“所以呢?既然视我为情敌,你就不应该告诉我他在背后究竟为我做了多少事。” Vivian怔了怔,紧接着便听许娉婷勾了勾唇角,“你不是在斥责我,你是在嫉妒我。你在嫉妒他为我所做的一切。” 这回她的浅笑是实打实的讥讽,而直言不讳的话显然一针见血准确无误地插入Vivian的心头,Vivian胸口剧烈地起伏,倏然一口气没上来,单手按在了桌上,撑住了踉跄的身体。 却听许娉婷冷意十足的嗓音还不停歇:“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爱了他这么多年,可是他的心却在我这里,你曾经期盼过的东西全部被我不劳而获了。可见时间长短根本不是问题,日久生情对他也不奏效。现在他不爱你,以后他更不会爱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许娉婷!你——”Vivian的眼泪当即落了下来。她的脸色苍白,妆容草草,难掩憔悴,因着心中的又羞又怒而表情扭曲,泪水再一冲刷,简直狼狈无比。 她想要往许娉婷走近两步,但她撑在桌上的手却不小心将一叠盘子挥到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一下将附近的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许娉婷微微蹙起了眉头,眼看Vivian似乎体力不支,晃了晃身体就要倒下,忽然有人扶住了她的双肩。 “阿城……”Vivian眯着朦胧的泪眼,靠在高城的身上,虚弱地呢喃了一声。 高城没有应她,一转身便将Vivian换给了Bryan,淡淡地吩咐道:“将她送回去。” “阿城!”这一回,声音虽然还是不大,音调却是比方才高了些,眼泪也比之前更加哗啦直流,吓得服务员不敢上前来收拾地上的狼藉。 “Vivian,先把身体养好。” 口吻依旧淡淡,薄唇仍然抿成一条线,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冷冽,尤其是外人撞见这种情况必会认定他不懂怜香惜玉。可是许娉婷的眉尾轻轻挑了挑。 他是关心Vivian的。可能不是Vivian所希望的男女之情,但许娉婷注意到了他坚毅表情下几不可闻的一丝柔和,那是对朋友发自内心的关心和爱护。 “你的伶牙俐齿和咄咄逼人不应该浪费在Vivian身上。”高城望定她,沉声说着,乍听之下是表达不满,可深邃的眸底透着淡淡的无奈。 “都听见了?”许娉婷反问道,随即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现在才想起怜香惜玉为她打抱不平会不会太晚了?要不要重新把她喊回来?她听到你为了她教训我,一定会高兴得立即恢复健康。” 明明注意到了他所用的“浪费”两个字和他的眼神,许娉婷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 闻言,高城忽然走近了她几步,许娉婷因为他莫名的举动下意识地往退到了一旁。随即他没有再做什么,只是无情无绪地说:“她的心结不在我。” 许娉婷瞥见方才她所站的地方,服务员正在在收拾地上的碎片,心底顿时明白过来些什么。而在听到他的话时,心中更是一动,面上佯装随意地反问:“噢?她的心结不在你又是在哪里?” Vivian有严重的抑郁症。五年前开始,曾经花了整整一年治疗,才基本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而就在不久前,她却是重新接收了治疗。 这是许娉婷最近才知道的。高城知道她知道,所以刚刚才蓦地没头没尾地转了话题,并不担心许娉婷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可许娉婷在意的不是这个。Vivian得抑郁症的时间实在是太巧合了。他说心结与他无关,那么,恐怕就是和五年前的事情有关了…… 看着高城缄默不语若有所思的模样,许娉婷的心脏不由缩了缩。 究竟,真相是怎样…… “拖泥带水只会令她更痛苦,虽然有些残忍,但我是在帮你断了她的念想。不过,斩草除根还是要靠你自己。”许娉婷自然而然地打破了沉默,“如果你本就是想和她纠缠不清,那就当我多管闲事吧!男人的劣根性,可以理解。” 高城应声挑了挑眉,深深地凝视着她,神情古怪,“许娉婷,你是在吃醋吗?” 许娉婷怔了怔,随即微微扬起下巴睨着他,露出亮白的牙齿,“看来我和高总聊得太久了。” 淡雅素净的五官一点也不惊艳出众。可是那黛墨的眉头,微翘的唇角,适当的弧度勾出优雅的微笑,不刻意地透露出公主般的高贵。这是她最讨他嫌的招牌表情之一,然而,也是总能让他恍眼的表情之一。 明知不仅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或者还会惹得一身骚,可他还是犯贱地问出了口。高城心下不由自嘲地笑笑,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什么东西?”许娉婷接过高城突然递给她的一张卡片,盯着上头印着的“邀请函”三个字,疑惑地问。 “月底日本有个建筑节能环保交流会。我们三家公司都受到了邀请,到时候许氏这边你肯定在参会名单之列。这是我以擎天的名义留给‘魅影’的,希望她能够出席,这次的交流对她的设计理念会有很大帮助。” 高城有条不紊地说清了来龙去脉,许娉婷听完后沉默了片刻才踌躇着道:“我会转交给她,但不能保证她会出席。最近,她有些私事要处理。” 高城双手插入口袋里,倏然别有意味地说:“如今能和她直接接触的人只有你,你说什么自然便是什么。” 捕捉到他眼底划过的一抹异样色彩,许娉婷的眉心蓦地跳了跳,笑容可掬道:“所以,‘魅影’才能成为我的筹码之一。” 心思各异的两人对视半晌,还是高城当先似有若无地露出一丝笑容,伸出手来轻轻将她唇畔的一绺发丝拨开,黑漆漆的瞳仁专注地盯着她,“这次去日本,就当忙里偷闲度假,不要总是这么紧绷自己。” 他的语气里难得地有种令人沉溺的温柔,温柔得许娉婷霎时难掩脸上的错愕之色,不自然地下意识稍稍避开了他的触碰,而同一时刻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动作因为她的躲避而瞬间滞了滞。 略显寥落地收回了手,高城无声地苦笑,颇为无奈地看着她低垂着眼皮子,然后他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 许娉婷这才抬起头,眸光复杂地盯着他的背影,心中生出无限剪不断理还乱的滋味儿。 “世侄女真是走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啊!” 就是在这个时候,不阴不阳的感叹打断了许娉婷的思绪——黄正德呡了一口杯中的酒,意有所指地说。 许娉婷嫣然一笑:“黄叔叔不也是娉婷的贵人嘛?” 黄正德目光灼然地笑而不语,许娉婷兀自绕着餐桌将几种甜点尝了尝,然后终于听黄正德问道:“听闻世侄女最近在查公司的账本。” 闻言,许娉婷的嘴角不易察觉地露出了一丝“意料之中”的笑意。早知他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突然凑过来难道真只是为了取笑她? 既然交代了黄达去偷偷调出账本,就必定逃不过黄正德的眼睛,况且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黄正德。 第三十章 谈,平和 思忖间,许娉婷已经平静地回头,表情中巧妙而自然地闪过一丝惊诧,“怎么了?黄叔叔有什么要提点娉婷的吗?” “你知道吗?财务部近几年有过比较大的人事调动。” 许娉婷沉吟道:“我知道。他在慢慢地排除异己不是吗?” 见黄正德眼中精光一闪,许娉婷微蹙眉头,迟疑道:“难道有漏网之鱼?“ “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我不知道,我只是给你提供一条可能的线索。”黄正德也不再卖关子了,“早年财务部里有个小职员喝醉酒说漏嘴,自称是你二叔的小舅子。他大约就是在五澜湾地皮案一锤定音后不久的时候,突然辞职不干了。” ? 自称许世安的小舅子?那该是已逝二婶的弟弟,还是王桂凤的弟弟? 自闫婧怀疑五澜湾地皮的账目有问题,许娉婷就着手让黄达试试能否暗中把账本找来。而之所以找黄达,不仅是为了隐人耳目,更是为了借黄正德之手。 正如黄正德所说,如今并不确定两者之间是否有关系,可但凡关乎许世安的事情,都不能轻易放过。 直到宴会散场,许娉婷都没有再见到许世安,更没有再见过之前无意撞上的那个艳美女人。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Vivian,当时或许就能尾随其后一探究竟了。 脑中忽然闪过那次清晨在酒店门口看到许世安一事,许娉婷心下一动,有了计较——守株待兔! 回到五澜湾,刚进门,许娉婷就愣怔住了。 “你回来了?” 客厅中,闫婧坐在瑜伽垫上,一边看着电视屏幕上的视频,一边用她柔软的身体做出各种诡异的姿势。此时,她正是从她的大腿下钻出她敷着面膜的脸,对着许娉婷说话。 许娉婷慢悠悠地走到她跟前:“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出门大半个月,一通电话都不跟她联系。许娉婷本还打算着,要是再过半个月没有她的音讯,就上警察局报人口失踪了。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既没有被人拐卖,也没有被杀人灭口。”这个时候,她换了个姿势,一条腿平直地伸着,另一条腿则挂在她的脖子上。眼见着她镇定自若地应着她,还能翻出一个角度刁钻的大白眼,许娉婷着实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口吻随意地问道:“说说你这回出门有什么收获呗!” 外头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便听闫婧絮絮叨叨地细数:“膜拜了布达拉宫,尝到了新疆哈密瓜和葡萄干,验证了重庆女人的皮肤并不比我好。对了,还顺道俘获了俄罗斯美男的芳心一枚!” 许娉婷听着她的扯淡,已经走了出来,静静地看着她滔滔不绝地如数家珍,然后无奈地扶额,轻叹一声表示了对她的无法忍耐后,自顾自上了楼。 后头,方才还聒噪的闫婧顿时安静下来,一把揭下脸上的面膜,神情晦暗不明。 ? 月底,飞机从上海直抵日本北海道的札幌,参加建筑节能环保交流会。 许氏这边除了许娉婷,一同前来的还有许妮娜和黄达。而擎天和TK的代表里,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交流会为期四天,主要内容有相关专家的新理念座谈会、参观典型案例、技术交流、产品介绍等等,对与会的每一个人来说,皆是受益颇丰。 而这四天结束后,参加这次交流会的代表都会多加停留几天,用来游览观光。许娉婷也不例外。 许妮娜在日本曾有四年的留学经历,瞅着这段时间同朋友同学会面,交流会结束的当天晚上就去了东京。而黄达跟来的目的,有大半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与许娉婷约好了最后一天一起回去,便也不见了踪影。 不过,许娉婷倒是乐意一个人图个清静。 虽然没有东京的张扬恣意和上海的扎眼霸道,但是札幌的美体现在其含蓄和内敛,需要游走在大街上深咽几口空气,细细领味。 许娉婷从早上出门,花了一天的时间,大致在城区逛了几个地方,就回了酒店,却是兴致缺缺。只因主办方为参会人员订的酒店是在札幌市中心,对于许娉婷这样喜欢深度游的人来说,商务酒店实在不适合她。 而既然来了,并且还有空档间隙,她实在不愿意错过。因此,回酒店的途中,许娉婷在决定明天独自背包到周边的小地方去。 只是她才回到酒店,大堂前台的服务员就告诉她,有人等她很久了。 ? 除了眼角的一两条鱼尾纹,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嘴角始终带着浅笑,眸中透露出一股灵秀的神采。眉眼间七八分的熟悉感,但凡见过宋斐的人,一眼就能瞧出面前的女人究竟是谁。 从落座在此之后,她始终保持着利落优雅的坐姿,偶尔端庄地举起杯子呡两口,目光却是一瞬也不停止对许娉婷的打量。或者说,在许娉婷看来,完全就是审视。 就在许娉婷即将不耐烦时,对方好似读出了她的心思,抢先一步开口:“你就是Rebecca?” 闻言,许娉婷心下腹诽,现在才来确认这一句会不会太晚了?两人都干瞪眼这么久了。 许娉婷没有回应,她仿佛也并不需要许娉婷回应一般,神色未变。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却令许娉婷微微动容。 “离开小斐。” 她几乎连语气都不变一下,笑容也始终挂着,仅仅轻轻翻了翻两片唇瓣,四个字就顺其自然地滑出。 记得上一次在宋斐那里接到她的来电时,许娉婷一直以为宋斐的母亲该是一个慈善温柔的传统女性,而直到方才她开口之前,她给许娉婷的第一印象也是如此。 可是现下的场景,却是在许娉婷预想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 预想之中的是,她猜到宋斐的母亲找她是为了宋斐的事。 意料之外的是,对方不仅直截了当,而且口吻不哀求,亦不威胁。 “你不适合他。” 许是见许娉婷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她又加了一句,算是道出了理由。 “你调查过我?”许娉婷突然问。 再次令许娉婷惊诧的是,她摇头否认了:“背后调查人的隐私,是对人的不尊重,我不做这种事情。” 许娉婷眉尾微挑:“那你怎么知道我和宋斐不合适?” 宋斐的母亲终于转换了表情,略显羞涩地回答:“你的面相告诉我的。” 似是怕许娉婷误会她话中的意思,她又补充道:“你是个好女孩,可是你的思虑过重,性子尖锐。和小斐在一起,或许会因为包容而让你渐渐圆润。可是,那样小斐会很辛苦。做母亲的,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辛苦。” 通过面相判定一个人,乍听之下好像是封建时代的卜卦算命一般荒诞,但是许娉婷却能够理解祖辈父辈们所谓的面相说。至少就眼下来看,宋斐的母亲所说的话,确是如此。 “伯母难道不是应该扔一张巨额支票在我面前,然后让我滚蛋,有多远就滚多远,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宋斐面前?”许娉婷轻勾唇角,别有意味地问。 宋斐的母亲莞尔一笑,“如果你是一个钱能够打发的人,小斐是不会喜欢你的。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我自己的儿子。” 她的笑容很轻,但即便这么轻,也还是能从中一窥她的柔婉气质。许娉婷静静地欣赏着,想象着她年轻时该是怎样美丽的女人,感叹着正是有这么一位母亲,所以才能有宋斐这样令人难以抗拒的男人吧! 许娉婷忽而笑了,笑得璀然:“您有一位很优秀的儿子。” 面对许娉婷的夸赞,宋斐的母亲一点也不谦虚:“我知道。” 闻言,许娉婷的笑意更浓,两个女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相视而笑,完全没有正常剧情中的拔剑相向和口舌之战。一切平和如常得如同偶遇的闲谈。 片刻之后,许娉婷站起身来告辞:“不好意思,让您白来一趟了。和宋斐之间的关系,我早已经和他理清楚了。如果可能,往后我和他也只会是朋友。” “许小姐!”走出两步后,宋斐的母亲将她叫住,有些羞愧地说:“其实虽说没有调查你,可我还是通过某些手段得知了你在这里。还有,本来还想用小斐未婚妻的事情来说服你的。请你原谅我这个自私的母亲。” 许娉婷并没有回头,只是顿了顿,听完了她的话,然后背对着她挥挥手。 然而待她走出餐厅,却见宋斐正站在门口,发丝微乱,似乎刚刚风尘仆仆地赶到。他的表情有些复杂,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看,“见过我母亲了?” 许娉婷应声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没能及时阻止。” “你无需如此,你母亲并没有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许娉婷从容自若地走到他面前,淡淡地笑道。 宋斐凝注着她毫无异常的面色,心底却是五味杂陈,“Rebecca,我马上就要回英国了。” 第三十一章 止,旅途 小樽无疑是北海道所有小镇中最浪漫的一处。运河的煤气灯,仓库群的红砖,美术馆的油画,商店内的水晶小熊,所有的一切仿佛与生俱来便渗透进了浪漫的因素,甚至连空气里的味道都像是酸酸甜甜的恋爱滋味。 许娉婷早已忘记了属于自己的初恋究竟是什么滋味。她只记得,岩井俊二的《情书》就是在这座浪漫怀旧的小镇里叙述青涩时光里的恬淡爱恋。 清澈得不沾染丝毫欲望,纯洁如雪,深远若天际。如果不去深究,或许我们永远不会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别人心中,究竟曾是怎样的位置。 都说小樽最美的时刻在雪中。很庆幸,今年的春天来得比较晚,这个时节,整座小镇依旧笼罩在薄雪之中。虽然没有电影中浩瀚无垠的雪地,却也无法抹去它所承载的浓厚而深沉的爱意。 运河工艺馆的顶楼,许娉婷静默站立着,俯瞰沉静温柔的黄昏中守望着年代流转的各种建筑。不久,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悄然裹住了她的手。 “写了些什么?” “最后再陪我去个地方。”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 偏了偏头,正撞进宋斐波光似水的眼底和温雅柔和的笑容中。夕阳余晖的淡淡金光在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透亮而不刺目的光,凝成哀而不伤的渍。 许娉婷的眸光闪了闪,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目的地是座教堂。大自然所缔造的冰之教堂。 无论是屋顶,祭坛,座椅,全部都是由冰块做成的。因为所用的冰纯度很高,淡淡地透出特别的蓝光,形成冰蓝色的幻想空间,气氛浪漫而充满梦幻。 能够赶在冬天的尾巴见上它一面,许娉婷禁不住有些微微激动。 但凡女人,都企盼能够拥有一场独一无二的婚礼。而这个地方,构筑的正是女人的梦中婚礼。 “这里很美,是不是?” 宋斐带着浓浓笑意的嗓音响在耳畔,许娉婷仰着头凝视着前方的十字架,没有作声。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身旁的宋斐蓦然单膝跪地,望定她因这猝不及防的情况而惊诧的表情,认真庄重地问:“Rebecca,你可愿意,嫁给我?” 无处不在的寒气在身周打转,暴露着的脸颊冰冷发凉。但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她,从掌心传来的温热虽然微弱,却一丝一缕丝毫不差地传进她的身体里。同时传递过来的,还有他深深的眼中隐隐的期待和灼热的爱。 只是未及许娉婷做出反应,宋斐兀自自讽一笑,“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和你的未来,却从来没想到,我们并没有未来。” 许娉婷的心头因他这句话而生出无限复杂滋味。她知道,或许这个求婚场景曾在他的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她亦清楚,他是害怕她的拒绝,所以才赶在她开口前当先打破了氛围。 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微微回握住他的。 “谢谢你答应陪我这最后一天。”宋斐已经站起身来,偏头看着那个十字架,目光微闪,“也谢谢你,刚刚那一刻,没有阻止我圆梦。这辈子,恐怕我只有这一次求婚的机会。” 从旅途开始,也由最后的旅途结束。许娉婷忽然上去一步,轻轻抱住了他,“祝福你,我曾经爱着,却没有在一起的人。” 宋斐的身体蓦地一僵,随即,狠狠地、用力地回抱住她,脸庞深深地埋在她的发间,嗅着属于她的、令人沉醉的透骨香。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半晌之后,他闷闷地呢喃。这是他此时最想说的话,也是他在运河工艺馆顶楼的留言簿上写下的话。 许娉婷始终保持着温软的笑容,任凭他拥着她的力道快要让她透不过气来。她的手掌轻柔地抚上他的背,带着感激而动容的心,久久不语。 可遇和可求之间,往往隔着淋漓残酷的沧海桑田。爱或许可以一点一点凿穿世间最顽冥的时间之石,却无法阻挡命运之流的种种无奈。曾经相逢,彼此照亮,各自徒劳地爱。有时不必刻意遗忘,只需埋于心底深深铭记。 圣洁无暇的冰之教堂在深蓝色的星空幕布下缓缓地吟唱滚滚红尘中各式各样的感情,一曲曲,歌尽无可言喻的生之欢喜和苍凉。 或许有一天她和宋斐之间的感情仅剩再见面时相互豁然的问候。 “你好吗?” “我很好。” ? 宋斐连夜走了。 许娉婷留在冰之教堂所在的度假村里泡温泉时不小心睡着了,把皮肤都泡皱了。 第二天一早,她临时改变了原来的计划,租了一辆车,自己一路开了几天,去了北海道最北,也是日本陆地的最北端的宗谷岬。 在那里,她在乌云压顶的苍穹下吹着来自俄罗斯西伯利亚刺骨的寒风,兴奋地见识了苍茫大地厚厚的白雪,并与寂寞的纪念碑合影,最后告别了借宿的一户人家,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回去的途中,天气一直不是很好,最后的雪似乎赶着这个时候纷纷掉落。风雪交加,雪地难行,才下午三点多钟,天空已经阴沉得可怕。 许娉婷想要尽快找个地方下榻,谁知车轮却忽然陷进了一处凹坑,她折腾了好久,也没有将车子从坑里开出来。 更倒霉的是,汽油偏偏在这个时候耗尽了,而手机竟也不知何时没有电了。 所谓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和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会塞牙缝,说得就是这种时候吧! 夜幕已然降临,四周黑乎乎一片不见任何灯火。风还在呼呼地刮着,雪也不见停,许娉婷躲在车里尽量保留着最后的温度,精力全部灌注在车外,企盼着会有其他车经过。 越是这种时候,除了等待,她没有其它办法——倘若没头没脑地出去寻找人家,恐怕很快她就会冻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车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她的心也越来越凉,忽然便有些后悔这一次自己没有及时制止体内那些疯狂极端细胞的作祟。 ? 许娉婷的母亲长得很美,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温柔的形状,脸颊上陷下两湾小小的涡,偶尔更开怀时还会露出雪白的牙齿。 当然,许娉婷没有亲眼见过她。她见到的是,照片里的余岚。 但凡认识余岚又见过许娉婷的人,都认为两人长得很像。 也的确长得很像,继承了她温山软水般的模样,继承了雪白的牙齿,也继承了其中一湾梨涡。 可偏偏,一个是美,一个只是清秀。 在少女怀春看重样貌的年龄,她曾坚定地认为是从许仁安身上继承来的那一半破坏了她的美。 她曾经想用这个借口来向许仁安撒娇。可是,许仁安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无论是小学还是中学时期,接送她的人永远是保姆或者司机。她很少在家里看到他。而偶尔有机会处在一块,几乎也都是被训斥至哭鼻子的回忆。此后她便去了英国留学,见面、交流的机会更少了。 明明是最亲近的一对父女,偏生要等到阴阳两隔才明白相互之间浓厚的爱。 与许娉婷的童年记忆不一样的是,周小芙一直都生活在家庭的温暖里。 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乖巧的弟.弟。即便后来父亲去世,他们一家三口也过得十分舒心惬意。 许娉婷的脑袋,就是在两世不同记忆的交杂中开始混混沌沌起来。而这片混混沌沌中,她却还留有最后一丝清醒在悄然感叹,好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次嗅到绝望的气息时,为何还会脆弱不堪? 跟随这个感叹陡然汹涌袭来的是一大堆或熟悉或陌生或喜欢或厌恶或爱或恨的面孔。 她这一死,黄飞宏可以顺其自然地吞掉她所有的钱,闫婧可以堂而皇之地独享她的豪宅和跑车,许世安可以安安心心地坐稳董事长之位,王桂凤可以鸠占鹊巢地一辈子留在许家,许妮娜再没有眼中钉肉中刺…… 前头才坚定地和宋斐斩断前尘,后头她便死在这异国他乡荒郊野外苍茫雪地,人人都将误会她是失恋了想不开才自寻短见吧?这样的流言,无疑将毁掉她生前的一世英名。 眼前蓦地闪过一张坚毅冷冽的脸,抿紧薄唇,用深邃的星眸睨着她,讽意十足地嘲笑道:丢人,真丢人。 是啊,是很丢人。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以这副窝囊的德性死掉。可不丢人嘛…… “……许娉婷……许、娉、婷……许娉婷!” 行了,你烦不烦!我知道我很丢人,可也用不着揪着我的尸体骂! 喋喋不休的呼唤声如啰嗦的唐三藏在耳畔碎碎念,许娉婷本就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得紧,耳朵却还要受摧残,禁不住怒了,用残留的最后一丝力气挥臂往声源处甩去。 没想到手掌当真落到了实处,迷迷糊糊中的许娉婷顿觉有些怪异。随即便感觉自己的手腕被逮住、按定,一股温热的触感拂上了自己的口鼻间,携来冰冰凉凉的气息。 然而下一秒,人中上突如其来的剧痛疼得她几欲尖叫,水汽随之氤氲于眼中。身体下意识地猛然弹起,没想到,额头又一下撞上了硬.物,“嗡”地一记对撞声在寂静的空间里似乎还附赠回响的尾音。 第三十二章 幸,有你 和对撞声同时传出的,还有轻微的“嘶”声。 许娉婷确定,这听上去像极了呼痛的嘶声并不是出自她之口。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一时间,她顾不得人中和额头的疼痛,霍然睁眼看向对方! 雪地映出的莹莹微光中,一道黑影的轮廓既清晰又模糊。 清晰的是,她完全可以看出对方半个身子探进车内,一只手撑着座椅,一只手捂着额头,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方才那一撞也痛得他龇牙咧嘴。 模糊的是,除了能过通过轮廓看出对方高大的身形,她压根就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判断不了来者何人! 于是心中立即做出反应,趁着对方分神的这一瞬间,她利用此时身处位置的优势,猛然一脚快、准、狠地踹向对方的心口! 电光火石间,她的脚尖才触碰到对方xiong前的衣料,她的脚踝便被一把握.住。 失了先决之机,许娉婷正考虑着出动另一条腿继续攻击时,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响彻车内小小的空间,颤动着空气中的因子流动碰撞。 “许娉婷,你够了!” 满满地表达了他此刻的恼怒。然首先传入许娉婷耳中的并非这层恼怒,而是刺破黎明前黑暗的第一缕阳光。 未经大脑冲口而出的话语气着实重了点。高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是未及他做出下一步的举动,一具柔.软的身体蓦地重重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高城被扑得差点没向后倒。稳住身体后,又骤然愣住了。 她的身体在不易察觉地颤抖。即使隔着各自厚实的衣裳,即使那么地轻微,可他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她温热的呼吸夹杂着属于她的清香长长短短、轻轻重重地在他耳畔簌簌发响,挠撩得他的耳廓微微发.痒。 她的心口起伏得异常剧烈,仿佛刚刚经过长途奔跑气喘吁吁,又如同山水跋涉后风尘仆仆企图平复疲惫的身体。 她用她带着三分惊诧、三分欢喜、三分埋怨和一分尚未平息的惊恐的软糯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你怎么才来!” 你,怎么,才来。 高城无声地将这简单的五个字重复了一遍,默默体.味着其中所包涵的意味深长,心底顿时生出无限庆幸。 幸亏,他赶来了。 活至今日三十余年,他从未这般庆幸过。 他回抱住她,长长的手臂环住她的身体,紧紧地将她揉碎在自己的心口。 突然,耳根处传来冰冰凉凉的湿.润触感。他的身体蓦地一僵,xiong腔深处因为这湿.润的冰凉感而深深触动,久久轰鸣。 这般触动,滋味难以名状。不动声色,却又惊涛骇浪,激荡于这辽远无边的大地之上,夜幕之下。 他能做的只是将怀中之人抱得再紧一些,再紧一些,再紧一些。 却好像怎么抱都不够紧…… ? 虽然等来了高城,但情况依旧不是很乐观。 前方的路被大雪堵住,车辆根本驶不过去。所以,两人必须找个地方过夜了。 就这样,高城背着许娉婷在雪地里行走。 黑漆漆的天空,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仿佛没个尽头。呼出的一团团白气似乎在看不见的地方结成冰渣子,虽然被羽绒衣裹得紧紧的,但许娉婷还是感觉自己的脸颊已经被透进来的寒气冻得没有知觉了。 一只手给高城打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时不时腾出来给他拂去身上的落雪。 天地间寂静得她可以听见高城踩在松软的雪地里而发出的沙沙声,他一步一步稳稳地坚定地背着她走着,留下一串串清晰的脚印。 许娉婷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了脸,还是心底的柔软击溃了她,她的杏眸里又不禁浮上了湿润。 “还是我自己下来走吧。”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 而高城亦如之前每一次那般不容抗拒地回驳了她:“这样更方便。别冻坏了脚。”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她抬头环视了四周一圈。原本应该是个小树林,树木的品种她看不出来,但此时只余光秃秃的枝干,被雪花穿上了银装,偶尔风刮过便簌簌落下雪粒,荒凉而萧条。 她知道高城是有方向地朝这边走,可是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还没看到人烟。她担心这么下去,他会受不住。 “应该马上就要到了。”高城并没有直接回答许娉婷的疑问,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而就在约莫五分钟之后,手电筒的光亮所照出的视线范围里,神奇地出现了一座精巧的几乎快被大雪湮没的小木屋。 “这里是……?” 高城把许娉婷放下后,抬手贴着门沿上方摸去,不一会儿他的手中便多了一把做成复古样式的钥匙。而直到他用这把钥匙打开门后,才回头对许娉婷解释道:“早些年买下的地方。这附近还有几座这样类似的木屋,只是我摸不清楚方位。” 许娉婷怔了怔,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所以刚才你也只是不确定地带着我瞎转悠?” 一语中的,高城也没有否认,只拉着许娉婷进了屋。 ? 从外头看以为是单层,进去后才发现原来是分上下两层。进门后便是上层,带有一个小客厅和厨房。旋转楼梯下楼后,才是单间卧室和卫生间。内部的一切均是按照传统的日式房屋样式进行设计的,除了客厅里的那个壁炉是西式风格。 看似简洁,但又于细节处透露出淡淡温馨,看得出是专门为游玩的情侣或者新婚夫妇度蜜月量身定制的。而当发现衣柜里备有的男式、女式各一套的和服浴衣后,许娉婷更加确认了这个想法。 显然,这里定期会有专人负责整理。 等许娉婷洗了热水澡上来时,客厅榻榻米的实木桌上已经摆放好热腾腾的熟食。 高城正端着荞麦面从厨房里出来,一见许娉婷,立即招手让她过来:“先简单地吃点,填填肚子。” 许娉婷乖乖地盘腿坐下,却见高城要走,急忙喊住了他:“你不一起吗?” 高城展开了双臂示意给她看:“我先去把我自己收拾利落。” 许娉婷这才发现,高城只是脱去了羽绒衣,而后便一直忙着开暖气、生壁炉、下厨房,忙忙碌碌到现在,清爽一身负责享受的只有她罢了。 “你先吃。没事儿,我很快就出来。” 边说着,他的身影便飞快消失在了旋转楼梯下。 ? 高城刚从底下走上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她端坐在榻榻米上,言笑晏晏地望着他。 “不是让你不要等我吗?”在她对面坐下,高城瞥了一眼桌上完全没有动过的吃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许娉婷没有吭声,取过她方才从厨房里弄出来的清酒,往他的小陶瓷杯里倒了一杯,轻声道:“喝点,刚温好的。” 暖炉烘得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眉目也愈加鲜妍如花,高城一时恍了恍眼,随即目光落在了她的人中上略显淤青的一抹掐印,深邃的眸光顿时闪了闪。 然后,他忽然起身在榻榻米底下的储物柜里摸索了一番,紧接着就见他的手中多了一支药膏。 他沉默不语地坐到了许娉婷面前,往棉签上挤了少许乳白色的膏状体后,下一秒,沾着药膏的棉签便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她人中的掐印上。 清凉和疼痛交杂在一起刺激着许娉婷。她的脑袋下意识地偏了偏想躲开点,下颚却霎时被他的手指钳制住:“别动!一下就好。” 许娉婷也不知为什么,今晚的眼泪总是不受控制。只是这么一下,她的眸中又蒙上了水汽,嘴里禁不住抱怨道:“疼,轻点。” 而话一出口,许娉婷才发现,她的语气里竟然满是小女人的娇嗔味儿。 高城的手随之有一瞬间的停滞,之后继续着动作,力道却也似乎是真的放轻了些。 可许娉婷还是觉得疼。 他的头在她面前微微低着,从许娉婷的角度,正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眉尾的那颗痣若隐若现。同样一张棱角分明、峻峭冷冽的面容,同样小心谨慎如待珍宝的神色,当年他给她的脚背擦药时的场景与眼前的场景隔着时光的踪迹缓缓重合。 她的心底陡然有种复杂而怪异的感觉油然生出。 光阴的渡越和年华的流转之后,她和他之间始终如此纠缠不清。而这样的纠缠,究竟会将他们带到何方? “你怎么找到我的?”困惑终于问出了口。 高城手上的工作刚好结束,又检查了她额头上没有和人中一样留下痕迹后,才坐回了对面,喝了一口陶瓷杯里的清酒后,淡淡回答:“听说他来了,所以我也飞过来了。” 乍听之下有些迷糊,随即恍然话中的“他”所指为谁后,她才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微动,听着他继续说着。 “其实只是晚了一步,但等我赶到宗谷岬时,还是错过了。反正回去的路就这一条,只要你不再临时起意,追上你是迟早的事儿。” 顿了顿,他忽然抬起了眼,静静地凝视着她:“幸亏,还是追上了。” 第三十四章 坦,真情 第二天,许娉婷一睁眼,跌入的便是高城复杂深邃而又灼然的目光。 乍然看到他躺在自己身旁,许娉婷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来自浑身无处不在的疼痛,尤其是身体的火辣和酸胀,提醒着她昨夜两人所发生的一切。 “干嘛这么看我?”恰好是面对着他睡,省了她偏头的功夫,许娉婷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想保留着。 语气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张口时微微翘起的嘴角鼓起两片润嫩饱满的唇.瓣,青黑的发丝衬得白净的小脸风情万种。等高城反应过来时,他的手掌已经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尚余绯红的面颊。 许娉婷如同乖巧的小猫,蹭了蹭他温暖的掌心,恬静干净的笑容无比真诚,晃得高城一下迷了眼。目光随之触及她露出的锁骨上紫红相间的吻痕,他忽然眯了眯眼,紧接着蓦地倾过身来,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弄疼你了。我不知道你是……” 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他的进.入会再三受阻,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会疼成那个样子。无数次地看到她和宋斐之间的亲密无间,以及之前与她几次浅尝则止的接触,她的熟稔很容易让人误会。他以为,至少,她曾经属于过宋斐。 谁能想到,他的丫头,竟然是块尚未开垦的良田。他并非是有处.女情结,但是能够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其中的意外带来的狂喜是难以想象的。 内心无法抑制的激动令他的力道又加了两分。许娉婷的脸整个被按在了他赤.裸的心膛上,压得她呼吸困难。 好不容易用眼角余光瞥见他心口的一粒突起近在咫尺,她突发奇想恶作剧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 “嘶——”高城的身体猛地一个战栗轻哼一声,许娉婷立即感受到他与她紧贴着的皮肤马上灼.热起来。 趁着他因为战栗而松开些许空间,许娉婷“噗嗤”一笑仰起脸,斜睨着他:“是啊,被你占了大便宜。” 她的口吻带着漫不经心的玩笑意味,高城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松弛下来,星眸反而愈加深邃了两分,低沉的嗓音凝重无比:“许娉婷,你是认真的吗?” 突然莫名的问话,许娉婷怔了怔,不明所以地望定他严肃的表情,听他继续说着:“我知道如今灯红酒绿的年代,男欢女爱很正常,或许昨晚酒精的作用让我们两个都有些失控……我想要知道,你对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想法。” 向来条理清晰的他,竟然将这两三句话说得犹豫不决,面部的表情一再变化万千。许娉婷自始至终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看着他斟酌着说完话后,凝注着她的神色间难得流露出一丝几不可闻的不安和害怕,她的心再次泛起了酸楚的涟漪。 而看到她不发一语眼波微动,高城心中愈发忐忑,忽然便后悔自己为什么又自讨没趣地问这种问题。 不想,怀中的人本就近在咫尺的脸庞忽然贴了上来,主动地缠上他的唇.舌,轻而易举就撩拨起他反客为主。 一番热吻,两人及时地悬崖勒马,剧烈着喘着粗气。 许娉婷的贝齿蓦地在他的肩窝上轻轻咬出一排齿印,双手环住他的腰,瓮声瓮气地说:“高城,现在的我们是清醒着的。” 她明白,她之前对他的态度对他来说如同杯弓蛇影,所以他才会不安和害怕。 她的这一句话,是在告诉他,她不是酒.后.乱.性,她是认真的。 高城的身体应声僵了僵,手指轻轻地捏着她的下颔抬起她的头,闪动的目光灼然中难掩惊喜:“丫头……” 一声暗.哑的呼唤,他反手搂住她,温柔的吻落了上去,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脸颊,最后在她的唇上流连忘返。 许娉婷带着淡淡的微笑热烈地回应着,心中通透无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已经成功地占据了她的心。 一番耳鬓厮磨中,高城的手早已控制不住地在她的娇躯上游走,许娉婷也被折腾得小.腹处渐渐升起难耐的邪火。 两具烫热的身体重新纠缠在了一起,眼看就要擦枪走火时,忽然一声长长地“咕——”回响在房中。 意乱情迷中的两个人均瞬间愣怔住,随即便见许娉婷的脸颊上两抹红晕更浓,蓦地捂着脸埋进了被子里。 高城这才反应过来这声音的来源,不由哈哈笑了两声,搂住了裹在被单里的许娉婷,吻了吻她雪白的后颈,柔声说:“你再休息会,我去给你煮点东西。” 许娉婷自觉十分丢人。可是想到自己此刻饥肠辘辘都是因为某个家伙,更加感到忿忿,一把撩开被单不满地嚷嚷:“都怪你等不及我把面吃——” 却没想到高城此时恰恰正站在榻榻米旁穿衣服,她的“掉”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瞬间被近在咫尺的男色剥夺了所有的声音。 六块紧实的腹肌依旧,勾勒出性感的人鱼线,最后陪衬出小.腹之下密集的曲毛中仍处于勃发状态的贲张。 高城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身来,亦怔了怔。谁知这小丫头竟然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巨龙,双眼放光,如狼似虎。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有意无意地咳了两声。 许娉婷这才回过神来,不徐不缓一手抓住被单将自己的脸重新盖住。 听到高城似有若无地轻笑一声而后走进厨房的声音后,许娉婷久久才从被单里钻出来,一张脸已经红得跟煮熟的虾一般——倒不是因为看到他的身体而害羞,而是在想,原来塞进她小小的容器里的东西那么大尺寸,难怪她疼得那么厉害…… ? 冰箱里存放的多是速食,所以不得已,摆在许娉婷面前的依旧是面条。所幸肚子饿,高城的手艺也不错,闻着什么都是香气逼人的。 可最大的问题是许娉婷着实累到了,在高城进厨房期间她又打了个小盹,任是高城怎么喊她都不愿意起来。 无奈,高城怕她饿坏肚子,只能亲自给她套上和服浴衣,然后抱着柔若无骨的她,一口一口往她嘴里喂。 这一来,许娉婷仿佛彻底成了任性的孩子一般,舒服地靠在他怀里,指手画脚地一会儿让他夹这个,一会儿让他夹那个。可怜了高城,衣衫不整的温香软玉在怀本就蹭得他心猿意马,还得忙着伺候小祖宗一样伺候她,生理心理上双重折磨。 “喂,许娉婷,你的独立自主哪里去了?或者把乖巧恬静找回来也好。”高城倏然沉声问道。 玩得不亦乐乎的许娉婷应声挑了挑眉,斜眼睨他反问:“怎么?这么快就嫌弃我刁蛮任性.爱撒娇了?” 不等高城反应,她兀自接着自黑:“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心狠手辣蛇蝎心肠蛮不讲理横行霸道吗?现在我还要提前警告你,我还占有欲强善妒嫉恨,既然敢爱我,就得敢死在我手里。” 说话间,许娉婷从榻榻米上跨坐上了他的腿,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伸出修长的食指,狠狠地在他的心口处戳了戳,语气阴森,偏偏杏眸又是弯得温柔。 高城搂着她的腰饶有意味地听她说完,夹了颗丸子塞进她的嘴里,薄薄的唇线因愉悦而抿成好看的弧度,一把抓住她的食指,“正好,既然做了我的女人,就别想从我身边离开,就算是死,我也会绑着你一起死。” 许娉婷咯咯地笑了两声,霍然就贴了上去,将含在齿间的丸子往高城嘴里送。送到一半时故意咬着不放,两人的唇舌就这样围绕着一颗丸子相互挑逗嬉戏着,呼吸不觉就在这嬉戏中粗.重了起来。 可恨的是,她的手指还十分不安分,一直在他心膛前似有若无地打转撩拨,慢慢地往他的小.腹下探去。 高城喘着气一把将她撩翻,反身将她按倒在榻榻米上,禁锢住她的手脚,居高临下地眯起星眸目光灼然地看着她,“小妖精,一会儿一种样子。” 闻言,许娉婷樱唇勾了勾,轻轻地朝他吹了口气,狡黠而又娇媚地问:“那你喜不喜欢?” 仙女也好,妖精也罢,女人嘛,就是要有各种不同的面目。可无法否认的是,这每一个面目,也都是真实的自己。 高城深邃的眸底有两团火焰熊熊燃烧,嘶.哑着声音不遮不掩地承认:“喜欢。所有的你我都喜欢。现在这副撒娇小女人的样子也很闹心。” 许娉婷应声敛了敛神色,用手指捏了捏他下巴上隐隐长出的胡渣,蓦地作严肃的思索状,“说起来,我正值青春年华,你却已经而立之年了,好像喊你声欧吉桑都可以吧?” “嗯?欧吉桑?”星眸随着他的重复霎时危险地眯了眯,眉尾轻挑,“你是嫌我老?” “不是。”许娉婷表情认真地摇了摇头,继续道:“现在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们都喜欢你这样沉稳帅气又多金的大叔,削尖了脑袋眼巴巴地贴上来。” 高城略显志得意满地笑了笑:“怎么?你怕抢不过她们?” “我为什么要怕?”许娉婷再次摇了摇头,随即恶作剧地贴近他,探出一截舌尖欲拒还迎地舔了舔他的喉结,娇笑着自信道:“我自己就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或许是之前许娉婷留给他的多是成熟.女人的印象,高城一直对两人的年龄差距很模糊。而如今经她一提,他才想起,他和许娉婷之间差了整整八岁。 都说三岁一个代沟,可似乎,他并不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交流有任何的障碍。只是如今在男人自尊心的作用下,他忽然有些担心,许娉婷是否会嫌弃他老。 不过此时此刻,眼球上的刺激使得他的脑子想不了太多的东西。这丫头,实在是太擅长撩拨人了。 她的和服浴衣松松垮垮,脚掌还有意无意地在他的小腿上摩挲。高城浑身又紧又疼,蓦地伸出手掌将她的小脚抓在手里。 谁知许娉婷怕痒,被他这么一抓,忍俊不禁地弓起背闪躲,脚上一踹恰恰将榻榻米上的小木桌踹翻了,桌面上的吃食全部翻洒到席面上来。 第三十五章 溺,温馨 高城眼疾手快地搂着许娉婷躲闪到了一旁,许娉婷惊诧地盯着席面上的一片狼藉半晌,随即偏过头去,正瞥见高城鼓起的某处布料恰好被面汤洒上了可疑的污渍,愣了愣,不由掩嘴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还不是你给整的!”他故作严肃地训斥道,似是想要遮掩这一时“胯.下之辱”带来的尴尬。 见他突然伸过手来,许娉婷以为他想对她“动手”,下意识地憋住了笑避了避。高城只得无奈地按住她的肩不让她乱动,然后从她的头发上拿下两根沾上去的面条,“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许娉婷双手环xiong,眸光肆无忌惮地故意往他的脏处看去,语气里充满了挑衅,“总比你好多了——啊,你干什么——” 话说着,她便尖叫了起来——高城蓦地一手抓住她的小腿,一手扶住她的腰,两下就让她扑倒在他的肩上,紧接着扛起她就往楼下的卧室走去。 许娉婷的两只小腿并拢着被桎梏住无法动弹,只能拼命地在他的肩上扭.动,双手不忘去挠他的背。 “安分点!”高城宽厚的大掌倏然“啪”地一声脆响拍上了她圆润的臀部,沉声威胁道。 不一会儿,许娉婷就被扛进了浴室里。 浴缸是下嵌式的设计,周边整个用防滑的木板铺就。高城细心地从柜子里找了件毛毯铺在了浴缸边缘,才将她放了上去,伸手将她的长发悉数从背后撩到了前头,随即抓过花洒,调节到合适的温度后,开始给她洗头。 一句话也不解释,只用自己的行动来说明。这向来就是他的作风。 他殷实的手指穿插于她的秀发间,温热的触感通过头皮一丝一丝地传递到她的心头。许娉婷静静地趴在浴缸边沿,在彼此沉默不语的淡淡温馨中享受着独一无二的温柔相待,嘴角禁不住噙起幸福的笑意。 “那个,高城……”许娉婷忽然犹豫地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是水温太高,还是不小心扯到你头发了?”高城立即关切地询问。 “不是,都不是。”许娉婷连忙否认,然后提议道:“我能不能换个姿势?” 虽然垫了毛毯,可一直这么趴着,难免气闷得难受。 高城了然,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头发,给她翻了个身。 昨天洗澡的时候,许娉婷就发现浴缸正对的天花板是块镀膜玻璃。因为外头都被积雪所覆盖,此刻能看到的只是白白的一片。若是平常,想来是可以一边舒坦地泡澡,一边欣赏夜空美丽的漫天繁星。 思及此,许娉婷不禁在心中再次称赞,这座小木屋细节之处的设计实在是很精致。而能够看中这里,可见高城的眼光也是很好的。 “一个人傻笑什么呢?”两人本就面对着面,伏在上头的高城自是将她所有的表情一览无余。 俊眉朗目,即便此刻头发有些凌乱,掩盖不了他的气度不凡,隐隐约约的胡渣更令他男人味十足。他俯着身子,从男式和服浴衣的交领处露出一片结实的xiong肌闪着蜜色的光泽。他如待珍宝般耐心地帮她捋顺每一缕头发,认真的性感模样,吸引得许娉婷一刻也挪不开眼。 高城似是读懂了她眼底亮晶晶的光芒,素日平直的唇线不由自主地划出淡淡的笑意,任凭她肆无忌惮的目光地落在他身上来回逡巡。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已经联系了人来接我们。只是大雪封了路,得再多等一两天。”高城顿了顿,一挑眉:“怎么,着急着走?” 许娉婷伸出手指将他的交领拉开了些,“高总日理万机都不着急,我能着急什么。” 闻言,高城却是忽然轻声说了句:“我倒是希望永远都不要回去了。” 许娉婷的手指应声滞了滞,杏眸顿时跌进了他黑若深湖的星眸深处,无边无垠,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深深地将她吸引住,直抵他恳切而认真的内心。 “好了,我就那么好看吗?”高城戏谑了一句打断了两人间的沉默,用毛巾将她的头发包住,准备拉她起来。 许娉婷撇了撇嘴,懒懒地不肯起身:“身上还疼着,起不来。” 高城无奈,只得一手伸到她的膝窝处,一手绕过她的背,将她横抱而起,“小懒虫!” 许娉婷这才心满意足地环住他的脖子,鼻间哼哼了两句,对这个称号不予评论。 既然做了,全套服务自是要齐备。于是洗完了头,便是该给她吹头发了。 他的动作熟稔而温柔,伺候得许娉婷舒服地眯着眼睛几乎快要睡着,迷迷糊糊中还不忘打趣道:“从实招来,你到底有过几个女人?” 虽然是问,可她并没有等高城回答,就兀自扳着手指替他数着,自言自语地嘀咕:“好像也没见你有什么桃色绯闻。除去对你图谋不轨的Vivian,然后小高乐的母亲——等等!” 许娉婷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惊叫一声:“你不会已经结过婚了吧?!” 高城的手上正抓着她的头发,她这一惊一乍之下便被扯到了头皮,她却是顾不到疼,微蹙着眉头,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 “毛毛躁躁!”高城连忙拨开她的头发检查她的头皮,避开了她的目光,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 他的神色显然有些不对劲,许娉婷心底有些后悔自己嘴太快。之前她就猜测小高乐十有八.九是他的私生子,既然是私生子,就必定背后有隐情。而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不太愿意谈论这件事。 两人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良久之后,倒是高城肃着脸色抿着唇问她:“你很介意这件事吗?” 许娉婷怔了怔,与他复杂的眸光对视上,轻笑一声,反问道:“我干嘛要介意?” 见她说话时表情自然,神色自若,高城心中微微动容,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专注地凝视着她久久,然后叹了口气,“小高乐……他是我哥的孩子。” 关于高城的家庭背景,许娉婷了解得着实不多。也是上回从陆秉钊口中她才得知原来他还有个已故的哥哥,而这个哥哥似乎还是他和家里闹翻的原因。 她蓦地伸手按住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将其拉平:“如果是不高兴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你皱眉的样子真的很像老头子。” 一说完,见高城挑了挑眉尾眯起了眼睛,许娉婷连忙推了他一把:“脏死了,快去洗澡不跟你闹了!” 鼓着腮帮子,满脸嫌弃的模样,水润的杏眸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甜蜜笑意,高城明白她这是故意转移话题,终是给了她的额头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便兀自进了浴.室收拾身上沾到的狼藉。 等他出来时,却发现她竟然又趴回chuang上去了。 想起她自醒来之后就一直在抱怨浑身疼不愿动,高城心底有种复杂而说不出口的异样感觉。 “怎么了?还是不舒坦?”他坐到chuang边伏下.身子,用下巴的胡渣去蹭她的脸,柔声问道。 许娉婷半眯着眼睛将脑袋转了方向避开他的蹂.躏,鼻间哼哼了两声算是作为回答。 “要不,我给你按摩?”高城想了想,提议道,同时脑袋中已经在飞速地回想早年学过的那一套舒展筋骨的手法。 有人主动要求伺候她,许娉婷自是图得乐意,再次哼哼了两声以表示同意。 说干就干,高城立即爬了上去,正欲动手时,看到她身上还穿着和服浴衣,忽然一本正经地提醒她:“那个,为了让效果更好,你背上的衣服得脱了。” 许娉婷想着平时在美容馆里也是只裹着浴巾让按摩师服务,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高城的心猛然乱了节奏地跳了两下,向她伸去的手竟然隐隐有些颤抖。暗暗咒骂自己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没有出息,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从她的肩上将衣服褪至腰间,带出一幅画卷缓缓在眼前展开。 乌黑的长发微微散开,如拉开的卷帘一般垂落在如珠玉圆润的肩头。流畅的脊椎线自后颈顺滑而下直抵被衣服隐约遮挡的尾骨,洁白的肌肤莹润细腻而饱含弹性,于淡淡的灯光下微光流转,好像一块完整的璞玉从内到外氤氲出曼妙无比的光华。 高城深邃的眸光霎时闪了闪——就是在这本该无瑕的玉背上,一条浅粉色的疤痕煞风景地留在她的右侧肩胛骨附近。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想要抚上去,眼看就要触到时,却突然止住了。 随即,他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开始给她按摩起来。 厚实的手掌顺着穴道在她的背上游走,或按或捏或揉或推,手劲随之一会儿重一会儿轻。来来回回几下,许娉婷只觉得全身的酸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仿佛能够听见身体里骨头渐渐展开的脆响声,身上也慢慢热了起来。 本就半眯着眼睛的她舒服得阖眼昏昏欲睡,嘴里不由带着赞赏的口吻喃喃道:“没想到你按摩的技术比你的chuang上功夫好那么多……” 话音刚落,许娉婷就明显感觉到背上的手突然滞了滞,她才蓦地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失口。 第三十六章 恋,蜜意 “你说什么?嗯?”耳畔霍然传来他阴侧侧的声音。高城整张脸俯了下来,薄唇几欲贴着她的耳廓,眯着眼睛灼然地盯着她,脸色很是阴沉。 许娉婷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慢慢地挪动身子想要撤离他的气息范围内。不想小心思早被高城看穿,加上两人此刻的姿势她本就处于下风,他只是毫不费力地横过胳膊就将她圈住了。 “乖,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他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颔,如同哄孩子一般诱着她。 眼瞧着他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眼底闪烁着不明意味的精.光,许娉婷一边在心底暗暗悔恨怎么一不小心就戳中了男人最忌讳的话题,一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念电转着该怎么把话圆过去。 “嫌弃我功夫不好……那怎样才是好……”他兀自喃喃地说着,“这样?” 脊背上,他的指尖蓦然轻轻划过,激起痒痒的触感,许娉婷的身体随之颤了颤。 “还是这样?”他继续说着,指尖顺着后背mo索到了她的浑.圆处,但又没一把握.住,只是似有若无地摩挲。 许娉婷只觉身体深处随着他指尖的移动开始升起电流,让人禁不住想要要低Yin出口。可是高城正饶有意味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她不想在他面前服软,硬是抿着嘴唇不出声。 “或者是,这样?” 他的星眸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手掌已经伸到了她的腿上,慢慢地沿着她的腿根内侧向上游走而去。 “好啦好啦,不要闹了。”许娉婷猛地并拢了腿将他的手掌及时夹住,制止了他往危险地带靠近,巧笑嫣然地说道,私下却是暗暗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高城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笑意更浓地注视着赔笑的许娉婷,佯装无辜地说:“不是你自己说我功夫不行。那你得告诉我,怎样才算功夫好,我才能伺候得你满意,不是吗?” 许娉婷一边抓着方才被脱了一半的衣服以防走光,一边暗暗咬牙这男人不是一直很严肃内敛吗,现在怎么都懂调.戏她了? “你真的想知道?”许娉婷勾了勾唇角,反问道。 见高城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她的眸底瞬间闪过一丝狐狸般狡黠的精.光,下一刻,她的手快准狠地往他的下.体抓去。 “嘶——”高城猛地呻yin一声,脸色一变,不可思议地盯着许娉婷,“你——” 话没说完,她的手竟还故意动了动,高城的身体颤了颤,脸上的表情一半古怪一半舒坦,看得许娉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就是趁着他自顾不暇的这个时候,她敏捷地挣脱开他往chuang沿滚去。 “想跑?” 然而,高城的反应比她还要快,长长的手臂一把揽住她的腰就将她拉了回来。 “啊!我错了我错了!快放手!我错了!”许娉婷连声大叫道。 高城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抓住她胡乱舞动的两条胳膊,脚下也不忘抓紧她乱蹬的两条腿,一个翻身,就将她死死地压住:“现在认错会不会太晚了?嗯?” 话刚说完,高城忽然没了动静,一双深邃的星眸似是被什么吸引住,闪烁着某种危险的精.光。 许娉婷的视线下意识地去找寻高城的凝聚所在,这才发现方才的一番动作下,她身上的和服浴衣早已大开,心前所有的风光袒露无遗。 尽管两人已经有过亲密的结合,可如此被他盯着看,依旧觉得羞得不行。 “你——你快放开我!”她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扭了扭身体挣扎着,开口命令道,声音里不自觉带着丝娇嗔。 高城一眨不眨的目光益发暗沉,眼前的景色如同满园春.光中最盛的鲜花,一下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丫头……”他细细地含.住了她的耳垂,嗓音因暗.哑而愈加性感:“丫头,我们再来一次吧……” 边说着,他炙热的大掌边在她的身上一路游走。 许娉婷半阖着眼,用最后一丝理智断断续续地拒绝道:“不、不行……疼……” “不会疼的,我会轻点。”他的唇.舌还在她的耳垂上打磨,继续引诱着,口吻十分坚定,好像在承诺着无比郑重的誓言。 许娉婷的手抵在他的心膛,无力地推了推,“我不会上当的……你……你让开……我不要……” 高城似有若无地轻笑一声,敏捷的舌尖如灵巧的小蛇吐着信子在她的颈侧和肩上来来回回游移,一寸寸温存地舔.舐她光洁无瑕的肌肤。 “别这样……不要……”许娉婷开口制止,浑身紧绷,迷.离的杏眸水润莹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抓住罪恶的源泉,但显然早一步被高城看穿意图,重新束缚住了她的双臂。 “乖,你会喜欢的……”他充满蛊惑的低沉嗓音温柔地贴着她的耳廓呢喃,幽深的眼底色彩浓重,薄薄的唇畔微微翘起。 他的唇胡乱地在她的耳后和脖颈上吻着,她的一张小脸飞速地涨红,身子根本禁受不住他如此的温存,在既刺激又难受的折磨中如置于阳光下的冰块,慢慢地磨了棱角,最后瘫化成了水。 “停……停……不要……唔唔……”她语声呜咽,几乎快要哭出来,鬓边的头发已被汗水浸湿,一根根黏在脸颊侧,十分惹人怜爱。 见她心口剧烈地上下起伏,一双水色朦胧的杏眸目光略显神离茫然,高城似是终于听见了她的乞求,轻笑着啄了啄她鲜嫩的唇.瓣,低沉着声音似笑非笑地问道:“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是要还是不要?” 许娉婷顿时一副要哭不哭泪盈在睫的委屈模样,微蹙着秀眉,似是当真仔细思考了起来,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住下唇,娇媚如慑人魂魄的妖精。高城瞬间失神,心底后悔折磨她——因为更受折磨的分明就是他自己。 天知道他刚才挑逗她的同时,自己又是如何艰难地隐忍强烈占有欲? “丫头,它迫切地需要你……”彻底地放下了所有的骄傲与内敛,口吻委屈而略带乞求地在她耳畔诱哄。 边说着,他故意在她身上蹭了蹭,意有所指地继续说服着:“而且,你现在也需要它……” 一旦欲.望上身,男人的所有思维都会被精.虫所控制,这一点也不假。许娉婷万万没想到,此刻在她耳边低喃细语好言诱.惑的男人竟然会是高城。 之前早有耳闻他的禁.欲道士精神,两人第一次的结合她也能够感觉到他略显生涩的技巧,完全理解他的食髓知味,心中不免对他的温言软语生了不忍。况且,经过方才的一番撩.拨,两人都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要是拒绝,岂不是矫情做作得很? 许娉婷微蹙着眉头思忖着,高城一见她犹豫的表情就知有戏,才不管她是否下了决定,兀自扛枪装弹,给她加一把烈火。 “丫头丫头……”他含含糊糊地喊着,扶住了她纤细的腰将她微微托起,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肩、她的后背、她的腰际,唇舌从她的锁骨纠缠至她心前的沟壑,温柔耐心地消磨她最后的意志。 许娉婷的手臂下意识地攀在他的肩膀上,一点一点地被瓦解着防线,身心战栗,半阖着水光盈盈的眼,樱唇微张,眉尾轻挑,睫毛如羽翼轻轻颤动,极近妖娆魅惑。 一如第一次时的剧痛令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缩,惊呼出口。然而他的唇在第一时间堵住了她的口,缠上了她的舌,肆意地掠夺。同时他箍着她的腰的手臂猛地收紧了一分,将她欲逃离的身体蓦地捞了回来。 脑中如同有焰火炸开,绚烂无比,如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几乎令人疯狂。 暗沉如墨的眼底沾染着浓重的情.欲之色,凝注着微蹙眉头朦胧的杏眸,他耐心地极尽温柔地与她慢慢厮磨着,直至感觉到她的身体褪去了最初的不适,渐渐放松了下来。 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沿着他坚毅的脸颊滑落,他稳住自己颤抖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吻着她,嘶哑的嗓音如同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般在她耳畔细语呼唤着她:“丫头……丫头……” 好像向往远方已久的野马骤然脱缰,恣情肆意地在辽阔宽远的草原上驰骋。欢愉与痛苦的交织,乍然从缓慢的节奏毫无预告地转入狂奔模式,许娉婷霎时被强烈的快.感刺激得不一会儿便陷入了迷乱的状态。 两具身体如藤蔓一般缠绕在一起,渐渐地奏响共舞云端的入骨结.合,宣泄深深的爱意。 “丫头……丫头……”他情不自禁地对她奉献出内心最动听的呼唤,几欲失去意识的许娉婷似乎陷入了空白的迷茫,也不知究竟听没听到。 炙热的种子在她的身体深处尽情地释放。她的心脏猛地缩了缩,脚趾如抽筋般蜷缩起,涣散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注视着头ding昏黄的灯盏有一瞬间的凝滞。 坚实有力的臂膀搂紧了她的腰,抱着她直接躺了下去,让筋疲力尽的她趴在他宽敞的心膛上。他的唇在她的脑袋上方擦着她的头发疼惜地吻着,带着茧子的掌心轻轻地在她的背上摩挲。 强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地冲击她的耳膜,一声声“扑通扑通”,节奏一致地与她的心跳产生和.谐的共鸣。散乱的头发被汗水湿得如同刚从水里泡过,脸颊上两团媚.色的潮.红彰显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情.潮,许娉婷的手虚扶在高城的腰上,在疲倦中渐渐入了梦境。 第三十七章 患,得失 然而,她低估了某人的精力。 本以为一切已经结束,没想到她才眯眼没一会儿,迷迷糊糊中便感觉到他炙热的手掌又开始在她身上四处点火,薄唇在她的耳后细细研磨。 酥酥麻麻的电流随之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体里四处流窜,许娉婷阻止了他的骚扰,不满地翻了个身欲逃离他无处不在的气息。 不想,他锲而不舍地在她光洁的脊背上来回游移,一点点地激起她的骚动和战栗。许娉婷转身枕到了他的手臂上,借机压住他不安分的手,眼皮子都不睁一下,疲倦地咕哝道:“别玩了……” 她不算细瘦,可此时gong着背窝在他怀中亦是小小的一团,像只贪睡的猫。某些柔嫩的部位触着他,温温.软软,或深或浅地带着欢.爱过后的痕迹,令他有些责怪自己方才意乱情迷之下多少还是失控了力道。但不免又联想起蚀骨般的旖.旎滋味,心底再次升起了绮思。 而这绮思飘荡起来,自然而然地外化为身体里的火。 微微红肿的唇.瓣无意识地撅着,高城禁不住靠上前啄了两下,明知故问道:“累了吗?” 许娉婷似有若无地从鼻间哼哼地应了一声。 “是不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许娉婷再次似有若无地从鼻间哼哼地应了一声。 “那……你想被伺候得更舒服吗?” 条件反射之下,许娉婷依旧似有若无地从鼻间哼哼地应了一声。 下一秒便感觉到身侧的人突然重新压了上来,许娉婷猛地睁开眼,立即对上高城似笑非笑的暗沉星眸:“是你自己说的。” 许娉婷双手抵在心口推搡他:“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了!” “还有力气推我,怎么不行了?”高城的手已经在她的身体酝酿起来了。 “你——你什么时候这么无赖了?”许娉婷圆瞪着杏眸怒斥,“天都黑了,我晚饭还没吃!” 高城低笑一声,眉尾挑了挑,“我们也算是从天亮做到了天黑。既然天都黑了,就更是做事的时候,再把从天黑做到天亮补足了吧?你说要言传身教地告诉我怎样算功夫好的……” 邪魅诱.惑的口吻带出的热烫呼吸打在她的皮肤上激起鸡皮疙瘩,她的额头瞬间三道黑线下来,而他邪恶的手竟已探到了关键部位,惹得她不由自主嘤咛一声,略微喘.息着继续据理力争:“你、你已经合格了,真的!” “是吗……”他缓缓地对她吹了口气,“既然如此,更该继续磨练,直至炉火纯青……” 话语的尾音还在空气里,他的唇已经熟练地堵住了她的欲待出口,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开始了新一轮的爱.抚和索取。 紧密交缠畅快淋漓的翻云覆雨,完全陷入情.欲的深渊,如同浮浮沉沉于海上,不知方向和目的,只知身无可依,仅能死死地抱住浮木,在虚实结合的飘飘荡荡中前行。 最后究竟是怎么结束的她根本就没有一点印象。唯一深深体味到的是,男人在chuang上永远是天生的战士和勇猛的将军。高城亦是悟性极高的奇才。 ? 许娉婷是被饿醒的。 最要命的是,一醒来,浑身上下无法忽略的酸痛感便源源不断地汹涌袭来,在清醒的状态下愈发切身透骨。 身边的人已经不见,chuang单皱得惨不忍睹,踉踉跄跄地进了浴.室泡了热水澡后,才稍稍觉得恢复了一些元气。 然而意气难平的是,等她上了楼后,厨房里的某个罪魁祸首竟然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想吓他一下,谁知还没动作便被他一拉一扯再一带,反落入了他的怀中。 “起来了?”他的手掌搂着她的腰,深深吸着她身上洗过澡后的清香,微凉的薄唇在她额上印了印,虽然没有笑,可眼底的笑意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锅里不知在炖着什么,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勾搭得许娉婷的肚子抗议得更加厉害。她被按着抵在了灶台边,双手环上他的脖颈,懒懒地抱怨:“好饿。” 其实她本身并不是一个黏人、撒娇而肉麻的小女人,可是不知怎的,在面对如今亲密无间的高城时,她不由自主且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如同小孩一般无行为能力的人,凡事都想赖着他。 于是矫情之下,连声音和口吻都变得颇有莺歌燕语的娇嗲感觉。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再壮怀激.烈的爱情也比不过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高城可能就是属于她许娉婷的厚实肩膀。曾经以为重活一世她不再需要依靠,可不知不觉中依旧被高城所吸引直至俘获。 也因此,她忽然有些恐惧——幸福往往容易飞走,而她经受不住再一次的受伤和背叛。 思及此,她下意识地抱住了他,埋在他的肩上,自己完全不用力。 高城并不知道她在心中的千回百转,只以为她依旧疲惫不堪,心疼得任由她压在他身上,温暖的手掌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拍抚着,并试图以调侃调节气氛:“你喂饱了我,该轮到我喂饱你了。” “还敢提!”许娉婷应声张口便往他肩上咬去,并且力道结结实实,一点都不留情面。 高城不闪不避也不喊疼,仿佛被咬的不是他自己一般,反而开怀地笑了笑,笑声震动得他的xiong腔发出共鸣。 “丫头,”他倏然捧着她的脸,幽黑的星眸饱含深情,一眼不眨地凝注着她,语气真挚地说:“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感觉到如此幸福。而这一切,都是你为我带来的。” 最严肃内敛的他说出的情话别扭而让人深信不疑,许娉婷的唇角始终保持着弧度,盯着近在咫尺的性感男人,考虑着是否该赏给他一个大啵。 就是在这个时候,屋外蓦地传来车轮驶过雪地的窸窣声。 “应该是接我们的人来了。我出去看看。”高城拍了拍她的头,说完便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便听见高城惊讶而不悦地问道:“怎么是你?” 许娉婷下意识地也想出去看看,没等她走到门口,便听来人口吻略带谄媚地笑道:“高总大驾光临,我怎么能不亲自来一趟呢?” 闻言,她霎时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这是许娉婷永远也忘不了的声音,熟悉而遥远,跨越五年的时光长河闯入耳中,重锤般击在她的心上,不可思议得令她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幻听。 她颤抖着手打开了门,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目光直接锁定来人,那人也正因为动静而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只一眼,许娉婷如遭雷劈,双.腿一软。 “你怎么没披外套就出来了!”高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许娉婷,及时搀住了差点摔倒的她,语气略带愠怒地说。 却见许娉婷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也不知是因为冻的还是因为自内心深处蔓延上来的寒气。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眼睛死死地盯着站立在雪地中的那个人,眸光里在片刻间闪烁过无数各异的情绪,最后悉数杂揉成一团深幽若古井的沉黑。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察觉到她的异常,高城的神色倏然一变,二话不说即刻抱起她回了小木屋里,将毛毯裹到她身上,蓦地被许娉婷一把握.住了手掌。 不堪的回忆和零零星星的线索重新一股脑涌了上来,深埋心底已久的怀疑种子在这一刻瞬间发了芽伸了枝,堵得她眼神复杂地注视高城半晌才试图冷静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没事,只是有点晕。” 其实许娉婷不知道,她的试图冷静在高城看来并没有半分冷静,尤其是她握着他手掌的力道完全失控,指尖深深地抠进了他的掌心而毫不自觉。 高城很少见到这般失措、慌乱、沉痛的许娉婷,最近的一次便是那回在陆秉钊的会所里与Vivian发生争执被推倒…… 眉心轻轻一跳,他不动声色地将陡然生出的所有心思和疑虑暂时敛下,关切地说:“要不你再去睡会,我们晚点下山。” “外面的人就是来接我们下山的?”许娉婷的神色已经镇定了不少,斟酌着开口,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嗯,他是负责管理这片度假屋的经理。”高城略显迟疑地答道,眉头微微拧起,似是想起了什么,表情看上去若有所思,恰恰错过了许娉婷的眸底因他的话而划过的一抹异样色彩。 “高总?没什么事吧?”外头,那人隔着门好心地询问道。 许娉婷的心脏猛然一缩,脑中在一刹那间闪过无数纷乱的念头,最后蓦地抱住了高城,声音有些混沌:“我想在这多呆一夜。我们明天再回去吧!” “好。”高城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随即放开了她,走了出去。 两人隔着较远的距离不知说了些什么,若隐若现的声音于不时吹来的风中破碎飘零,许娉婷僵硬着身体瘫坐在榻榻米上,双手抱膝蜷缩成一团,在突如其来的寒战中,静静地听着自己的xiong腔里发出的清晰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第一章 归,故人 连续一周的雨水过后,绿芽一.夜之间纷纷从枝干冒出头来,开启了第一波的浓浓春意。细雨依旧濛濛,城市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的熙熙攘攘。只是隔着一面玻璃窗罢了,却仿佛阻断开来两个不同的世界——热闹是外头的,独特的安宁才是街角这间咖啡屋的氛围。 许娉婷兀自出神地发着呆,不久之后,匆匆而来的一个人蓦地在她对面坐下,打断了她漂浮的思绪。 酒红色的卷发自然而然地垂在xiong前,即便大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也能轻而易举看出她的青春靓丽。摘下墨镜后,一张艳美的脸蛋狐疑地打量了许娉婷一会儿,犹豫着开口问:“你真的能帮我?” “倪茜小姐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主动联系我?”许娉婷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倪茜略显不自然地僵直了脊背,反驳道:“明明是许小姐通过酒店前台的服务员主动联系我的。” 许娉婷并不与她争辩什么,只是轻轻笑了笑。 确实,自从在宴会上意外地有过一面之缘,她就顺藤mo瓜地找人在酒店守株待兔,总算确定了许世安果然在外头金屋藏娇。不过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前台给倪茜留了联系方式,转告有需要的时候就来找她。 “倪茜小姐最近的精神似乎不太好。” 语气分明别有意味,倪茜的脸色即刻有些难看,“许小姐如果只是为了羞辱我,那我们应该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毕竟年轻,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也难怪,名不见经传的小嫩.模,难得傍上了许世安这样的人物,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就遇到危机了,怎么能沉得住气?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容易把握。 许娉婷心下思忖着,面上恬淡一笑:“倪茜小姐着什么急,反正以后将会是合作伙伴,我关心一下你,有什么错吗?” 她的表情很诚恳,搭配着她甜美的长相,与倪茜所想象当中的许家千金大小姐的形象大相径庭,令人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她还是镇定地说道:“我知道你和他面和心不合。所以,你不用指望我帮你害他。” “我也知道你目前还依附着他,损害他的利益就等于损害你自己的利益。从本质上来说,我们的立场确实不同。不过,有一点,却都是我们都希望看到的。那就是——”许娉婷玩味地笑了笑,故意顿了顿,才继续说,“想要他和王桂凤不和。” 倪茜的神色应声动了动,“你有什么办法?” 许娉婷反倒忽然转口问:“你知道为什么许世安最近对你不加理睬吗?” 猝不及防下被直白地戳中痛点,倪茜的表情十分难看。所幸,许娉婷本就不是为了得到她的答案——如果倪茜真的清楚的话,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这个是为你准备的。”许娉婷蓦地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到了倪茜面前。 倪茜困惑地看了一眼,待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后,不由惊讶道:“这是——” “你知道许世安目前最想要的是什么吗?”许娉婷打断了她的问话,反问道。倪茜盯着手中的东西若有所思片刻后盯着她,许娉婷微微点了点头肯定她的猜想,“王桂凤和许世安在一起这么多年,多少是有感情的。假如你赶在她之前怀yun,还怕许世安的心不放在你身上吗?所以,这张化验单,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可是他又不是sha子?我毕竟不是真的怀yun,早晚会露馅的!”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于激动,话一说完,她的神情不免有些羞赧。 许娉婷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只要把他栓在你身边,那么,假的迟早也会变成真的……” 倪茜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不仅是因为她明白了许娉婷的意思,还是因为她忽然从中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脑海中不由对自己光明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抬眼间,见许娉婷似笑非笑的杏眸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倪茜心中一紧,端起了面前的咖啡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以掩饰此时内心的欣喜。 “看倪茜小姐这样子,应该是对我们的合作没有异议了。” 倪茜并不直接开口答应,而是颇为泾渭分明地撇清关系:“我们各取所需。所以日后许小姐没有立场用这件事情威胁我为你做什么。” 许娉婷轻轻挑了挑眉尾,“那么,可以送出我的第二份礼物了。” ? 从咖啡屋出来后,许娉婷看了看时间还早,便临时改变了计划,先回了一趟五澜湾的别墅,打算换身衣服再去机场接机。 不想,刚进门,她敏锐的鼻子就察觉到客厅的空气里隐隐有股陌生的气息。 似是要印证她的想法,念头闪过的同时,身后,一道细微的脚步缓缓地走近她,最后站定在她的身后。 下一秒,一双手伸过她的肩膀,轻轻地挡在她的眼前,“猜猜我是谁?” 熟悉的嗓音,不再是隔着电话。真切地传进她的耳中,更加清亮而好听,竟然还携着些许男人味,蔓延出成长的痕迹。 鼻子在一刹那间酸涩,眼泪也未经她的允许就轻举妄动地浮满了整个眼眶。 她所有的反应明明都是不动声色的,对方却心有灵犀般立即捕捉到不对劲,一个箭步就跃到她面前,手足无措道:“你、你、你哭什么?!” 干净清爽的模样,眉目依稀如旧,却早已在缺失彼此成长岁月的这段时间里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和稚nen。许娉婷注视着晃在面前满是歉意的面孔,悬而未落的金豆子当真滑了出来,随即倏然紧紧地抱住高出她半个头的这个男人。 对方的身体蓦地僵了僵,感受着怀中之人传递过来的那不同寻常的激动,唇角渐渐地翘出了会心的弧度,然后缓缓地展开手臂,回抱住了她,柔和的声音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喜悦和颤抖。 “我回来了。” ?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夹带着泥土的芬芳和满院花草的香气,缠绕在整个xiong臆,连带着心情都异常舒爽。许娉婷享受着这份难得的纯净,半晌之后从吊椅里起来,准备回厅里,转身正撞见周涛目光晶亮地靠在门框边,不知已经在那看了她多久。 “还没睡?”许娉婷笑着问。 周涛双手插在裤袋里,悠闲地走到她面前,反问,“你不也还没睡。” “明天去酒店把房退了吧,以后就住这里。看看还缺什么,列个清单,明天让黄飞宏去给你买。”许娉婷思索了片刻,补充道:“要不直接让黄飞宏陪你出去挑!” 闻言,周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累吗?” 见许娉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周涛耸了耸肩:“又是亲自下厨,又是鞍前马后地为我打理好一切,活脱脱就像我的老妈子一般。五年了,每每在你面前像个小孩子。拜托,我如今好歹也是小有身份的人,在别人跟前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你没看到你那两个朋友一个晚上都在用怪异的眼光打量我吗?” 许娉婷怔了怔,随即笑得咧开了嘴,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感叹了一句:“是啊,小涛长大了!” 周涛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两下,“又来了!知道你和我姐姐很熟,可犯不着老用我姐姐的口气跟我说话。” 许娉婷理所当然地反驳:“我是你姐姐的好朋友,也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你,勉强算起来你喊我姐姐也不为过。” 周涛额边三条黑线下来,幽幽地提醒道:“我比你大三岁!” “那又怎样?”许娉婷不以为意地挑挑眉。 “好好,我不跟你争辩了。”周涛mo了mo鼻子,想他堂堂一个律师,面对许娉婷,也只能乖乖认输。关于这个问题,两人曾经讨论过无数次,可许娉婷依旧我行我素,他也没办法。 而奇怪之处正在于,分明是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可他总是在许娉婷身上看到自己姐姐的影子,这种错觉的影响之下,他无形中竟也习惯了两人之间的这种相处方式,就像她本就是他的姐姐一般。 “晚饭时候酒喝多了你。”思忖间,周涛的手指触上了她微红的面颊。 许娉婷触了触自己的脸,嫣然一笑,“高兴嘛!” 周涛的脸色应声微敛,柔和的目光浮上了几丝复杂:“都是我太窝囊了。照说你这样的年龄,该好好享受大把的青春时光,却深陷泥沼无法脱身。” “说什么呢你!”许娉婷目光微恻,“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责任——” “可是,我姐姐的事情本不该由你来承担。”周涛神色严肃地打断了她,“既然如今有了新的线索,就全权放手给我吧,你自己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不行!”许娉婷骤然喊道,嗓音中隐隐含了不明意味的着急和尖利,周涛顿时愣了愣。 第二章 诡,噩梦 许娉婷这才察觉到自己过于疾言厉色,下意识地垂下眼皮舔.了舔唇,不自然地将头发撩到耳后,缓和了语气说:“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是不会放手的。你作为她的亲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作为她信任的朋友,也有我的坚持。” “好,我知道了。”周涛的目光闪烁了片刻,扶住了她的双肩,一眼不眨地凝视着她,缓缓说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再一个人扛了。五年前,当我最绝望的时候,你主动地闯入了我的生活,专断地让我活在你的保护之下,却从来没有问过我究竟愿不愿意这样。我清楚你瞒了我很多,如果不是已经有了大致眉目,恐怕连这回找到徐强如此重要的事情你都不会告诉我。你让我不要干预你的坚持,可是你何尝没有干预我的责任?” “小涛……”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许娉婷的目光满是惊诧。周涛笑了笑,望定了遥远的天际,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娉婷,五年的时间,你一直在努力成长着,难道我就永远停滞不前地被你护在羽翼之下吗?” “还是,”他偏了偏头,“还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能够独当一面?” 夜幕下的小花园里淡淡的雾气弥漫,一片朦胧中,立在阴影里的男人,高大,ting拔,坚定的侧脸仿佛散发出腾腾的热气穿透了她的心。她有些恍惚,或许这些彼此缺席的岁月里,她所错过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不过,这又如何呢?她的弟.弟,在经历失去亲人的悲痛后,也能成长得如此伟岸。 心底忽然升起浓烈的欣慰和感动,许娉婷无声地笑了,与转过身来的周涛四目相对,红唇轻启:“好,我也知道了。” 谁知周涛却在这时弯腰俯身,凑到她脸前,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不满地撇了撇嘴:“我怎么瞧着你的表情像是终于看到亲生儿子成才,就差喜极而泣了?” 许娉婷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一把推开他的脸:“几年没人管你越发放肆了,连我都敢调侃!” 周涛敏捷地躲过她的蹂.躏,咕哝着:“我还想问问你,究竟是谁让你敢这么理所当然地在我面前摆姐姐的谱……”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叙了会儿旧,才准备各回各屋休息。临分开前,周涛才突然跟她提到:“回国前去北海道见徐强的视频我已经放在你的书房里了。” 许娉婷霎时顿了顿,周涛敏锐地发觉了她的异常,目光闪了闪,继续说:“你答应过我的,不再瞒我。我知道你是想借此确定什么,所以,看完视频后,请一定要告诉我你目前所了解的一切。” 半晌,她的声音略显哑哑地开口应道:“好。” 夜,异常得安静,许娉婷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愣愣地看着抽屉里的一份文件,脸色神色几经变幻。直到窗外沙沙的雨声再次响起,她才合上了抽屉,抓起了周涛放在桌上的U盘,插.入电脑,点击开视频。 ? 高城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已经整整16天19个小时了,自日本回来之后,他便一直穿梭于香港、德国和阿根廷三个国家的各种会议、商谈等等。明明忙得要命,可是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许娉婷。最要命的是,在此期间,那丫头别说是一通电话,连条短信都没有发给他过。 虽然没有明说,但经过小木屋共度的那几天,算是默认确定了两人的关系。或许是出于自尊心作祟,她没有先联系他,他也不想主动贴上去——没办法,在这段感情中,他似乎是吃瘪的那个,好歹要偶尔扬眉吐气一次。可谁想,左等右等,只等来了自己“为伊消得人憔悴”。 活了一把年纪,却栽在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像个毛头小子一样饱尝思念之苦,他自己都为自己感到窝囊。 车后座上,高城咬牙切齿地在心底默默想出了一连串惩罚许娉婷的各种花招,不自觉地将拳头的骨节握得啪啪响。而他的所有躁动情绪落入了Bryan的眼中,完全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饿狼。 Bryan当然早就察觉自家老板近日的各种不正常。似乎每天都在等什么重要的电话,手机总是不离手,还时不时问他是否有人找他。最惊悚的就是经常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握着手机陷入沉思,偶尔会露出淡淡的笑意,更多的时候则是浑身洋溢着日渐危险的怒火。 呆在一个情绪不可琢磨的老板身边,无疑是对身为助理的他最大的考验,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触动*,炸得他粉身碎骨。照理说他跟随高城多年,对他的了解不敢说十分也有八分,但这回,他是真真猜不透素来严肃冷冽的高城这样如同女人突然进.入更年期一般的躁动究竟是从何而来。 车子在各自心思中驶入五澜湾,刚停下来,高城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微蹙着眉头朝林子另一边的方向有意无意地瞥了瞥,随即步履匆匆地回了家。 以最快的速度洗去了风尘仆仆,穿戴整齐地收拾了自己一番后,高城心满意足地把小高乐喊到了自己跟前,第一时间给他派发了任务:“把娉婷阿姨找来。” 闻言,小高乐睁着萌萌的大眼睛,摇了摇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爹地要见姐姐,就该亲自去。” 那是以前高城要求他独立的时候教育他用的话,没想到此刻被他拿出来反呛自己。不过,高城可不会被一个五岁的孩子噎住话:“我也教育过你要帮家长分忧解劳。爹地刚出差回来,累得走不动,你帮爹地跑个腿是应该的。” 小高乐一眼不眨地盯着高城半晌,忽然问道:“爹地,你是不是想让姐姐当小高乐的妈妈?” 乍然的惊天之语吓得高城把正准备咽下去的水悉数喷了出来,被他纯净晶亮的眼睛盯着尴尬,只好掩饰性地咳了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谁知,这小机灵鬼眼珠子一转,别有意味地笑了笑,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说“爹地你别不承认了,那点小心思小高乐早就知道了”。随即,他故作神秘兮兮地凑到高城耳边,轻声说道:“爹地可要加把劲,姐姐家里新来了很厉害的大哥哥。” “什、什么大哥哥?”高城没有发现自己竟然结巴了起来。 小高乐背对着他屁颠屁颠地将呼呼大睡的小白强制抱在了怀里,不开心地瘪了瘪嘴:“不知道。姐姐都不理我。前两天小白跑进姐姐家里,是那个大哥哥送出来给我的。” 说着,小高乐转过头来,眼底有些沮丧:“爹地,为什么姐姐不理小高乐呢?” 此时的高城正在思索着小高乐口中所谓的“大哥哥”,并没有听见小高乐的问话。见状,小高乐歪着脑袋盯着自家爹地沉思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抚着小白的脑袋,小大人般地感叹了一句:“唉,电视里说的对,爱情会让人变傻。小白,我们要一直做聪明人噢!” “对了,儿子。”回过神来的高城忽然唤了小高乐一声,正儿八经地纠正道:“以后不许喊她姐姐,要喊她阿姨。” “为什么?”小高乐鼓着嘴对高城的不合理要求摆出了不情愿的抗议。 高城的神色略微不自然咳了一声,别过脸去,并没多说什么,只是敷衍道:“反正,不要再喊她姐姐了。” ? 结果高城一个晚上没有睡好。 借由小高乐将许娉婷找过来的计划被小高乐斩钉截铁地拒绝后,高城依旧拉不下脸面亲自过去寻她,于是退而求其次想给她打通电话。然而纠结了几个小时之后已是夜深人静凌晨时分,他始终没按下拨通键。 再退一步想要给她发短信。但删删减减修改了许久,没有一个版本的内容让他满意。 就是在这样的纠结中,他抓着手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境里竟然又回到了无人打扰的小木屋里,壁炉里的火焰融融地燃着,他喂着她温馨地吃着他煮的饭,她的脚轻轻地在他的小tui上蹭着撩bo。 喘.息声起,旖.旎漫开,两人在抵死缠.绵中欲.仙.欲.死,从客厅的榻榻米做到了卧室的大chuang上,最后在柔.软的地毯上不可抑制地欢.爱无边。 就是在这个时候,身.下的女人原本迷.离如水的杏眸骤然睁开,幽黑如古井,折she出寒若冰霜的冷意。随即脸色惨白了下来,嘴角缓缓地溢出了浓羹般的鲜血,眼珠子充满恨意地瞪着他,似在倾诉着无尽的哀怨和绝望。 高城蓦地醒来了。 身体还是热烫的,背脊却是冷汗涔.涔,冷热交加刺激得他头脑清晰异常,挥之不去的是梦境里那凄惨而恐怖的画面。 那分明是个陌生的女人…… 下.体传来明显的黏糊糊的感觉,高城暂时放下莫名其妙的噩梦,无奈地嘘了口气,起身去了厕所处理狼藉。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了天际边的鱼肚白,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第三章 乱,意外 许世安最近过得实在不是很舒坦。 明明他才是董事长,却处处受到董事会那几个老匹夫的牵制,几个议案连连被否决,私底下他甚至听到有人在议论他这个董事长无所作为。 这段时间,他哪里看不出来,闹腾得最活跃的黄正德和许娉婷摆明了就是一伙的。而头疼之处就在于,四大董事的其他三个虽然没有明确站队,可有意无意间也是偏向黄正德的,局势对他十分不利。 不仅如此,今天一大早,他竟然收到了许娉婷的律师信,要求移交回属于她的股份。 这已经不是单纯地交回股份那么简单了。且不说曹操借荆州素来是有借无还的,单论要眼睁睁看着许娉婷跻身董事会,他就恨得牙痒痒。更重要的是,以他厮杀商场的多年经验,这归还股份的背后,恐怕还隐藏着许娉婷下一步大连串的举动。 思及此,他不由后悔当年一时心软被许娉婷这只扮猪吃老虎的小东西给骗得彻彻底底! 怒气冲冲地回到他的专属办公室,关上门的一瞬间,他的鼻间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儿,下一刻,有人从背后猛地抱住了他,柔.软的躯体紧紧地覆在他的背后,温热的体温瞬间传了过来。 “你是怎么进来的?”片刻间便辨认出了来者何人,许世安惊诧地问道,首先想到的是秘书的失职,声音显然隐隐带了尚未平息的愠意,想要挣脱开身后的女人。 谁知倪茜圈着他的腰就是不放手,鼻音浓重委屈地说:“你不找我,也不接我电话,我只能到这里来找你了。” 许世安脸色阴沉,毫不怜惜地甩开她:“胡闹!你现在马上给我走!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他的力道很大,倪茜猝不及防下差点摔倒,所幸及时扶住了门,眼里蓄满的泪水哗啦一下全淌了下来,不管不顾地再次冲了过来,狠狠地扑进他的怀里,声音里是不可抑制的颤抖和凄凉:“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你——”许世安僵了僵,正要再开口,倪茜忽然抬起头,攀着他的脖子热情地吻了上来。充满魔力的香气铺天盖地地冲进他的鼻中,弹.性十足的年轻身体就在怀中,许世安的理智一刹那间就被剥夺,任由她的热情泛滥。 倪茜十分懂得他的点在哪里,双手肆意摩挲间,轻而易举就挑起了他的火,惹得他的大掌禁不住粗鲁地在她火辣的身体上揉.捏,似是要将在董事会和许娉婷那儿所受的气和不如意统统借由此发泄出来。 不知不觉间,他就被一路推到了办公桌前坐了下去,妖娆妩媚的倪茜坐在他的腿上,衣衫凌乱之下的饱满近在咫尺,刺激着许世安的身体。 倪茜了然地笑了笑,娇嗔着往他心膛蹭了蹭,轻轻地朝他吹了口气,嗲声问道:“你还让不让我走了……” “你这个妖精!”许世安在她的腿上拧了一把,声音格外暗哑。 凹凸有致的娇躯如同鲜活的鱼在他的怀里动了两下,许世安的呼吸越发重得不行,搂住了她想要将她按在桌上直接就地正法。不想,倪茜忽然制止了他,荡漾地笑了笑:“稍安勿躁,这么久没见,先让我好好伺候你。” 说完,她媚笑着将许世安按回了椅子上,许世安的目光顿时一亮。 ? 舒爽的闷哼和暧.昧的shen.yin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放纵地荡漾,男人一脸享受地仰面靠在椅背上,身体以一定的节奏抖动着,表情很是销魂。 这便是王桂凤打开门后首先看到的场景。 许世安发现的时候,气得浑身发抖的王桂凤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他惊得拉了拉裤子,连忙站起身来:“你、你怎么来了?” 而倪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略显困惑地从桌底下钻了出来,只一眼,便深深刺痛了王桂凤的眼,等许世安反应过来时,王桂凤早就一把绞住了倪茜的头发用力地往后拽,“小贱人!我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出来勾.引人!” 倪茜疼得大声尖叫,王桂凤紧接着就两个巴掌掴了上去,打得倪茜晕头转向趔趄得跌倒在地,继续承受着王桂凤的拳打脚踢。 许世安这才瞅准机会上去将王桂凤拖住:“够了!我们回去再说!” “混蛋!偷人偷到公司里来了!你对得起我!谁要和你说!”王桂凤如同发了疯一般在许世安的怀里一边挣扎着一边破口大骂:“你滚开!看我不打死这个小贱人、臭婊.子!” 倪茜只觉得两颊辣辣、腮帮发麻,伸手一触,才发现嘴角溢出了血丝,不由怒从中来,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来,准确无误地朝王桂凤冲了过去,大喊道:“我跟你拼了!” 此时,王桂凤也挣脱开了许世安的桎梏,两个女人顿时如火如荼地扭打在了一起,咒骂声和尖叫声夹杂在一起,闹出的大动静立时将不少人吸引了过来。 场面失去了控制,许世安的心脏缩得腾腾发疼,扶着桌面捂着心口神色铁青,半晌才缓过气来对秘书吼道:“还不快去把她们俩分开!” 愣怔住的秘书吓得哆嗦了一下,想要上前,可是一看掐架的两个女人凶猛异常,刚上前的步子又退了回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被王桂凤抓着脑袋往墙上撞的倪茜小宇宙彻底爆发,发了狠地大叫一声,gong着背将自己的脑袋对准王桂凤的腹部猛然撞了上去。 只听王桂凤惊叫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去,恰恰撞上了办公桌,砰砰的响声之后,她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脸色惨白,痛苦地Shen.Yin。 “啊!这、这、这——”秘书忽然惊恐地指着瘫在地上的人,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许世安顺着方向看过去,脸色霎时大变—— 鲜红的血液透过布料将王桂凤浅色的裤子染得诡异,并缓缓地溢到了地毯上…… ? 许娉婷过来的时候,王桂凤刚被医护人员抬上了担架。 “妈!”刚刚赶到的许妮娜凄厉地喊着陷入昏迷的王桂凤,跟随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 许多职员抱着看热闹的好奇心围观,但碍于事情发生在董事长办公室,谁也不敢细问,但许娉婷明白,今日的事必然会传出风言风语,遭受非议已是在所难免了,只看许世安的公关团队如何为他最大限度地降低杀伤力。 “你利用我!”质问的声音骤然传入耳中,倪茜从角落里悄然走到了许娉婷的身后,余惊未定地盯着她。 虽然稍加整理过,可细看之下依旧妆容尽毁、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所幸事发之时她还算清醒,懂得第一时间地避开人群的焦点。 “信不信由你,我确实不知道王桂凤已经怀孕了。”许娉婷压低着声音冷冷地回道,“意外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你现在该担心的是怎样自保。你害得王桂凤没了孩子,她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闻言,倪茜回想起了王桂凤与她掐架时的狠辣,禁不住浑身一抖。 见状,许娉婷有意无意地往另一边焦头烂额的许世安瞥了一眼,提醒道:“其实,从另一面来说,这意外对你来说,并非全无好处……” 倪茜下意识地顺着许娉婷的目光望了过去,随即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底缓缓升起了一丝决绝:“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还没来得及用。” 许娉婷的目光闪了闪,眉尾轻挑,别有意味地笑了笑,“那么,祝你好运。” ? “妈,你多少喝点东西,总得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病房里,许妮娜坐在床边,软言劝着王桂凤。 王桂凤的眼睛愣愣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双手下意识地放在腹部,嗫嚅道:“你的弟弟都没了,还有什么可着想的。” 许妮娜条件反射地想要安慰她说孩子没了可以再怀,可是想到医生的诊断,到喉咙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年龄摆在那里,这一胎本就是费劲了心思用遍了偏方才怀上的,意外一发生,便再也别妄想了。 “妈!”许妮娜眼眶一红,“你不是还有我吗?我也是你和爸爸的女儿啊!” 王桂凤偏了偏头,心疼地抚了抚许妮娜的头,“你当然是我的宝贝女儿,可是你爸爸他——” 提到许世安,王桂凤的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怨恨:“他要的是儿子!是能够成为接班人的儿子!” 一得知自己的千辛万苦没有白费,她迫不及待兴冲冲地跑去公司,只为了第一时间与他分享这份惊喜,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他和外头的女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办公室里乱搞! 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娜娜,他欠我们母女俩的太多!这次更是他对不起我们!既然你弟弟没了,我一定要趁着机会逼他让你认祖归宗!我半辈子的委屈就算了,可不能再苦着你!” 然而就在王桂凤毅然决然的同一时刻,许世安正怔怔地盯着手里的化验单,表情从诧异到惊喜再到最后复杂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第四章 恼,切齿 然而就在王桂凤毅然决然的同一时刻,许世安正怔怔地盯着手里的化验单,表情从诧异到惊喜再到最后复杂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梨花带雨的倪茜小媳妇一般跪在地毯上,趴在他的膝头期期艾艾地抽泣着:“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要冒险去公司找你?哪里还知道会碰上她?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女人很容易被人误会贪图你的钱而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就算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吗?你真以为我是妓.女,你高兴的时候就把我当作泄.欲工具,不高兴的时候一笔钱就打发掉我?” 倪茜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继续道:“我的追求者不在少数,比你年轻有钱的也大有人在,可我偏偏无名无分地跟了你,现在也甘心为你生孩子,你——真的要负了我吗?她的孩子你心疼,我的孩子就不值得你正眼瞧一下吗?” 王桂凤为了他一直在寻求各种偏方,但由于年龄的问题摆在那,他没抱什么希望,谁知还真给怀上了。只是他还没得知,孩子就没了。如今又突然蹦出个儿子,就像失而复得一般,他一时根本难以消化。 此刻隔着衣料的温热触感令许世安的心底升起异样的复杂感,明知她的肚子还是平坦的,明知现在还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可是他却仿佛可以听见胎儿微弱的心跳声。 前妻没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就去世了,许妮娜虽说是他的女儿,可是他没有见证过她的出生。所以不得不承认,眼下的状况给他带来的震撼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描述清楚的。 “你,真的有了?”许世安狐疑地问了一句。 倪茜的脸色应声白了两分,眼泪如同早就预备在那里一般,眨眼间便落了下来,哽咽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在怀疑我吗?我——我——呜呜,我从头到尾就你一个男人,你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面对女人的泪水,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的泪水,饶是许世安也有些应付不来,连忙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我是说,医院没有误诊吧?” “化验单都摆在你眼前了你还想怎样?一个多月前我们也确实在一起。”倪茜闹着小情绪,别扭地抽噎道:“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明天你就和我去医院再做一次检查!我看你有什么话好说!” 许世安一把拉回了赌气的倪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行,行,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算了,你早点休息,我抽空再来看你。” “你要走?”倪茜的声音即刻又带上了哭腔。许世安微微皱了皱眉,“今天的烂摊子我总要收拾清楚。” “可是……”倪茜不安地问:“你真的不怪我了吗?毕竟那也是你的孩子……而且,那个女人……” 许世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那里我会处理的,放心吧!你就好好养胎,这个孩子,不能再有闪失了。” 接收到许世安望向她肚子的期待眼神,倪茜的眼皮倏然跳了跳,手指紧张地攥上了衣角。 ? 多媒体全网络时代下,想要把一件事情抹杀不是那么容易。在许世安的办公室里所发生的一切,终是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成了热门话题。 因为没有一个确切的版本,所以给了网友们各种捕风捉影的想象空间,天马行空天花乱坠,一会儿那个知情人透露,一会儿这个据秘闻,甚至有人提供了两个女人掐架时的照片。但照片上女主角的脸被打上了马赛克,具体身份也没有明说。这感觉就像明明出来卖,还非得犹抱琵琶半遮面,最是调人胃口。 不过,这并不影响圈内人对这件事的了解——谁家没有那么一两件难以为外人告知的风流韵事,只是都在维持着正室和情人之间的平衡罢了。许世安和王桂凤两人的那点关系该知道的人早知道了,不同的是,许世安的这两个女人都是情人。 只是,许世安的私事不仅对许氏的形象造成了一定的不良影响,还使得股价在一段时间内有了大的波动,董事会的人对此十分不满意,召开了紧急会议,弹劾许世安,令许世安的处境陷入了新的泥沼。 许娉婷窝在沙发里津津有味地浏览着有才网友的神吐槽和神回复,难得地维持了一个晚上的笑意。正在练瑜伽的闫婧实在看不过去,禁不住感叹道:“可悲啊,看别人笑话的广大网友都还不知道,真正的始作俑者和推波助澜者正躲在背后偷着乐。愚民时代啊!” “每个事物的存在意义都是两面性的,既然大家能够利用信息化时代的便捷提高生活质量,那么就在所难免地要被海量的信息所左右。个人甄别能力的高低,怨不得别人的。”周涛洗完澡出来,正好接着闫婧的话发表自己的观点。 闫婧的目光霎时被周涛吸引,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露出的大片胸腔看,差点没把花痴的口水控制住。 这些天,虽然已经习惯了闫婧的率性,但周涛还是拉了拉衣襟挡住了不小心外泄的春光,笑意浓浓地望向许娉婷,继续说道:“何况,这幕后黑手,也不是人人都能胜任的。” “切!”闫婧不屑地嗤鼻,“不就是买了一大批水军在网络上把事情炒热嘛,值得你这样对她大加赞赏吗?你要是愿意送我几张裸照,我也能保证一天之内让你成为网络男神!” 周涛嘿嘿地笑了两声不置可否,许娉婷白了闫婧一眼,不理会她言语之中对周涛赤果果的调戏,回归到正题:“愚民不愚民取决于真实度。许世安这件事又不是凭空捏造的,我只是稍加利用给他添堵罢了。” “呵呵,”闫婧及其虚伪地笑了一声,一针见血地拆穿:“好像他能在办公室里被逮个正着,本就是你设计好的吧?” “行了,有什么好讨论的,洗洗睡吧!”周涛适时地出声打断了话题,闫婧经他一提醒蓦地想起了什么,匆匆趿着拖鞋就地往浴室冲,嘴里不忘嚷嚷道:“赶紧趁着周涛的热气还没完全散去进去一嗅芳泽!” 眼瞧着她风风火火,许娉婷和周涛两人对视一笑,无奈地耸耸肩。 睡前,许娉婷才发现手机里竟然有一通未接电话。半个多月没有动静的熟悉号码静静地躺着,她久久地盯了半晌,最终并没有回拨过去。 ? 自许娉婷成为合作案的总负责人开始,她就调回了许氏总公司,只是对于她的具体职称,迟迟没有一个定论。不过许娉婷自己倒并不是很着急,一方面是因为该给她团队和权力没有少,另一方面嘛——要么不动,既然动了,就得是大动作,从许世安手里顺利要回属于她的股份才是当务之急。 许妮娜正常出席团队会议,表面上看没有丝毫异常。可在会议的过程中,她毫不掩饰地多次对许娉婷的提议加以质疑。弄到最后,嗅到苗头的其他人根本不敢出声,只好不欢而散。 “许妮娜,如果你的精神状态不佳,就不要勉强自己来上班!” 面对许娉婷的训斥,许妮娜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不甘示弱地吼道:“许娉婷,你不会得意太久的!” “我得意?”许娉婷冷笑一声,“我怎么不懂你在说什么?” 嘴里说着不懂,可是那副微微抬高下颔睨着她的表情,分明充满了嘲讽和讥笑。许妮娜知道如今每一个人都在背后议论,可是她忍得了其他人,唯独忍不了许娉婷。 尤其眼下,她不顺心,许娉婷却越发风生水起。怎么可以! 而且,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她打心眼里觉得,这件事情和许娉婷脱不了关系! “许娉婷,我们走着瞧!”许妮娜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隔着长长的会议桌,许娉婷双手环胸,杏眸微眯,“随便你。” ? 许氏所在大厦的楼下,高城的脸色随着越来越长的等待时间益发阴沉。 她竟然不接他的电话! 好,他可以理解为她当时没有看到。 可是之后呢?他等了一个晚上,她竟然没有回拨! 于是他早早地结束了日程,守在许氏公司的门口,想要堵她。 可是,距离正常的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她竟然连个踪影都没有! 手机的页面始终停留在她的电话号码上,可是高城却迟迟按不下去。 驾驶座上的Bryan早已察觉到车内冰冷异常的气氛,如今他要是还不明白高城的暴躁为何而生,那他就连傻子都不如了。 他只是不明白,明明许娉婷就住在五澜湾里,自家老板为何不直接去人家家里找,偏偏在这干等。 眼瞧着大厦的灯火一盏盏地灭掉,高城突然冷着声音吩咐Bryan:“去问问大厦管理员!” 片刻之后,Bryan胆战心惊地回来复命,小心翼翼地说:“说是许氏的员工早就走光了……” 话音刚落,空气里的温度硬生生又冷下来几分。 许娉婷! 高城禁不住在心底咬牙切齿地喊着,却还不知道,此刻的许娉婷正在前往济县的路上…… 第五章 暴,僵持 邵爷爷在两天前突然去世了,死因是心肌梗塞,据说当时是一个人在家,所以直到晚上邵波回来才被发现。 许娉婷下午一接到通知就请了假,连夜赶去了济县。 做法事的人在厅中敲敲打打唱唱念念,县里的每家每户都主动遣了人过来帮忙打理事务。邵波神情呆滞地跪在烧纸钱的火盆前,一动不动,看着就让人心疼得唏嘘不已。 邵爷爷的遗体已经净过身,穿着富贵的寿衣神情安详地躺在冰棺里,嘴角隐隐还噙着抹慈爱的笑容,许娉婷只瞅了一眼便难受地别过脸去,险些失态地落泪。 人生总是这般无常,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先到来,所以才要珍惜与亲近之人的相处时间,就怕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却已经生死永隔。 许娉婷敛起了悲切,默默地走到邵波身边,将纸钱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送,看着火舌吞咽,心底五味杂陈。 法事做了一个晚上,直到凌晨四五点才结束。许娉婷快速地回了趟所住的酒店,潦草地收拾了自己一下,再赶回去时,正式的灵堂已经布置完毕。 因着邵爷爷在当地名望较高,前来追悼的人一批接着一批,花圈满得快要放不下,直接将外头的整条巷子占据。一片黑白相间的空间里,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难过,行完礼后,对邵波说的话也基本都是“节哀”二字。 令许娉婷没想到的是,高城竟然也来了。 相较于其他人,他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因为本来就是冷冽肃然薄唇紧抿。真要挖出点细节,那就是神色间多了分肃穆和庄重。 黑色西装笔挺,步伐稳健地走到遗像前,恭敬地弯腰行了三下礼后,他径直往邵波这边走来。见状,站在邵波身旁的许娉婷莫名地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攥紧了出汗的掌心。 这是两人自北海道回来后的首次碰面,期间她从未联系过他,甚至连他唯一的一通电话都没有回拨过去。如此显而易见的冷淡态度,她不相信高城毫无察觉。 然而,高城从始至终目不斜视,没有看许娉婷一眼,只是在邵波面前站定,微微弯腰表达了礼数就走出了灵堂。反而是许娉婷的心底突然咯噔了一声。随即又暗暗自嘲地腹诽,明明是自己刻意在回避他,怎么还期待着他犯贱地搭理她吗? 追悼会延长到下午才结束,而后去了火化场。在邵爷爷的遗体被送进焚化炉的那一瞬,邵波隐忍多日的情绪终于崩溃,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了起来,感染得许多人轻声啜泣。最后在陵园的墓碑前结束了所有的仪式,许娉婷又在邵波那呆了一会儿,才疲惫不堪地回了宾馆。 可是当她打开房门时,顿时愣怔住了。 身材健硕的男人一副刚洗完澡的模样,甩着头发上的水珠,系着浴袍的带子,悠闲自在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可不正是高城。 他气定神闲地瞥了一眼许娉婷,兀自走到茶几前,边倒水边说:“傻了?还不快进来。” 回过神来的许娉婷站着不动,语气因为惊讶而显得颇为不善:“你怎么在这里?” 灵堂之后再没有见过他,她一直以为他已经离开了。谁知,他不仅没走,还自以为是地以主人的神态公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高城的动作应声滞了滞,微微挑起眉尾,深邃的星眸对上许娉婷幽黑的杏眸,淡淡地避开她的问话:“洗澡水给你放好了,其它的事再说。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 许娉婷依旧定在原地,不避不让地与他对视着。高城的眼睛慢慢地眯起,用力地放下手中的水杯,“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水因为重重的力道从杯中溅了出来,玻璃撞上茶几传出巨大的声音响彻在剑跋扈张的两人之间。许娉婷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茶几面上被砸出的细小裂缝,岿然不动,稍稍侧开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态,“这是我的房间,请你出去。否则,别怪我向前台投诉。” 闻言,高城的脸色陡然凌厉,双手环胸,定定地看着她,大有与她僵持的打算。意识到这一点的许娉婷当真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喂,你好,这里是310号房——” 话没说完,高城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她面前,抢走她的手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屏幕碎裂,机身与电池脱离。许娉婷瞥了一眼,冷着脸转身就往外走,下一秒,高城长长的手臂捞起她的腰就将她扛在了肩上,锁上了门。 “放我下来!”许娉婷没有一丝惊慌,镇定得如同商业谈判般冷静。 高城冷哼一声,桎梏住她挣扎的手脚,不发一语地大步往浴室迈进,然后将她扔进了放满水的浴缸里,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不容抗拒地命令道:“洗完澡再说!” 许娉婷呼啦一声从浴缸里站起,立马又被高城按了回去,同时只听“刺啦”一声,她的外套被粗暴地撕开。高城的视线一晃而过她露出的黑色蕾丝Bra以及泄露出的些许风光,沉着脸盯着她威胁道:“要么自己洗,要么我帮你洗,自己选择。” 见她倔强地梗着脖子没说话,他目光微恻,不阴不阳地嘲讽道:“好,看来你本就在等着我帮你洗!” 说着,他的大掌抚上了她的肩,眼看就要将她湿透的衣服悉数拽下,许娉婷终是在这个时候阻止了他的恶行。 “出去。”简单的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杏眸里满是疏离的冰冷,在高城的心上又毫不留情地加上了一刀。 他眼巴巴地丢下一切工作跑来找她,迎接他的却是莫名其妙的别扭! 高城咬紧牙关忍住了濒临爆发的怒火,如刀般的目光剜了满身是刺的许娉婷一眼,一脸不爽地出去了,一脚暴力地踹上了茶几,借以释放无处发泄的情绪。 听着外头传来“砰砰”的响声,许娉婷的神色晦暗不明,倏然一沉身,将整个人淹没在浴缸里。 ? 这个澡,整整泡了一个小时。许娉婷出来的时候,高城正靠着chuang头看电视。 听见动静,高城关掉了电视,盯着她,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毫无弧度。 “过来。”他朝她招了招手,语气是理所当然的命令。 许娉婷佯装没听见,面无表情地走到另一边,将房间里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进包里,转身就要走。 见状,高城即刻黑着脸起身,大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许娉婷无波无澜地应着:“既然高总这么喜欢这个房间,那我就让给你一个人慢慢享受。” “站住!”眼瞧着她头也不回,高城捺不住火气吼道,却没有起到一丝效果。 “许娉婷!你究竟在闹什么别扭!”赶在她打开门前,高城飞奔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回。 他的脸色无比难看,青筋暴起,“之前明明还好好的,一声不吭地说翻脸就翻脸,就算是我的错,你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直接判刑!光会浑身竖起利刺摆脸给我看,你倒是说说你到底哪里不痛快!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噼里啪啦一番话,盛怒之下哪里管得着逻辑和理智,只记得紧紧地拦住她不让她跑了。许娉婷冷冷地盯着面前暴怒的狮子一般的高城,大声地说:“好,我告诉你,我全身上下每一处都不自在,因为我不想看到你!” “不想看到我?”高城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神色阴沉地重复了一遍,磨牙霍霍地质问:“那小木屋里的三天算什么?!” “三天?三天什么?”许娉婷杏眸里幽光微闪,“高总会不会太单纯了?都是成年人了,不过是一时的荷尔蒙作用解决生理需求,大家好聚好散。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没想到你还非得死缠烂打地追问个明白。” “许娉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目光几欲致人死地,掐着她的手臂的力道在不自觉中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似的。 许娉婷微蹙着眉头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此前我的某些行为让高总你误会了什么,那么我只好说抱歉。” 她说话期间,高城深邃的眼眸一下不眨地盯着她,看进她幽黑的瞳仁,看到他铁青的脸色倒映在她冰冷的杏眸中。 空气在两人的沉默中凝滞了片刻,高城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双手放在她的手臂两侧,目光和嗓音都柔了下来,竭力保持冷静,“丫头,我知道你向来喜欢用刺耳的言语和尖锐的态度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情感。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不要用这种孩子般硬碰硬的方式残忍地相互伤害。你老实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重要到你对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认识她这么久,如果连她的这点脾性都还看不透,他高城根本就没资格说自己爱这个女人!其实他一直都清楚地了解她,但也正是因为对她的浓烈感情,才让他每一回都情不自禁被她的薄凉所刺激得失去控制和理智。 如今面对两人相互坦诚心意后的首次矛盾,他在最初的失控之后及时地清醒过来了——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是不会对他开启防御模式的。 第六章 痛,伤害 一瞬间,许娉婷仿佛听到包裹在心脏外头的冰块碎裂的声音,一时间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受不了这种被人一针见血地看穿她的欲盖弥彰的感觉。这种感觉的糟糕程度完全不亚于在众目睽睽下裸奔,失掉了所有可以避耻的遮挡! 是的,羞耻,就是羞耻!不仅羞耻自己对他的感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而且羞耻在触mo到真.相后依旧对他有所牵绊还孬种地选择了逃避! 她后悔了,彻彻底底地后悔!后悔明明怀疑他与周小芙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还对他产生了感情! “高城,我们就这么算了吧。”光暗微妙的衔接之下,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绝望的色泽,声音就像攥紧了残留的最后一丝力气一般疲倦至极带着颤抖,“人在绝处逢生后特别容易产生错觉,所以我才会以为自己眷恋你。可是分开的这些日子我算是想明白了,冲动迷惑了我的心,一切都是错误——” “许娉婷!”野兽般的咆哮在房间里响彻,连空气里都回荡着他受伤的怒吼。 却见许娉婷别过脸去微微昂起下颔,丝毫不为所动,高城只觉得喉头一阵紧一阵涩,心脏钝钝地疼痛。 “你要干什么?!”蓦地,高城缄默着将她往回拖,许娉婷下意识地反抗。 高城箍着她的腰夹在臂下,淡淡地说:“我只当做你今天太累了语无伦次,睡一觉休息足了就好。” 边说着,他边将许娉婷顺利掳到了chuang上。 许娉婷马上起来,他伸手将她按下。许娉婷再起来,他依旧将她按下。就像机械地重复着单调的动作一般,她起来,他就按下;她始终咬着唇倔强地仰着脸一言不发地瞪他,他始终抿着唇阴沉着神色接收着她的目光。 空气里仿佛结了冰一般,脆生生地一眨眼就能咔嚓咔擦地折断。 “够了高城!”许娉婷终于受不了这样永无止境的僵持,霍然使劲推了他一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贱!” 心脏宛若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上来,高城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站定,眸底迅速地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伤痛,目光紧紧地锁定许娉婷,一字一顿地沉声回应:“对,我就是贱,我如果不贱,怎么会沉溺于你这样残忍绝情的女人不可自拔!许娉婷,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只能是我的,也只会是我的!到死都是我的!” 下一刻,他突然拦腰将许娉婷抱起,不顾她的挣扎与反抗,重重地把她扔到了chuang上。未及她起身,他高大的身形便躺了到了她身旁,强劲有力的手臂紧紧地将她的手臂箍在她的身体两侧,同时双脚缠住她的腿。许娉婷整个人顿时被桎梏住,动弹不得。 “睡吧。” 他的脸埋在她的肩窝,低哑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恍然有种游离的哀伤。 许娉婷倏然安静了下来。 爱情这种东西之于她,是注定要失去的东西。她以为前一世的惨痛经历足以令她吃足教训,可是兜兜转转一圈,禁受住了来自宋斐太阳般温暖的you惑,却跌入了另一个更深的无底渊。 老天爷就是用这般残忍的玩笑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寂静的空间里,许娉婷仰面睁着大大的杏眸安静地注视着天花板。感受着从他身体上传过来的温热,轻嗅着他的气息无处不在地弥漫在周遭,她的眼眶无声地红了。 ? 不记得后来是怎么睡着的,一睁眼时正好是七点,清晨稀薄淡凉的阳光透出窗帘打进来,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继续前行的力量和勇气。 一偏头,身旁的人早已不见踪影,被单上亦失了温度,如果不是身体压过的褶皱痕迹尚在,差点令人以为昨晚那个人根本不曾来过。 因着邵爷爷的葬礼突然来了济县,许娉婷打算借此机会看看合作案的具体实施进度,所以并没有马上回去。 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静静地在角落里躺了一个晚上。捡起来重新装好,终是确认了它在昨晚的战斗中无辜受累英勇就义,许娉婷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安排好接下来的行程——得先买个临时用的手机。 然而,一出门,她隐隐察觉到后头有人在跟着她。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许娉婷渐渐地加快了速度,眼角余光不自觉地往后瞟去,心下一动,在绕过一个柱子时敏捷地藏身躲着不动,蓄势待发如同豹子等待猎物。 随即,只听另一道匆匆脚步声紧跟后头,却在许娉婷所躲藏的地方蓦地停了下来。来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她正对着的墙上,使得她可以清晰地通过影子判断对方似乎正犹豫地要不要绕过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耳畔敏锐地听到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动静,许娉婷往四周环视一圈,五六个痞子模样的男人从隐秘的各个方向缓缓地将她包围。 “你们是谁?”许娉婷语气凌厉,目光有意无意地往那道尚未现身的黑影瞥去。 那些人明显不愿意与她多说废话,其中两个人二话不说直接朝许娉婷冲了过来。 杏眸霎时眯起闪烁出冰冷而略带嘲讽的光芒,许娉婷的跆拳道和近身搏击可不是摆设,三两个招式之内就将身先士卒的这两个人打退了回去。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齐齐从身后chou出了准备好的棍棒,大吼着,同时从各个角度对许娉婷发起了进攻。 许娉婷集中所有精力全身心与他们对抗起来,一时间痛呼声、棍棒挥舞声、肉体着地的闷钝声在安静的停车场里发出回声。 没想到这几个小liu氓还算有职业道德,尽管被许娉婷打趴到了地上,还能一次次地起来继续作战,貌似下定了决心要与她一斗到底。而几个回合下来,许娉婷早就没有耐心跟他们继续纠缠下去。 在瞅准时机后,她突然冲破了几人的包围,准确无误地朝始终躲在后头的那个人跃去——擒贼先擒王。而且,她看不爽这个孬种好久了! 不料,就在她即将看清对方的真面目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那人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明显不对劲,脑中警铃蓦地大作意识到自己过于大意了! 然而为时已晚,闪过这个念头的同一时刻,一阵刺激的电流迅速窜遍她的四肢百骸,心脏猛地一缩,脑袋瞬间空白。下一秒,她的身体一软应声倒地。 许娉婷陷入昏迷后,那人终于走了出来,将手中的电棒往地上一扔,阴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毫不留情地踢上一脚后“呸”地淬了口口水,憎恶地说:“早料到你没那么容易对付,还好我有所准备!” ? 高城一大早回了趟A市,不仅是为了交代工作上的事,更重要的是为了许娉婷。她以为她不说,他就不懂得自己调查吗? 早在北海道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只是当时没有太放在心上。昨天一个晚上他都在脑子里认真地过滤和她相处过的每个场景,总算隐隐嗅到了些许细微的线索。 之前出于对许娉婷的尊重,他并没有对她的事情过于深究。眼下,他深深感到了必要,并且十分迫切。而首当其冲要调查清楚的是,那个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小高乐口中的大哥哥究竟是谁! 只是当天傍晚他重新回去济县时才得知,许娉婷失踪了! 许娉婷从宾馆出发前用宾馆的电话和邵波约好了去见他,可是邵波左等右等没等到,手机也打不通,便亲自上宾馆来寻她。前台却告诉邵波早上见许娉婷出去了并没有回来过。随后邵波就在停车场发现了许娉婷遗落的包。 看了调出的监控画面,高城整张脸黑得不行——明显是监控室里的相关人员和停车场的警卫失职,停车场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人发现! 更令他生气的是,但凡正常的女人遇到这种情况首先想到的就是往外跑喊救命,许娉婷却偏偏非得在关键时候逞能和那群liu氓硬拼,平时的那股精明劲究竟上哪去了! “是他!”身旁,邵波忽然指着监控画面上最后出现的那个背影惊叫道:“是邝睿!就算没有露出正脸我也认得出来,准没错,就是他!” 邵波继续忿忿地发表自己的猜想:“上回的事情之后,邝睿进了招待所关了几个月,听说这几天刚放出来。也许是觉得丢脸,没再在县里见过他。那小子一定是嫉恨着大小姐,所以特意寻仇来的!” 说着,邵波的表情蓦地不安了起来——如果邝睿是想借此勒索倒也罢了,可要是他的意图不仅如此,那大小姐…… 高城深邃的眼眸刹那间眯起,浑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显然,邵波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先报警。”半晌,高城肃着脸冷冷地吐出了这三个字,神色晦暗不明。 第七章 险,侮辱 “快点快点!玩完了该我了!” “急什么!没见我正解裤腰带呢。你不懂,像这种细皮nen肉的千金大小姐什么男人没尝过,我们要慢慢摆nong,没准伺候得她舒服了,也能……嗯,那个啥,哈哈!” “一个一个来也太慢了!邝大一会儿该回来了!要不咱们一起上吧!” “哟,看不出来啊,原来你喜欢玩多P。” “废话别那么多了,啧啧,你瞧她的身材,该从哪里下手呢……” 眼睛上被蒙上了布,视线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手脚均被麻绳绑住,背后靠着的冰凉触感应该是墙。许娉婷在他们七嘴八舌的yin秽话语中幽幽恢复意识后,不动声色地在心中判断自己当下的处境。 “等我把她脚上的绳子解了,她的腿不张开,我们怎么玩,嘿嘿——”意有所指的言辞和淫.荡的笑声惹得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声中,一双长满茧子的手碰上了她的脚踝,趁机mo了几下后才窸窸窣窣地去解绳索。 就是在脚上的桎梏松开的那一瞬间,许娉婷的双脚顺势往前狠狠地踢去,正中目标! 猝不及防下,那人恰恰被踢中xia体,摔在地上捂住受伤处哇哇叫着满地打滚。 其他人一时愣怔住,回过神来时,许娉婷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微微仰起脸,找准某个角度,光线刚好能够透过她眼睛上蒙着的黑布,隐约之下可见些许轮廓。 “竟然醒过来了?” 粗噶的嗓音传了过来,许娉婷迅速辨别出,说话这人正是刚才嘴巴最脏的那个。 似是要印证她的猜测,紧接着便听那人继续说道:“醒来也好,会动会叫那才更有意思,否则躺着不动,跟上一具尸体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哈!”一时哄笑声起。 而就是在这阵哄笑声中,他们慢慢地向许娉婷包围了过去。 双手被缚在身后,眼睛也看不清楚,能动的只有脚。许娉婷凝神静听,勉强能够根据声源判断出一两个人的位置,但毕竟处于弱势,等她朝影影绰绰的人影踢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迅速地闪开了。几次扑空,她的心中渐渐没底,脑袋飞快地运转起来。 “啊哈!zhua住你了!” 随着一股难闻的男人气息袭来,突然有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隔着衣料猥琐地在她腰上乱mo一通。许娉婷下意识地就抬脚想往后踹,结果又来了一人抱住了她的腿,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被拽倒在了地上。 手被按在了头ding,双tui分别被两个人抓在两旁,使得她呈屈辱的人字状躺在地上。 “哼,看你还能往哪跑!”粗噶的声音讥讽地响在上方。 许娉婷依旧不放弃地挣扎着,冷冷地威胁道:“放开我!否则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哟,这种时候了嘴还这么硬?”对方忍不住大笑了两声,“等你在我身xia尽情地叫出声来时,再来比比究竟是你硬还是我硬!” 四周淫.荡的笑声起,一道道灼然的目光紧紧地黏在她身上,只让她觉得恶心。然而粗噶声音的下一句话终于令许娉婷的脸色白了白。 “把她的衣服给我剥了!” 一双大手应声伸到了她的xiong前mo索着开始解她衬衣的纽扣,期间不忘邪恶地mo了她两把,良好的shou感让大手动作得更快。即便知道作用不大,许娉婷还是略显慌张地挣扎了起来,因为除了xiong前,腰上有另外一双手在解她牛仔裤上的皮带,边解边抱怨着她穿得太严实。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放开我!” 怒吼间,她的xiong前陡然一凉,空气中顿时是整齐一致的倒抽气声,许娉婷完全可以感觉到一双双眼睛刹那间瞪得直直的,如狼似虎地集中在她果露的肌肤上,甚至听到有人咽口水的声音。 趁着几人失神手上的力道松懈,许娉婷一脚踹开了人,忙不迭半跪半爬着就要逃,冷不防被人从后头攥zhu了头发拖了回来。见她挣扎得厉害,粗噶的声音怒声大叫道:“还不快把她给我zhua住了!” 重新被钳制着摁回了地上,许娉婷像没头苍蝇一般歪过脑袋就着她肩上的一只手就咬了上去,被咬的人吃痛着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只是紧接着一阵厉风袭来,她的腮帮霎时一麻,随之而来是脸颊上火辣辣的刺痛感,脑袋因为这一巴掌的冲力向一边甩去,口腔里依稀有淡淡的血腥味。 也因此,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掉落,重见光明的一瞬间,许娉婷的杏眸凌厉地眯起,毫不示弱地仰头朝打她的人瞪去。 像被暗夜里的死神淡漠而决然地盯住一般,对方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竖起,愣怔过后,猥琐的面容上浮起一丝笑意,冷哼道:“装什么贞洁烈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上流社会的圈子比我们乱得多!反正你都被那么多男人上过,也不差我们兄弟几个,我们还不嫌你脏呢!” “跟她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待会她绝对得爽得求我们上!先做再说!你再不做,就先让我们上!”脚边的男人急不可耐地说道,垂涎的目光死死地逗留在许娉婷的心前。 粗噶声音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们都给我看好了,金絮其外的千金小姐们骨子里其实都是荡.妇!” 说话期间,许娉婷被死死地摁在了地上无法动弹,那人居高临下地迎上她冷冷的杏眸,开始解裤子。 就是在这个时候,重重的铁门划开的声音响彻空旷的废弃工厂里,一把耳熟的嗓音怒意十足地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许娉婷所处的位置看不到铁门,闻言,眉头微微蹙起——是邝睿! 原本按着她的几个小liu氓似乎对邝睿有所忌惮,迅速放开了许娉婷。而那个粗噶声音的目光虽然也畏缩了一下,可碍于面子梗着脖子不满地抱怨道:“邝大,你要我们帮你抓人,好,老子我帮你抓回来了。怎么,现在还不能让我们开开荤?” 有人的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个看上去刚成年的毛头小子。瞥见地上衣衫不整的她,他的脸色微红,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套在她身上,将她扶着坐起。 邝睿往许娉婷这里瞥了一眼,不屑地回着粗噶声音道:“急什么?办完了事随便你们怎么玩,我懒得管。” 许娉婷猛然僵了僵,一张沾了尘土的脸漠然地转过来,没有表情地望定了邝睿。 “你们先出去守着。待会儿金主会过来。”邝睿吩咐了一句,粗噶声音手臂一挥,带着几个小流.氓陆陆续续地出去了。倒是那个毛头小子不易察觉地迟疑了一下,有意无意地瞟了许娉婷一眼,才跟着走了。 “哗啦”一声,铁门在陈旧的响声中重新关了上去,破旧的废弃工厂里散发出遥远的绣味儿,空荡荡得只剩他们两人。 邝睿兀自走到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坐了下去,饶有意味地盯了狼狈的许娉婷半晌,突然讥诮地问候道:“好久不见了,许大小姐。” 许娉婷远远地站着,回以冷冷的目光:“谁指使你绑架我的?又是许世安?” 她可没有错过邝睿刚才的那句话所透露的信息,而除了许世安,眼下还有谁和她有仇?想起上一次来济县,她就怀疑邝睿是受了许世安的指使挑起大家对她的敌意。 闻言,邝睿的眼神不自然地闪了闪,却是不置可否,“你们豪门里的勾心斗角我可没兴趣掺合。我有兴趣的只是看到许大小姐向我求饶罢了。” “求饶?难道我现在让你放了我,你就会照做吗?”许娉婷有些好笑地问道。 “当然不会。放了你,我跟谁要钱去?”邝睿果然摇了摇头,狞笑着说,“况且,许大小姐好像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 许娉婷仓促地微笑了一下,“私人恩怨?是怪我破了你的发财之道吗?看来招待所里的几个月并没有让你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一下被戳中了痛点,邝睿阴鸷着脸重重地拍了下桌面霍然站起身来:“如果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我妈就不会死了!” 似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邝睿禁不住抱住脑袋揪着自己的头发,无力地坐了下去:“工厂也没有工资可发,可是医院的手术费那么贵,我等得了,我妈根本就等不了!好不容易才发现了这个赚钱的好办法,结果——” 邝睿骤然抬起头来,阴狠地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许娉婷:“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死我妈的!” “呵呵,哈哈哈!”邝睿的情绪有些失控,红着眼眶蓦地笑了起来,笑得不阴不阳令人毛骨悚然,语无伦次地继续说道:“那个老头,仗着他在大家心中的那些威信,总是一副大义凛然为民着想的模样。哼,现在他死了,看看阎王究竟还买不买他的账!” 第八章 怵,危机 之前,许娉婷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可是听到这一句,她的脑中顿时闪过一个猜测,脱口而出质问道:“是你害死邵爷爷的?!” 邝睿怔了怔,随即桀桀咧开嘴笑了笑并没有否认:“是他自己心脏不好,随随便便就被吓得断了气。” 许娉婷黑色的瞳仁应声缩了缩,被绑着的手在背*成了拳头:“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口口声声地以你母亲为借口!一边说着自己多爱她,另一边却将别人的爷爷害死!将心比心,失去亲人的痛苦你应该很清楚!况且,把自己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你母亲在天上都会没脸见人!好歹你当初选择跟乡亲们借钱,如今也不会——” “住口!你懂什么!”邝睿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他们根本就不会借钱给她治病的!只不过因为前些年她在工厂工作时犯了点小错,就被那个老头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从此她在县里就像过街老鼠一般,只能成天像贼一样地躲在小屋子里不敢出门。如果不是这样,她的身体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垮掉。大家早巴不得她死掉,怎么可能借钱给她治病!” 许娉婷沉默了。一方面是因为她根本就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资格评论对错,另一方面,她突然觉得有些悲哀。抛开邝睿误入歧途的价值观不谈,单就他的言语间透露出的对他母亲的爱,她对邝睿生出了些许同情。 尽管她是携着恨意重生的,可是内心深处的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始终无法抹除,那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支配每种行为的价值观都是由个人的不同经历造成的,而偏偏世事喜欢弄人,所以注定了有人能够在康庄大道上畅通无阻,有人就得在命运的半推半就中着走上“不归路”。 诱.惑和渴望太多,不是蜉蝣般的人类能够轻易禁受住的,许世安、王桂凤、倪茜等等都是为了追求或者权力或者钱财或者社会地位而不自觉地在自己的命运拷锁中挣扎,就连她自己,何尝不是为了复仇而陷入命运的摆布? 这样一想,她顿时便觉得方才自己指责邝睿的话实在愚蠢。扪心自问,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算得上什么好人。 不过,她可以理解每个人的立场和角度不同,却无法圣母般对他们一笑泯恩仇。在社会固有的道德和法律规则下,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铁门忽然又在巨响中开启,打破了两人各自的心思流转。 是那个毛头小子。 只见他拿着走到了邝睿身边,将手里的电话递给了邝睿。 许娉婷听不清楚电话里的人的声音,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到邝睿的神色渐渐地古怪起来,目光倒是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 邝睿在挂电话前说了声“知道了”,随即别有意味地盯着许娉婷笑,吩咐毛头小子道:“把她的脚重新绑起来,眼睛也蒙上,关进小黑屋里。” 顿了顿,他继续道:“还有,把准备好的摄像机架起来,顺便让那群急色鬼准备准备,荤菜即将上桌……” ? 屋子里空荡荡,唯有的两件家具一览无余——生了铁锈的折叠弹簧chuang摆放在中央,墙角里木质衣柜散发着破旧的气息。 才扫清情况,许娉婷便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鼻息间顿时满是厚积的尘土散发出来的呛人味儿。等她抬头时,映入眼帘的是邝睿胶着的目光。 他倚在门框上,双手环xiong,似是要确认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过程,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监视着毛头小子将许娉婷桎梏在了弹簧chuang上,双手绑在头ding,两腿成人字。 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已是再明白不过,而目前也并没有想出能够解决困境的方法。可莫名地,她却一点儿也没觉得慌乱,只是不挣扎不抵抗而冷静异常地与邝睿对视着。 正对着她的位置,毛头小子按照邝睿所吩咐的架起了特意为她而准备的摄像机,调整好了角度后,默默地朝邝睿示了意。 邝睿这才将视线从许娉婷身上挪开,冷哼一声对毛头小子交代道:“把她的眼睛蒙起来吧。我们的金主也差不多该莅临现场看好戏了。” 说话期间,他已经兀自往外走去,而毛头小子也来到了许娉婷的跟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静静地盯着她看了片刻。许娉婷心下微微一动,下一秒,对方冰凉的手指触上了她的脸颊,黑色的纱布再次蒙上了上来。 同一时刻,一辆毫不起眼的普通大众远远地驶来。在守在门外的小流.氓们警惕的目光中,车上的人缓缓下了车…… ? “就是这里了。” 几辆警车不动声色地将废弃工厂团团包围住,所有的警察整装待命。陈警官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后,小声对高城说道:“两个小时前最后一次发现嫌疑犯手机讯号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门口停着一辆大众,工厂铁锈的大门紧闭,如若不是从门缝漏出的一丝昏黄的灯光,一点也不像有人的模样。 夜晚的风吹动着四周的树丛发出沙沙的声响,衬得此处的荒凉更添一分寂寥。高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目光一眼不离前方,忽然捏紧了拳头迈步走去。 “你干什么?”陈警官及时拦住了他,“现在我们还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先等等!” “等?”高城讥诮地反问,漆黑的眼珠仿佛能把人吞噬一般,令直视他的陈警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我不愿再浪费一分一秒了。”说着,他拂开陈警官的阻拦,径直继续自己步子的方向。 陈警官愣了一下才重新追了上去,“高城!你别冲动!犯人的人数以及是否持有武器我们都还没有确认!” 就是在这个时候,沉重的铁门在一阵“哗啦啦”声中打开,三个身影嬉笑着从里头走出。其中一道刺耳的粗噶声音肆无忌惮地狂笑了两句,问道:“老三呢?还在里头搞啊?也难怪他,第一次破童子身就能够吃到天鹅肉,就让他再爽一会儿吧!” “不过,富家千金的味道就是不一样,以后说出去也特别有面子,哈哈哈——啊——” 应和的那人淫.荡而猥.琐的笑声还未完全传出,便如瞬间被人掐断了脖子一般,只剩单字节的呼痛声活生生卡在冰凉的空气里。紧接着只听清脆的“咔擦”,再是肉体着地的钝响,方才还晃荡着的人即刻毫无生气地瘫在了地上。 “什、什么人?!”突如其来的残暴攻击令粗噶声音不自觉有些结巴。 一具高大的身影地狱修罗般携着灭ding的暴怒和危险气息从黑暗中朝他们走来,只是一步而已,随即冷若冰霜的肃然面庞在昏黄的灯光中一晃而过,眨眼间粗噶声音的太阳穴正中狠狠的一击,脑袋回响着嗡嗡声幡然倒地,一只黑色皮鞋的脚毫不吝啬地将全部的力气都踩在了他的心口上,似是要把他的心口戳穿一般狠辣。 泛着幽黑利刺的目光从上至下地睥睨着他,剩余的一个早吓得愣在一旁一动不动,直到四周冲上来的人将其按压在地拷上手铐,才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尚不知情况的第四个人愉快地哼着小曲儿朝外走来,裤子上的皮带都还没系好,骤然迎面厉风直袭而来,下一刻,此前带领着他遨游天堂的器官剧痛阵阵,立刻令他惨白着脸昏死过去。 而攻击他的人却还并不解气,又是一脚将他踹得擦着地面飞出去老远。 “高城你够了!是要我以故意伤人罪将你也带进局里吗?!”陈警官一把拽过发疯般的高城吼道。 不想,高城看都不看他一眼,“嫌犯力拒抗捕,争斗中无意受伤。” 口吻里满是冷薄的寒意,让陈警官凛了凛——他完全不怀疑高城的手段。只是未及他反应,就听一个属下报告道:“老大,有人逃跑了,兄弟们已经去追了。” 闻言,高城顿了顿,心中有些了然——闹到这份上还不见邝睿,估计逃跑的就是他了。 不过此刻,他的目光丝毫也离不开那扇半掩着的门。 有人正要上前,却被陈警官无声地拦下。 一部分人去追捕邝睿,一部分警察押着犯人上了警车,另一部分则跟着陈警官守在门口,沉默地看着高城ting直着腰板一步一步地朝小屋走去,稳重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废弃工厂里传出,一下一下地敲在人的心上。 高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越靠近小屋,他的心跳得越慢,直至半掩着的门近在眼前,瞥见地上撕碎的衣物,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悉数凝固,脚下如同钉了钉子般一步也挪不动了,心跳也仿佛在刹那间消失。 心脏蓦地一抽,疼得他缓不过气来,禁不住捂了上去。深深吸了几口气后,他才慢慢地抬起颤抖着的手,推开门走了进去,再迅速地关上,将众人的眼光全部挡在门外。 下一刻,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人因为这动静突然惊慌失措地尖叫了起来,剥夺了高城所有的注意力。 第九章 孽,害己 “嘭——”地一声,小屋的门骤然打开,陈警官没想到高城这么快就出来了。 只见他薄唇紧抿,脚步踉跄,一出来就靠在墙上支撑着身体,脸上的表情和黑锅底一样难看,吓得陈警官急忙上前关切地询问:“……你还好吧?”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她还好吧?”,但一看高城这副模样,到嘴边的话终是因不忍而换掉了主语。 心不在焉的高城置若罔闻,片刻之后,屋里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和哭泣声再次传出,这才令陷入沉思的他蓦地一个激灵。原本以为停止工作的心脏瞬间噗通噗通地有力跳动了起来,宛若重新活过来一般,空白的脑袋亦即刻恢复了清醒。 “救护车到了没?先让女警进去给她收拾收拾。看紧点,别让她死了,后头恐怕还有话要问她。”高城站直了身子,目光凝回了炯炯的焦距,淡淡地瞥了一眼屋里头,一闪而逝的锐利以及口吻中隐隐透露出的憎恶令捕捉到这细节的陈警官不明所以地愣了愣。 “其他人跟着我来,大家继续在周围搜寻!”高城沉着声音吩咐道,说话间已当先大步地往外走。 丈二和尚般的陈警官一时忘记了高城正越过责权对他的属下指手画脚地下命令,竟是下意识地跟了上去,直到高城突然回头问他:“逃跑的人追到没有?” “队长,又逮住一个了!”未及陈警官反应,迎面便有警察跑过来报告:“有个小子鬼鬼祟祟地躲在树丛里偷窥,被我们逮个正着,看起来跟嫌犯是一伙的!” “是邝睿吗?”高城拧起了眉头问——其他人都是小喽喽,主犯才是要紧的。 高城和陈警官带着人风风火火地从废弃工厂里出来,一眼就看到几个警察在制服吵吵闹闹拒捕的一道身影。那人见到有人从里头出来,挣扎得更是厉害,使劲地往这个方向扭头,大声地嚷嚷道:“大小姐!大小姐!你快跟他们解释是我救了你!” 高城的脚步应声停了下来,下一刻便以迅雷之势冲到了他跟前,揪起了他的领子厉声问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他整个人被高城提在半空中,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沾满灰尘的脸涨得通红,偏偏双手又被手铐桎梏在了身后,根本摆脱不开高城。 “高城,你先放开他!” 经陈警官提醒,高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松开力道后,毛头小子猛然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陈警官终于找着机会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高城此刻并没有心思搭理他,再次不耐烦地揪起了毛头小子逼问:“你刚刚说你救了她,那她人呢?” “大、大小姐她还没出来吗?”毛头小子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一脸惊讶地反问。 高城如寒潭的眼眸眯了眯,“出来?从哪里出来?” 近在咫尺阴沉至极的脸着实可怕,毛头小子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才结巴道:“衣、衣柜。” 话音未落,高城已经如一阵风般重新冲了进去,可怜了陈警官压根喊不住他,只能拖着毛头小子赶紧跟在后头。 久久不停的凄厉叫声不再回荡,刚踏入小屋,陈警官便因地上残留的狼藉惨状怔了怔,空气里隐约还能闻到些许未散去的糜烂。目光下意识地往角落里扫去,警服外套披在昏死过去的受害人身上,护在一旁的两个女警的脸色颇为难看。 身为警察,多年来大大小小的悲剧现场见过不少,可心中的触动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减弱,就像伤痛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完全抹灭一般。 “人呢?你不是说人在衣柜里吗?” 陈警官的思绪被响在耳畔的冷冽嗓音所打断,抬眼正见高城阴沉着脸质问毛头小子,他的身后,破旧的衣柜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毛头小子连忙上前,半个身子探进衣柜里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半晌之后他才倏然磕磕巴巴道:“这、这,这衣柜里是设计了夹层的,可是开关好像坏了了,大小姐她、她怕是还锁在里头没出来!” 高城的脸色随之变了变。 ? 而事实上,许娉婷确实还被锁在里头。 那小子将她的手绑在床上时,暗中打了个很巧妙的结。在给她的眼睛蒙上黑布的同一时刻,他轻声对她吐出了“衣柜”两个字。 本就觉得那小子的目光有异,在听到他临走前的提示后,许娉婷的念头更是大动。待人离开小屋走远后,她试图动了动,果然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许娉婷估摸着毛头小子的意思可能是让她暂时先躲在衣柜里,虽然事后被发现的危险性极高,但如果就此单枪匹马地硬碰硬,以她目前的体力和处境,亦是十分不利。再三思量之下,她决定赌一回。 没想到,原来真正的玄机就是在这衣柜。整个衣柜的空间看起来并不大,且只有两层,以许娉婷一个成年人的体型,只能选择较为宽敞的上层。而当她不得不蜷缩着躲进去时,恰恰就能触碰到安置在那底部的开关。 那时她才恍然明白过来,那个毛头小子早就对此了如指掌,才会指引她往这里头钻。思及此,她不由暗暗舒了口气,这同时也是在赌运气啊!但凡她不相信他,或者开关出了小差错,她根本就找不到这藏身之处。 可惜,这份运气没能延续到最后,等她想从里头出来时,已经打不开了。 夹层的设计最初的作用应该只是类似保险箱存储贵重物品,理所当然地没有开通气孔,如今一个大活人躲在里面,等于身处一个密闭空间,自然呆不久。一开始是不能对外呼救,后来是没有意识对外呼救。 “丫头!丫头!你醒醒!没事了没事了!你快醒一醒!”高城使用蛮力强行撬开木板时,面对着几乎奄奄一息的人,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只记得拼命地喊她。 然而稍稍清醒过来的许娉婷的目光却是如带着锋利的钩子般准确无误地定格在了缩在角落里的那个人身上——许妮娜。 ? “好的,许小姐,大致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你所说的一些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谢谢你的配合。”做笔录的警察文质彬彬地告辞,转头朝一旁的陈警官点了点头。 陈警官站起身来,对许娉婷说道:“等邝睿那边有消息了会再通知你的。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等等。”许娉婷叫住了陈警官,“她那边……怎么说?” 闻言,陈警官叹了口气:“醒来后一直不说话,我们也没有办法。正打算再过去瞧瞧情况。” “我和你们一去过去。”沉默半晌,许娉婷忽然说道,幽黑的杏眸里水光微闪。 ? “怎么又是你们!你们嫌她还不够惨吗?非得要逼她回忆当时的情况?!你们是不是人啊!”陈警官才露了个面,浓重哭腔的哀嚎伴着一道胡乱挥动着手臂的身影将人赶了出来。 迎面撞上门口属于许娉婷的薄冷目光,王桂凤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炸毛般狰狞着脸抡起手臂就往她冲了过来:“贱人!我要杀了你!你还有脸来!都是你把娜娜害成这样!” 两个警察早就眼疾手快地拦住了癫乱的王桂凤,王桂凤双眼圆瞪着继续大喊大叫。 “放开我!你们要抓的人是她!她才是犯人!我要告她!” “我的娜娜啊!我可怜的娜娜啊!哎呀,我的女儿啊!” “……” 渐渐地,王桂凤无力地蹲坐到了地上,紧紧地揪着心口,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陈警官等人劝也劝不得,拉也拉不走,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她发泄。 医院本就是个每天上演生离死别的场所,这边巨大的动静加剧蔓延了整条长廊的哀伤气氛,引得不少人驻足。 许娉婷面无表情地静静盯着面前这个悲痛欲绝的女人,几个小时前那小流氓们猥琐欢畅的笑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以及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仿佛还清晰地在耳畔回响扩大,久久挥散不去。 时间紧迫下,她前一秒才躲进衣柜夹层,后一秒邝睿便领着人进来了。 说实话,当熟悉的声音传出时,她也很惊讶——原来联合邝睿绑架她的幕后黑手是许妮娜。而惊讶之余便是愤怒了——以前只知道许妮娜并非善类,因嫉生恨的那些小打小闹她奉陪到底,可眼下呢?她分明就是阴毒得要毁了她! 五年前设计将她送到黄达的床上,五年后用一群小流氓彻底糟蹋她。许娉婷尚不清楚这事是否是许世安授意,但不得不说,她的敌人可太有长进了,有大大的长进! “让我进去看一眼。”思绪从记忆中拉回,许娉婷蓦地开口,双手在身侧轻轻握起,脸上神色依旧淡淡,只是黑若点漆的眸子比方才又暗上了两分,深不见底。 “不许进!你安的什么好心?!你滚!你滚!你给我滚!”王桂凤几乎是同一时刻从地上跳起,刹那间变成舐犊情深的母亲,疯狂地叫喊着堵在门口,盯着许娉婷的目光简直能把人碎尸万段。 “你……还是回去的好。”陈警官也挡住了欲往前的许娉婷,犹豫着建议道,“已经闹得不像话了,你别让我为难。” 谁知王桂凤在这个时候瞅着空隙,伸出手掌就要往许娉婷脸上抽去。 第十章 怨,不休 谁知王桂凤在这个时候瞅着空隙,伸出手掌就要往她脸上抽去,斜旁两侧同时凭空出现两道身影,一个搂着许娉婷的肩闪开,一个则抓住了王桂凤的手腕用力地挡了回去。 “这位女士,我奉劝你不要随意动手,否则别怪我告你恶意伤人!还有,许妮娜小姐伙同邝睿绑架我的当事人,并唆使他人对其进行暴力行为,你不仅无权阻拦警方调查案件,再这么下去,还可以告你一条妨碍公务罪!” 毫不客气的一番话所暗藏的威胁昭然若揭,周涛目露嫌恶地以冰冷的语气迅速说完,无视王桂凤在又青又白的脸和身周猝不及防下的鸦雀无声,转头蹙起眉头看着许娉婷指桑骂槐:“不知道这年头的狗都喜欢反咬人吗?还凑上前来平白让人骂?” 边说着,他拉过许娉婷的手欲带她回病房,这才对上了高城深邃的眼眸。周涛目光微闪,却是不避不让地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许娉婷不易察觉地挣脱开高城护在她肩上的手,兀自和周涛两人往回走,至始至终没有看高城一眼,更没有说一句话。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身边是这样的一群豺狼虎豹?真的是疯了!之前也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吗?” “这么气呼呼的干什么,现在出事的又不是我。”她印象中的周涛对人素来温文尔雅,方才算是第一次见识了金牌律师的尖锐。不过,眼下只剩他们两人,他的口吻难免溢出了男孩的脾性,听得许娉婷觉得有些好笑。 周涛却对许娉婷的反应十分不满:“那是她自作自受!你可别因此而同情她。反正我一定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保不准你二叔也参与了这件事!” 同情? 许娉婷心中一颤,杏眸不明意味地眯起。 隔着薄薄的衣柜木板,许娉婷亲耳听着一切的发生:许妮娜的出现,发现人不见时的狂暴,她与邝睿的争执,她激怒了那群小流氓……到后来那些肮脏与丑陋,随着渐渐稀薄的空气,于她模糊的意识中变成心底深处的煎熬…… 蓦地用被子将整个人埋了进去,许娉婷蜷缩着身体,声音闷闷:“害人害己,自作孽的报应,怨不得别人。”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但若是别人给她一巴掌,她会以十倍的代价返还,这一直都是她的原则不是吗?何况这回招惹她的还是一直跟她不对盘的许妮娜。 周涛缄默不语地凝注着床上的人,神情若有所思。 “你交代闫婧的事情她已经在办了,不用担心。我明天再来接你出院。”须臾,他淡淡地说,听到许娉婷似有若无地应了声后,他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不料,病房门口,周涛一转身,迎面便碰到了眼神锐利的高城。 “她已经睡下了,高总改天再来吧。”目光无声碰撞之下,周涛当先开口。 高城的眉尾应声挑了挑,盯着神态自若的周涛,他的星眸益发锐利:“你认得我?” 面对迫力十足的高城,周涛不仅面无波澜,还饶有意味地翘了翘唇角,却是对他的问话不置可否。 丝毫不漏地将周涛的反应悉数看在眼中,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许娉婷的病房门口,虽然并未伸手相拦,可那门神的意思是一点也没掩饰地传递出来了。 “那就让她好好休息吧,反正我和她随时都能见。” 一语毕,这下轮到周涛轻挑眉尾了。 而一直以透明人般存在的小跟班Bryan更是不淡定地抬起眼皮子哭笑不得地瞥了一眼高城笔直的脊背——老板,稳住啊!谁听不出来你这话是在赤果果地炫耀你和许家大小姐的关系不一般?可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犯得着如此活要面子吗?或许落在“情敌”眼中还被看了笑话。 当然,连Bryan都察觉到他口吻中的酸意儿,高城自己自是也发现了不妥。可稍不留意就一时口快,愣是已经收不回来了,还能怎么样?怪只怪那女人一直给他脸色看,他心里早堵得不行! 眼下,他只能继续不动声色地做足戏码,倨傲地转身潇洒走人,离开之前当然没有忘记用几欲能够杀人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一眼房门,似要隔空将“闺怨”传递给里头没有良心的许娉婷。 周涛的目光在高城僵硬的脊背和握紧的拳头上打了个转,然后偏了偏头瞥了眼许娉婷的病房,神情微恻。 这一边,Bryan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家老板身后默不作声,刚拐过长廊,高城便蓦地停下脚步,不阴不阳地问道:“不是让你去调查那人的身份吗?” 哪里听不出他此刻语气中的隐忍,Bryan咂咂舌后稳住声调连声道歉:“是、是,我立马催一催!” 见高城冷哼一声不再难为他,Bryan伸出袖子抹了把自己额上的虚汗,心底不由哀叹,明明是昨天才吩咐下来的,而后又为了许娉婷的事儿鞍前马后,哪里腾得出手调查你的“情敌”的资料哟…… ? 许娉婷一直都不喜欢医院。原因只有一个,阴气太重。而理所当然地,这个迫于无奈得住上的夜晚,她沉沉浮浮于破碎的梦境里,睡得十分不安稳。 周涛过来接她的时候,她早已收拾好一切。 两人乘电梯下楼时,恰好碰上陈警官。见他脸色不对,周涛不免关心地问了一句。 陈警官沉吟片刻才回答道:“许妮娜不见了。” 许娉婷和周涛均是一愣。 “怎么回事儿?” 因着许妮娜如今境遇特殊,所以她的病房外是日夜有警察守着的,而且听说王桂凤是寸步不离自己的女儿。 听到许娉婷的问话,陈警官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是我们失职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医院已经配合着一起找人了。不多说了,我先上去。” “她最好别是独自一人找了地方自我了结。”陈警官刚离开,身旁的周涛倏然刻薄地嘀咕了一句。 许娉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周涛不以为意地冲她咧嘴笑了笑,“这不是怕我们没有被告嘛。何况,你的伤可不能白受。” 闻言,许娉婷目光微动,终是什么也没说。 两人一路无言地到了停车场,上车前,许娉婷蓦地夺过周涛手中的车钥匙,“我来开车吧。” 周涛神情古怪地盯着许娉婷,断然拒绝:“我怎么敢把自己的命交在一个没睡醒的司机手上。” 说着,他的手掌已经伸过来盖上了她的杏眸:“你也不瞧瞧你的熊猫眼有多丑。” 许娉婷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拂开了周涛,解释道:“开车时需要时刻注意前方,这样我的精力才能全部集中。放心吧,我有分寸,万不会拿安全开玩笑。” “你坦白告诉我,你其实还是同情许妮娜的遭遇,对不对?” 许娉婷开车门的手因他的话滞了滞,气氛瞬间随之凝重。几秒钟的愣怔之后,她兀自坐上了驾驶座,周涛的目光闪了闪,也不再坚持,跟着上了车。 他们俩之间很少有这般尴尬的时候,可周涛却一点也没有后悔的莽撞。不,本就不是莽撞问出的。 “娉婷,你又忘记了?我们说好要坦诚的。” 许娉婷垂下眼皮盯着周涛按在方向盘上的手,然后偏头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小涛,如果我说完全不同情,你也不会相信,不是吗?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比起同情,其实我更可怜她。” 周涛撇了撇嘴,“好吧,反倒显得我铁石心肠了。不论怎样,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行了,难道要我一直笑着吗?没事儿成天乐呵的那是傻子才有的行为!”许娉婷白了他一眼。 见她脸色有所缓和,周涛这才放过她,双手交叉着放在后脑勺,身体舒服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得了,起驾吧!黄飞宏和闫婧俩冤家还等着我们呢!” 禁不住被他逗得勾了勾唇角,许娉婷终于得以发动车子,缓缓地驶出了停车场。 “对了,昨天……我跟那个高城打过照面了。”周涛蓦地想起这茬,双眼下意识地眯了眯,细看之下倒和许娉婷眯眼时的样子有些神似。 谁知他话音刚落,随着“嘭”地一声,似乎撞上了什么,只觉眼角余光瞥见挡风玻璃前有黑影一闪即逝。车子猛地急刹,猝不及防下周涛的身子骤然向前掼了掼。 “你没事吧?!”来不及去探究发生了什么,周涛的第一反应就是扶住许娉婷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急切地询问道。 却见许娉婷颊边碎发微乱,双手还虚握着方向盘,脸色惨白如纸,一双眸子定定地望着前方,身体轻轻发抖。 周涛顺着许娉婷的目光望了出去,即刻神情大变—— 许妮娜就那样躺在地上微微抽搐着身体,鲜红的血液缓缓地从她的唇角和后脑溢出,更加令人浑身一凛的,是她死死盯着许娉婷的,那怨毒的眼神。 第十一章 现,眉目 手术室外,两个警察正守着坐在椅上啜泣的王桂凤,在长廊寂静无声的衬托下,时间的点滴流逝愈加缓慢而煎熬。 许娉婷一出现,王桂凤便瞄准了人红着眼睛冲过来,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恶毒的贱人!你……” 自是有人眼疾手快地拦住了王桂凤,可周涛依旧上前一步将许娉婷护在身后,“请你说话小心一点!是许妮娜自己故意往我们车上撞过来,警察也已经调出摄像头里的资料,你不要再恶人先告状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哈哈?不客气?来啊来啊,有本事你把我一块打死算了!”王桂凤梗直了脖子瞪着他们,“成天使尽手段在男人堆里摸爬的狐狸精!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嘴巴放干净点!”饶是周涛教养再好,接二连三地从王桂凤的嘴里听到对许娉婷的侮辱字眼,还是气得不轻。 “够了!”陈警官也禁不住怒了,“这里是医院!要吵就回了你们自己家吵!” 事情发展至此,归根结底全是豪门家庭里的内斗引起的,陈警官最烦这些上流社会的曲曲肠子! 不想,王桂凤的双眼调得老高,“警察又怎样?你们再三袒护这个小贱人,她究竟许给你们多少钱?还是她睡了你们,一个两个的才都为她撑腰?!” 眼瞧着王桂凤豁出去一般挺着腰板一点也不怯意的撒泼模样,嚷嚷的话声声刻薄刺耳,陈警官的心脏都被气得一抽一抽的,可以他的身份,偏偏骂不得更打不得。 “你这个疯女人!”周涛隐忍得额角青筋分明,身侧的拳头不由攥紧。 见状,王桂凤毫无畏惧地把自己的脸送到了周涛面前,声调因激动而不自觉地拔高:“想打我?来啊,有种你就——” “啪——” 这一巴掌突如其来且清脆响亮,震得空气霎时凝滞一片,王桂凤懵在了原地。 攥紧的拳头上被一团温热的掌心所握住,周涛愣怔着回头,正撞进许娉婷冷若冰霜的杏眸里。 “你、你、你竟敢打我?!”反应过来的王桂凤捂着脸颊双目冒火。 许娉婷如针般锐利的眸光直直地盯着眼前发丝散乱的泼妇,冷哼一声:“我为什么不敢打你?白白送过来的脸,不打岂不是对不起你?如你所愿,现在满意了?” 陈警官等人许是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许娉婷竟然如此强悍,一时目瞪口呆没有回神。没人挡着,王桂凤总算可以放开手脚,卯足了劲往许娉婷撞去。 只见许娉婷的眼底迅速划过一抹嘲讽,轻轻松松地抓住王桂凤的手腕往她身后折去,脚上再一个曲腿,便听王桂凤“哎呀”地惨叫一声,下一秒,她就跪在了地上。 “小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五年了,你反反复复就这些个词,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能换点新鲜的词儿吗?” 许娉婷面无表情地桎梏着王桂凤,讽意十足地说道。亏她刚回国时还觉得王桂凤有长进,结果一出事,还是原形毕露,乡村野鸡摇身变成枝头凤凰果然不是随随便便的人能做到的。 “闹什么?!”就是在这个时候,霍然一道熟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怒意打断了眼下的境况,正是一直没有露面的许世安。 “世安!世安!你终于来了!你可要为娜娜讨回公道啊!我可怜的娜娜!” 王桂凤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哭诉,许娉婷的力道才松了松,她也不顾什么脸面,连起身都来不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到了许世安的面前。 许世安暗含阴厉的目光在许娉婷身上晃了晃,待转到狼狈的王桂凤时,神色间已是恨铁不成钢的铁青,“看你这是什么样子!还不快给我起来!” 没想到,手术室的门在这时打开,一个护士匆匆忙忙地从里头出来,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王桂凤第一时间就跑了过去,紧张地问:“怎么样?我的娜娜怎么样了?” 护士揭下口罩,问道:“你们谁是伤者的家属?伤者失血过多,现在需要输血,直系亲属最好!” 闻言,王桂凤抽泣着慌慌张张地卷开自己的衣袖就对护士说:“我是她妈妈!你们输我的血!输我的!” 护士连忙安抚道:“好的,你先别急,你是A型血吗?伤者是A型血。” “A型血、A型血……”王桂凤喃喃了两句,脸色忽然白了白,“我是B型,我是B型。怎么办?你一定要救我们娜娜啊!怎么办?!” “伤者的父亲呢?母亲不行,父亲呢?”护士接着问道。 话音一落,王桂凤刹那间愣了愣,突然回头去看许世安。 同一时刻,许世安的神情古怪而难看。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许娉婷眉心蓦地一跳,脑海中倏然有道亮光将过往的某些自己忽略的细节串在了一起。 似是要印证她的想法一般,王桂凤已经冲过去紧紧拉住了正欲转身离开是非之地的许世安,哭着哀求道:“世安!你不能走!你不能不管娜娜!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事到如今,你不能见死不救!看在我们娘俩为你苦苦隐瞒这么年的份上,求你救救她!她是你唯一的孩子啊!” 许娉婷的瞳孔骤然一缩,心底升起一片冷意。原来……原来……原来如此,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许世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许娉婷,见她清冷的面容上满是冷眼旁观的讥嘲之色,他顿时跳脚般勃然大怒,避之不及地甩开王桂凤:“你、你胡说些什么!疯女人!”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王桂凤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不肯放开,“许世安,我现在不求你让娜娜认祖归宗,也不再恨你害死我们的儿子,你要跟外头那个女人怎么过都行,只求你救娜娜一命吧!我只剩她这个依靠了!许世安!你不能这么狠心!” 此情此景,任谁看得过眼?但考虑到这关系到人家家里的隐秘私事,陈警官思量的目光不自觉往许娉婷那瞟去,却恰恰见许娉婷已然带着周涛转身离开。 如果说之前对许妮娜尚有些许恻隐之心,眼下许娉婷一点也不想管许妮娜的死活了。 十多年了!许世安究竟是恶心到了怎样一种程度,才能每天看着自己的妻女晃荡在自己眼前和别的男人过日子?不论是心机深沉隐忍不发,还是冷酷无情利用妻女,既然苦心孤诣地算计自己的亲哥哥,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对于许仁安的死,她还暂时抓不到证据,不过没关系,许妮娜这件事,可得好加利用一番! 温热的掌心蓦地包围住她攥紧的拳头,许娉婷抬眼,正落入周涛平静的眼底。 许娉婷微微一笑:“我没事,只是在想事情。” 周涛耸耸肩:“今天算是见识了,原来你这么粗暴。啧啧,我突然在想,姐姐当年能和你这么个小丫头做朋友,应该有部分原因是得益于你的硬气吧?” 许娉婷怔了怔。周涛单手插入裤兜,眺望着远方,继续道:“其实姐姐骨子里也是气性得很,只是她的生活一直平静无波,很少被激发出来,唯一一次大的挫折,却让她丧了命。我偶尔会在想,如果当初她没有被磨去棱角,那么会不会……” “呵呵,瞧我都瞎想些什么。”周涛忽然自嘲地笑了,“不过这段日子亲眼见识了你的境况,我又觉得,人生啊,还是一帆风顺点好,平白给自己找罪受,何必呢?” 一番话听得许娉婷眼波流转心思如许,回握住了周涛的手,“小涛,姐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你这个弟弟。” 一时感慨,许娉婷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误,周涛乍听之下却是愣了愣,随即觉得她口中的“姐姐”是在称呼周小芙,便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两人都没注意到,他们此时此刻在医院门口的“亲昵”举动和“深情”对视恰恰落入了匆匆赶来的高城眼中。 ? 两天后,逃离在外的邝睿竟然亲自现身警局自首,不仅将绑架许娉婷的事情全部揽在身上,并且对害死邵爷爷的事情供认不讳。而那晚的摄像机将许妮娜和邝睿的对话全都录了下来,完全可以证明许妮娜收买了邝睿。 可是摄像机在事后不知所踪,剩下几个小流氓也并不是很清楚许妮娜和邝睿之间的交易。少了最重要的证物,只有许娉婷一人的证词,还是没能成功起诉许妮娜。 于是,整个案件只能这样暂且尘埃落定。 许娉婷前往警局做最后的协助时,正碰上邵波。 “警察找我说爷爷的事。”邵波神色晦暗地说,“想着顺道看看邝睿,可是他不愿意见我。” 本以为邵波该是恨邝睿的,没想到邵波提及邝睿时的语气十分平静,甚至还隐隐透露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倒是令许娉婷略微不解。 许是看出了她的困惑,邵波顿了顿,解释道:“其实……爷爷跟我说过这事儿……” 第十二章 浮,疑团 心思一转,许娉婷明白过来邵波指的是邝睿所控诉的邵爷爷间接造成他妈妈病逝的事情。 这些天她特意了解过,五年前济县工厂里曾起过一次大火,将一批重要的建材悉数烧毁。因为本就临近交货期,所以使得许氏不得不违约,赔偿了对方三倍的货款,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是最后并没有大肆追究责任,只是处置了仓库的管理人,也就是邝睿的母亲。 可是就是从那一次意外之后,一方面是董事会方面的压力,一方面是许氏集团的业务调整,工厂日渐颓败,靠着工厂过日子的乡亲们中难免就有人将矛头对准了邝睿的母亲。久而久之,不知是唾沫星子淹死人,还是自觉愧对大家,邝睿的母亲开始避不见人了。 “这件事……确实是爷爷对不起邝睿的母亲。因为这份愧疚,这些年来,爷爷才对邝睿的某些恶劣行径隐忍不发。没想到,邝睿对爷爷的记恨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在他母亲死后,愈发变本加厉。” 许娉婷蹙了蹙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邵波摇了摇头,“爷爷并没有细说。他每回反反复复提的就是要我对邝睿宽容一些,我也只是根据每次零散的片段得知,当年的大火似乎另有内情。可是不知为何,许董事长——我是说你爸爸,不愿意深入调查,特意派人给爷爷传了话。爷爷无奈之下,便拎出了邝睿的母亲出来承担责任。不过,邝睿的母亲也并不算冤枉,她在起火当晚确实擅离职守了。” 当天晚上,四个人凑在一桌吃饭时,黄飞宏对案件的结果十分忿忿不平,周涛亦是闷闷不乐,闫婧倒是对丢失的摄像机更在意一些。 “嗯,不仅如此,那个邝睿也很可疑。明明已经躲得连警察都找不着了,竟然说自首就自首。照理像邝睿这样的人,应该是能多拉一个下水是一个,而他高尚得独自一人顶下罪名,是收了许妮娜什么好处吗?” 黄飞宏接着闫婧的疑虑发表了自己的观点,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去看闫婧的表情,却见闫婧低着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不免有些讪讪。 许娉婷沉吟片刻,将邵波和她提起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几人听后又是一阵沉默,倒是闫婧的神色几经变换后,突然一声不吭地跑上了楼。 不久之后,闫婧重新跑了下来,眉目间满是兴奋,迫不及待地将几张表格摊在了许娉婷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有眉目了!” 之前闫婧怀疑当年五澜湾地皮的账目有问题,许娉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黄达一点一点地从财务部将某些机密资料搬出来给闫婧研究。之后闫婧就整理出了所有可疑数据打印在了这几张表格上。 见许娉婷等人用困惑的目光看着她,闫婧也不耽误时间跟他们解释其中的曲曲绕绕,直接说出了结论:“账面虽然掩饰得很巧妙,可是我可以肯定,有人一直在悄悄侵吞公司拨给济县工厂的款项!Rebecca,我怀疑五澜湾那块地皮竞标所得的钱有一部分就是被用来填补济县工厂被侵吞的款项!” ? 许妮娜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 许娉婷本就打算利用许妮娜是许世安私生女这件事对许世安进行名誉攻击。谁知,她尚未行动起来,网络上已经有匿名网友以知情人的身份详细地对此事大肆透露,并且附上了视频以证真相,就像亲临现场一般令人信服。 那视频拍摄的内容是那日王桂凤在手术室外跪求许世安救许妮娜的片段。上传的人剪辑得很巧妙,掐头去尾,恰好保留住了最精华的部分,再加上发帖人详细的文字说明和解读,剧情正是狗血的“负心汉为求荣华富贵抛妻弃女,十多年后置病危女儿于不顾”。 加上此前他在办公室里与倪茜偷情时被王桂凤抓包的照片再次挖出,又引发了网络上对他的一片声讨。记者们每天围堵在许家住宅处和公司楼下,职员们私下也议论纷纷,最可笑的是,他的公关团队在这个档口给他出的危机公关方案竟然是召开说明会,结果如饥似渴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发问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闫婧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新闻里许世安又青又黑的脸哈哈哈地乐个不停时,黄飞宏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五年前财务部里的自称为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找到了。 许娉婷得知时倒是很意外:“我好像不记得我交代过你这件事?” 面对她的疑虑,黄飞宏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能分担一些是一些,反正我也忙得过来。人找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得益于许世安自顾不暇的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或许是事情顺利起来,便一桩接一桩,周涛那边作为许娉婷的代表律师,也终于将她原有的股权从许世安的手中拿了回来。 眼下的局面,饶是再滞后的人,也隐隐嗅到了许娉婷日渐强大的气息,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目光亦在不知不觉中越发尊重了起来。不过,他人的鸡飞狗跳和别有心思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许娉婷在公司里依旧每天该干嘛干嘛。 适逢TK的英国总部遣了人来A市考察市场,特意邀请了许娉婷,许娉婷考虑到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便为此抽出了两天时间。 行程其实也就是陪着人在附近观光游览吃吃当地的特色菜。来人是TK的市场部总监,许娉婷恰好借机与其交流国际市场形势等等。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早就熟知许娉婷,待她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友好和热情。 这个困惑,在头天晚上临分别前有了答案。 “这是Aden要我交给你的。”他顿了顿,“他下个月结婚。” 许娉婷伸在半空的手应声滞了一秒,随即接过了请帖,微笑道:“恭喜他。” 对方扶了扶眼镜,“他要我转告你,他很希望到时能在英国见到你。” “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须臾,许娉婷淡淡地应道。 ? 因着第二天还有行程,所以许娉婷直接在这边的酒店住下了。 春末夏初之际,气温在这几天骤然高了起来,即便到了晚上,也闷闷的,连带着许娉婷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干脆去了酒店配备的温泉池泡温泉。 她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泡着,没一会儿,便只剩她一个人了。筋骨的舒展和身体的放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许娉婷就是在昏昏欲睡中听到有人下来池子的哗哗水声,心里不由嘀咕,谁和她有一样的癖好三更半夜跑来泡温泉。 静谧的空间里,只余两人平缓的呼吸此进彼出,偶尔间或着汩汩的水流声。待许娉婷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面的人。 性别男。从袅袅雾气中露出的上半身来看,体型值得称赞。他的双臂展开休闲地放在池边,脸上盖了块白色毛巾,整颗脑袋向后仰着靠在池壁,似在假寐。 许娉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正准备起身回房间,对方恰恰在这时动了动,将毛巾从脸上拿开后,深邃的星眸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就要走了吗?”沉厚的嗓音从胸腔发出,在宽旷的空间里引起隐隐的回声。 “你——”脱口而出的本是“你怎么会在这”,但才吐出了一个字,许娉婷就及时刹住了——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出现,她又何必次次惊讶? “等等。时间不多,我们聊聊,就几句话。“ 说实话,就在前一秒,许娉婷并不想为他做停留。可是当听到他的语气里满是疲倦时,她的身体未经脑袋的反应,先一步鬼斧神差地重新坐回了池子里。 为此,高城的表情显然松了松,薄唇亦不易察觉地弯了些许弧度,却是自嘲意味的笑容:“跟你说话,竟然这么难。你是就此打算不再与我有瓜葛吗?” 许娉婷垂着眼皮,凝聚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淡淡地应道:“高总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高城灼然的目光始终不离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是要找出这段时间她又有了哪些细微的变化。就是这张脸,这张连睡梦中都清晰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却是吝啬地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甚至说句话都满是不耐烦的冷薄。他捺下心底的交杂着怒意的酸楚,顺遂她的心意,单刀直入地问:“你是怎么认识周涛的?” 许娉婷的眸底有光亮瞬间划过,不过因为她低着头,高城并没有看见。 早已料到高城会去调查周涛的身份,何况她和周涛从一开始也并没打算隐瞒。 见她没有反应,高城的眉心跳了跳,再次开口:“你知道徐强。” 完全的肯定语气,许娉婷终于缓缓地抬头,幽黑的杏眸静静地与他对视,水下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看来是发现了周涛找过徐强的事,还是比她预想中的要早。 黑若点漆的眸光盯得他的眉心跳得更加厉害,带起心底深处的莫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沉默半晌后,他还是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来:“周小芙,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十三章 问,缘由 许娉婷的手指还在水下紧紧的攥着。 一片寂静中,她让自己的脊背更加无缝地贴在温泉池的池壁上,突然间觉得浑身血液的温度在缓缓地下降。其实她禁不住想颤抖,可是她强忍着咬住牙根,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迎接着对面的男人不动声色的注视,不敢泄露一丝软弱。 不知过了多久,除了纯黑瞳孔里浸染的冰冷,高城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异常的表情,可是短短时间内死一般的静谧,足以让他重重不安。 “五年前周涛家中惨遭变故,是你暗中资助他去美国的所有费用。可这五年来你和他似乎鲜少联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朦胧水汽中,他神色凝重,沉厚的嗓音冷冽地穿透而来,清晰而明了。 “周小芙——”提及这个名字,他的星眸暗了暗,“周小芙是周涛的姐姐,五年前就已过世。但近两年却有人以她的名义活跃在众多慈善项目上。如果我没猜错,那人应该是你。” 尾音轻轻地震着许娉婷的耳膜。她慢慢地浮起了一丝明晃晃的笑容,幽幽地开口:“高总的本事总是那么大,每个人在你面前都藏不住秘密。” 高城哪里听不出她的话看似赞赏实则讽意十足,却并不跟她计较,而是露出一份淡淡的寥落的苦笑:“或许其他人藏不住,但那又怎样?我唯独想透彻了解的人,却永远置于迷雾之后,既不愿主动敞开心扉,也不让我牢牢抓住。” 低沉沙哑的嗓音撕扯着她的伪装,可她只是微微闪了闪眸光。 如果没有必要,他从不愿意用那一套手段去调查她。这一切,都是她逼他的。本意只是为了弄清楚她别扭的原因,却因此发现了某些始料未及的事情。 “只能到这里为止,再深入的我也无法知道。所以我今晚亲自来问你。”高城深深地望定她,“我不想管你和周家姐弟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如果是他们影响到了你对我的态度,那么我就非要弄清楚不可。许娉婷,回答我!”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很重,并做出了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的神态,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因为一直努力地撑直着脊背,此刻许娉婷的脖颈有些僵硬。她的脑海像是重放镜头一般,无数的画面一帧一帧地闪过去,掠过的声音形成轰鸣,在她的耳膜肆虐。 高城只觉得她的眼神仿佛是凝固的,可又似是涣散的,最后停留在她眸底的只剩疏离的冰冷。就在这片冰冷中,沉默许久的她,微微扯开了唇瓣:“你还记得周小芙是怎么死的吗?” 闻言,高城的心底默默地在“记得”这两个略显奇怪的字眼上划过,内心深处潜伏已久的不安感随着她别有深意的问话汹涌袭来。然后,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皱着眉头应道:“意外坠楼身亡。” 谁知,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许娉婷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一般,毫不掩饰地用准备好的讥讽加以回敬:“是啊,确实是坠楼身亡……” 是坠楼身亡,而不是意外坠楼。 高城即刻抓住她话中蹊跷,似是想到了什么,面容在一瞬间换上了一副吃了苍蝇般的难看,目光几经复杂的变化之后,霍然站起身来出了温泉池,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不消须臾,空间里再次恢复了平静,仿佛从始至终就只有许娉婷一般。 他的匆忙,在她的眼中,完全就是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 明明温泉水暖,许娉婷的浑身却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酒店外,身兼助理和代班司机两职的Bryan本已做好了在车上将就着眯一觉的准备,怎料高城突然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神色异常不对劲。 只是一上车,未及Bryan表示关心,他就阴沉着脸冰冷地吩咐道:“去Vivian那里!” ? 第二天的行程因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而提前结束,许娉婷回到五澜湾时,闫婧和周涛都还没回来。外头电闪雷鸣,天阴沉得如同要塌下来一般,看起来暂时不会停息的样子。她正寻思着打电话问问他们,家里的固定电话先一步响了起来。 “是姐姐吗?真的是姐姐!我以为会是闫婧阿姨。” 没想到传出的是小高乐满是庆幸的声音,许娉婷皱了皱眉,冷冷地问:“所以你是要找闫婧阿姨?她现在不在。” “不,不是。”小高乐似乎生怕她挂掉电话,迫不及待地回道:“我是、我是找姐姐的……” “找我什么事?”她的语气依旧不太好。 他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突然忸怩了起来,声音细如蚊蝇:“嗯……嗯……其实……好像……也没什么事……” 听她这么一说,许娉婷就准备挂电话了,骤然一阵巨大的雷声伴随着亮如白昼的闪电袭来,屋里的灯光随之熄灭。同时,听筒里传出小高乐惊恐的叫声。 “你怎么了?!”许娉婷下意识就出口相询,“喂,喂,你还在吗?还在就应个声!” 好一会儿,才重新听到小高乐颤抖着应了一句“我在”。许娉婷暗暗舒了口气,紧接着便听小高乐带着哭腔说道:“姐姐、姐姐,屋子全黑了……怎么办……” “就你一个人在家吗?”许娉婷意识到估计是这样雷电交加的天气吓到他了,“你爹地和保姆呢?” “爹、爹地还没回来。保姆、保姆、保姆下午请假。”完全可以察觉到他是在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来,可这声音抖得却比哭了还难听。 没听到许娉婷的回应,小高乐终于有些着急了,“姐姐、姐姐,我、我怕……” 一个五岁的孩子在这样的雨夜独自在家,会害怕情有可原。许娉婷犹豫着看了看窗外,恰恰又一道闪电划过,清晰地照见玻璃上如注的雨水。听着小高乐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吸声,她只能叹了口气,“好,我现在就过去,你等我一会儿。” ? 未及她按门铃,门就好似特意迎接她一般打开了,属于小高乐的声音欣喜地传出:“姐姐!” 手中的电筒顺着声源照见他仰起的脑袋,一只手攥住她的衣角,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挡住略微刺目的光芒,却没有挡住他嘴角灿烂的弧度。许娉婷心下微恻,将电筒的光芒稍稍移离他的脸,一句话没说,打算先把电闸重新打开。 只是没走出几步,许娉婷有些不高兴地对着某个小拖油瓶说:“别抓我那么紧,松手。” “我给姐姐带路。”比起方才在电话里,他声音里的惧意已基本消褪,并且隐隐带着轻快。 虽然知道他看不清,许娉婷还是白了他一眼,一针见血地揭穿:“胆小鬼!” 说话间,“啪嗒”一声,满厅的灯光瞬间亮起,正照见小高乐鼓着微红的脸蛋不满地撇嘴:“小高乐才不是胆小鬼,小高乐长大后是要成为超人的!” 许娉婷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眼他的小身板,不屑地嗤鼻:“就像你房里照片上的那样内裤外穿?好志向。” 乍听之下,小高乐先是刹那的困惑,随即明白过来许娉婷的讽刺,两颊顿时涨红,眼底立马泛起了泪花。 见状,许娉婷蹙了蹙眉,面上一闪而过一丝不爽,“男孩子掉什么眼泪?!” 话出口,才发觉口吻十分严厉,小高乐禁不住激灵一抖,盈盈的泪水憋了回去,模样很是委屈。许娉婷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转身就走。小高乐即刻问道:“姐姐你去哪?” “回家。”许娉婷头也不回地冷冷应道。 闻言,小高乐用小短腿小跑着追了上来拉住她:“姐姐别走!小高乐不哭了!” 许娉婷丝毫不为所动,“电闸已经帮你打开,你爹地也应该快回来了。” “可是……可是……”小高乐利索地跑到了她前头展开手臂想拦住她,结果许娉婷直接从他身侧绕了过去,而他重复了半天,脸色倒是愈发焦急,话却没说出一句连贯的。 就在这个时候,“咕——”的一记悠长的响声传出,令许娉婷的脚步顿了顿,狐疑地转过身来。“咕——咕——”又是后劲十足的一记声音,小高乐羞赧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原来小高乐还没吃晚饭。” 他原本低垂的脑袋在这时抬了起来,晶亮的眼睛笑得眯成弯弯的月牙,红着脸朝许娉婷咧开嘴,许娉婷的眸光在他的注视下突然闪了闪。 ? “姐姐,草莓和芒果,你更喜欢哪一个?” “草莓。” “这样啊,小高乐更喜欢芒果……”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不过下一秒便恢复了元气,颇有信心地继续问道:“那超人和蜘蛛侠,姐姐更喜欢蜘蛛侠对吧!” “都不喜欢。”许娉婷冷冷地应道。 “诶,我以为姐姐不喜欢超人,那就应该是喜欢蜘蛛侠的。”小高乐困惑地喃喃。 小孩子的逻辑总是比较简单,认为事情都是非此即彼。许娉婷心里边想着,边揭开了锅盖,在升腾而起的白茫茫雾气中将面条放入沸腾的水里。 小高乐还没放弃,又问道:“那夏天和冬天呢?姐姐更喜欢哪个?” “只有这两个选项吗?”许娉婷轻蹙眉头。 第十四章 裂,伤口 “只有这两个选项吗?”许娉婷轻蹙眉头。 小高乐认真地点了点头,饱含期待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许娉婷稍稍顿了顿,答道:“那就冬天吧。” “哇,真的吗?!小高乐也更喜欢冬天!太好了!” 许娉婷对小高乐莫名其妙的兴奋十分不解:“那又如何?” 坐在餐桌前的小高乐似是刚刚松了一口气,欢快地晃动着悬空的两条腿,笑眯眯地回答她:“紧张死小高乐了,生怕连第三个问题都不是一样的答案,还好还好,总算有一个是一样的了。姐姐和小高乐都更喜欢冬天,这是我们之间的共同点。今天先找出这一个,以后陆续再找出其他的,那么小高乐和姐姐的距离就会慢慢缩小,最后姐姐就不会不喜欢小高乐了。” 鸡蛋恰好打进锅里,蛋花立即在水中盛开。背对着他的许娉婷没有接话。 谁知过了一会儿,小高乐忽然问道:“姐姐家里新来的大哥哥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还有力气问我这么多问题,看来你根本不怎么饿!”许娉婷一边冷着脸甩出了一句,另一边却把煮好的面条端到小高乐面前。 小高乐凑近鼻子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扬起脸嘿嘿地冲她笑道:“真香!姐姐煮的面和爹地煮的真像啊!都有金黄色的油花上浮着翠绿的葱花!” 许娉婷怔了怔,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升腾的热气遮挡住她氤氲着水汽的眼。 “这是小时候我妈给我煮的宵夜。”脑袋里蓦地闪过无数温馨的画面,待她回过神来时,话却已经说出了口。见小高乐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许娉婷拉黑了脸,“快吃!面条还不是都一样!吃完早点睡!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噢。”小高乐识相地不再多话,简洁地应了一句后就乖乖扒在碗里哧溜溜地吃面,时不时地抬头眯着笑眼夸奖道:“真好吃!” 等他吃完、消食、洗漱完毕已是一个小时之后,躺在床上的小高乐拉着许娉婷的手指,问道:“姐姐能不能等小高乐睡着了之后再走?” 自从她决定留下来陪他,他的笑脸就没有停下来过,此时的语气却带着一丝试探。许娉婷眼眸微恻,在他床边坐了下来,给他掖了掖被子,没好气地说:“快睡吧,别那么多废话。”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却足以让小高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良久之后,许娉婷看着小高乐带着笑意的睡颜,忽然轻声说道:“害怕就是害怕,饿了就是饿了,以后老实说就行。” 话闭,小高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句“嗯”,也不知是不是在睡梦中听到了她的话。床头灯温暖的光亮打出她线条柔和的侧脸,许娉婷趁机抽出自己的手,蹑手蹑脚地离开他的房间,走下了楼。 玄关处,一道倚靠在墙上的身影循着她发出的动静看了过来。 整个客厅只剩与玄关连接处的一盏昏黄壁灯,壁灯之下,高城独自一人倚靠着墙壁呆呆地坐着,孑孑的身影沉浸在一片不明缘由的悲哀中。 许娉婷静默地停滞在楼梯口,与他转过来的深邃目光遥遥碰撞,无声胶着。随即,他缓缓地站起身来,眼底仿佛有无数复杂的情绪在翻滚,悉数落在她身上。许娉婷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慢慢地在他的注视下走了过去。 短短的距离和时间,谁也不知道各自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两人错过的瞬间,高城的手指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头,本以为就这样因一时的犹豫而丢失勇气,却没想到,许娉婷忽然淡淡地开口:“孩子还是不要单独放在家里的好。” 声音熟悉,却没有任何的温度,让人听着心里发凉。脑袋中因此而涌入某些纷繁的记忆,高城的脊背在刹那间僵直,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他终是伸手拉住了她。 “你到底是谁?” 刚淋过雨,他坚毅的面容上水汽残留,水珠顺着他的一截发梢悄无声息地滴落。许娉婷突然咧开嘴,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我是许娉婷。” 高城的浑身颤了颤,心中忽明忽暗复杂难言,目光不离地盯着她温山软水的面容,浓浓的自嘲和讽刺油然而生:“是啊,你是许娉婷,你是许仁安的女儿,你是许家的大小姐。我明明早就知道的,我明明五年前就推开了你,我明明,推开你了……” 许娉婷蹙了蹙眉,脑海中因为他的喃喃自语而划过一丝狐疑,只是未及她细思,方才还颓然着的高城的手指迅速扣住她的下颔,“周涛是冲我来的?” 闻言,许娉婷的瞳孔缩了缩。高城一眼不眨地望进了她的眸底,继续问道:“所以,你和他是一起的。” 许娉婷森然的笑容在他的眼中慢慢转成了诡异,“是的,我和他是一起的。” 高城应声眯了眯眼,缄默不语地凝注着许娉婷。许娉婷的心脏就是在这个时候倏然加剧了跳动,手心因紧张而几欲被溢出的汗水浸湿——她的脑袋里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预感他的下一句话十分关键。 整个镜头就像被按下了放慢键一般,他的嘴唇在她的眼中缓缓地再次张开,然后一字一字就传入了她的耳中。 “为了周小芙?” 心脏在急速的跳动中随着他的这句话而骤然停滞,包括她的呼吸,随之而来的是山崩地裂的疼痛从身体各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顺着神经流遍全身。许娉婷下意识地伸手抚住了自己的心口,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无声地叫嚣着。 他终于承认了…… 他终于承认了! 他果然就是……害死她的人! “你——”他的手从她的下颔松开,撑住了一时脚软的许娉婷。 只是,他关心的话尚未问出口,许娉婷便反手扣进了他的手臂里,似铁般寒冷的面容和锐利如箭的目光深深刺进了他的心脏:“但凡抓住对手的一个弱点,就要狠狠攻击,在商场上,为了赢,一切手段都值得考虑。” 这是高城在接受的唯一一次采访中提到的座右铭,此刻从许娉婷的嘴里听到,让人有种莫名的心慌。 “我是来为她,报、仇、的……”她的唇几乎贴近着他的唇,面无表情地说着,冰冷的气息迎面扑来。 高城的脸色很难看,眉宇间神色晦暗,略微颤抖的手就这样扣上了许娉婷的脖颈。 许娉婷习以为常般嘲意十足地勾了勾唇角,故意配合着他仰起了头,“对,你就是一个不折手段的人。” 他满是血丝的星眸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夹杂着清晰的痛楚,若有所思地望定她。 一片寂静中,来自手机震动的声音在两人间传出,许娉婷才刚掏出的手机,下一刻便被高城一把甩到了地毯上。 “许娉婷,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这是我早就有的觉悟。可是你别忘了,我曾经说过,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你也只能死在我手里。你要为你的朋友报仇是吗?好,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同归于尽。” 他压低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话音一落,他狠狠地摄住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所有声响,带着最后的决绝一般,肆无忌惮地掠夺。 被他桎梏在身后的手腕在奋力挣扎中磨破了皮。她的撕咬化作了浓浓的血腥味于他不顾一切的占有中残酷地一点一点揭开两人淋淋的伤口。她的脚踢打着他,他箍住她的腰绊住她的脚,将她压倒在了地毯上。 所有的反抗在如困兽般疯狂的高城面前一点用都没有,许娉婷忽然就不动了。 显然感觉到她的变化,高城伏在她身上,顺着她偏向另一边的目光,看到了地毯上锲而不舍震动着的手机。萤亮的屏幕上,周涛两个字在闪烁着。 高城强迫地扳回她的脸,静静地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她,带着茧子的手指怜惜地抚上她肿破的唇瓣,轻轻地沿着她面庞的轮廓细致地摩挲。 “要做就快点,不过麻烦你把套戴上。”没有温度声音令他的动作滞了滞。 对上她淡漠的杏眸,高城眯了眯眼,冷哼一声,粗暴地扯落了她身上的所有衣物,强制地分开她的两条腿。许娉婷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白了白,下一刻,他已未经丝毫温柔的前xi,毫不怜惜地一沉身,野蛮地闯入她干涩的身体。 “你——”破碎的字眼戛然而止,她的手指蜷缩着抠进地毯,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丝声响,黑沉的眼珠直直地看进同样不声不响动作着的高城的眸底,就像对丑恶无声的控诉一般。 良久,高城忽然冷冷地说:“不要这样看我,我不是强jian犯。” 许娉婷的目光并没有移开,相反,嘴角似有若无地泛起了一丝讽笑。 高城的双眼微微眯起,蓦地离开了她,紧接着将她翻了个身,动作快得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就再一次狠狠地从身后guan穿了她。 “嗯哼……”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令她终于忍不住溢出声音。 “这是你自找的!”高城低沉的嗓音冷酷得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然后迎接她的便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第十五章 谶,沉沦 鼻端是她身上的淡淡香气,混杂着旖旎分子残留在地毯上。褶皱未平,余温犹存,眼前浮现着的是她那双冷彻透骨的眸子,幽幽的深处赤果果的厌恶。曾经有过两次在她眼底无意窥见,一闪而逝地令他来不及深思。今晚,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没想到竟是如此纠缠不清的羁绊。 跨山,越洋,他抱着心底的那份侥幸不远万里重重障碍,以为总算不辜负风尘仆仆,看到了两人充满希望的未来。然而,命运兜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他从来不信命,只信自己的决心和信念,可经此一夜,他不得不再一次承认,许娉婷,是他命中注定的谶。 明白之初猝不及防,情深之际无力阻止。早已在五年前暗暗织成密网,缠住了她,亦捆绑了他,缓缓地被命运锤骗到了今天。 许娉婷遗落的手机在一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震动,高城伸手紧紧地将它攥在手里,忽然轻声笑了。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报仇是吗……好,一起沉沦地狱,万劫不复……” ? “怎么样?还是没接电话吗?”见周涛一脸郁色,闫婧拍了拍他的肩,“或许是公司有什么事情急着处理,或者落了重要的文件,所以才回来了又出去。放心吧,她一个大活人,会丢到哪里去?” 嘴上刚这么说着,就想到上一回许娉婷被邝睿绑架的事情,闫婧蓦地也有些没底气了。 周涛貌似没有听到她的话,眉头紧锁地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后,霍然站起身,披上外套就往外走:“我还是出去找找。” “外面雨下这么大,没头没绪的,你上哪找?!”闫婧连忙追了上去。 不想,那边周涛一打开门,便看到散着朦朦雾气的大雨中立着一团模糊的身影。愣怔过后,他失声惊叫着冲了出去:“娉婷!” 被雨浸泡的头发就像湿冷的黑蛇一根根黏在她的额头和两颊,破了皮的唇瓣苍白浮肿,连带着脸上都未见一丝血色。宛若没有生气的木偶,目光毫无焦距地望着黑沉的天空,任由倾盆的大雨冲刷她的全身。 “娉婷,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周涛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也已浑身湿透,第一反应就是脱下外套披在了衣衫单薄的许娉婷身上,拉住她的手时,发现了她两只手腕上微红的勒痕。 “小涛……”许娉婷这才幽幽地看向他,嘴边缓缓地勾起了温柔的弧度,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抚上周涛的脸,喃喃着唤了他一声,凄婉得令他禁不住一凛。 “怎么弄成这副模样?”闫婧在周涛的惊叫时也发现了许娉婷,只是并不像周涛立即冲出来,而是转身去拿伞。此时她一边给淋着雨的两人撑着伞,一边提醒着周涛:“还傻站着干嘛,快把她拉进去啊!” 闻言,周涛避开许娉婷的伤痕,转而扶住她的肩膀,却被拂开。 许娉婷往后退了一步重新走回雨中,神情痛苦地摇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跟他纠缠不清的,我怎么能忘记我们的仇恨呢……” 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无声地和闫婧对视一眼后,周涛再次对许娉婷伸出了手:“有什么事我们进去慢慢说——” “不,不!你们不要管我——咳咳——咳咳咳——”喉咙里猛然呛到了雨水,许娉婷拼命地咳着蹲到了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手掌里。 “娉婷,先跟我进去,再淋下去你会生病的。”周涛跟着她蹲了下去,用自己的手臂环住了她,试图搂着她起身。 “小涛……”她闷闷地发出声音,慢慢地抬起头,脸上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小涛,我和他彻底决裂了。可是我已经脏了,怎么办,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周涛应声愣怔住,随即,许娉婷冰冷的身体倒在了他身上。 第二天早上,高城带上许娉婷的手机登门归还。他完全可以不用亲自过来,但还是鬼斧神差地来了。而想想,两人住得如此之近,他曾经无数次遥遥地朝这个方向张望寻找她的身影,却只是第二次登门。第一次则是那回半夜里将高烧中的她抱到了自己家里。 思绪飘荡间,大门打开,他才瞥见周涛怒气冲冲的脸,骤然一股疾风迎面袭来,下一刻,周涛的拳头已经狠狠地击中他的脸。高城惯性地往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混蛋!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许娉婷发了一夜的烧,闫婧在给她换衣服时显然发现了什么。虽然没说,但周涛隐约也猜到了,眼下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周涛,你疯了!别冲动!你快住手!”闫婧急得直跺脚,赶忙对一旁的黄飞宏喊道:“拦住他!拦住他!” 嘴里是浓浓的血腥味儿,高城伸手触了触自己又疼又麻的脸颊,抹掉了唇角的一丝血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挨揍。 再抬头时,高城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礼貌地对闫婧递出了手机,淡淡地说:“这是她留下的。” 周涛紧握着的拳头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再次激动起来,如果不是黄飞宏束缚着他,很有可能已经又对高城动手了。不过,虽然没有动手,他的眼神也足以证明他对高城的隐忍。 闫婧神色复杂地瞥了高城一眼后接过了手机。 高城似有若无地点了个头,转身要走时,周涛冷冷地说道:“高城,天网恢恢,你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闻言,高城顿住了脚步,回头见三个人表情各异地站在一排也在看着他,画面令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而事实上,他也的确笑了——笔直的唇线那不易察觉的弧度。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恍惚觉得此情此景下周涛投向他的幽冷目光竟与许娉婷有八分相似。 念头稍纵即逝,他挺直了脊背再次转过身迈开了自己离去的脚步。 “我等着那一天。” ? 这一场病,并没有把许娉婷打倒。三人对昨晚发生的事情默契地保持沉默,而许娉婷也并不打算作任何解释。当天下午,她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表面上看来一切都和以往一样,但闫婧最清楚,许娉婷变了。 准确来说,其实是仿佛重新回到了在英国时那个最冷漠的她——彻底地心无旁骛,靠着心底深处支撑的那股信念和力量,孤勇地冲在前线,不顾一切。 他们三人能做的,仅仅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陪她并肩作战。黄飞宏就是在这个时候做好了疏通许世安小舅子的工作。 当初从黄正德那所得知的自称许世安小舅子的人,最后确认是许世安过世妻子的弟弟。五年前离开许氏集团后,化名为管文杰,如今供职于沿海一家外贸公司任财务总监,完完全全与过去一刀两断。 这种情况下,对于找上门来的“故人”管文杰自然是避之不及。所以,许娉婷一直以为还得花上许多功夫磨管文杰,没想到,管文杰竟主动提出要见她一面。 “没想到,当年屁点大的小姑娘,如今这么有出息,你爸在天之灵看到一定很欣慰。” 看着对面双眼透着不明意味光芒的中年男人,许娉婷试图在他斯文的五官中寻回一点记忆,最终还是没有半丝熟悉感。或许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但此后许娉婷便被送到了英国,再回来时已是许仁安去世,对他更没有印象。 尽管如此,许娉婷还是用客套礼貌的笑容回敬:“这么多年没见到管叔叔,见您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远房亲戚相互对视着笑了约莫一分钟后,许娉婷正准备直接进入主题时,管文杰忽然对她打了个“等等”的手势,随即他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袋,递给了许娉婷:“我知道你找我的目的。但是,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 许娉婷接过后看了一眼,顿时眉尾轻挑。 “既然能够找到我,说明你已经发现了问题。是的,在许氏期间,许世安一直暗中授意我在济县工厂的账面上做手脚,虽然每次都不多,但积累下来,也不容小觑。我当时年轻,能凭空拿钱的活何乐而不为?而且想着他毕竟是许董的弟弟,算起来就是拿他自己家的钱,出了事我也不用负太大的责任。” “不过他很小心谨慎,看似信任我,同时也在防着我,没留什么重要的把柄在我手里。直到——”管文杰顿了顿,欲言又止。 “直到济县工厂的货仓失火。” 许娉婷冷不丁接了话,管文杰略显惊讶地抬头看她,正撞进她微眯的杏眸里。 “果然,你连这件事都注意到了。”可能觉得自己方才的犹豫有些可笑,管文杰叹了口气,“许世安并不知道我留下的这些账目记录,否则五年前就不会轻易放我走了。” “可是今天你为什么要给我?攥在自己手里,不是更有保障吗?”许娉婷问,语气听似没有波澜,实则暗藏锐利。 管文杰的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如果我说,我也不希望他继续风生水起呢?” 第十六章 去,无往 一言毕,两厢沉默。 确实,比起攥着把柄担惊受怕着哪一天许世安突然想起他,还不如借许娉婷的手令许世安永不复起。从这个私心来说,许娉婷可以理解,不过,真的仅仅只是如此吗?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我姐姐。”管文杰轻笑一声,看定眉头微蹙的许娉婷,“等你活到我这个年龄,就会开始明白,年轻时追求的很多事情都无需太过执着。过去的我也做了不少荒唐事,但如今我只想好好珍惜身边的人。而我姐姐——我能为她做的,可能也就是代她稍稍惩罚这个所嫁非人吧!” 说话时,他的眉宇间透露出一种对往事有所怅惘的神色,许娉婷细细地注意着,虽然觉得似乎哪里有些别扭,但她也找不出什么过于异常之处。 沉吟半晌,她将文件袋收了起来,“那就谢谢管叔叔的仗义相助了,虽然事出有因,但还是对擅自调查您表示歉意。作为回报,私吞公款的事情不会追究您的责任。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您的生活。” 想要的东西要到了,就没有拖泥带水的必要。许娉婷告别管文杰后,便和坐在不远处等她的黄飞宏一同离开。两人刚回到车上,黄飞宏突然想起忘记上厕所,又匆匆地跑了回去。 而里头还坐在原位的管文杰一见黄飞宏立即起身,脸上哪里还有方才对待许娉婷的和颜悦色,隐忍的怒意溢于言表:“该说的该做的我都按他的要求办好了,现在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吧?!” 黄飞宏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信封扔给管文杰。管文杰急忙查看里头的东西,面带狐疑和戒备地问:“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否备了份?!” 黄飞宏的脸色即刻升上了一丝鄙夷:“除了你老婆和岳父,谁会对你和你情fu的照片感兴趣?也就这点利用价值罢了,我们自己留着擦屁股用吗?呸,你不嫌脏我都嫌脏!” “你——你——”面对黄飞宏毫不遮掩的粗俗言语,管文杰的脸气得又红又绿,可是碍于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可没办法做到像黄飞宏那样没脸没皮,最终只能哑巴吃黄莲。 见状,黄飞宏斜眼睨了他一眼,想着许娉婷还在外头等不能耽误太久,原本要离开。走了两步后又蓦地回头,双手环胸,面露恶意地威胁道:“你应该知道那人的手段,所以,记得管好你的嘴!一切都是你自己良心发现心甘情愿交出那些东西的!” 管文杰恨恨地点了点头,在黄飞宏的身影消失后才一拳砸在桌子上泄愤。 “上个厕所去那么久?”坐在车上的许娉婷不耐烦地问回来的黄飞宏。 黄飞宏坐上驾驶座,嬉皮笑脸地赔罪:“厕所里有个人拉肚子,还没道德地泄了一地的粪,这才给耽搁了,嘿嘿!” 边说着,他边悄悄地瞄了一眼许娉婷,见她神色没有异常,才暗暗舒了口气,发动了车子,驶上了马路。 ? 古有“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说法,放到今天,则是一个项目尚在筹备阶段,看准了前景的各个合作商、品牌商就已纷纷投标着涌来,何况TK、擎天和许氏的这次合作案集中了各界的空前瞩目。 许娉婷目前手上负责的只有这个案子,但光是这个案子,尤其是这前期的准备工作,足够让人忙得“三过家门而不入”。同样快累成狗的,就是取代许妮娜进入这个团队的黄达。 到此不得不提的是,经过董事会近一个月的无数次会议商讨,许娉婷最终被提任为许氏集团的副总裁。 结果是令人震惊的。以22岁的年龄成为大型集团的副总裁,是业界里的头号人物,而且,还是个女人。虽有原董事长的女儿这个身份摆在那里,还是无法避免骚动和非议,甚至有人质疑许氏集团开始走下坡路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原因是众说纷纭的。除去身家背景不说,董事会的强硬支持是必不可少的,以及从济县老工厂到合作案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潜力不容忽视。更是有传言,TK集团当初在与许氏签订协议时就对其负责人的职位提出了要求,就好比封建社会接待使臣之人的身份高低是要随来使国的强弱而有所选择的。而显然,TK所说的负责人意有所指。所以就算是为了合作案,许娉婷也必然得进入高层。 过程是小有波折的。毕竟许世安是许氏集团现任的董事长,对于许娉婷的任命在程序上必须要有他的同意。当然,许世安哪里是会一开始就乖乖点头的?所以从提出到最后确认才花了这么长时间,所幸有黄正德这个大柱子在董事会,几经交涉和磨合后,尘埃落定。 黄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得益于许娉婷而水涨船高,晋升为合作案团队的组长的。不过大家心知肚明,黄董事家的这位草包公子纯粹挂个名罢了,所有的事情还不仍是许娉婷在亲力亲为着一手掌控。 但对许娉婷来说,黄达并没有外人印象中的那般没用。至少,他肯听从她的命令,她也用他用得顺手。偶尔许娉婷会怀疑,黄正德将自家儿子安在她身边的目的,除了有监视的意味,是不是也抱着让她好好*他的心理。 因着合作案的开发对象在济县,济县的原本布局不得不重新规划,居民区的搬迁已经在近日提上了日程。政府的补贴加上三家公司的赔偿金数目不菲,所以在民众里并没有引起大规模的反抗情绪,这不得不归功于擎天那边的代表从一开始将此列为重点关注事项。要知道,曾经有多少房地产开发商就是因拆迁事宜迟迟无法妥当处理而造成没有尽头的纠纷。 有擎天这样在房地产一方独大的合作对象,无疑对合作案的顺利进行大有裨益。许娉婷想,不仅是她,当初宋斐肯定也早料到这一点才选择了擎天。 ? 那两天许娉婷因公去了济县,正逢上邵波搬迁,就去看了看。 邵爷爷去世后,院子里的花草就没有人打理,才不多时日,已然有了乱象。但不久之后,连这副乱象都将看不到了。许娉婷在院子里静静站了一会儿,陈顺恰好帮邵波整理完东西走出来,递给了她一杯茶。 “之后什么打算?”沉默良久,许娉婷问。 一个礼拜前,陈顺从许家辞职了。这个念头很早就有,只是碍于庆嫂对许娉婷的愧疚,他才一直遵照庆嫂的愿望呆着。自上回悄悄跟踪王桂凤,得知了王桂凤为求子处处寻医问诊的事后,算是立了一件大功。也因此,许家更是呆不下去了。 许娉婷这一问,其实是有为陈顺寻一条路的意思。 “回老家。”陈顺习惯性地站在许娉婷的后侧方,看着她的背影,回答道:“我妈的年纪越来越大,只有我老婆照顾着我始终不太放心,希望赶在这最后几年好好尽孝道。” “大小姐……”陈顺顿了两秒,犹豫后还是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我想,我妈如果能再见大小姐一面,这一生应该能够无憾了……” 他的话中之话再明白不过,那“憾”指的无疑是庆嫂对当年背叛许娉婷的事耿耿于怀。他这是在为自己的母亲求得原谅。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花草枝叶一阵簌簌响。许娉婷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似并没有听见陈顺的话。 就在陈顺失望地以为不会有任何回应时,许娉婷忽然淡淡地说:“见我就不必了,你这个儿子把孝道尽了,她自然就没什么所谓憾不憾了。” 意味不明,陈顺听得一愣一愣,许娉婷显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意思,招呼也没打就往外走。到门口时,正碰上一个要进来的人,对方见到许娉婷,骤然怔在原地,连忙局促不安地垂下脑袋,别扭地问候了一句:“大、大小姐。” 是那个毛头小子。 事后许娉婷才知道,她当初第一次被许世安打发来济县时,群众暴动中用石头砸破她脑袋的小女孩就是毛头小子的妹妹。自然,毛头小子从邝睿手中把她救下的原因,就是出于对她的愧疚。不仅愧疚自己的妹妹砸伤了她,还愧疚对她的误解——许娉婷的到来,确实是为了帮助济县老工厂的大伙儿的。 邝睿的绑架案他虽然参与了,但许娉婷不刻意为难,所以他最后也没多大事儿。对这一点,他也是心怀感恩的。 这么一算,许娉婷也不知道是否该庆幸那时被砸伤了头。 她的脚步并没有因毛头小子而停,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在错身而过时,似有若无地对他的问候应了声“嗯”。 一报还一报,最后到底是谁欠谁更多一点,谁又该感谢谁,都无法追根溯源。也许,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冥冥之中就本是老天爷特意安排好的吧! 开车离开前,许娉婷望了会儿济县的天空。 有些人,是注定无法再相见了。 第十七章 恨,愈深 “怎么回事儿?” 这天傍晚,王桂凤刚从外头满面晦色地回来,见林嫂从楼上端着原封不动的饭菜走下来,语气不好地问。 林嫂低着头颤颤巍巍地小声答道:“小姐还是没有胃口。” 果然。 其实王桂凤本就是明知故问。听到意料中的答案后,她忍着火气转而问道:“老爷呢?” 这一问,林嫂的头低垂得更加厉害:“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回来?哪里是还没有回来,是不会回来了吧! 王桂凤终于发飙,手臂一挥,顿时将林嫂手中的东西悉数摔到了地上,瓷碗清脆的碎响声回荡在毫无生气的别墅里非但没有令王桂凤泄愤,反而噌得王桂凤更觉糟心。 胸口因憋屈和怒气上下起伏,王桂凤狠狠地剜了吓得不敢出声的林嫂一眼,恶声恶气道:“还愣着干嘛?清理干净了就给我滚!” 随即,她重重地坐进了沙发里,脑袋里不由将最近的事情回想了一遍,越想越气。 先是她辛苦得来的孩子没了,许世安如今完全被倪茜那个狐狸精迷得不着家。然后自从出了那档子事,许妮娜也成天就躲在房间里不再出门,话不多说,连饭都时吃时不吃,怎么开导都一副活死人的样子。 因着打击一件接一件,也考虑到避避风头,所以王桂凤最近很少在社交圈里活动。就在今天早上,往日常聚在一起搓麻将的几位太太打来电话邀请她小聚。王桂凤闷得够久,想着借此机会舒缓舒缓郁闷的心情。 谁料!亏她还因她们在电话里异常的热情和关怀而感动,原来全是假惺惺,只为了把她引出去看笑话!一个接着一个明里暗里地向她打听事情不说,用得那都是什么语气?她们以为她王桂凤就是个傻子任由她们指桑骂槐讥笑讽刺吗?!如果不是考虑到不能跟她们撕破脸,她早就翻脸了,哪里还能强忍着继续呆着听她们的侮辱! 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回家后,大的依旧没回来,小的还是不吃饭。她王桂凤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噢,没几年安生日子可过! 就在这时,林嫂倒完垃圾从外头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包裹。王桂凤抬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什么东西?” 林嫂小心谨慎地回答:“是寄给小姐的。” 回答间,王桂凤已经走到她面前,将包裹接了过来,见上面并没有寄件人,不过收件人确实写了许妮娜。想起自己唯一的女儿的悲惨遭遇,虽然气她不争气,但更多的还是心疼。思及此,王桂凤叹了口气,让保姆重新备了份饭菜。 许妮娜的房门紧闭,王桂凤敲了两下门后,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便兀自推门而入。 窗帘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整个房间黑漆漆一片,仿佛并没有人。王桂凤伸手触到墙上的开关,瞬间灯光大亮,照见床上背对着她躺着的许妮娜。 “娜娜,怎么又不吃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王桂凤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许妮娜的肩,“娜娜,妈妈知道你心里难受,你这么一直不说话,让妈妈看着更难受。如今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就算为了妈妈我,你也要好好的。我的孩子啊,我们娘俩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许妮娜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不发一言,听着王桂凤渐渐哽咽的声音继续道:“妈妈没名没分都不打紧,现在你爸爸不认你都不行了,你也算名正言顺的许家小姐了,你爸爸也只有你一个女儿,将来整个家业都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娜娜啊,往后更好的日子在等着我们呢!” “许娉婷那丫头在公司和你爸的明争暗斗越来越紧张,你要振作起来,和你爸并肩作战。难道你要这样看着那丫头继续嘚瑟下去吗?!” 许是因为听到许娉婷的名字,许妮娜的眼睫毛颤了颤。 “娜娜,你爸爸那里你尽管放心,就算眼下他被那只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但你妈妈我也不是能轻易就被欺负的。只要你能振作起来,我做什么都可以,娜娜呀……” 王桂凤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接着自言自语地唠嗑了一会儿,交代了许妮娜乖乖吃饭才起身。临走前才忽然想起来提醒道:“有朋友给你寄了东西,我给你放在桌上了。” 房里重新恢复了静谧。很久之后,许妮娜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愣愣无神地发了一会儿呆后,视线落在了那个在桌上躺着的包裹,似乎有着某种魔力,隐隐地召唤着她。 良久,许妮娜有气无力地下了床,慢慢地踱步到了桌前,拿起了包裹。 如同恶作剧一般,包裹看起来大,实际上是因为包了一层又一层。拆到最后,掉出了一个小U盘。 许妮娜怔了怔,随即拿过U盘插入了电脑里。只是,未及她有下一步的操作,电脑鼠标似是被人远程控制了一般自己动了起来,点击开了U盘文件夹里唯一的东西。 整个屏幕都被一个熟悉场景所占据,许妮娜看到的第一眼,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僵住了,随即,正如她所预料的,晃动的人影和杂乱的声音开始进入画面,许妮娜白着脸,下意识地一步一步往后退到了墙角里,蹲下来缩着身子埋着脸捂住耳朵,却怎么也阻挡不了那不堪的画面和刺耳的叫声。 那是她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记起的噩梦!那天的摄像机不知所踪本就让她很在意,只是后来只能不了了之。可现在究竟是谁!是谁特意寄来了这份东西要让她亲眼看到那天被拍下的整个过程!是谁?!究竟是谁! 视频在许妮娜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期间播放完毕,许妮娜却尚未能从经历的痛苦中恢复过来,揪着自己的头发无声地哭泣。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捏着一张名片——那是和U盘放在一起寄过来的,刚才一直攥在掌心,已经被揉成了一团。 许妮娜慢慢地将它展开,然后看到了名片上的一串电话号码。 ? 第二天,许世安是被电话里王桂凤歇斯底里的哭叫声给吓回家的。 进门时,王桂凤正坐里客厅里啜泣,一见许世安,她二话不说冲上前来拽住了他的衣领,一边捶打着一边大喊大叫着哭诉:“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我跟你拼了!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娜娜是你女儿啊!你怎么可以不管她!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许世安你这个混蛋!” 许世安根本就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劈头盖脸先挨了一顿打骂,心中自是升起火气,一把将王桂凤甩开,怒吼道:“语无伦次地嚷嚷什么!疯婆子!” 最近不回家,一方面是因为倪茜,另一方面就是不愿意面对王桂凤。王桂凤什么性格他了如指掌,公司的事情已经够他烦的了,哪里还愿意每天回到家里受王桂凤的冷嘲热讽。如果不是方才电话里提到似乎是许妮娜出了什么事,他才不会自讨没趣。 一旁的林嫂及时扶住了差点摔倒的王桂凤,王桂凤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 许世安面露嫌恶之色,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问林嫂:“小姐究竟怎么了?” 林嫂答道:“回老爷,今天一早起床,发现小姐不见了。大伙儿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小姐的踪迹,所以夫人才——” “许世安!娜娜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我的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王桂凤的哭闹适时地插播了进来。 许世安心里顿时也有些没底。他当然知道出事之后的许妮娜是个什么状态,也知道王桂凤在担心什么…… “老爷,夫人的意思是,我们要不要报警?”林嫂小心翼翼地问。 “报警?”许世安反问,瞬间就在脑中将这个建议否决了,“报什么警,才不见了一个早上,根本达不到报警的条件。我们再等等,也许她只是出去散散心罢了,那么大一个人了,一会儿应该就会自己回来了,不要大惊小怪。” “什么大惊小怪?!”王桂凤顿时被许世安的一番话激得炸了毛,立即从地上跳起,“许世安!你说话要有点良心!自从娜娜出事后,你这个做爸爸的关心过她吗?好言安慰过她吗?你凭什么说我大惊小怪?!连家门都没踏进过几次!你眼里只有那只狐臊媚子,哪里有心思管娜娜的死活!” “你说够了没有!”许世安脸色铁青,最烦跟这个泼妇讲道理,说来说去提的都是同一件事情,谁受得了!鸡犬不宁,真是鸡犬不宁! “站住!许世安你不要走!我们把话说清楚了!”王桂凤急忙追上准备转身离开的许世安,死死地揪着他,“你现在立即找警察把娜娜给我找回来!她现在是你唯一的孩子,你不能什么都不管就走人!” 如果说此前对王桂凤还留有一点情面,现在是彻底被她的死缠烂打激怒,许世安突然大叫道:“她不是我唯一的孩子!” 话出口后,王桂凤突然安静了下来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你、你说什么?!” 第十八章 啧,坏蛋 许世安这才惊觉不好,就在这个时候,林嫂蓦地惊呼了一声:“小、小姐!” 王桂凤的注意力一时被林嫂的叫声所吸引,朝门口一望,可不正是许妮娜白着脸失魂落魄地回来了。她暂时顾不得方才许世安的失言,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拥着许妮娜大声哭泣:“娜娜啊娜娜,你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急死妈妈了!” “妈,我累了……”许久之后,许妮娜淡淡地说,顿时把王桂凤再次吓得愣在原地——要知道,自从出事之后,这可是许妮娜第一次开口。 她呆呆地打量了许妮娜一会儿,只觉得她的脸色虽然依旧不好看,但眼底隐隐恢复了一丝从前的神采,不,更准确地说,是多了一种她所看不清楚的东西。 不过,这又怎样呢? 王桂凤高兴得几乎要哭了,“好好,回来了就好,没事了就好,累了我们就先上去休息啊,今天妈妈亲自下厨,今天你爸也在,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经王桂凤提醒,许妮娜似乎才察觉到许世安的存在。父女俩目光交汇的瞬间,许世安看到许妮娜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圈,原本对王桂凤的怒气也消了不少,默认了一起吃晚饭的提议。不管怎样,许妮娜毕竟也是他的女儿啊,遭受了那种事情,他这个做父亲的,确实没有为她做些什么。 只是未及他张口说点什么,许妮娜当先说道:“爸,我有事跟你商量。” 许世安下意识地问:“什么事?” 许妮娜撩了撩耳边散落的发丝,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脸色忽然闪现过诡异的表情,颇为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去书房再说吧。” 几个小时后,三人难得地重新聚在同一张餐桌上,其乐融融得似乎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王桂凤也仿佛做回了贤良的妻子,不停地给许世安和许妮娜两人夹菜,尤其是看到许妮娜几乎打起了精神与许世安聊着一些近日来公司的情况,她恍惚间强烈地感受到,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女儿好好的,只要是为了许妮娜,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如今是非常时期,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刚刚你在书房所说的,等做了详细的考察再说。你能重新回公司,对爸爸也是一个助力。” “什么?什么回公司?”许世安的话刚说完,王桂凤就接了口,她连忙关切地问许妮娜道:“娜娜,你怎么就要回公司了?这……这……你才刚好起来,应该多休息一段时间。公司回不回去根本就没有关系,娜娜……” “妈,你不要再说了!”许妮娜骤然重重地将酒杯按到了桌上打断了王桂凤,王桂凤一时被她激烈的举动惊得一动不动。要知道,这还是许妮娜第一次对她用这种口气说话。 许妮娜捏着酒杯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面目的表情虽然一直在压抑,可还是遮盖不住目光中射出的恨意,“等不了了,许娉婷已经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了……” ? 因为某些必要程序,她不得不让闫婧以“魅影”的身份出席许氏集团的一个会议。就是在会议结束送闫婧出公司的途中,他们迎面碰上了许妮娜。 能够这么快在公司见到许妮娜,许娉婷也非常意外。毕竟,遭遇了那种事情,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时间,很难恢复正常的生活,有些人甚至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阴影。何况,眼下各种风言风语余波未平,竟然顶着风尖浪口的时候回公司…… 瘦了不少,精致的妆容细看之下难掩憔悴之色,不过乍看之下还是有几分过去的神采。 许娉婷不动声色地用两秒的时间将她打量了一遍,并迅速捕捉到两人目光交汇的同一时刻,许妮娜原本平静的目光喷射出毫不掩饰的憎恨,连呼吸都因内心翻滚的情绪而不顺畅起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见许妮娜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用眼神“杀”她,分明不想轻易放过她,许娉婷一哂,吩咐黄达先带着闫婧到一旁的休息室喝茶。 “还好吗?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一阵子,这么快就来公司?二叔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好给你开个欢迎会、庆祝会什么的。”许娉婷微笑着先开了口,态度十分友好。 许妮娜依旧十分不善地盯着她,似在努力隐忍着什么。许娉婷不以为意地继续说:“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你的工作已经由黄达接手了。公司还是很人道的,不会强迫员工带病上岗,何况这样对公司也不好——” “许娉婷你够了!少在我面前以高高在上的领导姿态来对我指手画脚!公司还不是你的!也不会落到你的手上!”许妮娜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了。 “领导姿态吗?”许娉婷重复着字眼作思索状,随即勾了勾唇角提醒道:“你离开前,我是团队的负责人,或许不算。不过这一阵子的人事调动你可能还不知道,副总裁这个位置,应该勉强够格当你的上级了吧!” 怎么可能不知道!知道得一清二楚!许妮娜恨得在心底叫嚣着,她当然知道许娉婷现在是许氏集团的副总裁,她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看起来,你的情绪似乎比以前更容易波动。这样真的好吗?要不要我帮你跟董事长商量一下,让你再多休息休息?身体健康还是比较重要啊!” 身体身体!一直把这两个字眼挂在话里,分明就是故意提及那件事情来羞辱她!天知道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周围的人以她状态不佳为由要她多休养!何况从许娉婷的嘴里听到这种话,更是如刺在喉,每说一次,就卡得她快要窒息!她受够了!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能过去了,很快就能过去了…… 虽然不知道许妮娜心底的千回百转,但许娉婷注意到了许妮娜神色间的变化,并且感觉到她在刻意平复几欲崩溃的情绪,表情因此显得狰狞而古怪。 “许娉婷,你不会得意太久的。”许妮娜蓦地展开诡异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她,“有些人,表面越是凛然无惧,背后越是肮脏龌蹉。我迟早要让大家都看看,你这朵圣洁娇花之下,究竟埋着怎样腐烂至臭的根须!” 紧接着,她凑到许娉婷的耳畔,幽幽地继续道:“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许娉婷的杏眸应声眯了眯,貌似并没有受到许妮娜言语的影响,冷笑一声:“需要好好记住这句话的,是你们一家三口。” 许妮娜微微一滞,随即快速离开。 回头时,见黄达正站在角落里,目光深深地追随着许妮娜的背影,许娉婷心下一动,“看得这么入神,怎么?还对她念念不忘?” 她可没有忘记,当年黄达可是对许妮娜有过狎思,许世安正是利用这一点才将黄达约到酒店里,然后有了许娉婷差点羊入狼口一事。 被突然的戏谑之语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看到许娉婷别有意味地盯着他。黄达最怕她的这种目光,仿佛脱光了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般,任何一点心思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况且这还牵扯到不堪的往事,惊得他连忙慌乱地摆手撇清:“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 发生在许妮娜身上的事情真正清楚的人为数不多,因着瞒不住黄正德的关系,黄达也成了这为数不多当中的一个。 “啧啧,Rebecca,你这个坏蛋,故意挑逗许妮娜也就算了,还吓唬自己的助理。”闫婧双手环胸倚靠在休息室的门边,斜睨着眼调侃许娉婷。 “什么?什么故意挑逗许妮娜?”黄达看看闫婧,又看看许娉婷,不明所以地问。 许娉婷对黄达的疑问置若罔闻,也并不打算回答,只是和闫婧默契地相视一笑后,兀自继续往公司外走。 “不过你的目的好像没有达到。”闫婧弾了弾指甲。 许娉婷微蹙起眉头,神色略显凝重。 现在的情况,敌方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都不能掉以轻心。所以从一开始她就认定了许妮娜的突然回归另有图谋,而她愿意停下来跟许妮娜搭话,甚至故意激她,就是希望能够从她的话里套出点什么线索。遗憾的是,许妮娜的精神状态的确受到影响了,可并没有透露太多的口风。 “也不完全是作无用功。”沉默半晌,许娉婷说,“至少发现许妮娜说话比以前有内涵了。” “是啊,是很有内涵,人家都夸你是圣洁的娇花的,恶——”闫婧白了她一眼:边说着边做呕吐状。 许娉婷耸耸肩:“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怕他们没有新花招。” 三人恰恰走出了公司门口,许娉婷正准备把车钥匙给闫婧让她自己开车回去,却发现闫婧忽然踉跄着退后了一步,表情透露着不可思议。 “怎么了?”许娉婷奇怪地问。 闫婧揉了揉眼睛,目光落在马路对面似在寻找什么,余惊未定地凝视着许娉婷,颤抖着声音说:“Rebecca,我、我好像看见他了……” “他?谁啊?” “……Damon……” 闻言,许娉婷脸色突变。 第十九章 密,支招 ……Damon…… 许久没有听到的名字仿佛一顶古旧的大钟骤然敲响,轰鸣声肆虐得许娉婷感觉到自己的耳膜都在震颤。 “也许是我看错了……他、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他应该——””短暂的沉默后,闫婧拉起了许娉婷的手,恢复一副轻松的表情安抚道。 可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带着紧张的结巴,更没有发现其实自己的笑容十分牵强——因为显然,许娉婷的脸色比她的更难看。 明明天光大盛,许娉婷的脸却浮着一层阴冷的苍白,黑漆漆的眼底深处似在克制着某种软弱。 闫婧早在心里直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万分后悔怎么就没忍住突然提起这个人。不,不是人!对许娉婷而言,简直是个恶魔般的存在!是这辈子都不愿再揭开的阴暗过去! “你们……你们究竟怎么了……”一旁的黄达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两个女人的情绪斗转直下,只觉得一股怪异的气氛在身周弥漫,犹豫着看着许娉婷,终于忍不住弱弱地问出了口,“Damon?Damon是谁?” 这一问让闫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也似乎将许娉婷从某个噩梦中拉了回来,极为冷静地反手拍了拍闫婧的手,也不知是在安慰闫婧还是在安慰自己,斩钉截铁地肯定道:“对,你看错了,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仅是不应该,而是不可能……不可能…… 闫婧关切地注视着许娉婷,想要再说点什么,一阵铃声将她的话打断。 “不要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许娉婷接完电话后,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闫婧,扯开唇角给出了一个淡然的微笑,然后朝她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车不能给你用了,有人找我去一趟。” 闫婧不再说话,凝望着许娉婷笔直的背影昂扬而去,眼睛缓缓湿润晶亮,良久一笑。 ? MUZ CLUB因其高格调来的人本就不多,白日里更是少了夜晚的热闹。只是,从偶尔出入于各个包厢的服务员可以看出,这份安静的背后,那些仅有高级会员才能享受的私人空间里,许多龌蹉的交易正秘密地进行着。 许娉婷进入约定的包厢时,倪茜已经在焦躁的等待中喝掉了半瓶威士忌。 “孕妇酗酒,你就不怕伤了许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许娉婷施施然在倪茜对面坐下,似笑非笑地问。 抬起眼皮子看着许娉婷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悠闲地坐着,一副仿若专等欣赏她如何失控的高高在上的模样,倪茜恨恨地放下再一次空了的酒杯,反调侃道:“生不生得出来不是还是个问题吗?何况,没有你这个姐姐的同意,他哪敢以许氏继承人的身份自居?” “啧啧,瞧你说的。”许娉婷展开手掌吹了吹新修的指甲,不咸不淡地说:“倪小姐如今可是演艺圈炙手可热的新生代宅男女神,再加上他爸爸的地位,这孩子还没出生,可就已经是万众期待呢!” 倪茜忍着内心的愤慨继续客套地虚与委蛇:“许小姐可真会说笑,这孩子,不是因为你的主意才有的吗?” 一直“专心致志”于自己指甲的许娉婷这才抬起头瞥了倪茜一眼,“主意是我给出的,可是好处不全是倪小姐一个人得的吗?” 倪茜轻哼一声,漂亮的脸蛋上泛起与她极不相配的冷笑,咬咬牙道:“是呀,可不多亏了许小姐的主意嘛!” 多亏了这个莫须有的孩子,她才能成功地栓住许世安;多亏了这个莫须有的孩子,她才能对许世安欲所欲求。她原本也是想要借助这个孩子成功地逆袭成为豪门太太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偏偏…… 偏偏就在她决心为这个目标而安安分分绑牢许世安的时候,她接拍的一支广告让她一夜之间红透了半边天,仿佛积攒的好运全都在这时爆发,接踵而来的各个通告令她之前黯淡的星途一片光明。这种关键时刻,她怎么可以怀孕生子毁掉自己的前途?! 这样一来,许世安对她的关怀备至就成了桎梏她行动的枷锁,尤其是因为她的工作许世安越来越不放心,最近两人频频为此事争吵。如果说之前她还对许世安有所仰仗,可眼下,她明明可以图求更好的未来,又为何要糟蹋在一个老男人手中? “听倪小姐的口气,好像有些不满?难道是因为——”许娉婷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凑近了一些轻声问:“难道是你还没抓到机会怀上?” 闻言,倪茜的目光微闪。当初的计划是要编造怀孕将许世安套牢于身边再努力造人。可那之后的情况,她可是巴不得远远地避开他,反而庆幸这孩子并不是真的。但要让孩子顺其自然地消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目前她的状况就是骑虎难下。 短暂的沉默间,倪茜思绪飞转,给自己重新倒了杯酒呡了一口后,面无表情地盯着一脸不解的许娉婷,语调别扭地说:“明人不讲暗话,我知道你给我出这个主意别有目的。要我怎么做直接告诉我吧,只要能让我顺其自然地摆脱掉——这个孩子。” 话到嘴边,她还是临时把“摆脱掉许世安”换成了“摆脱掉孩子”。一方面出于不想被许娉婷看轻,另一方面,她倒没想真跟许世安撕破脸,凡事留一点余地,以后好见面。 许娉婷端起酒杯轻晃两下,玩味地看着她:“我还记得倪小姐当时是如何坦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明确地说过决不做对不起二叔的事情。你可想清楚,这个孩子对他的重要性,以及——” 顿了顿,许娉婷眯了眯杏眸,语气一变,继续说道,“以及,你主动配合给我提供如此绝佳的机会,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倪茜坐直着身子仰头,正与许娉婷的锐利目光交汇,看得她无所遁形般浑身不自在。半晌,她朝许娉婷伸出酒杯,巧笑嫣然,“当然,如果没有想清楚,我就不会约你出来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那么,合作愉快!” 清脆的碰杯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响。许娉婷微微抬高下颔,璀璨的灯光正打在她的脸上,淡雅素净的五官竟生出与生俱来的优雅与高贵,别有意味的浅笑更令倪茜蓦地一颤,心底油然升起强烈的预感。 或许,选择这位许大小姐的阵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 倪茜离开后,许娉婷独自坐了一会儿,才准备走。 出包厢时,有服务员忽然把她叫住了:“许小姐,我们金少有事相商,劳你移步。” 金少? 她有所耳闻,金少就是这MUZ CLUB背后的老板了。 不过,她和这个金少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吧? 许娉婷心里嘀咕着,见一排服务员满面堆笑着望着她,阵势十分浩大,大有务必把她请过去的意思。 来到另一个包厢门口,服务员对她作了个“请”的姿势,许娉婷狐疑地走了进去。 空气里弥漫着酒精的气味儿,入目之处并没有其他人,隐隐只见有个人躺在沙发上。 许娉婷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待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时,愣了愣,当即快步回头往外走。 谁知,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许娉婷脸色骤黑,第一个想法就是那人搞的鬼,禁不住冷冷问道:“高城,你想怎样?!” 尾音落下,却久久得不到回应。困惑之下,许娉婷眉头微拧,重新走到沙发前,这才发现,高城根本连动都没动一下。 领带松松垮垮,衬衣的袖口胡乱地卷起,甚至沾着酒液,因为和衣睡觉,更是显得皱巴巴。从第一次见到高城开始,她就知道他是个整齐利落不允许一点邋遢的人,没想到,还能见到他这么随便的时候。 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阴影,明明在沉睡中,可眉头依旧习惯性地皱着,配合着抿成一条的唇线。 作为出了名的工作狂,他此刻应该是在梦中考虑公司里的某个决议吧。 许娉婷不自觉在他身边坐下,静静地盯着他,心下如是想着,手指却是慢慢地伸向他的眉宇间,想要将小山丘抚平。 眼看就要触碰到,高城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许娉婷以为高城醒来,她蓦地惊起,下意识地甩开他。 没想到,高城的手被她甩开后,顺势垂落,将桌上的酒杯推翻后,却是不再动作。 包厢顿时恢复一片安宁,除了酒液沿着桌边一点点滴落到地毯上的声音。 在闹出这么大动静后,高城仍然沉睡着,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 看来,刚刚他只是无意识的反应罢了。 不过他这一打岔,倒是让许娉婷清醒过来——她刚才都在做些什么! 一边在心里暗暗地指责自己,一边拿起了桌面上一份被酒液波及的文件袋,所幸沾到的不多,许娉婷拿纸巾擦了几下后,帮他放到了干净的位置。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耳中敏锐地察觉到摄像头轻轻转动的响声。 许娉婷蓦地眯起杏眸,望向了声源处,忽而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第二十章 斥,无情 “糟糕,被发现了。” 监控室里,金添看着屏幕上许娉婷满是嘲讽的笑意,脊背莫名阵阵发凉。 “现在怎么办?”一旁的吴应翔问。 虽然并没有和许娉婷正面打过交道,但吴应翔比金添了解情况,他很清楚这个女人可不比寻常女人柔弱。光看连高城都搞不定,就可见一斑了。所以从一开始,吴应翔就不赞同金添将他们关在一起的馊主意。 说是为高城助力,可谁知道结果会不会是两面不讨好。 “没、没事吧,反正她都被我们关在里头了,就算发现了摄像机,也不能拿我们怎样吧。何况,我们又没对她做什么坏事,只是提供给她和高城独处的空间。” 边说着,金添越加觉得有底气。只是屏幕里,许娉婷一眼不眨地盯着摄像头,那锐利的目光所带来的压迫感仿佛透过镜头传递了过来,看得金添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喂,她、她要干什么?”吴应翔忽然指着屏幕上的画面问金添。 金添这才发现,许娉婷搬了把椅子站了上去,塞了一把纸巾到酒杯里点燃,然后将燃着火苗的酒杯对着天花板上的某个地方。 “靠!那是感温探测器!”意识到什么的金添咒骂着跳了起来。他的话音刚落下,整个会所突然便传出刺耳的警鸣声。 吴应翔急忙捂住耳朵,看到屏幕里许娉婷轻勾的唇角,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女人,为了出来,竟然启动火灾自动报警系统,亏她干得出来。 因为这警鸣声,整个会所全乱了套,金添气急败坏地去处理烂摊子,吴应翔只得到许娉婷那善后。 “嗨,好久不见。”吴应翔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跟她打了声招呼。 许娉婷双手环胸着倚在包厢门口,抬了抬眼皮子瞥了他一眼,然后朝包厢里头奴了奴嘴:“他怎么了?” 吴应翔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高城。他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金添偷偷在他的酒里放了两颗安眠药。” 闻言,许娉婷微微蹙了蹙眉头。难怪这节骨眼都没醒来,跟睡死了一般。 察觉到她细微的表情,吴应翔沉着声音解释道:“听Bryan说,高城这段时间拼了命似的忙工作,一天也没睡几个小时。虽然他一直都是个工作狂,但什么时候情绪是对的,什么时候是不对的,我们这几个熟悉他的人哪里会不清楚?我还记得,上一次他这样,还是他哥哥去世的时候。” 他说这番话时,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许娉婷脸上,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许娉婷从始至终无动于衷,黑幽幽的杏眸深不见底,无法窥测。 许娉婷面无表情地与吴应翔对视着,良久之后淡淡地说:“无故耽误了我宝贵的时间,我以为你和金少两人是该向我道歉的。既然你们没有这个诚意,那么,我也没空陪你闲聊。” 见她转身就走,吴应翔心底暗骂她一句“无情的女人!”,嘴上忍不住为了高城打抱不平:“就算是他瞎了眼才看上你这根硬骨头!可是麻烦你能不能对他好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许娉婷顿了顿,并没有回头,但并不妨碍她冷冰冰的话语传过来:“吴医生,看在之前你医治过我的份上,今天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但是,就算你是他的朋友,也并不代表你可以对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指手画脚!何况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 的确,他并不了解高城和她之间的感情纠纷,只知道高城栽进这里头了。但,难道他连作为旁观者给点劝告都不行吗? 吴应翔想着,正欲反驳,却听许娉婷继续道:“还有,如果你硬要说他是狗,我没有意见。可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是根骨头。” 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吴应翔一时咂舌。他刚刚情急之下倒没注意措词,现在想来,确实有些……不恰当……幸好,没有被高城那家伙听到…… 不对不对,重点似乎并不是这个吧?! 吴应翔立即反应过来,然而,哪里还有许娉婷的影子? “牙尖嘴利!巧舌之辩!”金添不知何时出现在吴应翔身后,忿忿地望着许娉婷离开的方向,咬牙道:“这种硬骨头的女人欠教训!放什么安眠药啊,就应该放伟.哥!” 这一头许娉婷走出MUZ CLUB时,华灯初上,街对面的广告架上,一副巨大的海报展现在眼前。海报上艳丽迷人的脸庞正绽放着男人们无法抵挡的笑容,可不正是倪茜。 倒没有枉费她暗中对她的投资! 许娉婷半眯起双眼不明意味地盯了半晌,而后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 济县开发合作案的前期筹备工作进入最后阶段,大多数的合作商都已经敲定。还有一些外商虽然在中国有办事点,但具体细节还是需要和总公司那头商谈。 因着许娉婷是总负责人,重大的商谈自然落到了她的头上。于是接下来的一个礼拜,许娉婷几乎都在各国之间飞来飞去。 好不容易回到A市喘口气,她才得知,许妮娜在这期间向公司提交了一份企划案。 这份企划案的主要内容表面上看是收购香港的一家老牌废水处理厂,实际上是以高价购买其最新研究出的废水处理技术。 济县开发合作案的主题便是环保,截至目前在社会上重新刮起了环保风气。许妮娜的意思,是希望趁热打响许氏在环保这方面的声望,以在这块新领域站稳脚跟。 自从许妮娜回归公司,许娉婷便一直在等着她的动作。没想到她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这样的一份企划。说实话,从公司利益上考虑,这确实是一份不错的提案。许氏不能再固步自封,最迟这两年,必需要有所突破,否则很快就会被充满活力的新兴公司挤出市场。 出于大局考虑,许娉婷在得知后并没有怎样。况且,这份提案在她回来前就已经通过了公司的决议,她如果想驳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反正,她最近也正忙着,许妮娜没找她麻烦,她乐得轻松。 回到五澜湾时,家里空无一人。 周涛被挖去了一家律所,最近手头上有几个案子正打在紧要关头,不见踪影倒是正常。 至于闫婧…… 许娉婷无奈地扶额。这阵子她的反常许娉婷不是不知道,但是毕竟是她的私事,许娉婷虽然和她关系亲近,但既然她没有主动说,她也不好主动管,也就随她了。 这么想着,黄飞宏如约而至了。 自那次管文杰手中拿到许世安当年贪污济县工厂款项的账面记录后,许娉婷并没有立即捅到董事会里去。 正如许娉婷一直以来所信奉的原则那般,要么不动,一动就要是大动作。要知道,她的最终目标是将许世安连根拔起,而不是小打小闹。所以,考虑到这些东西的冲击力还不够大,许娉婷选择了按兵不动。 一方面她要搜集许世安更多的把柄,另一方面,她在等待最佳时机。 今天黄飞宏过来,听说是又找到些新东西要给她过目。 “你最近怎么回事儿?突然间如有神助,比闫婧还能干。”许娉婷接过黄飞宏递过来的文件袋,狐疑地调侃道。 黄飞宏低垂着眼皮子,避开了与她的对视,只是闷闷地应了句“没什么,就是运气好点”。 这样不邀功也不受夸的样子,令许娉婷心下更生疑虑。 然而就在她正要打开文件袋时,许娉婷蓦地僵住了,下一瞬,倏然就将文件袋扔回给了黄飞宏。 她的怒气来得突然,黄飞宏一时没反应过来,非但没来得及接住文件袋,还恰恰被劈脸打中。 他抬头便见许娉婷面若冰霜、眸底生寒,带针的目光令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这是第几次了?”许娉婷不答反问。 黄飞宏愈发莫名:“什么、什么第几次了?” “你背着我和高城做了几次交易了?!”许娉婷的音量提高了几分,显然在压抑着满腔的怒火,“上次和管文杰的见面,也是他的安排吗?还有呢?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这份文件袋分明就是那日在MUZ CLUB的包厢里见到的那个!如果不是认出文件袋上干了的那块酒渍,许娉婷不知道自己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话挑明到这地步,黄飞宏已然明白许娉婷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呆愣了片刻,以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冷静,注视着许娉婷,不发一语 两厢无言,许娉婷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波澜,良久之后,干涩着声音对黄飞宏说:“既然你那么喜欢为他做事,好,我成全你。我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就此结束!” 周涛和闫婧两人恰在这时一起进门,赶巧地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气氛明显不对,他们俩谁也没敢吭声,只能看着许娉婷面无表情地转身上楼,看着黄飞宏难得寂寥的身影呆呆立在厅里,久久。 第二十一章 伤,道别 许娉婷的脾气一旦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即便是周涛前来求情,她也没给情面。低压的气氛就这么延续到第二天黄达来接许娉婷去机场,赶去最后一个合作商那里——英国。 相较于之前几次的繁杂,这次的商谈过程十分顺利,当天下午就全部搞定。 虽然在这个国家呆了多年,但留给许娉婷的记忆并不是很美好。所以她不欲多做逗留,当即让黄达将机票改签到晚上。 谁知,两人回到入住的酒店,有人已经在大厅等候她多时——宋斐的母亲。 和上次见面时相比,她一点儿也没变,神态端庄,笑容浅浅:“许小姐,既然来了,就不妨多呆两天,参加小斐的婚礼吧。” 许娉婷怔了怔,这才想起,原来,宋斐的婚期就是明天了。 自接到请帖后,她就没打算参加。可偏偏,她在这个节骨眼来了英国。许娉婷忽然有些生气,宋斐的母亲多半是打听过她的行程,否则,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来拦她了。 “伯母,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有事。麻烦代我向宋斐表达祝贺。”因着这份生气,许娉婷的语气难免有些冰冷。 不想,宋斐的母亲忽然掩嘴轻笑:“许小姐心里一定在想,‘这老太婆真不知好歹,非得逼着我去参加婚礼,难道是担心我和宋斐藕断丝连,想要用现实的刺激让我彻底死心吗?!’” 许娉婷额边霎时三根黑线下来,“伯母,您别开玩笑了。” 不过说实话,如果不是之前两人已经打过交道,对宋斐的母亲有所了解,保不准她还真会这么想。 “好,我不开玩笑,那你也别忸怩了,参见朋友的婚礼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听说小斐也是邀请过你的,不给他面子,总要给我面子吧?”宋斐的母亲边说着边将许娉婷的手握住,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到时的晚宴上会有不少商界巨搫出席,你舍得错过这个机会……?” 看着她的眼睛闪烁着亲切的光芒,许娉婷沉默了片刻,终是无奈地耸耸肩:“您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拒绝吗?” 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许娉婷交代了黄达诸项事宜,让他先行回国,才前往宋斐的母亲为她订好的酒店。 酒店门口已有专门的接待人员等候,许娉婷一下车,便有服务员接过她的行李,一路将她领去客房。 这本就是TK集团旗下最出名的超豪华酒店品牌,在全球仅有十七家,面向的完全是高端客户。而坐落在伦敦的这家,光是建筑外形就已是当地的一大标志。据闻为了TK太子爷的大婚,特意停业一个星期,用以专门招待前来参加婚礼的贵宾。 一走进房间,仿佛整座繁华而安静并俱的城市都伏拜于脚下,璀璨的灯光透过玻璃,宛如漫天繁星落入了许娉婷水盈盈的眸底,荡漾着迷幻的光影。 怔忡两三秒后,许娉婷果断地将灯打开,房内顿时一片亮堂,夺走了窗外所有的风景。 每个房间的装修风格和布置都不一样,许娉婷所在的这个房间走的是低调奢华欧洲风,竟然还放了一台巨大的三角钢琴,有种令人误入皇室宫殿的错觉。 许娉婷认为自己算是见多识广了,可难免也暗暗咋舌。不过,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着实浪费得很。 而当发现浴缸里竟然为她准备了香槟浴后,许娉婷终于有些受不住,直接将满缸的东西放掉,舒舒服服泡了个正常的热水澡。 出来时,餐桌上不知何时竟已布满了适合夜晚食用的餐点。亚麻布餐巾,铺满玫瑰花瓣的银盘上端着十来种茶水饮料供她挑选,桌边还放着三支蓝色妖姬。 许娉婷瞟了两眼,已彻底眼花,哪里还能一样样辨认。她甚至怀疑,是否把自助餐厅里的东西都搬了上来。 正准备呼叫服务员收拾掉眼前的琳琅满目时,忽而有人来访。透过显示屏看到门外那张明朗若暖阳的笑脸时,许娉婷怔忡了片刻,才犹豫着开了门。 “有好东西,独乐乐不如同乐乐!”宋斐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门口,晃了晃手中的红酒,边笑着,边推着许娉婷一块回了房间。 “时间刚刚好,赶在你开动前过来了,否则你就要一个人吃独食了。”他兀自走到了餐桌前,将红酒放入了方才准备好的冰酒桶里。 见许娉婷尚站在原地,宋斐走到她面前,猛然用手指弾了弾她的额头,“见到我高兴傻了吗?愣着干嘛?” 他下手还真不轻,许娉婷始料未及之下,疼得呲牙咧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和缓的语气却暴露她并未生他的气:“你来这里干吗?” 宋斐笑而不语,却是伸手撩起她一簇还未干透的秀发,凑至鼻间深深地吸了一口,神色如同登徒浪子般颇为轻佻,深情款款地凝注着她,“前来这里……一亲芳泽。” 许娉婷噗嗤笑出声,“准新郎三更半夜探访单身女子闺房,难道想带着人私奔逃婚?” 话音刚落,宋斐的眼眸立即有什么一闪而过,忽而收起了笑容,认真地望定她,“如果可以,我真的想。” 其实她正是为了让宋斐知道自己没在介怀,所以故作随意地开了这个玩笑。没想到却得到了反效果。她竟然忘记了,感情世界比商场更加诡谲莫测。 两厢沉默片刻,许娉婷神态自若地问:“你刚从酒窖里泡出来的吗?” 自宋斐进门起,她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当然,还有混杂的烟味。 既被许娉婷转开了话题,宋斐也不继续纠缠,拉着她到餐桌前坐下,将一叠杏仁可颂端到她面前,又从十多种液体中随手就挑出了温热的牛奶,递给了她。 许娉婷无奈地耸耸肩,吃了一些垫了胃,然后将牛奶喝掉。宋斐满足地笑了笑,这才接着她方才的问题答道:“刚从婚前单身派对逃出来。” “那你的损失岂不是很大?”婚前单身派对玩得有多疯狂,许娉婷不是不知道。她别有意味地笑笑,对宋斐调侃道。 宋斐用手指轻戳她的脑门,故作严肃地责备:“小小年纪,不该懂的倒是了解了一大堆!” 许娉婷笑而不答,只是撇撇嘴表达了自己的不赞同。两人接着边吃东西,边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 宋斐的兴致显然很高,将自己小时候的糗事稍稍加工变成了小段子,逗得许娉婷时不时捧腹大笑。而每当这个时候,宋斐反而沉默不语地坐在一旁看着她笑。 不知是不是酒劲的缘故,今夜宋斐的眼中仿佛隔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和以往泛着清亮的目光完全不同,让人探不清他深处的情绪。 许娉婷将他的异常看得分明。但她能做的,却只是以这种小心翼翼彼此不戳破的方式,陪着他。 “你还没听过我弹钢琴吧?”宋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三角钢琴前,神采飞扬地看着她,口吻满是自豪:“你当年入学晚,没赶上Eden Song的个人演奏会。不过没关系,你运气比他们好,现在他本人为你独家献曲。独独一份,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有幸享受到的。” 铺垫做了一堆,他才安分地坐到了钢琴前,却是直接上手就来。 许娉婷先是因为他没试音而惊讶,当熟悉的音符从他之下滑来时,她的眸光倏然闪了闪。 不是什么著名的钢琴曲,而是那次她在上海TK酒会上用萨克斯演奏过的魂断蓝桥的主题曲,Auld Lang Syne。 他的目光深深,如同一个风姿卓越的王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倾诉内心的悲痛。背景越是华美,越是反衬着场景的哀伤。 许娉婷很想避开他的眼睛,可禁不住陷入他如渊的眸底。 有些残缺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人们忽略不计,有些残缺则永远血淋淋地待在那里。最悲惨的却是,那个人还得继续活下去。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期盼时光能够重新来过,那样,她断不会让宋斐遇上她这个坏女人。 音符不知何时已然停下,宋斐端着一支酒杯静静地站在她跟前,单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在她的眼角吻了吻。许娉婷才惊觉,原来自己泪流满面。 “婚前单身派对……最后一个夜晚,我想要呆在一起的人,只有你。”宋斐悠悠地笑着喃喃道,一下将酒杯里深宝石红的液体一饮而尽。 那是他方才带来的红酒。Barolo,许娉婷早就认出。 眼见他重新走回餐桌那又要倒上一杯,许娉婷立即上去按住了他的手,“斐,你醉了。我让服务员送你回去吧。” 宋斐却是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失神地盯着另一处看。 许娉婷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才发现他看的是桌上的那三支蓝色妖姬。 “Rebecca,你知道三支蓝色妖姬的花语是什么吗?” 许娉婷心里忽然有尖锐的痛蔓延开来,缄默不语地听着宋斐自问自答地把话说完。 “你是我最深的爱恋。” 第二十二章 叹,缘浅 一段时间不见,许娉婷可以感觉到,宋斐的身上发生了某些细微的变化。她不知道,这本就是宋斐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示过的一面,还是他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的宋斐,就像胡闹过后疲倦不堪的孩子,许娉婷盯着他愣了好一会神,正准备呼叫服务员把人带走时,门铃又响了。 那是一张中欧混血的美丽面容。黑亮的长发及腰,白皙的肌肤水嫩,淡蓝色的眼睛如透亮的宝石精致夺目,宛如突然从中世纪油画上走出来的公主。纵是同为女人的许娉婷,也不免恍了恍眼。 “我是来接Eden的。”她微微一笑,神色淡淡,但优雅至极。 “嗯,请进。”许娉婷让开身子。她礼貌地点点头,径直往里走。 宋斐来之前,显然已经喝了很多酒,现在醉得完全不省人事。见她扶着宋斐摇摇晃晃的模样,许娉婷本想上前拉一把,转念一想,又收回了手:quot;我找服务员来帮忙吧!quot; 她摇了摇头,示意不必。随即许娉婷知道为什么不需要了——门外的过道上站着两名高大的男人,应该是刚刚陪她一起过来的。待她扶着宋斐出了门,他们就接过手去。 “不好意思,叨扰许小姐了。”她站在门口,客套地欠了欠身,才和一行人一同离开。 样貌、气质、举止,没有一样不出众,自她出现的第一眼,许娉婷就对她的身份心中有数。最后听她对她的称呼,许娉婷更是确定,这个女人,大抵便是宋斐的未婚妻了。 ? 因为结姻亲的两家都不是喜欢高调公布家族私生活的人,所以婚礼没有隆重大办,直接定在了酒店后的教堂里举行。但又因为是两大国际传媒大集团的联姻,相应的规模和气势没法减一分。 许娉婷特意挑了个不太早也不太晚的时间入场,只不甚认真地看了一圈,便已发现不少常在媒体荧幕前露脸的熟悉面孔。 凡是受到邀请的宾客,都被事先安排好了位置。许娉婷所在的区域,全是和TK有密切合作的公司相关代表人。 对于这样的安排,她还是比较满意的。倒不是她矫情地避讳什么,而是昨晚没怎么睡好,晚上还有婚宴,这样隐在角落里的位置,方便她养精蓄锐。 耳边是身周人的窃窃私语,讨论的话题,几乎没离开婚礼的主角。 宋斐是TK集团掌舵人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如果不是原本的继承人意外去世,他恐怕永远进入不了大家的视野。所以,几个月前TK集团新太子爷身份的公布,在本就不平静的池塘里,更是激起了千层浪。 联姻的对象,则是TK最大的对手公司的宝贝小女儿。消息一出,众说纷纭,也免不了某些恶意的猜测。按许娉婷的习惯,本是少不了多加关注的,可唯独这件事,她有些刻意屏蔽外界讯息的意思。 世事复杂,人心不古,圆满的感情和婚姻本就难求。如果要说世上有谁最希望宋斐幸福,许娉婷必然是其中一个。 她相信宋斐的母亲不会舍得将自己的儿子推入万劫不复的火坑。她也不想用世俗的观念对宋斐身边的关系利益化。她更不想破坏掉,她心中唯剩的一块,竭力保持纯粹的角落。 闭目养神间,感觉左手边剩下的那个空位终于有人落座。对方一坐下,许娉婷便敏感地嗅到某种淡淡而熟悉的气味。她蹙了蹙眉,睁开眼,偏头,正看见高城线条坚毅的侧脸。 “如果不想变成全场的焦点,我劝你现在别乱动。” 一句话,便让许娉婷放弃了立即起身走人的念头——音乐声起,全场安静下来,各方都已就位,只等新人入场。高城说得没错,这个时候她要是站起来,必然很惹眼。 见她果然老实地坐着,短时间内暂时不会离开,高城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身边这个朝思暮想的女人,心口不禁酸酸涩涩,“许娉婷,我唯一庆幸的是,我还能对你的情绪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他的目光开始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许娉婷很是不自在,也不想与他的视线有所交汇,轻嗤一声反击,“高总,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高城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掌心忽然覆上她的手背。 许娉婷下意识地想抽开。可高城哪里会给她机会,死死地扣住。偏偏许娉婷又在意周围的眼光,举动没法太激烈,只能压低声音咬牙道:“放开!” 明知许娉婷很是恼火,可是掌心里的触感令高城只想再握得紧一点,根本不想松开。况且,她嫌恶他,总好过冷漠相待。这种想法或许是病态的,但,无所谓了。 “婚礼结束后,我去找你。有东西给你。” “我不要。”许娉婷手上不再反抗,改作冷静的应对。 高城却是比她更冷静,语气满是他一贯的自信和不容抗拒:“你会要的。” “高城,我再说一次,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不用再试图收买我身边的人了。” “嘘——”高城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对她作了个手势。许娉婷这才发现,宋斐已经站在新郎该站的位置上。 没在他的眉宇间看到倦意,许娉婷稍稍松了口气。宋斐的目光轻而易举就在满场的人群里摄住了她。许娉婷翘起唇角,给了他一个笑容,不想,反而令他表情僵硬地挪开了视线。 “你放心,他是不会现场逃婚的。”高城不阴不阳的声音蓦地在她耳边低咬,“这次的联姻关系到TK集团往后版图的拓展。他家老头是不会允许今天出现任何差错,就连你的出席,也是在他的计划之内。” “宋斐再喜欢你也没用。他家老头身体硬朗,再活上十来年根本不是问题。太子爷又如何,上头永远还有一人压着。我相信他正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明白,他永远没有机会得到你。从他决定回宋家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彻底失去你了。” “高城,你够了。”许娉婷冷冷地睨着他,“人生来便有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你没有资格评论别人的人生。” 高城苦笑,并不作任何反驳。 复古的教堂大门在这时打开,满身白纱的新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许娉婷也望向了她,果不其然,正是昨晚来她房中将宋斐接走的人。 “外人不知道,其实梁照照只是小老婆生的孩子。她在梁氏之所以金贵的真正原因在于,她有个厉害的干爹——赌场大亨寇剑雄。” “寇剑雄?”许娉婷禁不住吃惊,随即见高城脸上浮着一丝笑意,她敛了敛神色,恢复之前的冷漠,“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高城不以为意,摩挲着她的指腹,并没有直接回答:“寇剑雄应该会出席今晚的婚宴,你到时候多加注意一下。” 许娉婷只装作没听见,将注意力放回了婚礼上,心底却还在消化着高城透露的信息。她知道高城不会无缘无故告诉她这些。可是,寇剑雄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无法触及的传奇,不论是生活,还是商业上的合作,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不过,宋斐的未婚妻背后,还有这样的背景,着实令许娉婷很意外。不过,她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这样的背景对宋斐会有多大的助力。相反,助力越大,代表着对宋斐来说,压力越大,背负得也越多。 她更是觉得很可笑。宋斐的母亲当初说,像许娉婷这样复杂的女人并不适合宋斐。可是现在呢?却让他娶了另一个更为复杂的女人。 想到前前后后宋斐的各种异常和细微的变化,许娉婷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当初说宋斐不可能理解她,完全是错的。是她,从来就没有主动去察觉宋斐隐在身后的痛苦和无奈。宋斐说得对,她没有给他了解彼此的机会。 某些相遇,永远只能是有缘无分了…… 思忖间,许娉婷并没有发现,身边的高城始终在默默凝视着她,星眸沉沉。 婚礼是按照英国最传统的程序进行,所以仪式比普通的教堂婚礼要繁琐许多,整个过程,整整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期间在新人交换戒指时,高城原本握着她的手掌,顺势与她五指相扣。许娉婷面上神态自若,脚下的高跟却是狠狠地碾上他的脚背。然不管她怎么用力,高城都仿佛没有知觉般归然不动,反而越扣越紧。 见状,许娉婷心下微恻。高城好像……也有些不一样了…… 直到仪式结束,许娉婷才趁着混乱摆脱了高城。 从侧门走出教堂,漫天的紫色花瓣纷纷扬扬地飘洒。新娘手中的捧花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朝许娉婷的方向飞了过来。 她的目光穿越众人与宋斐漆黑的瞳仁不期而遇。随即,她发现了高高的阶台上,梁照照亦在温柔地对她笑。 许娉婷的杏眸闪了闪,侧开身。 捧花顺利地落在了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人手中。 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高城满脸黑线地将无意接到的捧花,迅速塞给了身边的人。 高城篇(1) 大哥终于被逼死了。 其实我早隐隐察觉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 小时候,同院的金添和吴应翔总是羡慕我,羡慕我比他们俩幸运一些。他们俩是独苗,全家的期望和担子只能落在他们身上,而我的上头,还有个大哥。 渐渐长大,同院的金添和吴应翔依旧羡慕我,羡慕我有个完美的大哥。人人都知道高家老大28岁时就已是少将的军衔。别说同龄人,就是长辈们在他这个年龄都不曾有过的荣耀。 模范榜样。优秀的接班人。虎父无犬子。 所有的褒奖和荣誉,让父亲越来越为大哥感到骄傲。但并没有因此降低了对大哥的要求,而是比以前更加严格。 父亲面前,大哥是个听话的儿子。他在父亲为他设计好的道路上,一步步走向父亲眼中所谓的光辉。 然而谁也不知道,只有在我面前,大哥才能暂时得到喘息。 母亲很早就过世,父亲只让我觉得畏惧。只有大哥带给我亲人的温暖和宽容,甚至将我原本应该担负的责任扛走了大半。即便是部队里地狱式的磨练,也因为大哥的求情,缩短了整整两年。但我明白,这份求情之后,又给大哥增添了枷锁。 他不是不渴望自由。他只是希望世界上能少一个失去自由的人。这个人就是我。也许无法做到十分,但他竭尽所能地争取。 对于大哥所为我付出的,我能返之的最大报答,就是在他为我所构建的自由空间里,尽情地呼吸,奔跑。 我原以为忤逆这个词是不可能发生在大哥身上。事实却是,它真的发生了。 那时我已经在大哥的帮助中以进修为由瞒着父亲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一个月只回大院一趟。那次刚踏进厅里,就听到书房里花瓶破碎的声音,伴随着父亲盛怒的吼叫:“你敢踏出这个家一步,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我听到什么东西重重磕地的动静。随后,大哥神色晦暗地走了出来,额头上血迹殷殷。看到我,他顿了顿,温和地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 自那之后,我用尽一切办法,也得不到关于大哥的任何消息。可是我隐隐察觉,父亲知道大哥在哪里。然而,大哥的名字已经成了禁忌,连我都没敢问。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一年后,有人将一个刚满月的婴孩送到了家里。随之传来的,还有大哥和大嫂的噩耗。 是的,令大哥平生唯一一次忤逆父亲的*,便是我未曾谋面的大嫂。 我们那唯他是从的父亲,用他的强硬无情,于过去的一年中,用尽手段逼迫大哥回归这个家。结果,他逼死了他最引以为豪的儿子,也逼死了我最敬爱的大哥。 即便他因为大哥的死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即便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整整三天,也无法消除我对他的怨恨。 我决定带走大哥留下的孩子。大哥的一生已经是个不可挽回的悲剧,我不允许连这个孩子都要活在同样压抑的环境里,变成他的傀儡。我要这个孩子得到大哥所未曾享受过的快乐童年和美好人生。 带走孩子那天,父亲第一次走出书房,只为朝我怒吼:“你敢带着他踏出这个家一步,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一切仿佛历史重演一般,我好像又看见大哥从书房里走出来时那副痛苦的模样。忽然意识到,那是大哥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是我和大哥的最后一面。 我没有回头。我用自己决然的背影告诉身后的人。 “好,我们断绝父子关系。”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